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撼唐》全集 作者:一包黄果树 隋朝末年,起义风起云涌,世家纷纷背叛,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隋已经病入膏肓,覆灭在即。面对陇西强势崛起的薛举,以及即将入关的李渊,重生为大兴(长安)城留守的代王杨侑,又将何去何从? 第一章我是杨侑 几根光滑细腻手指在脸上划过,一阵酥麻的感觉让杨祐忍不住动了动眼睫毛,想要睁开眼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能动,眼皮上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就算想要睁开眼也是不能。 杨祐感到十分疲倦,“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半分力气?”他想着,有些不明白,不过是感冒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唉。”低低的声音传来,“你这孩子,虽说李渊已经在太原起兵,可是你不过是一个孩子,这些大事自然有皇上去处理,你又辛苦那门子?” 声音很是悦耳,带着淡淡的关中口音,可是杨祐听着,心中却是无比震惊。李渊、太原、起兵?!这几个字,如重锤一般,重重的敲打在杨祐的心头。 娘希匹,我不过是跟着导师在西安研究兵马俑,后来因为前一日受凉,有些感冒头晕,就在一旁休息片刻,可是为什么,耳边会有这个奇怪的声音?为什么,会到了这里?还有什么李渊在太原起兵?这女子口中的皇上,不就是隋炀帝杨广吗? 你以为是隋唐英雄传啊!莫不是在拍电视剧? 杨祐开不了口,只能心中怒骂着,可是刚刚想完,突然只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不由自主的昏迷了过去。 昏睡中,杨祐迷迷糊糊的看到,对,是看到,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他明明置身于一间宽阔的屋子里,可是却仿佛是在俯视着这间屋子,将这屋子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在宽阔的屋子里,自己站在一边,而在自己的正前方,一个少年,身着华服,长的颇为秀气,此刻坐在榻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灵秀的眸子闪动着光泽看着杨祐,却又不言语。 “你是谁?”良久,杨祐忍不住的问道。 “我?不就是你喽?”那面容清秀的少年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依旧清亮的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哀愁,那是一种绝望的哀愁,让杨祐的心中有些惶然。 “我,就是你?”杨祐咋舌,这个少年可是第一次见到。 “不错,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代王杨侑,大隋的大兴留守,如今圣上的孙子,杨……侑!”那少年说着,最后两个字,一字一顿,有如千斤,重重的击打在杨祐的心头,让杨祐心中不由一沉,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么?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少年不理一脸震惊的杨祐,忽然低下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如今大隋的局势,恐怕比病入膏肓的病人还要难医治吧?” 说完,那少年苦笑着抬起头,眸子瞬也不瞬的瞧着杨祐,说道:“我去了,你,珍重!”说着,身子向后飘去,似乎有人在身后抓着他一般。 杨祐心中大急,忙叫嚷着:“你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说着,他急忙走上前去,想要抓住那少年,可是那少年越飘越快,杨祐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杨祐大喝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想要抓住少年,可是自己的奋力一扑,还是抓了一个空。杨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可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无奈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那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在那里,快出来,出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杨祐大声的喊着,可是那少年真的消失了,没有他的身影,整个屋子,只有杨祐的声音在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杨祐猛地坐在了地上,思考着这一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真的穿越到了大业十三年。 大业十三年,天下豪杰蜂起,李渊、窦建德、萧铣、杜伏威、薛举等等,无论那个都是名震一方的英雄;大业十三年,猛将辈出,宋金刚、薛仁果、秦叔宝、罗士信等等,无不是军中猛将,为一时之骁将。 而更为重要的是,大业十三年,李渊已经起兵,挥师直取大兴! 像他这种考古专业的学生,历史自然也有涉及,因此,杨祐自然知道,李渊起兵之后,先破霍邑,斩杀了宋老生;后来虽然拿不下屈突通把守的河东,但也及时采取了对策,招揽了关中群盗,并兵分几路,渡过黄河,对大兴城,也就是后世的长安城采取了合围之势。 从李渊起兵的时间算起,不过半年,就将大兴城夺下,随后,李渊在关中收买人心,兵不血刃招揽巴蜀,建立了可靠的根据地,后来又剿灭了陇西的强敌,成为当时最大的势力之一。 李渊的这个势头,几乎势不可挡。 更何况,李渊帐下,人才辈出,而最出名的,莫过于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隋末唐初几次关键战役,浅水原对抗西秦薛家、柏壁对抗刘武周以及中原大战对抗王世充和窦建德,无不显示出李世民的军事才能。 这样的一个人,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帝的“天可汗”,是自己这个军事盲能够比拟的吗?更何况,是在大隋威望急速下降、名将几乎损失殆尽的情况下,更是没有几分胜算。 老天,这是要我去送死吗? 杨祐想着,脑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昏迷了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在杨祐看见那小人的时候,一个宫装的妇人,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为床上昏迷的少年擦着额上的细汗,突然床上昏迷的人儿猛地大叫了一声,那宫装妇人急忙按住少年,看着少年扭曲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忧虑…… 清晨,太阳光从屋外照射了进来,映照在杨祐的脸上,很是暖和。 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杨祐,不,这个时候,应该叫做杨侑了。经历了这场昏迷,他似乎已经完全融合到了杨侑的身体里面,如今,杨祐就是杨侑,同为一人,再也不分彼此! 神清气爽的杨侑睁开眼,这才发现,在一旁的睡着的是母亲韦氏。 前世的杨侑,因为父母工作很忙,常年在外,难得享受这份母爱,此刻看见韦氏疲倦的脸色,哪能还不明白母亲在此守候了一夜?当下心中感动,忍不住叫了一声:“娘亲。” “啊,大郎你醒了?”韦氏听见声音,顿时惊醒过来,看见杨侑微微抬起的上身,疲倦的脸上带着笑意:“你可好了一些?啊,对,你应该饿了,娘这就叫人去做吃的!” 看着韦氏语无伦次的模样,杨侑颇为感动的笑了一笑,说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要着急!” 韦氏听到声音,安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杨侑,笑了一笑,说道:“瞧你,刚刚醒过来,反而像个小大人似地安慰娘亲。” 杨侑心中想着,年纪小?好歹前世也是考古系的研究生,活了二十五六年了,若不是想着功成再结婚,孩子早就能打酱油了,那里还是小大人? 不过这话却不能说。 这时,外面有声音传来,“殿下可好了一些?” 杨侑心中一震,他听出来了,是京兆郡丞骨仪。 “这,殿下至今未醒,两位还是请回吧!”回答的是一名宦者,杨侑记得此人名叫小桂子,大约十七八的年纪,比自己大上两岁。这宦者从小就伺候自己,和自己关系很好。(注一) “唉,这可怎么办?”一个声音焦急的说道。杨祐微微扬眉,这个人是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 杨侑正要站起身来,就又听见阴世师的声音带着焦急,“骨郡丞,如今李渊杀了宋老生,霍邑已然失守,听说河东各郡纷纷而降,局势糜烂至此,又当如何?” “轰!”杨侑听了,脑子里就是一愣。熟悉历史的他知道知道,宋老生兵败,乃是八月初,随后,李渊兵贵神速,一个月之间,连下临汾、绛郡、龙门等地,兵锋直达黄河岸边,随后就渡过黄河,对大兴进行夹击。 而就目前的大兴而言,承袭了杨侑记忆的杨祐自然知道,今年以来,先是庞玉、霍世举带兵两万支援东都洛阳,之后听闻李渊在太原起兵,阴世师就做出了布置,宋老生两万兵马守霍邑,屈突通四万守河东,加上之前大部分的禁军随着圣上,如今大兴的兵力不过三万! 这三万士兵面对的,是关中一带的各路反贼,李采玉、何潘仁、孙华、李仲文、丘师利、向善值等各路反贼,加起来至少有十二、三万,更不用说李渊大兵压境,陇西方面还有西秦薛举十余万精骑时刻窥视。 这样的情况,杨侑觉得已经不能用糜烂来形容了。他忍不住想要大骂,这贼老天,穿什么不好,非要穿越到一个即将作为傀儡,然后被李渊杀害的小皇帝身上? 这不是等死吗?杨侑本来稍微平复的心情再度暴怒起来,他双拳握紧,就差张口国骂了。 看见杨侑的表情,韦氏却是心中一惊,柔声道:“大郎,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说着,伸出手去,摸着杨侑的额头。 杨侑本来就是一时激愤,听到韦氏温柔的声音,心中一震,转瞬冷静了下来。既然已经附身到了杨侑的身上,悲伤何益,愤怒何益? 如果,杨祐只是穿越到某个百姓的身上,他还有可能去投靠李渊,或者去寻一个安静的所在,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什么的,可是,可是自己的身份竟然是大隋的大兴留守,身为皇室的代王杨侑! 这个身份决定了杨侑不可能投靠李渊,而且历史也证明了,李渊绝对不会留着自己的性命。史书上说,杨侑禅让帝位给李渊之后,不久因病而亡,但杨祐知道,这不过是李唐冠冕堂皇的掩饰罢了! 前朝皇室,尤其是从帝位上退下来的皇帝,能够善终的能有几人?而且,李渊统一天下过程中,其他势力,如薛仁果、窦建德都是被擒之后斩杀在大兴闹市口,就算是早就投降的杜伏威,最终也落下被杀的命运。 这绝对不是杨侑想要的。看着母亲韦氏一脸的担心,杨侑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那就是逆天而行,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做那傀儡,不再做那任人宰割的隋恭帝杨侑! 此刻,李渊已经攻破了霍邑,兵锋直指大兴!时间紧迫,上苍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并作出各种有效的安排,那么自己的最终命运,恐怕和历史的杨侑差不离吧?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到了这个时代,那就让我搏一搏,看一看谁能笑到最后吧!想到此,杨侑喊道:“小桂子!” “啊,殿下醒了!”小桂子听到声音,尖着回了一声,朝着内屋进来。 骨仪、阴世师两人相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焦虑、期盼,然而在两人眼中的,更多的是无奈。是的,无奈,皇上一意孤行,几次征辽失败,更不肯回转关中励精图治,非要带着禁军骁果去那江都烟花之地,不仅不能稳定京师,更极大的削弱了大隋对关中的控制力。 内室,杨侑吩咐道:“来人,伺候孤穿衣!” “大郎,你刚醒,今日的朝会还是免了吧!”韦氏劝着,眼中有着爱怜。 杨侑这才明白,原来今日是朝会之期,因此阴世师、骨仪两人才来询问。不过就算不是,霍邑失守这等大事,十万火急,岂容怠慢? “娘,你放心,孩儿身体已经好了!”说着,杨侑装作天真,蹦了几下,以示身体无碍。 “唉,那你可要小心,娘去炖点鸡汤,回来给你喝!”韦氏说着。眼中泛着泪花。元德太子早死,皇上又闲不住,一会挖运河,一会修长城,一会西巡张掖,一会又东征高丽,在大兴城的日子屈指可数。 皇上忙这忙那,整日不得安宁,以至于弄得天下大乱,群寇蜂起。她的一颗心儿只系在儿子身上,自然舍不得他辛苦。 “嗯,那就劳烦娘亲了!”杨侑说着,这时,宫女走来,替杨侑换着衣裳。 杨侑这才发现,杨侑虽然年纪不过十六,但也算高大强壮,手上虎口处,更有老茧。很显然,这具身躯本来的主人虽然年少,但是经常练武。 毕竟,大隋杨氏乃是军伍出身,学武风气很浓,他虽年幼,却也不曾松懈。这让杨侑有了一丝安慰,乱世之中,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穿好衣裳,杨侑带着小桂子朝着门口走去,远远地,就听见两人说着话。 “阴将军,前番日子,反贼李渊的三女儿李秀宁在鄠县(今陕西户县)一带招兵买马,不知战况如何?”骨仪说道。 阴世师听了,沉默半响,终于开口说道:“此女巾帼不让须眉,老夫几次进攻,却被挫败。” 骨仪大惊,问道:“据说李秀宁不过几百人,将军何以攻之不克?” “唉!”阴世师狠狠的一拳打在门柱之上,说道:“此人不知如何说服了何潘仁,有兵三万,两军互为援助,老夫一时不查,误中埋伏,以至于损兵折将,真是羞死人也!” “可是,你……”骨仪欲言又止。 “可是我为什么谎称大胜,剿灭反贼无数?”阴世师冷冷的声音传来,突然,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道:“如今的情况,你还不懂么?远的不说,就说这大兴城中的那位,可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 骨仪听了,沉默不语,良久,黯然长叹。 “两位卿家,上朝吧!”杨侑说着,目光扫过了两人。刚才的话,他已经听到了,结合后世所知道的,他认为骨仪、阴世师这两个人,算是忠臣,却不能算是良臣,他们可用,却不能重用,不然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 骨仪、阴世师两人看杨侑出来,面无表情,心中惶然,低低应了一声,随着杨侑朝着大兴殿走去。 一路上,杨侑紧紧的皱着眉头。他之所以上朝,就是着急关中形势。他实在想不明白,阴世师为何不派兵守鼠雀谷谷中的要隘?要知道从太原南下,鼠雀谷是必经之路,只要选一良将,驻守谷中要隘,采用乌龟战术,那李渊根本就出不来,更不用说攻破霍邑了。 这其中的关键,难道他看不出来? 看来,此人不仅名不副实,这心底,或许还有一番心思罢? 那也是,这满朝文武,托病的托病,辞官的辞官,逃走的逃走,还有几个忠臣?这时候,杨侑突然觉得,或许洛阳越王杨侗那边的局势还要好上一些罢? 也罢,今日就让孤瞧上一瞧,再作计较。杨侑收敛心神,跨进了大兴殿。 “代王千岁到!”礼仪监的宦者看见代王来了,急忙尖着嗓子喊道。后面的宦者听见,也跟着喊着,声音此起彼伏,层层传了下去。 “恭迎殿下!”群臣跪下,齐声说道。 杨侑缓缓的朝着王座走去,目光冷冷的扫视人群,忽然,他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老头,脸容老朽,脸上布满了沟壑,显得很是沧桑。 那就是卫玄卫文升?杨侑心中念着。目光在元迈、顾览、崔毗伽、李仁政等人的脸上扫过。 到了王座之上,杨侑坐下,众臣再度施礼跪拜,不管怎样,杨侑虽然年少,但依旧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大兴城留守,是大兴的主人,这种礼数少不得,更不可荒废。 “众卿免礼,平身!”杨侑说着。双膝一盘,坐在了茵褥之上。 司礼监宦者上前一步,例行的说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只见太仆少卿韩绍走了出来,手持象牙笏,说道:“臣韩绍有事启奏!” 杨侑看了韩绍一眼,暗想今日就让我看个清楚:“准奏!” 注一:杨侑大业十三年应为十四岁,此处改大了一点年龄。 第二章朝廷争辩(上) “殿下,前番反贼攻破鄠县,左翊卫大将军出兵剿贼,不能剿灭反贼不说,反而损兵折将,有失朝廷声威,臣认为,应该治其剿匪不力之罪!”朝廷上,韩绍侃侃而谈。 阴世师听了,却是不瞧韩绍一眼,反而看着卫玄,怒目而视。 “这里面,大有文章啊!”看着阴世师的表现,杨侑余光扫过众人,心中想着,口中却是问道:“那么卿以为,阴将军之罪,又当如何?” 韩绍闻言,瞧了一眼一脸平淡的杨侑,有些犹豫。事实上他今日出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如今大兴军政诸事,部分掌握在阴世师、骨仪身上,而这小殿下,最近诸事也是听从阴世师、骨仪的意见,要想弹劾阴世师,谈何容易?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此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启禀殿下,阴将军剿匪不力,更兼用人不当,致使霍邑失守,四方震动,反贼兵锋直指京师。臣以为,当将其抄斩,以振军心!以显示殿下公正之心!” 杨侑沉吟间,秘书学士顾览应声道:“老臣顾览附议!” “臣附议!”吏部侍郎元迈也应声,随后几名大臣纷纷附议赞同,要问阴世师的罪。 “你们!”阴世师大怒,只是他一介武夫,明知这几人甘做别人枪头,却是不知道如何说,毕竟他兵败是实,宋老生失陷霍邑也是事实! 杨侑看了一眼坐在茵褥上闭着双目,一副修生养性模样的卫玄,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阴世师。 阴世师是有缺点,不过此人胜在忠心,尚可一用,还是要保他一保,不可寒了忠义之人的心。想到此,杨侑看着闭目养神的卫玄,问道:“以卫尚书之见,又当如何?” 一直沉默不语的刑部尚书卫玄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瞧了一眼杨侑,欠身道:“殿下,阴将军虽然此番有过,但终究是帝国之柱石。以老臣之见,不如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阴世师冷哼一声。 骨仪听了,急忙出来,说道:“启禀殿下,如今反贼李渊已然攻破霍邑,关中又是群贼蜂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让阴将军戴罪立功,剿灭反贼!若是不能有所建树,再治罪亦不迟!” 崔毗伽、李仁政两人也疾步出来,说道:“臣等愿随阴将军出师剿灭反贼。” 如果说前世的杨侑不知如何去办,这一世的杨侑自然明白,他心中有着注意,这阴世师,绝不能动,守卫大兴,阴世师是重要的一环。 而且,卫玄一党的表现让杨侑也明白了,他们表面上是要抄斩阴世师,其实是想要将其罢免,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此,杨侑正要开口,就见卫玄微微一斜头,似乎又要沉睡,然后就在下一刻,秘书学士顾览又说道:“殿下,阴将军屡次剿匪不力,若是再让他领兵,恐怕反贼反而会做大!” 阴世师大怒,他上前一步,喝道:“顾览,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览一挺胸膛,毫不畏惧的冷冷一笑,说道:“前番你领兵两万,尽是大兴精锐,何以败给一个黄毛丫头?殿下,臣以为,阴将军有私通反贼的嫌疑!” 阴世师被元迈一说,顿时满脸通红,魁梧的身子不停颤抖。他兵败是真,可是私通反贼,却不是实。他忠心耿耿,却被诬陷卖国,因此一时之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侑心中愤然,暗想这是什么时候,还在此党同伐异,怪不得在本来历史上,短短几日,大兴城就被攻陷。还有历史上的南明朝廷,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最终灭亡的么? 而顾览此人,是苏州人,属于江东派系,怎么会和卫玄搞在一起?而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肯罢休了。 “此事,孤自有计较!”杨侑面不改色,瞧了一眼假寐的卫玄,又开口道:“阴将军剿匪不力,更是用人失当,特降一级,改为右翊卫大将军,从今以后,须要兢兢业业,为国效力,不可再让孤失望!” 阴世师听了,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虽说大隋官职,左比右大,但在此刻的大兴,实则没有什么分别。如今代王这么说,就是要保着自己了。 卫玄用手捂在嘴边,身体不适的轻咳一声。 顾览再度朗声,不依不饶的说道:“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阴将军战败之责,自然是要受罚,岂能草率?殿下,这一国若是不能奖罚分明,则纲法失常,岂能治国?若是殿下一意孤行,臣,臣愿死在这大兴殿上!” 杨侑微微皱眉,他冷冷的看了元迈一眼,喝道:“既然爱卿一心寻死,那么孤就成全你,不知爱卿想要何种死法?” 顾览听了,想不到小王爷居然这般说来,顿时就是一愣,恍然间拿眼瞧了卫玄一眼,见卫玄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他跪倒在地上,连连用头去撞地板,哭喊着:“圣上,老臣之心,全在大隋。圣上远在江都,那里知道这大兴城的情形已经如此危急?殿下身系大兴城安危,却不分忠奸,妄用小人,还望殿下听从良言,否则大兴城不保啊!” “啪!”杨侑狠狠一拍殿案,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顾览。 众臣听到声音,不免一愣。这大兴城中,皆以代王年幼,拿不定注意,因此圣上才让卫玄在大兴辅政,只是他年迈,又从骨仪、阴世师手中夺权,因此弄得每有朝会,两个派系争斗不停,乌烟瘴气,很不安宁。 此刻杨侑发怒,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上位者,却有着一股逼人气势。 “顾览,如今反贼逼近,若是将阴将军被革职查办,你去给孤退敌?”杨侑怒声。 “这,这……”顾览乃是一介书生,那里知道行兵打仗之法,因此一时哑口无言。 “孤作为京师之主,既然已经对阴将军做出了处罚,何须你在孤面前指手划脚?难不成你才是这京师的主人?”杨侑缓步走下台阶,瞧着顾览,目光阴冷。 众臣面色一灰,不免心中惶然,暗想今日代王居然有这等气势? 第三章朝廷争辩(下) 朝会之上,面对杨侑的强势斥责,群臣惊愕万分,而顾览看见杨侑如此气势,更是后退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殿、殿下,殿下才是京师之主!” “哼!”杨侑拂袖,回身之际,瞧了一眼卫玄,只见卫玄本来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射出奇异的光芒,但随后旋即隐去,又是一副沉沉欲睡的模样。 “装逼!”杨侑的心中暗暗提防。 杨侑又瞧了一眼顾览,说道:“你乃秘书学士,本是孤的智囊,你为何要让孤罢免忠义之臣?难道说你受人指使?”杨侑这话一说出来,朝廷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顾爱卿,你是老臣,自然该知道礼仪,可是你在朝堂之上,妄言孤不分忠奸,重用奸臣,是在说孤的不是?” 顾览一时之间料不到杨侑居然如此“反客为主”,咄咄逼人,恍然间瞧了一眼卫玄,但那卫玄恍然未觉,只是坐在茵缛之上,闭目养神。 见卫玄不为自己做主,顾览伏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面如死灰。 元迈见势不对,站了出来,说道:“殿下,顾学士虽然无礼,但不过忧心大隋,还望殿下恕罪。此刻反贼李渊已然攻破霍邑,还需要商讨良策退敌才是。” 杨侑明白元迈是要转移自己的视线,当即笑道:“元侍郎说的极是,只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岂可荒废?来人,将顾学士拖出去,重责五十。” 杨侑话音刚落,朝廷之上,又是一阵喧哗。当今陛下听不得意见,曾经处死大臣,难道说,年纪轻轻的代王也是这般么? 卫玄这时缓缓开口,道:“殿下,顾学士年迈,恐怕经受不住五十大板,还望殿下宽恕。” 杨侑笑道:“既然是卫尚书说情,孤就减免三十,重责二十罢了!”说着,杨侑不等旁人开口,一挥手,庭殿侍卫冲了上来,将哭喊不已的顾览拖了下去,很快,传来顾览哭爹喊娘的声音,片刻之后,禁卫军士兵上前:“启禀殿下,顾学士晕了过去。” 杨侑冷冷的道:“送他回府,以后他不用上朝了!”杨侑说完,也不理群臣惊愕的目光,而是回到王座,点头说道:“如今李渊兵破霍邑,不知众爱卿有何良策?” 沉默半响的阴世师站出来,回答:“臣以为,李渊远来疲惫,更兼反贼乃一群乌合之众,屈突将军又是以逸待劳,若是出击,必能破之!” 杨侑叹息一声,心想这阴世师果然无帅才风范,怪不得竟然不屯兵鼠雀谷要隘,而用脾气暴躁、容易被敌人激怒的宋老生守霍邑更是错招。 李渊以“义师”为名,一路招揽民变军,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才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义师”,他们看似士气高昂,但若是受到挫折,就会四分五裂。李渊攻打霍邑之前,曾有大雨下了月余,被困在霍邑城外,当时李渊军中,流传着突厥人和刘武周联军进犯太原的消息,是时李渊军中军心动摇,如果宋老生采取适当的策略,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是妄谈。 毕竟相比较而言,隋军拖得起,李渊却拖不起。若是敌人锐气尽失,再出兵攻击,这胜算也就大了。 霍邑西北,有要隘贾胡堡,乃是霍邑门户,宋老生不派兵驻守,显示出他的无能。随后他轻易出城鏖战,于城下战死,虽说是为国捐躯,可是这种行为,却将大隋推向了绝路。霍邑乃是抵抗李渊的桥头堡,一旦有失,不仅大涨李渊士气,更将霍邑这个要道拱手相让了,李渊拿下霍邑之后,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从龙门渡过黄河,一路从河东蒲津关渡河。 河东目前有屈突通,河东城又高又大,李渊短时间是不可能攻克。唯一需要守住的,就是位于河东龙门对岸的冯翊郡的黄河河口。 想到此,杨侑说道:“传孤命令,让屈突通速速带兵在柏壁驻扎,只需死守,不可轻易出击。”这是历史上李世民对付宋金刚的策略。堵住了此地,可以封锁李渊兵进龙门,同时李渊若不击败屈突通就南下河东的话,他的补给线就暴露在屈突通的兵锋之下,非常的危险。 “另外,阴将军率兵一万,驻守冯翊郡龙门关,防止李渊从龙门过河!”为了预防万一,杨侑又吩咐。作为一个考古专业的研究生,古代地理他自然非常的熟悉,因此这段话说出来,很是正常。 众臣却是目瞪口呆,阴世师还没有反应过来杨侑的旨意,还站在那里,不曾领旨。 卫玄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瞧着杨侑镇定的表情,很是震惊,但卫玄这模样,却只持续了片刻,转瞬又低下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阴将军,还不领旨?”杨侑说道。 “啊!”回过神来的阴世师忙上前,说道:“臣领旨!” “那就去办吧!”杨侑说着。 这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杨侑说完,就感到了疲倦,看来他刚刚附身这具身体,虽然已经融合,可是刚醒过来,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可是,时间太急,太急啊!容不得杨侑休息。 “骨卿。”杨侑又说道。 “臣在!”骨仪上前。 “永丰仓粮食甚丰,你带崔、李两位爱卿,先期运送十万石粮食回京,孤自有妙用!”杨侑沉吟着说,目光却是扫过众人。 卫玄还是坐在茵缛之上,闭目养神;元迈则是摊在地上,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韩绍摇了摇头。 “孤累了,若是无事,就散朝吧!”杨侑道。 众臣相视一眼,恭声请推。杨侑叫过小桂子,“让骨仪到东宫来见孤。注意,别让人发现。”有些事,不能在朝堂上说。 片刻之后,杨侑刚到东宫,骨仪就上前:“微臣见过代王殿下。” “免礼!”杨侑说道,指着一旁的矮矮的胡椅,“坐!” “臣不敢!”骨仪有些惶然,今日杨侑表现出来的,与以往不同,这让他不敢小视。 “骨爱卿不必拘谨,叫你坐就坐!”杨侑笑了一笑,又道:“孤叫你来,是有几件事,要你去做!” “殿下请说,臣万死不辞!”骨仪斜斜坐着,只用了半个屁股。 “第一,你去找几个人,你可要记好了!”杨侑递给骨仪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字是杨侑刚写的,用的是后世闻名的瘦金体,骨仪看了,眼前就是一亮:好字! “第二,这永丰仓的粮食运回来之后,你贴出一个告示出来,就说关中群贼蜂起,孤体恤百姓,开仓放粮!” “同时,从府库中提出钱帛,发放百姓。”大隋的制度相当完善,大貌索阅相当于后世的人口普查,将人口记录在案。更不用说在帝国的中心大兴城了。 “都记下了?”杨侑将发放细则慢慢说了,问道。 “臣都记下了!”骨仪回答。 “这件事要用心去办,若是办好了,关中群贼不战自溃,就算有剩余,也不多了!”杨侑说道。 要守大兴,这只能是最好的办法,可惜,有些晚了。来得及吗?杨侑的心中,也没有底,他只能是尽量的去做,以避免悲剧。 “是,殿下!”骨仪看见杨侑有着倦意,识相的退去。 骨仪退下不久,杨侑准备休息一会,再去用餐,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代王哥哥!” 杨侑回头一看,一个少女,约有十四岁的模样,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啊,是雁儿妹妹。” “你好些了吗?”独孤雁问道,一脸担心的神色。在杨侑的记忆中,这个少女乃是独孤开远的小女儿。 “本来有些困了,看到雁妹妹来了,便觉得不困了!”杨侑呵呵一笑。 “呃?”独孤雁一愣,瞬间满脸通红,娇羞的道:“代王哥哥花言巧语,就会骗人。”心中却是甜蜜,这个小子开窍了? 杨侑呵呵一笑,拉起独孤雁小手,说道:“娘亲说熬好了鸡汤,今日你就在这里用餐吧!” 独孤雁的小手被杨侑握在掌心,只觉得温暖一片,想要挣开杨侑的大手却又不甘,只能跟在后面走着,拿眼不住的去瞧杨侑,只觉得今日的杨侑,有些不同,顿时心如鹿撞,惶惶不安。 杨侑没有注意到独孤雁的异样,而是在沉思着。 刚才他找了骨仪谈事,是想要收拢关中民心,然后集中全力对付入关的李渊,可是,能成吗? 如今虽说皇爷爷还在,可是实际上,大隋的威望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李渊攻下霍邑之后,临汾、绛郡等地几乎是不战而降,就证明了这点。而且,就算击退了李渊,陇西的薛举也是一个不甘于平庸的主,他一定会出兵攻打大兴城。 这样一来,且不说关中群盗,光是河东、陇西两面强敌,就对大兴城虎视眈眈,在两大势力的包夹之下,大兴城只能是不停的防守而没有休整的时间,根本无力反击,长此以往,只是不停的消耗实力,最终只有等死而已,而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杨侑想着,机械的走着,浑然不觉掌心已经一片湿润。 第四章试探 刑部尚书府,卫玄躺在榻上,身边几人围成一圈。 “卫尚书,今日之事,你为何一言不发,以至于功败垂成,不能扳倒阴世师!”元迈说道。 “是呀,卫尚书受圣上之托,代王以师礼事之,若是卫尚书说话,殿下一定会听你的。”韩绍附和。 “哼,糊涂!”卧在榻上的卫玄张开眼,瞧了瞧围在一旁的众人,缓缓开口:“你们真以为,老夫开口殿下就能改变主意?” “错了,你们都错了!”卫玄看着一脸不解的众人,悠悠的说道。 “你们呀,都没有发现今日殿下是要保阴世师?”卫玄说道。不过他的心中也有疑惑,今日代王的一举一动,虽然不能说英明神武,但至少比以前大不相同。 朝廷上所说的方案,其实是最佳的方案。若是代王知道,为何一开始不实行?非要等到霍邑这个要隘失守,才派人去守柏壁、龙门,似乎晚了一些。 看不透啊,看不透!卫玄的心中想着,难道说有人在背后指点?那又是谁呢? “可是,卫尚书,岂能让阴世师那个小人逍遥法外?”元迈很是不甘心。 “哼,一个跳梁小丑,也想和老夫分权?”卫玄心中冷哼一声,却是不动声色,“诸位莫急,我想很快就有消息了。” 东宫。 杨侑用过了餐,休息了片刻,便翻阅着奏章。 卫玄“病”重不管事,骨仪、阴世师等人忙的不可开交,只能是优先选择了关于军务上的事情。杨侑略一翻阅,不由紧紧的皱眉。 自己想得太乐观了!从奏折上来看,薛举已然起兵,称帝于兰州,并有东进趋势,若不是萧瑀在河池郡挡了一挡,恐怕就会进关了。 而隋末唐初赫赫有名的吃人魔朱粲,正在上洛州郡一带烧杀掳劫。 当然,就目前而言,这两大势力乃至于李渊暂时不能威胁自己,而属于关中群盗的李秀宁、何潘仁、李仲文、段纶等,已经占据大兴附近的鄠县、盩厔(今陕西周至,音同)、始平、蓝田等县,已经对大兴呈包围之势,这才是当务之急。 发放赈粮,只能减缓百姓学何潘仁李仲文去做反贼,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瓦解反贼。但,这绝对不是治本的办法。 还是要自己拳头硬,才能收服并消化这批反贼,进而为自己效力,打天下。 而更为重要的是,大兴朝廷内外,并不一心,今日朝堂上所见,杨侑已经明白了大概。攘外必先安内,这点,杨侑懂,所以必须先要整合内部,打造一个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大兴朝廷,才能逐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可是卫玄此人,纵观史书,对他的记载并不一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真的是因为忧心大隋病死?杨侑隐隐的觉得,卫玄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代王哥哥,我哥哥来了!” 杨侑听了,精神就是一震,站起身来,道:“进来吧!” 独孤雁的后面,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此人长的方脸、阔嘴,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男子进来,跪在地上,说道:“臣独孤武师见过殿下!” “好了,不必多礼!”杨侑说道,拉着独孤雁的小手,说道:“雁儿,代王哥哥有事要给你哥哥说,你先陪我娘亲唠嗑去。” 独孤雁嘴巴一嘟,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话虽这样说,却是走出了屋子,关上门之前,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你,当年是因为长宁王的事情,而被牵连革职?”杨侑问道。 “是,殿下。”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年长宁王的事,孤虽年幼,但事后却有耳闻。往事已矣,你还嫉恨陛下么?” “臣不敢!”独孤武师突然跪下,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杨侑,说道:“自先帝时,臣独孤氏一门便侍奉大隋,不敢有所怠慢。前番事情,臣自有责任,岂能有所怨言,只恨如今反贼群起,臣不能报效国家,为君效命!” “好!说得好!”杨侑笑道,伸出手去,扶起独孤武师。 独孤氏一门,自从独孤伽罗嫁给文帝杨坚之后,可以说两家就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独孤开远,也就是独孤武师的父亲,在江都为了保护杨广,力战被擒,而独孤盛则是战死。当然,这些目前尚未发生,但来自后世的杨侑却是知道。 可以说,独孤家一门,除了极个别的例外,大多对隋帝还是忠诚的。这些,杨侑的心中都有数。只不过…… “独孤氏一门,果然忠心!来人,赐酒!”杨侑说道。 小桂子手中托着银盘,走上前来,斟满酒,递给了独孤武师。独孤武师接过酒杯,微微躬身,说道:“多谢殿下赐酒!”说着,两手捧住酒杯,就往嘴边送了过去。 杨侑瞧在眼中,就在独孤武师将要仰脖喝酒之际,却是叫道:“且慢!” 独孤武师停住,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杨侑哈哈一笑,用手指着酒杯,朗声问道:“若这酒中有毒,你可敢喝?!” 独孤武师微微一惊,但眼神随即平淡,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这酒中有毒,便是殿下要臣的性命有用,臣这残躯,又有何惧?” “既然如此,那你就喝了这杯毒酒罢!”杨侑冷笑一声。 “呼!”独孤武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臣遵命!只愿臣走后,殿下能够力挽狂澜,剿灭反贼!” 杨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独孤武师再度用双手捧起酒杯,放到了唇边,猛地,独孤武师毫不犹豫的一仰头,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独孤将军,果然不怕死!”杨侑笑着,鼓起掌来。 独孤武师舔了舔嘴唇,说道:“殿下……” “酒是美酒,不过却没有毒!”杨侑笑了笑。当今陛下久居江南,因此爱上了女儿红这等美酒,大兴城中,常备不少。 “如今,将军待孤之心,果然忠贞。”杨侑走上前,自己斟了半杯,一口喝了。又对着小桂子说道:“让他们撤下去罢!” 很快,独孤武师就听见金戈之声,渐渐又离得远了。独孤武师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暗想幸好自己本就忠臣,不然就会被乱刀分尸了。 一切平静下来,杨侑这才说道:“孤有一个计划,不知将军敢当否?” 独孤武师应声道:“臣万死不辞!” 杨侑低声说了起来,这让独孤武师的心中,暗暗吃惊。 原来,杨侑的计划,就是要建立一个组织,杨侑取名叫锦衣卫,顾名思义,他的职责就类似于历史上明朝的锦衣卫了。 按照杨侑的想法,目前锦衣卫的职责主要就是侦查、暗杀,随着局势的逐步稳定,还要负责军情的刺探以及配合大军的行动等等。 锦衣卫的职责隐秘,绝对是见不得光的一个部门,因此,杨侑只能是寻找心腹,暗中设立。独孤武师之所以吃惊,是因为杨侑将这段话说出来,有条不紊,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独孤武师没有想到,年轻的杨侑居然如此心思细腻,不过结合刚才的事情,独孤武师便觉得是正常的,如果代王殿下如此,或许大隋还有一些希望。独孤武师当即表示可以做到,独孤家虽然不比当年,但武艺高强的心腹还是有的。 这让杨侑心中稍安,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之后,杨侑让独孤武师回去,整理一个名单出来。然后开始监视大兴城中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某些人的府邸。 独孤武师领命而去,杨侑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按照杨侑的想法,是要先整顿内宫,不过,独孤武师似乎更适合做锦衣卫,这才让杨侑临时改变了主意。 但内宫重地,绝对要一个心腹镇守,就目前的大兴城而言,阴世师可以担任,但却要领兵在外,就只能另择人选了。 骨仪、李仁政、崔毗伽,这几人在李渊攻破大兴城之后,是被处死的,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是李渊派系的人,绝对不会投靠李渊,可以任用。但他们与自己的侍读姚思廉一样,都是文人,何以带兵? 这让杨侑想起历史上王世充带兵攻打洛阳皇宫之时,元文都虽然力保杨侑,可是居然被一把锁着的大锁困住,不能带兵从后面偷袭王世充,因此丧失了良机。 “前车之鉴”,杨侑不会犯这种错误。 在书房中踱着步子,看来这个人,要用军伍中选。屈突通?不行,此人要对抗李渊,对于杨侑来说,就算不能彻底消灭李渊,只要能拖延李渊入关的日子,也是好的。 突然,杨侑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两个人来。这两人,此刻跟着屈突通在河东抵御李渊,一个是圣上还在藩邸之时的随侍尧君素,此时官任河东通守、鹰击郎将,另一个则是他的部下,王行本。 这两人,在大兴沦陷之后,依然坚守蒲坂,弹尽粮绝仍不放弃。后来,尧君素被部下杀害,守在城外的王行本率兵入城,斩杀了叛贼,继续抵抗,直到武德三年,天下已经没有哪怕是名义上的隋帝,这才投降李唐,但旋即被杀。 想到此,杨侑急忙让人招来姚思廉,写了手谕,让内侍前去召回两人。 第五章李靖 滴答,滴答! 水珠滴在地上,然后如珠子一般溅开,冰凉凉的落在一个有着英俊面孔的汉子脸上。夕阳,照在汉子的身上,渐渐的长了。 汉子叹了口气。 关押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的内心充满了迷茫。这样做,对吗?难道说,我的理想,我的才能就要这样付之东流吗?如今,发须已经花白,人生还有多少年? 不甘心啊,不甘心!汉子摇摇头,狠狠的一头打在墙上。“嘭”的一声,墙壁微微震动着,他的额头擦破了皮,渗出了一丝鲜血,可是他感觉不到疼痛。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一个狱卒打开房门,紧接着,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卒走了进来,分列在两旁,手掌按在刀柄之上,显示出逼人的气势。 “这是禁军骁果!”他当初跟随在舅父身边,对禁军有一定了解,一看这几人气势,顿时就猜出来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来此,有什么事?莫非是要杀自己吗?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汉子想着。就在汉子诧异的目光中,一个少年走了进来。汉子瞧去,神情不由一变。 这个少年,面貌和当今圣上有七八分相似,走进来时,让汉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今圣上。 “李靖,见了代王殿下,还不跪下!”小桂子喝道。 “罪臣李靖拜见代王殿下!”汉子跪下。 杨侑瞧了瞧李靖,不由点头。这李靖虽然年近五旬,又被关在牢中月余,但眉宇之间,依旧英气勃勃。此刻他跪在地上,却几乎到了自己的胸口处,显然身形很是高大。 “你犯了什么罪,李靖你可知道?”杨侑说道。 “臣屡受国恩,却御下无术,导致军中哗变,此等大罪,实是罪该万死!”李靖说道。 杨侑看着李靖,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了。踱了几步,杨侑说道:“这等大罪,本该按律从事,不过,孤念在你为国效力多年,就免了你的罪过!”李靖闻言,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杨侑。 “臣,臣多谢殿下饶命之恩!”李靖说道。 “李卿家爱国之心,孤已经知晓,这月余以来,卿家受委屈了!”杨侑上前一步,手中拿着钥匙,亲手为李靖打开了铐链。 杨侑将李靖扶了起来,看着李靖发须间,有着些许白色,不由有些感慨。隋末唐初,李靖绝对是个帅才,这也是杨侑亲自前来的原因,就是想要这人,能够为自己所用。 “殿下言重了,微臣愧不敢当!”李靖说道,活动了下手腕,他被铐住太久了,手腕有些不灵活。 “李卿家,你可知,李渊已经在太原造反,如今已经攻下霍邑,斩杀了宋老生?”杨侑说道。 李靖眼神一凝,说道:“李贼竟然如此神速?不过宋老生此人,打仗虽然勇猛,但为人莽撞,冲动,李贼若是派兵挑逗,他必定忍不住出战鏖战,就中了敌人的计谋!” 杨侑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审视了李靖一番之后,忍不住鼓起掌来:“说得好!”因为李靖的这番猜测,与霍邑的战事,如同一辙。 “霍邑已破,李渊既然南下,那么李卿家有何良策?”杨侑问道。 李靖紧皱眉头,略一思考,说道:“李渊南下,既然霍邑已失,屏障已不复存在,唯有守绛郡要隘,封堵李渊或南下或西进的道路!”这番话说出来,杨侑不由点点头。 毕竟自己来自后世,知道历史上李世民是如何封堵刘武周的。如今的情形与刘武周南下之际非常相似,因此自己的心中有对策就不奇怪,但李靖不过片刻之间,只是凭着只言片语,就想出对策,的确名不虚传。 “嗯,说的极是!”杨侑说道,又看了一眼李靖,“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李卿家虽然有过,但孤允许你戴罪立功,至于职位,孤思量思量,再做决定。” 杨侑知道,如今大兴城中,各个势力倾轧,就是禁军之中,也难保有异心之辈,恐不可用。按照杨侑的想法,就是要操练新军。只是这新军还要仔细思量。 如今局势混乱,只要有粮食,就能招揽到不少壮士,至于装备,这大兴城府库之中,优良的兵刃器械、铠甲,数不胜数,这些都是当年隋帝东征高丽之际,加班加点,累死无数人制造出来的,因此并不缺乏。 唯一的难点在于,屈突通、尧君素等人皆算良将,却不能算优良的帅才,而眼前这人,才是杨侑的理想人选。 兴奋的杨侑就在牢房中,与李靖深聊半响,多是如今局势以及行军打仗之法,李靖深刻的见解让杨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小桂子上前提醒:“殿下,你大病初愈,还是早些休息吧!” 杨侑本来在兴头上,听小桂子这么一说,顿时腹中叫了几声,杨侑正要说话,李靖那边,也传来咕咕的声音,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李卿家,你就与孤用过晚宴,再回去不迟!对了,孤记得你在大兴,尚有一套住房是吧?是不是在利人市那边?”杨侑问道。 “殿下费心了,臣的宅子就是在利人市。”李靖说道。 杨侑点点头,叫过小桂子,低声吩咐了几句。这利人市因为位于大兴城的西边,因此又叫西市,此地多是商业集市,比如刀枪布匹,典当药铺等,此外也是胡人杂居之地,基本上,没有几个大隋的官员会将府邸选在那里。 由此看来,李靖混的,很不如意。 杨侑与李靖走上几步,隔壁一间监牢传来呻吟之声,杨侑略一沉吟,叫过狱卒,问道:“是何人?” 狱卒答道:“启禀殿下,是李智云。” 杨侑神色一凝,李靖也皱眉道:“是他?” 杨侑走上两步,走到关押李智云的房门前。监牢内黑黢黢一片,当即狱卒拿过火把,杨侑看见监牢里一人遍体鳞伤,躺在血迹斑斑的地上,不停的呻吟。 “找一个大夫给他,从今天开始,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可以任意拷打此人。另外,每日鸡鸭鱼肉,不能缺少,要把他养的肥肥胖胖的,若是廋了,唯你是问!” 狱卒忙不迭点头,“是,殿下放心!” 杨侑回头,看见李靖似乎在凝思着什么,他笑了一笑,走了出去,李靖忙跟上,到了宫中,早有宫女准备好了食物,杨侑与李靖边吃边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李靖用过晚餐之后,有宦者拿着代王府的令牌,亲自将李靖送了回去。刚下马车,李靖神色就是一凝。 李靖与张出尘结婚多年,张出尘多是跟在李靖身边。而这一次,在李靖巧施妙计之前,李靖就让张出尘躲了起来,出尘并不在大兴城中,可是,府邸的房子怎么会亮着灯? 看到李靖一愣,宦者说道:“这是殿下派来伺候你的。” 李靖听了,缓缓走了上去。他几年没有回到这所旧宅,想必应该挂满了墙角,但他一打开门,就见窗明几净,空气中的污秽之气早就一干二净,几名长的甚为清秀的侍女站在一旁。 “你们,都回去吧,给我多谢谢殿下!”李靖说道。 几名侍女齐声道:“李将军,奴婢奉殿下之命前来,若是被赶回去,一定性命不保!” 李靖想了一想,挥挥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去吧,我要静一静!” “将军,洗澡水已经烧好,还是让奴婢伺候将军沐浴!”一名侍女说道。 “不用,你们退下去!”李靖说道,那几名侍女犹豫了半响,退了下去。 李靖走了几步,坐在干净的软榻之上沉思,殿下,似乎有点作为的样子,听他说,隔几日就要开仓放粮,安抚人心了。而且,屈突通、阴世师的大军已经堵住了要隘,防止李渊继续深入。 可是,这大隋的江山,能够保住吗?而我,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出尘,如果你在我的身边,或许能够给我一些建议吧,可是……唉! 夜风带着倦意,吹拂在府邸之外,李靖心中有事,人又倦极,终于睡着了。 而此刻,杨侑还在翻阅着奏折。 “你这孩子,身体刚好,还不早点休息!”韦氏走进来,责怪的说道。 “娘,如今事情紧急,哪有时间可以怠慢。”杨侑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来,扶着母亲。 “娘为你熬了燕窝,你补补身子!”韦氏说道。 杨侑辛苦半响,与李靖吃饭之时,又多是聊天,吃的并不多,这时一说,又觉得有些饿了,就捧起碗,吃了起来。 一碗燕窝下肚,身体也缓和了起来,杨侑瞧了一眼如山的奏折,道:“娘,孩儿还有事要办,你就早些安歇吧!” 韦氏突然抱着杨侑,低声哭泣了起来。元德太子早死,她辛苦将孩子拉扯长大,这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能够明白?而如今,关中群盗蜂起,李渊又发兵来攻,虽然李渊号称清君侧扶社稷,但韦氏乃出身于关中名门,是定国公韦寿之女,见识自然不浅。她知道,什么为民,什么亲君侧,都不过是李渊的托词而已! 惶惶千秋,历史上这样的人,多是要拥兵自重,最后要取而代之的权臣!恐怕只要李渊前脚进大兴,后脚就会杀了自己母子俩! “可惜你爹爹早崩,不然这等小丑,又有何惧?”韦氏说道。 杨侑一挥手,几名宫女宦者识相的退下。杨侑拿起一块丝帕,为韦氏擦了擦泪水,说道:“娘,爹虽然早崩,但孩儿已经是大人了,这个大难,自然有我来挡!” 韦氏听见,忍不住苦笑道:“看你,倒是挺会安慰母亲。” “娘,你放心,我这条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给的!”杨侑说道。 韦氏哭了一会,心中压力稍减,捧起杨侑的脸,说道:“可惜,娘什么也不懂,不能帮你的忙。” 杨侑笑道:“娘,这些事情,自然是男人的事,你就安心呆在宫中。” 韦氏看着杨侑一本正经的脸,突然笑道:“也对,我的侑儿长大了,是一个男子汉了。”说着,韦氏突然一拉杨侑的手,说道:“侑儿,娘为你说上一门亲事可好?” 杨侑一愣,正要说些什么,韦氏又说道:“你看独孤雁这孩子怎么样?独孤家与我们杨家本来就是一家,这孩子聪明乖巧,模样也周正,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你。” 杨侑闻言,脸色一红,沉吟着说道:“娘说的极是,只不过,如今大敌当前,孩儿不愿意去想这些,还是等到击退李渊,剿灭了关中群盗,再说不迟!” 在杨侑的心中,对独孤雁也不是没有感觉,这或许是因为他在夺舍之际,融合了代王杨侑的思想感情的缘故吧。可是,他对未来,还不太确定,如果,自己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不是害了独孤雁么?这就是杨侑迟疑的原因了。 当然,娶了独孤雁,也有很多好处,这就将杨家与独孤家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这也是制约对妹妹甚为宠爱的独孤武师的一种手段。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等。 韦氏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心思,娘也明白,只不过,女人,有时候等不起。”韦氏说着,起身,带着宫女走了出去,临走前又嘱咐杨侑早些安歇,不要伤了身子。 杨侑点头,送走母亲,拿起皇宫的地图看了起来。 第六章偶遇 过了几日,骨仪将粮食从永丰仓运送了回来,杨侑当即下令在大兴城中发放粮食。杨侑钦点骨仪、崔毗伽、李仁政三人,负责此事。 粮食发放第一日,杨侑叫上姚思廉,换了便装,就要出皇城。姚思廉是个文人,虽然聪明,却有些迂腐,劝阻杨侑不可出城,说城外混乱云云,不过却是劝不住杨侑,只能无奈的跟着换了衣裳,跟着杨侑一同出宫。 独孤千山带着几名禁军骁果,也换了便装,跟在杨侑身后,保护着他。 这大兴城是隋文帝在开皇二年由大匠宇文恺所建,布局整齐划一,是当时世界第一大城。全城由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其中大宫城也被称为大兴宫,东侧是东宫,是太子居住之地,西侧则是掖庭宫,是宫女的居住之地。 一行人走出宫城,出了昭阳门,便是宽阔的昭阳门街。昭阳门街地处皇城,是尚书省各部以及两台、十一寺、十二卫等朝廷中枢衙门所在,被昭阳门街一分为二。 昭阳门是处宫城的大门,而朱雀门则是出皇城的大门。朱雀门外,就是宽阔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横贯南北,直达外城的明德门。 出了皇城,杨侑眼前就是一亮,这大兴城也就是日后的大兴城,虽说他后世在大兴城中呆过不少日子,也领略到了一些古都风情,可是此刻的大兴,这韵味却是十足了,远不是后世能比的。而在宫城的生活太久,杨侑出了门,也觉得颇为新鲜。 只不过,一行人沿着宽阔的朱雀大街走了片刻之后,杨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一路上,百姓多有菜色,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这还是在大隋的国都大兴,都是百姓面有菜色,其他各地,尤其是反贼最多的山东河北等地,恐怕就更为严重了。 杨侑忍不住的轻声叹息,这一切,都与皇爷爷有关啊,虽说高句丽是个大患,不得不除,但皇爷爷对高句丽处理的方式方法却很有问题! 而后世对于杨广也多是昏庸无能、亡国之君的评价,哪怕他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哪怕他开挖了交通枢纽大运河,哪怕他收集整理了南北朝以来流散四处的书籍,开通了州县学,尤其是一本,更将他牢牢的钉在了荒淫无道的柱子上。 “大爷,您就行行好,给一点残汤剩饭吧!”远处,传来一群孩子的声音。 “滚开,这年头,自己都吃不饱了,那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喂狗!”一个男子恶声大骂。 杨侑看过去时,就看见一群少年,围在一家酒楼面前,苦苦哀求:“大爷,我们都是逃荒过来的,你就可怜可怜吧!” “滚!”店小二一声怒喝,抬起脚来,一脚将一个少年踹了出去。那少年一路逃荒至此,身体早就衰弱到了极点,被男子一脚踹飞,倒在地上,竟然咯了几口鲜血出来,染红了破烂地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衣裳。 “滚,再不滚,就和他一样!”店小二恶声,眉毛竖起,显得很是凶恶。 “你说,让谁滚呐?”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店小二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平凡的少年缓缓走了过来。这店小二平常接人无数,看这少年虽然衣着普通,可是脸上却有着不平凡的气度,尤其是身后的那几人,眼神宛如刀锋,冷冷的瞧着自己。 “哟,这位少爷,小的只是让这群不开眼的小畜生滚开,免得挡住了贵客的路!”店小二笑着说道。 杨侑冷冷一笑,店小二又说道:“这位少爷,小店远近驰名,生意出奇的好,尤其是拿手的几道小菜,更是大兴城中一绝,您要不要尝尝?” “那敢情好!”杨侑笑着,又对着那七八个少年说道:“你们都饿了吧,都随我进去,吃点东西。” “啊?!”几名少年吃了一惊。咯血少年这时拱拱手,说道:“这位少爷,我们可是身无分文。” “这顿饭,我请了!”杨侑笑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咯血少年,问道:“你还能吃吗?要不要找个大夫先看看?” 咯血少年一挺胸,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好,好!你等随我进去。”杨侑抬脚欲走,目光扫过店小二,见他一脸踌躇的模样,顿时一瞪眼,说道:“怎地,本少爷请的客人,你也敢挡?” “你可知我们老板是谁?”那店小二犹豫了片刻之后,一挺胸。这个少爷本来不欲得罪,但他带了一帮叫花子进来,惊扰了其他客人,那可就不值了。 “大胆!”姚思廉上前一步大喝。 杨侑笑笑拉住姚思廉,道:“哦,你们老板是谁?”。 “他就是本朝刑部尚书卫大人!”店小二昂首挺胸,一脸的不可一世。哼,这少年家世就算不凡,他的父亲又怎能比得上刑部尚书? 杨侑听到这酒店居然是卫玄开的,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就这一失神的功夫,那店小二看在眼中,冷笑一声,说道:“哈,知道惹不起了吧?既然惹不起就……” 店小二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嘴角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也是金星直冒。原来是独孤千山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脸上,顿时门牙乱飞,鲜血飚了出来。 “好呀,你们敢打我!”店小二大怒,可惜他门牙被拍掉,说话漏风,倒有几分滑稽。 “打的就是你!”独孤千山又是一巴掌,拍的店小二如陀螺般转了几圈。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恶贼吃了霸王餐还打人啦!”店小二迷糊了,张口大叫,顿时几名看店的武师提着哨棒杀了出来,当中一人,一脸横肉,虎目圆睁,张口喝道:“那里来的恶贼,竟敢在这里吃霸王餐!” 独孤千山带来的几名禁军骁果顿时冷冷往前一站,拔出了雪亮的利刃出来,护在杨侑身前。 那几名武师也有些犹豫,眼前这几人,拿着刀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那股杀气,很是冰冷,让人心中不由一颤。 “咦?!”这时闻讯赶来的掌柜忽然一摆手,喝道:“且慢动手!”说着,掌柜走上几步,仔细瞧了瞧杨侑几人,顿时心中一惊,忙上前两步,低声问道:“这位少爷,从哪里来?” 杨侑不答反问:“你猜。” 掌柜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朝着北方指了指。看着杨侑微笑的表情,掌柜的顿时额上就冒出了汗。 他虽然不过是卫家的下人,不过听别人说起当今大兴的主人的相貌,心中就有了点模样,此刻一看,果然。幸好没有动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卫尚书就算权势滔天,又岂敢与皇家争斗?更何况是那人? 想到此,掌柜站起身来,喝道:“你们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免得惊扰了贵客!”那店小二瞪大了两眼,不敢置信。要知道这掌柜平素手段狠辣,栽在他手上的食客不计其数,此刻他竟然低头哈腰了,难道说这少年的身份竟然比尚书大人还要高贵? “少爷,里面请!“这掌柜极是聪明,知道杨侑一身便衣,也不敢揭穿他的身份,当下亲自走在前头,领着众人上前。 几名乞丐相视几眼,脸上均有怯意,不知道这位极有权势的少年,究竟要做些什么?尤其是他身边的人,个个身带利刃,显然不是平常人。众乞丐随着杨侑进去,只是在后面两三丈处怯生生的跟着,不敢去看杨侑。 一群人沉默着,各怀心事,在掌柜的带领下,朝着包间而行。 “咦?”在杨侑经过一处的时候,一个身着华服的俊俏少年突然咦了一声,脸上若有所思。 “他怎么回来这里?”俊俏少年沉吟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询问。 他身后一个健壮的汉子脸色突然一变,低声道:“莫不是?” “不急,先看看再说!”华服少年猛吸了一口冷气,示意那人淡定,他刚想再看时,就见杨侑目光冷冷的从他身上一扫,迈进了包厢。 “呼。”俊俏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强自按下心中的慌乱,低声说道:“走!” “嗯?”杨侑在进包厢之后,看见俊俏少年匆匆离去,心中就有些奇怪。刚才他扫过俊俏少年之际,只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出,究竟在那里见过。 他原本以为,可能是那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可是刚才一个对视,杨侑感觉此人有不凡之处,而他在此刻匆匆离去,究竟是为什么? “千山,派几个人盯着他们,注意小心,不要被发现了。”杨侑低声。 “喏。”独孤千山应声,正要选人,杨侑又说道:“还是你亲自去吧,稳妥一点。” “这……”独孤千山面露犹豫之色,本来偷偷出宫就是不该,若是还走开,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还了得? “这你放心,天下虽然大乱,但在这京师,还不至于如此!”杨侑说道,突然声音一低,道:“那俊俏少年我似曾相似,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独孤千山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不错,他若不是男人打扮,倒与李家三女有些相似。” 杨侑身子一震,忍不住失声道:“你是说李秀宁?”刚说出声,杨侑警觉的看了下四周,只见众人均在几尺外,几名禁军站的笔直,正监视着四周,几名乞丐则是躲在角落里,显得很是害怕,不过那咯血少年倒是脸上颇为平静的模样,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至于姚思廉则是与掌柜说着什么。 杨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那少年的模样,心中越发的肯定:“不错,此人长的非常像李秀宁,她竟然敢进城,这份胆气,着实了得,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独孤千山道:“我带人去抓她回来。” 杨侑沉吟片刻,说道:“她既然敢孤身进城,想必早有安排,不必打草惊蛇,你只要暗中尾行即可。” 独孤千山愕然,道:“殿、殿下,何谓尾行?” 杨侑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就是跟踪,小心的跟踪。” 独孤千山低声道:“那么臣尾行去了。” 独孤千山刚走不久,在掌柜的指挥下,酒菜饭食就端了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这掌柜极是聪明,虽然没有人吩咐要什么酒菜,但他却将酒楼最好的酒食献了上来。 “少爷,这是小店最好的酒食,你慢用,小的在外面伺候着。”掌柜的说道。 “你们都坐!”杨侑说道。 几名乞丐互相看了几眼,有些害怕有些不敢置信。杨侑瞧在眼中,哈哈一笑,伸出手,撕下一只鸡腿,张口大吃。 几名乞丐本来就饥饿,看见酒菜上来,本就口水直流,若不是看见禁军厉害凶恶,早就扑上来。杨侑这一吃,更是让几名乞丐腹中饿虫大动。咯血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毫不客气抓起一只烧鸡,放在口中大嚼。 余下几名乞丐还在犹豫,咯血少年边吃边道:“犹豫什么,你我不过一个乞丐,半分钱没有,只有贱命一条,这位少爷岂会欺骗我等?就算是欺骗,饿也是死,还不如饱死鬼!” 余下几名乞丐听了,均觉得十分有道理。轰的一声,冲了上前,抓起东西就吃,全然顾不得了其他。 杨侑退后两步,早有姚思廉递过巾帕,杨侑擦了擦手,走到一边。 姚思廉皱眉,道:“殿下,如今天下大乱,这乞丐数不胜数,殿下暂时救了这几个,岂能救一辈子,更不用说天下似他们一样的孤儿,有成千上万。” 杨侑目光穿过窗户,看着街上的人群,冷笑一声:“孤儿?这大隋的江山,恐怕还要靠这些孤儿呢。” 第七章贪污的小吏 半个时辰后,众乞丐这才吃了个饱,眼巴巴的看着杨侑。 杨侑并没有立刻说出他的目的,而吩咐人,将他们带回去,好吃好喝养上几天再说,同时杨侑还吩咐,让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有病治病,无病的也开点草药,调养身体。 杨侑拿这些乞丐有大用,有妙用。不过此刻他还有事情要办,本来今日一行,是要想看粮食的发放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弄虚作假,偷瞒圣听。 就如今年山东河南两地因为黄河发水,造成灾民无数,身在江都的皇爷爷本来下令山东河南的地方官开仓放粮,可惜政令之下,无人响应,以至于灾民蜂起,后多为瓦岗寨所收,使得瓦岗寨的势力更加壮大。 如今虽然是在京师,但杨侑也想要瞧上一瞧,究竟有没有人敢这样做? 果不其然,在一处发放点,杨侑就见到了非常不和谐的一幕。 骨仪按照杨侑的吩咐,制订出来的是按照人口发放粮食,因为大貌索阅将人口登记的十分清楚,因此每一户有多少人,又该发放多少粮食,均是有据可查。而且发放粮食,是按照坊的分划来进行发放的。 比如你是敦化坊的居民,就只能在敦化坊的发放点领取粮食,其他坊没有你的资料,查不到你这个人,就根本不会发放粮食。 当然,如今有很多灾民,不一定是大兴城的居民,这种情况杨侑也考虑到了,统一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发放,而且也要进行登记,按照杨侑的想法,这些人,按照性别、男女、年龄,也可以进行分配,日后为自己所用。 但是眼前此处,乃是敦化坊的一处,并不存在散流人员,领取米粮的乃是一个年约六旬妇人,两鬓白发,身边跟着几个小孩。 “奶奶!”当杨侑出现在永乐坊的时候,他听到的是小孩凄厉的哭声。 “哼,殿下圣明,令我等在此发放粮食,乃是为了体恤尔等,这是尔等的福气,可是有人却不知足,胡搅蛮缠,试图占国家便宜,该当何罪?”一个精瘦汉子,大声叱喝,眼中露出凶光,吓得几个小孩哭泣不已。 “殿下曾有告示,每口成年人乃是两斗米,小孩则是减半,可是你刚才所发放的粮食,那里足够?”在一片低声怒骂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愤愤不平的指责。 “哼,你这书生,我每一斗可都是斟地满满的,岂会不足?看你文质彬彬,莫要血口喷人啊!”那小吏说道。 “不错,你每一斗是满满的,可是你这个斗根本小了,看着有,实际却无,你敢与我对质么?”那书生喝道。 那人眉毛一皱,喝道:“你这书生,若要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了!”说着,他双手一招,在一旁维护秩序的两名汉子撸了撸袖子,就要上前。 “唉,杜先生都是老身的错,不该多言,不该多言啊!”那妇人劝慰着,拉着被唤作杜先生的书生走着,便走边叹气:“殿下发放粮食,本是好事,这些粮食,也够我们吃了。” 书生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道:“大隋有如此贪婪之人,岂能不败?” 杨侑走上几步,问道:“老人家、杜先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看了看杨侑,见杨侑一身青衣,自然瞧不出内情,只是摇摇头。 那书生眼力极高,见杨侑皮肤细腻,眉宇之间自有高贵气质,显然非一般百姓,当即说道:“这位婆婆,丈夫、儿子均在征辽之役战死,儿媳妇一时心痛,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人在外面帮人卖东西养活几个孙子,刚才那狗官发米,虽然每一斗斟满了,可是那个斗他们做过手脚,数量并不足,老婆婆一时忍不住抱怨几句,就被打到在地。” 杨侑看了看老婆婆,额头上仍有青色,不由问道:“老婆婆你还疼么?” “不疼,不疼。”老婆婆说道,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那小儿子,也是你这般年纪,只是可惜……” 虽然话没有说全,但杨侑已然明白,想到此,他扶住老婆婆说道:“老婆婆,你在此稍后。” 说着,杨侑走了上去,问道:“骨仪可在?” “大胆刁民,骨郡丞之名,岂容你直呼?”说着,那小吏挥拳就打,他见杨侑年轻,是以不说二话,就要教训杨侑,用来震慑刁民。 “你才大胆!”姚思廉越众而出,厉声叱喝。叫喊声中,早有独孤云山挺身而出,一个巴掌扇的那小吏转了几圈。 “好呀,你竟敢殴打朝廷官员,待我将你抓起来,送进大牢治罪!”那小吏捂着流血的嘴,圆睁着双眼,怒声说着,但话音未落,独孤云山又是一巴掌,将小吏扇的踉踉跄跄,倒在地上。 小吏倒在地上,只觉得屁股要被摔成了两瓣,不由又急又怒,示意左右衙役,喝道:“你们还不上,将这群暴民抓起来,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旁边几名维持秩序的衙役正要动手,忽然有人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是禁军!” “禁军?”小吏脸色一变。这时,骨仪闻讯匆匆赶来,见到姚思廉,脸色就是一变,等看到一身便衣的杨侑,当即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口中只言:“臣拜见殿下!” 这话一出,那小吏脸色顿时一片惨白,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三两下滚到杨侑面前,哭道:“殿下,小人不知殿下驾到,还望恕罪,恕罪啊!” 杨侑一脚将小吏踢开,看着眼前百姓,朗声道:“诸位乡亲,孤这次开放粮仓,发放粮食,是为了百姓,绝不容许有人做虚作假,从中牟利!” 骨仪擦了一把汗,杨侑喝道:“骨郡丞,你取斗来!” 骨仪令人取了斗来,杨侑令人将老婆婆的米袋拿来。这老婆婆一家总计成年人一名,小孩三个,算起来是五斗米,用发放的斗试了一试,果然是满满的五斗米,而且还略有剩余。 “取秤来!”杨侑又道。 早有骨仪将秤拿来,这一称不要紧,这看似满满的一斗,竟然不到十斤!这古代的度量衡虽然有所变化,但杨侑也非常清楚,这一斗米是十二斤,也就是说小吏贪污了整整两斤! 骨仪则是满脸怒色,对着小吏怒目而视。 小吏知道事情败露,顿时又爬将过来,滚到杨侑面前,连连在地上磕头不止:“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拖下去,斩!”杨侑一挥手。 “妈呀,殿下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吏大喊着。但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将其拖下,很快,就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禁军捧了一个人头上来。 杨侑冷冷一笑,这才看着百姓,高声说道:“各位乡亲,我大隋立国数十年,只恨无功于百姓,以至于百姓生活艰苦。这一切,孤负有责任,孤在此向各位乡亲致歉了!”杨侑说着,忽然躬身,深深弯腰,就是一拜! 姚思廉失声道:“殿下!” 杨侑本来打算是便服查访,却被骨仪揭破了身份,他脑子一转,顿时想到了这个办法。只要能凝聚关中民心,消除外在威胁,进而重振大隋,不要说鞠躬,就算是下跪,又有何妨? 果然,杨侑这鞠躬,百姓们顿时齐刷刷的跪下,更有人哭着道:“殿下。” “殿下,你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哪!”老婆婆带着几个孙子哭泣不已。 那书生眼中却是精光闪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片刻之后,眼神就黯淡了下来,究竟该不该听玄龄兄的话呢? 杨侑直起身子,道:“各位乡亲请起,孤这次放粮,一是体恤百姓生活艰苦,希望你们能过上好日子!这第二嘛,则是希望乡亲们安心生活,勿要与反贼一起。第三,孤许诺,明年赋税减半!” 杨侑这话一出,顿时百姓又大声的喊着,多是称颂杨侑圣明之言。那书生犹豫半响,先是脚步缓慢,后来越走越快,朝着家中奔去。 “克明,那小殿下发放粮食,可是真的?”屋内,听到书生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响起。 杜克明走进屋子,端起水猛喝了几口之后,这才看着房玄龄,将适才遇见的一切说了。房玄龄皱了皱眉,道:“殿下居然如此?”话语之间,却是有了变化。 杜克明点点头,说道:“看来殿下年纪虽小,但不简单啊。” 房玄龄笑道:“克明,你为何对代王评价如此之高?” “小弟我观殿下意气风发,有中兴之像!”杜克明说道。 “糊涂,糊涂!”房玄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连跺脚,说道:“你可曾记得我当初说的什么?” 房玄龄说着的时候,左右看了一眼,低声似背书一般,将当年他给父亲房彦谦的那些话背了出来:“上无功德,徒以周近亲,妄诛杀,攘神器有之,不为子孙立长久计,淆置嫡庶,竞侈僭,相倾阋,终当内相诛夷。视今虽平,其亡,跬可须也。” “如今,你看这大隋江山,可曾如我所言?“房玄龄说道。 杜克明有些犹豫,虽说历史上有房谋杜断之称,但此刻的杜克明也不由有些迟疑了:“玄龄,你真的要去投奔李渊?” “李渊已经破了霍邑,关中尚有数十万盗匪,你还认为这大隋朝廷还有机会?”房玄龄说道,忽然站了起来,决然说道:“走,去渭南迎接李渊去!” 东宫,正是晚霞之时。 独孤千山回宫,直接向杨侑禀告了事情,原来他一路跟踪,那李秀宁却是直接出了城,朝着鄠县方向奔去。这个结果让杨侑无法判断李秀宁所来何事,想了一想,给千山交代了一些事情。 独孤千山退下之后,杨侑这才仔细的思量,这李秀宁究竟是要做什么?居然敢这般胆大,进入大兴城中刺探消息? 此刻,夕阳洒在鄠县的一所庄园内,在一座假山旁,几人围成一圈,商议着什么。 “代王在大兴城内放粮,虽然目前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出自何人,但我敢肯定,他的目的是想要团结大兴军民,瓦解义军斗志。”马三宝在将事情说完之后,总结道。 李神通看了一眼侄女李秀宁,笑道:“代王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哪有这么高的见识。” 何潘仁眯起双眼,道:“代王开仓放粮,大兴城内的粮价必然下跌,无利可图矣。”何潘仁本是商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李秀宁沉默片刻,说道:“不管代王是如何想,如今父亲的兵马已经南下,为了配合父亲,我们必须要做一些事情。”顿了一顿,李秀宁秀目扫过史万宝,说道:“史大侠,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 史万宝拱手,朗声道:“李小姐,我是一个粗人,出谋划策的事情我不在行,有事儿你尽管吩咐。” 李秀宁似乎早就成竹在胸,她拿出一封信,说道:“你久居大兴,想必卫玄的府上定然不陌生,你把这封信带给他,其他事情稍后我在给你细说。” 史万宝点头,抱拳道:“我一定完成任务。”史万宝乃是大兴城的游侠,大兴城的每个角落都异常熟悉,这件事,很轻松。 李秀宁又看着马三宝,说道:“三宝,你速速去找段纶。让他出兵攻打永丰仓。”段纶在年前娶了李渊四女李秀文,与李渊一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马三宝说道:“段纶只有一万人,恐怕打不下永丰仓。” 李秀宁呵呵一笑,道:“不妨,攻打永丰仓只是一个诱饵。” 李神通眼睛一亮,他非史万宝、何潘仁可比,听了李秀宁的话已经想透了一些,“侄女,莫非你要围城打援?” 李秀宁美目一闪,说道:“如今阴世师领兵前去冯翊郡,大兴城再度削弱,若能一步一步蚕食,说不定能赶在父亲进关之前,拿下大兴。” 何潘仁、史万宝、李神通、马三宝等人神情一滞,想不到李秀宁竟然如此大的胃口,不过,若是赶在李渊之前攻下大兴,这可是大功一件!想到此,众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第八章测试(上) 发放粮食第三日,粮食基本发放完毕,不得不说,骨仪办事效率还是不错。骨仪将明细写成折子,递了上来,杨侑翻阅了一番,见大兴城中粮价下跌,心中便沉吟着,又叮嘱骨仪再运五万石粮食回京。 事情说完,杨侑带着独孤武师易服之后,朝着皇城外走去。 皇城外的朱雀大街是大兴城最长的一条大街,平素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杨侑在此处让他人用名义买下了一家极大的酒楼。杨侑给他取名叫香格里拉,作为幕后实际操作者的杨侑,准备将这处酒店开遍全国,基地,为自己提供信息。 几人走进香格里拉,独孤千山已经在店内等候,看见杨侑过来,忙上前,道:“参见殿下。” 杨侑点点头,道:“千山,事情办得怎么样?” 独孤千山说道:“殿下,臣这几日找到无家可归的孩子,总计五十七名。” “很好,去后院看看!”杨侑说道。 几人走进香格里拉后院,只见后院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数十名孩童站在那里,这五十七人之中,有男有女,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也有七八岁的模样,他们此刻都身着一身青衣,看起来也颇为干净,但身材依旧单薄,在八月初的天气里,居然微微颤抖着。 “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有好吃好喝吗?”杨侑问道,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以避免吓坏了他们。 孩童们摇摇头,眼中很是迷茫,显然不知道为何在此,而到了此处之后,为何有干净的衣服,有温暖的大床,更有可口的食物。这两三日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更让他们迷惑。 “那么,你们又可知道,我是谁?”杨侑问道。 “我知道!”一个少年喊着,杨侑定睛一瞧,却是那日的咯血少年,此刻他换了一身合适的青衣,脸色红润了许多,额上的伤痕也已经结疤,露出暗红色。 “哦,是你?你倒说说看,我是谁?”杨侑说道。 那少年站在孩童的前面,看了一眼独孤千山等人,鼓足了勇气,说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一个大好人。” “还有呢?”杨侑微笑。 那少年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你一定是那家的贵人,是上苍派来帮助我们的。” 杨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自己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哪里是上苍?如果真有上苍,杨侑还是希望上苍先来保住自己,保住大隋的江山。 “你错了。”杨侑停住笑,口子缓慢而坚定,“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上苍,更没有所谓的救世主。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头脑!”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杨侑缓缓的道:“我就是杨侑,代王杨侑,当下陛下的孙子,如今大兴城的主人,杨侑!” 那少年一声惊呼,虽然实际他不知道杨侑是何许人也,但当下陛下的孙子这几个字已经足以让少年们恐惧了,随着咯血少年的跪下,身后数十名孩童也跟着茫然跪下。 这就是阶级,下位者对上位者自然有着一股畏惧,这是人们长期的思想,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更是根深蒂固。杨侑走上两步,他竭力做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亲手扶起少年,道:“都起来吧!” 少年的身子一身颤抖,但最终还是站稳了,他的眼神之中,有着渴望,那是对生命、对前途的渴望。 杨侑笑道:“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小人姓黄名云,因为是狗年生的,人们都叫我狗儿。” 杨侑点点头,看着一群脸上带着畏惧的孩童,笑着说道:“你们都不用害怕,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人。” 五十几名孩童陆续站了起来,望着杨侑,大多眼神懵懂,充满了畏惧。 “这几日,你们吃得可好,住的可好?”杨侑说道。 孩童们互相望着,畏惧着不敢说话。 黄云说道:“殿下,这几日我们吃得很好,住的也很好!” 杨侑忍不住瞧了一眼黄云,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又开口道:“如果给你们两种选择,一种是每天有饭吃,或许还有香喷喷的鸡大腿给你们吃,而且有新衣服穿,有温暖的大床;另一种则是沿街乞讨,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受尽旁人的欺辱,过着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杨侑说道这里,刻意的顿了一顿,用很柔和的声音,问道:“这两种生活,你们愿意选择哪一种。” 孩童们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似乎午饭面饼米饭的香味残留在嘴唇一般,是那么的可口,让人回味无穷。几个年纪较大的孩童的眼中流露出了渴望、羡慕。 “我要吃鸡腿!”一个女孩用稚嫩而有些怕怕的语气说道。 “那要我们怎么做?”一个稍大一点孩童喘息着,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鸡腿。 “很简单,只要听我的话,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只要你们听话,而且肯努力做事,你们不仅有饭吃有衣穿,甚至还可能像那些贵族一样,有高大的住宅,有美貌的妻子,有许多的佣人!”杨侑缓缓的说着,给孩童们描绘着前途,可以建成的乌托邦。 几名孩童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一个女孩说道:“这是真的吗?” 杨侑一笑,语气坚定:“当然,本王说话算数。” 这个孩童的眼中带着欣喜,高声道:“那我们一定听你的话,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几个孩童。 这几个比他略小的孩童反应过来,急忙道:“对,对,大王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不是大王,你们叫我殿下。”杨侑说道。 “是,殿下!”孩童们齐齐说道,显然,杨侑给他们描绘的乌托邦让他们充满了希望。 “当然,你们还需要训练才能派上用场,这个训练可能会很残酷,也会很辛苦,说不定还会死去。如果你们吃不了苦,受不了累,那么最好现在就退出,继续做乞丐,继续被人欺负,继续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杨侑缓缓的说。 黄云突然一握拳头,说道:“殿下,我们不怕苦不怕累!” 杨侑看着他的脸上,满是伤痕,不由笑了一笑,这孩子看来不知道受尽了多少侮辱。余下的孩子也大声的喊着:“殿下,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饭吃。” 杨侑道:“很好,你们都愿意参加这场训练,我很欣慰。但是,一旦参加这场训练,就不能半途而废,若有人要退出又或是逃跑,那么等待着他的,只有一个字:死!” “那么,你们现在告诉我,还愿意参加训练吗?” 第九章测试(下) 面对杨侑的询问,孩童们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没有人站出来。 毕竟以前那种颠仆流离的日子谁也不想过了,与其饿死被人打死,还不如接受训练,努力拼搏。这几日香甜的大白馍馍、喷香的鸡大腿,谁也忘不了啊。 杨侑的眼神扫过众人,看见黄云以及最先开口的几个孩童,在他们的脸上满是坚毅的表情,杨侑点头,心中暗暗记下。 “很好,你们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杨侑说道,缓步走上了几步,看着孩童们,说道:“想要成为锦衣卫的人,除了必须要有灵敏矫捷的身手,还要有一个冷静机智的头脑。” 杨侑在孩童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因此,这第一项测试,便是要测试你们的智力,如果你们做得好,就会优先入选,同时最聪明的人,将会是你们临时首领!而作为首领,他的伙食、待遇都会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如果在训练之后,有谁更为优秀,那么孤就会任命他为正式的首领,有钱拿,有饭吃,有衣穿!”杨侑继续说着。 孩童们双眼含着希望,听着杨侑的话,一旁的独孤武师、独孤千山相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的震惊之色。 “这个袋子里装的东西叫做拼图!”杨侑说着,独孤武师上前,取出一个袋子,将拼图发给众孩童。 杨侑花了几天时间,让木匠雕刻了一些图,然后又小心的分割开来,做成可以活动的玩意。 这玩意,就宛如杨侑前世幼时玩的那种拼图,用塑胶做的,每次只能移动一个方格,将打乱的拼图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就大功告成了。 只是此刻没有塑胶这种玩意,杨侑就用木雕来替代了。当下,杨侑解释了一遍,问道:“你们都听懂了吗?“ 孩童齐声,“殿下,我们听懂了!“ “好,我将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完成的,都是合格者,而最先完成的一人,就将是你们的首领。至于不能完成的人,我虽然不缺粮食,可是也不会浪费在没用的人身上!”杨侑说道。 杨侑这话让孩童们心中一紧,听到杨侑宣布开始,立刻紧张的玩着拼图,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完整的图拼凑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短,说起来杨侑前世第一次玩拼图之时,也就是几分钟就搞定了,他相信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 杨侑不停的来回巡视,看着孩童们手忙脚乱的玩着,小半炷香之后,有的孩童额上渗出了汗水,而有的则是面露喜色,似乎找到门路。 杨侑左看右看,不自觉将目光看在了黄云的身上,说起来杨侑对黄云颇有好感,尤其是前几日,他的坚毅不屈让杨侑很是欣赏,而今日,他也很配合自己,让杨侑的话语没有白费。 黄云似乎感受到杨侑的目光,不自觉有些紧张,杨侑不由微微一笑。但黄云稍后就安静了下来,只见他将方格快速的推动着,在烧掉半柱香的时候,黄云一举手中拼图,说道:“我拼好了,殿下,我拼好了!” 杨侑一点头,独孤千山上前,将拼图取回,递给杨侑。杨侑接过一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你半柱香的时间就将图拼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们的临时首领!” 黄云大喜,说道:“多谢殿下!” 杨侑笑道:“你过来吧,明儿给你换身黑衣,你可要加油,若是在训练中依旧胜出,你便是他们的首领了。” 黄云脸上喜气洋洋,到了杨侑身边,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一个女孩一举拼图,说道:“殿下,我也弄好了!”这个女孩长的颇为瘦弱,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只是眼中充满了沧桑,实在和她的年纪不匹配。 杨侑看了下拼图,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那女孩说着,眼睛红红的,低着头,显然有什么伤心事。 杨侑叹口气,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从今以后,你就叫杨梅吧,希望你和梅花一样,虽然历经酷寒仍然坚强的开花,绽放出生命的光彩。你好好做,孤不会亏待你!” 女孩有些不明白杨侑说些什么,只是咬着下嘴唇,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站在一旁,束手而立。 又等了一会,又有一个孩童拼好拼图,递了上来,接着陆陆续续的有人完成,杨侑让人记住时间、名字,等待着其他人的完成。 这种简单的拼图,杨侑前世第一次玩就很轻松的拼了出来,不过这个时代,民智不开,而且这些孩童多没有受过教育,只要能将拼图完成,就算合格了。 但是一柱香之后,仍有十一个孩童没有解出来。 杨侑看着香灭了,,站起身来,淡淡一挥手,对他们道:“一柱香过了,你们却还没有完成,这说明你们不合格,你们还不够聪明,你们,被淘汰了!” 一听到这句话,这些孩童顿时哭了起来,如果被淘汰,那只能再回去乞讨,是要挨饿受冻的,可是这几日白白的馒头,还有喷香的鸡腿,以及身上的新衣服,已经让他们念念不舍了。 一个人,由俭入奢易,可是由奢入俭难。这群少年,此刻就是这样的情形了。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去,再也不愿意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求求你,让我们留下吧。”被淘汰的孩童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孩童噗通一声跪下,朝杨侑求道。 “不行,我不会收留你们,你们走吧。”杨侑很是淡然,让孩童们心中一冷。 “求求你了,殿下,让我们留下吧!”被淘汰的孩童一齐跪下,不停地叩着头。 几名禁军士兵上前去驱赶,“走,快走,殿下已经说了,你们就不要求饶,走,快走。”说着的时候,拖着这些孩童就要向外走去。 “不,求求你,殿下,不要抛弃我们。”一个小女孩死抱着禁军士兵的大腿不放,流着泪,大声的求着。 “殿下,你收留他们吧。”黄云跪了下来,拉着杨侑的腿道。这里面,有几个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大胆,还不放开殿下。”独孤千山喝道。 黄云虽然胆大,但也不由吓了一跳,一屁股瘫倒在地。 杨梅也咬了咬牙,也跪下道:“殿下,求求你,收留他们。” “求殿下收留他们!”通过考试的孩童们一齐跪了下来。 杨侑突然笑了,很开心的笑着,这些被淘汰的孩童虽然不适合做密探,但其实在杨侑的心中,早有安排。 只是,容易得到便不会珍惜,只有好不容易到手,才会格外的珍惜。这个道理杨侑懂。他此刻笑,是觉得孩童们很团结,无论在什么时候,团结永远很重要。 就如历史上的南明,如果不是争权夺利,或许还有希望将建奴赶到关外。 杨侑看着那十一名孩童,说道:“你们留下来可以,但是不可以接受训练,你们就在酒楼打杂,端端盘子吧。”杨侑买下此处,就是要利用此处的地理,来刺探消息。这些人不能深入敌后,但在酒楼办事,应该没有问题吧。 “谢殿下恩典。”那个抱着禁军士兵大腿的女孩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谢谢殿下,我等愿以身相报!”孩童们一同朝着杨侑叩拜。 杨侑站起身,一甩衣袖,道:“独孤武师,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黄云、杨梅,从今天开始,你二人就是他们的临时正副头领,我只给你们十天时间,让你们养好身体,读书识字,十天之后,就开始训练,只要合格,绝不亏待你们!” 第十章兵贵神速(上) 黄昏时分,沿着汾河两岸的官道上,军旗招展,人声鼎沸,一支约有三千余人的队伍,正朝着绛郡快速前进着。 在这支队伍的中央,一个青年身着明光铠,胯下骑着一匹颇为精神的战马。这青年高额直鼻,嘴唇薄薄,眉毛浓黑,眼睛闪亮,有说不出的英武之气,此人正是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 在他身边的年纪稍长,长的与李世民颇为相似的,便是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 八月三日攻下霍邑之后,李渊兵贵神速,在八月八日就攻下了临汾,下一步只要攻下绛郡,向西,就可以抵达龙门,渡过黄河就可以攻打大兴城;向南,则要攻下河东,然后经由蒲津关渡过黄河,也可以到达大兴。 作为随父出征的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在攻打霍邑前后,立功不小。打仗父子兵,这一次两人也冲在前面,亲自率兵攻打绛郡。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意:“大哥,临汾几乎不战而降,这绛郡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李建成显然并不乐观,正色道:“世民,只有大意上当,没有小心吃亏。那屈突通乃是名将,恐怕会屯兵绛郡,不可小觑!” 李世民有些不满意,他觉得大哥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打从太原南下之后,他就总是叮嘱自己小心,千万要小心,婆婆妈妈的。这让李世民的心中颇为不爽。在他看来,男儿大丈夫一身是胆,又有何惧之有? 不过李世民的心中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李建成毕竟是他的大哥,身上有着一股权威。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世民,已是将李世民的表情看在了眼中,轻轻的叹口气,李建成对他太熟悉了,知道世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行事难免冲动。当初自己也是这般,容易被人激怒,这人嘛,总是需要时间成长的。 这个缺点要是放在和平时期,以父亲的身份地位,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义师刚起,大事未成,就不能大意。前番在霍邑,大雨倾盆,军心浮动,起事差点就此夭折,若不是父亲想出妙计,恐怕就要在众将的压力之下,回转太原了。 李建成很清楚,所谓的义师,不过是为了临时利益而凑在一起的人而已,当面临的困难巨大,这支看似庞大的义师,就会轰然倒塌。 为成功计,李建成只有拼搏在前,计划周详,避免义师折戟沉沙。李建成正要开口,劝慰一下李世民,就见前方,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报!”斥候在战马上长长的喝了一声,然后熟练的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道:“启禀大帅,前方发现隋军探子!” “有多少人?”李建成问道。 “只有十余人,应该是敌人的斥候!”斥候说道。 李建成说道:“再探,务必要查清隋军大军是否在此,有多少人!” 李世民眼神之中充满了战意,说道:“大哥,既然在这里发现隋军探子,想必大军离此不远了,不如趁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建成摇摇头,说道:“二弟莫急,我军远来,力气已竭,等斥候查清消息,再作计较。” 几乎与此同时,大兴城。 “殿下,粮秣器械已经准备完毕,即日就可出发。”东宫内,阴世师一脸倦容出言禀奏。他这几日来回奔波,筹集粮草军械,今日才忙活完。 “很好,明日立刻出兵,务要守住龙门,不可让李渊继续南下!”杨侑说道。 “臣遵旨!”阴世师说道。说完,阴世师看了一眼有些倦容的杨侑,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退了下去。 杨侑揉了揉太阳穴,白天在香格里拉忙活半响,有些累了。他靠在软榻之上休息。只是他人躺着,思绪却丝毫不停。 这几日,杨侑已经将皇城守将的情况摸了个清楚。整个宫城,东西两边并没有门,而在大兴宫的北面,是玄武门,由独孤修本把守,东宫的北面,是至德门,由卫孝节把守,南面则是永安、昭阳、长乐三门通往皇城。 宫城是最重要的一环,尤其是东宫的至德门,系着自己的安危,一定要心腹才好。 而皇城东西两侧,分别有安福、延喜、景风、顺义四个大门,或是独孤氏的人,或是萧氏的子弟,南面主要的大门则是朱雀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小门,东边是安上、含光门。朱雀大门作为最主要的大门,也要心腹。 虽说历史上的大兴城并没有发生叛变的情形,但杨侑对于卫玄始终不放心,而且他让义子卫孝节镇守至德门,在杨侑看来,似乎有深意。 卫孝节,杨侑略有印象,这人长的颇高,浓眉大眼,官职是虎贲郎将,因为卫玄的关系,在军中有一定威信,不过让杨侑疑惑的是,历史上卫孝节据说是被刘弘基杀死,但杨侑也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出击突厥,也有一个行军总管叫做卫孝节! 尽管这两人或许只是同名,并不是一人,但杨侑显然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堵在这上面。皇宫的守卫一定要换人选,包括东宫六卫率的将领,杨侑绝不会将自己的安全让他人掌握。杨侑想着想着,身体极度困乏,不知不觉睡着。 小桂子忙取来毯子,为杨侑盖上。 夕阳渐渐西垂,小桂子点上了蜡烛,看着烛泪不停滴下,小桂子的心中,有种惶然之感。他虽然年少,可是不是笨蛋,知道如今的局势,非常艰难。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小桂子急忙走上前,道:“殿下已经睡着了。” “谁啊,进来吧!”小桂子话音刚落,杨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独孤武师急忙走进来,跪下请安,杨侑示意让他起来,又让小桂子退了出去,这才说道:“何事?” “殿下,今天下午有人进入卫府,半个时辰之后出来,之后朝着鄠县而去。”独孤武师说道。 “哦?”杨侑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你去领些钱财,不管用多少钱,总之要想办法买通卫府的人,最好是总管之类的高职。” “臣遵命!”独孤武师应声,见杨侑仍有倦意,正要退出,杨侑出声:“那些孩童学习要结束的时候,你记得提醒孤一声。” “喏!”独孤武师退下。 杨侑之所以要亲临,一是需要锻炼下身体,忧劳国事,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恐怕难以支撑。二则这支新立的锦衣卫,必须要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时间还是太紧!杨侑站起身来,继续批阅奏章。 这是一份永丰仓的奏折,里面详细列单,报告了永丰仓的情况。关中不比洛阳,有洛口、回洛两大粮仓,就是离黎阳仓也不远。 永丰仓本来叫广通仓,大业初年改名,它位于华阴县东北东北渭水南岸广通渠口,是京师最重要的粮仓,从奏折上来看,存粮尚有五百余万石,足够关中运转数年。 只不过,当杨侑看到最后,眉头就是一皱。奏折是华阴县令李孝常递上来的,这个名字,杨侑很是熟悉。 李孝常是李园通的儿子,妻子是窦氏,和李渊有亲戚关系。当然,关拢贵族多通婚,有亲戚关系并不奇怪,但正是此人献出了永丰仓,使得当时因缺粮而迟迟不敢渡过黄河的李渊得到了大量的粮食补给、李渊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后,这才敢渡过黄河,进逼大兴城。 李孝常这个人,不得不除,但就目前而言,似乎还不是机会,杨侑决定先收拾了卫玄,再收拾李孝常。至于永丰仓的粮食,还要再运五十万石回京,以防万一。 杨侑正在思考的时候,他浑然不知河东的战局,虽然自己刻意补救,却出现了新的变化。 屈突通年近六十,他虽然接到命令,但在他看来,殿下的旨意有些胡闹了。他历经大小战役数百次,统兵的经验非常丰富,如今只要屯守河东城,叛军哪敢南下? 因此,他只是派出了儿子屈突寿带着五千兵马去绛郡查看局势。屈突寿今年三十五岁,相貌和父亲差不多,一样的国字脸,一样的浓眉、鹰眼,看来很是相貌堂堂。 可是屈突寿却没有屈突通的本事,他浑浑噩噩,整日以欺男霸女为乐,当初与宇文化及、杨暕号称京城三少,最喜欢年轻美貌的少女。 这一次父亲带军,他本是不想来的,他想要留在大兴,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长的非常水灵,还没玩够呢。 一想到那个小妾,屈突寿忍不住就流了口水,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肌肤胜雪,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尤其是在床上,服侍的格外周到,让人格外,一想到那种美妙的滋味,屈突寿忍不住幻想起来。 “将军,我军不建栅栏,不派斥候,恐怕……”就在屈突寿幻想的时候,副将进了营帐,高声说着。 屈突寿原本沉浸在温柔乡之中,被副将的声音惊醒,心中顿时不悦。 “哼,你们就是怕这怕那,李渊那厮远在临汾,若要南下,至少要三天才能到此,有何惧哉?”屈突寿横卧在榻上,怒目而视,打断了副将的话。 “将军……”副将还想说些什么,被屈突寿硬生生的打断了:“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做!”副将无奈的瞧了一眼屈突寿,只得退出。 屈突寿猛地一口灌下烈酒,心中很是不屑。屈突寿之所以不屑,是因为他觉得,如今天下民变四起,大隋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何必苦苦为大隋卖命? 再说了,李渊刚刚攻下霍邑不久,短时间之内怎么能杀到绛郡?哎,父亲也真是的,小殿下不懂行兵打仗,难道父亲你也不懂吗? 想到这里,屈突寿有些烦躁起来。他本来就不想随军出战,更不想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猛地灌下一口酒,决定明天找个借口,带兵去县里转转,找几个美女消消心中的怒火。 “你们,去砍一些树木,回来做做栅栏!”副将出了营帐,吩咐几名士兵,虽然来到这里天色已晚,但防御措施岂能没有。 “喏!”一名队正应声,带着部下朝着高大茂密的树林走去。 第十一章兵贵神速(下) 此时夕阳已经紧挨山峰,发出微弱的光芒,茂密的树林里一片黑暗,李世民手握刀柄,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大哥,隋军并无栅栏,依我之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李世民说着,紧握横刀的手掌越发用力了。 “嗯,先让兄弟们吃了干粮,休息片刻之后袭营!”李建成回答,他听了斥候的回报之后,还不放心,到了此处一看,果然,隋军并无栅栏等防御措施。 “好,我这就回去通知兄弟们!”李世民听到大哥允许,心中越加兴奋,浑身也觉得热了起来。 夕阳垂落,天际一片黑暗,隋军营地点起了火把。几百个士兵正在辛苦的挖坑,准备建造栅栏,在另一边,余下的士兵正在埋锅造饭,准备着晚餐。 “将军,你的晚餐。”一名亲兵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食物。这支隋军属于先锋性质,为了赶路,几乎没有什么粮草辎重,所以食物也就是几张胡饼和面汤,此外还有干肉脯。 “放下吧!”屈突寿说着,看了一眼食物,他颇为无奈的抓起胡饼咬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 “混账,这什么东西!”屈突寿大骂。 “将军,怎么了?”那名亲兵听到屈突寿的声音,赶紧回来。 “你尝尝!”屈突寿说道,将胡饼人在案几之上。亲兵小心翼翼上前,捡起胡饼吃了一口,是有些味道,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有些馊味,但行军途中,这也不算大事呀。 “都他妈馊的,怎么吃?”屈突寿觉得很委屈,他何时吃过这种食物?他瞧了一眼灰不拉几干肉脯,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那颜色恶心的屈突寿就要吐了。 “将军,我们所带的干粮……”亲兵说道。 “去,给我找户人家,要些好吃的,如果有漂亮的姑娘,就带过来给我瞧瞧!”屈突寿说道。亲兵一阵无奈,只得出了营帐。 屈突寿没有从军的心思,自然没有心腹亲兵,这几人都是屈突通临时安排的,对屈突寿忠心度并不高,那亲兵听了屈突寿的话,寻了副将,说了情况。 副将叹息一声,只得让亲兵去找些新鲜可口的食物,至于姑娘就不要找了。看着亲兵离去,副将望着南方,他想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要派这样的一个人前来。 唉!副将心中沉重,但很快他就收拾了心情,指挥着士兵建造栅栏。 五里外的山林处,由李建成、李世民所率的三千先锋并没有如隋军一般点着篝火,在李世民的安排下,义军只是就着泉水吃着干硬的胡饼。 义军的纪律很安静,五匹战马也被封住了口,免得战马嘶鸣引起隋军的怀疑。 李世民将一块胡饼撕成两半,一半递给李建成,:“大哥,你怎么不吃!” 李建成哈哈一笑,将手一推,把李世民的手推了回去,道:“我吃饱了,你多吃点!” 李世民不明白李建成所想,只是嗯了一声,大口大口就着泉水大吃胡饼。李建成站起身来,看着五里外的隋军大营。 隋军大营篝火明亮,天空上几道黑龙在风中扭曲着巨大的身躯,朝着义军的驻地移动过来。 毕竟年纪大一些,至少就目前而言,李建成的阅历经验都是李世民不能比的,李建成很清楚,这支隋军足足有五千士兵,恐怕不是简单的来此一游。 再向西十五里,就是正平县,正平县一带,地势颇高,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拿下正平县,南下就是河东了。 可是隋军驻扎到此,让李建成不得不怀疑在正平县还有大批的隋军驻扎,就算击败了这五千人,短时间之内也不能夺下正平县。 从太原南下,主要是鼠雀谷一带兵粮难以运输,若没有粮食,还怎么打仗?这才是让李建成忧心的原因。 但是李建成也知道,这五千人必须要除!不然等他们发现义军的行踪,局面就更加危险了。 “大哥,士兵都用过饭了!”李世民看到大哥凝视着前方,上来说道。 “很好,不要点火把,不准说话,行军都小心些!”李建成说着,按了按李世民的肩膀,说道:“世民,这一战,必须要赢!” 义军士兵纷纷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顺着小路前行,这一支义军的精锐部队,训练有素,一路上只听到脚步声响,并没有人多言。 半个时辰后,义军在隋军大营外的密林处停了下来,借着隋军营地的火光,李建成看见隋军还在建造着栅栏,多处并没有防备。 “吃饭了!”隋军营帐中,有人大声的喊着,李建成听了,眉毛上扬,心中就是一喜。 “快,都去吃饭,吃好饭快点将栅栏修好,然后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路!”副将大声的说着。 “走,吃饭去!”隋军营帐内,士兵们三三两两的围成一圈,开始吃饭。 “大哥,这是好机会!”李世民说道。 李建成点点头,他将心中的喜意掩藏,低声吩咐:“世民,你带一千五百人人从北面冲击隋军,我从东面进攻。”本来李建成想要将隋军退路截断,只是因为地势的原因,无法做到。 “好,大哥!”李世民说着,一挥手,士兵跟着他朝着隋军北面行去。 “废物,怎么连个姑娘都找不到!”大帐内,屈突寿大声喝骂。亲兵给他带来了一只肥肥的公鸡,经过宰杀清洗,然后串在树枝上烧烤之后,一片金黄。 这只公鸡勉强让屈突寿满意,可是他不满意的是,居然没有姑娘陪他,这让他很不高兴,意兴阑珊的他只好撕下鸡腿,张口猛吃,好像鸡腿就是美女,能让他一泄心中的怒火一样。 副将在营帐外拿着胡饼啃着,一边巡查着四周,他隐隐的感到不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回来的斥候急速的奔来,手中拿着一个水囊。 “大人,你看!”斥候队正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副将。 副将接过水囊一看,眉毛一皱,:“在那里找到的。” “此地东北五六里处,另外还发现有人驻扎的痕迹,至少千人以上。卑职四处寻找,没有他们的踪迹。”斥候队正说道。他并不知道李建成走的是小路,因此遍寻不到。 但副将听了,急忙将手中水囊一扔,快步走了过去,“都不要吃了,快起来,准备战斗!”士兵们面面相窥,有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从驻地北边,传来了隋军士兵的惨叫声。 李世民潜伏到了隋军驻地北面,见隋军正在吃饭,毫不犹豫的率兵杀出。隋军毫无防备之下,被李世民连杀两人,鲜血染红了李世民的身躯,看起来显得格外吓人。 “跟我来!”李世民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当即大喝一声,带着几名亲兵直奔屈突寿的所在,一路上斩杀了几名隋军。 “怎么回事?”屈突寿听到帐外人声鼎沸,大声喊着,一名士兵急忙进来,喊道:“将军,有人杀过来了!” “啊!”屈突寿大吃一惊,他慌忙扔下鸡腿,油腻腻的手一会去摸铠甲,一会去拔利刃,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将军,还是先走吧!”那士兵说道,一头奔了出去。 屈突寿踉踉跄跄闯了出去,就听到一人大喝:“狗贼,哪里走!” 来人正是李世民,他直奔隋军大帐,正好遇见一个士兵从主帅大帐匆匆而出,他当即大喝一声,手中横刀急速斩下。 “噗!”那人头颅被一刀砍下,鲜血喷涌而出,浇了屈突寿满身都是。 屈突寿抬起头,看见整个大营已经火光四起。而这时,李建成也率兵杀出,隋军毫无准备,士兵惊慌失措,少数奋起抵抗的士兵或被义军斩杀,或被自己人撞倒,整个营地厮杀声、叫喊声交错,局面非常的混乱。 熊熊的火光中,屈突寿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手中的横刀,已经被鲜血染红,殷红的血液顺着刀身流下,染红了地面。 “我乃敦煌公李世民,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降者不杀!”那人高声大叫。 屈突寿身子一颤,突然跪下,抱着头,大声的喊了起来:“我投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在远处的副将听到屈突寿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叹息一声,喝道:“兄弟们,随我杀!”他要杀出重围,回河东报信。 ps:屈突寿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大兴,为了情节…请忽视这点。 第十二章李靖的疑惑 屈突寿战败被俘,消息迅速传回河东。屈突通接到消息,大为震惊,同时对儿子陷入敌手深感担忧,但屈突通思考之后,还是派人快马将消息送往大兴,并上书请罪。 明德门,朝阳刚刚露脸,一群装备精良的禁军骁果正排列成队,朝着大门外走去。朱雀街两侧,百姓们正在送别禁军战士,这里面,有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 大兴城的百姓也知道如今的局势,那就是关中群盗蜂起,而作为关拢贵族之一的太原留守李渊也打着匡扶社稷的招牌朝着大兴攻来。谁知道这一次分别,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百姓们看着士兵缓缓走出明德门,心中充满了担心。阴世师骑在战马之上,翘首以盼。他在等杨侑的到来。 杨侑身着一身华服,骑在战马之上,在他身后是独孤千山等心腹侍卫。杨侑还不能熟练的驾驭战马,不过他知道,此刻不是享受的时候,乱世之中,不会熟练的驾驭战马,会很吃亏。 马蹄声声,杨侑骑在战马之上,看着禁军骁果,若有所思。 隋朝立国之初,或是南下南陈,或是北御突厥,甚至是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士兵们都有着昂扬的斗志,而如今,似乎是受到天下大乱的影响,从大多数士兵们表情来看,缺乏斗志。 杨侑这是第一次视察军队,自从穿越之后,不过七八日,但压在他的肩膀上的巨大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面对李渊的强力出击,关中群盗的虎视眈眈,卫玄诡异的表现,这让杨侑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杨侑明白,军队才是在乱世之中最有力的武器,枪杆子里出政权嘛,这个道理杨侑懂。只是他也明白,留守大兴的禁军骁果之中,多有关拢贵族、世家的门阀子弟,比如卫氏的卫孝节就控制了至德门,而元氏子孙在禁军之中多有子弟,则是掌控了皇城的朱雀大门等,元尚武更是为东宫六卫率,掌握着东宫兵权。 军队中留下了许多隐患,可是对于目前来说,杨侑不是不想为,而是不能为!禁军骁果之中,因为多有关拢贵族子嗣,做事就有了掣肘,从卫玄近期颇行诡道,元迈、韩绍等人又弹劾阴世师的情况来看,就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对于卫玄、元迈等人,杨侑只能采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逐个瓦解。 杨侑突然想到,阴世师带兵去冯翊郡阻击李渊,似乎是一个好机会啊!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沿着朱雀大街,一匹快马奔驰而来,“报!” 那声音带着急促,还有一丝惊慌,骑士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说道:“启禀殿下,前线急报!” 早有独孤千山接过屈突通的奏折,递给了杨侑,杨侑心中猜到什么,手指微微颤抖,但旋即平静了下来,脸色从容的打开奏折,将内容看了个仔细。 杨侑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屈突通居然不听调令,而是以不成器的儿子屈突寿率兵五千进行试探,就等于违背了自己的旨意!“这个混账!”杨侑心中忍不住怒骂一声。 杨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这才抬起脸,扬了扬手中的奏折,笑道:“诸位,孤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反贼李渊的先锋已经大败一场,死伤足有两千余人!” 不明真相的士卒、百姓听见,均是欢呼不已,但阴世师、姚思廉等人的脸上却带着疑惑。他们不是笨蛋,早已听出了那名骑士的声音有异,显然并非大胜。 杨侑微笑着策马,经过阴世师身边之际,低声道:“屈突通不听军令,派儿子屈突寿率领五千兵马,在绛郡被捉,如今绛郡县城已下,反贼李渊已经掌握南下西进要道。” 阴世师脸色变了一变,正要说话,杨侑低声嘱咐道:“如今京师民心军心不稳,这个消息务必要保密,爱卿到了龙门之后,若没有孤的手谕,龙门关隘一并许进不许出!” 阴世师不是愚笨之人,经过杨侑这番话,顿时明白了一些,说道:“臣万死必不辱使命!” 杨侑哈哈一笑,说道:“阴爱卿不必说这等话,中兴大隋,还要靠爱卿呢!”说着,杨侑又说道:“你这次出兵,多有关拢世家子弟,你可要小心应付。另外需要防备冯翊贼孙华。” 孙华是民变军中较大的一股,他的活动范围在渭北的冯翊郡一带,对隋军是一个威胁。杨侑知道,历史上李渊就是招降了此人,这才顺利了过了龙门,兵锋直抵冯翊郡。 “爱卿在冯翊郡,需要与孤保持联络,不可懈怠!”杨侑又叮嘱。 阴世师脸色变了一变,目光定定的看着杨侑还有些稚嫩的脸蛋,这时候杨侑又说道:“爱卿的儿子女儿年幼,如今京师不稳,孤怕有人伤害了他们,已经派人将他们接进宫中了。” 杨侑这话一出,阴世师脸色再变,他几欲下马跪拜,却被杨侑阻止。 “殿下,臣对大隋之心,忠贞不二!臣恳请殿下不要伤害臣的孩子。”阴世师说道。 杨侑笑道:“阴爱卿,你想到哪里去了?前些日子爱卿提出要挖李渊祖坟,还要杀李智云,孤就知道,你绝不可能与反贼勾结!卫玄之心,孤是晓得的,爱卿尽可放心,孤只是怕你不在京,有人对你家人不利。” 杨侑这段话说出来,倒有了几分真诚,盖因他的确知道,历史上的阴世师、骨仪掘了李渊祖坟,团结志士抗击反贼李渊,后来李渊攻破大兴,阴世师、骨仪等大臣及其亲人大多被赐死,而阴世师的女儿还给李世民生了一个孩子,就是齐王李祐,后来在贞观十六年因叛乱被杀 当然,让杨侑生气的是,自己的姑姑杨彩蝶,也被李世民占有,后来生了吴王李恪、蜀王李愔。 对抗李渊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国仇,更是家恨了。杨侑有必要将阴世师更为牢固的绑在一条战船上。 阴世师看到了杨侑眼中的真诚,他点点头,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小心行事。”说着,阴世师拍马而去。 杨侑目送着阴世师离开,眼中却冰冷了几分,他心中冷冷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屈突通! 屈突通算忠臣吗?或许,至少他面对屈突寿的劝降,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最终,他还是投靠了李渊!他的忠心,还不如他的手下尧君素! 杨侑本来也存了要用此人的心思,但此刻看来,他拥兵自重,不听圣意,多少有些忤逆。但是杨侑知道,屈突通手握河东七八万精锐,万不可将其激反。 怎么办?杨侑的心中,在快速的计较着。 屈突通不尊军令,以至于杨侑失去了阻击李渊南下的最好堡垒,按理说是要惩罚的,但这个时候,面对掌握了数万精锐的屈突通,杨侑只能怀柔,而不能逼迫屈突通,将其推向李渊的怀抱。 回到东宫之后,在书房内,杨侑不安的踱来踱去,下一步,该怎样走?他想了半响,让人找来独孤武师,嘱咐了几句之后,让独孤武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小桂子露头:“殿下,李靖来了。” 现在杨侑的心腹,骨仪长于政务,崔毗伽、李仁政一个善于理财,一个善于文书,至于姚思廉则是四书五经无所不精,有着很重的书生之气。而独孤武师、独孤千山等人身手矫捷,武功不错却不是出谋划策的高手。想来想去,杨侑只能想到李靖了。 “臣李靖拜见殿下!”李靖进了屋,跪下施礼。 “李爱卿请起!”杨侑笑道,一挥手,将屈突通的奏折递给了李靖。李靖打开奏折,看着看着,眉毛扭成了一团,颇为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思考。 杨侑坐在胡塌之上,静待李靖的下文。李靖目前对于他来说,算是不上不下的那种,虽然杨侑赦免了李靖的死罪,可是李靖的忠心究竟有几何?这些都还是未知数,需要考验。 而这,就是一个考验! 李靖在看完奏折之后,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道:“殿下,臣以为屈突通玩忽守职,任人唯亲,应当受到处罚。” 杨侑目光淡淡,他看着李靖,说道:“继续说下去。” 杨侑淡淡的口气让李靖一愣。李靖在赶来的路上,李靖就在思考杨侑召见他的目的。自从他被杨侑赦免之后,这是第一次被召见。 李靖在路上设想了好几个理由,但最终不是他心中所想的任何一个,杨侑将奏折拿给他看,代表着信任。但李靖在看到杨侑淡淡的目光之后,心中猛地一突。 杨侑的目光太过于冷静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杨侑的地位虽然尊贵,可毕竟是一个少年,而且是一个在皇家成长的少年,没有经历过风雨,在面临关中危机四伏的局面,他为何还是如此的镇定? 是不了解,懵懵懂懂?不对,李靖从杨侑的眼中看到的不光是镇定,还有一丝的期望,隐隐约约,还有一种信心。 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瞬间,李靖的心中就转过了数个念头,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殿下,屈突通虽然有大过,可是领兵经验毕竟丰富,如今却不宜责罚,不如让他将功补过。”李靖试探着说道。 “嗯。”杨侑眼中神色不变,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李靖,又问道:“可是屈突寿被擒,若是李渊派屈突寿劝降,爱卿以为屈突通将会何去何从?” 李靖的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杨侑还是提到了这点,而这点是最为关键的。屈突通究竟会不会降?李靖的心中也没有底。 李靖沉吟半响之后,说道:“殿下,臣以为屈突将军忠君爱国,必然不会投降反贼。不过为安全计,臣有一计。” 杨侑目光不变,只是点头,“说说看。” 李靖说道:“臣以为,屈突将军的家人都在大兴,不如接进宫中,以防有变。” 李靖话音未落,就见杨侑一双秀目迸出奇异的光芒,但转瞬就消失了。杨侑上下打量了一番了李靖,忽然笑道:“爱卿之意,可是让屈突将军放弃屈突寿一人,保全家族其他多数人?” 李靖点头,道:“殿下,这就好比下象棋,丢车保帅,屈突通一定能知道孰轻孰重。” 杨侑点点头,又问道:“那爱卿以为,孤除了将屈突将军的家人接进宫中之外,还有何良策?” 李靖闻言,眉头一皱,似乎在苦思什么。片刻之后,李靖说道:“臣以为,可以赏赐其金银玉帛,以安其心。再令人奉旨前往,好言安慰。” 杨侑踱了几步,他拿起屈突通的奏折,打开看了片刻,又抬起头,看着李靖,笑道:“爱卿之言,甚合孤意。”又顺手拿起书桌上的镇纸玉狮子,道:“爱卿,这镇纸玉狮子乃是和阗玉雕刻而成,孤就送给你了,希望以后你能替孤分忧。” 李靖躬身道:“为殿下出谋划策,乃是臣的本分。” 杨侑正色道:“爱卿,正所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爱卿解了孤心中疑惑,正是大功一件,不必推让了!” 李靖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多谢殿下赏赐!” 李靖退下之后,杨侑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书桌,他有些想不透,他仔细的思量着,扑捉着蛛丝马迹,片刻之后,他叫过小桂子:“你去告诉独孤武师,叫他办完事前来见孤!” 第十三章杨侑的对策 李靖走出书房,站在屋檐下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背上全是汗水。李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背负双手缓缓离去。 他有些弄不明白杨侑了,他仔细的思量着杨侑最近的表现,李靖活了一大把的年纪,自问阅人无数,对于大多数的人他也能够看透他们的心思,或者说猜个不离十。可是杨侑,这个皇家少年却让他有一种摸不透的感觉。 一想起适才杨侑冷静的表情,若有所指的言语,那双幽深的眸子中闪现出与年纪并不符合的智慧,这让李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李靖觉得以后必须要小心从事了,面对杨侑,或许就如同某些太过于聪明的大臣一样,最终惹来杀身之祸。 想到此,李靖匆匆而行,他需要安静的思考一下,这时,他看见一人在远处急行,清脆的脚步声传入耳膜。 “怎么是他?”李靖的眉头一皱,他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然看见他的身影,这莫非是在暗示着什么吗?李靖想着的时候,那人也瞧了李靖一眼,眼中带着诧异,但那人没有打招呼,匆匆的离开了。 李靖回到办事处,将手中的镇纸玉狮子放下,活动了一下手腕,怔怔的看着玉狮子出神。 “咦?”李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眼睛明亮,很快就发现玉狮子上写了几个小字,“精忠报国?”李靖脸刷的白了,他左右看了一眼,将玉狮子捧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四个小字,居然是杨侑的笔迹。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李靖敲打着案几,心中有所思。 李靖退出去不久,杨侑揉了揉太阳穴,他在等待着独孤武师的到来。他需要一个消息。很快,独孤武师没有让杨侑失望。 独孤武师带回来的消息,是关于屈突通家的,据独孤武师的调查,屈突通家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很是平静。 这个消息让杨侑稍稍心安,他叮嘱独孤武师不能放弃对屈突通家的侦查。问完了屈突通的情况,独孤武师报告了一个消息。 这则消息是关于卫玄的,听到是卫玄的消息,杨侑立刻屏退了包括小桂子在内的宦官。杨侑的心中也在怀疑,这宫中有卫玄的心腹。 “殿下,经过对尚书府的侦查,臣发现一件事。”独孤武师说道。 “臣买通了尚书府的门卫,今日得到一个消息,史万宝曾经出入尚书府,昨夜子时入府,寅时才出来。只是具体事情却无法考证了。”独孤武师的声音中带着遗憾。显然,因为时间的关系,尚书府中的一些心腹,短时间不能收买。而一旦收买失败,就会打草惊蛇,使得卫玄早有准备甚至先发制人。 杨侑沉吟着,片刻之后说道:“卫玄一定要继续监视,既然史万宝去过尚书府,那肯定与李秀宁有所勾结。”史万宝曾是大兴城的游侠,说白了就是小混混,尽做些偷鸡摸狗,与人斗殴的事情。 杨侑又问道:“孤许你扩大机构,可是一定要心腹,宁缺毋滥,这点你千万要记住。若是缺乏经费,可找姚思廉去取。另外那些孩童学习的怎样?” 独孤武师点头道:“他们很是用心,尤其是黄云、杨梅,还有一个叫尹羽翼的都比较出色,学习能力很快。” 杨侑点点头,说道:“读书识字的事情结束,就立刻进行训练。这支奇兵暂时由你统帅,你可要用心。” 独孤武师点头,道:“殿下放心。” 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注意身体,孤还需要你做许多事情。嗯,这些孩童学习结束之后,你要记住,只用代号来称呼他们,即使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他们的联络人也只能是特定人员。尤其是以后的人员,最好是蒙着面进行培训。” 独孤武师愣了一愣,他虽然聪明,可是在这事上,毕竟不如杨侑想的深远。杨侑是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毕竟这些孩童都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有私心就有可能出现异变。接着杨侑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独孤武师一一记下,这才退下。 杨侑半躺在榻上,思考着卫玄的事情,自从酒楼事件之后,杨侑还没有见过卫玄,卫玄不来请罪,看似愚笨,其实是个聪明之举,避免了与杨侑的直接冲突。但这也让杨侑明白,卫玄或许是不屑,或许是不愿,简而言之,那就是卫玄对自己并没有忠心。 什么时候才能收回兵权,尤其是宫城皇城的兵权?这个问题,需要仔细思量。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掌握宫城皇城兵权的将领,多是卫氏、元氏子嗣。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能一举端掉他们,否则决不能轻举妄动。 按照杨侑的猜想,近期内卫玄一定会有所动作。尤其是随着阴世师的离开,使得京师兵力出现了最为虚弱的真空期。所以他做出了安排,掌控这卫玄的动静。 史万宝究竟找卫玄有什么事?史万宝是李秀宁的手下,他偷偷潜入京师,在尚书府呆了这么久,在商量什么事?难道说李秀宁是想要攻打大兴城了吗? 如果说因为自己穿越而导致了历史的不同,那么这个蝴蝶效应来的也太快了些。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小桂子的声音响起:“殿下,尧君素、王行本正在外等候。” “啊,速招两位爱卿!”杨侑一听,精神就是一振。他早在数日之前就令这两人赶往京师,想不到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看来是交接的事情诸多,以至于浪费了时日。 片刻之后,尧君素、王行本两人来到东宫书房。尧君素三十多岁,身高八尺,长的颇为雄壮,国字脸上胡须满满,看起来很是剽悍,但杨侑知道,尧君素有胆略,御下有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他一旁的王行本,个头比尧君素略低,但也身高七尺有五六,长的倒有几分书生秀气,是个儒将。 “臣尧君素(王行本)叩见殿下!”尧君素、王行本进了屋,立刻跪拜在地。 杨侑急忙上前,扶起两人,道:“两位爱卿请起!”说着,杨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两人一来,便是掌控皇城的最好的人选。至于时机,还得仔细思量。 “两位爱卿姗姗来迟,孤可是等的好苦!”杨侑笑道。 “臣惶恐!”尧君素说道。 “只因前线事多,故此来迟,还请殿下恕罪。”王行本说道。 “呵呵,前线战事紧急,孤深知在此刻召回两位将军,实乃不妥。可是如今大兴城中,内忧外患,孤也是不得已啊!”杨侑说着,示意小桂子搬来两个胡塌。 “臣等愿为殿下分忧,万死不辞!”尧君素、王行本说道。 杨侑正要说话,这时,小桂子探出头来,说道:“殿下,骨仪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杨侑唯一沉吟,道:“宣!”说着冲着尧君素、王行本说道:“两位爱卿一同在此,不用回避。” 尧君素、王行本两人心中一热,知道杨侑这是对他们的极大信任。 片刻之后,骨仪进来,施礼之后,看见尧、王两人,微微吃了一惊,但在杨侑的眼神之下,还是奉上一叠奏折,道:“殿下,华阴县县令有急事禀告殿下。” 杨侑微微一凛,打开奏折,快速看了一遍,道:“这份奏折上说,段文振之子段纶纠集了一万余人,近日在蓝田一带调动频频,似乎想要攻打永丰仓。” 尧君素说道:“永丰仓北依渭河,南靠秦岭,更有一千精锐驻守,段纶虽有一万之众,想要攻打,并不容易。” 骨仪说道:“尧将军说的有理,但永丰仓是关中粮食基地,不容有失。” 杨侑踱了几步,他隐隐的感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猜不透的地方,正如尧君素所说,段纶虽然有一万人,但隋军有地利,更是百战精兵,要守住永丰仓并不是难事。那为什么段纶还要攻打永丰仓? 尤其是段纶的妻子是李渊四女李秀文,如果说他和李秀宁没有联系,打死杨侑都不会相信。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在仔细的思考,骨仪、尧君素、王行本看见杨侑皱着眉头,知道他在思考,并不敢打扰。 难道说,是诱敌之计?杨侑是知道的,李孝常这人并不是大隋忠臣,历史上他献出华阴,献出永丰仓就是明证。而这一事件中,因为永丰仓的守军是朝廷任命的,而非华阴县直接管辖,他们只有辅助之责,杨侑猜到,李孝常一定是亲临永丰仓,骗取了守军的信任从而夺了权。 如今看来,这份奏折,或许有极大的水分。段纶对永丰仓有想法,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但问题在于,李孝常是不是也参与了其中?而且,对于段纶要出兵攻打永丰仓一事,朝廷尚未得到消息,他小小一个华阴县令又如何得知?要知道,蓝田与大兴城的距离还要近一些,李孝常的行为太过于反常了! 按照常理来推断,这份奏折一上,朝廷肯定要增派援军,力保永丰仓不失。可是段纶,又或者说李秀宁有什么后招? 一瞬间,杨侑的各种念头浮现。他一点都不能确定李秀宁的想法。虽然说大兴城又高又大,可是再一联系史万宝的出入卫玄府中一事,又让杨侑觉得李秀宁有图谋大兴城的想法。 不安的脚步响彻,骨仪、尧君素几人也在苦思,为君分忧。 突然,杨侑停住了脚步,他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他无法猜到李秀宁的想法,那就不如不去猜。但杨侑并不是束手就擒,他决定主动出击。 第十四章夜访卫玄 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卫玄在院子里,躺在软榻上。身边两个侍女正轻轻的为他捶打着身子骨,卫玄舒服的低声呻吟。 卫玄的年龄大了,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清楚,他很明白,大隋已经如病入膏肓的病人,断然是不能救了。而让大隋这艘巨大的战舰驶向了末路的,正是如今的皇上。 他很明白当今圣上的脾气,所以当初他果断的辞官不做,可是圣上却来劝慰他,让他为国效力,这并不出乎卫玄的意料。而问题在于,卫玄辞官的原因是不想被绑在这艘即将沉没的战舰之上。 而一旦不答应圣上的要求,有很多前车之鉴,卫玄不敢尝试,他很清楚拒绝的后果是什么,所以他答应了,作为大兴的副留守,保家卫国。 可是卫玄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所以他出工不出力,称病在家,偶尔上上朝,除非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否则绝不出声。此刻,他看似轻松,心中却在想着史万宝的话。 如杨侑所猜,史万宝的确是来说服卫玄的,作为大兴城闻名的游侠之一,史万宝有着极好的身手,因此才成为这次说服卫玄的第一人选。 李秀宁的匿名书信已经被卫玄烧掉,他很谨慎,从不肯落下把柄给任何人。书信虽然烧掉了,可是里面的话语,卫玄还记得清清楚楚。 阴世师带兵驻守冯翊,京师兵力空虚,只要配合得当,在有内应的情况下,攻下大兴城似乎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卫玄的假子掌控着至德门的兵权,很容易攻入东宫,擒住代王杨侑。 至于其他各门,有部分掌握在元氏的手上,而元迈与自己的关系非常密切,他一直想要光复西魏江山,想要策反,十拿九稳。 如今李渊已经起兵,宋老生已经被斩杀,可以说义军的势头已经很猛,在李秀宁的配合下,可以说隋杨已经几无翻身的希望。 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帮不帮李秀宁?如今的形势看似定了,可是卫玄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他不想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这才是他犹豫的原因之一。 做,还是不做?卫玄的脸上有着难以取舍的表情,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而来。 “老爷,老爷,殿下来了。”老管家的脸上带着惊慌。 “什么,你说谁来了?”卫玄闻言翻身坐起。 “老爷,是代王殿下!”老管家说道。 卫玄吃了一惊,代王殿下到此何干?但此刻显然不容他多想,他老迈的身躯瞬间恢复的矫健,他站起身来,喝道:“叫上主母少爷,随我迎接殿下。” 杨侑这次前来,是微服私访,他此刻穿着一身华服,身边的独孤千山、独孤千师也是一副车夫、跟从的打扮,这次出行并不引人注目。 杨侑在尚书府在等了几分钟,尚书府大门打开,卫玄率家人而出,他当先跪拜在地:“臣卫玄拜见殿下千岁!” 卫玄家人赶紧随着卫玄跪下,口中连呼千岁。 卫玄的表现让杨侑稍稍满意,从这点看出来,卫玄至少还知道做表面工作,不敢公然谋反,事实上他微服私访,姚思廉、尧君素均是很反对,理由很简单,若是卫玄真的心怀不轨,这一行就是羊入虎口。 但杨侑是明知山偏向虎山行,在不明白李秀宁计谋的情况下,杨侑需要动摇卫玄的心智,为自己争取时间。 所以在第一时间,杨侑除了紧急任命王行本为永丰仓守将之外,就是来尚书府进行试探。卫玄的表现,让杨侑心中稍安,他上前一步,扶起卫玄:“卿家无须多礼,孤是听闻爱卿有病在身,故此前来探望。” 卫玄心中咯噔一声,暗想刚才怎么失了分寸,居然忘记自己是有病在身的人了。不过卫玄脑筋转的极快,说道:“托殿下洪福,这病已经无大碍了。” “爱卿是国之柱石,可要保重身体啊!”杨侑说着。 “殿下亲临寒舍,真令微臣惶恐,只是一时之间,迎接不周,微臣,微臣太过于失礼了。”卫玄说道。对于杨侑的来访,卫玄心中也稍稍得意。 杨侑今日微服私访虽然让卫玄意外,但杨侑的态度让卫玄很是满意,毕竟杨侑是如今大兴城的主人,肯屈尊而来,让卫玄大有面子。嗯,看来,小王爷还是看中自己的。 “呵呵,是孤临时起意,不曾通知爱卿,这是孤的不是,爱卿何错之有?”杨侑说道,脸上带着笑意。 卫玄呵呵一笑,拍了拍脑袋,道:“啊,光顾在这里说话,还未请殿下入内呢!殿下请进!” 尚书府位于永乐坊,占地极大,足足有十余亩,府内雕石流水,应有尽有。此时,卫玄在前面领路,杨侑边走边看,不觉感慨卫玄府上华丽,足以堪比东宫。 杨侑缓步走着,独孤千山在后一脸严肃,警惕的看着四周。手掌微斜,按在刀柄之上,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尚书府的正门之后,便是宽大的院子,中间是一条青石板路,两侧种满了树木花草,如今开的正艳,沿着青石板前行,是一座石桥,下面是一条人工湖泊,里面时不时有几条小鱼跃出,为院子中增添了一丝生气。 走过了石桥,尚书府大宅才显露在人前,宽阔的宅子灯火通明,居然全是极为贵重的红蜡,每一根足有拳头大。卫玄将杨侑迎进正厅,早有奴婢奉上一杯酸奶酪。 说起酸奶酪杨侑就一阵头痛,这年代茶叶还没有普及,并且还不好喝,里面有什么盐、姜、葱之类,甚至还有大枣、苏桂等佐料,这让杨侑怀疑自己喝的是不是茶。相比而言,酸奶酪虽然不好喝,却可爱了许多。 杨侑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时卫玄笑道:“殿下,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殿下,还请恕罪!” 杨侑呵呵一笑,突然脸上笑意尽失,转而一副忧愁模样,“卫尚书,请你教我!” 杨侑语气的转变让卫玄有些反应不过来,杨侑不称孤而是称我,显然已经放低了身段,而杨侑放低了身段的行为,让卫玄有些摸不着头脑。杨侑究竟是为何而来?有什么企图? 答案很快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后,杨侑终于开口,“卫尚书,今日接到华阴县令李孝常奏折,说是反贼对永丰仓虎视眈眈,不日即将攻打永丰仓。永丰仓供应着关中粮秣器械,一旦有失,恐怕大兴不保啊!” 杨侑的声音带着忧虑,“卫老师,请你教我!” 杨侑的称呼再度让卫玄一喜,他心中带着喜悦,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杨广让卫玄做大兴留守的时候,曾经让杨侑以师礼事之,但随着事态的变化,杨侑许久不曾这样称呼他了。 难道说,殿下已经恢复了对我的信任?卫玄想着,心中越发的笃定了:他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遇见这种大事,乱了分寸也是正常!卫玄突然有一种掌控天下的感觉,随着阴世师的离开,骨仪不过一个书生,又怎么能斗过老夫?大兴城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啊! 代王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卫玄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永丰仓事关大兴安危,微臣觉得有必要派出援兵,以保永丰仓不失!” 杨侑问道:“那老师觉得何人能胜任?” 卫玄微微沉吟,道:“元迈的侄子元尚武如今官居虎贲郎将,此人虽然年轻,但武艺不凡,更有谋略,可堪一用。” 杨侑点头道:“就如老师所说,明日就任命此人率兵五千,救援永丰仓。” 卫玄对此很满意,他本来不过是要试探杨侑的诚意,想不到杨侑竟然轻易的答应了。昨日史万宝的话语又在耳边响彻,卫玄觉得这个买卖并不亏本。 昨日李秀宁给卫玄的条件相当的宽松,这让卫玄有了改变计划的可能。如果李秀宁真的按照另一个计划,放弃攻打永丰仓,而在大兴城中倾向于李渊势力的关陇贵族、世家能进一步掌控兵权,也是好事。 李秀宁双管齐下,急于求成,试图说服卫玄。卫玄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不过他也有心削弱皇室的权利,以增加自己的筹码,因此建议让元尚武领兵救援永丰仓。 此时大兴城中只有三万余,若是再分兵,兵力难免不足,要想搞风搞雨,就容易许多了。 杨侑脑中急速转着,卫玄的话语之中,还看不出端倪。的确,若是有贼兵攻击永丰仓,出兵时必须的选择。不过出兵的将领就显得关键了。 “老师保荐之人,应当无碍。”杨侑笑着说道,他的笑容在卫玄看来有些勉强而苍白。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又没有上过战场,心中惊慌是正常的。 看来那一日一定是阴世师和骨仪对代王殿下做了什么,不然怎会如此力保阴世师?卫玄心中越发的肯定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细节,杨侑站起身来:“如此,弟子知道了。老师乃是大隋之柱石,还是早些休息,弟子告辞了!”他今日给足了卫玄面子。 老狐狸卫玄一闪而过的喜色被杨侑尽收眼底,杨侑心中微微一笑。这时卫玄也站起身来,恭送杨侑出府。 送走杨侑,卫玄吩咐了几声,很快,假子卫孝节赶了过来。卫玄其实原本有一个儿子叫做卫孝则,可惜早死,卫孝节其实是他的私生子,只是为了面子名誉,故认为假子。此子聪明机灵,很受卫玄喜爱。 卫孝节掌控至德门,要去见杨侑的大臣,必定从此门经过。卫玄问了一些情况,尤其是听说圣上的藩邸老臣尧君素赶来觐见,他觉得有些不妙。 可是杨侑今日的态度……他不太相信年轻的杨侑有这么深的城府,竟然敢如此行事。不过让卫玄稍稍心安的是,元尚武是元家的人,就算有什么问题,卫玄也不心疼。 第十五章杨侑的计划 从尚书府出来,杨侑直接回到东宫。 虽然卫玄不显山不露水,但也让杨侑明白了,卫氏和元氏走在了一起。元氏是西魏皇族,自从被北周夺权之后,虽然屡受打压,但毕竟是帝胄之后,势力依然强劲,拥有很强大的号召力。 如今的杨侑不再是懵懂的少年,他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从朝廷上的情形来看,至少目前元氏是以卫玄马首是瞻,又或者说至少是让卫玄作为出林鸟,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暗中,他们在谋划什么。 因此,当务之急,要先要稳住卫玄,今日他刻意的迷惑卫玄,就有这个因素的存在。迷惑了卫玄,让他暂时在大隋和李渊之间摇摆不定,利于杨侑集中力量,先应付永丰仓的危机。 王行本已经拿着圣旨,带着亲兵赶往永丰仓,以王行本的能力,必然能够迅速的掌握永丰仓,将其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但段纶攻打永丰仓必然会倾尽全力,王行本以永丰仓的兵力只能守而不能进攻,并不是长久之计。 杨侑刚回到东宫,独孤武师求见。独孤武师带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杨侑精神一振。 听到这个消息,让杨侑对独孤武师的办事能力又有了新的评价,他不由暗暗点头,上下再度打量了一番独孤武师,之见他额上挂着细细的汗珠,显然很是奔波忙碌,颇为辛苦。 原来卫玄府上有一个内府总管,名叫卫福,乃是卫玄的心腹,那一日史万宝来到卫府,与卫玄商议大事,卫玄一时决议不下,便找了卫福前来商量。 卫福这人,对卫玄倒是忠心耿耿,可是他有一个侄儿,叫做卫权,生性好赌,欠下一大堆赌债,卫福见他屡教不改,也逐渐对他不喜。 独孤武师搭上了卫权,他拿出黄橙橙的金子,许诺只要卫权能够定时提供卫府消息,一定会替他还请赌债。卫权这人别的不好,就好赌几把,这些日子又被人逼债,见了黄橙橙的金子,顿时魂不守舍,对独孤武师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卫权知道卫福特别喜欢喝美酒,他想办法灌醉了卫福,得到了信息。 原来史万宝此行的目的,是要卫玄配合李秀宁攻打永丰仓的计划。李秀宁让段纶攻打永丰仓,以永丰仓的重要性,朝廷一定会派出援军,届时,李秀宁只要消灭这支援军,便可进一步削弱大兴城的兵力。 可是卫玄此人狡猾非常,就连卫寿也不知道卫玄的心中究竟是什么主意,杨侑的心中虽然有遗憾,但得到这个重要信息,也比没有要强。 叮嘱独孤武师继续跟住这条线之后,杨侑让小桂子去招李靖、尧君素、骨仪、崔毗伽、李仁政等人商量对策。 杨侑虽然看出卫玄与元氏必然勾结甚深,也从消息中得到卫玄与李秀宁有联系,但综合信息,仍然无法探知卫玄是否答应李秀宁的要求,而且,卫玄推荐同盟元氏的子弟元尚武作为领军主帅,这更让杨侑疑惑。 御书房内,杨侑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之后,骨仪皱眉,说道:“殿下,卫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李仁政也说道:“殿下,兵权千万不可给元尚武!” 杨侑点头,兵权一旦拿出去,就不容易收回来了,这个道理杨侑懂。只是,卫玄的话有一定道理,他还不想将刚刚缓和的关系弄僵,将在朝廷和李渊之间摇摆不定的卫玄推向别人的怀抱,这不符合杨侑的战略。 李靖这时说道:“殿下,臣有一个想法。” 杨侑看向李靖,示意他说下去。 李靖缓缓说道:“卫玄老谋深算,臣以为若是殿下真以元尚武领兵,卫玄反而会怀疑。”顿了一顿,李靖见崔毗伽、李仁政等人有些不明白的摸样,笑着解释:“前些日子,谁都知道殿下力保阴将军,这证明殿下与卫玄有着利益的冲突,但转瞬任用卫玄力荐的将领,尤其是掌握京畿兵权的将领,如果殿下毫不犹豫任命,卫玄反而觉得这是殿下的计谋,反而会引起卫玄及其同盟的警觉。” 骨仪点点头,暗想自己太过于单纯,不适合朝廷争斗啊。 尧君素却是说道:“那么李先生有何良策?”尧君素称呼他为先生,是因为李靖虽然被免罪,并且进入杨侑的核心圈,但事实上,李靖至今仍无官职在身。 李靖笑道:“殿下,殿下可以打草惊蛇。” 杨侑猜到李靖意思,但仍笑道:“何谓监察使?”一般监察使无非是监督视察,虽然官职不高,却拥有极大地权利。 李靖解释:“监察使可对这支军队拥有绝对的管控权。” “招降使?”骨仪惊呼一声,杨侑也是点头,李靖的这个建议,与圣上东征高句丽的招降使很像,但又不完全是。招降使虽然不带兵打仗,可是却有让军队停止战斗的权利,可以弹劾不听话将领,拥有极大地权利。 李靖慢慢的说着,将他的想法逐一说了,杨侑倒觉得这也不失一条妙计。 一来解除了卫玄的疑惑,二来可以避免元尚武捣鬼,这一个计谋,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妙!杨侑的心中大喜,转而询问:“那爱卿以为何人可以担任?” 李靖呵呵一笑,道:“臣以为,此人不用精通军事,只要胆大忠心即可。” 杨侑明白李靖的意思,他用思索的目光扫过众人,这几人能够参与议事,都是心腹,忠心度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问题在于这几人都有一定能力,而卫玄也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心腹,断不能用,不然被算计了,就吃了大亏。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东西最难得?人才!人才永远是不可或缺的物资! “你们先退下去,孤再想一想。”杨侑示意众人退下。 杨侑背负双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天色已浓,冷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寒意。小桂子双手垂下,不敢打扰杨侑,他知道,杨侑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走来走去。 人选,谁才是合适的人选?这个人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代王哥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本来按照惯例,来人是要通报的,但是独孤雁身份特殊,宫中的人都知道他或许就是未来的主母,除非杨侑有大事商量,一般并不阻拦。 独孤雁的手中捧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眉毛一竖,脆生生的道:“代王哥哥,你又不吃晚餐!” 杨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过了晚饭时间,被独孤雁这么一说,腹中叫了几声,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独孤雁嘻嘻一笑,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糕点,几张胡饼,此外还有一个小壶。 小桂子将书桌上的奏折收拾了一下,杨侑就在书桌前进食。独孤雁手托香腮,看着杨侑饿极吃食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开心。 独孤雁将小壶打开,顿时一股香味传来,杨侑不由精神一振,道:“好,鸡汤好香。” 独孤雁嘻嘻一笑,道:“这可是我亲手熬的呢!”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碗,满满的倒了一碗。“代王哥哥,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要操劳过度。” 杨侑吃着东西,含糊的说道:“雁儿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独孤雁脸色一红,垂下眼帘。她很是不明白杨侑的心思,从杨侑的片言只语,她明白杨侑对她是有好感的,可是他为什么总不肯对自己说那句话呢?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那个刚进宫的小妮子?嗯,不行,什么时候必须要去刺探刺探消息!代王哥哥的心一定要抓住,不可以让那个狐狸精给抢走了! 杨侑自顾吃着东西,没有注意独孤雁黑白分明的眼珠狡黠的转动着,黑黑的眸子在想着心事。 等杨侑吃完胡饼,喝完鸡汤,独孤雁说道:“代王哥哥,你给我说一会故事么,上次你说的那个灰姑娘的故事真好听。” 杨侑活动了一下身子骨,伸出手去,刮了一下独孤雁挺直白皙的鼻梁,笑道:“好,那我这次给你说一个故事,嗯,说什么呢?”杨侑想着,人选的事情他一时想不起,活动一下脑筋也是好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下雪的冬季,一个王后在窗边缝制衣服,她不小心刺穿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雪上,很是美丽。那个王后摸着隆起的肚子,说但愿我小女儿的皮肤长得白里透红,看起来就像这洁白的雪和鲜红的血一样,那么艳丽,那么骄嫩,头发长得就像这窗子的乌木一般又黑又亮!,后来,她真的生了一个女孩,长的像雪一样的洁白……” 杨侑慢慢的说着格林童话中白雪公主的故事,独孤雁的表情随着白雪公主的死而担心,随着白雪公主被救而开心。一炷香之后,杨侑将故事说完,他拍了拍独孤雁,笑道:“天色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代王哥哥,下次还要给我讲故事啊,你的故事很好听。”独孤雁毕竟才十三四岁,听到如此有趣的故事,格外好奇,但她也知道杨侑很忙,不敢耽误杨侑太多的时间,一天只要有片刻相伴,她就满足了。 送走独孤雁,杨侑道:“小桂子,随孤看母后去。”小桂子忙取来衣裳,为杨侑披上。 杨侑虽忙,但每日必定去给母亲请安,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走在路上,杨侑仍然在想着人选的问题,他刚才虽然说着故事,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休息。 去母亲的宫中请安之后,杨侑陪着韦氏又聊了几句,安慰了几句母亲,这才回到了东宫。 “殿下,早些安歇吧,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小桂子见杨侑心中有事,不免出言劝慰。 杨侑看见小桂子,顿时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具有某一个身份的特殊人群,那就是宦官,唐以后的太监。 杨侑通晓历史,知道历史上很多皇帝喜欢用太监,因此造成太监权大,比如说历史上的唐末,宦官专权就非常严重,为什么呢?因为宦官掌权,没有后代可以传承,一旦死了,权利比较容易收回,这使得很多皇帝并不在意。 这是一把双刃剑,关键还在使用的人,杨侑有信心控制住。此刻是非常时期,就只能非常行事了。 想到此,杨侑问道:“小桂子,孤对你如何?” 小桂子急忙跪下,道:“殿下,奴婢打小进宫,殿下对奴婢有如再生父母!” 杨侑让小桂子抬起头来,看着小桂子坚定的眼神,杨侑笑道:“就是你了!” 第十六章算计 与杨侑的苦心思考不同,绛郡的李建成、李世民显然心情颇好,绛郡一战,几乎毫发无伤击溃隋军,掌控了绛郡,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这对于李氏父子是一个好消息。 此刻,李建成与李世民正在绛郡衙门的一间小屋内相对而坐,外面时不时传来士兵们喝醉的打闹声,偶尔还夹杂着女子娇嗔的声音,显得很是喧哗。 李建成并没有阻止士兵们寻欢作乐,毕竟士兵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不可将士兵完全压抑,尤其是这是一支“造反”的军队。 “大哥,我已经派人回去通知爹爹,说我们已经打下了绛郡!”李世民的声音带着欣喜,他力主出战,终于取得战果,除了立下战功之外,他也有点炫耀的意思。 李建成点头,说道:“二弟,这事情做的漂亮。”顿了一顿,李建成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苦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屈突通的大军一定囤积在河东重镇,尤其是蒲坂。” 蒲坂地理位置重要,若不攻下此地,就难以渡过黄河,而就算渡过了黄河,若是蒲坂不下,粮道必定受到隋军威胁。因此在李建成看来,必须攻克蒲坂,才谈得上继续南下。,才谈得上大业。 李世民看着地图,他指了指绛郡以西,道:“大哥,从龙门如何?”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龙门以南,乃是纵横交错的渭水,多有芦苇等杂物,行军不便,此地为下下之选。”李建成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冯翊郡一带,地理非常复杂,尤其是沙苑一带,更是险要,当年一代枭雄高欢数次攻打宇文泰,都无功而返。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大哥还是太小心了,依他看从龙门渡过黄河,只要设法招揽了冯翊郡的孙华,事情就变得很容易了。他正要说话,李建成却是深深叹息一声,收起了地图,说道:“二弟,时间不早,早些休息吧,我们在这里等爹爹过来,再决定行军路线。” 大兴。太阳刚刚露头,杨侑手中紧紧捏着一柄横刀,他一刀劈出,大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印记。杨侑很满意,这些日子他坚持锻炼,身体已经越来越强壮,手掌上老茧已经结出厚厚一层。 “殿下,该用餐了!”小桂子说着。 杨侑笑了笑,道:“孤给你说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小桂子点点头,道:“奴婢都记住了。” 杨侑看着小桂子眼圈青黑,不由笑道:“昨夜没睡好吧?嗯,这件事你办好了,孤自然有重赏,还有,孤会派千师去保护你。” 小桂子心中感动,道:“多谢殿下!”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东宫,杨侑用过早餐,拿出一张地契,说道:“这是孤为你准备的一处房产,就是永嘉坊。”永嘉坊位于大兴城北段,地理环境优越,离都市汇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和到皇城的时间差不多,非常的方便。 女人、金钱、权利,男人无外乎喜欢这几种东西。小桂子是官宦,美女对于他来说,可谓鸡肋,杨侑只能用权利、金钱来吸引他。 小桂子接过地契,心中感动,他跪在地上,道:“奴婢多谢殿下赏赐!” 杨侑挥挥手,笑道:“你准备准备,收拾一下,今日孤就下令元尚武领兵退敌,过几日出发,届时你依计行事即可!”杨侑说着,伸出手去,拍了怕小桂子肩头,道:“计谋不成没有关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小桂子点点头,道:“殿下,早朝的时间到了。” 杨侑回到宫中洗掉汗渍,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在侍卫的保护下,朝着大兴殿走去。 群臣已经在大兴殿内等候,听到杨侑到来,按照惯例行礼,杨侑在王座上坐下。小桂子上前一步,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骨仪站出来,道:“启禀殿下,华阴县县令李孝常有本上奏,反贼段纶近日有异动,似乎要攻打永丰仓!” 群臣听了,议论纷纷,大殿内顿时嗡嗡之声四起。杨侑目视众人,一拍殿案,喝道:“安静!” 大殿内声音顿时停止,群臣正襟危坐,杨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臣,只见元迈一脸的期盼神色,杨侑明白,既然他已经夜访卫玄,元迈那边必定得到消息,作为元家在大兴的掌舵人,元迈自然希望元尚武能够掌握更大的权势。 卫玄依旧半卧在软榻之上的,显得大病未愈的摸样,杨侑知道,虽然昨晚和他有了定论,但这个堪比华山岳不群的家伙定然不会主动出言。 果然,随着一声轻咳,韩绍上前一步,道:“殿下,东宫六率虎贲郎将元尚武文韬武略,带兵多年,微臣以为可以让他统军,消灭反贼段纶。“ 元迈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韩绍,他明白卫玄推荐了侄儿元尚武偏偏为何又不出现的原因,对此,他只能暗骂一声老狐狸之外,别无他法。 韩绍的话音刚落,李仁政出班奏道:“殿下,元将军掌握东宫六帅,若是外出平叛,大兴城的安全就存在隐患。臣以为,还是另派他人为妙。” 李仁政的话一出,元迈心中大急,他对李仁政怒目而视,他走出去,道:“李仁政,你这是何意?” 李仁政目光平淡,他看着元迈不由冷笑一声,道:“元将军外出平叛,东宫的守卫力量就会削弱,如今鄠县、武功等县已经被反贼李秀宁掌握,若是他们乘虚而入,大兴守卫力量不足,这个责任谁来担当?” 元迈退后两步,哑口无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因为兵力被削弱,大兴失陷,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 卫玄咳嗽了几声,他纵横官场数十年,顿时明白李仁政是出来唱反调的。只不过,这个反调是不是代王殿下的授意?李仁政是阴世师、骨仪一伙的,这个时候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关键是,代王殿下是怎么想的?卫玄一想起昨晚代王的语气还有那略略惊慌失措的表情,又看了看骨仪笔直的身躯以及此刻代王疑惑的表情,卫玄的心中有了定论。 就在卫玄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王座之上的杨侑看着卫玄,笑道:“卫尚书,你是朝中老臣,德高望重,想必有良策。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卫玄脸色略带尴尬,他暗中让韩绍出头,就是想在两者之间周旋,取得利益最大化,可是代王一句话将他拉了进来,代王虽然年轻,可毕竟是大兴城的主人。 想到此,卫玄瞧了一眼元迈,这才看了杨侑说道:“殿下,永丰仓是保证京畿粮食、器械的所在,依微臣之见,永丰仓不能有失。” “如今右翊卫大将军领兵在外,论合适的人选,当是虎贲郎将元尚武,不过他是东宫六帅的将领,东宫的兵马断不可动,而大兴城的兵马又被阴将军调走了一万,如今大兴城只有两万禁卫军,本就捉襟见肘,实在是无多余兵力可以派遣。” 杨侑突然笑了,卫玄看似不管事,可是对于大兴城的军事调动、兵力部署,他似乎很是清楚啊! 崔毗伽走出来,笑道:“依尚书之言,这永丰仓究竟该不该救?” 卫玄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咳嗽一声,道:“殿下,微臣以为,永丰仓应该救,必须救!而京畿的兵马,也不能动!” 李仁政冷笑一声,道:“那么以卫尚书之见,这救援永丰仓的兵马从哪里来?难不成卫尚书要学张天师,撒豆成兵?” 杨侑脸色一变,喝道:“李爱卿,不可妄言!”说着,杨侑瞧着卫玄,道:“卫尚书既然将此事看的如此通透,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卫玄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暗想今日之事怎么与昨夜有差别?他发现顺着杨侑的言语说下去,这竟然是一个圈套,但此刻在朝廷之上,不容他多想。他一咬牙,说道:“微臣家中有家将两百,愿随元尚武出征。” 元迈脸色一变,他登时明白卫玄的意思,他觉得被坑了。他也咬咬牙,说道:“微臣家中也有五百家将,愿为国效力。” 杨侑摇摇头,说道:“卫爱卿、元爱卿,此事就由你二人费心,务必要击退段纶。” 元迈脸色铁青,他感觉被卫玄出卖了,他愤怒的转过头看着卫玄,可是卫玄也是一副茫然而郁闷的摸样,他知道卫玄也上当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元迈充满了愤怒,可是杨侑金口一下,元迈知道不能推脱,关陇势力在圣上的打击下,已经不如往昔,虽然元氏不止这五百家将,可是若是少了,面对叛军,元家的希望元尚武若是被擒,只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元迈正要说话,杨侑却是笑道:“今日孤议事,除了解除永丰仓的危机之外,孤想要在民间招募战士,众卿家以为如何?” “臣以为,如今反贼众多,招募士兵刻不容缓!”骨仪作为杨侑的心腹,第一时间出来。 “臣附议!”元迈咬咬牙。如果朝廷有了足够的士兵,就不必牺牲元氏族人了,所以听到此话,元迈第二个站出来赞同。 有了元迈的赞同,独孤怀恩、韩绍等人也纷纷同意,反正这个招募只限于民间,自家的子弟大多无碍,事实上,杨侑也并不想招募世家子弟。 李渊作关陇贵族之一,杨侑明白他与关陇贵族的关系紧密,历史上李渊攻下大兴城之后,就是得到关陇贵族的帮助,这才得以迅速平定天下。 如今杨侑心中担心的是,在看似平静的大兴城内,有多少关陇贵族在虎视眈眈,等待着李渊的到来? 所以在李靖提出让卫玄、元迈等人出动家族兵马的时候,杨侑就想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操练新军的机会。而事实上,也收到了预想的效果,元迈为了不继续损失家族兵势力,果断的同意了这个建议。 杨侑平静的脸上其实有着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并没有注意到卫玄有些郁郁的表情,事实上卫玄可以说是被暗算了一把,可是这个哑巴亏卫玄偏偏又没人可以述说,他只能将这个苦果咽下。 “很好,既然众卿都同意,那么孤就开始征兵,宣李靖、尧君素、李袭誉!”杨侑说道。 李靖是罪臣,尧君素是屈突通帐下的大将,而李袭誉则声名不显,但杨侑知道历史此人曾经给阴世师、骨仪意见,那就是开仓放粮、招抚群盗,收揽精壮,以抗李渊,可惜被阴世师驳回,无奈的他只能上表去山南组织精壮,实际就是远离大兴城。 杨侑上次召见骨仪,就是要骨仪召回此人,可能是听说杨侑在大兴城开仓放粮的事情,李袭誉终于在昨夜赶回,令杨侑很是兴奋。 李袭誉不止才能颇佳,他的哥哥李袭志也是忠臣良将,历史上杨广被宇文化及杀了之后,在始安郡抵抗萧铣数年,最终因王世充夺取了洛阳朝廷,隋朝已经不复存在之后,才无奈投靠了萧铣。此刻,他仍在岭南,对杨侑日后有莫大的好处,所以李袭誉要用,而且是重用。 官宦层层宣下去,不一会,李靖、尧君素、李袭誉三人走了上来,三人均身着铠甲,又都相貌堂堂,很是英姿飒爽。 三人跪下,齐声道:“臣李靖(尧君素、李袭誉)拜见代王千岁!” 杨侑心中暗暗赞了一声,朗声道:“从今日起,就由李靖主导,尧君素、李袭誉两位爱卿辅佐,操练新军。” 三人齐齐谢恩,刚一站起,小桂子立刻说道:“今日朝会事毕,散朝!” 第十七章卫玄的对策 出了大兴殿,卫玄颤巍巍的身子显得有些蹒跚,他抬起头,看着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心中很是冰凉。 事实上,当杨侑说出要招募新军的时候,卫玄就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该死,代王年纪轻轻,想不到后招不断,先是夜访尚书府,麻痹了自己,在自己以为将要夺回大权的时候,突然给予了一击。 这一击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却让卫玄觉得很憋屈,就算以前面对阴世师,也没有这样被算计过。 “哼,卫尚书,想不到你居然也会被当成枪使!”元迈的话带着讥笑、不满。 “元侍郎,老夫想不到一辈子猎鹰,却被鹰啄了眼!”卫玄长叹一声,旋即变得很是冷淡:“不过你放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元迈笑道:“愿听卫尚书高见!” 卫玄一抬手,道:“请!” 两人迈步走出皇城,进了一辆马车之中。这是卫玄的马车,又宽又大,外表装饰的极为华丽,里面则用蜀锦铺就,软绵绵的,可以供卫玄卧躺在其中。 “这一次,我本来是想要让尚武侄儿领兵,然后通过他,不仅可以消耗大兴城的实力,还可以为我们在李家那边,埋下一个伏笔,日后李渊若是建立了新朝,你我依旧恩宠不减。” 马车内,卫玄压低了声音。 元迈脸色一变,他想不到卫玄已经有了背叛的心思,但元迈也明白,如今的局势,并不是谈忠诚的时候,他需要为家族考虑,这才是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元迈冷笑了一声:“可是这一次却是你我出家族之兵,损失的是你我家族的实力!”元迈本来一开始以为卫玄与代王沟通一起暗算自己,不过在看到卫玄自愿拿出家族之兵,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卫玄老奸巨猾,他抬起手,示意元迈安静,稍安勿躁之后,这才皱眉,道:“这个计谋,很是高明,依我看,一定是哪个李靖献计。”今日朝会,最大的得益人就是李靖,故卫玄如此想。 不等元迈说话,卫玄笑道:“只不过他这一计虽然高明,可是他却不知道,嘿嘿,只要我一封书信过去,李秀宁必然会配合我,演一出好戏。” 元迈脸色又是一变,他低低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吃惊,他声音嘶哑:“你是说,你是说……” 卫玄冷笑一声,道:“不错,正如你所想,不过你和我都在一条船上,相信你该知道怎么做。”卫玄说着,眯起眼睛看着元迈。 卫玄本来还想等一等,与李秀宁的关系也不可太深入,不过今日的朝会让卫玄十分愤怒,他明白,代王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索性的,不如投奔李渊,才能博得最大的利益。 元迈看着卫玄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突,卫玄带过兵打过仗,元迈只不过是文臣,他在卫玄的注视下,感觉到了压力。不过元迈不是笨蛋,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卫玄的想法,他当即一咬牙,说道:“愿听尚书吩咐。” 看着卫玄满意的点头,元迈叹口气,说道:“可是,尚武真的要带兵打仗吗?” 卫玄哈哈一笑,道:“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一直将它办的妥妥当当,而且,尚武侄儿一定能升官!” 元迈心中一喜,他拱拱手,道:“多谢尚书帮忙!” 响午时分。 华阴县永丰仓。 永丰仓的守将李孝仁听到士兵的奏报,心中就是一沉,他背着手,走来走去低着头沉思。 李孝仁与李孝常是同辈的李氏子弟,前些日子,李孝常暗中送来了一封书信,所以才有了李孝仁派人向朝廷求援的事情。按照计划,还以为这份奏折上去之后,在阴世师不在大兴城的情况下,骨仪那个文弱书生一定手足无措,或许会如计划一般的上当,如果计划能够成功,日后唐国公建国,这必将为自己加官进爵增加了筹码。 可是,代王殿下居然派了人前来,要接收永丰仓?李孝仁焦虑之感顿生。可惜,李孝常并不在这里,并不能给李孝仁建议。 “你确定那人手中的,是代王殿下的诏书?”李孝仁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亲兵后退两步,道:”将军,那人手中拿着诏书,卑职岂敢查看?” “混蛋!”李孝仁怒骂一声,他抬起手来,一巴掌扇了过去,道:“此人来历不明,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捏造诏书,失了永丰仓,你该当何罪?” 亲兵被扇退两步,嘴角溢出了鲜血。李孝仁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是你,怀疑诏书有问题?” 李孝仁闻言抬起头,只见一人虽然身着铠甲,但整个人身上有着一股浓浓的书生味,这让李孝仁心中一惊,暗想怎么派了一个书生过来?此人正是王行本,他在接到代王杨侑的命令之后,知道此行任务的重要,他做了一些准备之后,率领几名心腹亲兵,赶到了永丰仓。 驻守永丰仓的是隋军的精锐,可是王行本赶到之后,看见的是一群纪律散漫的隋军,他的心中微微叹息,他也知道,曾经骁勇善战的隋军落入今日的境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可是此刻后悔无益,痛哭无益,只有想办法控制这支部队。 这支隋军虽然军纪不严,但面对代王杨侑的旨意,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王行本进去之后,立刻镇住了大多数的士兵,可是眼尖的他还是看见一名士兵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王行本立刻猜到,这个人一定是不曾出现的永丰仓守将李孝仁的心腹,他带着几名亲兵,立刻尾随那名亲兵,见到了李孝仁。 王行本虽然是读书人出身,可是毕竟从军多年,他一双鹰目盯住李孝仁,让李孝仁感到一阵压力。 听到王行本淡淡的语气,看到王行本鹰隼一般的眼神,李孝仁心中突突,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才是永丰仓的守将,这个人,自称带着代王杨侑的旨意前来,可是谁知道,谁知道? 想到此,李孝仁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军事重地,来人,还不将此人拿下?” 跟随在李孝仁身边的几名士兵顿时抽出腰刀,围了上去。 “鼠辈胆敢?我有殿下手谕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王行本冷眼扫过众人,左右几名心腹抽出雪亮的横刀,挡在王行本的面前。 王行本手中高举印有代王大印的手谕,环顾一眼四周,只见李孝仁的几名亲兵脸上,带着怯意,一副猥琐不前的摸样,王行本冷笑一声,走下台阶,冷眼看着李孝仁。 李孝仁眼珠一转,他明白此刻的情形非常不妙,怎么办?一个大大的问号盘旋在李孝仁的脑海之中,如果真如心腹所说,代王是要夺自己兵权,从而将兵权拱手让给此人,那么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李孝仁,接殿下旨意!”王行本说道,口中非常冷淡。 “哼,胆敢在此假传殿下旨意,其罪当诛!来人,将此人就地斩首,殿下必有赏赐!”李孝仁喝道,他明白,不管此人手中的旨意是否为真,他都要先将此人拿下。 王行本眯着眼睛看着李孝仁,说道:“李孝仁,你以为你的计谋我不知道吗?难道要殿下拿出证据你才伏诛?” 李孝仁脸色一变,心中猜测着,难道说,殿下真的已经知道,所以派此人前来?想到此,李孝仁抽出利刃,喝道:“来人,随我诛杀假传圣意的贼人!” 王行本也不答话,他猛地从腰间抽出横刀,大步向前行去。李孝仁的亲兵被王行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等到王行本大步跨过,几人想要动手,却被王行本的心腹拦住。 王行本步子极大,他只是几步,就到了李孝仁的眼前,这时候李孝仁手中的腰刀已经举了起来,可是王行本却夷然不惧,手中横刀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劈下! 王行本看着书生意气,可是在沙场征战多年,比起李孝仁有着更为丰富的作战经验,王行本这一刀,劈的是又快又准,恰好在李孝仁新力刚生之际,就将其击溃。 两人兵刃相交,“铛”的一声,随后就是李孝仁一声惨叫,左肩上鲜血淋漓,腰刀也抛在一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王行本一招得手,更不留情,手中横刀一停,反削过去,一片血光之中,李孝仁的头颅飞在半空之中。 “李孝仁勾结反贼段纶,今奉代王之命,已将其斩首,余者从党,若是能放下武器,改过自新,其罪不究!”王行本喝道。 李孝仁的几名亲兵闻言,看着场中躺在地上没有了首级的李孝仁残躯,心中均是一震,几人迟疑着,顿时有人惨叫着中刀,一条手臂被活生生砍下。 “还不放下武器!”王行本大喝。 “铛!”有人手中的兵刃落地,发出一声脆响。“我投降!”一人说道。 王行本冷冷的看着永丰仓的守兵,在李孝仁被斩杀的情况下,守军的士气已溃,王行本瞧在眼中,又大声呵斥了一遍,终于,连接不断的声音响起,士兵们将手中兵刃放下,表示服从。 王行本一指永丰仓的副将,道:“你去给我召集士兵,我有话要说!” “诺!”副将说道,转身走出。 王行本看着副将离去,叫过亲兵,让他送一封书信回大兴,奏报永丰仓的事情,然后他走了出去,他明白,这支军队还需要短暂的整编,才能将其控制在手中。 第十八章李秀宁诱敌之计 夕阳西下,淡淡的金色笼罩在窗沿,几株桂花开的正香,浓浓的香味穿过秋风,李秀宁抽动了几下秀气的鼻翼,香味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疑惑。 就在刚才,从大兴城内传来卫玄的消息,原本同意逐步削弱大兴城守卫力量的计划出现了变故,卫玄如今要求段纶佯败,让领兵的元尚武获得功劳,从而提升在大兴城军方的地位。 李秀宁觉得有些可笑,卫玄这个老头子在做什么?虽然书信上写的很是明白,可是李秀宁却觉得,这其中似乎有诈。 就在李秀宁疑惑的时候,家僮马三宝来到李秀宁的跟前,马三宝的年纪并不大,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其实以马三宝的才能,他不止是一个家僮那么简单,只不过,马三宝在看见李秀宁第一眼的时候,马三宝就不知觉的沉沦在其中了,这个英姿勃发的女子,让马三宝觉得,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伴着她也是好的。 只是可惜,这样的一个奇女子,不得不奉父命与柴绍结婚,那一刻,马三宝非常的嫉妒,可是他知道,不管怎么的嫉妒,不管李秀宁的心中并不爱那个男子,可是,他们究竟成为了夫妻。 马三宝的脚步声并不重,但长期领兵的李秀宁登时惊醒过来,秀目看了一眼马三宝,之见马三宝的脸上带着笑意,李秀宁不由问道:“三宝,有什么事?” 马三宝低过一卷折叠的细细的纸条,道:“小姐,这是从城中传出来的消息。” 李秀宁心中暗叹一声,她嫁人多时,可是马三宝依旧称呼她为小姐,这其中的原因,李秀宁自然知晓,只是……心中微微怅然,但李秀宁很快将注意力转到了大兴城中传来的消息上。 李秀宁打开纸条,匆匆将内容看完,心中一喜,道:“想不到这竟然是真的。” 马三宝笑道:“还是小姐英明,这才有了这条稳固的眼线。” 李秀宁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小桥边上,嗅着桂花的香味,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行动。马三宝似乎早有注意,说道:“小姐,既然卫玄一心想要投靠主公,那么不妨如他所说。”马三宝口中的主公,便是李渊了。 李秀宁的微微皱眉,既然有了那人的消息,那么卫玄的投靠应该是真心,可是李秀宁害怕的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纸条虽然不大,但却将今日朝廷之上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代王杨侑突然改变了计划,转而让元氏、卫氏的家将出征,这就摆明了是要利用元、卫两家。 很显然,李秀宁的思考更为成熟一些,她怀疑杨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马三宝见李秀宁不说话,又开口道:“小姐可是怀疑这是代王的阴谋?” 李秀宁点点头,马三宝笑道:“小姐,我有一计,不知道小姐以为如何?” 大兴城内,东宫,杨侑在书房内批阅奏折。 杨侑的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穿越这个蝴蝶效应,历史上的有些东西已经改变。 首先,是河池郡的萧瑀,上表薛举大军来袭,河池郡身处西秦军的包围之中,萧瑀希望大兴城能够派出援军,这让杨侑苦笑,大兴城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里还能派出援军?如今大兴城内只有两万精锐,虽然今日朝会决定招募新军,可是还需要一些时日,尤其是新军需要训练,并不能立刻派出援助河池郡。 杨侑斜着头想了半响,决定让萧瑀撤回大兴城。萧瑀有大才,杨侑能够饶恕弃鄠县而逃的独孤怀恩,萧瑀就在情理之中了。 虽然抛弃了河池郡,使得西秦军能够攻打关中,但这并不一定是个坏消息。因为以为首的李秀宁的反贼已经占领了鄠县、武功、盩厔等县,西秦军若要攻打大兴,就会直接面对李秀宁。 在杨侑看来,这两支叛军若能相遇对敌,就是狗咬狗一嘴毛,是最好不过的了。想到此,杨侑在奏折上批注起来。 其次,便是屈突通的奏折。奏折中,屈突通表示虽然李渊抓住了屈突寿,但身为隋臣,屈突通必定会血战疆场,精忠报国。杨侑看到这里,心中微微喜悦,看来安抚屈突通还是有一定作用,虽说历史上的屈突通最终还是投降了李渊,但那是在大兴城破的情况下,如今大兴城依然屹立不倒,至少短时间内屈突寿还是忠心的。 对于杨侑来说,只要撑过今年,新军练成,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 隋末,无论是在大兴还是洛阳,其实尚有不小的实力,问题在于,镇守这两地的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年纪都不大,又没有掌控军权,所以才被击破。 想到这里,杨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杨侗的身影,杨侗比杨侑大一岁,性格温和而单纯,虽然也不乏坚强,但最后还是被王世充鸠杀。想到此,杨侑暗暗做出一个决定,如果情况允许,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哥哥。 第三份奏折虽然也很重要,但相对大兴,就不是那么关键了,奏折里说的是薛世雄在河北被窦建德率领百人击败,是日,大雾,这才给了窦建德可趁之机。 杨侑微微叹息,薛世雄的败北,给了王世充一个机会,逐渐掌握了洛阳的军权,不然,以薛世雄的忠义,洛阳朝廷或许会出现一个转机。 不过,这既然已经是事实,杨侑只是微微遗憾,便将事情抛到一边,要想救杨侗,就必须要先救自己。杨侑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思考,杨侑在等待,等待一个消息。 杨侑转了几圈之后,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独孤武师出现在杨侑面前,“臣拜见殿下。” “独孤将军不必多礼,快说说事情有什么结果?”杨侑问道,这几日他没有休息好,眼角有着细细的红丝。 独孤武师站起身来,低声道:“臣打听到消息,卫玄回到府上就立刻飞书鄠县,内容是……”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听着听着,眉毛就是一拧!卫玄这厮,已经是公然叛国了!杨侑问道:“卫玄与李秀宁之间,是如何传递?” 独孤武师道:“是用飞鸽!” 杨侑点点头,沉吟着道:“你去找一个神射手,下一次孤有用。另外,尽量收买卫玄、元迈府上的核心人物。钱,不是问题。” 独孤武师应声,退了下去。杨侑看着独孤武师退下,眼睛眯成一条线,杀机顿现。 杨侑又将目光放在第一份奏折之上,薛举,薛举!杨侑轻轻的敲打着案几,杨侑虽然有着想要利用薛举的心思,可是若是薛举不能进关,那才是最好的。 这样,杨侑才能从容消灭李秀宁,稳定关中。 杨侑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瞧着半空中渐渐升起的月亮,只见月色明朗,天空一片云彩也无,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想是晚归的鸟儿。杨侑思绪如潮,他既考虑薛举的事情,又在担忧李靖这一次出击究竟能不能成功。 忽然,杨侑眼光落在一卷纸之上,那是一份放了不少日子的圣旨,内容便是当今圣上下令霍世举、庞玉率兵支援东阳洛阳,杨侑弹掉上面的灰尘,打开圣旨,看着那一串优美的字迹。 圣旨是虞世南写的,此人文采甚好,写的一手好字,人又清贫,深得圣上好评。 杨侑看着圣旨,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有点说不通。薛举已经在金城称帝,要想利用圣旨对他进行封赏似乎并不可能。大隋已经日落西山,薛举会买账才怪。 就在这时,杨侑想到历史上,李渊对抗薛举之时,采取的是同李轨结盟的办法,拉扯薛举的后腿,使得薛举不敢倾尽兵力夺取长安。杨侑此刻想到的,就是与薛举结盟。 虽然这样承认了薛举的帝位,但不承认又能怎样,至少在薛举所控制的范围,人人都得称呼他一声陛下。办法是有了,只不过要何人出使?这个人必须口才好,性格坚韧,宛如蔺相如一般的人才,才能完成这个大任。 李靖有事在身,尧君素虽然带兵不错,但口才不好,也不成,至于崔毗伽、李仁政则是两个文弱的书生也不适合。杨侑背着手踱步思考,就目前而言,似乎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看来这件事就只有缓一缓了。 第十九章少女的疑惑 “你们把我们关押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皇城内,一个少女,有着大大的眼睛,清秀的面容,她头上梳着双环结,显然是个未出嫁的女子。 在女子的身后,是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男孩,长的虎头虎脑,很是惹人喜爱,此刻他躲在少女的身后,一脸害怕的样子。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海涵!”一个禁卫军士兵说道。 禁卫军士兵也有些不解,这个女子和男孩,是阴世师的女儿和幼子,阴世师这次带兵镇守冯翊郡,殿下将他的一双儿女带进宫中,不知道是为何?禁卫军士兵虽然不解,但还是做好他的本分,看好这两个孩子。 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甚是聪明,只见他一晃头,说道:“你,去把杨侑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我的父亲出征在外,他却将我们抓来,这是一个明君的所为吗?” 少女的声音很大,响彻在院子之中。少女的这声杨侑,让禁卫军士兵大惊失色,他正要说话,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是谁,要找孤?” 那少女不停则以,一听见杨侑回答,她飞奔几步,走上前,道:“你将我们姐弟囚禁在此,莫不是想要要挟父亲?” 杨侑看着少女一双悲愤的大眼,想起这就是历史上的阴妃,纵然心中还有心事,却不免哑然失笑。果然是将门的女儿,虽然长的颇为清秀,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但脾气却是这般火爆,有乃父之风。 杨侑不由笑道:“阴将军出征在外,孤不过是担心他的子女安危,这才将你们接进宫中,本来要早些找你们,却又是耽搁了。”杨侑说着,将阴世师的书信拿了出来。 少女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果然是父亲的笔迹,尤其是师字最后一笔,拖的长长,正是阴世师的风格。少女看了,脸色稍稍平静了下来,父亲在信中所言,的确与这个少年说的一样。 只不过,少女仍然心怀不满,“哼,那你为何不准我们外出,将我们似囚徒一般关押在这房子之中?” 杨侑看着少女微微翘起的小嘴,不自觉心中一笑,独孤雁给他的感觉是温柔、善解人意,而这个少女却是有些刁蛮的样子,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要继续找茬。杨侑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少女,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让杨侑不自觉抽动了一下鼻翼,很香,有着兰花的香味。 少女问完,并不见杨侑回答,反而看见杨侑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转了又转,似一个登陆浪子一般,少女心中一怒,伸出手去,就是一巴掌。她这一巴掌删得又快,杨侑身边的小桂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细嫩的手掌就要扇到杨侑脸上,却硬生生的停止了。 杨侑的左手牢牢的抓住了少女的胳膊,少女虽然出身将门,但杨侑自从穿越之后,每日早上不曾间断的锻炼,体力、臂力、反应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而且,杨侑的前世是个左撇子,用左手很是得心应手。 “大胆!竟然袭击代王殿下,来人,还不将她拿下!”小桂子尖声,他刚才反应太慢,丧失了一个表现的机会,此刻就大声的喊了出来,随着小桂子的声音,几名禁卫军跑了过来。 “你们退下,没有事!”杨侑喝道,他松开少女的手臂,满怀深意的看了一眼小桂子,小桂子顿时身子一抖,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少女揉了揉手臂,低声抱怨:“怎么劲这么大?” 杨侑微微一笑,道:“以后你们就在这个院子里暂居,孤会让人照顾你们,不过不要乱跑,这里有的地方是不可以乱闯的。” 少女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但他悻悻的表情,杨侑知道她心里已经服输,只不过不肯承认而已。 “代王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好找!”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独孤雁,她匆匆跑来,手中玲着一个篮子。 杨侑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篮子里是什么?” 独孤雁嘴一嘟,随后笑道:“你还说呢,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娘娘炖了鸡汤,你总不来,我这才给你送过来。”独孤雁说着,忽然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问道:“代王哥哥,她是谁?” 独孤雁见少女长的清秀,虽然年纪不大,身形尚未长成,但已经略具规模,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独孤雁觉得,这个美貌的少女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莫非是代王哥哥看上了她?想到此,独孤雁的紧绷着嘴巴,死死地抓着篮子。 少女哼了一声,道:“代王哥哥,代王哥哥,也不害臊!”说着,少女冲着杨侑再度哼了一声,迈步走了。 杨侑苦笑一声,道:“她是阴将军的女儿,还有那个小男孩,是阴将军的儿子。” 独孤雁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阴世师的女儿,而且看她的摸样,定然是不会喜欢代王了,想到此,独孤雁的心中安定,她打开篮子,说道:“你饿了吧?” 杨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有事,你将东西给他们吃吧!”杨侑说着,指了一下少女,然后带着小桂子朝着监牢走去,独孤雁大声喊叫了几声,见杨侑越走越远,不由跺跺脚,气鼓鼓的走进少女的房间,将篮子往地下一放,说道:“这是代王让我给你们吃的!” 少女打开篮子,盛了一碗鸡汤,倒如碗中,端给了小男孩,“宏智,有人送好吃的来喽,你尝尝!” 阴宏智嗅了嗅鸡汤,一声欢呼,抱着鸡汤喝了起来。 少女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独孤雁,不由笑道:“你喜欢杨侑?” 独孤雁闻言,脸色一红,她出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少女得意的一抬头,道:“你那样子,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只不过,他有什么好?” 独孤雁笑笑,从少女直呼杨侑的名字来看,她对杨侑没有什么感情,这让独孤雁心中安定许多,她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一笑,她性格较为豪爽,对独孤雁也没有什么意见,当即说道:“我叫阴少华,少年的少,华丽的华。” 独孤雁皱眉道:“这名字好熟悉,阴少华,阴丽华?”独孤雁满怀深意的坎了阴少华一眼。 “姐姐说笑了,我只希望全家安康,那里奢望富贵?”阴少华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独孤雁想了半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他从小玩到大。”独孤雁说着,慢慢的思索,她忽然笑道:“代王哥哥总是很细心,对父母也很孝顺。” 说道这里,独孤雁微微叹息。杨侑是父亲早死,而独孤雁的父亲虽然健在,可是许久没有看见父亲了,他总是随着圣上四处游走,一年难得见上一面。 看着阴少华不屑的模样,独孤雁忽然想起杨侑最近给自己讲的故事,是那么的有趣是那么的好听,独孤雁不由冲口而出:“代王哥哥还很会讲故事!” “讲故事?”阴少华笑了。 “嗯,代王哥哥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你听我讲给你听!”独孤雁看着阴少华的表情,深怕她又讥笑,赶紧说道。 阴少华没有说话,而是拿过一个碗,盛了鸡汤,端到独孤雁的面前,独孤雁缓缓说了起来,她说的是她最喜欢的白雪公主的故事。 监牢内。杨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少年并没有犯什么大罪,不过他的父亲,却打着匡扶隋室的旗帜,带着突厥人的战马一路南下,攻打大兴城。 没错,少年就是李渊的儿子,李智云。对于这个历史上早死的李智云,杨侑了解并不多,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此刻李智云早已经被一刀咔嚓,而李渊的祖坟也已经被阴世师、骨仪带人掘了。 如今,杨侑并没有杀李智云,李渊的祖坟也没有被挖。不是杨侑仁慈,而是杨侑觉得李智云还有用处,至于挖李渊祖坟,这有些份。 此刻在杨侑面前的李智云已经不复前几日黑黑瘦瘦的摸样,而是变白了许多,杨侑这些日子给他好吃好喝,隔三差五还不带重样的,而且基本上李智云的要求都会满足,使得李智云变胖了许多。 而这,就是杨侑所需要的。敌人并不是死了才解恨,而是看着他自甘堕落,生不如死。这是杨侑的信条。 李智云紧紧的抓着门框,白嫩的手伸了出来,“给我女人,给我女人!” 李智云不过十四岁,按道理并没有到如此需要女人的年龄,不过杨侑对李智云的表现很是满意:“小桂子,你去找一个女人给他!” 第二十章尹德妃张婕妤 杨侑去监牢,只不过是看看李智云的情况,上次他见李靖之时,看见李智云,因此作出了安排。李智云的作用很大,但目前杨侑还没有考虑清楚,究竟在什么时候让他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是用来引诱李秀宁?还是李渊? 杨侑走出监牢,依旧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只觉得最近事情太多,而他第一次面对这种危险的局面,就算是后世的人穿越而来,就算有了对历史有了一定了解,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能将事情处理的完美。 杨侑思考着,小桂子手中挑着宫灯,缓缓的朝着东宫走去。这时候,夜色更加浓了,八月底的天气,大兴城的夜晚已经显得有了秋意,三三两两的叶子撒在地上,寂静的夜晚发出沙沙的声音。 杨侑回到东宫,已经将近子时,他摸摸肚子,这才觉得很是饥饿,“小桂子,去看看御膳房还有什么吃的,随便给孤端点过来。” 小桂子应声,他刚走出寝宫,就听耳边一声惊呼,随后是碗罐破碎的声音。 “小桂子,什么事?”杨侑一边问,一边走了出去。 “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杨侑看着地上的汤汤水水,问道:“可是母亲让你送来的?” 宫女连连点头,说道:“奴婢奉主母之命,端些吃的送来殿下,却将东西打碎,还请殿下恕罪!” 杨侑听了,心中一阵温暖,这个世界上,还是韦妃最关心自己,嗯,当然也有独孤雁。杨侑说道:“你们起来吧,以后须要小心。” 两名宫女站起身来,杨侑一看,这两名宫女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的颇为周正,可是说花容月貌了。杨广虽然招了不少美貌女子入宫,可实际上杨广并不好色,要不然也不会只有几个孩子。 杨侑一挥手,正要两人离去,忽然他看见一个宫女的腰间挂着一个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尹字,尹这个姓,人并不是特别多,但在隋末历史上,杨侑还是有一些印象,一想到那人,杨侑猛地回忆起来了。 历史上李渊称帝之后,有两个特别宠爱的妃子,一个叫做张婕妤,一个叫做尹德妃。因为古代女子大多无名,这两人的只知道姓而不知道名,但杨侑还是问了一句:“你的父亲可是叫尹阿鼠?”一个很土很俗气的名字,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尹阿鼠应该是农民出身,或者说地位并不高。 尹姓的宫女吃了一惊,道:“正是家父。奴婢尹春花。” 杨侑突然笑了,他想不到这个宫女居然是李渊最为宠爱的妃子之一,尹德妃。他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宫女的身上,“你呢,姓什么?” 那宫女答道:“奴婢姓张。” “哦?”杨侑更感兴趣了,难道说,此人就是是李渊最为宠爱的妃子中的另一个,张婕妤? 想到此,杨侑问道:“你的父亲莫非是叫张德全?” 张姓宫女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殿下居然认识自己的父亲,她当即连连点头,道:“奴婢张莹莹,家父正是张德全,是山东人。” 听到张姓宫女的回答,杨侑微微惊愕,虽然他知道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尹德妃张婕妤是大兴的皇城宫女,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如此顺利的见到了她们,而且,一次就遇见两人。 杨侑眼睛亮了起来,他在考虑,这两个人怎么办? 两个宫女看见杨侑沉思,眼中露出了喜色,尹春花轻轻呻吟一声,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碎片。 “呀!”尹春花一声娇呼,白嫩的手指上,一片殷红,尹春花抬起头,俊俏的脸上挂着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杨侑虽然在沉思,可是尹春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尹春花娇媚的模样,杨侑不由笑了。 张莹莹看到尹春花成功吸引了杨侑的注意力,心中大为后悔,她只恨自己慢了半拍,这小殿下年纪不大,正是思春的年纪,说不定能够搞定他,从此飞黄腾达,伴君左右。 杨侑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很清楚宫中女人是多么的饥渴多么的勾心斗角,这不得不说归功于杨侑在前世陪伴女友看的一些电视剧,让他在现在对宫女有了一定了解。 尹春花和张莹莹长的果然是祸国殃民,要不然李渊入主大兴之后也不会对这两个妃子格外宠爱,想到此,杨侑又是一笑,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宫中?” 杨侑没有只问尹春花,而是问“你们”,这个措辞让张莹莹心中一喜,张莹莹忙道:“奴婢是大业十年来的宫中。” 尹春花则是答道:“奴婢是大业九年。” 杨侑点头,皇爷爷每年都会在民间选秀,充实宫中,但实际上杨广在大兴城的日子不多,这些宫女应该都是清白之身。杨侑觉得,这两个宫女有着大用。虽然如何用杨侑的心中还没有底,但将这两个女子控制在手中,那也是好的。 根据历史,尹春花也就是尹德妃,他的父亲是个小人得志的人,曾经将杜如晦拉下马痛打一顿;至于张婕妤,则利用他的美色,让李渊赏赐了不少的良田。根据这两条信息来看,这两个女子虽然有可恨之处,但也绝非一无是处,算是孝女。 这是一个缺口,想到此,杨侑又问道:“你们的父亲在何处?生活可好?” 尹春花这一次抢着回答:“奴婢父亲在大兴城,每日做些烧饼,勉强度日。”说着,眼中流下几滴泪水。 张莹莹看了,心中怒骂,她虽然与尹春花关系不错,但此刻关系着命运,自然不甘在后,“前几年,山东大旱,接着又是涝灾,父亲逃亡到关中,如今在城外租了一间房子,勉强度日。”张莹莹没有哭,只是用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说出,让人更觉得可怜。 杨侑点点头,笑道:“你们二人在宫中劳苦,是孤失策。这样,过几日孤派人将你们老父接来,就住在平安坊好了,那里离都市会比较近,你们去探看也方便。” 尹春花、张莹莹心中一喜,连忙跪下,说道:“奴婢多谢殿下。” 杨侑又说道:“孤会给母后说,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以后就来东宫,伺候孤的起居吧!”尹春花、张莹莹心中都是一喜,再度谢恩。 杨侑背着手走了出去,心中沉思着。杨侑此刻并没女色的心思,但将这两个女子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或许会有好处。杨侑在夜色下,沿着青石板路缓缓而行,小桂子打着灯笼,两人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嘻嘻,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一个声音传来。 “还有很多,那天我再给你讲!”另一个声音传来。 杨侑愣了一愣,他分明听出来了这两人的声音,一个是阴世师的女儿,另一个是独孤雁,这两个女孩子怎么谈到一块去了?杨侑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不管再忙,他每日都会去给韦妃请安,纵然他现在的灵魂和韦妃没有关系,但这具身躯却是韦妃所赐,杨侑不是忘本之人。 本来杨侑不是太子,根本无权居住东宫,韦妃也无权居住宫廷之中,但随着杨广南下江都,想以江都为陪都,卫玄掌权之后,就将杨侑母子送进了宫中,而不是继续居住在代王府。 杨侑刚走进院子,就听见韦妃的声音:“你们这两个贱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谎称代王要你们去伺候他?” 杨侑示意门外的宫女安静,走了过去,只见尹春花、张莹莹两人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杨侑敲敲门,说道:“母亲,孩儿能进来吗?” 韦妃声音顿了一顿,换做柔和的声音:“是大郎吗,进来吧!” 杨侑进屋,跪下施礼:“孩儿拜见母亲。” 韦妃急忙拉起杨侑,嗔道:“你这孩子,总是如此多礼,娘知道你的孝心。”韦妃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瞧你,都子时了,还没有吃饭吧?” 韦妃一边说,一边拉着杨侑坐下,然后又吩咐:“你们这两个贱奴,还不快将吃食端上来!” 杨侑等尹春花、张莹莹退下,这才道:“娘,这两个宫女,就赐给孩儿吧。” 韦妃哭笑不得,道:“还是真的了?”说着,她又打量了一番杨侑,说道:“大郎,你虽然年纪不小,可是以你的身份,怎会娶这两个宫女?你要是需要,娘这就给独孤家提亲去!” 杨侑一愣,随后明白了韦妃的意思,不由苦笑道:“娘,你想到哪里去了。现在李渊大兵压境,孩儿暂时不会考虑儿女情长,至于这两个人,我是有用处,以后娘自然会知道。” 韦妃沉吟半响,说道:“那好,明儿个让她们收拾收拾过去吧。” 母子俩又说了一些话,宫女将食物端了上来,杨侑匆匆吃了,见天色不早,向韦妃告辞,带着小桂子回到了东宫。 第二十一章议事 清晨的阳光洒进院子,让人感觉到一阵温暖,此时,大兴城的百姓已经早起,各自忙碌着。 皇城内,东宫。御书房内的杨侑伸了伸腰,看着地上的成果,心中涌起一片喜悦。他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将屋子内浑浊的空气一扫而空,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小桂子,去叫李靖来见孤!”杨侑伸着懒腰,吩咐着。 在一旁的小桂子脸上带着倦意,眼睛四周青黑一片,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听到杨侑吩咐,忙答应着,去找李靖。 趁着这段时间,杨侑走出门,早有宦官拿过脸盘、锦帕,杨侑洗了一把脸,然后走到院子中,取过一把横刀,就在院子中锻炼着身体,他虽然一夜杨侑去监牢,只不过是看看李智云的情况,上次他见李靖之时,看见李智云,因此作出了安排。李智云的作用很大,但目前杨侑还没有考虑清楚,究竟在什么时候让他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是用来引诱李秀宁?还是李渊? 杨侑一夜未眠,但每一刀劈出,仍然带着呼呼的声响,很显然,杨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只有强健的身体,才能适应这个乱世。 片刻之后李靖来到,杨侑看看见李靖,呼的一刀,劈在半空之中,然后收刀,将横刀递给了宦官。 “李爱卿,来的正好!”杨侑呵呵笑着,朝着书房走去,李靖在后,推开房门之后,李靖就是一怔,只见房间内,临时搭建的一个台子上,布满了细沙,细沙有高有低,甚至还有弯弯曲曲的线路,圆圆的高丘。 李靖不觉愕然,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一定是殿下通宵做出来的。 这时,宦官又送上温热的酪浆,还有几个胡饼。 “李爱卿,你可曾用餐?”杨侑问道。 李靖忙躬身,道:“臣尚未用餐。” 杨侑呵呵一笑,他吩咐着宦官:“再上一份。” 李靖道:“多谢殿下赏赐!” 杨侑喝过一些酪浆之后,精神微微恢复,他站在台上边上,招呼着李靖:“李爱卿,你过来看,这是大兴城,这里是霸上,而这里是大河。”杨侑的手指停留在一条几字形的曲线之上,那便是黄河了,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人叫大河居多。 李靖靠近台子,凝视着起伏不定的沙丘,心中越加的惊讶了。台子上的沙丘,竟然惟妙惟肖的将大兴城及其四周的地形完美的模拟了出来,而在沙丘之上,插着红色或者红白以及其他颜色的旗帜。 “李爱卿,这是我大隋的赤红色旗帜!”杨侑说着,指了指大兴城。李靖顿时明白了,红白色的旗帜便是李渊,如今占据了河东道的大部,关中的李秀宁部也是用红白颜色的旗帜代表。 至于其他颜色,应该是第三势力,诸如薛举、唐弼、孙华等人了。 杨侑在台子四周快速走动着,他将红白色的旗帜快速的插在鄠县、武功、蓝田等县的位置上,当杨侑手中的旗帜所剩无几的时候,沙盘上已经是泾渭分明了。 代表着大隋的赤红色旗帜几乎要被代表李渊的红白色旗帜包围,除了通往潼关的路径上,还是大隋的赤红色旗帜。 这是杨侑带着小桂子一晚上的成果,他在翻阅了不少地图之后,精心制作了这幅沙丘地图,不过因为时间所限,只是关中的形势图罢了。以后有机会,杨侑还会让人将整个天下的地图制作完毕,不过杨侑也许不会采取沙丘的的模式了。 “按照计划,元尚武带兵支援永丰仓,一定会走这条线路!”杨侑指着地图,这条线是走新丰、渭南,然后直达华阴县,永丰仓就在华阴县以北,靠近黄河的一块高地之上。这一条线路上,南端是连绵的秦岭山脉,而北边则几乎与黄河平行。 李靖看着沙盘,顿时明白了杨侑的意思,他将一支小旗拔下,然后插在了丰原一带,这里位于渭南和华阴之间,而渭南去华阴,只有一个时辰,丰原一带,虽然地势较为平坦,但在靠近官道的北边,却有着密林和沟壑,沟壑是因为大河的冲刷而成,足以伏兵。 “殿下,你认为段纶会在这一带伏兵?”李靖有些迟疑。 杨侑定定的看着李靖,李靖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只不过,在半夜丑时,杨侑接到了另一个情报,这才将李靖叫来,面授机宜。 “李爱卿,孤给你五千轻骑,你带兵在马家沟埋伏。”杨侑说道,虽然卫玄与李秀宁具体会怎样杨侑并不知道,但对于段纶来说,只有丰原才是最好的伏击之地。 而且从地理上来看,段纶从蓝田带兵“袭击”永丰仓,丰原是最短的路程。杨侑之所以敢肯定李秀宁不会动用鄠县的兵马,是因为从鄠县去永丰仓,很容易被大兴城的隋军偷袭,因此,娶了李秀文的段纶,便是最好的人选。 李靖有些疑惑,他不太明白杨侑为何非常肯定段纶的行军路线,但杨侑只是满含深意的看了李靖一眼,很显然有许多东西杨侑不愿意解释。李靖虽然不善于经营个人关系,但他并不是笨蛋,他明白杨侑一定还有什么秘密,从这个奇怪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李靖的心中有些忐忑,他动了动嘴唇,杨侑却问到:“李爱卿,孤给你五千轻骑,你可有信心将段纶擒获?” 李靖忙抱拳施礼,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擒获段纶!” “嗯,能够生擒那事最好的。”杨侑说道,将一支赤红色的旗帜插在了蓝田县的位置上,要解除李渊对大兴的威胁,必将先要逐一铲除他在关中的各个据点,而占据了蓝田的段纶,就是首要的目标! 李靖退了下去,杨侑负手而立,大兴城的兵力已经不多,这一次李靖带走五千轻骑,蓝田县如何攻取?这就是杨侑的计策,明修栈道,实则暗度陈仓。 杨侑瞧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在思考着人选,很快,杨侑将人选敲定为尧君素,此人的御下能力非常之强,想到此,他吩咐道:“速招尧君素。” 就在杨侑等着尧君素的时候,李靖回到了办公地点,他如今尚无正式的官职,只是挂着一个招募新军的头衔,而且招募新军的事情还需要在击破段纶之后。 这将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李靖将杨侑送给他的镇纸玉狮子拿在手上,仔细的看着,上面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牢牢的印在李靖的眼中,李靖凝视半响,抬起头,长长的叹息一声,他的心中有些迷茫,这是他五十余年的生涯中,尚未有过的。他摇摇头,将一切的忧郁甩掉,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臣尧君素见过殿下!”尧君素身着儒袍,倒也显得精神奕奕,杨侑上前扶起他,对于杨广的藩邸旧臣,杨侑还是很尊敬的。 “尧爱卿,孤决定拿下蓝田,你以为如何?”杨侑询问着,将尧君素带到了沙盘边上。 尧君素仔细看着沙盘,顿时明白了此物的妙用,惊讶之余,尧君素说道:“段纶在蓝田足有上万人,若要强攻,那可不易。” 杨侑笑道:“尧爱卿有何良策?” 尧君素说道:“微臣建议先派士兵化装入城,再里应外合,拿下蓝田。”尧君素的脸上带着迟疑:“只不过,反贼足有万人,倒有些难办。” 杨侑明白尧君素的意思,他当即笑着道:“此事不用担心,段纶受李秀宁之托,准备攻打永丰仓,蓝田必然空虚。孤给你三千人马,你能拿下蓝田吗?” 尧君素听了,当即点头,道:“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杨侑点点头,道:“你可在禁军之中挑选士兵,只要拿下蓝田,孤记你一功!” 尧君素眉毛微微一扬,他是忠于大隋之人,功劳于他,多是浮云,尧君素当即道:“为大隋效力是臣的本分,微臣不敢居功!” 杨侑听明白了,他上前一步,拉起尧君素,道:“尧爱卿,你的忠心孤必当铭记,只要大隋的旗帜一日飘扬,孤必不负爱卿!” 送走尧君素,杨侑在书房内踱步,尧君素的话语让杨侑突然想道了一个问题,历史上,李渊攻入大兴,拥立了杨侑为帝,是为隋恭帝,尊杨广为太上皇。不久,江都发生兵变,隋室分裂,洛阳拥立越王杨侗,宇文化及拥立秦王杨浩为帝。 也就是说,当时是杨隋皇族的皇帝,就存在这三个,这三个政权,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统?史书上自然是杨侑,原因是因为随后的李唐统一了天下,史官是唐朝人,其他的必定是伪帝。 如今李渊攻打大兴,假设杨侑能够将其挡在大兴城外,但杨侑担心的是,自己这个蝴蝶,能够引起效应吗?江都还会不会兵变?如果兵变,事情接下来又会怎么发展? 杨侑在书房内沉思,浑然不在意一夜未睡,杨侑觉得,有必要派出使者,赶往江都,为自己博取正统之名,最好是被封为皇太孙,如今大隋并没有太子,只要被封为皇太孙,日后皇上一死,他杨侑就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为帝,其他各地,比如洛阳就算王世充、卢楚等人拥立杨侗为帝,又或者是宇文化及拥立杨浩为帝,在天下人的眼中看来,尤其是忠于大隋的官员、百姓的眼中,他们都是伪帝,并不是正统。 只不过,如何能够取得皇太孙的名义?杨侑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说,能够将李渊挡在大兴城之外,然后消灭了关中的群盗,这样的功劳,一定可以让皇上赏心悦目,从而增加自己的砝码! 想到此,杨侑握紧了拳头,看来以永丰仓为契机的这一战,只能赢而不能输! 第二十二章新的情报 位于朱雀大街的香格里拉,在经过短暂的装修之后,开始营业,因为酒肆请的大厨手艺好,价格也公道,因此,生意特别的火爆,每日午时、酉时人最多,四层楼都坐的满满的,没有一个空位。 此时,正是辰时,香格里拉的后院,一间足有后世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间房内,一身平民服装的杨侑站在一块足有一丈的木板之前,指着上面的几个数字,说道:“你们跟着我念,0、1、2、3……” 木板上,赫然是阿拉伯数字,在这个时候,隋朝并没有这种计数的方式,准确的说阿拉伯数字都还没有正式成型,所以杨侑不用担心会被人识破。杨侑将阿拉伯数字教给这些孩子们,就是想要建立一种新的联系方式,只要保密得当,旁人是绝对无法学习的。 孩童们随着杨侑的声音,齐声念着:“0,1、2、3……” 杨侑的第一步计划,是先要教会这些孩子阿拉伯数字,然后利用数字,就可以进行多种方式的联络,避免消息被其他势力劫走。杨侑一边教导,一边注视着孩童们的情况。 经过七八天的调养,孩童们的气色好了很多,这让杨侑十分高兴,这些孩童是大隋的未来,一定要养好身体。孩童们十分认真的念着,他们都知道,如今能够按时有白面馍馍、胡饼,甚至是鸡鸭吃,有干净舒适的衣裳穿,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所赐,所以他们一丝不苟。 阿拉伯数字其实很简单,在杨侑教过了几次之后,所有的孩童都已经能将他念完,杨侑并不想将其组合方式教他们,对于杨侑来说,只要学会了个位数,那就足够了,采用这种联络方式,并不需要更深一步的学习。 杨侑教完之后,又让孩童们练习着书写,孩童们拿着毛笔,在黄纸上书写着,阿拉伯数字与汉字不同,这些孩童的数字写的扭来扭去,很是难看,杨侑细心的教导着。 杨梅看见杨侑走进,心中颇为紧张,她毛笔拿歪,登时将3扭了半圈,写成了一个反s,写的不伦不类。杨侑捉住毛笔,柔声道:“不要慌,我来教你!” 杨梅清秀的脸庞微红,她点点头,干瘦的手指被杨侑宽大有着老茧的手掌捉住,心口一阵狂跳,杨侑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他握住杨梅的手,只是简单的一划,一个3就出现在黄纸之上。 杨侑连续写了几个3,这才问道:“会写了吗?” 杨梅点点头,她一抹洗的干干净净的头发,顿时将脸蛋给遮住了。杨侑直起身,继续巡视着,一串漂亮的字体出现在杨侑的面前,杨侑定睛一瞧,只见黄纸之上,写的工工整整的阿拉伯数字排成一排,杨侑再将目光看向他的名字,黄云两个字写的很是漂亮。 杨侑忍不住说了一声:“好!” 杨侑想不到黄云居然有这等悟性,不过七八日,就写的一手好字,让杨侑很是欣赏。黄云看见这一手杨侑赞赏,脸上不由一喜。他自认在这群少年中,是最优秀的人才,可是杨侑似乎对杨梅的喜爱超过了自己,这让他有些郁闷,所以他一直努力学习,不肯放松。 黄云是个很聪明的少年,他知道,就算杨侑对杨梅特别偏爱,但他也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势,那就是大隋已经处于风云飘摇之中,只要有能力,代王殿下一定会重用自己。 听到杨侑的赞赏,黄云的心中一喜,但他不为所动,笔下依旧工工整整,将阿拉伯数字写的很是漂亮。 “很好,写的不错!”杨侑上前,拿过一张写满了数字的黄纸,他将黄纸高举在孩童面前,说道:“你们看,黄云的字写的很漂亮,你们要多向他学习,知道吗?” 众孩童抬起头,看着杨侑手中的黄纸,有的紧咬着嘴唇,有的露出羡慕的目光,有的则一脸的沮丧。 杨侑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这支毛笔的笔尖是用上好的狼毫,而笔杆则是用犀利角制成,非常的名贵,毛笔上还刻着杨侑的名字,杨侑将犀牛笔高高举起,说道:“孤说过,你们肯用心做事,孤就一定会有所赏赐,不会亏待你们!” “这支笔,是圣上所赐,当年圣上为了鼓励孤用心读书,所以赏赐了这支犀牛笔给孤,孤现在将他赏赐给黄云!”杨侑说着,将手中的犀牛笔递给了黄云。 黄云急忙站起身来,说道:“臣多谢殿下赏赐!”黄云这话说的极为乖巧,杨侑很是满意的看着黄云,点点头,亲自将犀牛笔放在黄云手上,说道:“好好干,不要让孤失望!” 一边,杨梅看着,忽然咬紧了嘴唇,转回头,奋力在黄纸上书写着。 “不管是谁,只要用心,好好做事,孤一定会毫不吝啬,赐给你们美宅、财宝!”杨侑说着,环视了一眼孩童们,只见孩童们的眼中充满了渴望,杨侑的话点燃了他们心中的野心,更因为前有杨侑赐名,后有杨侑赐笔,使得孩童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今天,是你们在学堂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将开始进行新的锻炼,这一次的锻炼更为辛苦,不仅是的锻炼,更是对意志力的考验,孤决定与你们一起,渡过为期一个月的训练!” 杨侑的声音再度响起,锦衣卫是秘密机构,杨侑一定要牢牢的掌握,所以他决定与孩童们一起训练,不仅是教官,更是学徒。 “这将是一个极为辛苦的过程,孤希望你们能和孤一起,经受住这场考验,若是合格,孤一定重重有赏!”杨侑的这句话让众孩童的眼睛一亮,他们似乎看到了香甜的馍馍,而少部分的眼中,则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这时,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独孤武师进来,“殿下,微臣有事禀告!” 杨侑点点头,示意独孤武师稍等,这才看着众孩童,说道:“从今日开始,每一顿饭孤都会多给你们加一个鸡腿,如果表现优异,还可以多吃几个!” 孩童们一阵欢呼,杨侑又笑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去账房领上两贯钱,都出去玩玩,买些喜欢的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杨侑说道这里,声音变得低沉,“从后天开始,可就不能随意走动了,若是有人敢不听孤的命令,随意外出,那么孤一定将他杀了,送进花房做肥料!” 孩童们欢欢喜喜,两贯钱让他们忽略了后面的那句话,只有黄云、杨梅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目光,坚定的看着杨侑。 杨侑说完,走出屋子,叫过独孤武师,两人到了一间密室,杨侑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武师在杨侑耳边细语几句,杨侑凝眉,说道:“情报无误?” 独孤武师说道:“情报绝对没有问题,史万宝昨日又潜入卫玄府上,与卫玄、元迈等人商议良久。” 杨侑看出独孤武师有些迟疑,他猛地想起一个人,问道:“独孤卿家,是否只有这三个人?” 独孤武师看着杨侑目光炯炯,似笑非笑,不由心中一惊,他想到杨侑奇怪的表现,不由噗通一声跪下,道:“罪臣该死!” 杨侑看见独孤武师这般,心中越发的肯定,他笑道:“可是怀恩也在其中?”杨侑口中的怀恩乃是独孤怀恩,独孤怀恩的父亲叫独孤整,是独孤信的七子,在大业初年因病去世,独孤怀恩袭了独孤整的爵位,是如今独孤家在大兴城的掌舵人。 前些日子,李秀宁攻打鄠县,独孤怀恩仓皇逃出,以至于鄠县沦陷,他将责任推卸到临阵倒戈的鄠县守将身上,从而洗脱了罪名。而在历史上,杨侑知道他投靠了李渊之后,贼心不死,试图杀死李渊,取代唐朝,不料被唐俭及时揭发,反而被李渊杀死。 这个人,身上就有反骨,并不是忠心之人,所以杨侑在看到独孤武师迟疑的时候,本能的想到了此人。 独孤武师心中越发震惊,他猜测着,难道说殿下另外有一支暗中监视的力量?想到此,他额头上大汗流下:“殿下,副家主虽然前去卫玄府上,做出此等不肖之事,但恳请殿下看在微臣忠心为大隋的份上,能够饶恕家主。” “独孤卿家放心,孤不是薄情之人!”杨侑伸出手去,扶起独孤武师。独孤武师站起身来,心中犹自不安。 杨侑笑道:“独孤卿家放心,就算他想要对付孤,孤可以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不死!”杨侑说着,他需要安定独孤武师,而且,杨侑觉得,独孤怀恩有异心,并不是一件坏事,主要利用得当,此人或许可以成为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从而在关键时刻,给予卫玄、元迈等人致命一击,所以杨侑才会如此宽容。 “多谢殿下!”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又点点头,说道:“卫玄那边一旦有消息,不管何时,你都可以来见孤!” 杨侑回到宫中,迅速召见了李靖,从刚才得到的信息来看,不需要小桂子在元尚武军中传递消息,只要今日出兵,就能取得一场胜利。 第二十三章李靖的第一战 段纶出兵攻打永丰仓的消息很快传来,据密探回报,段纶已经出兵蓝田,朝着永丰仓进发。 根据消息,这一次是段纶亲自带兵,兵力足有一万,这个消息让杨侑很是意外,段纶出兵一万九意味着蓝田县基本空虚,这让杨侑怀疑李秀宁是不是又有什么诡计,因此,在得到段纶出兵的信息之后,杨侑负手在皇宫内踱步思考。 段纶是北平侯段文振的儿子,段纶造反,是有原因的,他的原配夫人死了之后,便娶了李渊四女李秀文,当李渊造反之后,段纶害怕被牵连,于是便在蓝田造反,声势极为浩大,足有万人之多。 他拉出上万人攻打永丰仓,也就意味着蓝田县的留守兵力不足,夺取蓝田的时机到了,不过夺取蓝田不能出兵太多,不然鄠县方面的李秀宁必然会得到消息,从而派兵援助,使得计划落空。 尧君素虽然领命,准备派人潜入蓝田,然后伺机夺取蓝田。但杨侑仍然忧心忡忡,这是他策划的第一战,如果失败了,信心就会受挫,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大兴城已经不能再失败了,军心、民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如果出击反贼失败的消息传来,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蓝田县一定是要夺取的,不然大兴城就陷入了反贼的包围之中,只有东线去洛阳的路还算畅通,而通往陇西、关内几个郡的道路已经被以李秀宁为首的反贼占据了。 而元尚武的情况同样让杨侑觉得诡异,元尚武如今已经筹集到两千私兵,多是元氏、卫氏家中的私兵,据消息称还有部分独孤家的私兵,就凭两千私兵,元尚武就想对抗段纶的一万反贼,说其中没有猫腻杨侑压根不信。 而这两千私兵中,有独孤家的人,这主要是独孤怀恩暗中做的准备,如今大隋飘摇,许多世家都在暗中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筹划,更不用说反骨仔独孤怀恩,不过杨侑既然已经许诺饶过独孤怀恩,就不会杀他,但利用他是肯定的,问题是在于,如何利用? 杨侑不安的踱步,这个时候,尧君素求见。尧君素进了御书房,跪在地上:“微臣拜见殿下!” “爱卿不必多礼!”杨侑说道,他示意尧君素坐下,这才问道:“爱卿,三千兵马可曾挑选完毕?” 尧君素点头,道:“微臣已经挑选完毕,个个都是精锐!” “很好,孤就等你消息,若是拿下蓝田,快马回报!”杨侑说道。 尧君素下去之后,杨侑走到沙盘面前,凝视着关中地形,他的目光在丰原停住,这个时候,李靖的五千骑兵应该已经驻扎在丰原马家沟某处隐蔽的地方了吧。 丰原位于渭南县城以南,从蓝田出兵,必然会经过丰原,否则只有翻过秦岭。马家沟位于丰原北部,这一代被河水冲刷,从而形成南北走向的横沟,而村民为了防止水土流失,在这一代种植了很多树木,非常方便埋伏。此时,李靖带着五千骑兵驻扎在丰原的马家沟一带,李靖坐在一棵斜脖子树下,时值响午,气候炎热,李靖手中拿着水囊,一边喝着水一边思考。 他是昨夜子时从玄武门率兵潜出的大兴城,经过一个半时辰,到达了丰原,因为战乱的关系,这一代的村庄大多荒芜,李靖派人搜查过,附近的村庄没有人,所以李靖不用担心消息外泄。 此刻,李靖的心绪有些不宁,这是他几十年来不曾有过的,他如今需要考虑的太多了,而考虑的太多,会让李靖有些困惑。他使劲摇摇头,想要将困惑他的东西甩掉似地。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疾奔而来,斥候翻身下马,半跪在李靖跟前,说道:“启禀将军,前方出现段纶部队,离此地尚有五里!” 李靖问道:“可知道总共多少人,粮草辎重位于何处?士兵装备如何?” 斥候回答:“反贼共计一万人,前锋有两千人,其中有五百骑兵,兵甲不齐,中军五千人,多是步兵,其中以刀盾兵居多,后军则有三千军,多是老弱,粮草辎重就在其后。” 李靖一挥手:“再探,若有情况,及时回报!”段纶出兵一万,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这让李靖很不确定,段纶究竟是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段纶骑在战马之上,神色凝重。 段纶少年成名,是大兴城中有名的游侠儿,与史万宝、丘师利等人交情匪浅,他父亲段文振是前兵部尚书,对于行军打仗,段纶也有所涉猎,可谓是个将才。 这一次,他接到李秀宁攻打永丰仓的建议,他曾思考了很久,他知道永丰仓的守军虽然只有一千,但训练有素,并不容易攻打,只不过,他对永丰仓存储的粮食、兵甲器械也垂涎三尺,在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他决定用新募的三千士兵守城,由副将段宇率领,而自己则带着老兵一万,攻打永丰仓。 虽然李秀宁的建议是假打,然后让元尚武取得大捷,但段纶还是对永丰仓内的物资充满了兴趣。他决定伺机而行,如果能打下永丰仓,获得里面的物资,就算抗命,也足以抵过了。更何况李秀文与李秀宁关系不错。 按照计划,大兴朝廷明天就会收到永丰仓被围的消息,元尚武就会出兵杀到永丰仓,之后的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只要段纶诈败,然后元尚武就会以两千兵马击溃一万敌军,这样的大功,加上卫玄、元迈等人的运作,元尚武必定会被升职,从而掌握更多的兵权。 那时候,掌握了大兴城部分兵力的元尚武,只要打开城门,迎接义军入城,大兴城就会被拿下了。 日后,只要唐公入了关中,称帝一定是必然,到时候段纶就是驸马的身份,权势极高了。段纶眯起了双眼,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这时候,路面开始变得狭窄起来,因为渭南还掌握在隋军的手上,所以段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秦岭北段的小路,只要过了丰原,在北上两里,就可以踏上宽阔的官道了,华阴县令李孝常是自己人! “加快速度,今日就要赶到永丰仓!”段纶下达了命令,随着命令,大军的速度明显加快,半个时辰后,大军走过了马家沟,段纶并不知道,李靖的五千骑兵隐藏在山沟之中,他率领着大军继续东进。 而就在这时,李靖接到了斥候的报告:“将军,反贼中军已经过了马家沟!” 李靖目光熊熊,他站起身来,拿起一杆马槊,喝道:“上马,随我杀!” 五千骑兵兵甲齐备,是隋军的精锐之师,听到李靖的言语,纷纷上马,抽出长矛,在李靖的带领下,朝着反贼后军杀去。五千骑兵何等气势,铁蹄之下,地面一阵颤抖,巨大的马蹄声轰然如雷。 李靖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如果赢了,他就会得到杨侑的信任,成为杨侑的心腹,从而获得更高的官爵,更多的财富。他自觉才高八斗,只是没有遇见伯乐,不知道他这匹千里马是何等优秀! 这一战,就是显示自己能力的时候了! 如雷的马蹄声传来,段纶后军的三千老弱抬起头来,顿时面如死灰,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精锐骑兵,让他们吓破了胆。段纶不曾想到后军会受到袭击,所以他安排了三千老弱,只是为了运送军粮,战斗力并不强大。 “杀!”李靖一声怒喝,手中马槊高高举起,奔驰的战马急速冲击,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李靖狠狠的将马槊送进一个反贼的胸膛。 “噗!”反贼的身体被刺穿,李靖抽出马槊,手臂更不停顿,再度将惊恐的士兵的头颅送上了空中。 五千铁骑面对三千辎重兵,毫无疑问的占据了上风,三千老弱丢下辎重,一声呐喊,四散奔逃。李靖留下副将焚烧辎重,自己则率领大军,紧紧咬住后军屁股厮杀。 此时段纶正幻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在他面前,似乎是一块块的金饼,对于他来说,美貌的女子已经不可能了,李秀文的名字虽然秀气文静,人也长的极美,但其实是个母老虎,最不喜人纳妾,与前夫长孙孝政离婚便是因为长孙孝政喜欢沾花惹草,李秀文一怒之下,休了夫婿,此时段纶恰好死了夫人,知道李秀文长的貌美,就娶了李秀文。 结婚之后,段纶才知道李秀文堪比隋文帝的独孤皇后,李秀文看见段纶与婢女说话,心中也会大怒,带人将婢女打死,如今死在她手上的婢女已经七八人了,段纶本来想要休了李秀文,但这时李渊起兵了,段纶知道,李渊在关陇贵族在会中拥有极好的人脉,日后成为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段纶不敢再做他想,转而对金银珠宝有了兴趣。 就在段纶幻想的时候,身边的亲兵忽然一指后方的天空,道:“将军,你看!” 段纶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浓烟四起,直冲云霄。段纶心中大吃一惊,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报!”这时,后方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那人在战马之上抱拳,说道:“将军,隋军不知从哪里杀出,如今已经烧毁了粮草辎重,正朝中军杀来!” 第二十四章段纶被俘 听到传令兵的话,段纶眼前一黑,几乎跌下战马。他刚才还在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可是转瞬粮草辎重被烧,后军被杀的溃不成军,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也太大了些。 这时,后军被隋军杀散的士兵三三两两的跑来,段纶知道此时若逃,军心就散了,若是一战,还有希望能够挽回败局,他抽出横刀,喝道:“全体转向,迎击隋军,若能斩杀隋军一个士兵,赏钱五吊,若是能斩杀隋军大将,赏金五十!” 段纶的士兵多是流寇,此外还有部分府兵,听到段纶如此重赏,纷纷抽出兵刃,胡乱叫着冲了上去。但后军被隋军骑兵疯狂追杀,为了逃命,士兵们纷纷朝着中军冲来,中军士兵根本冲不过去,反而被溃逃的士兵冲乱了。 此时,李靖率兵的骑兵已经杀来,隋军养精蓄锐已久,又是骑兵,这一段路虽然狭窄,但还算平坦,顿时被隋军冲散,李靖一马当先,手中的马槊在太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每一次刺出,就是一条人命,身后的五千铁骑也是能战之士,手中的长矛不断刺出,段纶的五千中军像稻草一样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无数士兵叫喊着,纷纷四处逃窜。 段纶眼中充血,将牙齿咬的咔咔直响,他想不到这一支隋军竟然是骑兵,在这片长七八里,宽二十丈的战场上驰骋纵横,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骑兵,步兵一般会在阵前摆放好辎重大车,以减缓骑兵的冲击力,又或者是利用长矛兵列阵,利用长矛的长度刺杀骑兵的战马。但此刻段纶没有辎重大车可以利用,而阵型的混乱使得士兵们根本无法列阵。 这就形成了屠杀,李靖带着骑兵在战场上冲杀了一次之后,他再度扭转马头,率领骑兵再度冲杀,段纶军在李靖的冲杀之下,五千步兵伤亡已经超过了五百,整个战场充满了血腥味道,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当李靖再次杀了一个对穿之后,段纶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一千人,李靖手中的马槊一片血红,他至少杀死了十个人,他很渴望这种感觉,因此,他再度扭转马头,进行第三次冲杀。 然而,在隋军骑兵三次冲杀之后,段纶军因为过大的伤亡,士兵已经丧失了斗志,纵然段纶仍然在大声的叫喊,鼓舞着斗志,但军心已溃,根本不听段纶指挥。 段纶大怒,红着眼,挥舞着手中横刀将两名不听将命的士兵斩杀,他希望可以激起士气,但士兵仍然四处奔逃,左右亲兵上前,劝慰道:“将军,大势已去,走吧!” 段纶很不甘心,他感到上了当,若不是这样,这支隋军如何知道自己的行军路线、时间?该死的卫玄,该死的元迈,该死的元尚武!他恨恨的拨转了马头,朝着华阴县奔去。这个时候,他只有先投奔李孝常,保住性命再说。 “驾!”段纶抡起皮鞭,恨恨的抽打在战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段纶的军队,骑兵并不多,而且段纶一身白色的甲胄,很是显眼,段纶一行七八骑逃走,很是显眼,早就被李靖盯上,他立刻留下副将打扫战场,自己带着十几名隋军追了下去。 “我投降!”段纶军有士兵蹲下身子,抱着头,大声的喊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隋军大声的叫喊着,很快,整个战场上,段纶军士兵蹲在地上,纷纷投降。 段纶听到声音,心中大为后悔,他为自己的贪心而后悔,更是为大意而悔恨,若不是轻敌,以为这一切早就是商量好的,他怎么会不派出斥候四处打探,以至于中了隋军埋伏? 段乱伏在战马之上,尽可能的降低重心,让战马跑的更快一些,身后,李靖率领十几个精锐骑兵紧紧追赶。 “将军,你先走,我来断后!”一个亲兵说着,扭转马头,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但李靖不给他机会,战马如风,手中马槊举起,狠狠的朝着那人的胸膛扎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那名亲兵胸膛被扎出一个血洞,翻身倒下,很快,飞速驰过的战马将他的肠子踏出,他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段纶看见亲兵惨死,心中更加恐慌,他连连怕打着战马,朝着华阴县逃窜。两边美丽的景色不断向后移动,段纶一口气奔出了两里,或许是因为隋军战马马力衰竭的缘故,段纶与李靖的距离越来越远,这让段纶心中微微放松,他擦了一把额上的大汗,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就在这时,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弯,马头朝下栽了下去,段纶措不及防,跌落地上,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就要站起身之时,十余名长枪兵将冷森森的枪尖对准了段纶的咽喉。 “段纶,久候多时了!”一个身着甲胄,头戴铁盔的人说着,段纶看着他,大吃一惊,道:“是你?” 此人正是王行本,在他接管了永丰仓之后,飞鸽传书杨侑,而杨侑在与李靖确定计谋之后,又让王行本在渭南县至华阴县的路上埋伏,以防段纶的逃兵。 可是王行本没有想到,竟然捉住了段纶,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想到此,王行本眯起了双眼,打量了一番段纶之后,喝道:“捆了!” 段纶不停的挣扎,可是面对七八名强壮的隋军,他的反抗只是徒劳,很快,段纶就被捆了个结实。 “松一些,不能呼吸了!”段纶叫着,绳子捆的很用劲,深深的陷入了肉中,让段纶很难受。 “段纶,你又不是本将的客人,何须对你客气?”王行本说着,目光看向了不远处。 西方马蹄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很快,李靖带着骑士出现了王行本的眼中,看到段纶被擒,李靖吃了一惊,拍马走到王行本两丈远处,这才停了下来,问道:“你是?” 李靖在多年前见过王行本,后来李靖居所不定,又在马邑数年,对王行本的印象不深了,而王行本却一直在河东任职,接到杨侑命令回到大兴之后,不久又匆匆赶到永丰仓,没有在大兴过多停留,所以李靖没有见过他。此刻李靖看见王行本,心中不是很确定。 “本将王行本,奉殿下之名,特在此捉拿段纶!”王行本说道。 李靖在战马之上抱拳,“原来是王将军。”他心中微微失望,王行本说奉了杨之鱼,可是他李靖压根不知道,这让他感觉到杨侑不信任他。 王行本却是呵呵一笑,道:“李将军大破段纶,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如今此贼被擒,就交给将军了!”说着,王行本示意左右将段纶送过去。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此人乃王将军所擒,药师不敢居功!” 王行本拱拱手,道:“李将军不必客气,永丰仓还有要事,告辞了!”王行本说着,翻身上马。 李靖目光炯炯,看着王行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王行本的身影消失不见,李靖这才勒转马头,喝道:“走!”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兴城内,杨侑正仰望着渭南县的方位,按照情报,这个时候李靖应该与段纶交战,五千骑兵,此外还有一代名将李靖,应该是一场大捷,而且,杨侑还安排了王行本在道路两旁埋伏,段纶若是被击溃,只有朝着东边的华阴县一带奔逃,所以这一战,段纶毕竟被擒。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春明门,几名守军正在闲聊。 “哎,听说各地起义此起彼伏,这大隋真是要完了吗?”一个年约四十的大胡子兵说道。 “是啊,不说别地,就是那鄠县,就有七八万的反贼,听说首领是一个女人,叫李什么来着?” “嘿,这个我知道,叫李秀宁,据说是李渊的女儿。”另一个插嘴。 “李渊?听说他已经拿下绛郡,你们说,李渊会打到大兴城吗?”一个年轻士兵问道。 “哎,管他谁是皇帝,只要给咱一口饭吃,咱就认他!”大胡子兵说道。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远处狂奔而来,他手中举着令箭,将到春明门的时候,他大声喝道:“李靖将军大破反贼段纶,如今已经将其擒获!”这时杨侑与李靖说好的,若是这一仗获得大胜,传达军情的士兵就回答沿途大叫,这也是振奋军心民心的一种方式。 果然,随着这名士兵的大叫,春明门附近的士兵、百姓脸上均是一喜,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春明门进去之后,便是一条大道直通皇城的朱雀门,但这条大道上经过隆庆、宣仁等坊区,更是要经过热闹的都市会,随着这名传令兵的大喊,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一振奋的消息,他们互相传达着,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大兴都知道隋军取得大胜,擒获了反贼头目之一段纶的消息,这个消息让百姓们精神一振,他们感到了一丝安全感,这是自从天下大乱之后未曾有过的。 第二十五章各方反应(上) 尚书府,书房。 卫玄背着手走来走去,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陷入了沉吟之中,“你是说,整个大兴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 在卫玄身后的是他的义子卫孝节,此刻,卫孝节半躬着身子,道:“是的,父亲,那名传令兵沿着大街大叫,又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恐怕此刻整个大兴城都知道代王在丰原取得大大捷,活捉段纶了。” 卫玄只觉得头晕,他感觉又被骗了,如今元尚武尚未出兵,段纶就被隋军击破,这不可能是巧合!可是,如果不是巧合,而是小殿下的刻意安排,那么,小殿下是如何得知段纶的行军路线,并且提前布局,以至于段纶没有发现? 种种的疑点让卫玄迷惑,他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我想安静一下!” 卫玄需要时间思考一下,这其中的奥妙,段纶的行军路线卫玄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卫玄才觉得事情非常糟糕,段纶是李渊的女婿,如今被捉,如何解释? 前些日子史万宝代表李秀宁前来谈判,要卫玄想办法救出被关押的李智云,当时卫玄就觉得很难,要知道李智云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看守李智云的都是杨侑的心腹,卫玄虽然一心投靠李渊,以博取更大的利益,从而在新朝建立的时候得到一场富贵留给子孙,但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正是因为如此,每做一件事都思考慎密,这才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可是,这一切的问题出在了那里?以至于段纶被擒? 就在这时,卫福在外面敲门,“老爷,元侍郎求见。” 元侍郎就是元迈,卫玄知道元迈早晚要来找自己,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当即说道:“请他过来!” 片刻之后,卫福将元迈带到,进了门之后,卫福退了出去。 元迈满脸焦急,道:“卫尚书,如今全城都在传说段纶被擒的消息,以卫尚书之见,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卫玄咳嗽一声,道:“此事我也不知真假。”他示意元迈坐下,看着元迈的一脸焦急,卫玄说道:“唉,此事若是真的,那么殿下背后一定有高人在指点。” 元迈急忙道:“卫尚书,如今段纶被捉,要怎么和李秀宁解释?” 卫玄皱了皱眉头,这也是最大的难题,他叹口气,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段纶的性命,这样才能对李秀宁有所交代,可是,怎样保住段纶的性命? 就在这时,卫福在门外说道:“老爷。”卫玄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要事,卫福绝对不会打扰自己,便吩咐着:“进来吧!” 卫福进来之后,瞧了一眼元迈,低声说道:“老爷,宇文福及来访!” 北周柱国将军宇文盛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宇文归、宇文述,宇文静,宇文福及是宇文静的儿子,宇文静两父子都赋闲在家,在朝廷之中没有官职在身。不过,因为宇文归在山东做官,宇文述跟着皇上南巡江都,不久前病死,但宇文化及几个兄弟都在江都,在这种情况下,宇文福及成了宇文家在大兴城的管事人。 宇文福及在门外焦急的等候着,浑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杨侑密探的眼中,宇文福及等了半响之后,卫府的大门再度打开一条缝,卫福露出半个头,道:“宇文老爷,请!” 宇文福及急忙走进卫府,在卫福的带领下,朝着卫玄的书房走去,宇文福及一进书房,看见元迈也在,不由愣了一愣,随后笑道:“想不到元叔伯早小侄一步。” 宇文福及又给卫玄请安:“小侄见过伯父!” 卫玄眯起眼睛,看着宇文福及,道:“你父亲身体可好?” 宇文福及道:“托伯父的福,比以前好了许多。”宇文静患有偏瘫,三个月前,卫玄得到一个偏方,让人送了过去,想不到还有些疗效。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卫玄话锋一转,说道:“贤侄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 宇文福及一脸严肃,道:“伯父,今日我听舍弟说,宫中兵马调动频繁,可是将要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玄一愣,他听出了宇文福及言语之中的不同,段纶今日在丰原被俘,据说是李靖率领的五千骑兵,五千骑兵人数不少,卫玄义子在宫中当值,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此事,由此观之,李靖的五千骑兵必定是昨夜调动,这才避过了耳目。 但此时宇文福及说起兵马调动,显然是另一回事。他眯起了双眼,小殿下这是又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卫孝节的声音:“父亲,孩儿有事禀告。” 卫玄道:“进来吧!” 卫孝节进来之后,看见书房内的元迈、宇文福及,他知道这几人都是父亲的坚定同盟,当即也不忌讳,说道:“父亲,刚从宫中传来消息,殿下夺回了蓝田县。” “什么?”元迈、宇文福及乃至于卫玄均是忍不住出声,这个消息太让人惊讶了,大兴城中根本没有出兵,是何人收复的蓝田县?莫不是李靖?他擒获了段纶,要攻下蓝田就简单了许多,可是从时间上,来不及啊。 卫玄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问道:“可是李靖轻骑偷袭蓝田?” 卫孝节摇摇头,道:“李靖的大军已经过了新丰,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回城。”他顿了一顿,说道:“孩儿听到的消息,是尧君素夺下的蓝田。” “尧君素?”元迈感觉到不可思议,他疑惑的看着卫孝节,说道:“贤侄,你可是听错了?” 卫孝节摇摇头,说道:“消息绝对可靠,据说尧君素从西苑的禁军之中挑选了三千骁勇,然后化整为零,潜入了蓝田县。” 元迈忍不住发问,道:“三千士卒这么多人潜入蓝田,难道留守蓝田县的副将不会发现吗?” 宇文福及、卫玄也看向卫孝节,代表着他们也是同样的疑问。 “段纶这一次假装攻打永丰仓,兵力全出,只留下了三千新兵守卫蓝田。尧君素的三千骁勇进入蓝田,声称要参军,段宇见他们长的魁梧,一时高兴,结果被尧君素一刀砍死,三千禁军趁机发难,夺了蓝田。” “丝!”卫玄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他看来这个计策有着很多不足,但选择的时机却是恰到好处,与段纶在丰原被偷袭一样,被一棍击中了要害。 卫玄眉毛拧成一团,所有的一切本来是按照计划行事,可是中途出现个李靖,然后又出现了一个尧君素,将所有的一切全给搅乱了,接下来该怎样做?卫玄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身在东宫的杨侑接到消息,心中却是大为高兴,他忍不住高喝几声,将压抑的心情统统释放。这一战,李靖歼灭段纶军将近两千军,俘虏近七千,余下的千余逃兵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藏起来了。 这一战,虽然并不能动摇李秀宁的根基,但却鼓舞了士气,而且刚从蓝田传回来消息,尧君素已经收回了蓝田,三千兵马已经入城,控制住了蓝田,就稳定了大兴城以东的局面,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当然,杨侑也知道,李秀宁必然会攻打蓝田,夺回这个战略要地,下一步,杨侑就是要巩固战果。 第一,先要奖赏有功战士,按照军功来奖励,让士兵们觉得为国效力是光荣的,这个名单,等李靖将士兵的立功情况统计完毕,杨侑会亲临西苑,发放奖励。 第二,蓝田县经历多年战乱,百姓多苦,需要从永丰仓运送粮食,安抚百姓,同时修缮城池,以防李秀宁的反扑。 第三,要对李秀宁严密监视,时刻注意李秀宁部的动静,随时支援蓝田。 杨侑想着,这时,小桂子来到杨侑身边,说道:“殿下,该用餐了。” 杨侑笑道:“不急,你让人通知李靖,进城之后,立刻来见孤。” 半个时辰之后,李靖带着五千骑兵以及俘虏回到西苑,李靖接到命令,兵甲未卸,便赶到了皇宫。 “微臣见过殿下!”李靖身着铠甲,只是抱拳施礼。 杨侑笑道:“李爱卿辛苦了,孤急着召见你,乃是有事相商!”杨侑说着,又吩咐小桂子,说道:“酒食可都准备好了?” 小桂子应声,说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杨侑呵呵一笑,上前一步拉起李靖的手,说道:“李爱卿想必未曾用餐吧,今日就陪孤在此吃饭吧!” 李靖知道杨侑必定有事,当下也不推辞,走在杨侑之后,又听杨侑问起丰原战事,李靖将情况一一说了,末了,李靖说道:“抓获段纶,乃是王将军,微臣不敢居功!” 杨侑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说道:“李爱卿,段纶虽然是被王行本捉住,但李靖击破段纶的大功,孤自然会记得,孤已经准备了锦帛,准备奖赏有功之士,爱卿辛苦一下,整理一个功劳薄上来。至于你嘛,只要李爱卿用心做事,孤绝不会亏待爱卿!” 第二十六章各方反应(下) “呼!”微风卷起一张枯叶,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飘过小桥,然后落入水池之中,荡起一丝丝波澜。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散播,让人不由心情畅快,在这样的美景之下,,如果能有几个好友,在月色之下把酒言欢,实乃一件快事。 此刻,议事厅内,烛光熊熊,李秀宁神色凝重,美目中带着一丝自责,缓缓的说道:“这一次,是我的错,是我判断失误,这才使得段纶被擒,蓝田也落入朝廷之手,四妹也下落不明。” 史万宝一拍大腿,道:“直娘贼,卫玄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两面三刀,欺骗我等!” 李神通的神色也非常不好看,蓝田失守,虽然从蓝田传出消息,李秀文在隋军斩杀段宇的时候,就有亲兵将消息传来,随后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李秀文逃出段府,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逃脱的机会非常的小。 而此刻距离隋军攻下蓝田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还没有李秀文的任何消息,想到是被隋军抓获了。在战乱之中,一个弱女子被抓获的后果,李神通已经不敢去想。 马三宝这时说道:“依我之间,并非卫玄两面三刀,恐怕这一切卫玄也是被利用了。” 史万宝对马三宝否定自己的意见很是恼怒,他粗声粗气的问道:“卫玄已经六七十岁了,活的比乌龟还精,就凭那小殿下能骗了卫玄?我看就是他欺骗总管!我早就说过,他们靠不得!” 马三宝修养极好,面对史万宝的责问,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姐,恐怕这一次是哪个李靖的主意。”本来马三宝只是一个家僮,断无参与军机的资格,但他凭借一张嘴将何潘仁说服归顺李秀宁之后,李秀宁从没将他当成家僮来看待,每有大事,都会与马三宝商量。 李秀宁对马三宝的意见很是赞同,与此同时,她也对史万宝的粗俗很是讨厌,只不过当初史万宝与李神通一起组织了一支义军,可算元老,而且他本人武功不凡,是大兴城中有名的游侠儿,名声很是响亮,所以李秀宁即使不喜欢他,但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也不好对史万宝大加斥责。 李秀宁此时身着男儿装,显得很是英姿,只是在英姿之下,又有着忧愁:“这一次段纶被俘,我打算用李纲换回他,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纲曾任前太子杨勇的太子洗马,教授杨勇政事、文理,其为人正直,饱读诗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何潘仁起事的时候,恰好李纲返京,于是将其擒获,封为长吏,但李纲一直不愿效力,此刻李秀宁立刻想用李纲来换段纶。其实她的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可能,毕竟李纲虽然名气甚大,但与代王却不熟悉,而且论重要性根本不可能与段纶相比,杨侑会同意吗? 李神通摇摇头,道:“依我看并没有这个可能。”李秀宁闻言一阵沉默,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的心中还是如此想罢了。 史万宝看见李秀宁沉默不语,说道:“总管,以末将之见,今夜就提一支兵马,杀向蓝田。” 李神通说道:“夜晚行军不便,更何况隋军刚刚占据蓝田,想必早有防备,要想夺取蓝田恐怕不易。” 史万宝与李神通交情极好,听了李神通的话,只是闷头并不吭声。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李神通迅速起身,在门后警觉问道:“什么人?” 一人在门外说道:“李将军,大兴城中传书。” 李神通打开门,接过书信,叮嘱了来人几句,这才关上门,走到位置上坐下,在烛光下打开书信,看了一眼之后,递给李秀宁,说道:“卫玄说他也中了计。” “哼,不足为信!卫玄老儿,若是让我打破大兴城,一定将他砍成两截!”史万宝说道。 李秀宁接过传书,只见书信上,卫玄解释了一番,底下还有元迈、元尚武、宇文福及等人的手指印和签名,李秀宁沉吟片刻,说道:”看来此事并非卫玄出卖我等,只是这幕后有人暗中策划,卫玄这才吃了大亏。” 马三宝道:“小姐,我觉得不管是谁指使,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夺回蓝田,以保持对大兴城的压力,以等唐公大军。”夺回蓝田,同时也是对渭南保持压力,从而使得隋军从永丰仓运送粮食面临着危险,于战略意义上有着重要的考量,因此马三宝赞同出兵。 史万宝冷哼一声,显然对马三宝拾他牙慧非常不满。李神通想了一想,道:“蓝田守军不多,我愿与史万宝领一万军队收复蓝田。” 马三宝补充道:“我军若是出兵,大兴城中必定会有援军,依我看,不如两万军押后,以防大兴城出兵。” 李秀宁沉吟着,她想到四妹如今没有消息,或许就是藏在蓝田的某处,等着自己援救,想到此,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正该如此,传我军令,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初动身。” 大兴城中,杨侑与李靖吃过晚餐,一起在书房研究战局。 此时,沙盘上蓝田县的地盘上插了一根赤红旗帜,大兴城以东赤红色开始增加,杨侑指着沙盘,道:“李爱卿,尧君素只有三千兵马,至于降军,则是累赘。还需要分兵看守,加上蓝田县城池并不高大,尧君素兵力不足,想要守住蓝田,恐怕是不易。” 李靖点头,说道:“微臣明日率领五千骑兵,支援蓝田。” 杨侑摇摇头,说道:“孤已经派李袭誉押送物资赶往蓝田。至于蓝田,并不用爱卿前去支援。” 李靖一愣,不明白杨侑究竟在想什么,既然尧君素守不住蓝田,为何又不派兵支援?看着李靖满脸疑惑,杨侑笑道:“爱卿以为,这一次李秀宁若是出兵,能有多少兵马?” 李靖想了一想,指着沙盘,说道:“如今李仲文、丘师利在始平有两万兵马,向善思在盩厔有一万人马,其余的皆为李秀宁所统帅,足有七八万,分布在鄠县、甘泉宫一带。” “李秀宁兵马足够,如果要攻打蓝田,至少会派兵一万。”李靖说道。 一万兵马与杨侑猜想的大致符合,毕竟蓝田县的城墙既不高大,隋军也不多,杨侑指着鄠县,在到蓝田县之间划了一下,说道:“只不过,从鄠县到达蓝田,几乎是一条直线,旧长安城夹在其中,这段路,骑兵只需大半个时辰,而步兵则需要两个时辰之多。” 杨侑说的长安旧城是汉朝的长安,因为战乱及年久失修,已经弃用了,但在旧长安城,还有三千士兵守卫。李秀宁出兵,必然不会攻打长安旧城,而是会沿着终南山北段行走,绕过长安旧城,避免被隋军发现。 “李爱卿,你认为李秀宁出兵的几率能有多大?”杨侑认真的问道。 李靖沉吟片刻,道:“蓝田扼山南之咽喉,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微臣以为李秀宁一定会派兵。” 杨侑眯起双眼,仔细的看着沙盘,说道:“既然如此,爱卿可带五千骑兵埋伏于此!”杨侑指着蓝田以南,是终南山的尽头,这里地势险要,足以伏兵。 李靖眼中带着疑惑,李秀宁被伏兵了一次,一定会小心翼翼,为何殿下如此执着? 杨侑笑道:“爱卿只是奇兵,可带足干粮,埋藏在此地,至于李秀宁若是攻打蓝田,孤亲帅一万大军前去支援。” 李靖眼中精光闪动,他瞬间明白了杨侑的计划,还是如同这次擒拿段纶一般的计策,他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微臣今夜带兵出城。”五千兵马,只要带上干粮和少许马粮,就足够了。 出兵之事议定,李靖走出书房,杨侑这才按了按太阳穴,他有些累了,这时候能有一壶浓茶,又或者是有一包黄果树烟提提神也是好的,杨侑在书房中踱步,就在这时,独孤武师在书房外说道:“殿下,臣有事求见。” 杨侑给独孤武师的权利相当之大,可以不需要通报便可以进行奏报,这个时候独孤武师过来,又有什么事情?想到此,杨侑道:“进来吧!” 独孤武师进来,施礼之后,独孤武师说道:“殿下,据可靠消息,宇文福及、元迈等人夜访卫玄。” 杨侑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可知他们谈些什么?” 独孤武师摇头道:“臣手下扮作乞丐,只看见宇文福及、元迈等人先后进入尚书府,商谈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杨侑沉吟着,说道:“上次你搭上的那条线,继续跟进。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打入卫玄内部。”说到此,杨侑深深叹息一声,这一次伏击段纶成功,若不是机缘巧合,射下了卫玄用来传递信息的信鸽,段纶也不会被擒。这一次只是巧合,杨侑并不希望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巧合之上,他需要完全的掌控,不管是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是他人的命运。 独孤武师领命,退了下去,留下杨侑看着夜空,思索着如何击退李秀宁的反扑。 第二十七章恐吓 阴暗的监狱里,不时传来几声淫荡的笑声,李智云的怀中,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叫做胡春儿,是大兴城中里一个不红不紫的女子,胡春儿的相貌尚可,只是身材有些肥胖,因此得不到嫖客的赏识,一直红不起来。 前些日子,一个长的英武不凡的男子找到胡春儿,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去某个特殊的地方,每去一次,就可以得到两吊钱。如今大隋虽然物价上涨,但两吊钱还是不少,基本可以满足胡春儿半个月的所需费用了。 虽然去监牢有些让胡春儿拉不下脸面,但一想起老鸨每次看见自己就垮着一张脸的模样,胡春儿还是咬咬牙,为了两吊钱,拼了!来到了监牢之中,胡春儿这才意外的发现,这处监牢竟然是皇家的监牢,怪不得那人神神秘秘,非要让自己带上眼罩。 胡春儿嘴巴很会说,面对饥渴异常的李智云,胡春儿很快就用高超的手段将李智云伺候的服服帖帖的,李智云对胡春儿可算是言听计从了。 而让胡春儿更为惊讶的是,这个坐牢的的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李渊儿子,如今关中一带群盗的首领李秀宁的弟弟。这个消息让胡春儿震惊,更让她有了一丝想法。反正是奉命行事,那就不妨和李智云拉拉关系,说不定以后李渊父子夺下了大兴城,李智云看在这段情份上给自己一个出身呢? 想到此,胡春儿更加使出了浑身解数,极力的讨好李智云。 李智云此刻有些喘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需要女人的渴望,而且每次吃完饭之后这种渴望尤其的强烈,这就是所谓的饱暖思淫欲?李智云有些疑惑不解,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按道理来说,十四岁的他应该有着极为强烈的危机感才对,而且杨侑对他,也太好了一些。 与旁人的监牢不同,囚禁李智云的监牢里铺着厚厚的褥子,暖和的毛毯,在夜晚的时候,李智云不用担心会被冻醒,这样的待遇是以前的犯人从未有过的。 每日可口的饭食,温软在怀,让李智云感觉到,除了不是很自由之外,很多地方胜过了在河东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年幼的李智云落入了杨侑的圈套之中。 就在这时,监牢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狱卒走了过来,喝道:“时间到了,你快走吧!” 胡春儿皱皱眉,这些五大三粗的狱卒打断她的遐思,这让她很不高兴,但她知道,这些狱卒她惹不起。胡春儿娇哼一声,慢慢的穿着衣裳。 “快点!”出人意料地,狱卒连胜的催促着。 胡春儿心中更加不高兴了,李智云却是嘿嘿一笑,伸出手在胡春儿身上摸了几下,道:“美人儿快些回去,明日再来!”胡春儿扭动了几下身躯,喜滋滋的穿上衣裳,这才迈着碎步走出了监牢。 刚出监牢,胡春儿的眼睛就被蒙上了,然后按照惯例,有人将她领出皇宫。 这时,胡春儿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众人低呼的声音,胡春儿竖起了耳朵,想要听的更清楚,但很快就被带了出去。 来人正是杨侑,他走进监牢,就看见李智云躺在褥子上,面上红潮犹在。看来这个情形,杨侑冷笑一声。 杨侑不自认为是好人,当他发现他穿越到了大隋末年,而且附身在大兴城留守代王杨侑身上的时候,他虽然一度迷茫,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是一个群雄争霸的时代,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弱者并不值得可惜。 例如历史上的杨侑,当大兴城被攻下之后,身不由己的被李渊尊为皇帝。皇帝,一个至高无上看似权利无边的词,可是当它的前面加上傀儡两个字的时候,就显得是那么的凄凉。之后的禅让,之后被鸠杀,都是历史上杨侑作为弱者的结局! 李渊是反贼吗?或许是,在这么一个群雄争霸的时代,他不过是乘势而起的一方诸侯,只是历史上他笑到了最后,从此有了一个王朝,叫做大唐! 杨侑恨李渊吗?或许有一点,这种恨意不是“杨侑”本身,更多的是敌意。穿越而来的杨侑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要对抗李渊,将李渊、薛举、窦建德、王世充等等这一干反贼统统消灭。 所以杨侑必须要不择手段,对于杨侑来说,最大的现实就是活下去,什么仁义,什么道德,必须要建立在自己能够活下去的基础上。 而李智云,是一个棋子。 杨侑缓步上前,看着在褥子上喘息的李智云,忽然,杨侑笑了,他看得出,李智云胖了,身子也更为虚弱了,而重要的是,他的意志力似乎不如往昔那般坚强了。 一个没有斗志的对手是毫无威胁的,尽管此刻的李智云不是对手,但他却是对抗李渊,对抗李秀宁的一个重要筹码。 “你,过得怎样?”杨侑的声音,很是冷淡。 李智云没有吃过什么苦,而且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心智尚未成熟,他显然不知道杨侑的打算,看见杨侑发问,忙爬到门边,看着一脸英气的杨侑,回答着:“多谢殿下赏赐,我过得还好,吃得饱,穿得暖。” 杨侑笑了,问道:“孤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好吃好喝,还有美女相伴,只要你为孤偶尔做一些小事。”看着李智云疑惑的眼神,杨侑补充:“一些很简单的小事。” “而另一条,就是死!”杨侑冷冷的口气让李智云心中一颤,而这时,两名禁军走了过来,两名禁军一个人拉着那人的左臂,而另一人则拉着那人的右臂,就这样缓缓的走来。 那个人似乎受过了很严重的拷问,头发散乱在脸上,将脸上遮住了,但在桐油灯下,李智云仍然看见了触目惊心的血迹。这人已经无力行走,面对两名身强力壮的禁军,只能任由他们拖拽着,所经之处,被鲜血染红了,成为一条曲折的血痕。 “你知道他是谁吗?”杨侑笑了。这时,两名禁军走到杨侑身后,独孤千山伸出一只手将那人抓了起来,另一只手则将那人的头发拢到了一边,露出了满是血痕的脸出来。 “啊!”李智云吃了一惊,虽然这个人的脸上有了不少鞭痕,但这张清秀的脸庞,他是不会看错的:“是四姐夫!” “不错,他就是段纶,段文振的次子!”杨侑冷冷的说道,这个口气让李智云心中冒起了一股冷气,看着段纶血肉模糊的模样,李智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心中害怕到了极点。 “阿云,不要害怕,唐公很快就会打破大兴城,然后将这个小子千刀万剐!”段纶说道,他性子坚韧,适才面对杨侑的招降,忍不住高声怒骂,最终被杨侑狠狠的抽了一顿皮鞭。 李智云倒退两步,道:“四姐夫,你还活着?” “嘿嘿,我没那么容易死!”段纶嘿嘿笑着,声音如同乌鸦一般,格外的难听。 杨侑蹲下身子,冷冷的看着段纶,眼中充满了蔑视,“你当然没那么容易死,孤还等着让你看着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段纶身子一震,他的女儿段幽今年才三岁,是前妻所生,长的粉嫩可爱,乖巧伶俐,所以虽然是女孩子,深得段纶的喜爱,就是后妻李秀文,对段幽也十分宠爱。段纶不怕死,他甚至不怕背上一个造反的罪名,日后只要唐公取得了天下,这算是造反吗?这叫义师,为民伐罪的义师! 段纶虽然不怕死,可是他的心中有两个牵挂,一个是妻子李秀文,虽然李秀文总爱吃醋。另一个牵挂就是女儿段幽了。听到杨侑的威胁,他忍不住挣扎了几下,骂道:“你是一个魔鬼!” “你错了!”杨侑摇摇手指头,看着一脸畏惧的李智云,杨侑笑道:“对于那些屡受国恩却不思回报的反贼,孤一定不会姑息,比如你。斩草除根,你当孤是小孩子,不懂这个道理吗?” 杨侑说着,一挥手,独孤千山将段纶拖到另一个监牢内,很快,按照杨侑的指示,段纶的双手被拷了起来,然后绑在柱子上,独孤千山拿出一根皮鞭,在空中舞了几圈,啪啪的声响让李智云越加畏惧了。 “别忘了,蘸一些盐水。”杨侑的声音响起。 “是,殿下!”独孤千山应声,早有禁军将一个盛满了盐水的小盆端来,独孤千山将皮鞭在盐水中浸了浸,然后挥舞着皮鞭,抽打在段纶的身上。 “啊!”段纶虽然性子坚韧,但浸了盐水的皮鞭抽打在身上是那么的疼,让段纶忍不住叫出声来。 杨侑眯起了双眼,看着李智云,只见李智云抓紧了木柱,看着段纶被抽打的情形,听着段纶不断传出的痛苦呻吟,李智云脸色变得铁青,他越发的害怕了,他忽然看向了杨侑,奔上几步,道:“殿下,我愿意听从你的命令!” 第二十八章米行(上) 蓝田县位于大兴城东南方向,因为紧扼上洛郡,是出兵武关,进而夺取南阳盆地的要道,又因为通往汉中,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天色已黑,蓝田县城头上却是灯火通明,尧君素立在城头上,遥望着西方,李袭誉站在一旁,他是在黄昏之前到达的蓝田,他此行,带来了大量的劳动力,这些劳动力多是死囚,被杨侑拿来当苦力。 此外,还有大量的粮食、蔬菜肉食以及一些战略物资,此刻,尧君素已经派人在城中放粮,争取老百姓的支持,同时府库也被打开,所有的物资都被运送到城墙各处。 临时召集起来的民夫正在奋力的修补城池,尧君素给予了他们极高的报酬,这让民夫们很是欢欣鼓舞,点燃了无数火把在城头上修补着缺口,同时,将巨石、檑木等必备的守城物资运送到了城头备放。 相比较而言,死囚的待遇就没有那么好了,一些士兵手中拿着鞭子,不停的催促着死囚工作,死囚们将泥沙运送上城头,稀少的泥水匠在死囚的辅助下,奋力的修补城头的缺口。 一夜之间,要将偌大的蓝田县修补完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尧君素将重点放在了蓝田县一些重要的地方,此外就是破损的较为严重的地方。 “李将军,你以为这一次,李秀宁什么时候回来攻打蓝田?”尧君素忧心忡忡的问道。他的忧心并不是担心李秀宁来攻打,而是担心大隋的未来,虽然殿下现在的表现足以让尧君素惊讶,但如今的局势实在是太糟糕了! 如果说守不住蓝田,那么蓝田就没有攻打的必要,但尧君素也清楚,面对李秀宁日渐膨胀的势力,有必要进行还击,夺回蓝田就是第一步,不然随着李秀宁的逐渐蚕食,日后大隋仅凭着一座大兴城,更没有中兴的希望。 尧君素的心里是矛盾的,但他是忠诚的,他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尧君素是一名武将,他御下有术,有着极强的人格魅力,但对于战略,就不如李袭誉了。 李袭誉听到尧君素的询问,心中也是微微叹息。当初,在李渊刚刚造反的时候,李袭誉就提出了几个对策,可是没有人采纳,阴世师、骨仪驳回了他的计策,这趟李袭誉很是灰心,转而替自己的前途考虑了起来。 所以他提出去山南募兵,可是他刚到山南,又被殿下派出使者召回,这让李袭誉疑惑,但随后,李袭誉发现,殿下不知道怎么的,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便是他曾经的建议。 在与殿下一番长谈之后,李袭誉格外的惊讶了,他发现殿下虽小,可是对于局势的分析,居然头头是道,宛如一个老手一般,而这一次,让李靖埋伏在丰原,居然奇迹般的抓住了段纶,更是利用段纶攻打永丰仓之际,蓝田兵力空虚,巧妙的拿下了蓝田,这不得不说,就算是李袭誉也做不到。 李袭誉隐隐的觉得,殿下一定还有什么后招,从目前他的布置来看,殿下是一个谨慎的人,而且似乎他有着很多秘密。比如,他怎么知道段纶会在什么时候出兵从而提前埋伏? 李秀宁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出兵,李袭誉不知道,但他认为殿下一定会知道,而且从他连连催促自己来看,想必是掌握了什么信息,所以在面对尧君素的询问,他只有回答:“我以为,李秀宁会在两日之内出兵。” 尧君素眉毛一扬,道:“两日,两日!时间何其短也!”在尧君素看来,两日的时间太短了,要想将蓝田修补完毕,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可是,没有时间啊! 的确没有时间,李袭誉觉得李秀宁会在两日之内派出大军,可是次日辰时末,尧君素派出的斥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反贼一万在李神通、史万宝的带领下,朝着蓝田进发,目前已经走过了长安旧城,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即将抵达蓝田。 得到消息,尧君素背着手思索了一阵子,立刻让心腹带着士兵堵住城门,同时加快修补城池。至于向殿下请求援军,他知道此刻殿下肯定得到了消息。 杨侑是在辰时初就得到了消息,事实上,鄠县离大兴城并不远,稍微大的军事行动,根本瞒不过杨侑的耳目。但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杨侑也非常疑惑。 根据消息,李秀宁派出了以李神通、史万宝领兵一万,攻打蓝田,这本身没有问题,已经被杨侑猜想到了,但据说,还有一直至少一万五千人以上的反贼出了鄠县南门,似乎有南下汉中的趋势。 这让杨侑疑惑,李秀宁究竟在做什么?此刻攻打汉中根本不符合李秀宁的战略啊,杨侑在院子中踱步,这时,骨仪在外求见。骨仪进来之后,施礼道:“殿下。” 杨侑收回目光,问道:“骨爱卿,如今城中百姓如何?” 骨仪点头,说道:“臣正为此事而来。”说着,骨仪顿了一顿,从袖中取出奏折,递给了小桂子。小桂子上前几步接过,然后放在案头。 杨侑扫过奏折,笑道:“骨爱卿就先说一说吧!” 骨仪说道:“微臣经过探访,发现自从段纶被俘的消息传来之后,京中百姓情绪稍定,而自从上次殿下开仓放粮之后,京中米价大为下跌,百姓多有称赞,说殿下是个明君。” 杨侑摇摇头,说道:“骨爱卿,孤不想听这些赞美之言,前车之鉴,孤不会重犯。孤只想听到京中还有什么不足之处,需要孤做出改善。” 骨仪一愣,眼中闪过难以述说的神色,他低下头,深深呼吸了片刻之后,说道:“殿下说的极是。” “如今京中虽然米价下跌,但仍有一些米行掌握大量粮食,这些日子反而关闭了米行,没有卖米。”骨仪说道。 “哦?”杨侑眼中神色一凝,顷刻之间,他立刻明白了这些米行为何要关闭了,他站起身来,问道:“骨爱卿可知这些米行都是那家?” 骨仪犹豫了一下,说道:“臣经过调查,这些米行分布在京中各坊,其中以元家、宇文家居多,也有少部分是韦家、独孤家的米行。” “嘿嘿!”杨侑冷笑一声,转瞬看着骨仪,说道:“骨爱卿,你是京兆尹,对于这件事,有什么好的办法?” 骨仪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元家、宇文家都是权倾一时的世家,至于独孤家更是外戚,韦氏一门目前虽然没有得势,但殿下的母亲乃是京兆韦氏的名门呐,不管哪一个,都有着极硬的后台,谁也惹不得,惹不起啊! 杨侑忽然笑了,他看出了骨仪的犹豫,他笑道:“骨爱卿既然是京兆尹,负责京中要事,就有权负责处理一切,只要做好本分,不存在私心,又有何惧?” 骨仪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极是,微臣明白。” “嗯,你可知他们为什么关闭米行?理由何在?”杨侑又问道。 这件事骨仪倒是打听过,便回答道:“臣询问过这些米行掌柜,都说是米行缺米,但微臣以为,他们是想要囤积居奇。” “哦?骨爱卿不妨说说看。”杨侑点头,想不到骨仪能看透这一层。 “如今各地战乱,米价居高不下,尤其是山东中原等地,已经是十吊钱一斗,远比京中的半吊钱贵了许多,微臣以为,他们是要等京中粮价上涨之机,再高价抛出,牟取暴利。”骨仪说道。其实京中半吊钱的米价不过是最近,在杨侑开仓放粮之前,足有五吊钱之多,只不过杨侑这次开仓放粮,范围极广,使得京中米价大跌。 杨侑沉吟片刻,他知道骨仪的说辞有一些道理,但这还不是重要原因。想到此,他笑道:“骨爱卿,各大米行缺粮,事关京中米价的稳定,此时爱卿务必要用心,与他们商谈,尽快开放米行。” 骨仪说道:“微臣遵命!” 骨仪退下之后,杨侑眯起双眼,仔细的思量着,米行关闭一事,杨侑的心中有底,但问题在于,少部分有韦家、独孤家参与,这让杨侑有些不太明白他们的态度,如果说,他们并不是真的缺粮,而是与元家、宇文家一同策划了这场阴谋,那么事情就严重多了。 杨侑决定得找母亲谈一谈,至于独孤家,杨侑确信独孤武师不会参与,事实上独孤武师在独孤家的地位并不高,恐怕这事情还是独孤怀恩弄出来的。 想到此,杨侑吩咐了几句,然后朝着母亲的居所走去。 第二十九章米行(下) 韦氏本名叫做韦娟,出身于京兆韦氏,是韦寿的女儿,一代名将韦孝宽的孙女。京兆韦氏与皇室关系密切,长宁王杨俨、齐王杨暕都曾纳韦家女子为妃。 韦娟虽然出身名门,但自从元德太子死了之后,她就躲在宫中,不怎么出宫,知道她的名字的也没有几个人了。因为元德太子早死,韦娟的身份也颇为尴尬,所以她没有住在大兴宫,又因为杨侑并没有娶妻妾,所以韦娟随着杨侑住在东宫,暂居在曾经的居所,宜秋宫。 宜秋宫内栽种着满满的花草,这也是当初元德太子在的时候,韦娟所栽种的花草。元德太子死了之后,韦娟一度搬出了东宫,但这些花草却保留了下来,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绽放的时节,整个宜秋宫香味浓浓,让人不觉沉醉在其中。 此时,朝阳渐升,韦娟正带着宫女在庭院中为花草浇水,一旁,放着小锄头等物,上面沾满了泥土。 韦娟擦了擦汗水,她出生于京兆韦氏,可谓饱读诗书,可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更多的是武夫当国,只有掌握了军权,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韦娟饱读诗书,但对于争霸天下,如何力挽狂澜,救大隋于水火之中,她就一窍不通了,所以韦娟将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放在了花草的身上,只有这个时候,韦娟的心灵才有了寄托。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一名宫女跑了过来,说道:“娘娘,殿下来了!” “大郎?”韦娟一愣,她知道杨侑很忙,虽然经常来请安,但从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过,大多是戌时,有时候是亥时。这个时候杨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到此,韦娟放下手中的水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泥土,说道:“请殿下来吧!” 片刻之后,杨侑到了,韦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杨侑跪下,说道:“孩儿给娘亲请安!” 韦娟擦掉手上的水珠,扶起杨侑,道:“大郎不必多礼。” 杨侑站起身来,说道:“娘,这几日孩儿忙着策划大事,没有给娘请安,还望娘亲恕罪。” 韦娟看着杨侑尚显得稚嫩的脸蛋,不由眼中流出泪水,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见杨侑,她就想起了元德太子杨昭,那个深爱着她也让她深爱着的男人,元德太子善良温柔,是一个好人,可是好人都不长命吗? 擦了一下脸上泪水,韦娟的脸上带着笑意:“大郎,你的事情娘都听说了,这事情做得很好!要是你爹知道了,他一定会称赞你做得好!” 杨侑心中一暖,他知道母亲想起了元德太子,如果说杨侑对元德太子没有什么感情的话,但他对韦娟的感情还是非常深的,或许是原本身躯里残留的意识,又或许是重生那一日,杨侑被韦娟深深地感动,所以他每次喊着娘亲,虽然感觉这个称呼别扭,但却是真心实意,充满了感情。 “娘,孩儿这一次是想请娘亲帮一个忙。”杨侑说道。 韦娟看着杨侑一本正经的表情,问道:“是什么事情?莫不是你看上了那家的姑娘?”韦娟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杨侑成亲,这就意味着大郎成了大人了,最好一年就抱个孙子,生活中多些乐趣。 杨侑脸一红,脑海中闪现出独孤雁的模样,他咳嗽一声,说道:“娘想到哪里去了,孩儿是想要见一下韦家家主。” 京兆韦氏隋朝之际非常出名,先有韦世康、韦协、韦寿等在隋书上留下记载的名人,但这些人,大业末年基本去世,杨侑所知的只有一个韦云起,一个韦挺而已。但这个时候韦挺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并不是家主,韦云起只是旁支,虽然名头不小。 韦娟听了一愣,道:“你要找二叔?” 韦娟口中的二叔是韦寿的弟弟,名叫韦霁,曾经担任太常少卿,爵位安邑县伯,前几年因为身体不好,辞官在家,如今已经六十有五了。 杨侑点点头,说道:“娘亲,这事情并不是官家,所以想请母亲帮忙约定个时间,孩儿想与他谈一谈!” 韦娟想了想,咬牙点头,道:“既然如此,娘去杜陵走一趟!” 杨侑道:“孩儿派一千人送娘去杜陵。”杜陵在大兴城南方,虽然还属于隋朝势力范围内,但韦娟身份尊贵,自然需要派出军队护送。 见到母亲答应,杨侑心情大好,又与母亲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小桂子进言,说独孤武师求见,杨侑这才告别母亲,在书房接见独孤武师。 独孤武师的脸上挂着汗珠,衣衫尽湿,见了杨侑,急忙跪下,道:“微臣见过殿下!” 杨侑笑道:“独孤爱卿,事情可查出来了?” 独孤武师点点头,道:“臣已经探查出来了,李秀宁的两万大军在出了鄠县南门之后,却是朝着东面行军,与前军相聚不过三十里。” “东面,与前军相距不过三十里?!”杨侑心中猛地一惊,他顿时明白了李秀宁的想法,他在房中踱步,片刻之后站在沙盘边上,看着鄠县一带,问道:“这样算下来,鄠县至少还有四万兵马。” “独孤爱卿辛苦了!”杨侑说道,这时小桂子奉命端上酪浆,独孤武师端起杯子,“多谢殿下赏赐!”说着一口喝尽。 杨侑笑道:“独孤爱卿慢一点。”说着,小桂子又将杯子续满,独孤武师这次喝的慢了,他饮了两口之后,这才停了下来。这时杨侑沉浸在思考之中。 鄠县还有四万兵马,要想夺回,难上加难,杨侑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所以也就放弃了这个心思。现在的问题在于,李神通的、史万宝的一万大军已经够让尧君素头痛,后续还有李秀宁亲自领兵两万,这就是要步步为营,夺回蓝田了。 杨侑的计划本来是要尧君素用三千兵马守城,拖垮李神通,然后李靖的五千骑兵从后偷袭,击败李神通,从而保证蓝田县的胜利果实,可是如今不同了,李秀宁居然分兵两批,前后攻打蓝田,使得李靖的伏兵杀出的计策变成了泡影,蓝田危险了! 杨侑的目光瞧向了南方,想必此刻李神通的先锋应该达到了蓝田了吧?杨侑不安的走来走去,此刻,米行的事情已经被杨侑抛之脑后,先要将蓝田的事情解决了,才能安下心去做其他事情。 唉!事情太多,杨侑觉得可能是最近看似顺利,所以低估了敌人,比如说李秀宁,分兵进击的招数在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是如今大兴城中兵力不足,这就使得杨侑在调动兵力上,有着极大地限制! 蓝田不能不保,不然前番的努力就付之流水,可是杨侑又不能将大兴城中的兵力调走大多,不然李秀宁在鄠县兵马随时可以攻打大兴城! 杨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蓝田必须要救,大兴城中的兵力如今不过两万五千左右,其实用来防守大兴城只能说是勉强够,最多只能抽调一万,这已经是极限!而且,必须要派出大量的斥候,随时探听鄠县方向的动静! 杨侑做出决定的时候,再度看向了河东,屈突通驻守河东之时,带走了禁军兵马足有四万,加上河东郡本地的郡兵,总兵力在六万左右,而阴世师在冯翊郡的兵马则有两万余。杨侑考虑着,什么时候将河东的兵马调集一两万过来,缓解大兴城的压力。毕竟就算招募新军,短期内是不能使用的。 而河东,杨侑只准备让屈突通坚守,有三万兵马是绝对足够了,只是这个理由一定要合理才好,不然屈突通的心思,杨侑也不好捉摸。 这时,独孤武师说道:“殿下,李秀宁出兵两路,对蓝田势在必得,微臣觉得,是不是可以利用段纶?” “段纶?”杨侑沉吟着,忽然,他眼睛一亮,沉吟半响,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想到此,杨侑笑道:“小桂子,你传孤军命,告诉尧君素,让他务必守住蓝田两日!两日后,孤亲帅大军解救蓝田。” 小桂子应声,退了出去,杨侑这才看着独孤武师,问道:“孤听京兆郡丞说,最近京中多家米行关门,你可知道此事?” 独孤武师一愣,不知道杨侑为何说起此事,回答道:“臣不知道此事。” 杨侑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孤听说这一次,独孤家的不少米行缺米,想必是这几年不太平,农田多荒了,就连独孤家都会缺米了。” 独孤武师心中吃了一惊,杨侑虽然是笑眯眯的,可是独孤武师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他明白杨侑话中的含义,更何况秋收不久,独孤家怎么可能缺粮?他略一沉吟,说道:“米行一事,是由独孤云山管理,此事还得臣问上一问。” 杨侑笑道:“若是独孤家缺粮,可向孤来要,总不能让爱卿一家饿着肚子为孤办事啊。” 独孤武师应声退下,留下杨侑一脸思索,他相信,独孤家米行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第三十章兵进蓝田 响午时分,尧君素站在墙头上,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反贼大营,心中充满了忧虑。 半个时辰之前,他接到了杨侑的旨意,要他带着三千兵马坚守城池残破不堪的蓝田三天,而且,伴随着旨意,还带来了一个让尧君素惊讶的消息,那就是李秀宁还有一支两万的军队随后,据消息称,与李神通部不过三十余里,这一下兵力就足有三万,两天,能守住吗? 此时,李神通的大军已经驻扎在蓝田县城外二十里外,尧君素明白,李神通之所以没有攻城,是因为缺乏攻城器械,所以他需要砍伐树木,制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也就是说,最晚明天,李神通一定会攻城。事实也如尧君素的猜测,李神通在到达了蓝田县外之后,他立刻带了一些士兵前往探查。他发现蓝田县的城墙虽然不算高大,多初城郭有破损的迹象,纵然城头上不少百姓、士兵正在修补城池,但李神通有足够的信心拿下蓝田。只不过,这一次前来,只是带足了粮草,攻城器械并没有带。 实际上,李秀宁的这一支军队,有几个重大的隐患,其中之一是成分复杂,李秀宁手下兵马,是由几个势力联合而成,虽然都在李秀宁的统御之下,但各自的心中都有着小算盘。比如史万宝与马三宝两人就有着非常深的矛盾。 那是李秀宁刚刚起义的时候,屈突通带着大军来围剿,李秀宁采取了诱敌深入的办法,将屈突通引入了终南山之中,利用复杂的地形击败隋军,而那一次,因为史万宝救援来迟,马三宝的好兄弟战死沙场,这让马三宝对史万宝怀恨在心,曾经不止一次弹劾史万宝,最终被李秀宁以大局为重的理由劝说了,但两人的争斗,一直不断。 其二,就是李秀宁的兵马攻城能力并不强。虽然李秀宁连续击败了屈突通,甚至是阴世师。但李秀宁的成功,并不代表着她的军队战斗力有多强,而是策略的得当。李秀宁虽然夺取了盩厔、武功等县,也是因为丘师利、向善志等人里合外应,这才一路势如破竹。 其三,李秀宁的军队装备并不好,虽然击败隋军夺得了不少铠甲,但也只能武装三万有余,余下的四万多士兵,多是皮甲,甚至没有铠甲,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并不强。 所以,李神通在到达了蓝田县之后,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派出了士兵四处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李神通下达了死命令,要在明天之前制造完毕。 监造攻城器械的任务就交给了史万宝,史万宝年轻的时候与李神通是好友,无论是出外游玩,还是去妓院散心,常常一起结伴而行,因此有着深厚的友谊。李神通将此事交给史万宝,史万宝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亲自带着亲兵催促着士兵。 蓝田县北,五里外有一处密林,此时,士兵们手中拿着大斧、锯子,正在疯狂的砍伐着树木,一棵一颗足有水桶粗的树木不断被砍伐,然后守候在一旁的士兵扑上,去皮,分割,将树木制造成云梯。 士兵们留下了几棵特别大的树木,将两头削掉之后,去皮,将一段削了个尖头,制造成撞木,这是用来撞击城门的利器。 撞木并不多,只有四五根,这是为了防止隋军使用火攻,万一将撞木烧毁的情况而留下备用的,大多数的树木制成了云梯,只要将云梯搭在城墙之上,士兵们就可以爬上城头。 史万宝对此信心满满,纵然他猜到大兴城的隋军不会坐以待毙,但他的身后还有李秀宁亲自率领的两万精锐士兵,段纶之败绝不会重演,而史万宝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量的斥候分布在大营之北,每隔五里就有一小队的斥候在探查消息,而蓝田县的四周也布满了斥候,所以史万宝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会溃败的话,那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不,是李秀宁的无能了。 就在史万宝带着士兵大肆制造攻城器械的时候,蓝田县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士兵和民夫将檑木、礌石摆放在城头、城墙下,死囚们在城墙下架起了几座油锅,一旁柴薪整齐的码放着。 为了防止反贼冲破城门,尧君素将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城门用沙袋堵上,只留下了北门,而北门并非无险可守,尧君素令人在大门内侧挖了大坑,里面浇满了菜油,此外还埋藏了木桩,在大坑上,则用泥土掩上了。在大坑的旁边,尧君素准备了数十个沙袋,随时备用。 随着天色逐渐变黑,隋军也点燃了火把,继续做着准备。 “尧将军,已经按照你的布置完毕。”李袭誉忙完一切,向尧君素禀告着。 尧君素点点头,说道:“李将军,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袭誉道:“府库之中的东西已经全部取出,钱粮已经奖赏给有关将士,就是民夫也有相应的犒赏。末将一时想不起了。只不过,我总觉得北门疏而不堵,是不是有些不妙?” 尧君素哈哈一笑,道:“无妨!” 黄昏时分,无论是蓝田县,还是李神通的大营,均是灯火通明。而李秀宁的也在两个时辰前,就到达了蓝田县,离李神通的大营十里扎寨。此时,李神通的中军大帐内,几支蜡烛熊熊燃烧者,李秀宁、李神通、史万宝、马三宝正在帐中商议军情。 史万宝首先发言:“总管,今日我军已经制造成云梯五百架,撞木五根。明日就可以攻城。” 马三宝微微叹息,他觉得李神通已经错过了良机,蓝田县城池又不高大,大军一到,即刻攻城,说不定已经拿下了蓝田,如今给了隋军休整时间,战局就不好说了。 李秀宁瞧了一眼马三宝,她听出了马三宝的不满,也知道马三宝是个沉稳的人,不似史万宝,喜怒于形色。李秀宁的心中也颇为无奈,手下士兵虽多,但派系太多,为了将他们整合在一起,她用心良苦,只能在中间取一个平衡点,努力做到平衡各方面的利益。 “大兴城中如今还没有消息,明日攻城,我会亲自率兵驻守大营,观察大兴城隋军的动向!”李秀宁说道。 史万宝心中大喜,如果这一仗能由他指挥,他相信不过半日,一定能拿下蓝田,到时候这个功劳,就非自己莫属了。他当即说道:“总管,末将愿意领兵攻打蓝田。” 李秀宁问道:“史将军需要多少人,何时能拿下?” 史万宝说道:“末将只需五千人,不过半日,就能拿下蓝田!” 一旁的马三宝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个史万宝说到偷鸡摸狗,倒是一绝,打仗,哼哼! 史万宝看到马三宝的冷笑,心中有气,不由说道:“军机大事,什么时候家奴也有议事资格了?!” 马三宝听了,脸色大变,就是李秀宁也微微皱眉,马三宝虽然是家奴,可是李秀宁也知道,凭马三宝的才能,足以担任一地之郡守,飞等闲家奴。史万宝这话虽然是冲着马三宝,但也让李秀宁下不了台面。 李神通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总管,我想大兴城中一定会出援兵吧?”起兵之初,李神通虽然自称是关中道行军总管,但后来甘愿受到李秀宁的辖制,这也是他知道自己才能不如李秀宁的缘故,只是称副总管。 “大兴城中连续派出兵马驻守河东、冯翊郡,城中只有三万余人。这一次又派出几千人守卫蓝田,大兴城中的兵马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出兵一万,这已经是极限了!”李秀宁缓缓说道,她知道李神通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过她也没有与史万宝纠缠的必要,只要夺下了蓝田,日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明日,史将军率兵攻城,我自然会派兵严密监视大兴城动向,大兴城中只要敢出兵,我就叫他有来无回!”李秀宁对此信心满满,这两万人不仅是心腹,更是军中的精锐,铠甲都是隋军“赠送”的,非常的精良,而且部分是以前的府兵,作战能力非常强。 就在李秀宁与李神通等人商议军机之时,大兴城,杨侑将一个名单整理好,这个名单,包括了元尚武、卫孝节以及宇文家一些子弟的信息,这些子弟多在禁军之中担任官职。 鉴于目前的局势,更因为掌握了卫玄、元迈的一些把柄,杨侑觉得有必要进行一场清洗了,从米行无故的关闭来看,元迈、卫玄以及宇文福及,甚至是独孤家、韦家也有可能参与。 卫玄通敌,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了,只是他隐藏的极深,而且有元家、宇文家的支持,所以杨侑暂时不能去动他,但清除元尚武、卫孝节在军中的势力,却是不容怠慢了,这一次,就是一个好机会! 第三十一章收买人心 皇城之中,东宫各部的府衙就在东宫的南部,与东宫呈一条直线,而东宫六率就在靠北的地方,便于保卫东宫的安全。 此时,夜色渐渐黑了,但东宫六率仍有士兵在府衙守卫,他们的职责是要巡逻东宫,保卫东宫的安全。杨侑知道,今夜的守将正是虎贲郎将元尚武。 杨侑在独孤千山等几名心腹禁军的护卫下,朝着东宫外走去,出了东宫的永春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东宫六率的府衙,杨侑尚未走进去,就听见府衙内传出哼哼哈兮的声音。 杨侑走过去一瞧,只见府衙内,两名士兵上身脱得精光,而下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正互相角力着,四周的士兵不断的呐喊着,为两人鼓着劲。杨侑站住了,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这两名大汉,身高足有八尺,背宽腰壮,长的颇为雄壮,杨侑一看他们的眼珠子,带着蓝绿色,立刻知道这两人有着胡人的血统。南北朝隋唐,北方人多有胡人血统,这一点杨侑是知道的,禁军之中,就有很多人是胡人。 比如宇文家、独孤家、贺若家,豆卢家,都出身胡人,甚至是杨氏、李氏,都有胡人血统。 此时,那两名战士互相搂着,双臂上肌肉鼓起,正在激烈的对抗着,这是从胡人那边传过来的,杨侑如是想着。就在这时,虬髯胡须大汉大喝一声,下盘有如泰山一般稳固,手臂上却猛然使劲,另一个大汉也奋力的对抗着。 可是,就在这时,虬髯大汉突然抬起脚,朝着对手右脚踢去。那人似乎早有准备,右脚稳如泰山,对虬髯汉子的挑逗并不在意,虬髯汉子踢了几脚,毫无效果,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猛地脚一拐,朝着对手的左脚踢去。 那人急忙朝左边一晃,将重心移到了左脚,可是虬髯大汉却是冷笑一声,脚突然中途收回,猛地朝着对手的右脚踢去。那大汉重心移动,一时间换不过来,顿时右脚一斜,倒在了地上。 “哈哈!”虬髯大汉哈哈一笑,将对手死死压在身下。 “干得漂亮!”四周的士兵们大声喊着。 “好!”杨侑也忍不住叫出声来,这名虬髯大汉在力量上和对手不相上下,然而却摸透了对手的心思,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杨侑的声音,士兵们看过来,瞧清楚是杨侑时,连忙跪下:“见过殿下!” 杨侑笑眯眯的走上前,说道:“众卿请起!”说着杨侑又看着虬髯大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虬髯大汉说道:“启禀殿下,臣叫侯君集。” 侯君集?杨侑听了就是一愣。侯君集这个名字他知道,是李世民帐下的一名大将,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可惜后来因为太子李承乾的案子被杀。 杨侑知道侯君集是豳州三水人,那是唐书的说法,其实就是北地郡三水人,隋末被李世民引入幕府,后来因功逐渐升迁。此刻来看,当是历史上李世民被立为秦王,更大可能是李渊允许李世民建立天策府之后的事了,想不到此刻竟然在此。 杨侑笑道:“侯爱卿果然是勇士!” 侯君集笑道:“多谢殿下!” 杨侑问道:“你如今官居何职?” 侯君集挠挠头,笑道:“微臣是队正。” 队正,不过管十来个人,杨侑环视了一下众人,立刻明白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摇摇头,说道:“似爱卿这等壮士,才区区一队正,是孤失策了!” 侯君集听出杨侑口中含义,连忙跪下,道:“臣原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杨侑扶起侯君集,心中带着惊喜,他想不到今日只是看瞧瞧卫孝节,居然遇见侯君集!此人骁勇善战,对于目前急需用人的杨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杨侑看着侯君集,笑道:“孤既然已经知道爱卿能耐,日后必当重用。只是如今你寸功未立。孤也不能提拔你。须知道军中自有法度!” 侯君集点头,道:“臣明白,臣日后必当忠心大隋,为国效力!” 杨侑呵呵一笑,对侯君集很是满意,他一挥手,道:“将东西都抬上来吧!” 很快,独孤千山带着几名士兵将几个箱子抬了上来,杨侑呵呵一笑,道:“孤知道你等守夜辛苦,因此让人准备了一些食物,此外还有一些铜钱,侯君集,你叫人把其他的队正喊过来,计算下人数,你们分了吧。” 侯君集吩咐几声,一个士兵匆匆而去。 士兵们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点心,一些肉食,另外还有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铜钱,用麻绳给串好了。这些铜钱都是开皇年间以及大业五六年所铸,分量十足,不似眼下的铜钱,分量不足,且有部分是纸钱。 这种分量十足的铜钱,如今市面上已经比较少,价格非常昂贵,一吊钱最少能换其他铜钱三吊以上。 士兵们手中拿着铜钱,欢天喜地,杨侑却微笑着将侯君集叫道了一旁,问道:“今日是元尚武值班,如今他人在何处?” 侯君集面带难色,似乎有些不敢惹元尚武的模样,但旋即他想明白了,如今被殿下看中,元尚武又算什么玩意?他一点头,说道:“殿下,元将军此刻应该在。” “?”杨侑皱皱眉。 侯君集嘿嘿一笑,他以为杨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于是解释道:“殿下,是大兴城内最大最火的妓院!” 杨侑忽然笑了笑,说道:“这么说,他经常不值夜,而是去?” 侯君集点头,满是虬髯的老脸上看不出颜色:“是的,殿下!” 杨侑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带着深意的看了一眼侯君集一眼,说道:“孤知道了,你只要替孤忠心办事,就必有赏赐!”杨侑说道,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孤这几日就要出兵,你敢为先锋吗?” “先锋?”侯君集张大了嘴巴,他明白,这是杨侑在给自己好处,是一个立功的机会!想到此,他坚定的点点头,说道:“臣原为殿下分忧!” 杨侑满意的点头,他说让侯君集为先锋,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如今侯君集的表现让他很满意,想到此,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侯君集点点头,说道:“殿下,臣一定不辱使命!” 说话间,其他巡逻队正赶来,杨侑将他们集合起来,说了几句话之后,队长们纷纷离去,然后分批次赶来拿铜钱、吃食。士兵们拿到钱,很是开心。 而杨侑不辞辛苦的一一将铜钱发放到士兵手中,他要让士兵们记住,他们今日得到的铜钱,都是他杨侑所赏赐的! 将铜钱发放完毕,箱子中的铜钱已经不多,这时已经接近子时,而卫孝则还没有回来,这让杨侑不由冷笑连连,他将余下的十几吊钱全部赏给了侯君集之后,回到了东宫。 刚回到宫中,杨侑就立刻叫过小桂子:“速叫独孤武师来见孤!” 此时。独孤府,一间内室,独孤怀恩跪在蒲团之上,神色有些凝重。 在他面前的是独孤武师,按照辈分算来,独孤怀恩是独孤武师的叔叔,而更为重要的是,如今的独孤怀恩是独孤家在大兴城的掌舵人,拥有说话权。 如今独孤家的人,一部分随着陛下在江都,一部分则是在东都,在大兴城的独孤家子弟并不多,而且身处乱世,独孤怀恩对这些子弟都格外看重,对于他们的意见,都保持者足够的尊重。 显然,独孤怀恩明白此刻的情形,所以他需要团结家族的力量,以便在乱世之中,最大可能的保护自己的利益。 可是,独孤武师的说法,让独孤怀恩有些不满。没错,独孤家与杨家的关系是密切,可是在这个时候,杨家已经很危险了,独孤家没有必要也跟着绑在这条即将沉沦的战舰之上,作为副家主,他需要时刻保护家族的利益。 独孤武师沉吟片刻,说道:“九叔,我觉得这事情还是孟浪了。” 独孤怀恩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最近常进宫中,可是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如此说话?” 独孤武师摇摇头,说道:“九叔,如今天下虽然大乱,但朝廷仍在。更何况,这一次卫玄、元迈乃至于宇文福及等家族故意关闭米行,想要哄抬京中米价,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如今大兴城仍在殿下掌握之中,我独孤家若是如此,恐怕会给予殿下口实!” 独孤怀恩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他小小代王能有如此大的魄力,敢对元家、宇文家动手?”当下圣上都不敢,他一个小小孩童,敢? 独孤武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听到独孤怀恩的话语,他想了一想,说道:“九叔,侄儿私下来找你,只是希望能够开放米行。”说着,独孤武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九叔的心思侄儿明白,侄儿也希望独孤家能够长久不衰,侄儿只希望九叔考虑清楚,毕竟这件事,代表着立场,若是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啊!” 独孤武师说着,对着独孤怀恩施礼之后,走了出去,留下独孤怀恩一人。独孤怀恩并没有大怒,事实上,独孤怀恩是一个稳重的人,面对侄儿不敬的语言,他也知道这是侄儿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他也明白突然做出关闭米行的决定,使得家族中的晚辈们都议论纷纷。 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明月,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件事,是我心急了么?” 第三十二章死战蓝田(一) 今天第一更,感谢书友醉弹烟灰的打赏,感谢基友黄山、麻烦的打赏,黄果树在此谢过~~) 清晨,当第一抹阳光洒在蓝田县城墙之上的时候,尧君素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城外,兵甲齐备的史万宝军已经聚在了城外,士兵们手中举着攻城器械,朝着城墙缓缓推进。尧君素明白,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殿下的命令是死守两日,昨日史万宝浪费了一日,这一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很快一个骑着战马的壮汉出现在尧君素眼前,在他的身后,是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史”字。 “原来是史万宝!”尧君素冷笑。 李袭誉站在一旁,说道:“此人素有勇名,当不容小视!” 尧君素指着前方,道:“他带了五千人,不知道要如何攻打蓝田?” 很快,史万宝就给出了答案。史万宝将军队分成了四队,主力在北门,他看出了北门的城墙较为破损,所以集中全力攻打北门。而其他三门,他各自分出了五百人,带着云梯,装作佯攻。 尧君素并不吃他这套,尧君素将军队分成五队,平均分散守卫各门,剩下的一队则用来应急。 鼓声隆隆的敲响,史万宝一挥手,第一批五百人组成的队伍手中举着云梯,朝着北门冲杀而去,而为了保证士兵们能够冲到城墙之下,架起云梯,史万宝派出了一千步弓手,对城池上的隋军进行压制。 尧君素只是冷笑一声,他占据了城池的优势,手下更是不缺步弓手,面对史万宝的大军,步弓手们早已经准备好,将弓弦拉满。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尧君素冷冷的计算着,当奔涌而来的反贼进入步弓手的射程之内,尧君素绷直的手臂猛地下划,“射!” 随着尧君素的声音,隋军步弓手纷纷一松手,绷紧的弓弦猛地弹出,白色箭羽激射而出,朝着敌人的攻城部队杀去。 “举盾!”攻城士兵之中,队正大喝一声,士兵举起了手中的木盾,挡在了身前。 “夺夺夺!”箭镞激射而至,钉在木盾之上,箭羽一阵晃动。伤亡也不是没有,毕竟木盾的防御能力不是很好,而史万宝的军队缺乏铁盾,并且铁盾很重,不太适合于攻城。所以在隋军的箭雨之下,还是付出了伤亡。 有的士兵被射中手臂,鲜血染红了衣袍;有的则被射中胸膛,呻吟着的倒下,而有的则被射中了脸颊、咽喉,尚未来得及哼出声来,就颓然倒下。 然而更多的士兵毫不在乎隋军激射而来的箭雨,踏过兄弟们的身躯,毫不畏惧的朝着城墙而去。 很快,史万宝派出的弓弩手趁着隋军射击的间歇,也开始对隋军进行抛射,隋军纷纷躲在女墙之下,躲避着敌军的箭雨。双方在射击了几轮之后,隋军开始出现了伤亡。 而此时,攻城部队趁着这个机会,已经渡过了护城河,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史万宝心中大喜,他让鼓手将大鼓敲得更加响亮,鼓声隆隆,远远的传递着,激励着士兵的士气。 “兄弟们,冲啊!”一名士兵叫喊着,手中咬着钢刀,快速的登上云梯,朝着上面爬去。 “挡住他们!”尧君素拔出横刀,亲自带着士兵在城墙上砍杀,隋军士兵纷纷抽出横刀,与敌人肉搏。此时,史万宝军的弓弩箭已经停止了射击,双方进入了肉搏阶段。 史万宝的军队攻势很猛,士兵们拼命爬上城墙,而隋军手中挥舞着横刀,拼命的阻止敌人,有的士兵则不断用横刀砍着云梯,试图将云梯毁。 嘭,嘭!撞木击打在城门之上,隋军似乎没有安排士兵守卫城门,更没有将城门堵上,这让负责撞城门的队正心中颇为高兴,他不断的指挥着士兵撞击城门。而在城门两侧,隋军士兵不断的进射击,试图将这支军队给剿灭。 “咔擦!”一声响,终于,城门被撞断了门栓,纵然是在杀声震天之中,队正也听到了这声脆响,他心中更为高兴,大叫着后退,下一次撞击,城门轰然打开。 “城门打开了!”队正呼喊着,这时,隋军又是一阵箭雨。 史万宝看到这种情形,他一挥手,又是五百士兵冲锋而去,这是一支轻骑兵,速度非常之快。史万宝知道,只要这一支骑兵杀入城中,那么隋军就大势已去了。 骑兵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瞬间,离城门口就只有两百步的距离了,而此时,攻城部队正奋力的打开城门,并将吊桥的绳索砍断,以便骑兵能够第一时间内冲进城中。 “兄弟们,杀进去!里面的女人正等着我们啊!”一名骑兵喊着。 铁蹄如风,两百步的距离不过瞬间,攻城的士兵连忙躲在一旁,避免被骑兵误伤。 然而,在下一刻,骑兵刚刚冲进城门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巨响,只见骑兵跃进城门,马蹄刚刚踏在地上,那地面就此陷落了下去,战马哀鸣,骑士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跌入了深坑之中。 深坑之中,布满了削得尖尖的木桩,那名骑士刚落入深坑之中,就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已经被木桩刺穿了无数个窟窿,战马也在坑中倒地不起。 “驾!”在最初的四五名骑士倒地之后,后面的骑士急忙双腿一夹马腹,希望战马能够越过深坑。然而等待着他的,又是一个深坑,骑士们带着绝望的神情,落入了深坑之中,被木桩刺穿了身体。 此时,骑士们已经大批赶来,马蹄声如雷,一窝蜂的朝着城门冲锋,断无回转的可能,骑士们只有拼了命的向前冲锋,用自己和战马的生命去填满深坑。很快,在付出上百人的伤亡之后,几个深坑已经积满了尸首。 “杀,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喊着,他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看着兄弟们中计而死,他的心中痛苦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着杀进去,为兄弟们报仇。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异变再起,几只大桶飞了过来,里面的汁水四处溅开,随后,几支火把扔了过来,城门口处,立刻火光熊熊,照亮了天际! “该死!”那人说着,不过瞬间,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城门外,通往城门的路径上全是大火! 在远处的史万宝也看到了这种情形,他的心中大惊,他暗自骂着尧君素的狡猾,再度派上了五百士兵攻城,然而,在五百士兵嗷嗷上阵之后,城墙上的隋军却是将滚烫的油汁洒下。 滚烫的油汁洒在士兵的脸上、手上,顷刻间就闻到一股糊臭味,攻城士兵大叫着,纷纷从云梯上滚下,在城墙下不断的翻滚着,哀叫着,他们的手上脸上的肌肉被烫伤,而且油汁中加入了药剂,很快让肌肉腐烂,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 史万宝大怒,他已经投入了将近一千五百人猛攻北门,可是却毫无效果,尤其是将北门打破,五百骑兵即将攻入蓝田县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快意,他以为,这一战的功劳就要到手了。 可是转瞬之间,隋军利用布满了木桩的深坑,还有油汁引发的大火,就将这支骑兵轻易的挡在了城门之外。这让史万宝很是心痛,要知道这一支骑兵是他的嫡系,他好不容易才有这五百精锐骑兵,可是这一下至少死伤一百人,这让史万宝怎么不心痛? “给老子攻!”史万宝大喝一声,他猛地站了起来,手中举起了金丝大环刀。 很快,一千士兵朝着城墙冲杀而去,此时,除了在其他三个门的一千五百名佯攻士兵,史万宝已经投入了三千名士兵,身边只有五百士兵了。 看着史万宝投入了一千士兵,尧君素只是冷笑一声,他一挥手,顿时城墙下的民夫纷纷涌上,在史万宝军踏上云梯之际,无数民夫将手中的罐子纷纷砸出,罐子中的油汁洒出,浇在史万宝军士兵身上,无数士兵惨叫着倒下。 但一千士兵的冲击力显得更大,史万宝军士气变得高昂许多,士兵们仍然悍不畏死的冲杀而上,渐渐的,民户将手中的油罐子已经扔尽,城墙下滚烫的油汁已经所剩无几了。 隋军攻击力度稍有减弱,敌军就乘势而上,顷刻间,就有数十名彪悍之士登上了墙头,与隋军厮杀起来。随着这些士兵登上城墙,越来越多的敌人登上了城头,与隋军搏杀在一起。 尧君素看到这种情况,表无表情下令:“放火!” 一旁的士兵得令,纷纷将火把扔了下去,此时,护城河上已经被鲜血染红,而油汁漂浮在上面,火把散落在护城河上、城墙下,油汁立刻被火把点燃。 一时之间,大火带着浓浓的烟雾,直冲云霄。史万宝看到这种情形,几乎跌下马来,他曾经带领士兵攻打过盩厔、武功等县,这些县的守军根本没有这么顽强,只要奋力攻打,最多半日,就能将其攻下,可是此刻,面对尧君素的死守,面对巨大的损失,史万宝脸色变得铁青。 他曾经夸下海口,说只用五千人,不过半日就能拿下蓝田,可是现在,他几乎将兵力已经投入殆尽,换回来的只是蓝田县下累累白骨!不知不觉,他的战马向前走去,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被浓烟笼罩的城头。 而这时,因为大火的缘故,史万宝军只能退了回来,登上墙头的士兵因为没有后援,纷纷被隋军杀死。尧君素手中的横刀染满了鲜血,虽然击退了敌军,但尧君素他明白,这才是开始。 第三十三章死战蓝田(二) 第二更。收藏、票票不给力啊,黄果树各种求.。) 响午时分。 蓝田县城墙下的大火才渐渐熄灭,趁着这个机会,尧君素派人将北城门修好,用沙袋堵住。 北城门处满是烧焦的尸首,有敌人,也有战马,有的还露出被烧得焦黑的骨头,一股恶臭味飘散在空中,让人几欲作呕。征战多时的士兵都有些忍不住要呕吐,更不用说那些民夫了。 幸好,这段时间,史万宝并没有进攻,这才给了尧君素从容休整的时间。大量的民夫手中拿着工具,修补着城墙,同时补充檑木礌石,油汁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守城只有用檑木礌石了。 这时,李袭誉上前,说道:“将军,史万宝已经将其他各门的士兵撤回。” 尧君素点着头,说道:“虽然是如此,但各门仍需小心戒备。”说话间,伤亡情况被统计出来,隋军总计阵亡、重伤有九十八人,轻伤者两百余人,只要包扎休养,不会影响战斗力。 尧君素对这个伤亡还比较满意,毕竟史万宝的攻势还是很猛,尤其是一千士兵冲锋那次,城墙上登上了几十名敌军,若不是及时使用了火攻,阻断了敌军后援,恐怕城墙就要易手了。 而此时,史万宝骑在战马之上,充满了无奈,刚才伤亡已经通报上来,这一战,居然损失了近两千人,余下的除了没有参与攻城的士兵,身上都带着伤,其中重伤失去战斗力的约有六百人,剩下的四百人都是轻伤。 嘿嘿,近三千人的伤亡,还攻不下蓝田,这个结果让史万宝苦笑起来,他在出兵之前,领了军令,自言只需五千人,响午之前就能拿下蓝田,可是现实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在付出了过半的伤亡之后,蓝田县依然屹立,依然掌握在隋军的手中。 随着蓝田县城墙下的大火熄灭,史万宝心中的怒火却越加旺盛了,但他也明白,余下这点人,根本拿不下蓝田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有援兵。 李秀宁亲帅的两万大军他不敢想,但李神通素来与史万宝交好,大营中还有五千人,当可一搏。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说道:“启禀将军,副总管来了!” 史万宝神色一凝,李神通居然来了?他带着亲兵迎了上去。李神通显然知道了战况,他看见远方硝烟未散,又看见史万宝如斗败的公鸡,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就知道他的心中很是不甘。 李神通也很是不甘,但不管怎样,史万宝与他关系密切,更是一起起兵的兄弟,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决不能让旁人瞧不起史万宝,那就等于瞧不起他李神通! 挥挥手,李神通制止住了正要说话的史万宝,说道:“情况我已经明白,我只想知道,再有五千人,你能拿下蓝田吗?” 史万宝心中一喜,五千人,那就意味着李神通是倾巢相助了,如果有五千人,史万宝觉得能够拿下蓝田,不算受伤的士兵,他手上还有两千生力军,加起来就有七千余人,而蓝田县油汁说不定已经用尽,希望还是很大。 想到此,他猛地一点头,道:“有公相助,必奏凯歌!” 李神通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史万宝心中没有那股气,虽然他私自调遣了五千人援助史万宝,但只要拿下蓝田,旁人还能说什么?想到此,李神通说道:“吃完午饭,即刻攻城!” 此时,大兴城,御书房内。 杨侑看着元尚武、卫孝节、韦松、吴克四人,手指着地图,笑道:“这一次李秀宁攻打蓝田,兵力足有三万,蓝田县兵马不多,所以孤决定出兵援救。” 元尚武、卫孝节两人相视一眼,低着头不吭声,在得到杨侑召唤的时候,他们就及时禀告了元迈、卫玄,而元迈、卫玄给他们的指示,就是闷不吭声,绝不强出头,避免落入杨侑的圈套之中。 韦松年约三十余岁,是京兆韦家出身,不过是偏房,因为韦娟的关系,也因为颇有勇力,官任虎贲郎将,与元尚武、卫孝节是同一官职。而吴克出身草根,将近四十岁,脸色乌黑,宛如一尊杀神,同样官居虎贲郎将。 此时,听到杨侑的言语,吴克只是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他是个闷葫芦。韦松看见众人表情,咳嗽一声,说道:“殿下,如今城中守军并不多,几乎不能抽调出兵力啊!” 杨侑笑道:“不错,所以孤决定抽调东宫兵马!”如今大兴城的禁军大都随着杨广在江都,皇城的守卫大多仰仗东宫六率,如果抽调了东宫的守卫,那就意味着皇城几乎空了。 元尚武、卫孝节依旧沉默,吴克却是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韦松急忙道:“殿下,东宫六率不过八千人,李秀宁足有三万人,如何是对手?更何况若是将八千人尽数抽调,皇城守卫空虚,若是……” 韦松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他人却已经明白韦松的意思,但杨侑却是笑道:“吴克,你带领两千人马,守卫在宫中各处,若是有一队以上人马调动,没有孤的手谕,还妄自乱闯者,可立斩之!” 吴克一张黑脸上看不出色彩,他瓮声瓮气的抱拳,道:“末将领命!” 杨侑又笑道:“至于余下三位将军,孤给你们半日的时间,整顿兵马,擦亮器械,明日出兵!” 元尚武、卫孝节相视一眼,拱手称是。 几人退下去之后,杨侑冷笑一声,在书房中踱步,昨日独孤武师赶来之后,杨侑交给了他一个任务,此刻他就在等待着独孤武师的消息,就在这时,小桂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蓝田县急报!” 杨侑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进来!” 书信是李袭誉写来的,上面详细的将作战情况一一描述,看完书信,杨侑心中大定,蓝田初战,隋军便以极少的代价挫败了敌军第一批进宫,虽然信中言明,李神通派出了援军,想要再度攻打,但这在杨侑的意料之中,李秀宁兴兵而来,对蓝田县势在必得,断然不会因为上午一战损失过大而退兵。 而杨侑明日就要出兵,只要尧君素守住今日,他就有信心击败李秀宁。这个时候,杨侑有些感谢李神通和史万宝,正是因为他们犹豫,错过了第一日最佳攻城时机,使得杨侑有一定的时间可以调集兵马。 小桂子人小鬼大,看见杨侑露出欣慰、开心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恭喜殿下,蓝田大捷!”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小桂子,正要说话,门外响起宦官的声音:“殿下,独孤武师求见。” “请他进来!”杨侑说道,转身在软榻上坐下。片刻之后,独孤武师进来,手中拿着几张黄纸,递给小桂子,小桂子接过,又递给了杨侑。杨侑接过黄纸,打开一看,不由笑道:“独孤爱卿做得好!” 黄纸上,赫然画着几幅画,画笔虽然简单,却将画上人物的表情动作表达了出来,只见第一张黄纸上,一个青年男子搂着一个女子,正在大吃大喝。 第二张黄纸,则是那女子一脸娇羞的给青年人喂食,那青年男子的一双大手,正在女子的身上胡乱摸着。第三张则更为不堪,画面上的两人已经滚到了床榻之上,青年男子正在奋力的撕扯着女子的衣裳,一副急不可耐的摸样。 每一张纸上,都注明了时辰,此外,还有青年男子和女子的说话记录。 杨侑站起身来,道:“这件事辛苦爱卿了,等这些日子忙完,孤会论功行赏!” 独孤武师忙道:“多谢殿下赏赐,臣不敢居功。” 杨侑拍了拍独孤武师的肩膀,说道:“那些孩童之事,稍缓几日,待孤忙过了这几天再说!” 独孤武师一愣,说道:“喏!” 杨侑回到软榻上,道:“那你下去吧,记得李秀宁那边有什么变化,及时通知孤!” 独孤武师应声,走到门口,顿了一顿,脚步缓了下来,杨侑瞧在眼中,喊住了独孤武师,道:“独孤爱卿,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独孤武师心中叹口气,收回脚,回到屋中,沉默半响,他跪在地上,说道:“臣有事隐瞒,还请殿下恕罪!” 杨侑抬起头,将手中奏折放下,笑眯眯的看着独孤武师,道:“你有什么事情隐瞒?站起来说吧!” 独孤武师摇头,道:“臣不敢!” 杨侑站起身来,走上几步,扶起独孤武师,说道:“独孤爱卿,你以为孤是怎样的人?” 独孤武师嘴巴绷直了,看得出很是紧张,他犹豫片刻,说道:“臣以为殿下谋定而后动,待百姓宽厚,是个明君。” 杨侑笑了笑,负手看着窗外树木,说道:“独孤爱卿,孤在此许诺,只要忠心为孤办事,只要不是叛国大罪,孤绝不负他!”杨侑说着,忽然转身,看着独孤武师,说道:“就算是他的家族,也只追首恶,不会牵扯旁人。” 此刻,杨侑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独孤武师说的一定是独孤怀恩关闭米行之事。 果然,独孤武师的话语正如杨侑所想,听完独孤武师的话,杨侑皱眉道:“想不到他们居然联合起来对付孤。” 独孤武师说道:“微臣以为,关陇贵族实是尾大不掉的祸根。” 杨侑哈哈一笑,他觉得独孤武师很有趣,但这话说出来,也证明了独孤武师的心中没有私心,毕竟独孤家也属于关陇贵族之一。但杨侑知道,关陇贵族虽然有着缺点,但杨侑并不打算将其灭掉,一来他暂时也没有这个实力,二来他需要关陇贵族的支持,才有在大兴城立足的可能。 想到此,杨侑笑道:“爱卿多虑了,纵观南北朝至今,世家门阀虽然掌握极大权利,但门阀之下,却又不少能人,只要使用得当,便是社稷的英才,爱卿的说法偏激了。” 独孤武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掩饰了。杨侑的话语无疑让他定心,就算九叔有异心,但只要自己能得到殿下垂青,那么将来,还是大隋的第一世家! 第三十四章死战蓝田(三) 未时。太阳刚刚偏西。 蓝田县外,李神通与史万宝亲自督率大军,准备攻城,有了更多的兵马,史万宝显得底气十足,而经过中午的休整,七千士兵在蓝田城外列队,两千弓弩手正在检查箭囊里的箭羽,攻城之际,他们是压制城头隋军火力的重要部队。 尧君素站在墙头之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刚才他得到了消息,李神通在其他各门并没有安排士兵攻城,而从北门的情况来看,李神通的军队似乎有六七千人。 李神通将兵力全部集中在北门,是要放弃其他各门而只打北门吗?尧君素想着,可是他知道,李秀宁的兵马足有三万,至今有两万左右的兵马尚未看见人影,尧君素不可能将兵力集中在北门对抗李神通的大军,不然可能就中了敌人的诡计。 他想了一想,决定将东门的守军与北门对调,北门的守军因为上午的鏖战,多人带伤,纵然没有带伤,体力也消耗过大,需要换上生力军。 隋军的行动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转换,而这时,在史万宝的带领下,一千步弓手,一千刀盾兵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攻城了。 “兄弟们,隋军可恶,只要打下城池,所有抢的的金银珠宝全部归你们所有,不用上缴!”史万宝高声吼道,只要能攻下蓝田,他不会计较这么多。 士兵们听到史万宝的许诺,情绪顿时高涨起来,金钱、美女,都是他们想要掠夺的东西,可惜李秀宁治军一向严格,已经很久没有捞到好处了,此时听到史万宝的许诺,士兵们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很快,史万宝组织了一场冲锋,因为上午有过一场激战,护城河多处已经被填平,士兵们冒着箭雨,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之后,渡过了护城河,将云梯搭在了城墙之上,随后,刀盾兵纷纷翻上云梯,沿着云梯爬上。 而隋军经过几轮抛射之后,看见敌人已经登上云梯,士兵们或抽出横刀,或举起礌石檑木,拼命的阻挡敌人。 城头上的隋军在拼命的阻挡敌人,而民夫也没有闲着,在李袭誉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将礌石檑木运送上城池,给予隋军足够的支持。 日头渐渐偏西,尧君素在指挥着北门战局的同时,也在关心着其他各门,可是可疑的是,经过两个时辰的鏖战,敌人在其他各门依然毫无动静,隋军已经出现了伤亡,但这种伤亡尧君素可以接受。 而作为攻城的一方,史万宝显然心中沉重,好几次攻上了城墙,眼看着就要站稳了脚跟,但隋军随即发动了几次冲锋,硬生生的将冲上去的兄弟们赶下了城头。 此刻,城头上的血腥味已经十足,到处洒满了殷红的鲜血,沿着沟壑流淌,民夫们忍住鼻息,生怕刺鼻的血腥味引起肠胃不适,少数胆子小的,已经躲在城墙之下呕吐不止。 在远处史万宝也闻到了这股刺鼻的血腥味,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战场了,闻到血腥味,顿时将他心中的杀戮之心激荡了起来,而几次拿不下城头,让他心中急躁。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金丝大环刀。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亲自上战场。 终于,在酉时,太阳已经挂在山尖的时候,史万宝再也忍不住了,他看着李神通,道:“总管在此压阵,我亲帅士兵攻城!” 李神通默默点头,这支隋军太过于顽强了,已经耗费了一日,还没有攻下城池,如果,天黑之前还拿不下,以士兵的素质,根本无法支撑夜战,因为在漆黑的夜里,纵然点上火把,但视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有的士兵甚至看不清楚。 此时,李神通大营西边十里外的李秀宁大营内,李秀宁站在帐外,看着夕阳西垂。此刻李神通还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意味着史万宝还没有攻下蓝田,在惊讶的同时,李秀宁也觉得隋军守将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能挡住史万宝的攻势,要知道在夺取盩厔、武功等县,史万宝居功至伟,常常是第一个登上城墙。 然而,让李秀宁更为惊讶的是,从北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是大兴城中并没有什么动静,不,也不是说没有动静,大兴城中已经将各处的城门关闭,严禁所有人员进出。 这让李秀宁闹不清楚杨侑究竟是要攻还是要守?不然,花费了大力气拿下蓝田,结果白白损失三千守军,杨侑的脑子坏掉了吗?从上一次的表现来看,杨侑这个人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搞些阴谋诡计。 但关闭城门,这闹得是哪出?李秀宁想不明白,就在这时,马三宝出现在李秀宁面前,说道:“小姐,城中传来书信。” 李秀宁一愣,马三宝解释道:“是飞鸽传书。”说着,马三宝将一粒蜡丸递给李秀宁。 李秀宁敲开蜡丸,将折叠的书信展开,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马三宝问道:“小姐。” 李秀宁将书信递给马三宝,静待着马三宝看完书信。片刻之后,马三宝不屑的笑笑,说道:“东宫出兵六千?哼哼,就凭六千兵马就想击溃我军?” 作为一军的主帅,李秀宁非常冷静,她思考片刻,说道:“明日我亲帅一万大军,迎战代王。”留下一万士兵,足够守卫大营了。 马三宝说道:“不过六千人,不足为惧。小姐,我倒是觉得蓝田县才是此战重点。” 史万宝说半日即可拿下蓝田,可是此刻夕阳已经垂下,还有没得到消息,马三宝知道他一定没有拿下,不然以史万宝的个性,一定早就带着亲兵来耀武扬威了,作为政敌,马三宝非常乐意在适当的时候,落井下石。 李秀宁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她明白马三宝的心思,但马三宝的想法非常正确,她想了一想,说道:“点齐两百士兵,随我去看看!” 蓝田县城头上,隋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百,这个伤亡是巨大的,而更为重要的是,北门堆积的礌石檑木已经用尽,士兵们只能用手中的横刀长矛拼命的砍杀敌人。 尧君素只得调动了预备兵马三百人上城,这股生力军加入,曾经一度将敌人赶上城头,但这也意味着,隋军没有了后备力量,其他各门的士兵,尧君素根本不敢调动,万一被敌军利用偷袭,那蓝田县就要沦陷了。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一个壮汉,头戴铁盔,身着明光铠,手中提着一把金丝大环刀,沿着云梯爬了上来。此人异常勇猛,几名隋军试图阻挡他,反而被金丝大环刀斩杀。 此人正是史万宝,他在城墙下亲自督军,三军士气鼓舞,但仍然拿不下城池,他心中大怒,下了战马,提着金丝大环刀上阵,在他的激励下,士兵们纷纷涌上城头,与隋军拼杀在一起。 战况胶着,但局面似乎偏向了史万宝,史万宝军越来越多登上墙头,尧君素的心中大急,余下的三百预备军尽数登上城墙,与史万宝军犬牙交错,在城头上鏖战。 史万宝太过于勇猛,尧君素看到这种情形,他手中舞着横刀,一路上斩杀了几名敌人,这才杀到了史万宝的跟前。 “吃我一刀!”史万宝杀的性起,手中金丝大环刀狠狠向前劈去,“铛!”的一声,史万宝只觉得手掌酸麻,竟然没有将敌人劈成两半。 来人正是尧君素,他当初随着杨广出征过突厥,出征过吐谷浑,颇有勇力,此刻面对史万宝,倒也拼了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答话,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再度拼搏在一起。城墙之上,人群涌动,并不适合单人比武,因此,两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刀一刀的劈向对方,兵刃相交,金光闪烁,无数缺口出现在刀口,刀口已经发卷,两人仍然苦战不休。 一个为了社稷,一个为了功名,就在城头上苦战不休。周围的士兵似乎不见了,就剩下这两人在搏斗着。 “蹦!”尧君素手中的横刀在连续不断的挥舞之下,终于从中间断开,史万宝哈哈大笑,手中的金丝大环刀毫不客气的朝着尧君素当头劈下。 此时尧君素身边的亲兵也陷入了混战之中,面对危机,尧君素大喝一声,将手中半截横刀朝着史万宝扔去。 “铛!”断刀击打在金丝大环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金丝大环刀缓上一缓,依旧毫不客气的朝着尧君素的颈上劈下。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史万宝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他只觉得身后一阵疼痛,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将领,手中的一杆长枪刺中了自己的腰间。 年轻将领正是李袭誉,他手中捏着长枪,枪尖闪亮,正中史万宝的腰间。他也早就看见了史万宝,看见史万宝亲自上阵,李袭誉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是他离的太远,厮杀半响,这才赶了过来,恰好救了尧君素。 “竖子竟敢后面偷袭!”史万宝一声怒喝。 李袭誉冷冷一笑,双臂用力,再度将长枪深深刺了进去,剧烈的疼痛使得史万宝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只见他再度怒吼,满脸的胡须飘扬了起来,他用左手紧紧的抓住枪杆,右手却挥舞着金丝大环刀向李袭誉劈去。 “混账!”尧君素大喝一声,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一拳正中史万宝下巴,史万宝身子一斜,右手飞起,金丝大环刀再也拿捏不稳,飞向了空中,落在了城墙之外。 李袭誉趁此机会,拔枪,再度深深的刺入了史万宝的胸前。 “铛!”一声响,明光铠将李袭誉的一击挡了下来,在史万宝的身前留下了一个深坑,巨大的力量使得史万宝再也稳不住身子,一头栽下城墙。 第三十五章死战蓝田(四) 马蹄声声,前方灯火稀疏,而在月亮之下,李秀宁分明能看出,那就是李神通的大营。 这个时候,李神通的大营应该是灯火通明才对,怎么会如此的冷清?很快,经过询问,李秀宁就得到了答案,大营之中,除了不能作战的伤兵,可以说李神通已经倾巢而出,这个结果让李秀宁很是意外。 她急忙带着亲兵赶向蓝田,这个时候,还没有拿下蓝田,李神通又没有通报军情,这让李秀宁感到很不妙了,蓝田的守军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李神通吃瘪? 一炷香之后,李秀宁就看见了前方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了喊杀之声。隋军竟然顽强到这个地步,守将看来能力不弱啊!李秀宁想着,这时,李神通接到消息,前来迎接李秀宁。 李神通的脸色非常难看,此时,他也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李秀宁虽然是他的侄女,可是毕竟是大总管,他也心甘情愿的接受李秀宁的领导,今天这事情办得不漂亮,李神通面子上也过不去。 “大总管!”李神通说道。 李秀宁脸色阴沉,这让李神通心中格外担忧,他知道这两天李秀宁的心中格外不好,这里面有蓝田县的原因,也有李秀文的原因,所以在开口之后,他闭嘴不言。 李秀宁策马上千,两百亲兵随后而行,马三宝的脸上带着冷笑,这是他乐意看到的结果,他觉得如果他是领兵的主帅,在昨日就可以拿下蓝田,没有攻城器械?哼哼,只要用沙袋装上土,以蓝田县并不高大的城墙又怎么能挡得住呢? 一行人朝着北门而行,此时,喊杀声更加清晰,有的地方已经点燃了火把,准备夜战。城墙上人头攒动,隋军很是顽强的抵抗着。李秀宁很快在城墙上找到了史万宝的身影,只见他手舞着金丝大环刀,所向披靡。 看来,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应该能拿下蓝田,这让李秀宁心中稍安,这样的话,明日就可以集中兵力,剿灭大兴城的隋军了,如果这一战打的漂亮,那么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拿下大兴城! 然而,就在这时,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猛然跌落城墙,李神通瞪大了双眼,马三宝心中暗喜,李秀宁则是微微叹息。 下一刻,蓝田城头上的隋军欢声动地,声音远远传来:“史万宝已死!史万宝已死!” 史万宝军听到此言,又看到史万宝跌落城墙,一时之间,生死不明,顿时气势一堕,反被隋军一个冲锋,原本占据城墙的士兵被纷纷赶下城墙。 史万宝腰间胸口中枪,他只觉得疼痛入肺,就连呼吸也变得火辣辣的,他翻身想要起来,可是腰椎一阵阵锥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时,几名亲兵赶来,奋力扶起史万宝。 “将军,撤了吧!”亲兵说着。 史万宝的心中不甘,可是他抬起头一瞧,隋军气势如虹,已经重新占据了城头。而兄弟们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深深叹口气,说道:“撤!” “快撤,快撤!”亲兵们喊着,背着史万宝向后逃去。史万宝这一撤退,士兵们最后一点士气也就耗尽。主将都逃走了,这仗还打什么? 城墙上,看到史万宝仓惶逃走,隋军欢声动地,李袭誉却是格外冷静,他取下弓弩,抽出箭羽,弯弓搭箭,然后眯起了眼睛,仔细的追逐着史万宝的身影。 士兵的呼喊丝毫没有影响到李袭誉,只见他双臂稳稳的移动着,忽然,他冷冷一笑,松开了手指,弓弦猛地弹出,箭羽如闪电一般,朝着史万宝的后背激射而去。 “啊!”一声惨叫,李袭誉却并不满意,这一箭他瞄准的时后背,可是射中时出现了偏差,只是射中了肩膀,这让李袭誉有些遗憾。 “适才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这时,尧君素说道,他与李袭誉不是很熟,他一直以为李袭誉是一个偏文的将领,也就是所谓的儒将,想不到今日先是救了自己一命,随后施展神射,给了史万宝一个教训。 “尧将军客气了,都是为国效力!”李袭誉说道。 看着史万宝大军退去,尧君素心中这才稍安,精神松弛下来,他这才觉得手臂酸麻,抬起手掌,只见虎口处血迹斑斑,已经裂开一道缝,鲜血正涌出来。 尧君素与史万宝的对战,还是史万宝的武功更胜一筹,加上金丝大环刀又大又重,尧君素只是凭着一股忠心一股熊熊战意,这才勉强挡住了史万宝,纵然如此,如果不是李袭誉相救,尧君素恐怕就会身首异处了。 这时,亲兵上前为尧君素包扎伤口,尧君素脸上露出笑容,道:“殿下让我守住两日,幸亏昨日敌人没有攻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袭誉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火把,说道:“敌军虽退,但李秀宁不是平凡之辈,今夜更为重要,必须要更加谨慎。” 尧君素点点头,说道:“正当如此!” 随后,大量的民夫涌上,配合隋军清理着城墙上的死尸,铠甲都被剥下,然后准备将这些士兵火化,将骨灰送回他们的家中。至于敌人,则逐渐被搬运到城外,趁着夜色,尧君素还派人将护城河清理了一番。 隋军在下午的防守战中,损失更为巨大,伤亡超过了一千,其中战死两百多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足有六百多人,加上上午的损失,隋军就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这个损失无疑的巨大的,尧君素此时不由一阵后怕,如果昨日敌人就攻城的话,恐怕蓝田县支撑不了两日。 隋军的损失虽然巨大,但李秀宁的损失更大,在清点之后,李秀宁发现她的损失居然到了难以接受的地步,一万精锐,战死三千人,其中还有三百精锐骑兵,重伤士兵也有三千,这就意味着他的损失足有六千,而余下的四千士兵也几乎带着轻伤。 这个混账,居然用骑兵去冲击隋军?李秀宁觉得一阵头痛。这时,李神通走进大帐,说道:“大总管,史万宝身中两枪,手臂上的一箭箭镞深入骨头之中,恐怕没有半年的休养,难以恢复。” 李秀宁摆摆手,道:“坐下吧!” 李神通在帐内盘膝而坐,一旁士兵端上食物酪浆,李神通早就饿极,他吃了一口,却又放下筷子,说道:“大总管,这一支隋军异常狡猾,战斗力格外强悍。” 李神通的话没有说完,但李秀宁明白李神通是想要为史万宝开脱,她考虑了一下,为了安抚李神通,准确的说是为了其他各势力,她开口道:“此次隋军的确过于顽强。不过军中自有法度,史万宝攻城不利,损兵折将,其罪必究。” 马三宝在一旁,夹起一口菜,慢悠悠的吃了一口,并没有说话。 李神通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李秀宁扫视了一眼两人,笑道:“不过,史万宝今日率兵死战,以至于身受重伤,这些事情我都瞧在眼中。这样吧,他官降一级,为振威将军吧。” 史万宝原本是正七品的镇远将军,降一级是从七品。这个惩罚李神通还能接受,他就怕惩罚过重,引起史万宝不满,造成内部混乱。实际上,李神通虽然才能欠佳,但目光却较为长远,要不然也不会将大权拱手想让给李秀宁。 马三宝抬起头,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李秀宁这时又说道:“我已经接到密报,明日大兴城中出兵,前来救援蓝田。” 李神通抬起头,问道:“大兴城中出兵多少?” 李秀宁笑道:“根据情报,不过六千人。” “六千人?”李神通吃了一惊,在他看来,大兴城中出兵六千,这不是开玩笑吗?他想了一想,道:“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秀宁沉吟片刻,她决定改变计划,本来以为能够拿下蓝田,但如今蓝田依然坚挺,那就证明杨侑还有后招。她缓缓说道:“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军闭门不战,死守大营,任凭他有什么计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顿了一顿,李秀宁又说道:“如今你营中多半伤兵,明日早些安排,到我营中来吧!” 李秀宁的考虑是这七千人就有三千重伤,可以说几乎没有了战斗力,四千人想要围困蓝田,还是有些难度,更何况是在一场失败之后。明日隋军就要出兵,若是集中兵力攻打,恐怕李神通守不住大营,还不如与自己合兵一处,以免被隋军钻了空隙。 明日就要出兵,大兴城中,一片忙碌,杨侑白天视察了一番,可能是受到丰原一战的影响吧,士兵的心绪还算高涨。而杨侑昨夜的赏赐,让东宫的士兵们满怀信心。 下午的时候,杨侑又让人从府库中搬出铜钱,来到了西苑营地,对士兵们进行了犒赏,并且,杨侑进行许诺,成功击退李秀宁之后,一定会论功行赏。杨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毕竟以前皇爷爷作出食言的事情出来,所以杨侑只有提前犒赏,让士兵们觉得这一战是有利可图的。 大家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就是为了金钱珠宝,为了博一个未来么? 从西苑回来,已是亥时末。杨侑踏入东宫不久,就得到了一个信息,尧君素守住了蓝田,并且击伤了史万宝!详细的战报之上,更是列出了李秀宁军的大致损失,这让杨侑心中颇为高兴,当然,隋军的损失虽然也巨大,但这个比例杨侑能够接受。 想到明日就要出兵,而且成功粉碎了李秀宁夺取蓝田的计划,杨侑心中一阵大好,在夜风中睡着了,他这些日子太过于忙碌,本来还想亲自带领孩童训练,可以大战在即,他却不得不将训练的事情押后。 小桂子看见杨侑睡着,拿起一块毯子,轻轻的替杨侑盖上。 第三十六章营前骂阵(上) 天刚麻麻亮,大兴城的百姓就发现大街上隐隐传来金戈之声,打开门,探出头去,却发现大街上,一队队的士兵正在巡逻着,似乎正在检查着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书生摸样的男子问道,一看他那苍白的脸色,就知道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孩他爹,昨日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今日街上戒严,不准三人以上同行!”年轻的妇人说道。 “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有人要造反?”书生惊讶不已。 “嘘,不要乱说!”年轻的妇人紧张的看了门外一眼,然后说道:“昨日各门已经戒严了,听说反贼李秀宁正在攻打蓝田,关闭城门是为了防止反贼进城。” 书生轻轻叹息一声,道:“哎,这年头,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 妇人听了,也不理他,嘟囔着朝外走去,“听说过些日子又要放粮了,这些混蛋可别打过来。”说着,她走到井边,淘起米来。 这时,远处的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妇人走出家门,在坊门口探出头,只见一排排的士兵沿着道路走出,最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头上戴着金盔,跨下是一匹白马,那匹白马身上的发毛全是白色,显得一尘不染。 战马之上的正是杨侑,他率领军队出发,独孤千山等心腹亲兵跟在身后,七千精锐士兵沿着朱雀大街,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南方缓缓而行。军队军容严整,人人斗志昂扬,显示出很好的精神面貌。在出征之前,杨侑发放了金钱激励士气,并许诺此战以人头计功,对于有功之士,绝不亏待。因此,每一个战士都拿出了十分的精神,准备多抢人头,多立战功。 杨侑让卫孝节领兵一千作为前锋,而元尚武则在中军,韦松则在后军监督,大军出了明德门,沿着霸上向着南方开拔,一路上,杨侑派出了无数的斥候,不断的将消息传回。 李秀宁居然毫无反应,这让杨侑有些担心。敌人人数再多,也并不可怕,杨侑害怕的就是敌人不出兵。所以这个消息杨侑微微吃了一惊,但稍后随即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看来这一次又是有人通风报信,该死的卫玄,该死的元迈,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杨侑的目光瞧向了不远处,在一旁,是一个囚车,车里的人被链条锁住了,身上笼罩着一袭的黑衣,连脸蛋也被遮住了,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在他的四周,是杨侑的心腹,警惕的护卫着。 东宫的一些士兵看着囚车,不明白今天是要打仗,为何带着一个囚徒,这是为什么? 杨侑这时拍马上前,看着囚车里的那人,说道:“都记下了吗?” 囚徒似乎很是害怕杨侑,黑衣包裹着的肥胖身躯不停的颤抖着,声音显得无助:“我,我,我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你若是敢不听孤的命令,孤一定会亲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杨侑冷冷的说着,让囚徒身子一软,若不是身在囚车内被卡住了,恐怕就如一堆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了。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渐冷,西风带着微微寒意,刮得旗帜向东飘扬。杨侑看了一眼南方,这个时候,李靖应该接到消息了吧?杨侑敢只带六千人出来,李靖就是最大的依靠,如果没有李靖的五千骑兵,这一仗,凶多吉少啊! 一个时辰之后,隋军已经离李秀宁的大营只有三十余里,这时,杨侑得到一个情报,那就是李神通的兵马已经放弃了大营,朝着李秀宁的大营转移,听到这个消息,杨侑叹息一声,如果尧君素的兵力足够,一定可以缠住敌人,为自己争取时间。 李神通早在卯时就开始向李秀宁大营转移,只不过受伤士兵太多,使得士兵行动缓慢,这个时候,他也得到了杨侑大军赶来的消息,连连催促着士兵,尽快朝着大营转移。 就在这时,两里外的一处密林,一小队的骑兵埋伏在那里,为首的正是李靖。 李靖在终南山中埋伏了一日,本来按照计划,他要在昨夜寻找战机,但杨侑却让人带来消息,阻止了李靖的行动。来人带来的消息让李靖知道了李秀宁分兵两路,一前一后,正是为了防止隋军的偷袭。 得到这个消息,李靖也忍不住擦了一把汗,五千骑兵虽然来去如风,但如果发挥不出骑兵冲击力强大的优势,一旦被敌人围住,那就凶多吉少了。 “将军,出兵吧!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说道,偷袭段纶一战,他杀了五个人,按照殿下的许诺,只要再杀五个人,他就能升为伍长。 李靖站起身来,爬上一棵大树,他藏在茂密的树叶中,极目远眺,只见连绵数里,都是残兵败将,沿着小路缓缓而行。李靖知道李神通没有打下蓝田,此刻看见这只残兵败将朝着李秀宁的大营走去,心中就猜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如果率兵杀出,是一个好的功劳,可是李靖也知道,如果在没有得到杨侑的信号之前,纵然立下大功,也会使得杨侑的计划功亏一篑。 但李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想到了一个更为好的办法,他暗中叫过几人,低声吩咐着。 “大总管,隋军已经在营外五里了!”李秀宁这时正在营中与马三宝说着话,斥候将打探的军情禀告。 “其他地方可有异动?”李秀宁问道。 斥候应声道:“目前只有发现这一支军队。” 李秀宁挥手示意斥候下去,然后问李神通:“军队是否已经尽数回营?” 李神通点头,道:“半个时辰前已经尽数回到大营。” 李秀宁点点头,说道:“三军闭门不出,隋军若是敢上前,就以弓箭射之!” 军令传达下去,李秀宁大营各门,弓弩手严阵以待。但是隋军只是在北边大营五百步外停下,摆开了阵型。片刻之后,一名隋军众目睽睽之下跑了过来,高声喝道:“李秀宁可在?” “大胆!”几名弓弩手大怒,这人竟然胆敢直呼主帅名讳,其中一人更是抽出箭羽,手搭在了弓弦之上,瞄准了隋军士兵。 李秀宁正在北门巡视,听到有人高声叫喊,她走上几步,问道:“何事喧哗?” 那名隋军昂起脸,大声叫喊:“李秀宁,代王殿下请你出营一叙!” 李秀宁扬扬眉,高声道:“你回去告诉你家殿下,我很忙,就不请他喝酒了。” 那名隋军嘿嘿一笑,很是淫邪的看了一眼李秀宁,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回去复命了,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那名隋军说着,撒开双腿向后跑去。 “后悔?”李秀宁闻言就是一愣,不出去就会后悔?这是什么逻辑?在李秀宁看来,隋军只是带兵出击,任何粮草辎重都没有,这明显是速战速决的节奏,只要将隋军拖垮,然后再派兵追击,一定有所斩获。 哼哼,殿下毕竟还是年轻啊! 杨侑接到消息,扬扬眉。此刻他也想明白了李秀宁的诡计,李秀宁不出兵,就意味着李靖的奇兵不能奏效,出兵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就在这时,远方一名骑兵奔驰赶来。 “殿下,李靖派人前来!”独孤千山说道。 “宣!”杨侑说道,片刻之后,一名骑兵进来,翻身下马,手中递上信物。独孤千山接过,递给杨侑,杨侑一看,的确是李靖信物,这才问道:“李爱卿有何事?” 那骑兵左右看了一眼,有些迟疑,杨侑说道:“左右皆是孤的心腹,有何不能说?” 骑兵应声道:“启禀殿下,实在是事情重大,不然,将军危矣!” “哦?”杨侑一扬眉,示意左右退开几步,只剩下独孤千山一人,杨侑这才问道:“究竟有何事?以至于你如此谨慎?” 那骑兵上前一步,低声说着,杨侑听着,眼前就是一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个李靖,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把握战机的能力果然不凡。 骑兵说完,杨侑示意让他下去,这才笑着对独孤千山道:“下令三军前进,随孤去看一场好戏!” 独孤千山应声,军令传达下去,东宫精锐拥簇着杨侑前行。不过让一些骑兵奇怪的是,一直跟随在代王附近的那个囚车依旧不离杨侑左右,在杨侑心腹的护送下,缓缓朝着李秀宁的大营驶去。 杨侑在李秀宁大营外停下,这个地方,是弓弩手的射程之外,而两翼杨侑安排了士兵,不怕李秀宁偷袭。 此时,李秀宁得到消息,站在塔楼上,看着隋军在大营外站定,她极目远眺,只见当中的一个少年,身着铠甲,一副将军打扮,显得英姿勃勃,正是杨侑。 难道,他要强攻营寨不成?李秀宁想着,就在这时,只见在一辆囚车在士兵的护卫下,前进了几步,随后,杨侑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秀宁,你以为你闭营不出,孤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第三十七章营前骂阵(下) 西风不紧不慢的吹着,军旗有气无力的飘扬着,隋军已经在李秀宁的大营外摆开阵型。杨侑看着闭门不出的李秀宁,冷冷的一挥手。 随着杨侑的指示,盖在囚车上的黑布被人揭开,露出一个肥肥胖胖的身躯,看他肥胖的模样,足有两百余斤。肥胖身躯上,是一张肥胖的脸蛋,此刻那张脸上,有着无尽的恐慌。 李秀宁清澈的眼睛顿时变大了,她死死的盯住那张脸,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在那人小的时候,她记不得摸过这张可爱的小脸多少次,那时候,她常常带着他到处游玩,还为他下河摸过鱼。此刻,那张脸上,显得胖了许多,胖得是那么的陌生,一种熟悉的陌生。 李智云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剩下的,是无尽的畏惧,是无尽的恐慌,此外,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流露在其中,这种情绪让李秀宁看不懂。 李秀宁聪明如雪,思绪稍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杨侑是想利用李智云来要挟自己,逼自己出战,从而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怪不得杨侑如此嚣张,原来是想要利用李智云。 想到此,李秀宁大声喊道:“智云不要害怕,三姐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是李家的好儿郎,李家没有懦夫,你要坚强!”李秀宁知道,杨侑既然想要利用他,肯定不会杀他,不然就失去了依仗,这时候,只要安抚住了李智云,不让他扰乱军心,只要等到隋军丧失了信心,要救回李智云就不是难事了。 听到李秀宁的话,杨侑笑了。他冷冷的看着李智云,只是淡淡的一声:“李智云,你在犹豫什么?是想孤赏赐你一顿皮鞭吗?” 李智云身子一抖,他想起了那日段纶血肉模糊的模样,那一夜,段纶不停的呻吟声让李智云夜不成寐,他害怕了,害怕杨侑什么时候,也用这种方式狠狠的教训自己,那种凄厉的呼痛声,至今犹在耳边清晰的响着! 李智云抖抖索索的抬起头,偷偷的看了杨侑一眼,但随即别过头去,看着前方,他闭了闭眼睛,张口大喊着:“三姐,你还记得你陪父亲睡觉的日子吗?” 杨侑神秘莫测的看向李秀宁,只见李秀宁身影一晃,但随即扶住了栏杆,稳住了身形。这时,东宫士兵听到李智云的话音,均是面面相窥,李秀宁陪李渊睡觉?这是怎么回事,李秀宁有如此孝心,给父亲李渊暖床?还是说,两父女在?! 马三宝闻言,心中大怒,他低声道:“小姐,这一定是杨侑诡计,不如,不如……”马三宝的话没有说完,但李秀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李秀宁与李智云毕竟是一父所生,所以这种话,马三宝有些说不出口。 李秀宁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她咬咬牙,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杀机,这个杨侑,居然利用李智云诬陷自己与父亲,而自己刚才还当面证实了李智云的身份!如果是旁人,李秀宁还可以说是诬陷,可是此刻,却再也无从抵赖了,她看了看杨侑,觉得杨侑很是卑鄙。不,已经不能用卑鄙来形容了,无耻?似乎也不足以形容,一时间,李秀宁心乱如麻。 这时候,李智云又咬咬牙,高声喊道:“三姐,上次你说大哥不是男人,每次在床上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不行了,还不及二哥,如今我,我……”李智云终究有一丝愧疚之心,此刻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但这话说了半截,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李秀宁不仅和她的父亲李渊有染,还和李建成李世民关系暧昧,这个关系实在是复杂,实在是复杂啊。 此时北方带有胡人血统,保存了大量柔然、鲜卑等外族风俗,这种风俗类似于北方的突厥,也就是兄长死了之后,他的女人往往被弟弟、儿子所接收,但这往往限于没有直接血统的女人。 而此刻,李智云口中所说的,已经让两边士兵议论纷纷了,马三宝眼中露出凶狠之色,他知道,李秀宁虽然与柴绍成婚,可是她对这个包办的婚姻并不喜欢,对柴绍没有半点感情。 在马三宝的心中,李秀宁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女人,天上地下,李秀宁就是他的天下无双。 马三宝知道,这一定是杨侑的安排,但他对杨侑的恨意不大,毕竟那是敌人,他最恨的是,李智云居然贪生怕死,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出来。难道,他不知道,这些话会对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的姐姐造成多大恶劣的影响吗?! 李秀宁紧咬贝齿,她身为女人,在军中统帅已经不易,此刻听到左右窃窃私语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几声讥笑,她知道不能再让李智云说下去了,她咬咬牙,“杀!” 马三宝弓马娴熟,力气不小,闻言立刻从背上取下一把两石的硬弓,瞄准了李智云,这个距离有些远,一般的弓箭射不到,但两石的硬弓,应该能射到吧!马三宝使足了力气,拉圆了弓弦,就是一箭。 杨侑早在一旁瞧见马三宝的异动,他冷笑一声,早有独孤千山抢上,在箭羽激射而来之际,将盾牌竖在李智云面前。 “铛!”的一声巨响,箭镞在盾牌上留下一道深坑,跌落地下,李智云只觉得耳根发麻,心中惊慌不已。这一箭之威,竟然如斯,明显是要取自己小命了。 杨侑冷笑一声,道:“你看见了吗?那就是你的三姐,她想要杀死你!如果没有孤,你就死在她的箭下了!” 李智云惊魂未定,他点点头,木然说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杨侑残忍的笑了笑,他不认为自己卑鄙,也不认为自己无耻,他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亲人的性命而已!他只对自己的人负责!卑鄙也好,无耻也好,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他不想做宋襄公,或者是项羽,在他看来,他宁愿选择刘邦! “孤不想听这些虚词,你该知道怎么做!”杨侑带着冷冷的笑意。 李智云咬咬牙,他本来心中有着愧疚,但刚才的那一箭,点燃了李智云心中的怒火,这就是自己的三姐,要杀自己的三姐!他心中悲愤莫名,他闭着眼睛,张口大喊:“三姐,你说大哥不够持久,二哥不解风情,三哥一身蛮力,上次三个哥哥轮流上床都不能满足你,那么就让我,就让我来满足你吧!” 李秀宁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要不是马三宝扶着,就要摔下塔楼。半响之后,李秀宁这才缓过气来,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一阵哆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我带兵灭了他!”马三宝说道,他将牙齿咬的格格直响,嘴唇渗出血来。 李秀宁虽然脸色铁青,情绪激动,但仍然强自压住了心中的愤怒,她很清楚,这是杨侑要激怒自己,她摇摇头,眼中泪水流下,道:“不可出战,切莫中计!” 马三宝怒喝一声,道:“可是,可是小姐的清誉怎能让无耻之徒玷污?” 李秀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清者自清,本来就没有这回事,我又何必……” 李秀宁的话没有说完,这时,大营外的隋军齐声大喝:“李秀宁,似你这等淫荡不堪的女人,实在是卑鄙无耻,丢尽了陇西李氏的脸面,下一次你和父亲兄弟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叫上我!” 杨侑摸了摸下巴,笑道:“再喊,给孤使劲的谁喊得响亮,孤赏赐他十吊钱!” 隋军听了,士气更高,齐声大喝,声音如雷,尤其那句“请你一定要叫上我”,士兵们鼓足的气力,更是响彻天际,气冲云霄。 马三宝再也忍不住,他放下李秀宁,猛地跳下塔楼,喝道:“兄弟们,随我出营杀贼!” 这时,杨侑一抬手,示意隋军停下,他冷笑一声,道:“李秀宁,你需要男人,孤军中多是强壮的男人,你来孤军中,孤自然会好好待你,满足你那无边的。” 隋军士兵听了,哈哈大笑着,带着无尽的猥琐。 李秀宁站起身来,身子颤抖不已,玉手抬起,颤抖着指着杨侑,喝道:“无耻!” “无耻?”杨侑哈哈大笑,他抬起手臂,马鞭遥遥一指,道:“你陇西李家的那些秘闻,可是你弟弟亲口说的,与孤何干?众人都以为你李秀宁冰清玉洁,可是那里知道你内心如此肮脏不堪。要说无耻,恐怕是你李秀宁更胜一筹啊!” 说着杨侑环顾四周,隋军会意,立刻齐声大声吼道:“李秀宁,下一次你和父亲兄弟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叫上我!” “哼,李秀宁,你与父亲兄弟做出这种丑事,如今被弟弟揭穿,你就想要杀他灭口,是也不是?!”杨侑再度问道。 李秀宁贝齿几乎咬碎,她恨不得将杨侑一口吞下,刚才马三宝杀李智云之事,众目睽睽,要想抵赖,那是不成。但杨侑这话里,又说自己与父亲兄弟,这让李秀宁如何回答? 面对杨侑的喝问,李秀宁无法回答,而这种沉默,使得四周的士兵认为李秀宁已经默认了,默认了她与父亲兄弟的事实。一时之间,李秀宁的大营内,鸦雀无声。 “李秀宁,你能说服丘师利、何潘仁这些悍匪为你效力,甚至令你的叔叔李神通拱手将军权相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杨侑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秀宁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胸口沉闷,似乎被巨石压着,她捂着嘴巴大声的咳嗽起来,只觉得舌尖有些咸味,她摊开手,只见白皙的掌心,有着一丝殷红。这时,隋军又大声喊着,李秀宁忍不住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软软倒下。 几名女兵忙上前扶起李秀宁,一名女兵取下水囊,喂了李秀宁一口水,她这才缓过气来。 趁你病,要你命。杨侑再度冷笑一声,道:“这样不堪的一个主帅,这样一个不堪的家庭,对面的勇士们,你们告诉孤,值得你们效命吗?” “如果有一天,你们的妻子儿女,被李渊看中,被李秀宁看中,你们难道要献出你们的妻子儿女,让他们受尽侮辱吗?”杨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回答我,对面的勇士们,你们愿意吗?” “你们愿意吗?你们愿意吗?”这一句话,在李秀宁军中回荡着,也响彻在士兵的心中,“你们愿意吗?”除了那些无耻之徒,大部分的人没有人愿意将妻子儿子奉献出去,供别人享用,哪怕那个人是主帅!是唐国公李渊! 李秀宁大营内,一片沉默。沉默过后,便是窃窃私语。李秀宁听到这句话,他想要站起身来反驳,但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咳嗽几声,竟然昏迷了过去。 这时,在马三宝的喝令下,营门被打开,马三宝翻身上马,带着数百精锐战士冲杀而出,他已经急红了眼。 看到这一幕,杨侑只是冷冷一笑,低声吩咐独孤千山,道:“点火!” 第三十八章大捷(上)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李神通的军队在李秀宁的营盘东边驻扎,完全纳入了李秀宁大营的防御系统之中。 这时,李神通背着手在营帐中不安的踱步,蓝田一战,李神通损失了不少心腹嫡系,这让他很肉痛,而史万宝身受重伤,更让李神通忧心忡忡。他已经知道隋军攻来,如今部下多是带伤之人,击败隋军这个大功劳很明显就要被马三宝抢走了,这让他很是郁闷。 远处隐隐传来了士兵的呼喊声,李神通有些心烦意乱的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亲兵在帐外回答:“报告总管,是隋军士兵在营外叫骂。” 这时,骂声中隐隐传来李秀宁的名字,李神通掀开门帘,走出营帐,外面的声音更大了,隐隐传来什么请你一定叫上我之类,李神通皱皱眉,道:“快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一名亲兵答应着,朝着北边走去。 稍等了片刻之后,另有亲兵前来禀告:“副总管,有几名士兵求见!” 李神通问道:“求见我?他们有什么事?” 亲兵说道:“他们只说有军情禀告,卑职问时,他们却不回答,只说此事重大,非要见总管才可以说。” 李神通皱皱眉,看着北方,北方传来的声音让他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明白,李秀宁是个谨慎的人,隋军想要攻下营寨,只能是痴心妄想,他回头,看着亲兵,说道:“你带他们来帐中。” 很快,两个伤兵随着亲兵进帐,这两人手臂都受了伤,上面缠着绷带,鲜血已经浸透绷带,看起来伤势不轻,两人进了大帐,跪在地上,“卑职见过副总管!” 李神通道:“你们有什么事?”他心情不好,口气很是冷淡。 其中一人直起腰,看了一眼亲兵,说道:“副总管,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旁人听了去。” 李神通皱皱眉,道:“此人是我的心腹,不妨。” 那人犹豫片刻,回答道:“副总管,此事关系重大,卑职也是怕……”那人说着,看了一眼亲兵,欲言又止。 亲兵心中大怒,喝道:“你在总管面前,想要胡说些什么?” 那人似乎很是害怕,身子一抖,摔倒在地上,说道:“你,你……” 李神通皱了皱眉,想了一想,看了一眼亲兵,挥手道:“好吧,你先下去吧!” “总管,卑职……”亲兵有些迟疑,只剩下总管一个人在大帐中,似乎有些不妥。 李神通摆摆手,不满的说道:“你在帐外等候。”亲兵无奈,退了下去,两个手臂受伤的士兵能有什么威胁? 李神通看着两人,说道:“到底有何机密之事?” 那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颤悠悠的,不停的咳嗽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李神通有些不耐烦,他端起案几上的酪浆,正想要润润喉咙,这时,那人忽然站了起来,快速朝着李神通扑了过去。 李神通大吃一惊,他反应极快,一个翻身,想要将一边架子上的宝剑拿到手,但另一边,一人早有准备,一拳打来,李神通措不及防,吃了一拳,一个趔趄,还没有站稳身子,另一人已经上前,伸出一双大手死死的捏住了李神通的咽喉,随后,李神通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已经贴在了肉上。 “别出声,不然一刀杀了你!”那人低声。 另一人从身上取出细绳,将李神通的手腕捆了,这才看着李神通,嘿嘿一笑,道:“想不到竟然如此容易。” 李神通猛地喘息了一口气,他被捏住了脖子,呼吸有些不畅,他摇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轻一些,轻一些。” 那人手臂微微放松,但匕首仍然贴在李神通的脖子上,他低声道:“我是李靖,你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 李神通沉吟着,这时李靖将匕首用了用力,李神通只觉得脖子一疼,鲜血流出,他脸色一白,急忙道:“慢,慢,李壮士,我听你的话便是。” 李秀宁大营北门,隋军已经退后五百步,让出了一定空间,等待着两军战斗。这个时候,杨侑希望马三宝带出来的军队越多越好,只有这样,李靖那边成功的几率就越大。哼哼,只要骗开了营门,李靖的五千骑兵一旦杀进去,李秀宁又怎能挡得住? 马三宝带了三千兵马出营,不等列阵完毕,马三宝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喝道:“杨侑,你敢和我一战吗?” 杨侑冷冷的瞧着马三宝,看他眼圈红了一片,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他伸出手,用马鞭点了点马三宝,对着一旁的元尚武、韦松等人笑道:“诸位爱卿,你们知道此人是谁吗?” 元尚武、卫孝节两人相视一眼,不明白杨侑这是何意,于是闭口不言。 韦松却是摇摇头,说道:“殿下莫非认识此人?” 杨侑高声笑道:“此人名叫马三宝,是李秀宁身边的家奴。”顿了一顿,杨侑又说道:“诸位爱卿,此人身手不凡,本可做一将才,可是甘心在李秀宁身边为一家奴,实则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独孤千山哈哈一笑,道:“殿下,臣知道了,此人一定是贪恋李秀宁的美色,这才甘心为奴。” 杨侑心中赞叹一声,心想着独孤千山在自己身边呆久了,把自己的心思竟然摸着了一些,他当即笑道:“不错,可惜李秀宁已经嫁给了柴绍,此人对李秀宁的爱意只能掩藏在心中,孤听闻,此人准备净身,终生伺候李秀宁!” 马三宝听到杨侑与众人胡言乱语,更说他要净身成为宦官,心中一阵大怒,他咬咬牙,喝道:“杨侑,你敢与我一战吗?” 杨侑猛地收回笑容,环视了一眼左右,说道:“此人三番两次,直呼孤的名讳,谁敢给孤拿下此人?” 身后不远出的侯君集朗声道:“殿下,微臣愿意出战,拿下此人!”侯君集好不容易找到杨侑这棵大树,急于表现自己。 “闭嘴!”元尚武低低喝了一声,道:“你何等身份,殿下面前岂容你多嘴?” 杨侑只是哈哈一笑,说道:“元将军帐下果然人才辈出。” 元尚武脸色一红,他瞪了一眼侯君集,暗想此人给自己找麻烦,但他本是纨绔子弟,能够在东宫立足,不过是因为元家势力不小,靠着门荫这才得到了这一个职位,论武功他是不行的,此刻看见马三宝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心中就打着退堂鼓,那里还敢多言。 “元将军,马三宝此人甚为无礼,你替孤拿下他!”杨侑这时开口。 元尚武脸刷的变得铁青,他瞧了一眼卫孝节,卫孝节的武功不错,这个时候他希望卫孝节能够跳出来,替他揽下这件事。但卫孝节只是咳嗽一声,低下头去。 卫孝节不是傻子,虽然他与元尚武关系不错,但要他出头揽下这件事,胜了不一定有好处,败了那就可大大的不妙了,更何况…… 元尚武心中暗骂一声,又想起了侯君集,侯君集他倒是认识的,但他一直觉得此人出身低微,脾气暴躁,一张长满横肉的脸上全是胡须,看起来和一个屠夫没啥分别。 这时,他多么希望侯君集再说一句“微臣愿意出战”之类的话,但很快他就失望了,这时,他感到了一丝冷冷的杀意。 元尚武抬起头,偷偷瞄了杨侑一眼,只见杨侑死死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头皮一阵发麻,额上大汗冒出,他咬咬牙,思绪转瞬思考了几个方案。 和那个红眼马三宝打斗的话,看这样子说不定会被一刀砍死,如果不去,以元家的势力,应该不至于死罪,最多是革职查办吧?元尚武想着,忽然手捂着肚子,哎哟一声,道:“啊,殿下,微臣腹中疼痛,先去入恭,还望殿下稍等!” 元尚武说着,也不等杨侑说着,急忙拍马而行。 杨侑看着此人远去,冷笑一声,低声道:“不知死活的废物!”他将目光放在了卫孝节身上。 卫孝节有些武功,倒也不怕,骑在战马之上挺直了腰杆,心想我可不是元尚武那个废物,他也知道越是害怕的样子,说不定杨侑就会找麻烦,所以一脸傲然。 杨侑的目光从卫孝节身上扫过,并没有停留,而是看着了远处的马三宝。 杨侑在拖延时间。这个时候,隋军身后已经冒起了青烟,袅袅婷婷的如同一个妩媚的女人,朝着天空爬去。这个时候,李靖得手了吗? 马三宝看着隋军身后的青烟,不知道杨侑在搞什么,而杨侑并不出战,这让马三宝心情格外焦躁,这时,一名亲兵来到马三宝跟前,低声说着什么。 马三宝听了,心中更加愤怒,小姐居然吐血了,居然吐血了?!这一切都是杨侑造成的!他知道李秀宁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牢牢掌握住这支军队已经是耗尽了心血。而且李秀宁最近的身体也不太好,常常吃不下东西,他本来就有些担心,但眼下,居然吐血了? 马三宝大喝一声,手中横刀一指前方,喝道:“兄弟们,随我杀,为大总管报仇!”身后士兵战意熊熊,他们是马三宝的心腹,更是李秀宁的心腹,早就对杨侑这种卑鄙的手段所不满,听到马三宝的声音,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随着马三宝向前冲锋。 此时,杨侑已经策马后退,早有韦松率领两千兵马迎上,双方都是步兵,其中以长枪兵居多,在各自在主帅的带领下,轰然撞在了一起! 第三十九章大捷(下) 大营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李神通走出了大营,两名伤兵似乎伤势过于严重,与李神通靠的太近。 在帐外守候的亲兵看到这种情形,喝道:“大胆!” 李神通腰间顶着一把匕首,此时,他感觉那把匕首向前顶了一顶,李靖在他耳边低喝道:“想死的话尽管大叫。” 李神通低声道:“不敢。”说着,他瞪了亲兵一眼,道:“我有事要办,你们不要跟着。” 李神通说着,慢慢的朝着南门走去,李靖紧贴着李神通的身子。就在这时,那名隋兵低声道:“将军,你看。” 李靖抬起头,只见北边浓烟滚滚,正是代王给自己的信号,想到此,李靖低声道:“走,快走!” 三人到了南门,李神通道:“快快打开营门。” 守门的伍长迟疑了一下,道:“副总管,大总管有令,不得妄开营门。” 李神通觉得腰间一疼,他眼睛一瞪,喝道:“怎么,我说话不算数是不是?小心老子让你去打扫茅厕。” 伍长讪讪笑了两声,道:“算数,算数。”说着,一挥手,让士兵打开了南门。这时,从暗处有走出四五名伤兵,这些人都是隋军化妆假扮。 “你们都退下去,我在这静一静。”李神通又吩咐。 伍长瞪大了眼睛,道:“副总管,这……” “啰嗦什么,还不快走!”李神通大怒,那名伍长眼珠一转,连声称是,带着士兵退了下去,他觉得李神通有些怪怪的,此事得赶紧报告大总管。 看着伍长都退下,李神通道:“李将军,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请不要杀我!” 李靖没有回答,只是一挥手,几名伤兵身形矫健的登上塔楼,其中一人将塔楼上的红白色旗帜拔下,从怀中取出一杆红色的旗帜,高高的举起来,在半空中摇了起来。 很快,地面一阵震动,片刻之后,李神通就听到铁蹄如雷,一群身着皮甲的轻骑兵出现在李神通的眼前。饶是李神通早有准备,嘴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这声音,至少有三千以上的骑兵。 骑兵的速度很快,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冲进了大营。这时,有士兵听到铁蹄声音,赶了过来,看见冲过来一大群骑兵,手中还举着赤色旗帜,顿时大惊失色,有人呆了,有人仓皇的叫了一声,“隋军杀进来了!”撒腿就逃。 李靖一挥手,喝道:“烧,都给我烧!”士兵得令,点燃了火把在李秀宁大营中胡乱放起火来。 此时,韦松与马三宝两军对垒,已经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马三宝带领的这支军队,也是李秀宁帐下七八万人中,最为精锐的一支,战斗力颇为强悍,而且马三宝能力不弱,胸中更是怒火熊熊,战斗力格外强悍,居然与隋军斗了个半斤八两。 韦松的带兵能力不强,武功一般,与马三宝的对决中落了下风,不过他亲兵倒有几个不错的,在亲兵的帮助下,韦松每每化险为夷。杨侑看在眼中,有些担忧,他也看出了隋军的不足。 隋军的优势在于装备精良,个人身体素质良好,但这支东宫士兵的作战经验不丰富,所以在配合异常熟练的李秀宁军面前,显得有些生疏,甚至各自为战,往往丧失了良机。 就比如刚才隋军的那次冲锋,若是东边的五百人也配合杀向中路的话,说不定就将马三宝给围歼了。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千山突然一指前方,道:“殿下,你看!” 杨侑抬头看向远方,只见远方火光冲天,他大笑一声,以马鞭指着前方,道:“马三宝,你且看看后面!” 马三宝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大营已是浓烟滚滚,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急忙一挥手,道:“撤,快撤!” 杨侑哈哈一笑,道:“诸位爱卿,李靖已经杀入敌军大营!”他环顾一眼卫孝节,喝道:“卫将军,孤给你三千骑兵,追杀李秀宁!” 卫孝节心中情绪复杂,他点点头,道:“臣遵旨!”说着,他一挥手,道:“随我来!” 杨侑回头,瞧了一眼侯君集,默默的注视着他,侯君集抿了抿嘴,点点头,双腿一夹战马,跟随卫孝节而去。 这时,李秀宁大营之中,一阵骚乱,许多士兵已经看见大营南边的火势,而去还有士兵在大声叫喊,说什么隋军来袭,快快逃命去吧之类的话。 李秀宁醒了过来,她听到大营内一片混乱,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兵说道:“大总管,隋军已经杀进大营。快快逃命吧!” 李秀宁只觉得眼前一黑,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觉得头一阵晕,差点倒下。 那名亲兵道:“大总管,如今隋军已杀进大营,而你身体又不舒服,还是先回鄠县养伤,来日方长啊!” 李秀宁心中不甘,可是她全身无力,几名亲兵翻身上马,那名魁梧的女兵将李秀宁搂在怀中,朝着西门奔去。李秀宁一走,士兵更没有了主心骨,而此时,隋军已经在大营之中乱砍乱杀,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李秀宁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马三宝带着亲兵回到大营,大营已经一片混乱,马三宝遍寻李秀宁不着,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士兵,这才知道李秀宁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奔走鄠县。 马三宝心中稍安,此时大营火势越发的大了,他急忙率领亲兵杀出重围,朝着鄠县奔走。 李秀宁军兵败如山,隋军一路追杀,众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大的功劳,自然不肯放弃。一直追杀到二十余里,天色暗淡了,这才回兵, 卫孝节斩杀了五个人,他将敌军的耳朵割下,挂在了马屁股上,此时的他,心情复杂,他知道父亲与李秀宁的勾当,但也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意公开这个关系,否则在李渊起义的时候,他就有着大把的机会,投靠李秀宁。 卫孝节曾经劝过几次卫玄,如今的局势,大隋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何必在乎这些虚名?不料却被卫玄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什么食君之禄。我呸,如果卫玄不是卫孝节的父亲,卫孝节一定狠狠的揍他一拳。 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这一次代王殿下的手段虽然有些卑鄙,但自古战场之上,只有胜利者,哪管手段的卑劣?这一次之后,父亲又会如何选择呢?就连卫孝节都有些迷茫。 殿下的变化太大了,大的让卫孝节有些无所适从。卫孝节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在卫孝节的身后,四五名的亲兵跟着,这些亲兵都是卫家的精锐,战斗力非常不错,本来他有一队的亲兵,但在刚才的追击中,有几人掉队了。或许是为了军功吧!卫孝节如此想着,毕竟隋军面对李秀宁部,一直是输多赢少,不,可以说除了这一次,就没有赢过,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还不拼了命的抢功? 这时,月亮已经出来,天空已经灰暗不明。卫孝节觉得有些口渴,他摸了摸水囊,发现水囊竟然没有了水。“晦气!”卫孝节说着,悻悻的将水囊挂在了马鞍上。 “你们谁还有水?”卫孝节十分饥渴。左右亲兵摇摇头,卫孝节很是无奈,策马继续前行。 天色越发的黑了,这个季节,晚上还是带着寒意,卫孝节忍不住拢了拢衣裳,刚才奋力厮杀还不觉得,此刻便觉得有些冷了。这时,他耳边听到了水声,“去看看,是不是有小溪?弄点水来喝。” 一名亲兵回答着,翻身下马,卫孝节很是不耐烦的等待了片刻,见那人没有回来,又吩咐着一名亲兵前去查看。看着那名亲兵远去,卫孝节觉得有些不安,他突然想起了元尚武。 元尚武肯定是要倒霉了,这厮不学无术,临阵脱逃,不奉将令,代王要杀他,理由是足够了的。可是,当时代王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冷笑中带着杀意,但对元尚武的托词却不奇怪的样子,代王似乎,似乎早有预料。 想到此,卫孝节不由觉得后背一凉,一种后怕的感觉袭来。难道说……忽然,卫孝节觉得有些不妙,他猛地低下头,只听“铛”的一声,头盔被一刀斩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卫孝节大吃一惊,这个时候,李秀宁还有部下在此吗?他猛地拔出了横刀,但尚未举起,就见眼前一亮,他急忙将头后昂,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敌袭!”卫孝节大喝一声,他匆忙间左右一看,只看见了两具尸体,顿时心中又怒又惊。 “哼!”那人冷哼一声,又是一刀削来。 卫孝节心中一震,这一声冷哼似乎在哪听过。但那人又是一刀劈来,卫孝节不容多想,举起刀来,挡在身前。 “铛!”的一声,火光四溅,卫孝节只觉得虎口发麻,借着火光,他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上虬髯满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杀气的看着他。 “是你?!”卫孝节大吃一惊,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然而就在这时,那人手中的横刀带着银光闪下,卫孝节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赏罚 李秀宁大营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经过紧张的盘点,这一战收获颇为丰厚。 杨侑在取得一场大胜的同时,还得到了两万石的粮食,同时还有不少马粮、器械。 大营内外的隋军喜气洋洋,就在刚才,杨侑许诺将这些粮食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约有七千石的粮食,分给士兵们补贴家用,这就意味着每个士兵能够分到一石的粮食! 而且,杨侑许诺,这一次的军功,按人头来算,升职的升职,就算不够升职的,也会折算成铜钱,发放到士兵的手中。所以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此时,原本李秀宁的中军大帐内,杨侑坐在主位上,等待着众将的回归,元尚武低着头坐在一旁,神色闪烁,他知道今天临阵脱逃有着很大问题,但看着杨侑淡然的表情,心中稍安。 又等了片刻,李靖、韦松回到大营,蓝田县的尧君素、李袭誉也得到消息,带着亲兵赶来,在杨侑两边坐下。此时,大营外飘起一阵肉香味,士兵已经将几只羊宰杀了,将最为鲜嫩的羊肉在大鼎内煮着,送进了大帐。 中军大帐内顿时肉香四溢,几名将领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使劲的吸着。而杨侑目光中看不出喜忧,似乎这场胜利队他来说无足轻重。 李靖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有些郁郁,他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一个虬髯大汉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拱拱手,道:“殿下。” 杨侑颔首,目光炯炯看着那人,只见那人脸上带着笑意,心中也就颇为笃定,虬髯大汉在尾端坐下,李靖不觉皱眉,他知道此人不过一个伍长,根本没有资格在此,但此刻明显是殿下授意,那么…… 又等了片刻,忽然,门帘打开,独孤千山进来,说道:“殿下,卫孝节……” 独孤千山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已经看清了在他身后的两人手中的担架上,是一具死尸。 元尚武一声惊呼,独孤千山继续道:“已经为国捐躯。” 杨侑站起身来,叹息一声,道:“卫爱卿一家,忠君报国,实乃我军之楷模。孤封他为风亭侯,食邑五百户。”顿了一顿,杨侑恍然大悟,道:“孤倒是忘记了,他似乎尚未有子嗣,那么就由卫玄接受了吧!” 众人眼中表情不一,元尚武的眼中带着恐惧,而尧君素则是一脸淡然;韦松叹息,李袭誉却是若有所思。 李靖的目光向卫孝节的尸身瞧去,只见头颅之上,几记深深的刀痕,猛地,他眼中瞳孔猛一收缩,心中一震,明白了七八分。他抬起头,看向杨侑,眼神闪烁。 杨侑这时转身,没有看见李靖的表情,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你们将卫将军尸身送回卫府,好好劝慰卫尚书,不要伤透了身子。待忙过了这几日,孤亲自慰问卫尚书。” 独孤千山应声道:“喏!”说着退了下去。 韦松道:“殿下,沙场鏖战,死伤在所难免,莫要伤怀才好。” 杨侑点点头,露出笑容,道:“爱卿说的极是,今日我军大胜,自当论功行赏!” 杨侑说着,在主位上坐下,他将腰刀摘下,放在案几之上,“元尚武!”杨侑喝道。 元尚武正低着头,他觉得有些恶心,看着卫孝节满脸的刀痕,身上布满了鲜血,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有些想要呕吐,听到杨侑的声音,心中一喜,忙立直了身子,走到杨侑跟前,道:“臣在!”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元尚武脸上带着喜色,杨侑心中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片刻之后,杨侑开口,道:“元爱卿身体可好一些?” 元尚武擦了一把汗,道:“臣好了一些。” 杨侑点点头,说道:“爱卿身体无恙,孤也就放心了!”杨侑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黄纸,打量了一番元尚武之后,猛地将黄纸砸到元尚武脸上,道:“元爱卿,你在某些地方,可是生龙活虎,精力很是充沛啊!” 元尚武不明所以,他捡起黄纸,凑到眼前一看,顿时面如死灰,身子颤抖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与小翠的那些卿卿我我的言语,怎么会一字不落的写在了这张纸上? 杨侑又冷笑一声,道:“今日两军对垒,孤让你率兵出战,你却拖三拉四,你将孤放在眼中吗?” 元尚武噗通一声跪下,他原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一份功劳,想不到杨侑此刻竟然发难,而且言语之中,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三军之中,孤的命令若不能畅通无阻,何以治军?你当孤是一个摆设吗?”杨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孤撤销你率府率一职,永不录用!来人,赏他五十军棍!” 元尚武面色一变,哭喊着,道:“殿下,我爹是元迈,我爹是元迈啊!” 杨侑冷笑一声,道:“不要说你爹是元迈,就是李刚也不行!”众人愕然,不明白这元尚武与李纲什么关系,难不成元尚武才是李纲之子?那元迈这个帽子也太绿了吧?(注) 元尚武挣扎着,杨侑大喝一声:“拖下去,打!”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闻言,走进帐中,像只小鸡一样的抓起元尚武,带出大帐,很快,就听见元尚武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传来。 众人相视一眼,知道这一下元家要倒霉了。 杨侑扫视了一眼众人,道:“有过必罚,但有功必赏!凡是有功之人,孤绝不会亏待!尧君素,你守城有功,为孤赢得了时间,当记你首功,孤封你为正五品的车骑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并赐你银鱼袋一个,赏金三十。” 尧君素虽然是杨广的旧臣,可是官位并不高,闻言大喜,他站起身来,跪在杨侑面前,说道:“多谢殿下赏赐!”银青光禄大夫虽然是个虚职,可是却是身份的象征,尤其是银鱼袋,不是每个臣子都能享受这种待遇。 杨侑又说道:“李袭誉,你辅佐尧君素有功,孤封你为翊师将军,赏金十两。”顿了一顿,杨侑笑道:“听说你救了尧爱卿一命,嗯,孤赐你银鱼袋一个,以示嘉奖。” 李袭誉忙站起身来,道:“多谢殿下赏赐!” “韦松,今日与马三宝之战,你表现沉稳,以后东宫六率的职务就由你接任,替孤好好效力,同时赏金十两。” 韦松大喜,东宫六率设有率府,设有长官一名,名曰率府率,虽然兵马不多,但在这个位置的,就是心腹,以后有着极大的前途。 杨侑的目光瞧向了侯君集,他坐在位置末端,一脸的期待。杨侑微微一笑,道:“侯君集,孤见你武艺不凡,就破格提拔你为东宫六率的率府副率,你记得需要兢兢业业,为孤效力!” 众人均是一惊,不知道此人何以受到杨侑青睐,,从一个伍长成为率府副率,可是越了好几级,就是韦松也熬了三年,靠着京兆韦氏的名头,这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韦松是世家子弟,虽然是偏房,但受过的教育高人一等,他忽然心中一凛,忍不住看了一眼杨侑。 李靖的沉吟着,突然,他猜到什么似地,忍不住瞧了一眼门帘之外。营外,隐隐传来元尚武叫喊声,这时,这喊声已经小了许多,想是没有了力气。 “李靖!”杨侑这时说道。 李靖回过头,急忙站起,走上两步,忽然跪倒在杨侑面前,道:“殿下,请治微臣看管不力之罪!” “哦?”杨侑楞了一下,又问道:“李爱卿巧妙混入敌营,骗开营门,使得我军大获全胜,何罪之有?” 李靖道:“微臣本来已抓住李神通,可惜微臣看管不力,以至于在混乱之中,被李神通逃脱,还望殿下治罪!” 杨侑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靖,他绕过案几,扶起李靖,道:“爱卿请起。那李神通不过一只麻雀,逃走又有什么可惜?不过孤听说爱卿只带几人,便深入敌营,若是有什么闪失,对孤可是一大损失啊!” 杨侑却又拍拍他的肩膀,只见战甲之上,血迹斑斑,不由笑道:“爱卿于孤,乃一凤凰,下一次千万不可如此。” 李靖眼中感动,他急忙再度跪下,道:“殿下知遇之恩,臣必当以死报之!” 杨侑笑道:“李爱卿请起,今日你立下大功,孤赐你银鱼袋一个。过几日招募新军,李爱卿可要用心为孤训练新军呐,届时,孤自有赏赐!” 李靖心中一震,忙点头谢恩。 杨侑又说道:“诸位爱卿,只要用心做事,不管身份如何,孤都会一一赏赐,绝不亏待诸位!” 众人轰然应诺,杨侑又说道:“今日诸位征战一日,早就辛苦,就在孤帐中用餐吧,来人,上酒!” 早有士兵端上酒食,杨侑端起酒樽,道:“这第一杯酒,孤敬各位。诸位爱卿都是我大隋栋梁之才,今日之胜,全靠众爱卿奋力杀贼,才能击溃李秀宁,孤在此,敬各位一杯。”说着,一口喝尽。 韦松说道:“全是殿下指挥有方!” 侯君集也笑道:“全耐殿下英明!”他从一个小小伍长,转眼成了率府副率,这让他非常兴奋。 众人喝完酒,杨侑又端起酒樽,说道:“如今我大隋面临着许多困难,情况不妙,这第二杯酒,是希望众爱卿通力合作,剿灭各地反贼,中兴大隋!” 众人纷纷端起酒樽,一口喝下。 这年代的酒,度数极低,杨侑喝着,有如白开水一般,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他放下酒樽,一旁亲兵替他斟满,杨侑又端起酒樽,道:“孤的志向,绝不止光复大隋那么简单,孤希望,在每一寸土地之上,都会插满我大隋的赤色旗帜,但孤深知,只凭孤一人,绝不可能做到这些,这还需要众爱卿的帮助!” 侯君集大叫:“臣万死不辞!” 众人喝完酒,已经是第三杯了,杨侑又端起酒杯,道:“众爱卿,今日我军虽胜,但李秀宁诡计多端。” 韦松心中想道:“还是殿下更胜一筹,这等办法都能想到。”但这话却不能说。 杨侑继续说道:“说不定今夜会来偷袭,众位爱卿喝酒可以,但却不要喝多,以防李秀宁偷营!至于这肉嘛,尽管吃,不够再杀几头羊!”李秀宁留下的东西不少,杨侑可不心疼。 李靖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尧君素却是站了起来,说道:“殿下所虑极是,我等喝了这杯酒便罢!” 注:隋末唐初有大臣李纲,为人耿直,前文有提到过,此时在李秀宁手上。 第四十一章民心 隋军击破李秀宁的消息很快传开,当杨侑英姿勃勃的骑着战马,率领着一队队身着闪亮铠甲的骑兵出现在百姓面前的时候,百姓的表现让杨侑吃了一惊。 百姓得到消息,自发的组织着,敲锣打鼓,欢迎着英雄们的回归。吓得京兆尹骨仪赶紧调集了衙役,在街上维持着秩序。 杨侑开仓放粮,使得百姓们有了足够的粮食,百姓对他足够的爱戴。其实每个时代,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就会平静的生活。 而杨侑给了他们粮食,使得他们能够生活下来,这是最底层的百姓们所感激的,所以百姓们凑在了一起,手中拿着锣鼓,沿街敲打着,为这场胜利,为杨侑而高兴。大军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 杨侑率领着一千精锐骑兵在朱雀大街上,就是有炫耀兵威的意思,这也是给百姓一种信心,让他们知道,大隋还有能力,平定叛乱。 看着百姓敲锣打鼓,杨侑的心中也稍稍安定,这代表着百姓是接受大隋,或者说是接受杨侑的。只要人心可用,还可一搏。而骨仪的表现,也让杨侑眼前一亮,他及时的派出衙役,维持治安,避免有心人趁乱打家劫舍,甚至是刺杀自己,这件事,做的漂亮。 大兴城的衙役们在街上维持着秩序,他们头上戴着的帽子已经掉在了地上,但人群涌动,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分身捡起帽子,只能努力的伸开双手,挡住百姓,以免冲到殿下的面前,惊扰了殿下。 杨侑骑在战马之上,他挥挥手,示意百姓安静,然后朗声道:“孤昨日领兵与贼人鏖战,幸运击退李秀宁,取得了一场胜利,这与勇敢的战士们分不开,也与你们分不开。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充足的粮食,士兵们就要饿着肚子打仗,如今秋收在即,孤会派兵保护你们,希望你们安心收割粮食!” 百姓们静静的听着杨侑的话音,心中带着感动。 杨侑又说道:“孤前些日子曾经说过,会减免赋税,今年收割的粮食,不需要上缴分毫!” 百姓们欢声动天,不用上缴粮食,那就意味着虽然如今关中因为战乱使得粮食收成减了两三成,但也足够过冬,熬到明年了。 这时,杨侑又说道:“孤在此许诺,若是有粮食不足的人家,可以到坊内登记,以后每个月,大人可以分到两斗米,小孩减半!孤只希望,每个人都能够有饭吃,都能够吃的白白胖胖的,只要孤还在大兴城一天,就不允许饿死一个人!” “骨仪!”杨侑喊道。 在一旁的骨仪上前应声:“臣在!” 杨侑大声道:“骨郡丞,你乃是京兆尹,负责大兴城中的事物,如果有一人是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孤唯你是问!” 骨仪肃然,高声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百姓们听到,顿时鼓噪起来,口中欢呼殿下圣明,这时,杨侑又一抬手,笑道:“如今天气渐冷,孤决定拿出布匹,给你们做御寒之用,骨仪,你负责此事。” 百姓们听了,心中更加高兴,敲锣打鼓,杨侑这时才带着骑兵,缓缓的朝着皇宫前行。 此时,鄠县。 李神通坐在房中,沉思着。他有很多疑问想不通,这让他感到十分的疑惑,不过让他最惋惜的是,史万宝落入了隋军的手中,他李神通能够逃出隋军的魔爪,已经是极为幸运了,史万宝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带出。 失去了这个帮手,李神通的心中也很是郁闷,但摆在他面前的,是更多的问题。 比如李秀宁的伤势。 李秀宁虽然在亲兵的护卫下成功的逃了出来,可是在经过一路奔波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军中主帅出了问题,可是影响三军士气的大事,尤其是在这样的一场大败之后,军心更是低落。 就在李神通不安的时候,马三宝敲开了门,他的神情极为颓废,眼中无神,对着李神通的口气非常不满:“副总管,大总管叫你!” “大总管醒了?”李神通心中一喜,却没有注意到马三宝的表情,他走出了房门,朝着李秀宁的屋子走去。 马三宝在身后冷冷的看着李神通,哼,若不是此人无能,拿不下蓝田,何至于有如此大败,更是让小姐坏了身子?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史万宝那个畜生,最好被代王一刀杀死,不,这样便宜了他,最好是凌迟处死! 一想到代王,马三宝的眼中充满了怒意,正是他,使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让小姐吐血,如果是在平时还好,可是现在的小姐,与平时不同啊!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一定要将代王亲手杀死,然后将人头献给小姐,以解心头之恨。 这时,李神通转了一个弯,看见匆匆走过的大夫,他一把抓住,道:“大总管如何了?” 大夫被一把抓住,心中有些恼怒,待看清楚是李神通,忙满脸堆笑,躬身道:“副总管,大总管的病情已经没有大碍,卑职开上几剂药,只要按时服用,一两个月必当痊愈。” 李神通的心中稍安,他抬脚欲走,那大夫却又说道:“只是大总管腹中的孩子,已经流产,请恕卑职无能为力。” 李秀宁躺在病榻之上,虽然只是一日,眼圈却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她虽然不喜欢柴绍,可是不管怎样,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血肉,就这样化成了一堆血水,这让李秀宁充满了愧疚。 她伸出手,轻轻的摸着腹部,那里已经不在微微的鼓起,而是平坦的一片,“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李秀宁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愧疚、伤心。 李秀宁之所以急着要拿下大兴城,不仅是为了父亲考虑,也是知道,身怀六甲的她,在腹部渐渐隆起后,再带兵就不方便了,毕竟她虽然有一支三百余人的娘子军,但在七八万的军中,还是男人居多,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带兵,更为不易。 就在李秀宁伤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李秀宁急忙举起手,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很快,李神通进来,看见李秀宁的动作,他叹口气:“侄女,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李秀宁明白李神通是在劝慰她,但她不想在这上面多想,多想只会让她更加的伤感,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说道:“副总管,如今我军新败,军心不稳,我又有伤在身,实在是有力无心。” 李神通听她说话,知道李秀宁是想要说军情之事,于是点点头,坐在一旁,等着李秀宁下文,这时,马三宝走了进来,满面掩饰不住的伤心、怒气。 李秀宁说道:“我思前想后,这一次隋军出击,是谋定而后动,说不定卫玄他们也上当了。杨侑是个小人,诡计多端啊!”她想起那些不堪的言语,又想起因此而流产的孩子,顿时心中一酸。 但很快,李秀宁就继续说道:“我估计,隋军很快就要出兵。你派人通知丘师利、向善志、李仲文等人,叫他们加派斥候,注意隋军动向,千万不要大意。若是隋军攻来,不要出战,只要守住城池,就是功劳,日后必当会按功行赏。” 趁此大胜,按道理隋军应该会趁机攻打各县,为了恢复与扶风、天水各郡的联系,隋军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武功县、盩厔两县,这一点,李秀宁虽然伤心,但也十分清楚。 李神通点点头,表示一一应允,他对这个侄女还是很佩服的,虽然这一次被隋军击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 李秀宁又说道:“我打算静养一些日子,军中的大小事宜就由你负责。另外,注意安抚三军,不可自乱。” 李神通点点头,李秀宁说了半天话,感觉有些疲惫,不由靠在床榻之上,闭着眼,李神通站起身来,正要出去,李秀宁又说道:“可曾派人去打探消息?” 马三宝在一旁说道:“派了,想必应该快回来了。” 话刚落,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人在门外敲门,道:“大总管。” 马三宝点着头,道:“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将一封书信递给马三宝,便退了下去。马三宝打开书信迅速看了一遍,简短的说道:“小姐,卫孝节战死,元尚武被贬。” 李秀宁睁开眼,沉思片刻,嘿嘿苦笑,道:“果然是好计,好计呐!”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殷红,一旁女兵拿出锦帕,替她洁面。 马三宝忙道:“小姐你身体不适,早些安歇吧!” 李秀宁点点头,突然说道:“副总管,城中的眼线可要小心了,让他们不要活动太频繁。嗯,对了,若是有父亲的消息,要及时通知我。” 李神通点点头,道:“大总管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秀宁闭着眼,将嫩白的小手缩进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李神通退了出去,马三宝轻轻叹息一声,将被角掖了掖,等那女兵出去之后,吹灭了蜡烛,这才走了出去。 当房子中一片安静之后,李秀宁的身子猛地一颤,低声哭泣了起来。没错,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将数万悍匪管理的服服帖帖,她是一个巾帼英雄,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子,面对丧子之痛,她的心,还是有如玻璃一般的脆弱! 低低的声音哭泣着,门外,一声长长的叹息,脚步声轻轻,那人远去,在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第四十二章杀意 朱雀大门。 韦娟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侍卫宫女,焦急的在门口等待着。一旁,独孤雁翘首以盼,心中同样的焦急,这种焦急的心情中又带着一丝甜蜜,她很久,很久没有看见杨侑了。 这些日子,杨侑总是在忙,在忙,独孤雁虽然天真烂漫,但不是傻乎乎的女子,她知道如今的局势,知道这一战的意义。虽然此刻,城中已经传播着代王大胜的消息,但让独孤雁担心的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代王有受伤吗? 在独孤雁的旁边,是一名身着布衣的女子,女子满脸的不情愿,不时看向远方。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街边传来锣鼓声,韦娟心中一喜,她向远方看去,只见在锣鼓声中,一群威武的骑士出现在眼前,为首的正是杨侑,只见他骑在战马之上,银铠银甲,头上戴着金盔,说不出的英姿勃勃。 杨侑到了朱雀门外,杨侑拱拱手,道:“多谢各位乡亲,今日回去之后,早早休息,将镰刀磨锋利了。明日开始,抢收秋粮!” 百姓轰然答应,然后三三两两的散去,杨侑跳下战马,快步走到韦娟面前,半跪在地上,道:“孩儿给娘亲请安了。” 韦娟点点头,急忙扶起杨侑,眼中有些泪水,她知道杨侑出兵之后很是担心,此刻看见他无恙,终于放下心来,“大郎,你饿了吧,快回宫中,娘为你准备了好吃的。” 杨侑点点头,笑道:“多谢娘亲。”又看着独孤雁,只见独孤雁几日不见,似乎沉稳了许多,看见杨侑朝她看去,面色一红,低下头去。 韦娟笑眯眯的一手拉着杨侑,一手拉着独孤雁,朝着东宫走去。经过布衣少女身边的时候,独孤雁一手拉过少女,少女微微挣扎着,最终放弃了抵抗。 韦娟一边走着,一边问着杨侑战况,杨侑轻描淡写的说着,将情况说了,但对于李秀宁一事,却掩过了不说,他知道母亲出身名门,对于名誉格外看重,这种事情说了,她指不定会教训自己。 布衣少女听了,忍不住说道:“你骗人,若我是李秀宁,闭营不出,你轻骑而来,必无粮草辎重,肯定不能持久,只要等人困马乏,以轻骑掩杀,必然破之。” 杨侑“咦”了一声,忍不住回头看了少女一眼,笑道:“原来是你。”阴世师毕竟是带兵多年,他的女儿耳熏目染,有些见识也不奇怪。 阴少华似乎对杨侑没有好脸色,她一直觉得杨侑将她和弟弟带进宫中,无非是信不过父亲,所以扣押了自己和弟弟做人质,使得他们失去了自由。 独孤雁冲着阴少华直眨眼,阴少华却不管,自顾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杨侑笑笑,道:“不错,果然是将门虎女,自有一番见解,只不过我却是有办法,哈哈!”杨侑一想起李秀宁被气的吐血的样子,就觉得极为开心。 阴少华眨眨眼,看着杨侑的笑容,冷哼了一声,这个笑容让她觉得可恶极了。 李靖回到府中,沐浴吃完饭之后,便到了书房。 这一战,他立功不小,但杨侑给他的只是一个银鱼袋,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官职,远比侯君集、韦松等人要差。但李靖也明白,殿下让他训练新兵,这是一个极大的恩宠。要知道这练兵,练出来的兵基本上就属于自己的势力了。一般而言,这种事情都是心腹,又或是宗室才能有的权利。 到底,殿下对我是怎样的态度?李靖有些拿捏不准,他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脑海中,出现了张出尘的身影,这个时候,要是出尘在这里,他有何须苦恼? 他在房中踱步半响,咬咬牙,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就着烛火点燃了,纸被火焰吞噬,火光映照在李靖平静的脸上,待纸张燃尽,李靖将灰烬踏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走出了书房。 有所放弃,才会有所得,不是吗? 尚书府门外,正对着康仁街,响午时分,在热闹的大街上,一辆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马车急速的奔驰着,马车上的马夫不停的挥动马鞭,抽打着马屁股,马车一路疾驰,沿路撞翻了好几个卖东西的小摊。 摊主大怒,想要大骂,可是一看见马车华丽,顿时就闭住了嘴,能够拥有这种马车的人,非富即贵,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马车在尚书府前尚未停稳,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头就跳下了马车,其身形之矫健,让人怀疑他并不是胖子。此人正是元迈,他心急火燎的敲开尚书府大门,不等管家说话,便一路小跑朝着大厅走去。 远远地,元迈就看见了卫玄站在大门口,背对着自己,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元迈跑上几步,一把抓住卫玄,哭道:“卫尚书,尚武被剥夺了官职,又被殿下以不奉军令的罪名,重则了五十军棍,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元迈死死的抓住卫玄的衣裳,“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卫尚书。”元家的势力不差,只不过,留守在大兴城的他,没有什么权利,反不如卫玄。 卫玄没有吭声,元迈见状,又高声哭道:“卫尚书,我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事事听从你的指挥。这一次,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卫玄慢慢的回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元迈,表情狰狞,元迈被吓了一跳,松开手,退后两步,这才发现卫玄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卫玄忽然发出一串有如乌鸦般的笑声,他用手使劲的捶打着门沿,老泪纵横。 他长子卫孝则,聪明勇武,是卫家的希望,只是天不可怜,早死,之后妻子又无所出,使得他这一支门丁不旺。他本来想要纳妾,可是妻子堪比独孤皇后,凶神恶煞,不准他纳妾,为这事,差点上吊,还闹到先帝那里。 无奈之下,卫玄只能金屋藏娇,暗中养了一个小妾,经过一番努力之后,这才有了卫孝节。 名义上卫孝节是养子,可是在卫府中,谁都知道卫孝节是他的私生子。妻子虽然霸道,但对于这个既成事实也就默认了,毕竟她无所出,心中也有些愧疚,只是她出身名门,卫玄纳妾又让她中不甘。 卫玄为了卫孝节,真可谓用尽了心思,倾尽全力的去培养,希望他能够立下大功,光大卫家,所以在大隋面临危机的时候,卫玄想到的,不是竭尽全力帮助杨侑,而是为了卫家的利益,准确的说,是为了卫孝节有一个美好的前途。 可是,他的好儿子就这样死了!居然就这样死了!怎能不叫卫玄痛入肝肠?他放声大笑,卫府中的人被吓得远远的,就连元迈也以为卫玄是不是疯了。 卫玄猛烈地敲打着门沿,拳头上已经鲜血淋漓,斑斑点点的血痕洒在地上。 这时,元迈终于看清了里屋之中,一块白布之上,躺着一具身躯,他走上两步,只见那具身躯的脸蛋上被砍了几刀,咽喉处已经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元迈吃了一惊,他已经看出了此人便是卫玄的养子卫孝节!他终于明白了卫玄为何如此的撕心裂肺,为何如此的伤心欲绝。 卫玄站起身来,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元迈的跟前,一双大手抓住了元迈。卫玄是武将出身,身形高大,虽然年纪大了,但在激动之下,还是牢牢的抓住元迈。 元迈不过书生,被牢牢抓住,一时挣脱不掉,他急忙喊道:“卫尚书,我是元迈,我是元迈,不是杀你孩子的凶手啊!” 卫玄身子一震,神智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慢慢松开了元迈的手,忽然,他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义了!” 独孤府。 独孤怀恩踱步走来走去,他在等待着独孤武师,片刻之后,独孤武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九叔,侄儿是武师。” 独孤怀恩点头,说道:“进来吧!” 独孤武师走进来,独孤怀恩示意他坐下,沉默着,片刻之后,说道:“这一次殿下大胜,你是不是心中早就知道?” 独孤武师苦笑道:“九叔,侄儿不过是做些打杂的事情,那里知道其他?再说这战场之上,形势变化莫测,谁又有必胜的把握?” 独孤怀恩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道:“事情我都听说了,嘿嘿,一场大胜,偏偏卫孝节死了,他的亲兵也都死了,这小殿下狠得很啊!比圣上还要狠!” 独孤武师一震,他失声道:“九叔,你是说……” 独孤怀恩坐下,叹口气,道:“武师,关闭米行之事,是九叔错了。我决定下午就打开米行,米价下调三成,替殿下分忧。” 独孤武师道:“九叔英明!” 独孤怀恩苦笑道:“前些日子,是我的不是,你既然服侍殿下,就要用心。嗯,对了,你可以告诉殿下,如果缺乏粮食,我独孤家在咸阳、高陵等地还有一些粮仓,随时可以供殿下驱使。” 独孤武师应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独孤武师退了下去,独孤怀恩眯起眼,看着独孤武师退下,他负手而立,走到窗前,将门窗打开,闻着清新的空气,说道:“嘿嘿,狡兔三窟,我也需要多做准备啊!” 他又想了一想,走出门外,吩咐这家奴道:“七小姐回来了,记得通知我!” 第四十三章训练(上) 天刚蒙蒙亮,香格里拉。 孩童们齐聚在院子之中,杨侑大胜,心中高兴,给每个孩子都赏了一身衣裳,此刻他们穿在身上,显得很是精神。杨侑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布衣,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站在孩童的前面,高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孤将和你们一起培训,这一次的训练,并不同以往,会格外的艰苦,但是孤能做到的,相信你们也要做到。” 孩童们高声喊道:“我们一定能做到!”声音比起前些日子,响亮多了。 杨侑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孤曾经说过,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想要退出,还来得及,一旦进入了训练之中,只有坚持下去,如果不听命令,或者是想要临阵退缩,等待着你们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孩童们齐声道:“我们不怕辛苦。” 杨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一挥手,几名士兵将几个箱子抬了过来,杨侑打开一个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绑在了腿上。这是一些沙袋,里面装满了沙子,杨侑绑定的沙袋大约有二十斤重。 考虑到是第一次,这些孩童还小,孩童们绑的沙袋更轻,只有十斤。 孩童们面面相窥,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就是独孤千山、独孤武师也心中疑惑,不知道杨侑将沙袋绑在腿上做什么。 杨侑将沙袋绑好,又用宽大衣裳掩住了,这才指着沙袋,说道:“这些沙袋,都要绑在腿上,目前只有十斤,十天之后,会增加到十五斤,二十天之后,则会增加到二十斤。直到三十斤以后,就不再增加。” 杨侑说道这里,目光扫过以杨梅为首的女孩,又说道:“当然了,女子是减半的。”毕竟女子天生力气稍逊。 这时,杨梅咬咬牙,站了出来,道:“殿下,我希望和他们一样。”杨梅用手指着黄云等男孩子。 杨侑微微沉吟,他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印象,于是笑道:“好,你若是承受不了,可要及时告诉孤。” 杨梅脸蛋微微一红,幸好此时天色尚黑,让人看不出来,她声音颤抖,手掌捏紧了,道:“是,殿下。” 接下来孩童们便各自挑选沙袋,绑在腿上。这些沙袋看起来不大,可是绑在腿上之后,这才发现举步维艰,要用足了力气才能抬起腿来。 杨侑看着众人,笑道:“好,我们先来进行第一项训练。” “将你们的手放在两侧,对,就这样,紧贴着腿部。好,很好!然后,挺直腰杆,不要动。独孤千山,你给孤记下来,超过五次的,今天没有午饭吃!”杨侑说着,又让独孤千山点着了一根香,放在了众人面前。 杨侑站在众人面前,按照刚才所说,一丝不苟的站着。杨侑之所以愿意吃这种苦,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力,当然,杨侑并不需要一直陪着锻炼,只要带队个把月左右,就可以放手了。 事实上,杨侑只能采用速成的方式让这群孩子们迅速的学会必要的东西,时间,不会等杨侑。 香烟袅袅,那一点的亮光渐渐不再清晰,此时天色已亮,清香逐渐缩短,杨侑腰身笔直,孩童们也努力的站着,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孩童们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汗水。 独孤千山在孩童身后不停的巡视着,孩童们排列的整整齐齐,独孤千山一眼就能看出谁动了。 杨梅咬咬牙,她坚持与男孩子的沙袋一样,虽然不动只是站着,但随着时间流逝,她觉得腿脚酸麻,有些站不稳了,她忍不住活动了一下双脚。 “杨梅,第四次!”独孤千山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杨梅面刷的白了,她微微抬头,一件物品从袖中落下,轻轻的发出声音,杨梅急忙蹲下身子,将东西捡了起来,然后赶紧站起来。 这时,就听独孤千山说道:“杨梅,第五次!” 杨梅身子晃了晃,她脸红了,咬着嘴唇,掌心紧握着那物件,一声不吭。 一炷香点完,四十六个孩童之中,就有近半超过了五次,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午餐没有了。 至始至终,杨侑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动摇,在前世,杨侑不知道站过多少次军姿,这点事情不过是小问题。 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腿,杨侑看着孩童们,有的开心,有的沮丧,有的咬紧了牙齿,杨侑这时拍拍手,笑道:“怎么了,一次打击就已经让你们如此消沉吗?接下来,只要你们做得好,孤就会格外赏赐,给你们饭吃。如果做得好,还会有两吊钱,让你们可以买些东西。” 孩童们眼神亮了起来,齐刷刷的抬起头,看着杨侑。 杨侑这时用墨汁涂了脸,又说道:“走!”说着,他迈步走了出去,沿着朱雀大街,朝着明德门小跑而去。孩童们相视一眼,跟着在杨侑身后,缓缓的跑动。 杨侑跑的不急不慢,他知道第一次在腿上绑了沙袋,一下子是不可能适应的,更不要说跑步了。 此时,大街上的百姓已经多了起来,各自在街上忙碌着,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希望。杨侑涂了脸蛋,百姓认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一群少年,在做些什么? 杨侑跑出明德门,沿着官道跑动,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挂在东边,照在身上,竟然感到了一丝燥热,秋老虎,果然不假。 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百姓在田地中忙碌着,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收割着一年的收获,这些粮食是他们的希望。在田地两旁,不时有骑兵路过,正是沿途探查的斥候。 杨侑放缓了脚步,时不时的查看四周,这时,黄云渐渐赶了上来,杨侑哈哈一笑,道:“吃得消吗?” 黄云咬紧了牙关,道:“吃得消!殿下万金之躯都能吃苦,小人又有什么吃不得的。” 杨侑回头,目光向后看去,只见队伍已经拖开,三三两两,不成队形。在一群男孩子中,一个女孩子咬紧了牙关,不甘落后。杨侑点点头,他也看出很多人不行了,不由一挥手,说道:“在这里休息片刻,一炷香之后回转城中。” 杨侑走下官道,在田里停下,他伸出手,捉了几粒小麦,放在口中嚼着。这时,一个骑兵奔走过来,喝道:“那里来的奸细,还不……。” 骑兵的话没有说完,就猛地愣住了,他清楚了杨侑的脸,他吃了一惊,这不是殿下吗?他急忙滚落鞍马,跪倒在地上:“臣不知……” 杨侑“嘘”了一声,打断了骑兵的话,笑道:“你是东宫的士兵?” 骑兵点着头,道:“臣是侯副率帐下。” 杨侑嗯了一声,道:“他在此地?叫他过来!” 骑兵点头,翻身上马,片刻之后,侯君集赶来了,他脸上满是汗珠,骑兵将事情经过给他说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殿下,实在是一个心思沉稳的人啊。 “臣侯君集见过殿下。”侯君集到了杨侑跟前,说道。 杨侑看见他满脸大汗,笑道:“怎样,侯爱卿,还习惯吗?” 侯君集小心翼翼的道:“托殿下洪福。” 杨侑笑笑,又道:“鄠县那边,可有消息?” 侯君集终于放下一颗心,道:“殿下,鄠县那边很是平静。” “哦?”杨侑疑惑的看了看鄠县方向,难道李秀宁就甘愿吃这个大亏吗? 回到香格里拉,已经是巳时初,杨侑又让孩童们练习俯卧撑五十个,这才放过了孩童们。 吃过午饭,杨侑就在香格里拉的五楼密室里休息,不久,独孤武师求见。 听见独孤武师汇报,杨侑皱皱眉,道:“嘿,想不到李秀宁居然有孕在身。” 独孤武师道:“听说他已经传令下去,让李神通暂代大总管一职,同时让各县加强防守。” 杨侑点点头,忽然问道:“卫玄家中,有何动静?” 独孤武师道:“卫玄家中,除了对卫孝节之死伤心欲绝之外,其他一切如常。” 杨侑踱步,片刻之后又说道:“对卫玄的府上,监视依旧。孤让你打入卫府内部,拿到他通敌的罪证,这事情办得怎样了?” 独孤武师擦擦汗,道:“殿下,卫福很是谨慎……” 杨侑摇摇头,道:“再谨慎的人也会有缺点,你只要抓住他的把柄,必然可以控制住他。这事情,还需要孤教你吗?” 独孤武师连连擦汗,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会尽快办好此事。” 杨侑竖起两根手指头,道:“孤给你两天时间。” 独孤武师应声:“喏!”说着,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微臣九叔已经决定开放米仓,同时将粮价下调三成。” 看着杨侑脸色好了许多,独孤武师又说道:“殿下,九叔还说了,独孤家粮食不少,只要殿下需要,可以随时献给殿下。” 杨侑眯起眼睛,笑着道:“你替孤传个话,只要他独孤怀恩认真做事,孤不会亏待他。” 第四十四章训练(下) 下午。 太阳越发的大了,孩童们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又都在院子上排成一排排,一丝不苟的看着杨侑。 杨侑的手中拿着一把横刀,手臂上,绑着几个沙袋,这是杨侑为了增加力量想到的办法,此刻,他将平时练习的一套刀法耍了出来,每一刀,都带着十足的气势,杨侑对此也很是满意。 杨侑并不想亲自上阵杀敌,但锻炼一个强健的体魄是必要的,他可不想像李秀宁一样,被气的吐血。 一套刀法耍完,杨侑微微喘了一口气,只见孩童们充满了崇拜的目光,而这就是杨侑要的效果,他微微一笑,道:“你们想要学吗?” 孩童们齐声,道:“想学!”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先跟着孤学习刀法!”杨侑高声道。 孩童们齐声欢呼,只要学会了刀法,以后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黄昏,孩童们练得很认真,很多人气喘如牛,杨侑放下横刀,喝道:“列队!” 孩童们听到命令,迅速的放下横刀,按照队伍排列,杨侑满意的看了一眼众人,说道:“今天,孤很满意你们的表现,但是,这个时间是漫长的,希望你们能够持之以恒,不要中途放弃。” 孩童们点点头,齐声道:“我们会努力学习,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杨侑点点头,道:“孤已经让人准备热水、饭菜,你们可以先去烫烫脚,然后好好的吃饭,早些休息,明日卯时初,开始练习。” 孩童们高声答应着,三三两两散开了,杨梅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犹豫着,却被另一个女孩子拉走了。 杨侑也累得够呛,他回到东宫,张莹莹尹春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杨侑正要沐浴,张莹莹说道:“殿下,让妾身来替你更衣吧!” 杨侑摇摇头,道:“你退下。” 尹春花瞪了张莹莹一眼,道:“殿下,还是让妾身来伺候你吧!” 杨侑看着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这两人本来服侍母亲,自己从母亲身边将他们要来了,恐怕让她们误会了,自己对她俩有意思。想到此,杨侑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两人露出失望表情,就在这时,杨侑突然问道:“你二人父亲过得可好?” 尹春花抢着答道:“多谢殿下,父亲过得很好。” 张莹莹低下头,说道:“妾身父亲说殿下待他,恩重如山。” 杨侑点点头,道:“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孤。你们退下吧!” 张莹莹、尹春花两人失望的退下,走出了房间,张莹莹冷哼一声道:“春花,你这是要和我争吗?” 尹春花屁股一摇,道:“张莹莹,你瞧你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不就是想要攀上殿下这个高枝吗?可惜,人家殿下看不上你。” 张莹莹哼了一声,道:“就算我得不到殿下垂青,可是你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各自冷哼一声,一跺脚,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经过几日的抢收,大兴城外的粮食已经收获了一半,很快就会收割完毕。而经过骨仪的调停,宇文家、元迈,甚至是卫家,重新开放了米行,同时都将米价下调了三成,使得大兴城内的粮价缓和。 与此同时,在杨侑的率领之下,孩童们也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不过,如杨侑所想,在第七日的时候,孩童之中,还是出现了逃兵。 这个孩童,叫做李明泽。 在第七日的早晨站军姿的时候,这个孩子突然倒在了地上,大声的喊着要离开,不愿意再接受训练了。 对这种影响士气的事情,杨侑自然不会姑息,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孩童们忍受下来,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但是锦衣卫的工作,恰恰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忍耐力,才能在复杂的情况下,完成各种任务。 这个时候,杨侑面对孩童们亲切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在他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杨侑不是慈善家,给了孩童们好吃好喝,就必须要为杨侑办事!而且他事先说的很清楚,允许他们后悔,但一旦参加了训练,哪怕是死,也只有坚持,不能中途退出! “杀!”杨侑简短有力。 独孤千山一声不吭,上前一步,横刀呼啸而出,在众孩童的跟前,一刀割下了李明泽的头颅,头颅滚落,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地面。有的孩童捂着嘴,有的孩童惊叫一声,有的孩童瘫软在地上。 殿下,殿下他真的杀了此人!临阵脱逃,等待着的,只有一个字:死! “孤说过,谁若敢临阵脱逃,孤就会杀了他!”杨侑说着,看着孩童们。 一股森森的寒意在孩童心中升起,黄云咬咬牙,他上前一步,说道:“殿下给了我们好吃好喝,若是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对得起殿下?” 杨梅咬咬牙,她虽然见过死尸,可是刚才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她还是有些后怕,她明亮而有些仓皇的眼神四处飘忽,忽然看见了杨侑坚毅的表情。 杨侑看着孩童们,说道:“你们愿意继续接受训练吗?” 孩童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鲜血,齐声道:“愿意!” “很好!”杨侑说道,他相信从今天开始,一定没有人敢偷懒了,他一挥手,道:“出城,跑步!” 尚书府,一间密室内。 短短几日内发须全白的卫玄靠在软榻之上,元迈、宇文福及、独孤怀恩几人在一旁。 在安葬了卫孝节之后,卫玄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但卫玄不出门,不代表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时,他缓缓的说道:“根据消息,那竖子这几日都带着孩童们在街上跑步。” 元迈吃了一惊,他知道卫玄口中的竖子就是杨侑,他奇怪问道:“殿下万金之躯,怎会如此?” 宇文福及、独孤怀恩相视一眼,缓缓点头。 卫玄冷哼一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独孤怀恩这时开口,道:“卫尚书,你的意思莫非是要趁着殿下跑步之际……”独孤怀恩没有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 宇文福及沉吟道:“卫尚书,此事是不是要再做计较?” 卫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道:“你有什么好意见?” 宇文福及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找不出更好办法,毕竟除了这个时候,殿下都在皇城之中,如何动手?卫家的死士虽然不少,但想要拿下皇宫,却是不可能的事实。 就算有元家、宇文家,甚至是独孤家的帮助,也不过是一场幻影。宇文家隐忍多年,决不能就此毁掉了前途。 这时,独孤怀恩道:“卫尚书,我倒有一计。” 卫玄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独孤怀恩,独孤怀恩,前些日子提议开放米行,果然迷惑了殿下,倒是有些计谋,他咳嗽一声,问道:“不妨直说。” 独孤怀恩略一沉思,似乎在组织着语言,道:“卫尚书,前不久杨侑在蓝田取得大胜,击退了李秀宁。” 卫玄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杨侑击败了李秀宁,自己的儿子就是在这场战斗中死去。但卫玄老练沉稳,等着独孤怀恩下文。 “我倒有一个建议,就是上书,就说蓝田大捷,又成功抢收了粮食,实乃喜事连连,我上书请求殿下办一场喜宴,激励三军士气。”独孤怀恩说道。 “喜宴?”元迈咬紧了牙齿,眼中要喷出火来。 独孤怀恩道:“不错,办一场喜宴。” 元迈冷下脸来,道:“此事与报仇有何关系?” 独孤怀恩笑笑,道:“诸位不要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一次,杨侑暗害尚武、孝节两位兄弟,我也看不过去。毕竟我等都是出自关陇,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的所作所为,怎能不让人寒心?” 卫玄阴沉着一张脸,静静等待着下文,他既然能沉住气,没有在第一时间造反,那就有足够的耐心,但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杀意。 宇文福及眯起眼睛,心中也在盘算着。 独孤怀恩冷笑一声,道:“我是觉得,既然要造反,那不如斩草除根,光杀一个杨侑,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拿下皇宫,那时候,就是大功一件啊!” 卫玄眼前一亮,说道:“你有什么高见?” 独孤怀恩道:“殿下若是采纳意见,必然会在皇宫中宴请大臣,想必诸公也必然在列,当然了,杨侑的心腹也打尽的时候。” “玄武门,是由我独孤家的子弟把守,只要宴会那日,派出数百精锐,从玄武门杀进大兴宫,就能控制住局势!那时候,不仅是杨侑,就连他的母亲,也会被捉住!” 独孤怀恩淫笑两声,道:“到时候,还不由我等发落?” 卫玄沉吟着,他在盘算着,他瞧了一眼元迈,问道:“我已经招募了死士,有五百人。但五百人恐怕不够,你们元家能拿出多少人?” 元迈沉吟片刻,道:“凑一凑,能有七八百人。” 卫玄道:“能有一千余人,倒是差不多了,只是再多些更好。”说着,他看着宇文福及。 宇文福及道:“两位叔伯,此事关系重大,小侄还需请示父亲。” 独孤怀恩冷哼一声,道:“宇文福及,你家中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你宇文家想这皇位已经想疯了吧?” 宇文福及脸色一变,沉吟片刻,道:“此事的确重大,小侄需要请示。” 但话音未落,独孤怀恩从一旁抽出横刀,冷笑一声,道:“今日事情已经泄漏,你既然不肯入伙,我只有先杀了你!” 宇文福及还没有站起身来,独孤怀恩手中横刀已经贴在他的颈上,宇文福及脸色苍白,急忙说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独孤怀恩横刀轻轻下压,刀锋锐利,已经刺破了宇文福及的皮肤。 卫玄摇摇头,说道:“独孤贤侄,且慢动手。”独孤怀恩松开宇文福及,刀锋依旧紧紧的贴在颈上。 卫玄说道:“宇文贤侄,你可以回去和你父亲商量,只不过,你要签字画押,才能离开!” 宇文福及听到不杀他,急忙点头,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很快,一份关于四家联盟的文件起草,几人分别画押,宇文福及倒是看了又看,直到确认这份文件并没有强制宇文家这才罢休。 第四十五章分裂 “嗯,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福儿你总算也有了急智!”宇文静在听完宇文福及的话之后,点着头赞道。 “爹,当时那个情景,若非孩儿聪明,恐怕就要死在卫玄手上了!”宇文福及说道。 宇文静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几天,让下面的人不要闯祸,尽量少外出。这件事,惹不起!” 宇文福及点点头,答应着,看见父亲有了倦意,便退了下去,他擦擦汗,快步朝着别院走去,他对宇文静隐瞒了事情的真相,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经历配合卫玄元迈,拿下杨侑。 宇文静躺在软榻之上,思绪如潮。他知道二哥宇文述一直想要复兴宇文家,所以一直在暗中策划,甚至不惜让长子宇文化及假扮成一个放浪的公子,以消除皇上的怀疑。 如今宇文家的大部分势力都在江都,他知道这是宇文述的计划,一旦有机会,就会囚禁甚至是杀死杨广,然后扶植一个傀儡,带着十几万的禁军再返回关中,如此霸业成矣。 可是因为宇文述的突然病死,造成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宇文静知道,在短时间内,凭着宇文化及的才能,是无法控制杨广的。如果无法控制杨广,也就无法控制那十几万的精锐禁军。 这样的话,所有的努力就成为了幻影,包括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这些年来,宇文静在关中苦心经营,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 而这一天,主导者可以是别人,但那不过是宇文家将别人推上前台,成为自己的挡箭牌而已。如果,自己的生命由别人控制,那就不符合宇文家的利益了。 如今,卫玄元迈与皇室火拼,,必定会两败俱伤,宇文家的兴盛,指日可待了。 龙门渡口,阴世师的大军驻扎在此处。 在龙门渡口五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房玄龄在屋里不安的踱来踱去,隋军已经封锁了渡口,使得他想要去河东投奔李渊成了泡影。 杜如晦坐在一旁,眼光闪烁着,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代王杨侑在蓝田县附近击败了李秀宁部,据说李秀宁帐下的大将史万宝被擒,而作为一军的主帅,李秀宁也身负重伤,如今正在鄠县修养。 这个消息应该无误,五里外的隋军大营这几天正在庆功,而且部队也没有撤退、转调之类的异状。 “克明,如今龙门渡被封锁,摆在你我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北上,从永和渡去河东,二则是走蒲津渡去河东,不过我觉得既然龙门渡已经被封锁,蒲津渡应该也被封锁,永和渡的机会大一些,只是到了河东之后,山路难行。” 杜如晦看着房玄龄一脸的忧虑,他明白这种忧虑,就好像一个要吃奶的孩子吃不到奶一样,心中格外的急躁。他知道房玄龄对隋朝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在年少的时候,就说过隋朝不长久的大逆不道的话来。 杜如晦之所以跟着房玄龄,一是同意他的判断,二是他也认为,在如今天下各地的反王之中,李渊是最有机会的一个,出身于关陇世家,这能获得宇文、独孤等世家的好感。 只不过,这一切随着杨侑的出现,让杜如晦产生了动摇,殿下所做的事情一件件的传到了两人的耳中,也曾经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了一些争执。 房玄龄认为,杨侑虽然做了一些好事,但毕竟年少,能有什么能耐?据说在与李秀宁对垒的时候,还使用了卑鄙的手段,这让出身名门的房玄龄很是不屑。 天下,自当有德者居之,杨侑的表现,让他感觉是一个无赖,比起大兴城的泼皮还不如。 不过,杜如晦却持相反的看法,战场之上,讲什么仁义?如果宇文泰讲仁义,就不会有大周;杨坚讲仁义,就不会有大隋。杜如晦觉得,他与房玄龄的看法越来越远了。 看见杜如晦沉默,房玄龄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在问了一遍。杜如晦这才笑笑,道:“若去河东,还是永和渡吧。” 房玄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今夜休息,明日赶去永和渡。” 杜如晦站起身来,拱拱手,道:“玄龄兄一路顺风,小心沿路山贼。” 房玄龄吃了一惊,他看着杜如晦,片刻后叹息一声,道:“我懂了,不管怎样,你我还是兄弟,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绛郡。 李渊的大军已经在此驻扎几天了,军队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是因为军中对下一步的行动,还没有统一。以李建成、裴寂为首大臣,认为下一步是要拿下河东城。 河东城因为地处要道,里面囤积了很多粮食,如果能够拿下河东城,义军就解决了缺乏的粮食燃眉之急。毕竟从太原运粮,需要穿越漫长的鼠雀谷,运输十分困难。 而以李世民、刘文静为首的,则认为从龙门渡才是上策。刘文静是两天前赶到的绛郡,他带来了两千多匹战马,此外还有五百英勇善战的突厥精骑。 两边为此事争论不休,这让李渊很是头疼。他很清楚这两条路线各有优劣,要如何做呢? 绛郡府衙的大厅上,众将坐满,李渊坐在主位上,面带犹豫。 李建成说道:“爹,如今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在我们手上,只要用他做诱饵,就算不能直接劝降屈突通,也会扰乱他的心智。届时,只要他带兵出城,孩儿必当擒获之。” 李世民也出列,说道:“爹,孩儿已经收集了十几艘渔船,只要爹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渡过大河。” 李建成说道:“二弟,你可知阴世师已经封锁了龙门渡,凭那几只渔船,又怎么可能渡过大河?再说了,若是阴世师派出弓弩手,我军怎能渡河?” 李世民咬咬牙,他很尊敬大哥,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哥总是否决他这个计划,前几日倒还罢了,今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大将文官,对自己大加斥责,他忍不住回击道:“大哥,屈突寿虽然在我们手上,但屈突通的家人都在大兴城,他怎会因为一个儿子而投降?” “况且河东城又高又大,隋军有五六万之众,都是精锐,若要攻城,恐怕我军都会陷入这场攻城战之中。”李世民说道。 这时,刘文静插嘴,道:“唐公,卑职觉得敦煌郡公说的极是,若是河东城一日不下,我军难以渡河。到时候,恐怕这大兴城就是别人的了。”此时,杨侑虽然大胜,但由于渡口被封锁,李渊军中并不知晓。 李渊点点头,他知道刘文静说的是薛举,此人他曾经见过面,虚怀若谷,胸有大志,有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裴寂这时冷笑一声,道:“蒲津渡与河东城相隔甚远,只要派兵守卫,又有什么难度?” 刘文静也是冷笑一声,道:“夺下蒲津渡或许不是难事,可是日后,这粮草如何运输?总不能每次运输粮食都派上几万士兵护送吧?” 裴济脸色一变,他只不过是想要反驳刘文静,却没有想到其中关键,此刻被抢白,顿时老脸血红,不由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刘文静。 刘文静又说道:“唐公,龙门渡虽然有阴世师把守,但毕竟没有河东城那般的雄城,而且从绛郡走龙门一线,隋军无法威胁我军粮道,相比较而言,还是龙门渡容易一些。” 李渊瞧了瞧气鼓鼓的裴济,沉吟片刻,他终于缓缓开口:“诸位,这其中的利弊,我已经知晓。我已经决定了。” 李渊这话一说出来,李建成、李世民等人均是看着李渊,眼中充满了期待之色。 “这一次,就由世民领兵三万,走龙门渡,而我亲帅大军,拿下河东!” 此时,经过大半个月的训练,孩童们的身体素质大有进步,已经满足了杨侑的需要,再过几日,杨侑就准备让这些孩童开始做事了,虽然很是急促,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此同时,粮食也已经抢收完毕,大兴城中民心鼓舞,纷纷庆祝。 这一段时间,李秀宁部依旧没有什么消息,蓝田县在尧君素的治理下,城池已经巩固,民心安定,杨侑增兵两千,使得蓝田县的兵力达到了五千。 河池郡的萧瑀却在薛举的压力之下,只能困守梁泉县。不过总体来说,关中的形势还是逐渐转好。 在九月底,洛阳有消息传来,因为薛世雄在河北被窦建德在大雾天击败,杨广接到消息之后,只能让王世充统领各路援军,对抗瓦岗李密。 接到这几个消息的时候,杨侑并不意外,他知道,接下来,窦建德就要称霸河北,而王世充会逐渐掌握洛阳的兵权,最后取杨侗而代之,建立了昙花一现的伪郑。 这些事情,虽然对大隋的影响不小,但目前来说,对大兴城影响不大。此刻对于杨侑来说,是怎样平定关中群盗,虽然取得了对李秀宁部的胜利,他李秀宁部仍然拥有不小的实力,而在消灭李秀宁之前,杨侑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四十六章布局(上) 卫福最近很忙,尚书府的事情太多了,因为少爷的死,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暗地里,谁都知道老爷都快要疯了,一个劲的折腾人,家里的下人都是小心翼翼,纵然是这样,不少下人还是被老爷狠狠的抽了皮鞭。 家里也不知道被砸坏了多少碗,多少瓷器,卫福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快疯了。 不过,最让卫福郁闷的不是老爷的狂暴,而是侄儿卫权的事情,就在下午,卫福收到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让他胆战心惊,侄儿居然被绑架了?他本来想要找老爷帮忙,可是一想到老爷最近的状态,就放弃了这样想法。 报官?侄儿欠的可是赌债,就算告倒了对方,这聚众赌博的事情,侄儿也会受到影响,不妥,不妥! 卫福焦急的等待着天黑,对方叫他天黑之后,去亲仁坊一趟,商量商量事情,卫福知道哪里有一个赌坊,想必侄儿被关在那里。 就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卫福换了一身衣裳,正要出去,这时,有人匆匆而来,道:“大管家,老爷请你过去。” 卫福有些踌躇,他迟疑了片刻之后,匆匆去了后院,一进后院,卫福就是一愣。 卫玄正在擦拭着一套战甲,那是卫玄年轻时候所穿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放了十二三年了,战甲上依然闪亮如新,卫玄慢慢的擦拭着,就像照顾心爱的孩子,是那么的用心。 卫福走上前,低声道:“老爷。” 卫玄点点头,问道:“那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卫福回答道:“老爷,我已经把五百死士安排在城北的独院里,离玄武门只有两柱香的时间。” 卫玄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想了一会,道:“卫福,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卫福躬身道:“有四十多年了!” “嘿嘿,四十多年了,一眨眼,你我都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头,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卫玄说着,忽然惨笑一声,道:“这件事你一定要小心,若是成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奖赏你。始平那边有块地,就送你吧!” 卫福知道那块地,那里靠近渭水,灌溉便利,土地肥沃,足有一百多亩,是先帝所赐。卫福早就对这块土地垂涎三尺,听到卫玄许诺,脸上堆满笑容:“多谢老爷!” 卫玄点点头,道:“后天就是殿下宴会的日子,你要小心安排,同时告诉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卫福应声道:“是,老爷请放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卫福这才急忙走出了卫府,以走出卫府,他急忙跨上一匹黑鬃马,朝着亲仁坊奔驰而去。他心急火燎的在街上奔驰,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人,他也理都不理,那些被撞倒在地的百姓不断破口大骂。 卫福哪管许多,马鞭连连挥动,片刻之后,就看见亲仁坊的牌坊,他急抽了两鞭,进了亲仁坊,寻到了赌坊,翻身下马。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亲仁坊内已经点着了宫灯,卫福走上几步,推开了门,赌坊内,一片漆黑,他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侄儿,心中鼓起了勇气,大声问道:“有人吗?” 随着卫福的声音,赌坊内一声轻响,火石被打响,一根根蜡烛被点亮了起来,屋子里变得明亮,卫福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突然,卫福一个箭步上前,声音颤抖着,道:“小权,你怎么样了?” 卫权的双手被捆绑着,吊在了半空,嘴巴上被塞了布条,身上鲜血淋漓,此刻已经结了壳,显得血迹斑斑。 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卫福的跟前,卫福吃了一惊,道:“是你?!” “不错,是我,我们来谈谈吧!”那人冷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东宫,御书房。 杨侑正在翻阅着奏折,一份,是骨仪的奏章,秋收已经完毕,所获得的收成骨仪一一列出,经过他的分析,大兴城的百姓有了这批粮食,差不多能够熬到明年春耕了。这让杨侑心中稍安,毕竟若是没有了收获,一味的从永丰仓中取出粮食,这是不现实的。 未来大战,与薛举,与李渊,与瓦岗,与王世充,都需要粮食,需要很多的粮食。打仗,不是简单的派兵冲杀,不是阴谋诡计,这需要考量综合国力,粮食、人口、经济、兵器等等都需要考虑。 但是摆在杨侑面前的现实也非常严峻,且不说内部,就算是李秀宁,也不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虽然大胜了一仗,然若要清除李秀宁在关中的势力,还需要一番血战啊。而且恐怕刚刚对付了李秀宁,李渊就会进关了。 李渊进关,这一点毫无疑问,就算阴世师、屈突通守住了两个关隘,李渊也肯定会入关。李渊不入关,他就会收到极大的打击,“义军”就会崩溃,所以不管怎样,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李渊肯定会入关,这个时间点,大约是一月份。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黄河结冰,李渊就可以从冰面上跨过黄河,黄河之险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杨侑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击败李秀宁。以避免受到李渊父女的夹击。想到这里,杨侑忍不住叹息一声,就算击破了李秀宁,薛举东出的势头看起来已经是无人可挡。能不能挡住薛举,就要看大隋能不能拿下武功,拿下盩厔,进而将萧关控制在手中! 如果不能将萧关拿下,不能利用萧关挡住陇西精骑,一旦薛举的陇西精骑杀入关中,对大兴城而言,是极为可怕的,关中平原从此就任由陇西精骑驰骋,要知道陇西是大隋的养马地,可以说,薛举的骑兵至少能有十万之多,要想和薛举比拼骑兵,那是不可能的。 杨侑揉揉眼睛,下一步,先要从河东调回两万精锐,然后打乱新兵老兵,由李靖练兵。大兴城中兵力不足,上一次大战,李秀宁以为胜券在握,不然当杨侑出兵的时候,派出大军从西边攻打大兴,那时,杨侑也只有返回大兴一途了。 什么时候,需要和李靖谈谈,看他有什么好的办法。杨侑拉开抽屉,翻开一份奏折,叹了一口气,想了片刻,又将奏折放进了抽屉中,锁上。 第二份奏折,是阴世师的,龙门渡目前没有李渊军的出现,而且,阴世师到达龙门渡之后,先派士兵将对岸的船只全部销毁了。这一手做的漂亮,杨侑不由赞叹。 第三份奏折则是李靖的了,李靖建议,在蓝田一战中的俘虏,选择身强力壮的士兵收编入伍,残废还有一些劳动力的士兵则可以去辎重营。杨侑看着这份奏折,想了半响,终于盖下代王大印。 就在这时,门外宦官声音响起:“殿下,独孤武师求见!” 杨侑放下奏折,说道:“宣他进来。” 独孤武师进来,势力道:“臣见过殿下!” 杨侑正色道:“事情办得怎样了?” 独孤武师略略犹豫,将一份文书递上,小桂子接过,递给杨侑。杨侑看了,眉毛就是一挑。 片刻之后,杨侑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独孤武师咬咬嘴唇,道:“殿下,臣……” 杨侑笑道:“此事你放心,孤自有计较。” 鄠县。将近一个月的休养,李秀宁的身体渐渐恢复,但在心里上,仍有着不可磨灭的伤痕。 此时,李秀宁、李神通、马三宝等人正在房中商议事情。 李秀宁的脸色好了许多,但脸颊却廋了下去了,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眼睛依旧那么清澈,但在清澈中,有着一种恨意。她已经在心中,发了誓,一定要将杨侑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如今摆在众人面前最大的问题,是粮食的紧缺。虽然前些日子在武功、盩厔、鄠县等地收割了粮食,但李秀宁为了争取民心,赋税很低,而且她治军严整,严禁士兵抢劫百姓家财,至于强奸民女之类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结果是赢得了百姓的支持,但也使得李秀宁兵粮不足,她与杨侑不同,杨侑有永丰仓作为后盾,所以她需要粮食,需要大量的粮食! 李神通、马三宝等人三言两语的说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三宝猛地站了起来起来,他大喝一声:“史万宝,你还有脸回来?!”说着,他猛地拔出了腰刀,瞪红了双眼,像一只猛虎,随时就要扑上去,将史万宝撕碎。 李秀宁眉毛一皱,喝住了马三宝,又问道:“史将军,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李神通皱着眉毛,看着白白胖胖的史万宝,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史万宝很是尴尬,他也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有些说不过去,但事实就是如此,杨侑派人给他治好伤,给他好吃好喝,然后放他回来,只是让他带一句话。 这很不合理,非常不合理!可是却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史万宝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李秀宁相信,在他将这一个月的遭遇说了之后,李秀宁竟然相信了他,而且还同意了杨侑的要求,用李纲换回段纶。 李神通显然对于史万宝的回归很是开心,只有马三宝冷哼一声,对史万宝持怀疑的态度,他觉得应该将史万宝关起来,严刑逼供。 第四十七章布局(下) 黄昏。 杨侑在书房内踱步,他这一次利用出兵蓝田的机会,趁机杀死了卫孝节,夺了元尚武的兵权,旋即任命了一批心腹,进行了人事调换,从而牢牢的掌控了兵权。 杨侑在让侯君集杀卫孝节的时候,故意留下了一些线索,卫玄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卫玄居然能忍住丧子之痛,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足以说明此人的老谋深算,是一个修炼多年的老狐狸。 杨侑想杀卫玄很容易,但是卫玄是两朝老臣,自隋文帝时期就已经跟着大隋,在朝中拥有极大的人脉,无故杀功勋大臣,会引起朝廷其他大臣的不满,这才是杨侑最大的顾虑,所以他要等卫玄这只老狐狸露出尾巴,才能名正言顺的干掉他。 就在这时,门外宦官声音响起:“殿下,独孤怀恩求见。” 杨侑应声,道:“让他进来!” 独孤怀恩走进书房,跪下施礼之后,取出一份奏折,道:“殿下,这是微臣整理好的章程,还请殿下过目。” 杨侑拿过奏折看了片刻,道:“宴饮之事,你可要办得妥当。” 独孤怀恩道:“殿下,微臣已经预定好了食材,后日便去取来。宴饮之上,一定让殿下满意。” 杨侑呵呵一笑,道:“此事爱卿用心了。” 独孤怀恩应着,杨侑又问了一些细节,独孤怀恩一一回答,杨侑对独孤怀恩的安排似乎没有什么意见,很是满意。 独孤怀恩刚刚退下,小桂子说道:“殿下,此人说话之间,眼光闪烁,不是好人呐。” 杨侑闻言,抬头看下小桂子,哈哈一笑,道:“这些日子,你倒是学到不少。”杨侑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打开了窗子,微微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进屋子中,让杨侑精神一振。 “小桂子,你说,孤是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呢,还是分开,放在两个,甚至是三个篮子里呢?”杨侑看着天上明月,悠悠的说着。 小桂子不明白殿下意思,不由愣在一旁。 杨侑也没有小桂子回答的意思,他依旧看着天空,乌云移动,明月时明时暗,宛如杨侑的命运,是那么的不可猜测。杨侑沉思半响,道:“宣黄云。” 黄云在各项表现中非常不错,杨侑发现此人很能揣度上意,也就说明此人能够随机应变,按照杨侑的设想,是让此人作为暗探,专门刺探军情。 片刻之后,黄云赶到。这一段时间,因为食物充足,黄云个子也长高了,足足比当初杨侑遇见他的时候长高了半个拳头。而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刻苦训练的他,身体变得格外结实,一般的汉子两三个不能近身。 黄云对杨侑很是感激,可以说没有杨侑,他可能还在某个地方流浪,甚至是死去。这一点黄云非常清楚,他进了书房之后,立刻恭恭敬敬跪下,“臣见过殿下。” 杨侑笑道:“起来吧!”杨侑说着,坐回榻上,笑眯眯道:“这些日子,你倒是长高不少。” 黄云见杨侑笑的开心,略微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说道:“托殿下洪福。” 杨侑注视着黄云,黄云还以为身上脏了,或是那里不妥,左右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杨侑说道:“孤教你们的训练之法,可要用心。如今虽然告一段落,但你们也要努力训练,才能更好的执行任务。” 黄云说道:“臣每日都有训练,不敢怠慢。” 杨侑嗯了一声,说道:“从今日开始,你就改头换面,由小桂子直接领导。明日你挑选几个精干之人,找小桂子报道。” 小桂子心中吃了已经,道:“殿下?” 杨侑挥挥手,道:“这件事情,你要好好给孤办好,以后你就替孤监察锦衣卫情况。” 小桂子心中一震,他自然知道锦衣卫的存在,他知道独孤武师独领锦衣卫,很是得宠。锦衣卫的目前虽然编制还不完整,但权力却不小。监察锦衣卫,这是说殿下对独孤武师不再信任了吗? 小桂子急忙道:“殿下,奴婢怕做不好此事。” 杨侑道:“这个衙门的名称,就叫……东厂。”杨侑恶作剧的笑笑,既然有了锦衣卫,再来一个东厂又有什么稀奇?只不过这两个衙门,是非常时期所用,天下平定了,或许就会取消。 杨侑又说道:“此事,不可声张,孤会给独孤武师说派你们去办大事,然后你们就到小桂子手下来。小桂子负责传递孤的命令,具体的事情,还是黄云你去操办!” 小桂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黄云点着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不让殿下失望。” 黄云刚刚退下,门外宦官又说道:“殿下,李靖求见。” 杨侑道:“宣他进来!” 李靖进来之后,立刻奉上一份奏折,这是一份关于练兵的建议,杨侑看了之后,忍不住道:“好,李爱卿的这个想法正和孤意!” 李靖道:“殿下,只是不知道屈突通的两万大军何时回来?” 杨侑笑道:“李爱卿放心,孤的手谕已经送到,想必这个时候,屈突通正在调整兵马。孤预计四五天内,一定会回到大兴。” 两人说了几句,杨侑问道:“事情准备得怎样了?” 李靖神色凝重,知道杨侑终于说道了正题,他说道:“臣已经布置妥当,只能时辰一到,就可以行动。” 杨侑呵呵一笑,道:“这件事要做的干净利落,切莫骚扰百姓,尽量收集他们造反的证据,若有反抗,一个不留!” 杨侑说到最后一个字,口中已经带着杀意,李靖点着头,退了下去。杨侑觉得有些困乏,带着小桂子回到了寝宫。 刚回到寝宫,杨侑就看见寝宫里的蜡烛亮着,他走上去,只见一人靠在榻上,怀中抱着红色的物件睡得正香。 杨侑偷偷走进,只见独孤雁微微嘟着嘴,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闪动着,杨侑脸上带着笑意,取过一块毯子,轻轻盖在了独孤雁的身上,他轻手轻脚正要走出去,这时,身后响起了声音。 杨侑回头一看,只见独孤雁已经站了起来,有些埋怨的道:“殿下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独孤雁说着,脸色一红,想起什么似得,弯弯腰,道了个福,道:“妾身见过殿下。” 杨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忍不住的伸出手去,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只觉得肌肤滑腻。独孤雁后退一步,脸蛋越发的红了。杨侑有些尴尬,他不过觉得独孤雁今天似乎变得沉稳了许多,他这时看见独孤雁怀中的东西,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独孤雁微微一笑,将东西从怀里拿出,递给了杨侑。杨侑接过,这才发现是一件云肩。 这是一件四合如意式的云肩,云肩又叫披肩,冬天用来保温用的。杨侑看着,独孤雁说道:“天气凉了,你可要小心,别着凉了。” 杨侑呵呵一笑,将云肩披上。这件四合如意式云肩是用火红的狐狸皮毛制成,上面四片祥云上用金丝绣了四条金龙,在边上又用金丝拉边,显得金光闪闪。 云肩的材料都是上等,不过以杨侑的眼光来看,做工却不咋地,金龙绣的断断续续,上面残留了许多针孔,想是绣错了留下的,而拉边的金丝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地方密集,显然制作者的女红不怎么样。 这时,杨袖子里缩了缩,杨侑眼尖,一眼看出独孤雁手上有着红色,他立刻明白了,这件云肩是独孤雁所绣,伸出手去,捉住了独孤雁玉白嫩滑的手掌,道:“难道独孤府上,穷的连几个裁缝都请不起了吗?” 独孤雁想要缩回手掌,却被杨侑紧紧抓住,她低着头,说道:“不是的,我只是……” 杨侑微笑道:“我都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 独孤雁脸色一红,她小心的说道:“其实,嗯,我早就想做一件东西送给你了。” 独孤怀恩出了皇宫,先让马夫去了利人市,四处瞎转了一圈之后,这才直奔卫玄府上。 元迈、宇文福及两人已经早早到了卫玄府上,他们在白天的时候,就接到了宫中发出的喜帖,此刻来到卫玄府上,是在做最后的策划。 这个计划,最为重要的不是卫玄、元迈、宇文福及的死士,而是独孤怀恩。就算三人已经组织了将近一千五百人的死士,但要攻入皇宫,依然是天方夜谭,是一个不可能的幻想。 直到天黑透了,独孤怀恩这才到了卫玄府上,卫福早早迎了出来,寒暄了几句,带着独孤怀恩朝着后院走去。 独孤怀恩进了屋,拱手道:“各位就等了,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在外面转了几圈。” 独孤怀恩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图,道:“各位请看,这是我白天记下来的,皇宫内的布防大致如此。” 卫玄沉吟着,元迈问道:“有了这张图,要攻入皇宫不难了。” 独孤怀恩呵呵一笑,道:“虽然皇宫内的布防我们知道,但这其中的关键,还在于玄武门。” “恰好,明日在玄武门值班的是独孤家的子弟,只要手持这块金牌,他就明白一切。”独孤怀恩说着,将金牌递给了元迈。这一次带兵的,是元家的子弟。 元迈将金牌收好,郑重的点点头,独孤怀恩又笑道:“这一次,殿下让我负责宴饮事宜。就在刚才,我已经将宴会菜肴、时间、地点写成了奏折,递给了殿下。殿下很满意,已经同意了这个办法。嘿嘿,我将宴饮的地址选在了三海池,那里离玄武门很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只要骗开了城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三海池,宫中士兵虽多,但一时之间,必然不能聚集,只要控制住了杨侑,这一战,就算赢了。”独孤怀恩说道。 卫玄的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独孤怀恩这个计划,虽然不是很完美,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足以一击致命,只要控制住了杨侑,的确就有了很大的胜算。 “嘿嘿!老夫别的不求,只求能用这竖子的人头祭奠我那可怜的孩儿,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卫玄说道,他已经年近七旬,的确没有什么特殊需求了。 元迈却是嘿嘿一笑,道:“听说殿下身边最近多了两个又娇又美的宫女,嘿嘿!” 独孤怀恩也是嘿嘿一笑,道:“这两个女子我也见过,的确长的不错,那可是国色天香,让人中心中大动啊!元侍郎莫要独吞,分我一个也好!” 卫玄这时开口,道:“若是杀了杨侑,宫中金银、美女,你们尽管取了去!” 宇文福及笑道:“不错,两位可别挑花了眼。” 元迈、独孤怀恩嘿嘿笑着,几人又将细节敲定,几人趁着夜色,先后回到了府中,只等后天酉时入宫,进行大计。 第四十八章鸿门宴上现杀机 第三日,酉时,此时太阳已经西偏。接到宴饮邀请的的大臣手中拿着帖子,陆陆续续的来到皇宫。 侍读姚思廉在皇城门口,检查着大臣们手中的帖子,按照规定,只能大臣本人前去赴宴,其他人没有这种资格。 就在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装饰的极为华丽,在朱雀大门外停稳之后,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在奴婢扶持下,从马车上慢慢走了下来。 此人一下马车,立刻就有几名大臣打着招呼。 “卫尚书,节哀啊!” “卫尚书,可要保重身子啊。” 卫玄向众人拱拱手,声音有些嘶哑,“多谢诸公关心,文升不胜感激!”卫玄说着,在两名女奴的扶持下,朝着朱雀大门走去。 “啊呀,卫尚书,这边请!”姚思廉远远看见卫玄,急忙迎了上来,打着招呼。 “咳咳!”卫玄不停的咳嗽,他颤巍巍的,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姚侍读,老夫身体不好,能否让这两个女奴进去伺候?” 卫玄年近七旬,在这个时代算的上高寿了,如今天气转冷,再有半个月就要入冬,此刻穿着厚厚的衣裳,外面用官服给罩了,看起来格外臃肿。 而那两个奴婢,虽然是女子,但眼神炯炯,不像一般的奴婢。 姚思廉沉吟着,有些犹豫不决,殿下让他接待大臣,但却没有给他这种职权。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那人下了马车,众人顿时就吃了一惊。 竟然是韦家的家主韦霁?众人都知道韦霁自从大业九年以后,就隐居在杜陵老家,凭着京兆韦氏的名头,李秀宁倒也不敢派兵袭击。韦霁已经辞官多年,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是有什么大事吗? 韦霁走上几步,看见卫玄,忙走上几步,施礼道:“听闻卫公家中有变,本想要亲来慰问,恰逢生了一场大病,还望卫公见谅!” 卫玄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韦霁,道:“伯公客气了,如今身体可好?” 卫玄办理丧事,韦霁派了儿子前来慰问,其实也是不想去掺合这件事,他早就猜出了一些端倪。韦霁今日前来,一是杨侑的邀请;二是韦霁觉得,上一次韦娟来访,他称病不出,只是让韦云起接待王妃,此时看来,有些不妥。 本来在韦霁的心中,韦娟虽然是王妃,但如今的情况,对大隋来说是很不乐观的,他不想将京兆韦氏绑在大隋这个即将沉没的战舰之上,所以他称病,让韦云起向韦娟委婉的表示,米行是因为周转的问题,所以短暂关闭,不久就会继续营业。 可是,接着传回来的消息,又让韦霁动摇了。 小殿下事情一件一件,不说都办得很漂亮,但至少也算不错,尤其是借刀杀人,不仅清除了卫玄、元迈在东宫中的势力,更是将兵权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 随后征兵,练兵,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很有点明君的意思。 而从密探的口中,韦霁知道小殿下办起事情来,心狠手辣,所以韦霁在接到杨侑的请帖之后,思考了半响,还是决定参加,同时,也是试探一番,看一看殿下是不是值得投资。 只是韦霁没有想到,这样的宴会,卫玄也会参加,看着卫玄平静的脸庞,韦霁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听到卫玄的询问,韦霁脸上堆满了笑,道:“托卫尚书的福,已经无碍了!” 两人说着的时候,姚思廉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请两位先进去吧!” 卫玄咳嗽几声,嘶哑的声音响起:“老夫这两位女奴……” 韦霁笑道:“姚侍读,不过两个女奴,又有什么关系?姚侍读若是不准他们进去,可就要苦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喽。” 姚思廉想了想,拱拱手,一咬牙,道:“卫尚书乃国之柱石,带两个女奴也没有什么。请进吧!若是殿下追究,思廉一力承担了便是!” 卫玄很是满意,在两个女奴的扶持下,走进了朱雀大门,一旁早有小宦官等着,引众人去三海池。 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在皇城门口停下,一个身着华服的汉子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元迈,他脸上带着十足的傲气,似乎将众人都不放在眼中。 元迈走到姚思廉身边的时候,恰好杨侑的心腹李仁政、崔毗伽从皇城门口路过,元迈冷哼一声,抬起了脸,用鼻孔“看”着两人,李仁政、崔毗伽渐行渐远,似乎没有听到元迈的心声。 元迈心中大怒,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重重的甩了一下衣袖,道:“早晚要你俩好看!” 姚思廉在一边笑道:“元侍郎身体是否不适?” 元迈也不答话,冷哼一声,自顾走了,只要过了今天,不,只要到了晚上,皇宫里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无数的娇媚美女,就属于我了!想到此,元迈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独孤怀恩的带兵能力很差,但办事的效率不错,此时,三海池已经摆满了案几、团蒲、胡椅,数十名宫女、宦官正在忙碌着,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在偌大的三海池,已经摆满了宫灯,美丽的宫女们扭动着诱人的身躯,揭开宫灯,将一支支蜡烛点燃。 大臣们的位置,按照职位的高低,卫玄是朝中资格最老,官职最大的大臣,毫无疑问的坐在了左首第一个,其下是元迈、顾览等人。 而右首第一个,杨侑给了韦霁,韦霁虽然辞官在家,但他本身有爵位在身,却是大兴城中其他人比不上的了。在他的下首是李纲,李纲是昨日回来的。 李秀宁很识趣,她虽然恨死了杨侑,但也知道杨侑既然愿意用段纶和李秀文换回李纲,那应该没有什么诡计,毕竟史万宝这样的猛将都放了回来,一个段纶,论能力还比不上史万宝,只是身份特殊而已。 一个李纲换回妹妹和妹夫,这对于李秀宁来说,并不亏,相反还占了一些便宜,所以李秀宁毫不犹豫的换了。至于李智云,李秀宁不再去想。 此时,李纲已经换了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殿下没有抛弃他,知道他困在贼人手中,还派人将他换了回来,这份恩情,很重。 李纲虽然是书生,但性格坚韧,为人正直,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投靠李秀宁的原因。 在李纲之下,是李仁政、崔毗伽等人,大兴城的官员其实并不多,盖因杨广迁都洛阳,大部分的官员都在了洛阳,而随着杨广南下江都,关陇贵族的很多子弟都随着杨广南下了,比如宇文家、独孤家。 所以尽管杨侑请了不少大臣,但三海池仍然显得很是空旷,此时百官大多到齐,已经在位置上就坐。 “代王殿下驾到!”这时,远处有宦官高声的喊着。 随着宦官的声音,杨侑身着一声华服,出现在众人眼前,群臣伏在地上,齐声道:“恭迎代王殿下千岁!” 杨侑缓步上前,抬抬手,笑道:“众卿不必多礼,今日是孤请客,不是在朝廷之上,不必拘束!” 群臣齐刷刷的起来,道:“多谢殿下!” 杨侑走的很慢,他在观察着众人,元迈一脸喜气,卫玄则是一股萎靡不振的模样,身边还有两个女奴。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仔细的打量着卫玄,忽然杨侑笑了,脸上带着笑意。杨侑刚在主位上坐下,卫玄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殿下,老臣身体不适,因此让这两个女奴随身服侍,还望殿下恕罪。” 杨侑呵呵一笑,道:“卫爱卿言重了,卫爱卿一家为国竭尽心力,实乃大隋之福,社稷之福啊!” “前些日子,孤事情较多,未曾到尚书府亲自慰问爱卿,是孤之过。风亭侯不幸战死,为国捐躯,还望卫爱卿节哀啊!”杨侑说道。 卫玄心中冷哼一声,暗道竖子,你若是敢来尚书府,老夫一定将你剁成肉酱。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卫玄按下心中的愤怒,道:“多谢殿下,孝节为国战死,是他的荣幸!” 卫玄说着,脸色微微红了,旋即他咳嗽几声,将愤怒的心情压抑下去。 杨侑又呵呵一笑,道:“卫爱卿,近日身体可好?嗯,孤有个御医,用药精准,可谓手到病除,可以替卫尚书瞧上一瞧,一劳永逸的解除了病患,卫爱卿也好为我大隋好好效力啊!” 卫玄听出了杨侑言下之意,心中怒气更大,忍不住又是咳嗽几声,一旁的女奴急忙为卫玄轻轻怕打着后背。 这时,杨侑的目光却在女奴的手腕上停留住了,他分明在那里看到了厚厚的老茧。杨侑心中冷笑一声,心中沉吟着。 卫玄咳嗽了几声,缓缓道:“唉,老臣这个身子,想是已经没有几天了,老臣在九泉之下,见了先帝,一定会告诉先帝,大隋的江山有如磐石,千秋万载,子嗣也十分兴旺,儿子满堂!” 卫玄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了出来,虽然说得好听,但杨侑却听出了其中的恨意。一旁的韦霁带着诧异的神色看了一眼卫玄,觉得十分奇怪。 就在这时,负责这次宴饮的独孤怀恩走了上来,说道:“殿下,酒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宴!” 第四十九章鸿门宴上现杀机 袅袅婷婷的宫女们,陆续将吃食端了上来。御膳房的大厨手艺不错,群臣远远地,就能闻到佳肴的香味,不觉食欲大动。 杨侑端起酒樽,笑道:“诸位爱卿,这一次蓝田取得大捷,实在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当然了,这也离不开诸君的功劳,孤敬诸君一杯!” 群臣纷纷端起酒樽,说道:“谢殿下赐酒!” 杨侑一昂头,将酒喝尽,群臣也跟着举起酒樽,将酒喝尽。 杨侑道:“今日既然是庆功,不止有酒,更有美人。”杨侑说着,拍了拍手。 随着杨侑的掌声,几名宫女身着齐胸襦裙缓缓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张莹莹和尹春花两人,只见她们脸上略略涂了胭脂,嘴唇上的唇脂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显得格外诱人。 几名宫女所经之处,一阵幽香,元迈坐在位置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张莹莹鼓鼓的胸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前些日子他在皇城看见张莹莹,顿时惊为天人,早就动了心思,若不是张莹莹是杨侑身边的侍女,元迈早就抢回府中享用了。 几名宫女在杨侑前方二十步前站定,给杨侑道了一个福,便一字排开。 此时天色已暗,皎洁月光下,人影晃动,随着翩翩舞姿,一阵阵的香气袭来,让人不由沉淫在其中。舞姿很美,人更美。群臣或颔首,或抚须,或微笑,或沉思。 微风吹拂,树叶发出哗哗响声,偶尔有枯黄的树叶落下,在半空中转了几圈,这才悠然落下。 这时候,张莹莹轻启朱唇,唱起小曲,歌声悠悠,宛如黄莺,引得群臣微微点头,心中大赞歌声的美妙,有如天籁。 这些情况杨侑一一看在眼中,他的目光看向了元迈,只见元迈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两只小眼睛紧紧的盯着宫女,尤其是张莹莹。 顾览在一旁,面带迟疑之色,他有些不安,面前的佳肴的没有动过分毫。 作为杨侑的心腹,李仁政、崔毗伽则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带着欣赏的表情看着宫女的翩翩舞姿,不似元迈那般如同一只饥饿的野兽,随时要将几名宫女一口吞下。 杨侑的目光一转,在卫玄身上定住:“卫爱卿,可是食物不合口味?” 卫玄呵呵一笑,道:“殿下,老臣老了,还是喜欢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杨侑道:“是孤失策,小桂子,让御膳房做一些清淡的食物,给卫爱卿端上来!” 天色已经黑透,若不是一轮明月高挂,整个视线就会一片黑暗。 大兴城街道上,行人逐渐稀少,一名晚归的屠夫匆忙的在街上走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屠夫抬起头,只见前方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沿着街道小跑而来,屠夫身子一抖,急忙矮下身子,躲在一旁,很快,那群士兵从屠夫身边经过,对他丝毫没有理会。 屠夫等到士兵跑远了,这才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心中疑惑,这些士兵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大兴城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想到此,他急忙奔上几步,朝着家里狂奔。 大街两侧的百姓们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有好事的出了门,在坊门口看着,等到看清楚是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时,忍不住一个哆嗦,吓得缩回头去,跑回家中,将门紧紧的关上。 这群士兵是由李靖亲自带队,一路小跑,直奔卫玄的府上,将近卫玄府上,李靖大声呵斥着,让士兵散开,将卫玄府上牢牢围住。 此时,卫玄府上大门紧闭,李靖一点头,一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上前敲门。 卫玄府上一片安静,那名士兵敲门半响,这才有人走来,喝道:“谁啊,这么晚了!” “快开门,我是奉尚书大门之命前来,有事情要办!”那名士兵说道。 卫玄府上那人心中一惊,急忙打开大门,大门刚刚露出一条缝,一条腿猛地踹了进来,那人轰然倒地。他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这时,李靖已经带人杀进府中,他一挥手,道:“快,若有顽抗不从者,杀无赦!” “是!”士兵们应声道,迅速的分成数队,朝着尚书府后院扑去。 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大声的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靖眉毛一挑,手中横刀脱鞘而出,手臂一挥,刀锋在月光下一闪,那人惨叫一声,头颅滚出几尺远,鲜血洒了一地。李靖又说道:“你们看好大门,若有人硬闯,不管外出还是进来,一律拿下!” 李靖说着,带着士兵就让后院冲杀而去。 卫玄的府上基本已经空了,他将府中的青壮男丁全部武装了起来,大部分送往了城外,剩下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残以及女眷。他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急忙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老者说道,这时,一个士兵冷哼一声,一刀劈下,将老者劈成了两半。 这时,卫玄府上有人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声音远远地传来,卫玄府上顿时一阵骚动,尤其是女眷得到消息,呼喊声响成一片,几名留守的汉子急忙喊道:“走,快从后门走!” 在他们的带领下,女眷们哭哭啼啼的朝着后门奔去,刚刚打开后门,就见几十名身着铠甲的士兵站在门外,横刀劈下,又是几颗人头落地,女眷两股战战,顿时瘫软在地。 李靖一路疾奔,他手上有卫玄府上的地图,也知道那份密件藏在何处,所以他不管其他,朝着后院奔去。到了后院,只见两名汉子正在地上撒着什么。 “杀了他们!”李靖大喝一声,抢上一步,他知道这两人想要放火,如果不能在他们放火之前找出密件,证据就没了。 那两个汉子看见李靖扑来,一人拔出腰刀,就要上前,不料李靖虽然年近五旬,但依旧骁勇,手中横刀一划,一声脆响,要人手中腰刀顿时蹦出一个缺口,几乎脱手而出。 李靖急红了眼,这一战关系到自己的前途,若是拿不到证据,以后殿下未必信任自己,他挥舞着手中横刀,就是五连斩,那人抵抗不住,连连后退。 此人虽然挡不住李靖,但也成功拖延了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另一人已经拿出火绒,正要点火,黑暗里,一个人影出现,手中拿着一根木棒,猛地向他头上打去,那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时,隋军已经赶来,将剩下的那人围在了中央,那人冷笑一声,环顾了一眼四周,只见月光之下,隋军士兵一个个如狼似虎,他自知无法逃掉,只得冷笑一声,举起腰刀,在脖颈上就是一抹。 李靖松了一口气,他目光一转,将视线定在了黑暗中那人身上。 那人走出来,脸上带着媚笑,道:“这位将军,小人卫福,已经久候多时了!” 李靖点点头,道:“东西在何处?” 卫福道:“请跟我来!”说着,朝着一间屋子走去,卫福进了屋子,点亮了蜡烛,视线顿时豁然开朗。 李靖走进去一瞧,这间屋子装饰的极为华丽,看样子应该是卫玄的卧室,他打量了一番,这时,卫福从里间走了出来,怀中抱了一个盒子,道:“将军,密件在此!” 早有士兵接过,转递给李靖。这是一个半尺见方的的盒子,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金锁。 卫福道:“将军,卫玄那老贼狡猾异常,将此物藏在屋中,又让这两人看着,一旦有变,即刻销毁。若非小人急智,恐怕此物已经销毁了。” 李靖也不理他,将盒子放在地上,手中横刀一挥,金锁落下,李靖上前一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密件,略略浏览了一番,心中大吃一惊。 李靖在屋子中不安的走来走去,他想不到此事竟然如此错综复杂。杨侑想要除掉卫玄、元迈,可是这两人,竟然联合了宇文福及、独孤怀恩两人,想要联手除掉殿下。 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 一想到今日的宴饮是独孤怀恩安排,李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就在这时,李靖发现卫福闪烁的目光,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他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卫福衣襟,喝道:“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卫福被李靖死死抓住,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他想不到李靖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片刻之间,就将他与这事情联系了起来。李靖冷哼一声,一脚踢在卫福身上,用刀架在了卫福的脖子上,道:“说,快说!” 卫福吃痛,但此刻他顾不上了,他跪在地上,道:“我说,我全说!” 卫玄府上的佣人、女眷全部被集中了起来,一个都没有脱掉,虽然这一场偷袭取得了成功,但李靖的心中随着卫福的言语,越发的变得沉重起来。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喜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偌大的尚书府竟然没有几个人,为什么全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堪一击。 他急忙叫过一人,道:“速速带此物去见殿下,然后将此事告知殿下!” 那人得令,转身而去,李靖在后面大喝道:“你骑我战马去,不可耽搁!” “喏!”那人知道此事重大,急忙奔出屋子。 第五十章鸿门宴上现杀机(三 三海池,配合着优美的舞姿,莺莺燕燕之声不绝。 诸多大臣眯着眼睛,和着歌声,双手拍打着节拍。然而,在诸多大臣之中,又有几人显得心事重重。 卫玄跟前的佳肴没有动过分毫,他一直半卧在软榻之上,心中沉吟着,如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又已经黑了下来,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了。 玄武门那边,怎么样了? 杨侑也在沉吟着,李靖究竟有没有得手?据说卫玄府上,有不少死士,若是死拼,恐怕会有一场恶战。证据能拿到手吗? 这时,一曲舞罢,几名宫女退下,带起一阵香风,元迈擦了擦嘴,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回。 杨侑举起酒杯,笑道:“诸位爱卿,这一曲如何?” 元迈舔舔嘴,道:“舞美,人更美。”他浑然不觉说了出来,突然发现众人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怪异,他急忙低下头,埋头一阵猛吃,仿佛要把那些个美人吞下肚中。 杨侑这时呵呵一笑,道:“诸位爱卿都是饱学之士,孤要考一考你们的才学。如今这院中花开满地,诸位爱卿可以花为咏,作诗一首,孤来品评一番,如何?” 李仁政闻言,笑道:“有美酒佳肴,更有美人伴舞,值此美景,月下吟诗,实乃美事。” 卫玄这时动了一动,抬起头,说道:“老臣听闻殿下曾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佳句,老臣斗胆,请殿下作诗一首,让老臣一睹殿下风采。” 杨侑听了,眼中瞳孔猛地收缩,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乃是在给杨梅赐名的时候,所知者并不多,卫玄如何知道?通过的又是什么渠道?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一瞬间,杨侑的脑海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但杨侑脸色不变,他笑道:“孤特别喜欢这梅花。卫尚书,这梅花出身严寒,在风霜之中却傲然自立,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正如孤的处境啊!” “如今我大隋四处烽烟,孤所要做的,正如同这梅花一般,要在这严寒之中,在这冷天雪地之中,屹立不倒,才能绽放出花朵啊!”杨侑说着,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道:“孤所望的,是诸位爱卿于孤齐心协力,不离不弃,才能将大隋的江山延续下去!” 卫玄冷哼一声,知道杨侑又在收买人心,这个竖子,抓住机会就如此,真是狡猾。 李纲这时应声道:“殿下有鸿鹄之志,老臣自当倾尽全力!” 崔毗伽、李仁政当即应声附和:“臣等愿意追随殿下,复兴大隋。” 顾览嘴巴动了一下,想要附和,却看到元迈的不屑,他终于按下身子,不在言语。其他大臣却是纷纷附和着,一时之间,恭维之声四起。 杨侑扫视了一眼众人,哈哈一笑,道:“有诸位爱卿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就在此时,玄武门。 玄武门位于大兴城的北边,因为地靠宫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是一个瓮城,历史上李世民就是在此处杀死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从而消除了政敌。 城墙上,一群群的士兵正在巡逻着,这时,玄武门的内侧,出现了七八个身影。 “什么人?”当值的士兵喊着。 独孤怀恩抬起头,笑道:“各位兄弟,我是独孤怀恩!” 这时,玄武门的守将独孤能走了过来,道:“九叔不在殿下那里好吃好喝,怎么来这里受些冷风。” 独孤怀恩哈哈一笑,道:“殿下知道你们守城辛苦,所以让我带了些酒食,犒劳诸位兄弟!” 独孤能大喜,他当即喝道:“来人,打开城门!” 片刻之后,城门打开,士兵们涌出,将小车上的酒食搬了下来,朝着瓮城内走去。 “都抬进去,让兄弟们分了!”独孤能说着。士兵们喜滋滋的将酒罐抬了进去,美食用盘子装了,还没有打开,就已经闻到诱人的香味,让人不由垂涎三尺。 独孤怀恩将独孤能拉到一旁,说道:“半个时辰后,元成就会到达门外。” 独孤能点点头,道:“九叔,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他们一到,即刻打开城门。” 独孤怀恩拍拍独孤能肩膀,道:“此时关系重大,只可成功,不可失败,谨记!” 独孤能道:“半个时辰,足够让他们喝醉了!” 独孤怀恩满意的离去。 卫玄府上。 李靖经过短暂的沉思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侯君集带兵去了元迈府上,想必此刻已经得手,而卫玄府上的一干人等已经被牢牢控制。按照计划是要返回了,但意外情况让李靖改变了注意,他准备夜袭宇文府。 他留下了一百名士兵留守卫玄府上,又让人牢牢看住卫福,自己带着士兵朝着宇文府上奔去。 元迈的府上,此刻已经血流成河,侯君集在杀入了元迈府上的时候,遇见了一些抵抗,这让他大怒,他索性下令,在元迈府中进行了一场屠杀,元家一门总共三百余口,男的都被侯君集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几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女的则被士兵们搂在怀中,不停的摸着,更有性急的已经将女子拖进房中,很快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引得士兵们哈哈大笑。 侯君集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对于他来说,能够立功,能够获得更高的官职,更多的金钱,更多的美女,才是他的目标。而他不是笨蛋,他知道杨侑会杀掉这些人,于是便毫不犹豫的在元迈府上进行了一场屠杀,他知道殿下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四周的邻居早就听到了喊杀声,他们缩在家中,将门栓插上,然后用胡椅、胡床堵住了门口,心中这才稍安。 侯君集的士兵在元迈府上,尽情的收刮着,金光闪闪的首饰,沉重的铜钱让士兵们喜气洋洋。侯君集大大咧咧的坐在大厅之中,哈哈笑道:“小崽子们,给老子留一些!” 一名士兵讨好的上前,嬉笑着,道:“将军,卑职给你留了最好的!” 侯君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他猛地拍了那名拍马屁的小子,道:“小兔崽子,最好的留给殿下,知道吗?!” 那名士兵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吃了侯君集一掌,捂着脸,还是堆着笑,道:“将军说的极是!” 三海池。 杨侑刚刚念完一首诗,引来群臣的阵阵掌声。杨侑很无耻的剽窃了后世某伟人的诗词,大气而又磅礴,群臣纷纷赞叹。 卫玄皱皱眉,心想等你嚣张,一会让你好看! 双方都在等,等着机会,便即刻发难,要了对手的小命。 就在这时,小桂子走上来,在杨侑耳边说了些什么,杨侑脸色一变,随即平静下来,他拱拱手,道:“诸位爱卿,母亲召唤,孤去去就来!” 元迈瞧了一眼卫玄,心中有些焦急,他有些亟不可待,想要拿下杨侑,今夜就将张莹莹给睡了。卫玄细不可查的摇摇头,端起酒樽,微微呷了一口。 卫玄很淡定,虽然他很急着报仇,但在玄武门那边没有信息传来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沉得住气,才能做大事。 杨侑慢慢的走着,当走出了众人的视线,他加快了脚步,小桂子急忙跟上几步,一路小跑,在前面带路。 前面一名士兵,看见杨侑来到,一捞下半身铠甲,正要施礼,杨侑道:“免了!” 那名士兵恭敬的递上密件,杨侑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独孤怀恩是个反骨仔,但想不到已经与卫玄、元迈勾搭上了,还联名签字,结成了同盟,一起对付自己。 前些日子,独孤怀恩的示弱,讨好,麻痹了杨侑,使得杨侑对他放松了警惕! 这时,那名士兵道:“殿下,李将军已经从卫福口中得知,卫玄的死士准备从玄武门攻入皇宫!” 杨侑思绪转的极快,他知道卫玄死士要攻入玄武门,必定会有内应,卫玄、元迈、宇文福及都在宴饮,那么……他急忙问道:“小桂子,独孤怀恩在何处?” 小桂子回答:“奴婢好半天没有看见他了!” 杨侑略一沉吟,急道:“快宣韦松,叫他立刻接手玄武门,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杀无赦!” 小桂子应了一声,他知道情况紧急,一路狂奔而去。 杨侑又吩咐另一名宦官:“速速带人守卫东宫,不得让人惊扰了母亲!”那宦官应声,奔驰而去。 杨侑吩咐完,沉吟着,片刻后,他又看着那名士兵,道:“李靖在何处?” 士兵回答道:“臣来时,李将军已经将尚书府完全掌控,此时应该还在尚书府。” 杨侑踱了几步,拿出一支金剑,道:“你带着这支金剑,让李靖拿下宇文府,同时让侯君集办完事情,将独孤府围起来,记住,独孤府不得妄杀一人!若杀了一人,他提头来见!” 这时,独孤武师急匆匆而来,道:“殿下,臣有事急奏!” 杨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独孤卿家,你这事可办得漂亮啊!” 独孤武师身子一震,额上冒出大汗,杨侑不等他开口,说道:“此事暂且搁下。你和千山立刻带人拿下独孤怀恩!” 独孤武师擦了一把冷汗,应着。 杨侑看到独孤武师模样,叹息一声,道:“你不用惊慌,孤知道此事你必然没有参与。此事你独孤家,孤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独孤武师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殿下!” 杨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去吧!此事办不好,提头来见!” 第五十一章鸿门宴上现杀机 三海池,杨侑回到主位,端起酒樽,笑道:“诸位爱卿,请!” 卫玄此时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若是杨侑消失不见,一时之间找不到,就坏了大事。他擦了擦额上的大汗,轻轻抿了一口酒。 杨侑呵呵一笑,道:“卫爱卿满头大汗,可是穿的太多了?” 卫玄脸色不变,呵呵一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这时候,歌舞又起,元迈鼓起一双眼睛看着张莹莹,眼睛几乎就要蹦出。 又是一曲罢了,几名宫女陆续送上最后一道大菜全羊宴。 一只只烤好的羊端了上来,有识货的尝了一口,立刻尝出全羊宴是采用突厥秘法精制,去除了骚味,入口滑嫩,味道极佳,不觉心中大赞。 这个时候,依旧没有看见独孤怀恩,杨侑心中沉吟着,该到时候了。 卫玄冷冷的扫过众人,他将目光看向了北方,这个时候,元成应该在玄武门外了吧? 玄武门。 城墙上各处的禁军都已经喝得大醉,本来秋风颇冷,在城墙上巡逻更是一份苦差,一听到是殿下所赐,还不拼了命的猛喝。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众人就昏昏欲睡了。 独孤能看见众人倒下,赶紧带着几名独孤家的子弟奋力的打开城门,外玄武门因为地理的关系,一般不轻易开启,而且城门很是沉重,没有七八个人很难打开它。 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城门终于被打开,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这时,韦松从东宫赶来,他在接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带着左卫五百士兵,一路疾奔,当他听见城门发出一声巨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很快,元成带着一千五百人的死士冲进了瓮城,他们手中举着火把,乱糟糟的一片。 “安静,不要乱,按原计划,人分成两批,一批跟我来,元成你去三海池!”独孤能说道,他示意一名独孤家的子弟给元成领路。 独孤能说着,带着死士就冲了出去。 “射!”韦松看着敌人冲出,他冷冷下令,五百禁军士兵早就已经弯弓搭箭,听到韦松下令,手指一松,箭雨铺天盖地射出,众多死士毫无防备之下,顿时被射倒一片。 独孤能心中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有弓弩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有带着士兵冲杀出去,才有胜利的希望。他手中的横刀急速挥动,格落几支箭羽。 “射!”韦松再度大喝,他将五百士兵分成两队,分批射击,牢牢的守住了内城门。他知道,绝不能让这些死士杀进门来,不然杀进皇宫,就是一场灾难。 看到死士颇多,韦松又吩咐副将前去东宫调集人马,速速赶来支援。 卫玄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北方。 终于,当他看到一道浓烟在北方袅袅升起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元成已经得手,已经杀进了玄武门!只要再等一炷香的功夫,大仇可报矣! 卫玄眯起了双眼,这时,他身边的两名女仆顿时紧张了起来,身子微微弓着,有如准备捕食的猎豹,随时发出致命一击。 杨侑冷冷的目光扫过两名女奴,他早就从两人手上厚厚的老茧看出了这两人绝非一般的女奴。杨侑头微微一摇,李仁政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片刻之后,远处的火光更加盛了,卫玄心中大喜,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杨侑,从杨侑的视角看不到北方,这让卫玄更为笃定,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卫玄心中一喜,他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元迈忽然一跃而起,扑向了张莹莹,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哈哈大笑:“哈哈,成功了,成功了!美人儿,等我好好疼你!” 元迈这段时间苦坏了,他看着张莹莹、尹春花这等美色在眼前翩翩起舞,正是看得吃不得,早就郁闷坏了,他比卫玄还要着急,一直盯着北方,当他发现北方浓烟冒起的时候,更是急不可耐。 卫玄动手的暗号是连着咳嗽三声,当他听到卫玄咳嗽,心中再也按捺不住,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宣泄着心中的情绪。 卫玄皱眉,他本想是想要出言麻痹杨侑,不料元迈会错了意,竟然跳了出来,坏了自己大事!他心中忍不住大骂一声,“竖子不可与谋!” 但此刻,已经没有了周转了余地,卫玄猛地站了起来,将官服撕开,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指着杨侑:“拿下!” 两名女奴娇喝一声,双双扑了上去。 这一幕变化极快,谁也料不到卫玄撕开官服之后,露出了闪亮的铠甲,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韦霁大吃一惊,不由向后倒去。李纲也是心中一惊,他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卫玄,喝道:“卫玄,你这是做什么?” 群臣看到这一幕,顿时乱成一团。 杨侑冷眼看着这一幕,大声喝道:“不要动,站在原地,违者杀无赦!”群臣听到杨侑大喝,心中稍定,站在原地。 这时,两名女奴已经扑到附近,一左一右,想要拿下杨侑。 杨侑大喝一声,双拳击出,他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上,日日苦练,前些日子更是用沙袋绑在手臂上以增加力量。双拳一旦打出,劲力不小。 “嘭嘭”两声,那两名女子被杨侑打中,顿时身子一晃,向后飞去,跌在地上,又翻滚了几圈。将案几撞倒在地,酒水饭食洒了一地。 卫玄冷笑一声,舞着匕首冲了上去,别看他年近七旬,可是此刻行动起来,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两名女奴被一拳击退,痛苦得扭曲着脸,两人咬牙,翻身坐起,再度扑上,她俩也知道刺杀杨侑是何等大罪,一旦出手绝不留情。 这时,一旁的小桂子急忙扑上,他不会武功,只是用了两只手拼命的抱住其中一名女奴,那女奴用手肘不停的撞击着他的后背,小桂子咬着牙,涨红了脸,打死不松手。 少了一个人,杨侑压力大减,那女奴没有兵刃,全凭一双肉拳,在力量上又不占优势,一时之间,对杨侑毫无办法。 杨侑见她力量不足,当下也不客气,手掌伸出,抓住那女奴手臂,双手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那女奴惨叫一声,右手硬生生被杨侑折断。但那女奴悍不畏死,左手一挥,带着风声打向杨侑的额头。 杨侑手掌连翻,微微侧身,躲过了女奴的一拳,反手将女奴的手掌捉住,狠命就是一折,那女奴又是一声惨叫,双臂已经被折断。 这时,卫玄冲了上来,手中挥舞着匕首,朝着杨侑刺来。 杨侑冷笑一声,并不躲避,他抬起右脚,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卫玄的小腹上,卫玄蹬蹬几步,倒在了地上,李纲、崔毗伽两人一跃而上,将卫玄牢牢的压在了身下。 杨侑目光一转,他大步向前,一把抓起被小桂子抱着的那名女奴头发,狠狠的就是一拳。那女奴被打晕,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小桂子这才脱出身来,只见口鼻之中已经渗出血来。 杨侑冷哼一声,抓起那名女奴,手臂用力,顿时将她手臂大腿尽数折断。 群臣愕然,想不到殿下居然能有这般身手!大隋虽然是以武立国,但实际上除了太祖武元皇帝杨忠,就算是先帝,都没有谁真正上阵厮杀。此刻,杨侑露了两手,顿时将群臣震住。 小桂子咳嗽着,嘴里流出鲜血,杨侑撕下一块衣襟,递给小桂子,道:“没事吧?” 小桂子感激的道:“殿下,我没事!” 杨侑笑了笑,道:“你很好!” 杨侑说着,抬起头,眼中满满的全是杀意,他走上两步,冷冷的看着卫玄。 卫玄夷然不惧,他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最后一个儿子已经死了,他已经没有了希望,活着还有什么盼头?他在地上拼命的挣扎着,眼中充满了仇恨。 “竖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卫玄撕心裂肺的喊着。 群臣面面相窥,不知道卫玄今天怎么了,难道是喝酒喝傻了? 这时,李仁政带着数十名士兵赶到,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案几打翻在地,卫玄已经被擒住,他急忙走上前来,道:“殿下,微臣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杨侑笑道:“不妨!” 群臣听到李仁政的话,心中更是惊了,看这样子,不仅是卫玄有预谋,这殿下也是有预谋的,这不是一出鸿门宴吗?群臣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顾览两股战战,几乎就要尿了出来。 元迈此时也呆了,他想要挪动脚步,趁这个机会逃走。杨侑看在眼中,冷笑一声,道:“来人,将元迈给孤拿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上前,元迈还想反抗,一名禁军狠狠的给了他一肘子,元迈吃痛,弯下了腰,另一名禁军抓住他的手,别在了身后。 元迈急忙叫道:“轻一些,轻一些!” 杨侑冷笑一声,道:“那就轻一些!”那名禁军一用劲,元迈又是一声惨叫,额上大汗冒出。 宇文福及大汗淋漓,他本来想要搏一把,想不到竟然最后还是失败了,这次可是连累了家族。他双股战战,噗通一声跪下,爬上两步,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这时,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在独孤武师的押解下,独孤怀恩面如死灰的走了过来。 群臣一看,心想这大兴城的天,是要变了啊! 第五十二章鸿门宴上现杀机 卫玄躺在地上,依旧破口大骂:“竖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杨侑冷冷一笑,将目光移到了独孤怀恩的脸上,独孤怀恩面如死灰,杨侑略略沉默,道:“独孤怀恩,你这是怎么回事?” 独孤怀恩猛地扑倒在地,“殿下,臣被卫玄威胁画押,受他胁迫,这才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情,还望殿下,望殿下饶命啊!” 杨侑摇摇头,很是不满意,他进一步提示:“独孤怀恩,你跟着卫玄是要做些什么?” 独孤怀恩一愣,这时,独孤武师用脚一捅,独孤怀恩反应过来,立马说道:“殿下,卫玄说大隋已经日落西山,没有几天混头了,还不如擒获殿下,将殿下献给李秀宁,以作为投靠李渊的资本,博一个出身!” 杨侑冷哼一声,道:“你被卫玄逼着造反,这个罪,孤一定会追究,武师,你先将他关进大牢,等孤处理!” 独孤武师心中一喜,他听出来了杨侑的维护之意。 卫玄这时大叫道:“独孤怀恩,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必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心中怒极,一时之间,只想到不得好死这句,不断的重复着。 宇文福及连连磕头,道:“殿下,我也是受卫玄胁迫,迫不得以啊!” 元迈听了,也急忙大叫,说是受卫玄诱惑,这才做了对不起殿下之事,两人在地上连连磕头,头皮也被磕破,鲜血流出,脸上殷红一片也顾不得了。 杨侑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件,递给李纲,道:“李爱卿,你素来正直公正,可将这份密件内容念出来,再给诸位爱卿一观。” 李纲应声,上前接过密件,略略一看,心中就是一惊,而随着他的声音,群臣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均想不到,这几人竟然会一起密谋造反,想要擒获殿下,然后分享皇宫的金银、美女。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出来? 李纲念完,杨侑笑着看向顾览,道:“顾爱卿,你素来与卫玄、元迈交好,你且看看密件之上,是否是两人笔迹?” 顾览听到杨侑叫他,心肝一颤,但见杨侑面带笑容,心中稍安,他急忙接过密件,看了几眼,道:“殿下,这的确是两人手笔!” 杨侑笑道:“如此说来,造反是真了!”他将目光看向卫玄,卫玄仍在地上叫骂不已,杨侑上前一步,指着卫玄道:“卫尚书,我大隋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辜负了孤!辜负了大隋!” 卫玄此时已经叫的口舌干燥,声音嘶哑,只能趴在地上喘气。 杨侑冷笑一声,道:“卫玄,你聚众造反,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可说?” 卫玄嘶哑着声音大笑,咬牙切齿:“只恨不能杀汝,只恨不能杀汝!” 这时,一名士兵狂奔而来,道:“殿下,韦府率已经与反贼在玄武门交战,暂时将反贼压制在玄武门以北,但反贼足有一千多人,一时之间,难以剿灭。” 杨侑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看着元迈、宇文福及,冷笑道:“卫玄、元迈、宇文福及结党营私,意图谋杀孤,实乃罪大恶极。此三人立斩不赦!”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斩!”杨侑说道。 几名士兵凶神恶煞的上前,将三人拖了就走,卫玄依旧骂个不停,宇文福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元迈则是觉得跨下一热,竟然尿了出来。 “此三人造反,祸及全家,孤判满门抄斩,金钱、房产地契收全部没收!李仁政,崔毗伽,明日开始清点府上家财,六日之内,给孤报上来。” 李仁政、崔毗伽大喜,忙上前领命。群臣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在大兴城中呼风唤雨的三个大族就此烟消云散了。 杨侑想了一想,又道:“李仁政,你带兵五百,从东宫至德门出城,从北包抄玄武门,截断反贼归路!” “崔毗伽,你带兵一千,在大兴城中巡逻,若有可疑人物,孤允你先斩后奏!” 两人回答着,然后匆匆离去。 韦霁眼中精光闪动,他知道他该做出决定了。这时,杨侑又笑道:“诸位爱卿可安坐,这全羊宴是难得的佳品,不可错过啊!” 杨侑说着,回到位置上,几名宫女宦官急忙上前,将主位打扫干净,换了案几、酒樽,杨侑呵呵一笑,道:“诸位爱卿,请!” 一口喝尽,这时,士兵将卫玄、元迈、宇文福及三人的首级献上,杨侑一挥手,道:“拿去玄武门!”前来报信的士兵急忙拿过三人首级,朝着玄武门狂奔。 顾览手一颤,酒樽里的酒洒了出来,他看见地上点点滴滴的血斑,心中着实害怕。 片刻之后,小桂子又来回报,杨侑听着,脸色渐渐变了,拿着酒樽的手指便泛白了,他忍住怒气,道:“叫他在书房外等孤!” 群臣战战兢兢,虽然卫玄、元迈等人已经被拿下,但心中很是恐慌。杨侑又等了片刻,玄武门终于传来消息,元成、独孤能等人看见卫玄、元迈、宇文福及的人头,军心登时崩溃,此时李仁政又带兵从后面围剿,元成被俘,独孤能死在乱军之中,余者皆降,约有一千余人。 听到这个消息,杨侑心中稍定,他也想不到卫玄、元迈竟然也在此时发难,若不是李靖及时将消息传回来,恐怕卫玄的死士就会攻入皇宫了。若是让他们攻入皇宫,就算能剿灭,对皇室也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虽然控制住了局面,但杨侑却感到了深深的危机,这一次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需要一个个的解决。独孤武师办事太软,不够心狠手辣,以至于被卫福欺骗,只是他还算忠心。侯君集不听君命,纵兵抢劫,更需要敲打一番。杨侑揉揉头,慢慢的思索着。 不久,陆续有消息传回来,李靖已经将宇文府控制,独孤府也被包围。崔毗伽的一千士兵在街上巡逻,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一切很是安静。百姓看到一群群的士兵巡逻,那里还敢出来?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杨侑看着惶恐不安的群臣,笑道:“诸位爱卿,孤也累了,宴饮就此罢了吧!” 说着,杨侑吩咐着禁军士兵,将群臣送回家,处理好一切,杨侑带着小桂子回到东宫,他一路急匆匆,脚步声很是沉重,表示杨侑很是生气,他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外,侯君集正在等候着,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他认为这一件事,干的很漂亮,殿下召见,一定是要好好奖赏自己。 就在这时,侯君集终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杨侑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急忙施礼:“殿下!” 杨侑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自顾进了书房。进了书房,杨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住了,片刻之后,他说道:“宣独孤武师。” 一炷香之后,独孤武师赶来,他的心中恻然,进了书房,急忙跪下,道:“殿下,微臣视察不力,还望殿下治罪!” 杨侑没有说话,此刻他已经将情绪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他慢慢的看着独孤武师。独孤武师很是紧张,上身直直的挺着,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不敢动分毫。 片刻之后,杨侑这才缓缓的说道:“孤知道这些日子,你很忙,所以孤决定将黄云等几个人调过来。” 独孤武师知道这是杨侑对他情报不及时的一种惩罚,但今日的事情的确是他失职,他只能点点头,等待着杨侑的下文。 杨侑缓缓站起来,沉思着,道:“孤想了很久,你认为孤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独孤武师脸色一白,他知道卫玄、元迈、宇文福及已死,按道理独孤怀恩的命运也是死罪,他虽然有心救九叔,可是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杨侑走到窗边,他突然想起了独孤雁的话,这时,他才想明白,独孤雁的言语之中,已经隐隐的透露出来一些端倪。嘿嘿,独孤怀恩真是好算计,他不断的讨好自己,又让独孤雁讨好自己,原来全是掩饰自己的阴谋! 这样看来,独孤怀恩才更为可怕,杀,还是不杀?! 侯君集在御书房门外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独孤武师、李靖、李仁政崔毗伽等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是殿下还是没有召见自己的意思,这让侯君集有些不安。 终于,将近丑时,侯君集终于得到了准信,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进了御书房。 杨侑有些累了,他刚处理好诸多的事情。此时,玄武门已经关上,卫府、宇文府的家眷也已经被关在了牢房里,牢房已经人满为患,只得临时加派了人手看管。 杨侑脸色不善:“侯爱卿,你知道为何孤不迟迟召见你吗?” 侯君集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殿下,可是为了元府的事情?” 杨侑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孤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侯君集急忙跪下,道:“殿下,微臣以为……” “以为,你以为什么?!”杨侑冷笑,他猛地站了起来,“孤让你拿下元府,也曾允你遇见顽抗之徒,可就地斩杀,但孤听闻元府男丁,包括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都被你杀了个干干净净!” 杨侑一拍案几:“侯君集,你违抗孤的旨意,你做得好,做得好啊!” 侯君集连低下头,道:“殿下,微臣知罪!” 杨侑沉默半响,道:“孤罚你一年俸禄,官降一级,你可服气?” 侯君集道:“臣服气。” 杨侑挥挥手,道:“你退下吧!” 侯君集退下,杨侑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远了,忽然自言自语,道:“其实你做的很好,只是,公然违抗孤的命令,不敲打敲打你,仗着孤的恩宠,谁知道以后你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第五十二章说客 大业十三年的九月底,十月初,充满了腥风血雨。 一夜之间,在大兴城中有着极大权势的卫家、元家、宇文家被满门抄斩。如此大的事件,不仅引起了朝中的震动,更是让大兴城中的百姓议论纷纷。 响午时分,香格里拉的大厅,一个中年汉子正在用膳,此人长着一张长脸,下颚几缕长须,倒有几分书生气。此时,他正不紧不慢的用膳,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听着旁人说话。 “呀,你是没有见到,一共五六百号人,就这么排成一排,像个鸭子一样伸出脖子,就等着那些侩子手砍头,那场景,别提多壮观了。”一个精壮的汉子说道。 旁边一人听着,心中一惊,道:“这么多人,要杀到什么时候?” 精壮汉子嘿嘿一笑,道:“哎,你可别说,足足二十个侩子手,忙活了两个多时辰,累得满头大汗,这才将那些个反贼全部杀了!地上的血可成了小河!” 旁边那人一伸舌头,道:“乖乖!”心中震惊了半响,这人又道:“殿下可真是杀人不眨眼啊!” “嘘!”精壮汉子很是警惕,他左右看了一眼,道:“听说也有例外,那独孤家听说也参与了政变,可也一个没被处死。” “哦,这是怎么回事?”那人很是八卦。 “嘿嘿,独孤家毕竟是外戚,殿下怎么下得去手呢?”精壮汉子说着。 就在这时,朱雀大街上,在数十名禁军侍卫的护送下,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运送了皇宫。中年汉子看着朱雀大街,嘴巴动了动,他取出一吊钱,道:“小二,结账!” 中年汉子结了帐,回到家中,写了一封信,将信绑在了信鸽腿上,一伸手,信鸽朝着天空飞去。 皇宫内,崔毗伽正在禀告着盘点的结果,杨侑正在仔细的听着。不得不说崔毗伽的办事效率不错,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将这笔账给算清楚了,这一次杨侑收获了将近一百万石粮食,良田三十万顷,中田足有五十多万顷,铜钱则有无数。 这让杨侑不得不感慨这些贵族手中有着极大的资源,宇文家、元家都算一等家族,卫家稍微差一些,仅仅是这三家,就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良田,这个数目是极其惊人的。 这还仅仅是他们在关中的资源,不算他们在洛阳,以及其他各地田产、房产,富可敌国啊,杨侑心中感慨着。 宇文家、卫家、元家,这一路杀下来,男丁、家奴足足五百六十三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些女奴。除此之外,独孤家除了在玄武门战死的独孤能以及几个族人,几乎毫发无伤。 杨侑放过了独孤怀恩,这一点让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杨侑却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就像杨侑留着尹春花和张莹莹一样。如今独孤怀恩在独孤家已经被剥夺了副家主的职位,受到了独孤家子弟的唾弃,可以说没有什么人会跟他混在一起了。 同时,留着他,也让独孤武师、独孤千山对杨侑十分感激,这对于杨侑来说,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在清除了反叛势力之后,杨侑开始对李靖、侯君集、韦松等人进行奖赏。卫玄的府邸赐给了李靖,元迈的府邸赐给了侯君集,宇文静的府邸则给了韦松。 除此之外,他们还获得了原本在这个府邸里居住的女人,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人。 皇宫的卫士也都不同程度的获得了奖赏,这让士兵们对这场政变带来的血腥恐惧感在一定程度上被抵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对于杨侑来说,下一步,就是要练兵了,为了笼络李靖,杨侑可谓是耗尽了心血,可是李靖明白吗?明白孤的心意吗? 卫府的牌匾已经被拆了下来,换上了一个新的牌匾,李靖眯着眼睛打量着牌匾上那两个金光闪闪的字,脸上忍不住的笑了。 他奋斗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住进了装饰的如此华丽的大宅,心中感慨万千。李靖似乎是一个蠢人,因为不善于拍马溜须,所以混的很惨,但是李靖也是聪明的,他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所以历史上他活的还算滋润。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牌匾之后,心中又不由踌躇起来,他目前的恩宠,都是来自于殿下,这份奖励是因为在政变的当日,他能够及时的将情况报告给殿下,使得殿下能够及时的做出部署,将卫玄的死士挡在了玄武门,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殿下是慷慨的,对于功臣,他从不吝啬,华宅、美人、金钱,该赏赐的,他李靖都已经有了,虽然官职不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李靖是殿下信得过的人,只要继续效忠殿下,他就会获得更多的利益。 只不过,每每想起那一排排等着被砍头的死囚,;李靖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李靖并没有多少悠闲的日子,十月三日,屈突通将河东的两万精锐战士送回大兴,李靖迅速将这两万战士与新募的士兵、李秀宁的降兵打乱,又剔除了一些不合格的士兵,凑成了三万五千人,组成了新军。 如此算来,加上东宫侍卫,大兴城的士兵总计有六万之众,大兴城外的西苑大营,每日早晨操练之声,响彻云霄。 十月五日,李渊大军杀到河东,李建成派出屈突寿,试图劝降屈突通。屈突通大怒,差点一箭将儿子射死。李渊大怒,派殷开山为主将攻打河东城,双方激战数日,各有损伤。 李渊见河东城一时之间难以拿下,同时军中缺粮,只能派出士兵,在河东城四周村庄征粮,以满足军中需要,同时加派人手,从河东运送粮食。 与此同时,李世民的大军也在大河以东的龙门县驻扎,由于大量船只被阴世师烧毁,只凭十几艘渔船无法渡河,李世民只有派出士兵每日上山,砍伐树木,制造船只,争取早日渡过黄河。 十月十日,李世民靠着三十余艘小船在深夜渡河,被隋军哨探发现,旋即阴世师派出弓弩手以火箭猛射江面,船只被点燃,李尽数被烧毁,一百多人战死,李世民见势不妙,无奈撤回。 就在李世民无奈撤回的同日,薛举帐中。 薛举已经五十余岁,个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身上自有一股威严,站在他身边一个二十多岁青年,和薛举有几分相似,但是脸上却有着浓浓的暴戾之气,正是薛举的大儿子薛仁果。 此时大帐中,数名侍卫站立在两旁,鹰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文士,文士的双手被捆绑着。但他显得很是平静,站在薛举跟前,微微躬身,道:“大隋礼部侍郎李纲见过西秦王!” 薛举冷哼一声,薛仁果道:“拿下!”此时薛举已经称帝,李纲却称他为王,这边是大大的不敬了。 左右两名侍卫应声走出,一左一右捉住了李纲的肩膀,李纲吃痛,但脸色不变,他冷笑一声,道:“我曾听闻金城薛举有下士之风,想不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不过徒有虚名。” 薛仁果大喝一声,道:“好一张尖牙利嘴,你不怕死?!” 李纲哈哈一笑,道:“我既然敢来此地,有何惧哉?我为国而死,千秋之后,自有人说我李纲忠肝义胆,一心为国,可是有些人,却背着一个反贼的骂名,被万夫所指,永世不能抬头!” 薛仁果心中大怒,他大喝一声,道:“拖出去,斩了!” 两名侍卫听着,抓住李纲两手拖了下去。 李纲哈哈大笑,道:“西秦王,我原以为你有雄心壮志,是一个雄主,不料今日一见,,不过是一个土贼!” 薛举脸色一变,他忽然举起手,喝道:“慢!”又问李纲,道:“李先生这是何意?” 李纲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薛举呵呵一笑,道:“来人,给李侍郎松绑!”两名侍卫上前,用匕首割断绑绳,李纲揉了揉手腕,依旧不屑。薛举笑笑,道:“来人,给李侍郎搬一个胡椅过来!” 一个侍卫搬过胡椅,李纲毫不客气坐下,薛举又让人奉上酪浆,薛举这才问道:“李侍郎此次前来,不知道有何见教?” 李纲道:“西秦王,我奉代王之命,前来与西秦王做些买卖!” 薛举眼前一亮,他对李纲对他的称呼到不介意,他本来不过是金城一个校尉,李纲作为一个使者,称他为西秦王,也就意味着代王杨侑默认了他的独立,这西秦王和西秦帝没有什么分别,关键在于代王派来他,做什么买卖? 一想通这层,薛举脸上堆起了笑容:“李侍郎,适才太子无礼,还望李侍郎不要介意!朕在此赔罪了!” 李纲点点头,道:“西秦王,如今大军驻扎在此地,金城空虚,凉州李轨有如猛虎,西秦王安坐否?” 薛举眯起眼睛,这也是他最大的烦恼,他率领大军而出,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米粮,梁泉县却久攻不下,这让他有些心急如焚。陇西不比中原、关中、河北等地,这里的粮食产量很低,要养活这么多的军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军多驻扎一天,粮食就消耗一分,这是薛举不愿意看到的。 尤其是凉州的李轨,时刻威胁着金城,在梁泉县多呆一天,危险就多了一分。但薛举脸色不变,他摇摇头,道:“凉州李轨,不过一犬,有何惧哉!” 李纲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西秦王既然不愿以实告知,那么我认为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李纲说着,朝着大帐外走去,他走的很慢,薛举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在李纲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薛举叹息一声,道:“李侍郎,请留步!” 第五十三章下元节 下元节,乃是为了庆祝一年丰收而在十月十五日举行的节日,出自于道家,民间有焚金银包、祭祀大禹、做糍粑、放花灯等习俗。 夜色降临,大兴城中一片热闹,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街灯,有鲤鱼形的,有蜈蚣形的,有小老虎形的,此外小猫小狗形的更是数不胜数。杨侑化装成一个平凡的少年,在人群中走着,独孤千山等几人在杨侑前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杨侑不时的停下来,看着美丽的街灯,拿在手中把玩着,店家亲切上来推销着,杨侑只是笑笑,问了一些民生问题,便再度走开。此时距离卫玄政变已经半月有余,那场血腥的屠杀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冲淡,百姓还是向往着平凡的生活。 而询问的结果,也让杨侑逐渐安心,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虽然非常震惊这一次的屠杀,但对以卫玄为首的反贼,还是充满了咒骂之声,认为他们是坏人。 这不得不说杨侑的功课做得很好,他不断的收买民心,又掌握了卫玄造反的证据,占据了大义,接下来的杀戮虽然血腥,可是俗话说得好,除贼务尽,人们也可以理解。 杨侑边走边看,突然,他眼前一亮,他走了上去,这是一个小摊子,摊主是个老妇人,满脸的褶皱,应该有六十多岁了。摊子上摆满了首饰用品,项链、耳环、簪子、手镯等物,应有尽有。 自从杨侑转世,他一直在忙碌着,虽然对母亲的礼数不缺,但却还没有送给母亲礼物。想到此,杨侑低下头,在摊子上挑选着。那名老妇人说道:“这位小哥,是要送给心上人吗?” 杨侑摇摇头,正要否认,却又想起那件云肩,心中有着温暖:“老人家,我要选两支簪子,一支给母亲,一支给妹妹。” 老妇人虽然年老,可心里十分清楚,见杨侑脸色微微一红,心中明白了分,当家也不揭破,她眯着眼睛在摊子上寻了几只簪子,道:“这几支首饰大气,上面是镀了金的,看起来和真金没有什么分别,可以送给母亲。” 老妇人又选了几支,笑道:“小哥,这几支送给心上人就不错了!” 杨侑笑笑,他很感谢老妇人的热情,这些东西其实并不贵,杨侑也不是买不起更好的东西,他也知道母亲不会在乎东西的贵重,杨侑只是想要表达他的心意。 他看了一眼,从里面选了几支,笑道:“老人家,帮我包起来。一共多少钱?” 老妇人呵呵一笑,点点了数目,道:“一吊半!” 杨侑摸出两吊钱,递给老妇人,道:“不用找了!”说着,接过首饰,朝前走去。 这时,前方一阵骚乱,人声喧哗。杨侑走过去,隐约看到几名大汉,似乎喝醉了,在大街上闹着。 “这位姑娘,我看你长得不错,就从了大爷我吧!”一个醉汉说道。 “滚开!”那女子说道。 杨侑听到骂声,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听到几名大汉的污言秽语,杨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独孤雁最近心情很是郁闷,卫玄造反一事,牵连到了独孤家,虽然独孤家在这一次的事变中,影响微乎其微,但独孤雁从旁人的口中,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哥哥独孤武师的权利被分割,显示出了殿下对哥哥的不信任,比如这场政变之后,几名独孤家的子弟都被调离出了东宫。种种的迹象表明了,独孤家似乎失去了宠信。 其实这些事情独孤雁都不在乎,对于她来说,在她的眼中,从小和她青梅竹马,一起玩长大的代王,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这些日子,代王一直在忙碌,忙的连见一个面的时间都没有,这让她的心中很是失落。 所以,在下元节这个重要的节日,她进宫禀明了韦娟,约了阴少华出来游玩,一解心中的闷气。街上两旁琳琅满目的稀奇物品让她们目不暇接,看花了双眼。 独孤雁在街上买了一对可爱的陶瓷娃娃,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就像她和代王,天生登对,地造一双。阴少华不时的笑她,让她羞红了脸。可是她的心中却在担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家无情,往日两小无猜的情景还会出现吗?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独孤雁和阴少华携手,想要去利人市的放生池看花灯,每逢下元节,总有很多百姓在那里放花灯,各式各样,很是美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喝的醉醺醺的大汉出现在她的面前,用轻佻的语音,不断的调戏着自己。 独孤雁暗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几名大汉必然会有所顾忌,所以她高声的叱喝。阴少华出身将门,胆子大一些,她站出来,护住了独孤雁。可是阴少华毕竟是个女子,在大汉的跟前,足足矮了两个头,显得很是弱小。 四周的百姓有心上前,想要保护两名弱女子,但一看见几名壮汉的服饰,心中便打了退堂鼓。 面对阴少华的怒骂,一名大汉恼羞成怒,他伸出手去,狠狠的就是一巴掌,蒲扇般的巴掌扇下,带起一阵劲风,阴少华“嘤”的一声,闭起了眼睛。 独孤雁也是闭上了眼睛,这几名大汉又高又大,不是两个弱女子能挡住的,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了,为了玩的开心,他没有带上家奴。 然而,那一声脆响没有响起,阴少华也没有感到疼痛。片刻之后,独孤雁睁开眼睛,顿时心中一喜,忍不住叫了出来:“代王哥哥。” 阴少华听到喊声,她也睁开眼睛,就看见杨侑的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那名大汉的手腕,正是杨侑的及时出现,救了她,阴少华咬着牙,有些忿忿,又有些欣喜。 那名大汉手腕被杨侑抓住,顿时大喝一声,道:“小子,看你长的细皮嫩肉,就别上来送死了!” 另一个汉子也嘻嘻笑道:“这小子一定是看上这两个美人了,我说小子,咋们兄弟玩完了,再给你尝个鲜!” 杨侑冷笑一声,抓住大汉手腕的手猛地用力,那大汉吃痛,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竟然有这般力气,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道:“快,打死他!” 一个汉子闻言,挥拳就上,拳头如铁锭,朝着杨侑胸前打来。杨侑松开那人的手腕,退后一步,身子一矮,右腿一扫,那名大汉措不及防,轰然倒下,吃了一口尘土。 他爬起来,摔得鼻青脸肿,已经流出血来,他怒喝一声:“好小子,纳命来!”声音刚落,拳头再到。一旁两人也纷纷扑上,独孤雁抓紧了衣裳,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阴少华“啊”的一声,道:“小心!”话刚说完,她脸色便是一红,随即紧张的看着杨侑。 杨侑一个错步,伸出手来,猛地抓住其中一名大汉的手臂,借力打力,腰背一弓,一个过肩摔,将那大汉摔得七荤八素,昏头转向,眼前金星直冒。 杨侑嘿嘿一笑,他对这些日子的锻炼很是满意,当然也要归功于这具身躯的原来主人有一定的基础。他将那人摔倒,一刻不停,猛地转身,一条腿抬起,猛地朝着另一人的脸上踹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人被一腿劈中,仰面倒了下去,百姓们轰然叫好,纷纷鼓掌。 剩下那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转瞬之间,就被杨侑干掉了两人,这份实力,他没有信心赢,不由后退两步,双手乱舞,喝道:“你,你过来啊!” 杨侑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那人喝道:“你有种过来啊!” 杨侑踏上一步,作势欲扑,那人急忙道:“别过来,别过来!” 阴少华扑哧一笑,独孤雁却是放下了心。杨侑耸耸肩,道:“到底要不要过去?” 那人沉默着,这时,独孤千山带人过来,看到这种情况,心中一惊,尚未上前请罪。杨侑一挥手,低声道:“把他们带下去,查清楚是什么人。” 那人猛地大喝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敢抓我?” 独孤千山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几名便衣禁军将三人抓起来就走。 杨侑走到独孤雁面前,微笑道:“你没有事吧?” 独孤雁摇摇头,道:“我没事,我还怕你……” 杨侑呵呵一笑,道:“不锻炼好身体,怎么能保护你们呢?” 独孤雁脸色一红,阴少华却是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走开两步。这时人群渐渐散了,杨侑拉着独孤雁小手,走到僻静边上,掏出一支簪子,道:“送给你!” 然后又拿出一个手镯,略略沉思,走到阴少华面前,道:“刚才你为了雁儿挺身而出,这个手镯送给你,多谢……” 阴少华咬紧了嘴唇,她心中有着说不清楚的情绪,这时听到杨侑的话,冷冷的打断,“你是亲王之尊,我不过一个民女,受不起!”说着,远远走开。 杨侑无奈的摇摇头,知道她对自己将她接进宫一事还有心结,总是认为这是一种囚禁。当下也不说话,回到独孤雁面前,道:“这个手镯,你替我转送给她罢!” 独孤雁点点头,接过手镯。杨侑便拉着独孤雁在街上胡乱诳着,这时,独孤雁的心中大石放下,脸上一片晕红。两人走了一会,却不知道阴少华什么时候不见了。 杨侑摇摇头,知道她心结尚在,恐怕也只有等时间磨去了。两人在街上游玩了半响,去利人市的放生池看了一会花灯,又在街上吃了一些夜食,见天色已晚,杨侑让人送她回府,这才回到了皇宫。 杨侑到了皇宫,去给母亲请安,将簪子拿了出来,送给母亲。韦娟心中感动,又拉着杨侑扯了半天,无非是要注意身体,什么时候将独孤雁迎娶过门之类,杨侑敷衍着,聊了一炷香的时间,杨侑这才拜别了母亲。 刚回到寝宫,独孤千山回报着消息,杨侑听着,心中有了主意。 第五十四章视察军队(上) 清晨,日刚出。 西苑隋军大营,呼喝之声震天,某一处营地,一列列的士兵手中拿着长枪,不断的刺出,收回,再刺出。而在另一边,一排弓弩手正眯着眼睛,瞄准着前方的箭靶红心,猛地一松手,箭羽激射而出,中靶心的带着笑意,出现偏差的遗憾的摇摇头,再度抽出一支箭羽,搭在弓弦之上。另一侧,则是数千刀盾兵在做着攻防训练。 李靖在营中不断的巡视着,他身着明光铠,头上带着银盔,腰间一把横刀,显得英姿勃勃。这种生活,李靖已经向往了很久,他在年少时,就得到舅父韩擒虎的称赞,说他有王佐之才,必将成为一代名将,可是他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直到此刻,发须斑白,才有如蛟龙得水,得以一展抱负。所以他对杨侑很是感激,只不过这种感激,又有一种畏惧、不安在内。 以前的禁军虽然战斗力不差,但在李靖的眼中却有着不足。这一支军队,是大隋中兴的希望,所以李靖在得到杨侑的允许之后,按照他的思路打造着军队。当然,光是训练不够,百战精兵,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在战争之中,经过了生和死,经历了血的洗礼,才能练出来。 就在李靖想着的时候,一名士兵小跑而来,道:“将军,殿下来了!” 李靖一愣,道:“殿下到了何处?” 士兵回答着:“已经在大营外!” 李靖急忙一挥手,道:“走,去迎接殿下!”说着,李靖急步而行, 此时,杨侑身着甲胄,头上戴了金盔,腰间一柄横刀,显得很是精神,他负手而立,站在大营外,一旁,独孤千山几人肃立,一人牵着战马,此外还有几人被捆绑着,被仍在了一旁,几人在索索发抖,昨日的威风已经荡然无存。 杨侑等了片刻,李靖匆匆而出,看见杨侑,忙施礼道:“殿下远来,臣未能及时迎接,还望殿下恕罪!” 杨侑呵呵一笑,道:“李爱卿,孤也是一时兴起,没有通知爱卿,你何罪之有?” 李靖笑道:“殿下,请里面走!” 杨侑点点头,朝着独孤千山道:“带他们进来!” 李靖这时看到那几人,脸色一变,道:“殿下,他们……” 杨侑淡淡说道:“进去再说!”说着,迈步进去,李靖跟在身后,众人穿过营门,又走了几十步,便看见一座座的帐篷。西苑本是皇家园林,树木极多,在文帝时,里面珍奇走兽不少,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成了军事性质极强的地方了。 杨侑沿着帐篷两边小路前行,又走了片刻,眼前赫然开朗,是一片足有百丈的空地,此时空地之上,一排排的士兵正在努力操练,手中长枪不断刺出,收回,再刺出。 士兵们不停刺杀,身上自然有一股彪悍之气,这让杨侑还算满意,李靖的练兵能力,果然高人一等。杨侑虽然还有一支禁卫军,但禁卫军是守卫皇城,保护自己的军队,真正要打仗,还要靠这一支军队,所以杨侑冒着风险,从屈突通手上要回了两万部队,与新军、降兵一起,打造这支三万五千人的精兵,以后这一支军队,就要鏖战沙场,为杨侑,为大隋立下赫赫的战功。 杨侑走上点将台,感受着这股杀气,他只觉浑身一热,心情澎湃。 这时,数千长枪兵停止了刺杀,整齐的半跪在地上,齐声高喝:“代王千岁!” 声音整齐划一,气冲云霄,杨侑只觉得耳膜被震的生疼,这声音久久不息,远处弓弩手、刀斧手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四周声动云霄,鸟雀惊飞,小兽奔走。 杨侑走上两步,环视四周,高声道:“诸军辛苦了,请免礼!” 士兵齐声道:“多谢殿下!”说着,齐刷刷站起,几无杂声。 看得出来,士兵们训练的很是努力,不然难以做到如此的整齐划一,这也说明李靖是个人才,在练兵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但练兵不仅仅是训练士兵的作战能力,还要练心。在杨侑的心中,如后世的岳家军一般,冻死不拆屋,饿死不虏掠,这才是王者之师。 “国家不幸,四方扰攘,兵革不休,以至于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各地有心之贼,趁机蜂起,侵扰百姓,如南阳朱粲,更是以人为食,罪大恶极!” “如今反贼李渊、薛举等辈,屡受国恩,却趁乱而起,对我大兴虎视眈眈,意图夺我江山,杀我民众,我等热血男儿,岂能坐视家中父母、妻儿死于贼人之手,受尽敌人的侮辱?!” 三军情绪激扬,纷纷喝道:“不能!” 杨侑抬起手臂,向下一压,示意三军安静,这才说道:“我等生于乱世之中,自当仗七尺身躯,提三尺长剑,保家卫国,以平天下!诸君可愿与孤,携手同心,建功立业?!” 三军齐声:“愿意!” 杨侑这时话锋一转,又道:“诸君之心,孤已经明了。但三军之中,不成规矩则不成方圆。谁家没有父母,没有妻儿?” “孤今日与诸君约法三章,第一:不得杀害百姓,杀害者斩;第二:不得伤害百姓,伤害者斩;第三,不得抢劫百姓,抢劫者按盗从罪;诸君以为可否?” 李靖这时上前,跪拜在地:“殿下仁义,我等自当遵从之!”三军顿时齐声答应。 杨侑微微一笑,他一挥手,独孤千山将三人带了上来,揭开三人脸上的面罩,说道:“这三人,昨夜于闹市之上,欺辱民女,被孤抓了一个正着。然此前并无约法,孤从宽发落,责罚五十大板。” “李靖,你可有异议?”杨侑问道。 “殿下处理的极是!”李靖回答。 杨侑笑道:“拖下去,即刻执行!”几名士兵将三人拖下去,片刻之后,哀叫之声传来。三军尽皆一肃,知道杨侑执法如山。 片刻之后,杨侑又笑道:“诸君练兵辛苦,孤允今日加餐,也可饮酒,明日休息一日!” 三军听了,顿时欢腾一片,适才的那番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杨侑又道:“诸君喝酒可以,千万记得,已经和孤约法三章,不可犯法哟!” 三军道:“殿下放心,我等不敢!” “好,很好!”杨侑高声大叫:“孤在此许诺,只要诸君努力作战,孤一定按功行赏!他日扫平四方鸡犬,平定天下,诸君都是我大隋的功臣!孤一定会让人立一个功牌,让大隋的子孙都记得诸君的名字!” “等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孤一定会让大隋之名,威震天下,让四方蛮夷,纷纷来贺!让我天朝之名,永垂不朽!”杨侑说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很是嘶哑。 这些日子,他很是压抑,斗李秀宁,斗卫玄,他一步一步的策划,这才剪除了他们,耗费了他不少心力。有时候,他很想找一个人倾述,可是他发现没有人可以倾述,母亲?不行,独孤雁?更是不行,所以他一直咬着牙前行。他很累,很想休息,可是时间不允许! 所以他此刻吼出声来,感情真挚,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声音让三军感动,他们纷纷跪下,道:“我等原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侑激动的有些站不稳,他狠狠的一挥手,带着无穷的气势,砸向了天空。 杨侑的话语,如同铁锤一般击打在每个人的心里,杨侑这些日子,过必罚,功必赏,尤其是侯君集的故事,更是为三军所熟知,他们知道,杨侑说了赏,就会赏!君子一诺,值千金! 这让士兵们感到安心,大伙儿入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军,在战场上厮杀,图的不就是一世荣华,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图的不就是千载流芳吗?! 如果说是陛下许诺,有着雁门关的前车之鉴,三军可能还不会相信,不相信有如此丰厚的回报,但如今是大兴城的留守,千金一诺的代王殿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要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凡是立功的士兵,哪一个不是拿着铜钱,带着米粮,回家孝敬父母? 三军的的声音犹自在空中回荡,让人热血沸腾,都觉得这一生,这一刻,是一个值得回忆的时刻。 杨侑这时直起身子,他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心中暗想这一番煽情的话,曾几何时说过啊!他看着齐刷刷跪着的三军,再次抬手:“诸君,请起!” 李靖是一个内敛的人,但就在刚才,他也被杨侑点燃了心中的热火,是啊,他李靖饱读兵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踏破阴山,封狼居胥吗?战死沙场,这才是男儿本色,才是男儿的雄心壮志啊! 不知不觉中,李靖心中的天平已经移动了。 这一支军队,虽然目前成分复杂,但杨侑此刻已经明白,在自己的感化、洗脑下,他们一定会忠于大隋,然后在李靖的帮助下,也必然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仁义之师! 第五十五章视察军队(下) 中午,杨侑依旧呆在西苑大营,与李靖吃了一顿军饭。 杨侑很不满意,倒不是说他嫌弃军中伙食,而是肉食太少。士兵们每日训练,已经非常辛苦,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才能长的更加强壮,杨侑知道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有夜盲症,民间叫做“雀蒙眼”,患有这种病症的人,在夜间看不清楚东西。 大部分患有这种病症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疾病,而是肉食吃得少,从而导致缺乏维生素a。当然其他食物,比如鸡蛋、大豆也有,只是没有肉食丰富罢了。 草草的吃过了午饭,杨侑便在沉思,怎样改善士兵的伙食。李靖也没有办法,如今关中一片混乱,鸡鸭鱼肉很少,军中每顿饭能有一块一两重的肉食就已经很不错了,须知大兴城中一般百姓还吃不到肉食呢! 而在河北中原则更为凄凉,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一顿饱饭吃,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肉?吃人肉吧!南阳朱粲就是这么干的。 坐在大帐中,杨侑与李靖商议着。 “李将军,军中的辎重兵,还有一些伤残的士兵,如果无家可归,我看不妨留着他们,搞些养殖嘛。百姓没有能力,军中就自己搞,想办法养鸡养鱼,士兵们没有肉吃,这身子怎么长得壮,长不壮怎么打仗?”杨侑缓缓的说道。 李靖也在沉思着,他虽然不知道这夜盲症与肉食有着极大的关系,但他知道吃肉的人长的壮,那突厥人不吃米不吃饼,喜欢吃牛羊肉,身子就格外健壮,很是彪悍。 这个时代,猪肉还登不上大雅之堂,据说是因为猪貌丑、怪异,性贪婪、愚笨,所以不吃它,大部分都是吃羊肉。杨侑有些奇怪,但他知道这玩意就如同某些宗教仪式,暂时不可触摸,所以放弃了养猪的想法。 杨侑想了半响,决定在西苑辟一块地,用来养鸡养鱼,尽量改善士兵的伙食。这是一个暂时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日后还要鼓励民间多养鸡养鱼,才能满足需要,甚至要从突厥大量购买牛羊。 但此刻,显然不行,关中未定,养些动物只会让李秀宁等人占了便宜,唯一的可能就是军中饲养。 事情议定,到了未时,杨侑观看士兵训练。这一次,李靖将一千士兵分成两队,各有弓弩手两百,其余长枪兵、刀盾兵各有一百五,分别由李靖和副将带队,进行了一场攻防演练。 杨侑坐在点将台上仔细观看,心中一边沉思,一边点头。 起初,只见李靖以弓弩手压制对方火力,随后派出由长枪兵和刀盾兵组成的战阵,对副将的士兵进行了一轮偷袭,将敌阵冲了个流花露水。副将显然一时之间无法应付,在战阵被冲垮之后,弓弩手只能面临着一场杀戮。 随后,李靖与副将又进行了骑兵对抗,多兵种对抗,李靖完胜副将,连连取得胜利。 看到这里,杨侑忍不住鼓掌,随后,他想到一个问题。 其实论冲击力的话,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尤其是重骑兵是冲阵的利器,但重骑兵也有着非常大的缺点,一是战马必须要强壮,不然难以负担身穿重铠的骑士,要知道一个士兵,约在一百五十斤左右,加上重约七八十斤的铠甲,,足有两百多斤,这对战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如果战马不够强壮,就无法承受,更不要说连续不断的奔跑。 第二,重骑兵虽然冲击力强,但他的持续作战能力、机动性很差,一旦战马疲惫,或是无法冲锋,就无法发挥出它的威力,所以历史上,在南北朝之后,重骑兵逐渐退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金人曾经有铁拐子马,但遇见南宋轻步兵,竟然吃了大亏。 第三,对战士的要求也很高,一个身体瘦弱的人怎么能负担起沉重的铠甲呢?这也是弓弩手不穿铠甲的原因,他们最多身穿皮甲,以尽量节约体力,从而多射几箭,多消灭几个敌人。 第四,重骑兵非常的昂贵,并且由于炼金的水平,使得铠甲的造价昂贵,此外加上养马、维护装备等,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如果没有充足的国力,是无法负担的。 大兴城的骑兵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一万,而且多是轻骑兵。这一万轻骑兵对付李秀宁算够了,可是面对薛举,这一万骑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要知道陇西是大隋的养马地,薛举拿下了陇西,足有十多万的骑兵,一万骑兵对十万骑兵,只要对方将领不是傻子,这个胜负几乎就是定了。 问题是薛举一代枭雄,不是一个莽夫,绝不是傻子,如果是他那个一身蛮力,号称万人敌的儿子薛仁果,弄些计谋,倒还有一些可能。 杨侑想要稳住关中,肯定要与薛举一战,如何与陇西精骑对抗,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杨侑在关中就无法安身。薛举啊薛举,还真是一个头疼的家伙。 在杨侑缺少战马的情况下,只有提高弓弩手的数量、质量,才能对抗薛举的陇西精骑。这时,杨侑又想到了李纲,此刻李纲到了薛举营中了吗?他能说服薛举吗? 杨侑叹息着,这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不知不觉一天已经过去,西苑隋军大营已经点燃了灯火,辎重营的士兵们已经做好了饭,大营内到处是米饭的香味。 由于杨侑的到来,伙房做的饭食好了许多,士兵们这一顿吃的格外开心。杨侑又叮嘱李靖,会再拨下一批钱来,想办法购买肉类,一定要养好士兵。吃完晚餐,杨侑这才带着独孤千山几人朝着大兴城拍马而去。 回到大兴城天色已黑透,杨侑直接去了御书房,拿起几份奏折看了看,倒也没有十分重要的大事,几份奏折无非就是河东李渊、关中李秀宁的军情。 李渊依旧在河东,李秀宁依旧在鄠县,一切很是平静,很是低调。 李渊的平静杨侑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李秀宁的平静。李秀宁在蓝田一战,被弄得流产,失去了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和卫玄这个老狐狸一样,能够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这份耐心,就让杨侑很是赞叹。 李秀宁肯定在计划着什么,杨侑想到此,心中微微一笑,也是该动手的时候了,这敌人,可不是白放的,重要付出一些代价不是? 鄠县。 李秀宁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经过斥候以及大兴城内的密探,她对大兴城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知道杨侑在消灭了卫玄之后,已经牢牢的将大兴城控制在手中,目前正在积极的练兵,这让李秀宁有着深深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不仅是大兴城的兵力逐渐增多且军民一心,更多的,是军中的粮食不足。 此时,李秀宁的身体基本复原,正在院子中踱步,想着下一步如何行动,怎样解决粮食危机。很快就要入冬,一旦入冬就意味着天气渐冷,等到大雪封山,粮食更难寻找。 民以食为天,三军没有粮食,怎么打仗? 就在这时,马三宝来到李秀宁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李秀宁吃了一惊,道:“你看清楚了,那人的确是杨侑派来的?” 马三宝十分肯定,他老脸微微一红,道:“小姐,自从史万宝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他,前些日子倒是没有什么情况,但就在昨晚,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进了史万宝的家里,足足呆了两个时辰,知道子时,史万宝派人将那人送出鄠县。” 李秀宁皱着眉头,她虽然不相信史万宝通敌,但所有的一切都很诡异,又让李秀宁不得不怀疑。 史万宝在攻打蓝田县的时候,身受重伤,杨侑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是精心治疗,不久没要半点好处就将史万宝放回了。因为有着李智云的前车之鉴,李秀宁认为这肯定是狡猾的杨侑为了分裂义军,故意做的。 但此刻,杨侑派人去了史万宝的府上,而且是昨天,史万宝非但没有将此人抓起来,反而是派人送他出城,这就有了很大的问题了。而且,整整一天,史万宝不曾来报告,这其中,就有了什么阴谋了。 马三宝看见李秀宁脸上阴晴不定,说道:“小姐,不如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秀宁沉吟着,她摇摇头,她一直不动史万宝,一来是相信他,二来则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将史万宝杀死,恐怕会引起义军的混乱,别人都会想,代王捉住了敌人,不肯杀害,她李秀宁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大将,这么一比,谁更值得效忠? 沉思了片刻,她问道:“三宝,你想个办法拿到史万宝通敌的罪证,嗯,最好是知道他和杨侑小贼有什么勾结,想要做些什么。” 马三宝眼前一亮,他立刻明白了李秀宁的想法,他点着头,答应着,出门而去。 李秀宁踱了几步,走上一座小桥,目光瞧向东北方,此时此刻,父亲大军究竟在何处?什么时候能够杀进关中,对大兴城进行夹击? 第五十六章萧关沦陷 大兴城内,此时的李纲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身着官服,正向杨侑汇报着。 听到李纲的汇报,杨侑不时的点头,又或是皱着眉头,不断的沉思着。薛举的答应了杨侑的要求,用萧瑀换取梁泉县,薛举会将萧瑀送到萧关以西,一路上会确保萧瑀的安全。 杨侑放弃河池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李秀宁已经堵住了西进的道路,根本无法支援萧瑀,就算没有李秀宁,除非翻越终南山,否则只能走萧关绕道南下,路程太远,补给线漫长,就算保住了这一偶之地,也没有多大的战略意义,至少就目前而言是如此。 但杨侑总觉得有些不妙,按照李纲的述说,薛举的态度表现的太过于沉稳,这样的一代枭雄,除了在一开始给了李纲一个下马威,接下来竟然很是风轻云淡,杨侑觉得,如果他是薛举,一定会趁机敲上一笔。 比如说,粮食!陇西多地方是沙漠、山地,只是河湟两岸才有足够的水源生产粮食,薛举不缺战马,人口也算足够,他缺的是粮食。杨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可以给薛举一定的粮食,这个数目在五到十万石之间,多了绝对不给,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杨侑想要利用薛举,同时救出萧瑀,但也不希望薛举就此做大。 然而就在此时,得到李纲消息的萧瑀,已经在赶赴萧关的路上。其实萧瑀也很清楚,梁泉县已经深陷重围,是一座孤城,一旦粮食耗尽,城破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在他的眼中,薛举是一个乱臣贼子,他怎么可能投降? 萧瑀这一坚持,足足就是两个月,军心民心已经很疲惫了。当李纲入城劝说他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动摇。他虽然舍不得郡中百姓,但也只有无奈放弃。 经过了两天的忙碌,萧瑀将家中一些细软带上,化妆成商人,十几名心腹护送着他和家人,朝着萧关前行。薛举的一千骑兵在半里外护送着,以防路上有盗贼打劫。 萧瑀在路上沉思,按辈分杨侑是他的孙子辈了,但他显然不能以这种身份自居,此时,他也在考虑着自己的前途,通过李纲,萧瑀知道了大兴城发生的事情,在深深感觉杨侑心狠手辣的同时,心中又有着微微的感动。 拿一个县,甚至还预备了十万石的粮食来换取自己,这证明代王对自己有情有义。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马车外侍卫说道:“老爷,已经到了萧关!” 萧瑀抬脚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天际,太阳已经偏西,城墙上洒了一片金色,他问道:“薛仁果在何处?” 侍卫回答着:“他们已经返回。” 萧瑀站在马车上,极目远眺,已经看不见薛仁果大军的身影,心中这才稍定,说道:“走吧!” 车队朝着萧关城门进发,看守大门的一名新兵嘴巴一撅,知道钱财来了,他乐滋滋的喝道:“哪里人,到哪里去?” 侍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文书递过,那新兵看了看,道:“什么玩意,看不懂!” 这时,一名伍长接过文书,略略一看,只见文书上盖着代王的大印,当即面色一变,道:“诸位,请!”说着,忍不住伸手擦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有代王大印文书。 新兵目瞪口呆,看着平素野蛮的伍长殷勤的将车队引进大门,直到车队远远的消失了,新兵奇怪的问道:“陈伍长,他们是什么人?” 陈伍长狠狠一掌拍向他后脑:“眼睛放亮点,你知道他是谁吗?那可是堂堂的国舅!” 新兵吐了吐舌头,远远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 萧关是个重要关隘,关内自然有驿站,车队在驿站外停下,早有驿丞迎了出来,几名驿卒将马儿牵进驿站,好生安顿,片刻之后,驿丞又让人奉上酒食。 萧瑀让众人说着,却是闻着驿丞,“你给我说说关中情况。” 驿丞回答着:“如今扶风仍是大隋范围,太守是窦璡,再向东去,盩厔、武功、鄠县都是李秀宁的势力范围,萧国舅东去,可要小心。” 萧瑀沉吟着,让驿丞下去,稍稍吃了一点饭,就早早休息。赶往扶风之后,恐怕需要在扶风停留一些日子,观看一下局势再说。 两日后,鄠县。 树叶渐落,已经铺满了院子,几名女佣正在奋力的打扫着院子,沙沙的声音不断传来,如同一只小猫不断的伸出爪子,挠着史万宝的心窝。 史万宝很郁闷,自从被杨侑放回来之后,很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很怪,这些人包括了对头马三宝,何潘仁,甚至是李秀宁身边的侍女。史万宝知道,这是他们对自己极度的不信任。 史万宝回来之后,李秀宁以他在蓝田县一战表现不佳的名义进行了惩罚,剥夺了史万宝的兵权,史万宝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杨侑将自己放了回来。 史万宝躺在房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理解李秀宁的做法,如果他是上位者,也会这样做甚至还有可能杀了对方。可是,现在是自己被贬,心态就不一样了。 很多时候,对于同一件事情,旁观者和当事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旁观者会觉得当事人的反应会觉得很可笑,或是觉得此人不够成熟,承受不了某种打击。但是当事情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们又会觉得不公平,很不公平!心中就会愤然。 史万宝此刻就是这样的情绪,他感到很委屈,尤其是整个军中,只有李神通相信自己,这让史万宝很是失落。就在他郁郁的时候,有人登门找自己来了。 这个人,居然是杨侑派来的,这让史万宝情何以堪?他怎么也想不通杨侑会派人来找自己,而且那个人只是带了一句询问的话:“史将军身体康复了吗?” 这几乎要让史万宝抓狂了,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将此人杀死,而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将此人送出了鄠县。 那一夜,史万宝都没有睡,他一直在猜测着杨侑的用意,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就是杨侑想要利用自己来分化义军,这种借刀杀人的软刀子,还真是厉害啊!可是,史万宝偏偏又无法辩解。 史万宝觉得自己就是三国的韩遂,被曹操一封涂涂改改的书信给逼得与马超反目成仇的韩遂。但片刻之后,史万宝又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大火里的绵羊,随时可能会被大火吞没的绵羊。 想到这里,史万宝忍不住激灵了一下。他有些郁郁的过了几天,这一日的午后,有人前来通报,说大总管召集众将议事,请史万宝前去。 史万宝犹豫了片刻之后,换了一身便衣,不带一个亲兵,独自赶往李秀宁的府邸。李秀宁的府邸不远,史万宝骑着战马,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李秀宁的府邸,他将战马让李府下人牵走之后,匆匆赶往议事厅。 此时,议事厅内,李秀宁坐在上首,李神通在左首第一,右边第一则是何潘仁。余下丘师利、李仲文、向善志等挨个坐下。史万宝进去之后,只有右手边还有最后一个位置,他走上前,闷闷的坐下。 李秀宁见众人到齐,这才开口道:“好了,诸位都到齐了,开始议事吧!” 这时,马三宝在李秀宁身后将杆子一拉,一张白色绢布在众人面前滚下,当绢布停下,一副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秀宁笑道:“丘将军,你将消息给诸位说说!” 丘师利一抱拳,道:“喏,大总管!”说着,丘师利环视了一眼众人,道:“根据可靠消息,薛举已经拿下萧关!” 众人吃了一惊,萧关城池高大,乃是抵抗关外的桥头堡,扶风郡的窦璡颇有才能,他在萧关驻兵五千,何至于一夜之间,萧关失守?看到众人疑惑,丘师利说道:“根据消息,萧瑀与薛举做了一场交易,他似乎让薛举放他回到关中,而将梁泉县送给了薛举。” 何潘仁道:“听说薛举围城已久,早晚拿下梁泉县,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时李神通呵呵一笑,道:“这件事,何公就不知道了,李轨占据凉州,对薛举虎视眈眈,而且天气转凉,薛举恐怕也是考虑即将入冬,届时天寒地冻,粮食运转不便,所以和萧瑀达成协议,各取所需,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潘仁奇怪的问道:“可是萧关城池高大,那薛举又如何能拿下萧关?此事与萧瑀又有什么关系?” 何潘仁这话说出,几人都奇怪的看着丘师利。 丘师利摇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暂时无法知晓,但事实是萧瑀到达萧关的那一夜,薛举便拿下了萧关!”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时李秀宁开口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怀疑这是萧瑀引薛举入关,甚至,还有可能是杨侑的授意!如果是这样,我军将面临被夹击的危险!” 第五十七章杨梅的心思 大兴城内,杨侑在御书房不安的踱步。 他自从穿越之后,有时候不免放下身段,忽悠某些人,但可以说没有吃过什么大亏,一直是在算计别人,此时,他想不到竟然被薛举算计了。 根据最新的情报,薛举派人跟着萧瑀,虽然将近的时候萧关撤了回去,但不过是障眼法,薛仁果藏在暗处,夜晚派兵攻打萧关,在内应的帮助下,顺利的拿下萧关。 萧关之所以如此不堪一击,在于萧关守将听到萧瑀到来,一心想要讨好萧瑀,因此放松了警惕,被薛仁果一击得手。但薛举还算有一定信用,对萧瑀还算客气,将萧瑀放了回来。 此时萧瑀正在扶风郡,住在窦璡的府衙之中。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在杨侑的面前,那就是关中即将面临薛举的入侵! 天下枭雄,那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货色,杨侑这时才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过于天真了,未来还有许多对手,必须要打足十分的精神。一个都不能轻视,如今的局势恐怕承受不起一次的失败。 杨侑在书房中踱步半响,叫过小桂子,“宣李靖、侯君集、崔毗伽、李仁政。” 片刻之后,众人赶来,只见杨侑在沙盘前,凝视着鄠县。 “诸位爱卿,如今薛举已经拿下萧关,孤觉得不能再等,再等天寒地冻,恐怕难以拿下李秀宁。”杨侑缓缓说道。 众人围在沙盘前,看着沙盘上红白交错。杨侑拿着一个赤红色旗帜,插在鄠县的地盘上,道:“孤欲拿下鄠县,诸位爱卿有何妙策?” 杨侑说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李靖身上定格。李靖眉毛紧皱,李秀宁虽然败了一仗,但兵力依然占优。以弱势兵力攻打强者,并且还是攻城,胜算更少了几分。 侯君集虽然勇猛,但说到出谋划策反而不如李靖,此时李靖尚且想不出妙计,他更是抓着头苦思,整张脸皱成一团。 李仁政、崔毗伽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准备粮秣器械需要他们。 片刻之后,李靖开口,道:“殿下,臣有一计,定能拿下鄠县。” 河东。 李渊久攻河东城不下,心中有些烦躁。天气越来越冷,等到大雪封山,从太原运送粮食更加不现实,这七八万的士兵吃什么?没有粮食吃,军心就会哗变,起义就会面临失败。 趁兴而来,绝对不可以败兴而归。回太原,对于李渊来说,就意味着失败,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时,因为杨侑封锁了关隘渡口,李渊对关中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他只能凭着想象猜测,他在考虑,要不要上书一封,麻痹小殿下?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古往今来,兵不厌诈,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士兵禀告,裴寂求见。 裴寂与李渊关系甚好,裴寂进来之后,略略施礼,道:“唐公!” 李渊呵呵一笑,道:“玄真,坐!” 裴寂在软榻上坐下,李渊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道:“玄真,何以教我?” 裴寂咳嗽一声,道:“唐公,以我之见,不如分兵去取蒲津渡。” 李渊摇摇头,道:“此事我也想过,但若是拿下蒲津渡,又能如何?” 裴寂一笑,他知道李渊心中的忧虑,“唐公,前些日子我曾听说大兴城回调两万兵马,这足以证明大兴城遇见了什么困难!” 李渊眼前一亮,鼓励道:“玄真有何见地?” 裴寂心里涌出一阵狂喜,道:“我以为大兴城可能是面临薛举,又或是其他势力的入侵,所以才会不惜将前线兵马调回。我军若能拿下蒲津渡,杀入关中,只要以轻骑骚扰,关中必然震动!到时候若是屈突通,又或是阴世师出现破绽,就是唐公的机会呐!” 李渊心中一动,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若是能杀入关中,收获也是巨大的。更重要的是,他对关中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支骑兵就占不了便宜,如果能得到关中信息,那也算物有所值。 任何计划都没有十全十美,计划越危险,收获就越大,这让一向沉稳老练的李渊怦然心动。 这时,裴寂又笑道:“唐公,华阴县令李孝常,是李园通之子,我觉得若能杀进关中,不妨争取他。” 李渊眼睛亮了起来,此时他也明白裴寂的想法了,那就是永丰仓的粮食!若是能拿下永丰仓,有了这个巨大的仓库,义军就没有了缺粮的危险,就有拿下大兴城的资本! 李渊在帐中不停的踱步,显然这个计划将他深深的吸引,李园通的妻子是窦家人,李渊的妻子也是窦家人,如果能够晓之以情,说服李孝常,再利用他拿下永丰仓,形势对李渊就有利了。 他想了半响,终于下定决心,又与裴寂商量了人选,最终选择殷开山为主将,长孙顺德为副将,领兵五千,其中骑兵一千,兵进蒲津渡。 鄠县,草堂寺。 李秀宁点上了一柱清香,她在佛前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孩子的死去,一直让她有着深深的内疚之感,自从她身子好了之后,每隔几日,她就回来草堂寺点上一柱清香,祈求九泉之下的孩子安康快乐。 这时,主持圆真走上前来,合掌竖在胸前,道:“李施主,还请节哀。” 李秀宁站起来,回礼,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放入了功德箱中,道:“多谢大师日日为我儿念经。” 圆真道:“李施主对鄙寺照顾有加,这是应该的。” 李秀宁笑笑,走出大殿,门外两名女兵手中拉着缰绳,亦趋亦步的跟着李秀宁走出草堂寺。沿着圭峰山的山路朝着鄠县走去,这时,天气已冷,李秀宁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李秀宁跨上战马,正要拍马而行,这时,山脚下传来几声怒骂。过去一瞧,只见两名衣衫褴褛的两名少年,正在殴打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女。 那少女嘴角流出鲜血,面对两个如狼似虎的男子毫无还手之力,这时,一名少年上前,一把撕开少女的衣衫,淫笑一声。少女不断后退,退了两步之后,已经无路可退,背部已经低着了石头。 看到这种情形,李秀宁竖起了秀眉,她双腿一夹马腹,马鞭狠狠抽出,战马嘶鸣两声,转瞬就到了山脚。这时,那两名少年已经制住了少女,正要上前施暴。 李秀宁冷笑一声,手中马鞭狠狠挥出,一鞭抽打在少年的身上。“啪”的一声,少年的背上登时一条血痕。 那少年惨叫一声,回头怒目而视,不由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信不信老子也奸了你!” 李秀宁一张脸顿时冷若寒霜,手中皮鞭不停,上下挥舞,抽打在少年身上,那少年在地上惨叫着,另一个少年看势不妙,撒腿就逃。这时,两名女兵赶到,李秀宁冷笑一声:“还不快滚!” 那少年不敢再看李秀宁,一瘸一拐站起身来,朝着东边跑去。 两名女兵跳下战马,摇了摇少女,见她已经昏迷,只得向李秀宁禀告着。李秀宁皱皱眉,道:“带她回去吧!” 两名女兵将少女背上战马,朝着鄠县奔驰而行,到了鄠县,进了李府,李秀宁先让人烧了一锅热水,为少女将身子洗干净了,这才发觉少女的身上有着多处瘀伤。 这些瘀伤,布满在背部,胸前,还有一些地方是在私处,这让李秀宁非常的愤怒,这个女孩吃了多少苦?她已经出奇的愤怒了,她轻轻的为少女清洗着身子,直到洗干净了,女孩子还没有醒过来。 李秀宁叹口气,又为女孩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叫来了大夫,为女孩检查。 大夫检查了一番,女孩的身子没有大碍,只不过是饿了几天,身子有些虚了,又被惊吓,大夫开了一些静心养神的药,便走了。 直到黄昏,女孩这才醒来,李秀宁已经煮好了粥,女孩慢慢的喝了,这才有了精神。 这时候,李秀宁这才知道女孩是萧关附近的人,因为薛仁果占了萧关,纵兵在萧关抢劫,杀死了女孩的父母,临死前,将女孩藏在了木薪之中,女孩这才逃过了一劫。 一路上,她受尽了侮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还差点被两个少年侮辱,女孩说道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秀宁又安慰了女孩半响,见她情绪稳定了,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点着头,道:“我叫杨梅。” 李秀宁叹口气,道:“杨梅,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没人会欺负你!” 杨梅站起身来,跪在李秀宁跟前,道:“多谢小姐!” 李秀宁扶起她,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女兵赶来,道:“小姐,大兴城有消息传来!” 李秀宁“嗯”了一声,让杨梅安心呆在房中,好好休息,这才走出了房门。 杨梅看见李秀宁走了出去,她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肉粥,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并不名贵,最多一吊钱的模样,上面刻着一个”杨“字,她定定的看了良久,眼中露出一丝柔情,半响之后,她将玉佩收入了怀中。 这一块玉佩,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送出去了,但是能让它陪伴在身边,心中就有了寄托。 第五十八章虚虚实实 蒲津渡,是河东通往关中的门户,因为黄河经常改道且会随着四季变幻而导致水位高低,所以蒲津渡采用的是浮桥,而非石桥木桥。在蒲津渡半里外,是一座土城,里面驻扎了两千士兵,守将叫做张瑞恩,是一个年约四旬的关北汉子。 此时,土城内已经点燃火把,张瑞恩正在土城里巡视着,殷开山的五千士兵已经杀来,此刻在城外扎下大营,张瑞恩已经派了人前往河东城求救,只需要等待援军。 张瑞恩很谨慎,同时还将这个消息送往了大兴城。 杨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将近亥时。李渊进兵蒲津渡在杨侑意料之中,只要守住了土城,李渊就过不了黄河。最关键的是,杨侑已经将一颗钉子嵌入了李秀宁身边。 他选了很久,这才选定了杨梅,也是希望她能完成这个任务。再过五天,大兴城中出兵两万,攻打鄠县,而在扶风郡的窦璡,也会出兵一万,配合李靖的骑兵行动。 大战在即,杨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知道萧关落入薛举手中之后,杨侑的危机感更重,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考虑得更多,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 而且这一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知道能不能骗过李秀宁? 十月十九日,也就是殷开山到达蒲津渡的第二日早晨,他亲自率兵猛攻土城,张瑞恩不敢大意,亲自指挥士兵守城,双方投入了不少兵力,激战半日,墙头上几度易手,但最终隋军还是稳稳守住了。 下午,屈突通的援兵赶到,旋即猛攻殷开山大营,稍后,李渊得到河东城出兵的消息,料想是支援蒲津渡,李渊下令由长子李建成带兵五千,支援殷开山,双方一场血战,各有损伤,到了黄昏时分,各自罢兵。 随后,双方在河东城与蒲津渡一线,各自设置了无数哨楼箭塔,形成僵持的局面。双方派出无数斥候,不停试探,小规模的遭遇战数不胜数,但都无法渗透对方,取得消息。 此时李世民吃了亏之后,在龙门暂时偃旗息鼓,加速打造船只。而阴世师在上一次事件之后,派兵在渡口出设置了无数铃铛,并派兵日夜巡逻,防止李世民再度偷袭。 而在西线,薛举拿下萧关之后,派出大将常仲兴率兵五千,驻扎萧关,自己带兵返回金城,薛举也明白,在关中势力纷杂的情况下,还是先解决后患为上,他准备集中兵力拿下凉州,等待开春之后,再全力出兵萧关,争夺关中。 十月二十日,丘师利捉到一个隋军使者,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旋即将消息快马传递给李秀宁。 李秀宁不敢大意,立即召开了一会会议,众人在议事厅内商议大事,以应付杨侑的诡计。 丘师利拷问出来的结果,是杨侑假装以主力攻打鄠县,以麻痹李秀宁,但实际上,杨侑却暗中想要拿下武功,以打通大兴与扶风郡的联系,然后再拿下盩厔,从而将李秀宁压制在鄠县一角。 李神通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屯兵渭河北岸,截断隋军粮道。” 史万宝闷不吭声,这些日子,他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权,所以对一切的事情,他都用沉默来回答。 李秀宁笑道:“根据使者的消息,想必这个消息是真的,但不管真假,武功县至关重要,不可有失。我已经让丘师利驻守武功县。”顿了一顿,李秀宁目光看向众人,又说道:“此人诡计多端,我决定不变应万变,何将军,你率兵五千,在渭北扎下大营,不可轻易出战,只要保护好浮桥便是大功。” “副总管,你领兵一万,在鄠县以北扎下大营。”这就将武功和鄠县连成了一条线。 “至于鄠县,我亲帅大军在此驻守!” 李秀宁一一说完,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史万宝身上略略停留,道:“史将军可与我一起守城,力保鄠县不失。” 史万宝心中一喜,道:“末将领命。” 李秀宁点点头,道:“今日议事到此,诸位可要小心应对。” 十月二十三日,隋军两万出兵鄠县,在鄠县以东的沣水边上,扎下大营。隋军大营内挂上杨侑的赤红色镶金大旗。隋军在沣水边上驻扎之后,没有急着攻打鄠县,而是派出士兵四处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同时扩建大营。 此时,武功县传来消息,窦璡一万大军出兵郿县,在武功以西驻扎,同时,另有一只数目不详的隋军在武功县东扎下大营。之所以不知道这支隋军数目,是因为这支隋军几乎是骑兵,在沿途布满了斥候射手,丘师利几次派出斥候刺探,都被隋军斩杀,根本无从得到消息。 不过据说,在武功县发现了杨侑的赤红色镶金大旗,而在鄠县有杨侑的主帅大旗。两个战场都有杨侑的镶金大旗,这让李秀宁对杨侑究竟在那里有些捉摸不定,她不断派兵探查,想要弄清楚情况。 但隋军大营白天总是关闭营门,据斥候说,大营内隐隐的传来歌舞之声。终于,在两日后,李秀宁终于发现杨侑出现在隋军大营,他时而带着几十名士兵出外打猎,时而带着士兵去沣水边上钓鱼,似乎杨侑此来,不是打仗,而是来游玩。 与此同时,窦璡开始围困武功县城,他在武功县城外建造了无数塔楼,逐渐将武功县与外界隔开来。丘师利出兵打了几仗,被李靖骑兵偷袭了几次,损兵折将,只能缩回了城中。 十月二十七日,众目睽睽之下,五千隋军赶到沣水隋军大营。 十月二十九日,隋军五千兵马再度驻进隋军大营,兵力达到了三万。 面对隋军的异状,李秀宁只是冷笑一声,这时,她隐隐的觉得,隋军的目标应该是鄠县才对,她在城头上加派人手,小心巡逻。 十一月三日,窦璡已经完成对武功县的包围。杨侑接到消息,于次日开始实施计划,隋军大营开始减灶。然而在减灶的同时,大营却依然在扩建。 接到这个消息,李秀宁有些懵了,她通过仔细的观察,发现隋军做饭的时间长短不变,这说明沣水大营的隋军是在减少,看来扩建军营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但既然是如此,隋军一开始为何增兵?李秀宁为了确定,她派出斥候向北方探查,终于在隋军大营以北,发现了很多脚印朝着北方前行。经过计算,发现至少有三四千的隋军,每天清晨沿着小路向北行动,脚印在渭水一带消失,这样看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武功县。 又观察了两日,李秀宁发现隋军早日晚归的数目并不对,每日出去五千人,回来只有两千,看起来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减兵,达到迷惑人的目的。 五日后,隋军沣水大营,只剩下了五千兵马,但整个大营灯火通明,让旁人觉得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大营。为了进一步确定隋军虚实,李秀宁亲自带着两百女兵,偷偷靠近隋军大营,以便近距离观察。 此时,天色阴暗,四周一片漆黑,接着远处的灯火,模模糊糊的能够看清楚隋军大营稀疏的士兵,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很是散懒。而且兵马确实不多,这让李秀宁有了攻打隋军大营的想法。 可是第二日的清晨,隋军大营一个人也无,就连必要的哨兵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秀宁的脑中嗡的一声,几乎就要炸开,她终于明白隋军的阴谋了。 但李秀宁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亲自带兵赶往隋军大营,隋军大营依旧耸立,几名士兵已经将隋军营门打开。在隋军大营里,有许多攻城器械,甚至还有不少粮食,这很明显是隋军来不及的带走的。 隋军损失了堆积如山的粮食,就是为了迷惑自己,拿下武功县吗? 这时,斥候来报,在隋军大营以北,发现了无数的新鲜脚印,很显然,隋军已经离去,而且十之是朝着武功县开拔。 此时此刻,面对隋军大营堆积如山的粮食,李秀宁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剩下的是一种被玩弄的郁闷。 兵法上说的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可是李秀宁发现他对杨侑几乎是一无所知,好好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不符合常理了,一会扩建兵营,一会增兵,一会减灶,又暗中派兵去武功县。以至于李秀宁判断失误,丧失了最佳时机。 这个时候,隋军的全部兵力足有四万,如果大举进攻武功县,就算在渭北有何潘仁的五千兵马,恐怕也挡不住隋军的攻击。 想到此,李秀宁急忙回到鄠县,迅速的做出一系列的安排。 她先是让使者通知李神通,让他带着大军渡过渭水,与何潘仁会师,营救武功县。随后,她点齐了兵马两万,准备亲帅大军,营救武功县。 第五十九章夜袭?夜袭! 深夜,残月时不时的躲进乌云中,整个苍穹时暗时明,让人有一种郁郁之感。 在一片密林中,忽然有几十只鸟雀冲天而起,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不久,从密林中,探出了几颗头,他们朝着鄠县方向看了看,很快又缩了回去。 密林之中,藏着数千人,都是最为精锐的战士,杨侑藏在其中,等待着时机。 杨侑真真假假,其实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拿下鄠县,因为硬攻的话损失很大,不符合杨侑的利益,在杨侑看来,为将者要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尽量减少手下将士的阵亡率。所以他采取了这种办法。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隋军在密林中鸦雀无声,偶尔会有喝水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时,鄠县城中的李秀宁显得心绪不宁,黄昏的时候有消息传来,在渭北发现大量的隋军,看来隋军攻打武功县迫在眉睫,李秀宁担心的是,武功县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虽然不少,但实际上兵甲齐备的只有三千余人,义军还是太缺乏兵甲了,所以大多数的士兵看起来和农民没有什么分别。 李秀宁此时显得忧心忡忡,除了对武功县能不能守住之外,李秀宁还担心隋军围城打援,在渭北平原上以轻骑袭击,这样的话,想要救援武功县显得更加困难。 最坏的打算,甚至是隋军在甘泉宫以北伏击,那一带山势险要,非常适合埋伏。明日的救援,一定要慎重,不可中了敌人的埋伏。就在李秀宁想着的时候,门外有声音响起:“你不能进去。” 李秀宁走上两步,打开门,只见两名女兵将杨梅给拦住了,杨梅的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差点将手中的物件给摔坏了。 李秀宁露出微笑,道:“杨梅妹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杨梅有些怯生生的,她低声道:“我,我看你总是忙到很晚,所以弄了些点心给你吃。” 李秀宁笑笑,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睡觉吧!”想了一想,又让女兵接过篮子,送回了屋里。 杨梅退后两步,转身离去,这几天李秀宁很忙,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杨梅发现李秀宁是一个谨慎的人,很难以靠近,她身边的两个女兵经常跟着,很难的手。尤其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叫做什么马三宝的,对所有的陌生人都有着极大的恨意,很是抵触。她隐隐的感觉到还有人在观察着自己。 杨梅虽然年轻,但经过培训之后,沉稳了许多,她知道这事儿不能急。所以在被拒绝之后,毫不犹豫的离去,决不给别人怀疑的机会。 李秀宁回到屋子中,又在沉思,她决定留下马三宝监视史万宝,以防他有什么异动。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秀宁对史万宝是否投敌一事抱着否定的态度,但总要防患于未然。 这时,李秀宁觉得有些饿了,他打开篮子,里面是几份特色的点心,有胡麻饼、蒸饼,点心似乎刚刚做好,还散发着热气,李秀宁伸出细白的手指,夹起一块蒸饼,放进口中慢慢咬着。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史万宝在门外说道:“大总管可在?” 两名女兵相视一眼,正要拒绝,李秀宁在屋里问道:“进来吧!” 两名女兵微微不悦,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李秀宁虽然是一军主帅,可毕竟是个女人,男女授受不亲,怎能进入小姐的闺房? 史万宝进去,着急道:“大总管,刚才我巡视城头,发现两里外的一片密林上空,有鸟雀惊飞,我怀疑在密林中有敌人埋伏!” 李秀宁一愣,她想了片刻,道:“去看看吧!” 她带着几名亲兵,跟在史万宝身后,朝着北门而去,片刻之后,众人登上城墙,李秀宁极目远眺,这时,恰好残月躲进云中,天空一片黑暗,让人看不清楚。 又等了片刻,残月终于露出头来,地面亮了少许,李秀宁凝目看去,只是看到一片漆黑,朦胧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这时,史万宝道:“大总管,我愿带两百士兵,出去探查。” 李秀宁在城墙上踱步,这个时候开城门,不是上策,她又想到史万宝怎么回到城头上巡视?隋军究竟在做什么?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从而在武功县的战场上取得兵力上的优势,速战速决吗?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马三宝出现在李秀宁眼前,他一看见史万宝,冲上去,狠狠的就是一拳:“你这个混蛋!” 史万宝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摔倒在地,一抹嘴角鲜血,跳起身来,恨恨的道:“马三宝,你疯了!” 马三宝从怀中抖出一块锦帕,狠狠的仍在史万宝的跟前,骂道:“你这个叛徒!” 史万宝莫名其妙,将锦帕捡起,就着城墙上的火把一看,脸刷地白了,他大喝一声,道:“诬陷,这绝对是诬陷!马三宝,你这个混蛋!你想要杀我,何必用这种阴谋诡计?!” 史万宝说完,一扔手中锦帕,狠狠的扑了上去,两人在城墙上扭打成一团。 李秀宁怒喝一声,“住手!”一旁女兵将锦帕捡起来,递给李秀宁。 锦帕上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了,似乎被水打湿过,但依然能够辨明,这赫然是杨侑给史万宝的一封书信,最下面还盖着代王大印。书信中,要史万宝想方设法拖住李秀宁,不让她支援武功县。 看到这封书信,李秀宁冷笑一声:“拿下!” 两名身强力壮的女兵顿时扑上前,死死的抓住了史万宝的胳膊,马三宝看见史万宝被捉住,他狠狠的踢了史万宝几脚,道:“你这混蛋!” 他打不过史万宝,竟然了吃了一些亏,脸上很疼,此刻看见史万宝被制住,赶紧复仇。 李秀宁目光扫过史万宝,道:“将他押下去,小心看守!” 女兵不停呵斥着,将史万宝押了下去,李秀宁看了看城外,只见城外一片漆黑,那几个可疑的黑点在李秀宁的眼中已经不见了。她走下城墙,一边走,一边嘱咐马三宝,无非是要小心警惕之类。 回到府中,李秀宁想着明日就要出兵,此时又是子时,洗洗睡了。 城外。大部分的隋军靠着树干正在休息,时不时的,几名斥候传递着消息,杨侑的手中拿着水囊,不时的喝着水,他很冷静,等待了这么久,他不急在这一时了,要是这一战拿下李秀宁,接下来的仗,就好打许多。 侯君集在一旁,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渴望着能够杀入城中,尽量的收割人头,换取军功。但看到杨侑淡定的神情,他又不敢多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时斥候赶来,道:“殿下,已经是丑时了!” 这个时候,是人最为困乏的时候,杨侑点点头,道:“都起来吧!” 士兵们相互叫着,推搡着睡着的士兵,很快士兵们都站起身来。低着头,检查着身上的装备。 侯君集带着一脸的激动上来禀告:“殿下,都准备好了!” 杨侑目光扫过众人,道:“诸位,这一战策划良久,一定要捉住李秀宁!功成之后,孤论功行赏!出发!” 士兵们没有回答,而是齐刷刷的向外走去,保持着安静。很快,士兵们就钻出密林,朝着两里外的鄠县狂奔而去。他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沙袋,里面装满了泥土。 士兵们一路狂奔,到了护城河前面,就将身上的沙袋扔进护城河中,只是第一批的士兵,就将护城河填平了,足足有一百步长,士兵们扔掉背上的沙袋,又迅速返回,再背上另一个沙袋,然后迅速的朝着鄠县跑去。 沙袋扔进护城河响起的水声惊醒了城墙上睡着的士兵,这些日子他们日夜巡逻,生恐隋军夜袭,白天知道隋军已经撤走,心中大喜,到了子时,三三两两的睡着,到了丑时,几乎没有人巡逻了。 此时,被惊醒的士兵揉了揉眼睛,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隋军的沙袋就已经将护城河填平,很快朝着城墙堆积上来,不过片刻,就已经堆到了城墙的一半高了。 “敌,敌袭!”一个士兵惊恐的叫出声来,有如一直被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声音嘶哑而惊恐。 但他话音未落,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支飞箭刺穿了他的喉咙,他死死的抓住了喉咙,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此时,城头上的士兵乱成一团,而隋军的沙袋越堆越高,顷刻间,就与城墙持平了。 侯君集大喝一声,跳上城头,手中挥舞着横刀,立刻就劈死了两人,隋军纷纷登上城墙,面对惊慌微醒的守军,很快占据了优势,将城墙纳入了隋军的势力范围。 杨侑看到这种情形,在几名亲兵的拥簇下,他登上了城头,这时,一个少年从暗处出现,他跑上城头,半跪在地上,道:“殿下,史万宝已经被李秀宁关押!” 杨侑一挥手,笑道:“做得好,你速速带侯将军前去包围李府,务必要拿下李秀宁!” 那少年的相貌,如果李秀宁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出他,赫然便是前些日子痛打杨梅的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做尹羽翼。是这一批少年中比较突出的几人,他此时站起身来,道:“侯将军,请跟我来!” 第六十章夜战鄠县 李秀宁的府邸在鄠县的东北端,位于东西十字路口的交界处,此处原本是鄠县的县衙,李秀宁拿下鄠县之后,就住在县衙里,既是住宅也是指挥所。 李秀宁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如潮。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地面微微震动,她有些奇怪,随后,这股震动越发的强烈了。 她站起身来,拢了拢秀发,正要穿衣,这时,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小姐,大事不妙了!” 李秀宁吃了一惊,进来的是马三宝,只见他风风火火,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李秀宁身着两当(古代的内衣),雪白的胸脯和晶莹如玉的手臂都裸露了出来,顿时被马三宝瞧了个清清楚楚。 马三宝脸色一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李秀宁脸色也是一红,她跑回床上,将蚊帐拉上,迅速穿上衣裳,这才揭开蚊帐,道:“三宝,出了什么事?” 马三宝“啊”的一声,反应过来,道:“小姐,隋军拿下了北城!” 李秀宁脸色一变,道:“怎么回事?” 马三宝喘了一口气,道:“隋军从北门外突然出现,身上都背了沙袋,不过片刻功夫,就与城墙持平,从而登上了城池!” 李秀宁脸刷的白了,她立刻想到了史万宝的话,此时她才知道冤枉了史万宝,但此刻,隋军已经杀进鄠县,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其他了,必须要迅速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活捉李秀宁”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侯君集带着两百士兵已经杀到了县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什么抵抗,只有少量的敌军零零星星的出现,很快就被隋军淹没在人群中。侯君集一马当先,他手中提着滴血的横刀,一脚狠狠的揣在大门上。 大门发出一声巨响,只是晃了一晃,依然纹丝不动,显然很是结实,侯君集大喝道:“给我撞开!” 几名士兵上前,死命的撞着大门,李府几名闻讯赶来的士兵用肩头顶住大门,拼命的阻止隋军杀进府中。侯君集见一时之间难以撞开,他后退几步,朝着院墙狂奔而去,将到之际,他大喝一声,蹬蹬两步,竟然跃上了院墙。 几名士兵看到,依法效仿,顿时有四五名士兵登上了城墙。侯君集口中咬着横刀,翻身而下。身子还没有站定,一名敌兵杀来。侯君集就地一滚,躲过这一刀,他站起身来,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狠狠的抽打在那名女兵身上。 那女兵吃痛,惨叫一声,话音未落,侯君集已经一刀砍下了她的头颅。 “杀!”侯君集带着几名士兵杀奔大门,那几人见势不妙,赶紧抽出横刀,与侯君集战在一起。几人放弃了大门,门外的隋军撞了几次,大门轰然倒下,激起灰尘无数。 此时李秀宁已经穿上了衣裳,还披上了铠甲,她带着几名士兵赶到大门,只见人群混杂,喊杀声震天,隋军从大门纷纷涌入。饶是李秀宁沉稳机智,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由花容失色。 马三宝道:“小姐,走后门!” 李秀宁点着头,忙带着十余名女兵朝着后门奔走。侯君集眼尖,在人群中看到李秀宁,他放过厮杀的几人,喝道:“李秀宁,哪里走!”几名隋兵跟着侯君集朝着李秀宁狂奔而去。 马三宝抽出横刀,喝道:“小姐,你快走,我来掩护!”说着,手舞横刀杀了上去。 李秀宁叹息一声,道:“你要小心!”说着,带着士兵朝着西门而去。 李秀宁的大军主要驻扎在西门,此外还有五千兵马驻扎在城中,此时得到消息,顿时都惊呆了,陷入了混乱之中,隋军趁机冲进大营,到处放火,火势冲天,吓得百姓纷纷紧闭房门,躲在家中,惶惶不安。 杨侑站在墙头上,目光炯炯,不时的听着回报。 “殿下,侯将军已经杀入县衙!” “殿下,吴将军已经杀入敌军大营!” 杨侑一一听到,又问道:“城西敌军大营是否有异动?” 独孤千山上前,道:“目前尚未有消息!” 杨侑点点头,目光继续投向城中。 马三宝拼了命的阻挡侯君集,这让侯君集很生气,马三宝破坏了他抓住李秀宁的大功。侯君集虽然很生气,但不得不打足了精神与马三宝厮杀,马三宝的武功不凡,臂力和侯君集半斤八两,一时之间,谁也不能赢谁。 李秀宁快步的走着,这时,她听到了一阵哭泣声,她急忙走过去,看见杨梅蹲在地上哭泣。李秀宁示意两个女兵带她走,两个女兵略略犹豫,道:“小姐,这个时候带她岂不是累赘?” 李秀宁眉毛一拧,她也明白士兵说的没错,她对着杨梅道:“你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说完,急匆匆的而去。 女兵们跟在李秀宁身后,警惕的前行。杨梅看见他们走远,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她站起身来,紧紧的跟在后面。 刚刚打开后门,就听到一阵噪杂的声音,数十名隋军赶到后门。李秀宁大喝一声,抽出横刀,杀上前去。身后几名强壮的女兵纷纷大喝而上,与隋军杀成一团,但李秀宁显然不愿久战,她带着女兵且战且退。在激战中,李秀宁这时看到了北城门灯火通明。 隋军已经将北门打开,士兵正在入城,准备控制城中的局势。而此时,李秀宁城中的士兵反应过来,仗着熟悉地形,与隋军进行巷战。这时天色黑暗,光靠火把不足以照清四周,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杀声震天,杨侑在城墙上踱步,如果抓不到李秀宁,这一战就失去了意义。这一次典型的是擒贼擒王,必须要成功。他焦急的等待了片刻,一挥手,道:“随孤来!” 独孤千山忙劝道:“殿下,城中混乱,还是等等吧!” 杨侑摇摇头,道:“无妨!” 杨侑走下墙头,独孤千山带着一百名禁军跟在后面,直奔县衙。此时,形势变得对马三宝极为不利。身边的士兵已经逐渐变少,而隋军士兵越来越多,更有消息传来,说县衙后门也有隋军出现,将整个县衙被团团包围了。 马三宝心中大急,他猛劈几刀,甩开了侯君集,转身就走,两名士兵心有灵犀堵住缺口,拦住了侯君集。侯君集心中大急,想要冲过去,但那两人如同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缠住侯君集,一时之间抽不出身。 马三宝好不容易抽出身,朝着后院急奔,刚转过后门,就看见门外一片混乱,他在人群中寻找着李秀宁,心急如焚。但人群之中,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他抓住一个女兵,在她耳边大喝:“小姐在那里!” 那名女兵一边后退,仓皇的向西一指,道:“那边!” 马三宝顾不得其他,拎着横刀狂奔。远远地,就听见了李秀宁的娇喝之声,他心急如焚,急忙赶过去,这时,侯君集将两个烦人的女兵杀了,一路追了出去。 杨侑在禁军的护卫下朝着县衙前行,一路上,遇见零零星星的抵抗,当距离县衙不过两百步的时候,敌人逐渐增多,战况变得激烈起来,禁军士兵顿时紧张起来,非常警惕的看着四周,保护着杨侑的安全。 突然,前方一支七八人的士兵冲杀而来,势头很猛,杨侑站住身形,凝目看去,心中不由一喜:“谁给孤拿下李秀宁,重重有赏!” 李秀宁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遇见杨侑,她咬咬牙,看着蜂拥而来的禁军士兵,决定改变计划,从东边退回去,西边隋军太多,看这个样子是冲不出去了,只会陷入敌军包围,只要从东边出了城,鄠县四周一片平地,隋军难以追上自己,只要逃了出去,一切就好办了。 杨侑那里肯放过她,他高声宣布捉住李秀宁赏金十两,官升五级。 禁军士兵斗志盎然,朝着李秀宁冲杀而去,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肥肥的羔羊,正在等着被宰杀。李秀宁见势不妙,当下不敢耽搁,疾步朝着东门狂奔。 李秀宁劈死一名拦路的隋兵,这时,马三宝从一边冲出来,道:“小姐,快走!” 李秀宁凝视他一眼,正要快步疾行,侯君集从远处冲来,高声喝道:“李秀宁,给我站住!”马三宝冷笑一声,道:“狗贼,你的对手是我!”说着,不顾一切扑了上来。 杨侑在远处看着,不由有些焦急,县衙后门不算宽阔,此刻激战,更加转不开身,禁军士兵杀不过去。就在这时,只见西城火焰冲天,军营被点燃,照亮了半个天际。 片刻之后,快马回报:“敌军点燃大营。” 杨侑顿时猜到其中含义,定是想要利用大火来搬取救兵,但杨侑并不担心,一切早有安排,关键在于,李秀宁能否捉住。 杨侑思考片刻,道:“千山,你带五十个人,迅速占领东门!” 第六十一章马三宝之死 史万宝在监牢里,不安的走来走去。他的心中着实不甘,可是又无可奈何。他自觉对李秀宁忠心耿耿,但却因为一张锦帕,从而被打上了叛徒的罪名,让他郁闷非常。 因为心情不好,史万宝在监牢中睡不着,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几名狱卒划拳喝酒。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几名狱卒吃了一惊,纷纷跑了出去。 很快,外面传来了金戈交鸣的声音,史万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声的询问着。 不一会,一个狱卒冲了进来,手中拿着横刀。史万宝一看,心中一喜,道:“老顾,外面出了什么事!” 老顾跑上两步,从怀里取出钥匙,道:“大事不好了,隋军杀进来了,快走吧!” 史万宝一愣,他顿时明白了,在北城门两里外的那片密林,一定有隋军埋伏在其中,只是可惜自己被马三宝暗害,当时不能查明真相,以至于被隋军突袭成功。 老顾打开了监牢,递过一把横刀,道:“史将军,走,快走!” 史万宝冲出监牢,迎面几名隋兵杀来,他急忙挥刀抵御,此时他肩膀的伤势痊愈不久,不能完全施力,面对隋军围攻,反而落了下风。他看见城中四处冒火,心知不能久战,一刀逼退两名隋军,撒腿就逃,几名隋军看见他身上衣裳名贵,知道不是一般士兵,在后紧紧追赶。 史万宝一路狂奔,也不分东南西北,寻到路就走,不知不觉,到了县衙后门,他急忙奔了出去,就见隋军一个虬髯大汉正与马三宝缠斗,史万宝冷哼一声,也不管他,身子靠着墙,边杀边走。 侯君集被马三宝死死拦住,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秀宁且战且退。 杨侑站在高处,看见李秀宁逃走,大声的呵斥着,他忍不住催马前行,不知不觉,暴露在马三宝的视线之中。 此时,杨侑离马三宝还有五六十步的模样,马三宝身边还有几名异常骁勇的女兵,脑子一转,马三宝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他大喝一声:“随我来!”带着几名女兵杀向杨侑。 马三宝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反败为胜就看能不能杀死杨侑,所以他一时拼命,侯君集竟然挡不住他,被他脱身而去,侯君集只能在后紧紧追赶。此时,史万宝冷笑一声,沿着墙壁偷偷溜走,有马三宝这个愣头青为他挡住杨侑,最好不过。 杨侑正在观察,这时,前方五十步外一片混乱,马三宝带着四五人杀了过来,人数虽少,但气势如虹,尤其是马三宝手中的一柄横刀,已经被砍出了无数个缺口,上面还挂着碎肉,马三宝一路猛砍,所经之处,竟然是血肉翻飞。 杨侑冷笑一声,他立刻明白了马三宝的打算,他从背上取出一把镶玉硬弓,又抽出一支箭羽,准备亲手射杀马三宝。 杨侑这些日子,用沙袋锻炼臂力,拉开两石硬弓不是问题。李靖是箭术高手,杨侑跟他学到不少,但平时都是射靶,没有射过活物。此时马三宝杀来,此刻正是一个好机会,试一试箭罚如何。只见他身子不动,手臂稳稳的拉满弓弦,瞄准马三宝,箭羽激射而出,就听马三宝惨叫一声,被一箭射中左眼。 杨侑微微摇头,他本来瞄准的是额头,还是偏了少许,箭法不纯啊。 五尺外的李秀宁听见马三宝惨叫,回头一看,心中不由大惊,她声音一颤:“三宝!” 马三宝倒吸一口冷气,一咬牙,铁着心猛地将箭羽拔了下来,就见上面刻着杨侑两个字,他是又惊又恨,不顾一切抢上两步,义无反顾的朝着杨侑杀去。李秀宁与马三宝相识甚久,此时不用多说,就已经明白了马三宝的心思。 她眼中滴出泪来,马三宝这是用生命去博!她欠马三宝的太多了,可惜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就在这时,杨侑冷笑一声,从背上抽出一支箭,这一次,正好射在马三宝的胸膛上。 利箭穿透甲胄,刺进了马三宝的肺叶,他咳嗽几声,咯出鲜血。马三宝半跪在地上,用横刀支撑着身子,他狠狠的一挥手:“快走,快走!” 李秀宁一咬牙,起身便走,这时一名亲兵牵来战马,她翻身上马,朝着东门杀去。 侯君集两步赶上,大喝一声,“狗贼受死!”一刀砍下马三宝的头颅,鲜血冲天而起,染红了侯君集。 李秀宁一边策马,一边不停的回头,看见漫天鲜血的时候,眼前一黑,几乎要落下马来。她一咬舌尖,精神方振,她将嘴唇咬出血来,眼睛溜圆,策马疾奔。 侯君集杀了马三宝,见李秀宁已经走远,大为恼怒。隋军因为是爬上城头,所以战马不多,侯君集只能无奈的看着李秀宁远去。 杨侑冷笑一声,让侯君集收拾残局,带着人赶往东门。李秀宁一路疾奔,将近东门,就看见数十名隋兵掌控了城头,她顿时心中又怒又急,这时,独孤千山发现李秀宁,带着禁军杀来。 几名女兵拼死挡住,奈何城门被隋军掌握,城门又已经关闭,光靠七八名女兵根本无法出城。 李秀宁一横心,她朝着城墙上狂奔,几名隋军上前阻拦,被李秀宁刷刷两刀逼开。此时李秀宁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逃出鄠县,然后重整兵马,为马三宝报仇! 这时,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史万宝,史万宝也看清楚了情况,他摸上城墙,一狠心,猛地跳进护城河中。 “哗!”的一声,众人一个激灵,史万宝浮出水面,在城墙下张开双手,道:“大总管,跳下来,我接着你!” 李秀宁冷哼一声,逼退隋兵,返身跳进护城河,她穿了铠甲,身子反而沉重,史万宝跳进河中,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李秀宁捞了起来。 李秀宁吐出几口冰凉的水,喘息了几下,冷冷的望着鄠县,这时,又有几名女兵跳下,有的没有跳进护城河中,摔在地上,崴了双脚,不停的按摩着。 李秀宁站起身来,道:“走!”走了几步,觉得身上铠甲沉重,让女兵给卸了,只是她衣衫尽湿,完美的身材曲线露了出来,史万宝苦笑一声,当先走了出去。 东门。杨侑赶到的时候,几名女兵已经跳下城墙,独孤千山前来汇报,杨侑心中叹息,想不到李秀宁竟然果断如此,从城墙上跳下,要知道这足足有两丈高,一不小心,就会被摔死。 杨侑立刻下令,让独孤千山率领七八个骑兵追击。 鄠县北二十里外。 甘泉宫位于终南山北段,原本叫做秦宫,后来汉武帝将其扩建之后,改名为甘泉宫。经过五胡乱华,南北朝之后,甘泉宫因为多年战乱而毁坏,后来杨坚在甘泉宫以西,修建了仁寿宫。 甘泉宫虽然废弃,但依然有较为完整的城墙,并且因为在甘泉山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此时,甘泉宫守将李仲文已经被巡夜的士兵叫醒,李仲文登上哨楼,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大火,心中沉思着。李仲文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有心想要救援,但夜晚行军,风险很大,所以他在犹豫。 李仲文是李密的叔父,但他没有李密的才能,很是平庸,最重要的是,他做事犹豫,当然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沉稳。经过一番思考,李仲文决定派出斥候,前去探查。 李秀宁逃出鄠县,她很是聪明,知道隋军必然追击,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战马,要想跑过隋军是不可能的。李秀宁当机立断,躲进了树林之中,从而使得独孤千山的骑兵无法发挥优势,独孤千山只能下马寻找李秀宁的踪迹。 李秀宁幸运的逃出,而李秀文夫妻就没有那么好运。在隋军刚杀入城中的时候,两人已经酣然入睡。段纶因为被杨侑捉住,很是吃了一些苦头,身上伤痕累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休养,身子才恢复了健康。 他俩也住在县衙,当隋军杀进县衙的时候,李秀宁一时也没有想起两人,等到李秀文被惊醒的时候,无数隋军已经将两人擒获,此时,被带到了杨侑的面前。 李秀文衣衫不整,她认得杨侑,知道杨侑心狠手辣,一见到杨侑,忍不住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心中很是害怕。别看她在家中是个母老虎,可在杨侑面前,却成了纸老虎。 段纶则是一抬脖子,道:“有什么冲我来,你放过她!”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段纶,见他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气色好了许多,此刻说话,还是这么不屑。杨侑笑笑:“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而且,你忘记了一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杨侑冷笑一声,一挥手:“待下去,好生看管,若是跑了,定斩不饶!” 这时,鄠县的战事接近尾声,隋军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街道,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还在顽抗。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寅时中,军营的大火也逐渐熄灭。而杨侑最为关心的,还是李秀宁的生死,独孤千山能捉到她吗? 第六十二章追击与伏击 残月忽明忽暗,韦松的口中咬着一根枯草,百无聊赖的嚼着,一千士兵躲在山谷中已经足足四个时辰,可是依然没有甘泉宫出兵救援鄠县的消息,这让韦松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摸索了过来,道:“将军,甘泉宫来人了!” 韦松精神一振,道:“多少人。” 士兵回答:“人数不多,约莫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韦松略一沉思,道:“这定然是李仲文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不要惊动他们,放他们过去。” 士兵应着,转身走出。片刻之后,从西北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然后迅速的朝着东南奔去,不久,整个山谷又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在一片黑暗中,李秀宁一双清亮的眸子闪动着,她矮着身子,躲在一片灌木丛中,灌木丛上有很多小刺,深深的扎进她的肌肤,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但她感受不到这股疼痛,依旧清亮的眸子死死的盯住前方。 几名隋兵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横刀,在灌木丛中寻找着敌人的身影。此时他们已经跳下了战马,由两个士兵看管着,其他的人都进入树林中寻找李秀宁。 经过鏖战,李秀宁身边的亲兵只有两人了,史万宝也不知道失散在何处,面对敌军,李秀宁只有智取。她紧张地弓着身子,像一只随时狩猎的猎狗,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几名隋军呼喝着走近了,他们用横刀在灌木丛中胡乱捅了几下,见灌木丛中毫无反应,这才失望的走开。 李秀宁在隋军到来的时候,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当隋军远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背上全是汗水,等到隋军逐渐远去,李秀宁不由瘫倒在地上。 李秀宁自从在鄠县起义之后,就算面对屈突通、阴世师两个骁勇善战的骁将,都不曾如此狼狈,此时的她,深深感到了杨侑的狡猾。虚虚实实,以沙袋攻城,哪一样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此时不是不是李秀宁感慨的时候,她看到隋军已经消失得了无踪迹,学着小鸟叫了几声,两名女兵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低声道:“小姐。” 李秀宁点点头,道:“跟我来!” 李秀宁摸着黑,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沿着隋兵的来路走去,她知道隋兵已经走过这条路,必然会不设防。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到了树林边,李秀宁蹲下身子观察着。 树林外,两名隋兵站在那里,四周七八匹战马正低着头吃草,除了偶尔的叫声,一切都很安静和谐。 李秀宁眼珠一转,她找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趁着两人不注意,朝着另一边扔去。 “咚!”的一声,两名隋兵赫然警觉,纷纷抽出横刀,朝着声响处警惕的走去。李秀宁趁着这个机会,快步上前,两名女兵跟着后面,从小刀割断了捆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战马嘶鸣,两名隋兵回头一看,李秀宁已经双腿一夹马腹,朝着西边奔去。 两名隋兵大声呵斥:“李秀宁上马了!” “李秀宁站住!” 李秀宁冷笑一声,策马疾奔,独孤千山听到喊声,赶出来时,李秀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他叹息一声,道:“回鄠县!” 甘泉宫。李仲文已经得到了消息,隋军趁着夜色拿下了鄠县,这让李仲文忧心忡忡,鄠县因为城池不大的关系,所以屯兵只有五千,更多的兵马则驻扎在甘泉宫,鄠县有失,他李仲文也有一定关系。 经过探马的密报,李仲文知道鄠县已经落入了隋军的掌控之中,但似乎隋军没有抓住大总管,不然城外不会有着点点光亮。此时李仲文考虑的是,要不要派兵去寻找李秀宁? 甘泉宫足足有三万兵马之多,要是找到李秀宁,还有很大的机会夺回鄠县。 李仲文思考片刻之后,决定派出两千士兵,前去寻找李秀宁,他叫过副将李锐,让他点齐两千士兵,前去寻找李秀宁。 鄠县,杨侑得到独孤千山的回报,脸色就是一沉。 没有抓到李秀宁,这一战就毫无意义,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白用功。侯君集半跪在地上,他的身上血迹依旧未干:“殿下,臣未能擒获李秀宁,这个是臣的责任!还请殿下责罚!” 独孤千山也是跪在地上,道:“殿下,是臣没有守好东门,更是让她夺了战马,这是微臣的责任!” 杨侑视线扫过两人,叹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是李秀宁命不该绝。” 李秀宁既然已经逃走,那就如同打倒了的牛奶,杨侑不会为此而悔恨哭泣,在第一时间,杨侑想到的,是李秀宁接下来的行动?此时几名亲兵已经将沙盘拼好,杨侑站在沙盘前沉思,他将目光落在了甘泉宫那里。 李秀宁在甘泉宫还有三万大军,她在第一时间一定会回到甘泉宫,再作后图。如果李秀宁一切顺利,那么恐怕明天就会带着大军杀到鄠县。 这鄠县,守还是不守?! 甘泉山山脚。 两千士兵手中打着火把,沿着山路缓缓下山,李锐跨着一张脸,很不高兴。毕竟这个时候,睡得正香,被人绕了清梦,谁都不会高兴。此时已经接近卯时,天空不再黑漆漆一片,而是带着灰色。 队伍缓缓的下山,他们几乎毫无警惕之心,毕竟这里是甘泉宫,数万大军就在此地驻扎,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半里外,几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很快,一个伏在草丛中的身影站起,朝着山谷中奔去。 等待了将近一夜,几乎没有什么收获,这让韦松并不开心,士兵们也有些精神不振,韦松站起身来,准备撤退。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道:“将军,敌人约有两千余人,朝着山下走来!” “哦?”韦松听了,精神就是一振,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虽然只有两千,那也总比没有的强!他立刻吩咐着左右士兵,将睡着的士兵们叫醒,准备打一场伏击战。 睡着的士兵被叫醒,他们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埋头收拾着行装。此时李锐的前军已经走过山脚,依然对隋军的埋伏毫无知觉。韦松带着士兵埋伏着,他看到了敌军毫无警惕,心中顿时大喜。 当李锐的士兵中军过了一半,韦松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手中一挥横刀,“杀!” 隋军早就等待着这个机会,他们纷纷跃出山谷,朝着李锐杀奔而去。隋军出现的太突然,一时之间,李锐没有反应过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人头也被韦松一刀砍下。 李锐一死,隋军气势更盛,相反,李锐两千士兵受到这种打击,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被隋军冲垮了阵型,又因李锐战死,气势顿时大泄,后军纷纷朝着大营奔去。 此时,李秀宁正在远处,她在将近甘泉宫的时候,听到了震天的厮杀声,她登上一个山坡,看见的是隋军在任意的屠杀着。李秀宁握紧了拳头,她想起了马三宝的死。 此时在她的心目中,马三宝的死已经掩盖了其他,包括李秀文,包括段纶,她只想为马三宝报仇。 这场战斗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韦松几乎杀到了李仲文大营,这才罢手。士兵们割下敌人的耳朵,挂在腰间,等着回去领赏。 直到隋军远去,李秀宁这才下了山坡,一路上尸骸遍野,几乎都是自己的人,隋军几乎没有什么损伤,这让李秀宁黯然神伤。她带着两名女兵奔上甘泉宫,立刻哨兵警惕的问道:“什么人!” 女兵上前一步,道:“大总管到此,还不快开门!” 李仲文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见是李秀宁,心中又惊又喜,忙下令打开城门。 鄠县,杨侑依旧在沉思。 不久,有消息传来,韦松在山脚下,成功伏击李仲文军两千,斩首约三百余人,目前在回来的路上,这个消息让杨侑还算满意。 此时,鄠县城中局势已经被完全稳定了下来,天色也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这时,有士兵前来禀告:“殿下,在李秀宁密室发现金银。” 杨侑精神一振,道:“带路!” 士兵带路,到了李秀宁房中,一名士兵将床板揭开,露出一个通道,杨侑随着士兵下去,走了十余步,眼前赫然开朗,是一间足有后世篮球场大小的密室。 密室里,有几个箱子,里面放满了黄澄澄的黄金和白花花的银锭,杨侑不由叹息,这李秀宁还真有钱。要知道这个时代,黄金乃至于白银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种奢侈品来收藏的,很少用于流通,李秀宁有这么多黄金白银,足见李家的财力丰厚! 余下的几个箱子,则堆满了蜀锦,都是一等一的货色,每一匹的价值,都堪比黄金。怪不得李秀宁能够召集这么多的军队,原来是有如此的财力。 这时,一名士兵又将一个小册子递上,杨侑翻开一看,忍不住就是一声长笑。 第六十三章谁才无耻 尽管一夜未眠,但李秀宁还是显得很是精神,她踏进甘泉宫大营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李仲文点齐三万兵马,杀奔鄠县。李仲文不敢怠慢,急忙让军需官准备粮草,又让士兵们收拾器械,整装待发。 不久,史万宝逃回甘泉宫,他身上受了伤,左臂竟然是断了,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一番磨难。李秀宁知道这一战不怪史万宝,只能是好生安慰,让他留在营中安心养伤。 辰时初,士兵聚结完毕,李秀宁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立刻下令全军出发,她要在隋军立足未稳之前,拿下鄠县, 此时,鄠县一片忙碌,隋军士兵正在将李秀宁家中的金银、蜀锦一箱箱的抬到马车上,准备送回大兴城。出了有大量金银、蜀锦之外,城中的粮仓还有不少粮食,杨侑大手一挥,将粮食全部搬了出来,慷他人之慨,一部分搬回军营,余下的全部送给百姓。 百姓们欢天喜地,纷纷拿出口袋猛装粮食,整个粮仓一片欢腾。虽说李秀宁治军严谨,很少骚扰百姓,但如今年头不好,粮食收成受到很大影响,百姓们吃饭也是数着米粒下锅,非常的节约。此时有人发放粮食,心中自然高兴非常。 就在百姓们欢天喜地的时候,杨侑在密室里,接见了杨梅。 杨梅低着头,踮起脚尖,她没有完成任务,心中有些惶然。杨侑明白她心思,看着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秀宁此人非常谨慎,杀她一事到此为止。” 杨梅摇摇头,道:“殿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杨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片刻,道:“你要知道,如果是我军刚刚杀进鄠县的时候,你能杀死或是擒获李秀宁,那么你十之有活命的机会。可是现在,就算得手,你也要死。” 杨梅咬着嘴唇,道:“我的命是殿下给的,我不怕死!” 杨侑叹息一声,他早就看出这个女孩子看似柔弱,其实很坚强,事到如今,杨侑也只能无奈的说道:“那你要小心,孤不希望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只是为了区区一个李秀宁而死掉。” 杨侑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但杨梅的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甜意,这时,门外独孤千山说道:“殿下,甘泉宫有消息。” 杨侑微笑着,道:“你保重!”说着,走出密室,问独孤千山:“李秀宁带了多少兵马。” “殿下,有三万!”独孤千山说道。 杨侑点着头,道:“看来李秀宁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这时,天际射出一缕阳光,给初冬带来一些温暖,杨侑一挥手,道:“让士兵们加快速度,按计划行事!” 李秀宁骑在战马上,秀眉紧皱。她的行军速度不快,按这个速度,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到达鄠县。沿途有不少深沟、森林,李秀宁派出了无数的斥候,遍布在两旁,不停的打探着消息,深怕中了隋军的埋伏。 巳时初,太阳已经高挂在天际,对于关中的冬天,算是不错的天气,然而这时的李秀宁,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因为此时李仲文的两千前锋,已经抵达了鄠县西门。 鄠县城门并没有紧闭,反而是大大的打开,城门处,还有不少百姓走来走去,看起来很是悠闲。 “空城计?!”李秀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计策,然而,最后的结果让她失望了,整个鄠县城中,没有一个隋军士兵,李仲文派出士兵找了百姓前来询问,这才知道在半个时辰前,隋军已经全部撤离了鄠县。 李秀宁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进入鄠县,直奔县衙,县衙里一片狼藉,李秀宁顾不得其他,绕过断瓦残垣,到了香闺,就见床板翻转,她心中一惊,跳了进去,奔上七八步,就见密室里空荡荡的一片。 李秀宁的脸刷的白了,军饷十之都在这里,如今被杨侑一搬而空,这让李秀宁还怎么活?这时,一名女兵上前,有些迟疑不决,道:“大,大总管。” 李秀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何事?” 那名女兵一咬牙,道:“大总管,粮食基本没有了!据说,据说是隋军发放给了百姓。” 李秀宁脑袋嗡的一声,几乎就要晕倒,她本来粮食就不足,还被杨侑当成冤大头送给了百姓,此时没有了粮食、军饷,这士兵还不哗变?! 隋军已经撤回了沣水岸边的大营,大帐之中,杨侑看着金灿灿的黄金,脸上露出笑容。几名亲兵看着黄金,就像看着美人一样,几乎要滴出了口水。 杨侑呵呵一笑,道:“这一次,诸位都有奖赏,回到大兴,孤折算成铜钱,发放给诸位!” 亲兵听了,欢声震天。 就在这时,斥候赶来,给杨侑报告着什么,杨侑连连点头,等斥候走了,杨侑这才笑道:“李秀宁率兵杀来,诸位随孤前去一观!” 杨侑在前,侯君集、韦松几人跟在后面,这时,隋军已经将营门关上,弓箭手在塔楼上待命,远处尘土飞扬,至少有五千人杀来。 杨侑凝神看去,只见在李秀宁身边,是一个长须汉子,长着一张驴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摸样。杨侑对他半点印象也无,很是陌生。 韦松说道:“殿下,此人是李仲文!” 杨侑点点头,在塔楼下,高声喊道:“李秀宁,你带兵到此,难道是要孤请你吃饭吗?” 李秀宁一夜没睡,李秀文、段纶被擒,马三宝被斩,钱财又一点不剩,粮食几乎殆尽,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李秀宁的心头,她大喝一声:“无耻小贼,还我粮食,还我钱财!” 杨侑哈哈一笑,道:“挂起来!”侯君集冷笑一声,一挥手,一名士兵用一根长杆将马三宝的人头挂了起来,在半空中摇晃着。 李秀宁见了顿时大怒,她策马两步,就见隋营之中,两名弓弩手射出几箭,落在李秀宁身边,李秀宁一惊,回过神来,目光凶狠的看着杨侑。 这时,杨侑又是一挥手,李秀文被人抓上塔楼。 李秀文自从被杨侑抓住之后,一直就哭个不停,此刻被抓上塔楼,又是一声尖叫。只见她头发散乱,双眼红肿,衣衫不整,在塔楼上摇摇晃晃,被吓得站不稳。 李秀宁在远处咬紧了牙,她高声喝道:“小贼,你若有胆量,就出营厮杀,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你这个无耻之徒!” 杨侑哈哈一笑,道:“李秀宁,你父亲七岁之时,你祖父李昞去世,我杨家念着有独孤家的情谊,对你父亲诸多照顾!可是如今,你李家是如何对待我杨家的?” “此刻天下板荡,隋室衰微,正当励精图治之时,你父身为唐国公,太原留守,手中握有重兵,你父亲不是为国效力,不是为君分忧,反而是辱骂今上,借机兴兵,夺我江山,杀我大将,意图黄袍加身,如此忘恩负义之徒,才是无耻之人吧?!”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四周士兵齐呼:“李渊无耻之徒,李秀宁可耻淫妇!” 李秀宁头一晕,她咬了咬舌尖,定了定神,她发现不能与杨侑斗嘴,不然总是落了下风,她大喝一声,道:“小贼,只会动嘴,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听你骂人的,有本事出营一战。” 杨侑嘿嘿一笑,示意将李秀文带下去,这才看着前方,道:“李秀宁,我知道你一夜未睡,允你回去休息,明日再与你一战!” 李秀宁愣了一愣,她有些不敢相信,杨侑有这么好心?但她一看隋军闭门不出,知道若是强行攻打营寨,恐怕会付出较大的伤亡,而且她也觉得有些疲倦。 李秀宁想了片刻,一挥手,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明天再来!” 很快,李秀宁带着士兵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走下塔楼,侯君集跟在后面,讨好的问道:“殿下,明日有什么妙计,能够捉住李秀宁吗?” 杨侑瞄了他一眼,问道:“你就这么想抓李秀宁,是不是看上她了?” 侯君集嘿嘿一笑,道:“昨夜让她逃了,心有不甘呐。不过殿下若是愿意赏赐给臣,臣非常乐意。” 杨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侯君集,忽然冷笑一声:“侯爱卿,你要娶她回家,孤没有意见,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孤怕你上半夜上床,下半夜身首异处!” 侯君集一想李秀宁那副凶狠的表情,身子不由一颤,连忙摇头,道:“殿下,还是算了吧!”这时杨侑走远,侯君集追上两步,又问道:“殿下,臣愿明日出战,擒获李秀宁!” 韦松这时也道:“殿下,臣也愿意出战,只带三千人。” 侯君集忙道:“殿下,臣只带两千人。” 杨侑哈哈一笑,道:“两位爱卿斗志昂扬,是好事。不过孤没有打算出战。” 侯君集、韦松两人面面相窥,齐声道:“可是殿下不是已经答应明日出战了吗?” 杨侑瞧了两人一眼,道:“孤是答应了不假,可那是敌人,还是个女人,孤要是什么事情都顺着她,这天下还有卓文君这等怨妇吗?”杨侑说着,哈哈一笑,朝着大帐走去。 侯君集、韦松两人再度相视一眼,心想殿下果然无耻,行事之高,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第六十四章劝降 李秀宁回到城中,迅速让士兵将北墙的沙袋搬走,护城河疏通了,以免隋军晚上又来偷袭。做完这些事情,李秀宁这才一脸晦气的回到李府。这时,粮食已经挽救回来少许,但数量不多,最多支持一个月,如果算上从甘泉宫带回来的粮食,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月就会粮尽,这样算来,恐怕冬天都熬不过。 这是大问题啊,李秀宁忧心忡忡,她在房中踱步,这时,几名女兵将杨梅带了上来,只见杨梅的头上全是柴草,身上的新衣很脏,李秀宁问了一下,这才知道杨梅躲在了柴堆里,从而逃过了一劫。 此时李秀宁也无心理她,挥挥手让杨梅下去。自己在房中踱步,思考着如何击败杨侑。 而此时的杨侑在大营之中,也在思考着对策,一名亲兵将食物奉上,杨侑吃了几口,问道:“武功那边可有消息?” 亲兵回答:“殿下,目前还没有。” 杨侑挥挥手,亲兵退下。吃过午饭,杨侑走出大帐,这时,太阳带着暖意,照射了下来,杨侑伸伸懒腰,心想什么时候弄个太师椅,冬天晒晒太阳,那可是舒服的紧。 大营内的士兵不到一万,与李秀宁硬拼,杨侑又不是傻子。 午时。 李神通的一万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渭北河口,何潘仁的五千军队驻扎在此处,将渡口浮桥控制在手中。 李神通早在昨日中午,就得到了李秀宁的命令,但三军需要运送粮食,拆除营寨,足足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当晚赶到了渭水南岸,因此,李神通对鄠县的战事一概不知。 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大军这才渡过了渭水。 何潘仁早就准备好了酒食,士兵吃过午饭,就要赶往武功,这又需要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一顿饭的功夫后,一万士兵开始上路,李神通在战马上一抱拳:“何将军,河口就交给你了!” 何潘仁一搭手:“副总管放心!” 李神通策马离去,一万军队有如一条长龙,朝着武功走去。 此时的武功县,一片安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战况。 窦璡的士兵虽然多是郡兵,但战斗力不弱,就如张须陀的郡兵一样,经历沙场,是百战精兵。除了兵将骁勇之外,窦璡还准备了无数的投石机,不断的将巨石投掷上城池,几天下来,多处城墙残缺,丘师利拼了命的派人修补,这才勉强堵住了缺口。 对此,丘师利很是担心,他兵马虽然不少,但精锐不多,只有三百人才有完整的铠甲,同时这三百人也是他的心腹。此时,丘师利听着士兵的回报:“将军,那人自称是国舅!” 丘师利心中一惊,国舅,不就是萧皇后的弟弟,萧瑀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急忙叫过亲兵:“小心注意,请萧国舅到密室来。”丘师利的父亲是交趾郡太守丘和,丘和此人善于迎合上司,当年杨广巡游天下,他极力奉承,奉上美食,首开奢侈之风,但他颇有才能,前几年因为交趾郡民心不安,杨广这才派他镇守交趾,丘和上任之后,安抚百姓,交趾郡很是和谐。 隋末,贵族造反者不少,如段纶是段文振之子,丘师利是丘和之子,沈法兴出身于吴兴沈家,萧铣出身于江陵萧家,薛举、刘武周也是一地之豪强,杨玄感更是当时的权臣之一。 他们造反,有着各种的原因,有的是为天下,有的则是为民。而丘师利与兄弟丘行恭造反,属于后者。只不过,他们在此时选择了李秀宁,认为李秀宁的父亲李渊必然能够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 一炷香后,丘师利在密室见到了萧瑀,他忙施礼:“小侄见过国舅。” 萧瑀呵呵一笑,道:“不必多礼,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丘师利道:“当初小侄跟着父亲去国舅府上拜会,那时大隋千秋鼎盛,想不到如今……” 萧瑀正色,道:“贤侄,我知你与行恭是为百姓,而不是权势,如今你投靠李秀宁,便是造反。你认为李渊能够夺得天下吗?” 丘师利摇摇头,道:“小侄不知李渊能否夺得天下,但杨隋气数已尽却是不争的事实。” 萧瑀眯着眼睛,打量了丘师利一番,叹息一声,道:“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去江都之地,偏安一隅,足见陛下已经丧失了信心。但我以为,代王殿下却有中心之志呐!” 丘师利沉思,他想到了杨侑的手段,先是拿下蓝田,气走李秀宁,然后利用蓝天一战,成功的打草惊蛇,将卫玄一党尽数拿下,大兴城中血流成河,手段的确凶狠。 但据说,代王将一个籍籍无名的伍长直接提拔为率府副率,这份魄力,确非常人。 就在丘师利犹豫的时候,萧瑀笑道:“贤侄,你以为我大军围困武功,为何围而不攻,这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吗?!” 丘师利一惊,急忙拱手,道:“愿听国舅赐教。” 萧瑀呵呵一笑,道:“明攻武功,暗取鄠县,说不定李秀宁已经被擒!”此时萧瑀却是不知道功亏一篑。 丘师利脸色一变,他忍不住后退两步,道:“怎么可能!” 但萧瑀眼中充满了信心,不像有诈,丘师利沉吟着,这时,门外响起亲兵的声音:“将军。” 丘师利知道不是大事,此人定然不会打搅自己,他忙一躬身,道:“国舅,失礼了,小侄去去就来。” 半个时辰前。 武功县以西,一片密林之中,李靖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马槊。这杆马槊是杨侑赏赐给他的,马槊类似于长矛,但由于制作麻烦,因此造价很高,只有贵族或是世家子弟才能使用。 此时,李靖在等待着机会,他已经在这片密林中埋伏了两天,这两天这一千骑兵士兵都靠着干粮充饥,战马也是吃着不多的马粮。 李靖的心中有些担忧,这一战的关键,在于鄠县的计谋,李靖最为担心的是,李秀宁在代王殿下兵力最为虚弱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这样的结果,是最坏的。 就在李靖胡思乱想的时候,斥候来报:“将军,前方出现敌军!” 李靖一跃而起,“有多少人,领兵何人?” “约莫上万人,带领将领不详,旗帜上写的是李。” 李靖也不知道是李神通还是李仲文,但此时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他一挥手,道:“都起来,准备杀敌!” 渭河以北,以平原居多,当李靖的一千骑兵杀奔而出,李神通的士兵心中大惊,士兵们忙将辎重摆放在前方,想要利用辎重来抵御骑兵的冲击,但骑兵的速度太快,辎重还没有组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骑兵已经杀到,隋兵手中的长矛在杨广下闪着金色的光芒,一矛刺出,基本就能杀死一人。 李神通接到消息,心中大惊,他兵马以步兵居多,骑兵很少,面对李靖的冲击,尤其是在平原上的冲击,他只能是让士兵组织起来,围成一团,尽可能的将辎重集中起来。 李靖率兵隋军大杀一阵之后,斩首足有六百人,见马力衰竭,而李神通也结成了战阵,若再进攻,损失就大了,这才挥手退兵。一片混乱中,李靖趁李神通没有注意,带走了几个敌人。 李神通很是沮丧,敌人其实并不多,但这一仗,却是丧失了锐气。他无奈之下,只能加速行军,死去的尸体不再管他。 丘师利在听了亲兵的回报之后,眉头紧紧的皱着,他没有想到李神通居然败了一仗,这个损失或许不大,但却意味着主动权的丧失。本来李秀宁掌握了盩厔、武功、蓝田,鄠县,可以说对大兴城已经呈半包围的态势,但蓝田已经失去,如果如萧瑀所说,鄠县又被杨侑夺走,这局势对李秀宁就十分不利了! 这个时候,丘师利决定稳住萧瑀,他匆匆回到密室。萧瑀正在密室内悠闲的看着里面的书画,丘师利走进去,十分抱歉的说道:“国舅,久等了。国舅的诚意小侄已经明了,只不过,国舅也知道我三弟在盩厔县,此事还要和他商量商量,还望国舅稍等几日,不知国舅意下如何?” 萧瑀哈哈一笑,他明白丘师利的心思,当下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等贤侄消息了!” 何潘仁送走了李神通之后,立刻将营门紧闭,何潘仁是商人出身,凡是讲究利益,对于他来说,无论投靠谁,都一样,关键是要获得利益如何将利益最大化,所以在马三宝劝降的时候,他就投靠了李秀宁。 而事实上,李秀宁对他不薄,这让何潘仁非常高兴,他仿佛看到了辉煌的未来,黄橙橙的铜钱,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娇滴滴的美女,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在何潘仁的眼前。 就在何潘仁想着的时候,一个士兵在帐外禀告:“将军,副总管派人前来!” “哦?”何潘仁站起身来,走出中军帐,到了营门,就看见几名士兵,身上带着伤,他很是惊讶:“这是怎么了?” 那人回答道:“何将军,副总管半路遇袭,还请何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第六十六章烧营 何潘仁很是小心,他将几名伤兵放了进来,详细的问了半天,其中一些肯定是敌人所不知道的,但这几人依然回答正确,这时,何潘仁这才确定,这几名士兵的确是李神通的帐下。 李神通有一万兵马,还要来搬取救兵,这证明隋军人数很多,攻势很猛。何潘仁有些担心,李神通若是出事,恐怕自己这前途就要毁了,但若是去救援,派多少人去救援,又要留多少人守卫大营? 若是留守大营的士兵不够,到时候有了什么闪失,就要栽在渭水北岸了。 这时,一名伤兵道:“何将军,事情危急,还望何将军速速发兵啊!” 何潘仁踱了两步,道:“发兵!”他留下一千士兵守营,余下四千士兵出营而去,那几名伤兵在前带路,走了半个时辰,有人忽然一回头,看见后方浓烟冲天。 何潘仁吃了一惊,就在这时,前方士兵前来禀告:“将军,那几名伤兵不见了!” “这怎么回事?”何潘仁大怒。 “将军,他们说肚子疼,结果去了好半天不见回来,等到去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那士兵回答。 何潘仁十分愤怒,他虽然带兵不多,但也明白中计了!他高声大喝:“快,速速回营!” 士兵们转身,朝着大营狂奔,奈何距离遥远,何潘仁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是一下子就能赶到的。当何潘仁带着大军赶到的时候,整个大营已经被点燃,火势冲天,看着样子是无法扑灭的了。 而不远处的浮桥也是尽数被烧毁,化成了灰烬。何潘仁苦着一张脸,这下士兵怎么渡过渭水? 就在这时,地面猛然震动起来,宛如地震了一般,有士兵回头一看,只见远方,黑压压的一片,朝着渭水岸边冲来。 “这是怎么回事?”何潘仁大吃一惊,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就变了脸色。 一千骑兵,足足有一千骑兵如海啸一般卷来,李靖攻李神通是假,毁浮桥是真!这一千骑兵有如滔天巨浪,很快就将何潘仁的五千士兵卷入了惊天巨浪之中。 面对一千骑兵,没有了兵营,没有辎重粮草的阻碍,五千步兵就宛如待在宰的羔羊,只有被骑兵屠杀的命运。这就是骑兵的优势,在平原地区,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就是一个杀手锏。 何潘仁心中一阵慌乱,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但战事不容他多想,隋军已经杀来,惨叫声已经四起,鲜血染红了地面,一些机灵的士兵已经跳入渭水,准备游到对岸。 这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就算出了太阳,河水依旧冰冷,衣服被打湿,游泳更加不便,而相对于被杀死,渡河绝对是上上之策!看着有人又游到了对岸,许多人心中蠢蠢欲动,又看了看身后混乱的人群,他们再也忍不住,纷纷跳进河中,奋力的朝着河对岸游去。 “哎!”何潘仁叹息一声,跳下战马,“噗通”一声跳下河。 经过一个时辰的收割,战事逐渐平息,此战隋军斩杀敌军五百余人,俘虏两千多人,李靖这才带着俘虏回转大营。 李神通到达武功,丘师利接到消息,立刻迎了出来:“哈哈,副总管大驾光临,武功县有救了!” 李神通摆摆手,叹息一声,道:“别提了,中途被隋军伏击,虽然损失不算大,但粮草辎重损失不少。” 丘师利道:“这个不妨,武功县内粮食不少,足够兄弟们食用。” 李神通略一沉思,道:“我在武功以东扎营,以成掎角之势,贤弟以为如何?” 丘师利鼓掌大笑:“如此甚好!” 李神通在武功东边两里外扎下大营,丘师利从城中送了粮食出来,李神通稍解燃眉之急。 延安郡。 自从与杜如晦分别之后,房玄龄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曾经一度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经过数日的思考,他决定还是去寻找李渊,在他看来,天下群豪之中,最后问鼎天下的只有李渊一人。 这一日,刚踏入延安郡威宁县,在一处山脚喝水解渴的时候,房玄龄意外的听到了一个消息。 原本在冯翊郡一带活动的孙华,因为阴世师大军的到来,孙华担心不敌,将大军撤出,此刻正在威宁县外的蟒头山上稳定了下来,经过打听,房玄龄知道孙华有两万多人,实力不小。 这让房玄龄心中一动,他在酒肆沉吟半响,终于做出决定,要是能说服孙华,这可是一个大功劳。若是白手去投,恐怕只能是一个小喽啰,李渊不一定会看上自己。 想到此,房玄龄扔下几片铜板,问了路,朝着蟒头山走去。 蟒头山在威宁县二十里外,还有一段距离,况且山路有些难走,他走了两个时辰,这才到了蟒头山脚下。 山脚下,几名喽啰正在巡逻,见房玄龄一副书生摸样,喝道:“什么人?” 房玄龄施礼,道:“我是齐州房玄龄,有事要见孙大王,还望通报一声。”平素房玄龄绝对不会如此放下身段,但此刻有求于人,不得不将礼数弄周全。 那小喽啰瞧了房玄龄一眼,道:“文绉绉的,教人好生不习惯。哼,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看了一眼旁人,道:“你们看着他,我去禀告大王。” 房玄龄在山脚下等了半响,那小喽啰回来,这一次满脸堆笑,道:“房先生,大王有请!” 房玄龄心中一喜,这小喽啰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孙华的态度,当下他信心满满,跟着小喽啰上山。沿着弯弯的山路,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房玄龄这才看见前方的山寨。 此时大门紧闭,几名身着布衣的喽啰正在巡逻,那名小喽啰在下面大喊:“开门!” 几名喽啰看着那人,道:“啊,原来是二狗子,你去哪里找来的娈童,看起来倒是白嫩,但也太老了!” 二狗子怒喝:“放你娘的狗屁,这是大王的贵客,还不快开门!” 几名喽啰大吃一惊,赶紧打开城门,二狗子笑道:“房先生,这些人粗俗无礼,不要介意,请随我来!”说着,二狗子在前面带路,将房玄龄引进大厅。 大厅里,主座上坐着一个大汉,腰宽体胖,足有八尺,看见房玄龄进来,他走上两步,哈哈大笑,声音有如洪钟:“这位一定是房先生了,我在冯翊之时,就听闻先生大名了!” 房玄龄施礼,道:“孙大王廖赞了,玄龄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孙华摇头:“先生大才,足以定国安邦,胜我等多矣!” 两人分主宾坐下,一名小喽啰端上酪浆、酒水。 孙华虽然看起来是一个莽汉,但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两人寒暄几句,孙华直奔主题:“房先生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房玄龄微微一笑,问道:“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不知道大王的志愿,是天下?还是一地?!” 孙华摇摇头,道:“孙某不过乱世一莽夫,哪有逐鹿天下之能,只不过混一口饭吃,保家人平安罢了。” 房玄龄又问道:“那大王以为,何人能得天下?” 孙华喝了一口酒,道:“如今瓦岗李密,气势正旺,中原、山东无不归心,可逐鹿天下。” 房玄龄摇摇头,道:“此人雀占鸠巢,架空翟让,瓦岗早晚必有内讧。何况洛阳虽然危险,但洛阳守军乃百战精兵,更有王世充率兵支援,李密想要拿下洛阳,恐怕不易。一旦李密失败,内部矛盾加大,瓦岗旦夕瓦解。” 孙华微微沉吟,又道:“西秦薛举,有陇西十余万战马,精兵无数,一旦杀进关中,可成摧朽拉枯之势,席卷天下!” 房玄龄又摇头,道:“薛举虽然雄才,但出身低微,见识浅薄,其子残暴不仁,不能收揽民心,要取天下,何其难也。” 孙华见两次建议,均被房玄龄否决,心中微微不喜,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房玄龄说的有理,于是又道:“南梁萧铣,乃是皇帝帝胄,江陵萧家,威望极高,当可趁乱重兴霸业!”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此人办事犹豫,处事不决,乃一庸才,不足为虑!” 孙华想了又想,暗想此人从京城来,莫非是代王说客?于是又道:“听闻代王殿下先是大破李秀宁,后又斩卫玄等叛徒,更是将其全家灭门,杀伐决断,可成大业?” 房玄龄端起酪浆,饮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孙华,笑道:“隋室江山,民心尽失,已如那垂垂夕阳,即将没落。更何况以大王的身份,恐怕不妥。” 孙华踌躇,他看着房玄龄,道:“那先生以为,何人当笑傲天下?” 房玄龄见火候已到,他微微一笑,道:“唐国公李渊,出身关陇,在太原经营多年,手下精兵无数,自从太原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所经之处,无不倒戈而降,取天下者,必定是唐国公!” 孙华有些疑惑:“房先生,听说李渊被阻挡在大河对岸,若不能进兵关中,何以能成事?” 房玄龄猛地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大王若是能助唐国公渡过大河,一旦唐国公拿下大兴,大王必定封侯拜爵,位极人臣,成就岂是一个山大王!” 孙华听了,心中一热,他站起身来,“愿先生教我!” 第六十七章过河!过河! 从河东通往关中,有三条要道,第一条是蒲津渡,这条线路最短,路途也比较平坦,是最主要的通道,平时货物来往,都是走这条路。 其二,就是走风陵渡,但这条路要经过潼关,平时也可以走,但战争期间,此地就成了禁地,尤其是从太原杀来,除非拿下河东城,不然粮道就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所以没人会走这条路。 其三,便是位于冯翊郡的龙门渡了,龙门渡又叫禹门渡,自古在此地有鲤鱼跳龙门的传说,这一带河流湍急,平时渡河都需要小心。 响午过后,就在杨侑将李秀宁忽悠走,在营中读着兵书之时,位于龙门渡的隋军大营外,来了一群人,约有二十余人,有男有女。 这群人说话带着浓浓的韩城口音,一听就是本地人,他们赶着数十只羊,此外手推车上堆满了布袋,里面装的鼓鼓的,全是粮食。这些人走到隋军大营外,早有隋兵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这位军爷,我们是韩城的百姓,多亏军爷们在这里,这才赶跑了土匪孙华,我们特意送来粮食,还有一些牛羊,还望军爷们笑纳!”一个百姓高声回答。 几名隋兵看着远处咩咩叫的绵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看到绵羊被宰杀洗净,放在火上烤熟,又或是放入大鼎中煮熟,成为美食。几名隋兵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你稍等一会,我去通报将军!” 阴世师此刻在中军之中,踱步思考着,虽然目前将李世民挡在了河对岸,但眼下冬天来临,每一年到了一月份的时候,大河就会结冰,足足有数尺厚。这厚厚的冰层十分坚固,不要说人走,就算是重达五六百斤的辎重车也没有问题。 此时,阴世师刚写好了奏折,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只等纸上笔墨一干,就将奏折送往大兴城,向殿下报告此事。一旦李渊的大军利用大河结冰杀奔关中,这局势就不妙了。 他在中军帐中踱步,从女儿的信中,他看出杨侑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不错,这让他心中稍安,但女儿的信中,却又有一种让阴世师看不明白的东西,好像在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矛盾的东西存在一样。 阴世师摇摇头,他不明白女儿有时候自相矛盾的话,他努力将这种思绪抛掉。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在门外说道:“将军,营外有百姓送来米粮、牛羊,说是要来犒军。” 阴世师走出大帐,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营门口走去,到了营门,阴世师登上塔楼,朝外面看去,只见约有二十余人站在营门外,其中有四五个女子,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壮。 这时,门外一个百姓看见阴世师的装束,似乎是一位将军,他高声喊道:“这位将军,我是韩城县张家寨的村正,自从将军来到此地,强盗孙华畏惧将军逃走,将军让我们安居乐业。村民都捉摸着,要谢谢将军!” 说话这人约有四十多岁,声音颇为响亮,他继续说道:“我们凑了一些羊和粮食,还有一些美酒,希望将军笑纳!” 阴世师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百姓的反应有些奇怪,他们太镇定了,镇定得让阴世师有些怀疑。 这时,一名士兵蠢蠢欲动:“将军,收下吧,这么多羊,够兄弟们大吃一顿了!” 阴世师扫了那士兵一眼,士兵一哆嗦,低下头不再说话。 那百姓又说道:“将军,我等诚心而来,还望将军笑纳!” 阴世师扫过士兵,只见士兵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阴世师略一沉吟,道:“好吧,东西留下你们去吧!军营重地,你们切勿逗留!” 那百姓见阴世师答应了,大声的回答着,扭头走了,给众人说了几句,百姓将粮食、羊等赶到大营门口附近,头也不回的走了。士兵们欢天喜地,打开大门,将羊赶进大营,又将粮食、美酒搬了进去,这才关上营门。 是夜,隋军将羊全部宰杀,洗净切成大块,放进釜中,堆满柴薪,使劲的煮了起来,很快,整个军营中就有着浓浓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一名亲兵将煮好的羊肉给阴世师端了上来,“将军,刚煮好的羊肉,可香呢!” 阴世师点点头,道:“吃是吃了,可也要小心,守夜的士兵不能喝酒,其他的士兵也只能喝一碗。叫军需官按人头发放,可不能弄虚作假!” 亲兵点头,退了下去。 羊肉闻起来很香,阴世师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中,慢慢的嚼着,肉煮的很烂,吃起来不费劲。但阴世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又捉摸着战事。 他知道杨侑前些日子在练兵,目前正在攻打李秀宁,如果说殿下能够拿下李秀宁,这局势就好了许多。想到此,阴世师的脸上露出笑意。 阴世师是一个忠臣,他希望大隋越来越好,最好就像三百多年前的大汉一样,强盛、繁荣,四夷咸服。这些,在大隋在最鼎盛的时候,做到了,可是盛极而衰,很快就变得烽烟四起,宛如一个即将死去的老人。 大汉足有四百年,可是大隋连它的四分之一都没有,难道说,是气数已尽吗?在杨侑的身上,阴世师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是代王殿下稚嫩的双肩,能够负担起大隋的复兴吗?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了!” 阴世师回过神,道:“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兄弟们都抱着肚子喊疼!”那士兵说道。 阴世师大惊失色,他忙走出大帐,到了几个大帐查看,士兵们都抱着肚子,翻来覆去,在地上乱滚。这时,更多的士兵跑来,向阴世师报告着情况。 很多士兵都肚子疼,经过调查,阴世师发现凡是肚子痛的,都喝过了酒。那些百姓,有问题!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阵阵的喊杀声,一名哨兵跑来,道:“将军,有人袭营!” “是什么人?”阴世师问。 “好像是冯翊贼孙华!”士兵回答。 阴世师翁的一声,脑子顿时清醒了,这是孙华的计策,那些百姓也是他安排的!他急忙道:“不要出战,用弓箭射他们!”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士兵赶来,道:“将军,敌人放火箭,已经将大营点燃了!” 阴世师抽出横刀:“随我来!” 没有问题的士兵随着阴世师鱼贯而出,但此刻,孙华的大军已经杀进了大营,双方开始激战。 此时。 位于大河东岸的李世民大营内,李世民在不安的踱步,他力劝父亲走龙门渡,就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但一个多月过去了,依旧毫无进展,这让李世民颇为烦躁。 刘文静也在大营内,他看出了李世民的烦躁,笑着开解:“敦煌公不必心急,蒲津渡那边也没有消息。” 这一次攻打关中,分成了两派,其实代表着两个利益,一个是以李建成为首的陇西公派,李建成是长子,若是李渊建国,李建成必定是太子,所以很多人看好他。而另一派则是李世民为首的敦煌公派,李渊总是有意无意的说出让长子从政,次子带兵的想法,所以李世民代表着军权。刘文静就是看到其中的利益,这才决定投靠李世民,处处为李世民说好话。 李世民这时年轻,整个人身上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气,也正因为如此,显得不稳重。得意的时候,容易忘形,失意的时候,容易垂头丧气。此刻的李世民,眉宇之间,有着郁郁之气。他知道刘文静是在安慰他,可是他一心想要拿下龙门渡,拿下大兴城,成为父亲举义师的最大功臣,眼看毫无进展,怎能不郁郁。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外高声道:“将军,出大事了!” 李世民一愣,尚未开口,那士兵闯了进来,脸上却带着喜色:“将军,河对岸不知怎地,突然大火冲天!” 刘文静尚未说话,李世民已是一跃而起,奔出营门,跨上战马,朝着河边狂奔,还没有到河边,李世民就看见了冲天的大火,隐隐地,还传来厮杀声。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虽然不明白,但在一瞬间,他立刻做出了决定:“弘基,你速速带一千兵马过河!” 刘弘基应了一声,回营点齐兵马,趁着夜色渡河。这些日子,李世民又打造出十艘小船,但此时远远不够,他急忙让刘文静带着士兵扎起木筏。 此时,阴世师面对孙华的进攻有些抵抗不住,隋军虽然从武器、训练度上都比对方要强,但奈何大部分士兵中了毒,丧失了战斗力,反而落了下风。 孙华手中提着大刀,在隋营一片乱杀,房玄龄在河边,带着数十人搜寻船只,但阴世师竟然将所有的船只全部烧毁,一只都不剩。这让房玄龄大为连连跺脚。 就在房玄龄连叹可惜的时候,一名士兵一指对岸,道:“先生你看!” 房玄龄朝着对岸看去,只见对岸有火光在移动,很快,他就听到了小船下河的声音,房玄龄哈哈一笑,道:“过河了,他们过河了!” 第六十八章危机 随着越来越多的隋军倒下,阴世师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消息送回大兴城,他不怕死,战死沙场是男儿本色,但若是李世民从冯翊郡南下,进而威胁到朝邑县,那么蒲津渡就危险了。 这个后果是可怕的,它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有一个骨牌倒下,接下来就会有无数个骨牌倒下。李渊大军一旦杀入冯翊郡,面对的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若是与李秀宁联合起来,大兴城又有几分胜算? 这个消息,要及时的通知大兴城,通知殿下,让殿下好有所安排。阴世师无奈之下,且战且退,此时他身边有战斗力的士兵不过千余人了。而孙华足足有上万人之多。 “杀!冲出去!”阴世师大声的喊着,他头上的头盔已经掉了,不知道在何处,但他已经来不及去寻找。他带着士兵朝着南方杀去。 大河边。 房玄龄一抱拳:“这位将军不知道如何称呼,我乃房玄龄。” 刘弘基跳下小船,看着房玄龄,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房先生,我乃刘弘基。” 房玄龄顿时肃然,刘弘基的父亲是河州刺史刘升,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房玄龄说道:“刘将军,久仰了!” 刘弘基哈哈一笑,道:“我说隋营怎么火起,原来是先生妙计!” 房玄龄摇摇头,道:“小计,此次还是孙华将军识大体,这才拿下隋营!” 刘弘基抽出手中横刀,脸上杀意正浓:“房先生在此稍等,敦煌公即刻就到。我先去杀几个人!”说着,带着士兵冲杀而去。 一炷香后,李世民得到消息,急忙渡过大河。房玄龄急忙上前,道:“玄龄见过敦煌公!” 李世民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拉起房玄龄的手,道:“若非玄龄兄相助,我等还困在对岸!这个大功,我一定向父亲禀告!” 房玄龄心中一喜,道:“多谢敦煌公!”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告着:“将军,隋军朝南突围。” “让刘弘基无论如何要拦住他!”李世民说道。 阴世师的身上已经满是鲜血,他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人的。他疯狂的砍杀,已经不觉得疼痛。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牵来一匹战马:“将军,快走!” 阴世师大喝道:“不,你走,你务必要将龙门渡失守的事情告诉殿下!” 那亲兵耳朵掉了半个,鲜血流下,他紧紧的抓住阴世师:“将军,卑职不过一介武夫,无才无德,死不足惜。将军是殿下重臣,负担着大隋的希望。将军,你快走!” 那亲兵说着,猛地将横刀放在脖子上,“将军,你若不走,卑职愿先走一步!” 阴世师大叫一声,他猛地一抹泪水,跨上战马。几名敌人见阴世师想要逃走,那名亲兵大喝一声,不顾一切扑上,阴世师叹息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南方狂奔,另有四五名骑兵跟随而去,保护着阴世师。 战马一旦启动,速度很快,步兵是拦不住的,此时刘弘基恰好赶到,看着阴世师一骑绝尘,只能是长叹一声。他们渡河而来,基本没有战马,要想追上阴世师,几乎不可能了。 李世民在河边得到消息,心中也是长叹。 房玄龄道:“敦煌公,玄龄有一个想法。” 李世民道:“玄龄兄但说不妨!” 房玄龄道:“兵贵神速,我以为此刻进兵,沿着大河南下,拿下蒲津关,唐国公便可渡过大河!” 适才两人聊天,房玄龄已经知道李渊的兵力部署,此刻提出建议。李世民听了,眼睛一亮,道:“好计!”回过头,吩咐着士兵:“速速将战马运过河!” 刘文静从突厥带回来五百名突厥士兵和二千匹马,李世民分到一半。此时火把点起,将两岸照的如同白昼,士兵们加速过河,李世民要直奔蒲津关。 就在李世民得到房玄龄帮助拿下龙门渡的时候,杨侑坐在中军帐中,也在等待着消息,这个出自于李靖的计划,一环套一环,如果成功,几乎可以将李秀宁歼灭。不过李秀宁有一个好部下,一个拼了老命为李秀宁的部下,所以使得这个计划功亏一篑。 不过杨侑并不担心,只要萧瑀成功,将丘师利说服,李靖又烧掉了浮桥,李神通的万余人就如瓮中之鳖,翻不起什么大浪了。那个时候,李秀宁最多只有两个县,局面就会好上许多,只要加一把力,捉住李秀宁,再设法稳住薛举,杨侑能够喘过气来,就可以逐步实施他的计划。 然而,计划是完美的,理想也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杨侑不知道,区区的一个书生房玄龄,将这一切全部弄了个糟糕。 在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对杨侑、对李世民、对李渊乃至于薛举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得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或是提前计划,房玄龄这个小小的蝴蝶,将两军的态势顿时改变了。 这一夜,李世民亲帅一千骑兵南下,中途一度追上阴世师,双方一场战斗,阴世师亲兵几乎死伤殆尽,他后来转向而行,朝着西方狂奔,这才躲过了李世民的追击,李世民找不到阴世师,毫不犹豫,立刻率兵南下,兵锋直抵朝邑县。 李世民亲帅士兵趁夜攻城,朝邑法曹靳孝谟见李世民势大,举城投降。随后,李世民将兵马驻扎在朝邑县,等待着大军南下。 清晨,枯黄的落叶上,布满了露水,杨侑早早起来,在军营里锻炼身体,此时他的心情格外高兴,李靖已经烧毁了浮桥,截断了武功与鄠县的联系,下一步,就是要围歼李神通了。 此时,李秀宁也得到了消息,何潘仁一脸的晦气,半跪在李秀宁跟前,失去了浮桥,让李秀宁陷入了被动。按理说这样的大罪,是要惩罚的,但李秀宁考虑到正是当初得到了何潘仁的支持,义军这才壮大,更何况,从这件事上来说,李神通也有责任。 所以李秀宁含糊几句,也就罢了,今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出城迎战杨侑,只要捉住了杨侑,反败为胜不是没有可能。 李秀宁很谨慎,杨侑的大营里不到一万人,还有两万人不见踪影,究竟在什么地方?李秀宁知道杨侑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装备精良,是隋军的杀手锏。为了防止隋军偷袭,李秀宁在两翼安排了士兵,在地上洒满了铁蒺藜,还用木头制作了拒马。 做完了这一切,天色已经亮了,士兵们也吃过了早饭,等待着出兵。 此时,杨梅在房中不安的走来走去,她向杨侑一再表示要拿下李秀宁,可是昨日几次试探,都被李秀宁的心腹女兵挡住,根本见不到李秀宁,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卧底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不久,李秀宁率领大军出城,外隋军大营半里处摆开阵型,但让李秀宁奇怪的是,隋军的营门紧闭,似乎没有打仗的准备,李秀宁忍不住皱眉,吩咐一个亲兵:“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的杨侑,正在侯君集、韦松的伴陪下,在营中观看士兵操练,这些关中大汉,长的又高又壮,又因为杨侑极力改善伙食,士兵们对杨侑很是拥护。 杨侑与侯、韦两人说着事情,杨侑笑道:“侯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日成家,方可立业啊!” 侯君集已经二十五岁,在古代这个年纪已经是晚婚了。杨侑的父亲元德太子,十五岁结婚,十九岁就生了长子杨倓,二十一岁生了越王杨侗和代王杨侑,那时候的人,大抵如此。 而韦松比侯君集还要小两岁,孩子都能走路了。 侯君集摸着脑袋,嘿嘿直笑:“殿下,她们都嫌我是个莽夫。” 杨侑哈哈一笑,道:“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好好跟着孤,他日封疆拜侯,还怕没有美人?” 侯君集一愣,“白猫黑猫?殿下,我不是猫。”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道:“殿下,李秀宁在营外挑战!” 杨侑呵呵一笑,道:“随孤来!”杨侑带着侯君集、韦松两人,慢悠悠的朝着营门口走去,到了营门,杨侑登上塔楼,极目远眺,就见李秀宁足足带了一万五千士兵,在营外摆开了阵型,准备要大干一番了。 杨侑冷笑一声,冲着营外的那名女兵,道:“你叫李秀宁过来,和我搭话!” 那女兵应着,跑了回去,片刻之后,李秀宁带着五百人出现在营门外,李秀宁喝道:“杨侑,你说今日出战,为何还不出营?” 杨侑笑了一笑,道:“刚才孤接到大兴城中传来一个消息,说孤养的一条狗死了。” 李秀宁大怒,道:“一条狗而已,死就死了,大不了再养一条便是!你快快出营。” 杨侑叹息一声,道:“心爱的小狗死了,自然没有心情,今日孤就不出战了,明日再说吧!” 李秀宁怒极,道:“无耻小贼,说话不算话!” 杨侑耸耸肩,也不理李秀宁,自顾下了塔楼,李秀宁还想再骂,几支箭羽飞来,在她身边落下,她咬着嘴唇,一挥手,“走!” 第六十九章李神通的悲剧人生 武功县,丘师利在房中踱步思考,此时,他已经得到何潘仁兵败,浮桥被李靖烧毁的消息。这让他对萧瑀的话多了一份信任之感,看来隋军这一次,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此时,隋军已经占据了上风,似乎随时可以拿下武功。 他在房中想了半响,终于下定决心。他换了一身便服,带着两名亲兵,化装成一般百姓,朝着窦璡的大营走去。此时窦璡与萧瑀正在营中下棋,一边说着事情。 萧瑀出身于江陵萧家,是南梁帝胄之后,在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儒雅的气质,他轻轻抬手,将一颗黑子落下,笑盈盈的看着窦璡。 窦璡顿时头大如斗,他已经连输了两盘,而第三盘随着萧瑀的这一颗黑子落下,大局便已经定了,就算窦璡想要挣扎,也不过多支撑片刻,但最终的结果,仍然是落败。 窦璡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失落:“国舅妙手,我不及也!” 萧瑀呵呵一笑,将黑子慢慢的捡回,放入棋盒之中,他缓缓开口:“之推,你觉得丘师利会投降吗?” 之推是窦璡的字,此时的窦璡已经五十多岁,与萧瑀大致相仿,他听了萧瑀的话,笑道:“李靖烧毁了浮桥,李秀宁首尾不能相顾,丘师利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萧瑀叹息一声,道:“我与他父亲相厚,自是不忍兵戈相见。” 萧瑀这话让窦璡沉默,其实算起辈分,李渊还是他的外甥,这让窦璡心中也有些不安,而让窦璡更不安的是,他已经得到消息,在灵武镇守长城的从兄窦抗已经决定投靠李渊,这就意味着,一家人要在战场上了。 萧瑀何许人也,一眼看出窦璡眼中的不忍,毕竟窦璡到了这个年龄,心中考虑更多的是家族和睦,兄弟团结。萧瑀笑道:“之推,自古以来,一姓效力多国,屡见不鲜,就如那三国诸葛兄弟,孔明事蜀汉,诸葛瑾事东吴,诸葛诞事曹魏,只要用心做事,殿下自然不疑。” 其实萧瑀的身份更为尴尬,他的远房侄子萧铣已经在江陵称帝。 窦璡一拱手,道:“国舅说的极是!” 其实古代大族从事多个势力是保持家族兴盛的一个办法,窦璡也不是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一时之间不忍手足相残,才有此等忧虑。 萧瑀又说:“只是可惜,那李秀宁竟然跑了,不然武功、盩厔等县,一鼓而下。” 窦璡道:“人生不如意十之,看来关中还需要一番恶战,方能平定。” 两人正说着,一名士兵在外面禀告:“启禀国舅、将军,武功县有人来访!” 萧瑀、窦璡两人相视一笑,窦璡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士兵将丘师利带了进来,丘师利施礼,道:“丘师利见过国舅、太守!” 萧瑀呵呵一笑,道:“贤侄何必拘束?你我叔侄相称即可。” 丘师利道:“罪臣不敢!” 萧瑀笑道:“来人,赐座!” 一名士兵送上软榻,丘师利坐下,萧瑀转过身子,依旧慢慢的捡着黑子,窦璡也不吭声,端起酪浆喝了一口,这二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知道丘师利前来,必定是心中有所动,但他俩偏偏不急,将丘师利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丘师利见两人沉默,心中越发的急了,他在软榻之上,坐立不安,几番欲言又止,偏偏萧瑀还在不紧不慢的捡回黑子,放入棋盒,窦璡则在一旁,时不时喝一口酪浆,仿佛那玩意十分美味一样。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又上前,道:“国舅,有军情禀告!” 萧瑀笑道:“报上来!” 那士兵略微迟疑,看了丘师利一眼,又看着萧瑀一脸的笃定,那士兵说道:“国舅,殿下两万大军已经渡过渭河,在李靖将军的率领下,准备对李神通部铁壁合围,他希望国舅能够及时出兵配合。” 萧瑀点点头,道:“你带话给李靖,我一定配合他打好这一仗!” 丘师利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大急,代王殿下能够抽出两万兵马,这证明鄠县的战事已经了结,恐怕正如萧瑀所说,李秀宁已经被擒住了,如今剩下的,就是要对付李神通这一支孤军了! “国舅,我有一计,愿献与国舅!”丘师利看着那名士兵就要下去,忍不住站起出言。 萧瑀停住捡棋子的手,他转过神来,正眼看着丘师利:“贤侄,你这是……” 丘师利半跪在地上,道:“国舅,师利乃一只迷途的羔羊,如今幡然悔悟,希望国舅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萧瑀眯起眼睛,道:“你说错了,这个机会不是我给,而是殿下。你若幡然悔悟,殿下也希望能看到你拿出一点诚意!” 丘师利明白萧瑀意思,他当即说道:“我以犒军为名,去李神通大营,可将其一举擒获!” 萧瑀沉默半响,道:“好!我等你消息!” 丘师利再度施礼,匆匆退下,朝着县里狂奔。 萧瑀、窦璡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帐外走进一人,如果丘师利在,他一定能够认出此人,正是适才通报军情的那名士兵,此人正是萧瑀之子萧锐。 窦璡笑道:“贤侄来的正是时候!” 萧锐道:“丘师利必然上当,这一次,我已经调集大军,准备接收李神通军中士兵。” 萧瑀笑道:“锐儿,此事一定要小心。” “是,爹!”萧锐说着,退了出去。 丘师利一路奔回武功县,此时他心急如焚,他一定要抢在李靖之前,擒获李神通,这样才能在新君面前有功。 他到了县里,将几名心腹叫到密室中,吩咐着,很快,十名心腹将匕首藏在怀中,跟着丘师利出城而去。随着丘师利出城的,还有五十名民夫,这五十名民夫也是他的心腹,此刻一身民夫打扮,推着小车,赶着十几只大肥羊,朝着李神通的大营赶去。 丘师利略微有些紧张,毕竟是深入大营之中,要知道李神通足足有一万人之多,而自己带的这点人,远不够一万人塞牙缝的,这一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就尸骨无存! 一行人到了李神通大营外,早有士兵喝问:“你们什么人!” 丘师利挥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他走上几步,眯着眼睛道:“你不认识我?” 那人仔细看了看丘师利,满脸堆笑,高声道:“原来是丘将军,小的眼拙,还望恕罪!” 丘师利呵呵一笑,道:“无妨,你们远来,着实辛苦,这不,城中的父老央我带些大肥羊过来,犒劳兄弟们!” 那人一听到有大肥羊,顿时笑开了花,他仿佛看到大肥羊被宰杀洗净,成为口中的美味,他急忙一挥手:“妈的,你们还愣着开什么,开门啊!” 几名士兵七手八脚上前,忙不迭的打开营门,那名伍长已经跳下哨楼,道:“丘将军,里面请!” 丘师利呵呵一笑,道:“副总管在何处?” 伍长回答:“在中军大帐!” 丘师利点头,看了一眼众人,道:“你们将大肥羊带走宰了,一会给兄弟们打打牙祭,我去找副总管!” 那名伍长应着,让士兵将大肥羊送到辎重营,丘师利带着十名心腹朝着李神通大帐走去。这时,李神通正在思考着如何守卫武功,他也知道何潘仁已经丢掉了浮桥,这意味着要想迅速的渡过渭水,是不可能的,为今之计,只有守住武功,等待着大总管的大军杀到,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禀告着,“副总管,丘将军到!” 李神通一跃而起:“请他进来!” 丘师利进来,一抱拳,道:“副总管!” 李神通呵呵一笑,道:“丘将军来的正好,我正有些事情要与将军商量!”李神通说着,示意亲兵端些酪浆上来。 一名亲兵出了大帐,但随后,就有四五名士兵走了进来,李神通一愣,道:“你们这是……” 丘师利不等他说完,从怀中掏出匕首,一跃而上,李神通大吃一惊,道:“丘将军,这是何故?!” 与此同时,丘师利带来的几名心腹将大帐中李神通的唯一一名亲兵擒住,李神通大喝:“来……” 他还没有喊完,丘师利手中匕首一挥,朝着李神通的咽喉刺来,李神通一个翻身,正要躲开,早有丘师利的心腹扑了上来,将李神通抓住。 丘师利上前一步,将匕首紧贴在李神通的咽喉:“住嘴,再吭声就杀了你!” 李神通脸色变了又变,他低声道:“丘将军,这何故,何故啊!” 丘师利呸了一口,道:“李秀宁已经被代王殿下捉住了,老子不再为他卖命了!” 李神通吃了一惊,一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这一摇头,匕首刺穿皮肤,疼的他直呲牙。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脚步声,那名亲兵走了进来,看到这幅情景,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时,丘师利心腹扑上,将那人牢牢控制。 李神通心中叹息一声,心想老子怎么如此倒霉?上一次在大营之中,就被李靖闯入擒住,而这一次,也是在大营中被人擒住,直娘贼,老子就那么倒霉吗? 这一幕,何其相似?! 第七十章平定武功 正在李神通暗自神伤的时候,丘师利手中的匕首紧了一紧,他冷笑一声,道:“李神通,听说你上次被抓住,好不容易逃掉了,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神通大怒,正要反驳,但一想到脖子上的匕首,身子不由软了下来,“丘将军,有话好好说!我李家待你不薄啊!你有何必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丘师利嘿嘿一笑,道:“大逆不道?” 李神通顿时脸色一红,刹那间又变得煞白,说到大逆不道,他李神通也是其中之一,萧瑀可以教训丘师利大逆不道,窦璡也可以教训丘师利大逆不道,但李神通就不能。 李神通在一瞬间,思绪如潮,他努力的思考着怎样说服丘师利。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丘师利匕首一紧,道:“别让他进来!” 李神通眨了眨眼,表示同意,他高声喝道:“谁?有什么事情?” 那人在大帐外回答,声音有些惊慌:“启禀副总管,隋军来袭!” 李神通道:“从哪里来,有多少人?” 那人回答:“从西边来,约有五千人!” 丘师利有些奇怪,就在他沉吟间,帐外那人又说道:“副总管,刚才根据斥候回报,东边的李靖似乎也有动静!” 丘师利心中一震,他急忙说道:“让士兵打开营门,放下武器,举白旗投降!” 李神通有些犹豫,他本来想要周旋一番,但隋军这个时候杀来,要是开了营门投降,事情就绝无回转的余地了,他李神通就会再次成为瓮中之鳖,哦,不,是阶下之囚,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逃走了。 但丘师利凶狠的看着他,眼神有如鹰隼,李神通急忙说道:“你告诉兄弟们,打开营门,放下武器,举白旗,迎接隋军入营!” 那士兵“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又高声问道:“副总管,你刚才是说……” 李神通勃然大怒,他大骂了两声着:“混蛋,没有听明白吗?要老子说几次,投降,投降,都他妈投降!” 那士兵还想问些什么,又被李神通一阵“混蛋、混蛋”的乱骂,无奈的走了,丘师利笑道:“副总管这一句投降,特别霸气。” 李神通叹息一声,脸上带着苦涩,道:“丘将军,你既然已经是胜利者,又何必出言讽刺?” 丘师利冷笑一声,道:“不错,按道理我本不该如此,但你李家,任人唯亲。当初我等投靠李秀宁,何潘仁、向善志、我丘氏兄弟,那个不是有一两万的兵马?可是如今?哼,你李神通又有何德何能,官居副总管?” 李神通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上位者必然要有制衡的手段,不然部下兵力过多,难以控制,就如某些功高震主的大臣必然被杀一样。但李神通此时不敢顶嘴,生怕吃亏,只能闷不吭声,只能将苦果往肚子里咽。 就在这时,萧锐率领的五千兵马赶到,这是一支郡兵,但有些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随着萧锐到了营外,人人均是诧异莫名,要用这五千人去攻打有一万敌军的大营吗? 但很快,敌军就给出了答案,哨楼上挂着一杆白旗,而敌军手中都放下了武器,低着头,垂着手,显得无比的沮丧、失落、不解。他们不知道副总管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尽管有着种种的疑惑,他们还是执行了李神通的命令。 萧锐微微一笑,道:“将敌人全部捆起来!” 几名士兵先是小心翼翼的进入大营,看到敌军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忙拿出绳索,将敌人捆绑起来。 经过半个时辰的忙碌,萧锐的五千人几乎将敌人全部捆绑起来,武器也都收藏了起来,片刻之后,接到消息的李靖也赶了过来。 李靖看到李神通的第一眼,他就眯起了双眼,“副总管,我们又见面了啊!” 李神通心中嘀咕着,他双眼带着疑惑,看着李靖,但李靖却不再看他,而且走了上去,笑道:“萧将军、丘将军,两位立下功劳,殿下必有厚赏!” 丘师利知道李靖是杨侑心腹,当即满脸堆笑,道:“丘师利不过罪臣,还望李将军多美言几句!” “丘将军客气了,以后都为殿下效力,只要尽心即可!”李靖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李神通,见李神通正一脸思索的模样。 萧锐这时说道:“敌军士兵已经完全控制,接下来,李将军该怎么办?” 李靖此时已经知道鄠县的战况,但他心思沉稳,说道:“丘将军这一万人由你整编,萧将军为副。”李靖又笑笑,道:“当然此事只是建议,还要听国舅指示!”李靖虽然受到杨侑欣赏,但萧瑀毕竟是国舅,论辈分还是杨侑爷爷辈,李靖不得不尊重萧瑀。 萧锐点着头,道:“家父让我一切听从李将军吩咐,不过,要我将李神通押回大营,有事要做。”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瞬间又消失了,他笑道:“既然国舅如此说,此地就由两位处置吧!” 丘师利、萧锐两人点着头,道:“此事一定办妥!” 李靖又道:“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里耽搁了!”说着,他迈步走出,经过李神通身边的时候,李神通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李靖身形略略一顿,走了出去。 随后,李靖率领一千骑兵绝尘而去,鄠县出现意外情况,接下来,就是要帮助殿下拿下鄠县了。以李靖的聪明,他也没有想到鄠县的情况一波三折,虽然没有大战,但却是险之又险,只差一步,就能捉住李秀宁。 萧锐这时吩咐着士兵,将敌军押往大营,丘师利与萧锐一同回到隋军大营,两人进了大帐,向萧瑀、窦璡施礼。 这时,士兵将李神通押解了上来,窦璡看着李神通,心中长叹一声。李神通是李渊的从弟,也就比窦璡低了一个辈分,是他的外甥,老年人的心境是逐渐向善的,窦璡却是不忍心。 萧瑀笑道:“李神通,你可服吗?” 李神通摇摇头,道:“我不服,这一次不过是有奸人背叛罢了,算不得本事!” 丘师利冷笑一声,踢了李神通一脚,道:“败军之将,几多口舌!” 萧瑀笑道:“丘将军不必动怒,如今李神通已经被擒获,还需请你盩厔一行!” 丘师利抱拳,道:“国舅放心,三弟之事,包在我身上!” 一匹浑身是伤的疲马,沿着小路慢慢的溜达着,阴世师猛地喘了一口气。经过一晚上的奔驰,此刻不仅是他,就马都吃不消了,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了。他只能放任战马慢慢走着,吃着地上的枯草。 前方出现一个村庄,依稀还能看见袅袅青烟升起,这证明村庄中还有人居住,他思考了片刻,跳下战马,手中拿着缰绳,朝着村子走去。此时,他身边的亲兵已经不知在何处,有的力战而死,有的为了引开追兵,生死未卜。 而阴世师的身上也布满了鲜血,此刻已经凝固,成为暗红色,牢牢的依附在战甲之上,显得很是吓人。 当阴世师一踏进村庄,村民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很快,人人四散奔逃,回到家中,将房门牢牢关上,生怕这个吓人的士兵杀了自己。 一间酒肆老板是一个中年汉子,他已经看见阴世师,正要关门,阴世师一步走上前,声音嘶哑而低沉:“烙几张饼,上点水,再把马儿喂一喂,用上好的马料!” 中年汉子哆嗦着:“军爷,小店已经关门了!” 阴世师一瞪眼,道:“你以为我没钱吗?”他伸出手去,在怀中摸了摸,不由苦笑,还真没钱。他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看着佩玉上的字迹,沉默了半响,递给汉子,“这个就当酒钱,你速速办来!” 汉子只看了一眼,看出那佩玉价值不小,当即摇摇头,道:“军爷,小店还不值这块玉佩,你就收回吧,我这就去做饼,给你充饥。” 阴世师想想,将玉佩收回,这是前妻所送,可惜前妻早死,不曾留下一男半女,只剩下这块玉佩睹物思人,他自然是舍不得了,“你放心,我回到大兴,会让人送上酒食钱!” 汉子一愣,他隐约看出阴世师不是普通人,他忙下去,吩咐妻子做些好菜,自己带着战马去喂了马料。 片刻之后,几张胡饼端了上来,老板娘又弄了一大碗酪浆,阴世师也顾不得其他,先端起大碗,咕嘟咕嘟喝了,这才一抹嘴,用手抓起胡饼咬了起来,他实在是饥渴交加,而且时间紧急,也顾不得什么贵族礼仪了。 阴世师吃了几块胡饼,这才觉得体力稍有恢复,他速度这才慢了下来,这时,老板娘又端上几碟小菜,有豆腐、豆子,居然还有几条渭水小鲤鱼,用面裹了,炸的金黄焦脆,闻着很香。阴世师也不客气,抓起鲤鱼就吃,鲤鱼的骨头已经被炸脆,阴世师不费什么力气,很快就将几条鲤鱼给吃了。 老板两口子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人是不是饿了几天?想一个饿痨鬼似的。但这话不敢说,阴世师身上的血斑足以让他们闭嘴了。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更有人高声喊道:“老板,快上些吃的,老子要赶路!” 第七十一章好消息,坏消息(上 阴世师站起身来,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他知道战马在后院喂着,当下也不答话,迈开步子,朝着后院跑去。 一人进来,看见阴世师的背影,这个背景他跟踪多时,是如此的熟悉,他立刻叫道:“兄弟们,阴世师在此!”那几人听见,纷纷抽出腰刀,喝道:“兄弟们,围住他,这次不能让他跑了!” 阴世师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在此处还能遇见这几人,真是阴魂不散,流年不利。他抢上两步,战马正在悠闲的吃着马料,他一把硬拽着牵走,朝着后门狂奔。此时前门已经全是敌人,只有走后门了。 后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个锁,此时让人开门显然来不及了。阴世师见那木门陈旧,提起脚来,朝着木门上猛踹,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反抗着阴世师的暴力。这时,两名敌人呼喝声近了,阴世师怒吼一声,蓄满了力气,一脚踢去,木门“啪”的一声,终于破了一个洞,阴世师大喜,沿着缺口又是几脚,大门终于破了。 那两人一转弯,恰好看见阴世师将后门打破,两人又是连声大喝,一人喊道:“阴世师,不要走!” 另一人则大呼:“阴世师,留下命来!” 阴世师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老子不走留下命给你?此时大门被踹开,他牵出战马,不顾背上伤痕累累,翻身上马,催马狂奔,此时战马吃过马料,又休息了片刻,有了一定体力。 那两人见阴世师逃走,又是大呼小叫,朝着前门奔去,他们的战马都在前门。 阴世师策马向着南方奔去,才奔出半里,身后呼喝之声传来,追兵从后杀来,阴世师猛夹马腹,战马跑了几步,忽然一声哀鸣,前蹄跪下,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该死!”阴世师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关键时刻战马竟然倒毙,这将阴世师逼上了绝路,他瞧了一眼前方,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密林,他跄踉几步,朝着密林奔去。 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阴世师朝着目标前进。就在他离密林还足有七八丈的距离的时候,追兵的战马喷着响鼻,已经近在咫尺,阴世师咬着牙又跑了两步,伤口崩开,鲜血流出了出来,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就要跌倒。 那几人哈哈大笑着,他们看出了阴世师的窘迫,他们只是李世民帐下的骑兵,其中还有两人是突厥人,他们身份低微,此刻看见阴世师这等平时高高在上的贵族,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心中越发开心。 “哈哈!”一个突厥士兵哈哈大笑着,用生硬的汉话说道:“纳命来!”他手中的弯刀劈下,带着风声,直奔阴世师的脖颈。 阴世师在地上一滚,躲过了这一刀。他虽然躲过了这一刀,可是体力也几乎耗尽,他躺在地上,猛烈的喘息不已,此时,背上伤口崩裂,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 突厥人哈哈大笑着,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他手中举起了弯刀,盯着阴世师的头颅,仿佛那是金灿灿的黄金!李世民曾经许诺,阴世师的人头价值百金,这是一笔多么大的财富!所以他们这几人才会紧追不舍,靠着突厥人神奇的追踪之术,终于找到了阴世师! 这一次,绝不会放过阴世师!突厥人手中的弯刀就要劈下,阴世师长叹一声,他不甘心吶!他愿意回到京城,接受殿下的惩罚,哪怕是被斩首,可他不愿意被这几个小兵杀死,这是一种耻辱,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啊!”的一声惨叫,突厥人手中的弯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阴世师睁开眼,只见突厥人的手掌上鲜血淋漓,竟然是被利箭射穿了,这人的箭法,竟然如此了得! 突厥人尚未大喝,这时,地面猛地震动起来,阴世师向着西方看去,只见西边黑压压的一片,竟然是一支骑兵!这一支骑兵至少有千余人,才会有如此的声威! 那突厥人也是愕然变色,在这个地方,竟然有一支千人的骑兵,难道说,他们已经深入到了京兆府的地界了吗?! 就在这时,几支箭羽激射而来,突厥人见势不妙,只能拨马而回,此时他已经没有了杀死阴世师的想法,就算那是黄橙橙的金子,也要有命去享用啊! 突厥人骑术精良,虽然一只手受伤,但仍然熟练的控制着战马,逃了回去。 “哼,算你逃得快!”骑兵之中,一个身着明光铠,头戴铁盔的汉子说着,他走近了阴世师,目光在他身上定格:“啊,阴将军!” 阴世师抬起头,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李将军!”他想要说些什么,背上的伤口被扯动,痛得他一呲牙。 李靖赫然变色,阴世师在此地出现,还全身带伤,这证明龙门出大事了!是李渊渡过了大河,还是其他势力杀了进来?纵然李靖沉稳老练,此刻心中也不由有些慌乱了,阴世师的意外失败,打乱了殿下的计划! 龙门渡一失,蒲津渡可能也会面临敌军的威胁!想到此,李靖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喂了阴世师几口水,阴世师精神这才略略一振,他强撑起身子,将昨日的情况说了出来,随着阴世师的述说,李靖的脸色变得铁青。 千算万算,在关中局势看似就要打定的情况下,李渊的一支骑兵杀入了冯翊郡,这大大的不妙,不妙啊! 李靖的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神采,在听完阴世师的话之后,李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阴世师说了半天,也累得够呛,他不停的喘息着,道:“幸好在这里遇见了你们!” 李靖眯起了眼睛,道:“你知道这是在那里吗?” 阴世师摇摇头,他一路向西逃奔,可以说慌不择路。但李靖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想不到在一夜之间,他竟然从冯翊郡跑到了京兆郡,位于咸阳以北的一处山村之中。 这一夜不知不觉竟然奔出了四五百里,这让阴世师愕然,难怪战马倒毙。若是高陵县一带南下,就能到达大兴城了,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李靖这时候吩咐道:“你二人送阴将军回大兴,务必要找大夫好好治疗!”说着又吩咐着士兵,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带给在鄠县的代王殿下。本来按照计划,李靖是要赶往鄠县,但此时,他决定临时改变计划。 鄠县。 看着李秀宁大军无奈撤走,杨侑的脸上露出笑意。兵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曹刿论战里面说的,杨侑此时,就是想要消耗李秀宁的斗志。杨侑还有一万多士兵不见踪影,这是李秀宁所惧怕的,一旦她轻易攻城,当着一万多的隋军杀出来的时候,李秀宁就会腹背受敌。 这个结果,以李秀宁的聪明,必然能够想得到。所以杨侑才会如此的笃定,李秀宁不会大怒攻打营寨。 杨侑在营中,吃过了午饭,略略休息了一会,又开始翻阅着奏折,其实多是一些杂事,比如趁着这些日子,又从永丰仓运回了一些粮食,又比如卫玄、元迈、宇文家的田地已经清点完毕,在万年、高陵、咸阳、新丰各县,几家的田产都已经收归国有,杨侑的计划就是下一步要将这些良田发放给百姓,好让他们安心生产。 关陇贵族占据了关中太多的资源,实际上据杨侑所知,历史上的隋唐,均田制都无法顺利实施,一来是士族、贵族的抵抗,二来是耕田不足,不能足额发放。这些贵族要用,但也要有所限制,不然就成了掣肘。 杨广迁都洛阳,一部分关陇贵族跟着在洛阳扎根,分散了关陇贵族的势力。同时,也因为杨广去江都,又带着了大批以关陇贵族子弟为主的禁军骁果,这才让杨侑能够借着卫玄的案子,痛下杀手,一举拿下了卫家、元家、宇文家。 这是敲山震虎,它带来的后果有两种,一种就是关陇贵族服服帖帖,而另一种就是背叛。如果是服从,杨侑会留着他们,如果是另一种,杨侑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对敌人仁慈不是仁义,而是犯罪,无论是战争还是政治斗争,都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善意。 将近黄昏,杨侑终于得到了萧瑀传回来的消息,丘师利迫于压力,终于选择了投降,他以犒军为名,趁机生擒了李神通,李神通的一万大军不战而降,可以说,这一战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但却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丘师利还表示,愿意去劝降在盩厔县的三弟丘行恭。说道丘行恭杨侑对他比较有印象,此人英勇善战,立下战功无数,却是一个酷吏,同僚都很怕他。贞观末年,有人告发代州都督刘兰成谋反,刘兰成被擒获后,被判腰斩之刑,丘行恭竟然生吃了刘兰成的心肝,十分残忍。 这种人,可用,但杨侑必然会有掣肘他的手段!此时的杨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还不知道东北方已经发生了巨变。 第七十二章好消息,坏消息(下 铁蹄如雷,一千骑兵拨转马头,朝着东方前进,其他的步兵则在副将的带领下,渡过渭水,朝着鄠县进发,李靖心急如焚,他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李世民渡河之后,必然会去攻打蒲津关,以便让困在对岸的李渊大军过河。 攻打蒲津关的时间点,李靖无法判断,但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昨夜可能已经发兵南下,冯翊郡从北到南,不过两百路的路程,若是快马南下,此刻蒲关渡恐怕已经落入敌手了。 一路上,李靖催马直奔蒲津关,毫不停留。 就在李靖心急如焚的时候,杨侑也接到了李靖传回来的消息,这个让消息让杨侑心中一惊,响午接到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足以让杨侑安心。可是杨侑想不到,不过半日,一个更为恶劣的消息,足以将杨侑推入万丈深渊。 龙门渡,竟然被攻破了!阴世师驻守在龙门的一万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就被孙华给攻破了!孙华,此人不过一个山贼,看来在他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不管他身后有何人指点,龙门渡已经失守了。 李靖的做法没有错,虽然他违抗的军命,但在杨侑看来,李靖这一次做的很对,龙门渡、蒲津渡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在龙门渡失守的情况下,需要对蒲津关做出了解,才能及时部署。 杨侑负手,在大帐中不安的走来走去去,天下枭雄,数不胜数,这一次,又是谁给了自己一记闷棍?杨侑不是善类,这个仇一定要报。就在这时,帐外有士兵禀告着:“殿下,营外有一个书生求见。” “书生?”杨侑一愣,问道:“他从哪里来?” 士兵回答着:“从大兴城来!” 杨侑迟疑了片刻,道:“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书生进来,双手一抱,作了一个揖:“学生杜如晦见过代王殿下!” 杨侑心中一震,这人竟然是杜如晦?历史上号称房谋杜断的杜如晦?杨侑笑道:“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一名士兵端过软墩,杨侑示意他坐下,道:“先生远道而来,可有赐教?”杨侑说话的时候,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忧虑。 杜如晦有些奇怪,他一路上大致了解了一些事情,隋军虽然兵不多,但却兵甲齐备,比李秀宁精锐的多,这一战,只要调配得当,当可大胜。 此时,杜如晦并不知道龙门渡因为房玄龄的计谋发生了异变,事实上就连阴世师都不知道出谋划策的乃是房玄龄。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殿下,克明愿投效殿下,不知……” 杜如晦的话还没有说完,杨侑却是哈哈一笑,他将心中的忧虑压下,大笑着上前,道:“先生大才,愿来大隋,是孤的福气,是大隋的福气啊!” “以先生之大才,孤自然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杨侑哈哈笑着,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杜如晦心中有些奇怪,这时的杜如晦还不出名,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而已,他想不到杨侑为何会如此的开心。杜如晦作揖:“殿下廖赞了,臣愿效犬马之劳!” 杨侑呵呵一笑,道:“先生远来,想必尚未用餐吧,来人,一会多加一份饭食!” 此时将近黄昏,是该用餐的时候了,杜如晦谢过,两人聊了几句,这时,士兵将食物端了上来,一碗米饭,一碟白菜,一碟水煮羊肉。杨侑笑道:“杜先生,军中艰苦,莫要嫌弃。” 杜如晦摇摇头,道:“殿下客气了,菜肴一荤一素,搭配的极好。” 军中的伙食其实一般,但羊肉煮的很烂,吃起来很香,杨侑这时候有些不满的是没有辣椒,前世他爱吃辣椒,可算无辣不欢,但辣椒出自于拉丁美洲,产自于墨西哥,明末才传入中国,这时候,航海技术还不算发达,根本无从去寻找。 两人吃了一些,杨侑放下筷子,问道:“先生是从大兴城而来?” 杜如晦道:“惭愧!”说着便将在大兴城中发放米粮之事说着,杨侑大笑:“怪不得我说先生有些面熟,原来如此!” 杜如晦接着将与房玄龄的争执,各自分道扬镳一一说了。杨侑听了眼睛一亮,他心中猜到了一些。杨侑问道:“先生,我有一事,愿先生教我。” 杜如晦连说不敢,杨侑将龙门渡的事情说了,杜如晦也吃了一惊,道:“殿下,臣以为此事必定出自于房玄龄之手!”顿了一顿,杜如晦又说道:“而且,臣以为他一定会让李世民连夜南下,夺取蒲津关!” 蒲津关。 李靖的一千铁骑已经到达了此地五里外,李靖带着十余骑前去探查。此时蒲津关一片宁静,但城墙上红白相间的旗帜已经表明,它不再属于大隋所有,李靖有些踌躇,想要凭借一千骑兵拿下蒲津关,显然是不现实的,即使在知道对手兵力部署的情况下,依旧很困难。 李靖的目光炯炯,他在思考着,怎么办?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李靖的脑海中浮现,但他发现一时之间,没有好办法。 就在这时,李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一挥手,几名士兵随着他走下山坡,不远处是一处密林,足有两里宽,树上的叶子已经所剩无几,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落叶,战马沿着小道向前,缓缓的走着。 夕阳最后的余光洒在树间,有着一片金黄,在一片金黄中,几匹战马出现在李靖不远处。那是敌军的装束!李靖身边的士兵按住了横刀,就要拔刀出鞘! 李靖冷冷的目光看向前方,那人一张年轻的脸上,本来带着喜悦,此时却有着惊讶,但惊讶过后,却是讪笑,带着浓浓的讥讽之色。 居然是李世民!他来到此处,是要做什么?李靖想着,这时,李世民突然带着骑兵退了回去,双方都是骑兵,人数又差不多,要是打起来,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李靖一挥手,道:“走!”士兵们缓缓退了回去,李靖回头,见李世民依旧骑在战马上,脸上带着讪笑的表情,李靖一咬牙,道:“走!” 大部队在五里外,但战马的速度很快,不多会,李靖就赶到了,他一挥手,率领南下。 鄠县。 李秀宁忧心忡忡的负手而立,杨侑两度欺骗他,这让李秀宁深感忧虑,何潘仁的浮桥被烧毁,意味着武功县危在旦夕,可是李秀宁空有三万大军,却不敢率兵支援。 想必隋军已经做到了种种准备,在半路上伏击自己,最大的可能是在建设浮桥的时候,率兵杀出。就算半路上没有伏兵,一旦鄠县空虚,鄠县可能就要失去了,如果那时候武功县又丢失,那么李秀宁几乎就要无家可归了。 这让李秀宁很纠结,如今的局面进退两难,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这时候,有马三宝在身边出谋划策,李秀宁觉得当不至于如此心烦。可惜,鄠县一战,马三宝为救她而死。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杨梅在外面说着:“小姐,我做了咸蛋瘦肉粥,你吃一些吧!” 不说则已,被杨梅这么一说,李秀宁顿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明日还要出战,还是吃一些的好,想到此,李秀宁道:“你进来吧!” 杨梅走进屋中,将碗碟放在桌上,道:“小姐,还有些烫,可要小心些。” 李秀宁答应着,坐了下来,只见咸蛋瘦肉粥带着清香,让人有了食欲,李秀宁吃了两口,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杨梅傻乎乎的笑了笑,道:“在家里的时候,没有什么吃的,只要这样煮粥。” 李秀宁笑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说完,她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恐怕没有几天,这鄠县就要被隋军夺走了。 杨梅十分乖巧的说道:“多谢小姐!”说着,就要跪下,李秀宁急忙扶住她,道:“小孩子,哪来这么多规矩。”其实她比杨梅不过大了四五岁而已。 杨梅起来,道:“我看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李秀宁呵呵一笑,道:“我这里与旁人不同,你不必拘束!” 杨梅点点头,她额上黑漆漆的一片,将清秀的脸庞染黑了,手指尖上也有些黑泥,想必是煮粥弄脏的,李秀宁心中叹息一声,不知道怎地,她忽然想起了腹中的孩子,他忽然觉得对不起柴绍,即使她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不管怎样,两人是夫妻,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她的腹中曾经怀着他的骨肉,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她的脸上露出戚戚之色,顿了一顿,她反应过来,收敛了神情,坐下来,将那碗粥吃尽了。杨梅拍手笑道:“吃完便好了!” 李秀宁笑道:“你做的粥,很好吃。” 杨梅开心的笑道:“小姐若是喜欢,我愿意天天为小姐做粥!” 李秀宁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哪有天天吃粥的!” 两人正说着,李仲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总管,不好了!” 第七十三章突如其来的大火 隋军大营,杨侑已经用完了晚餐,实际上他只是略略吃了一点,冯翊郡的局势骤变,完全打乱了杨侑的计划,通过杜如晦的言语,两人均猜到这一次龙门失陷,是因为房玄龄的缘故。 书生有时候很可怕,他们只需动一动脑子,就能杀人,而数量绝对比侯君集这等猛将要多。有时候书生也是惹不得的,不然某一本书上就会出现你的大名,让你遗臭万年。 “先生,如今该怎么办?”杨侑问道。 杜如晦沉默,半响之后,回答道:“殿下,以我之见,让李靖在冯翊郡与李世民周旋,而我军速速拿下鄠县,活捉李秀宁!” 杜如晦的意思,杨侑懂,这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然后腾出兵力对付李渊,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大部分的兵马还在鄠县以北,此时杨侑手上只有五千人,要拿下鄠县,一点也不现实。 杜如晦心中在微微叹息,他也明白杨侑将事情告诉他的含义,据说诸葛孔明喜欢用这一招,然后观察他人的反应,试探此人是不是可用。不过杜如晦知道杨侑不是试探,而是龙门渡真的出了事情。 在杨侑将隋军的兵力部署一一给杜如晦说了之后,杜如晦也皱着眉头苦思,两面受敌,不是好事啊!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帐外说道:“殿下,鄠县有情况,城内有大火,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侑听了,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大帐,朝着营门小跑而去,远远地,就看见鄠县城中,居然火光冲天。 鄠县城内,李秀宁一张秀脸阴沉,李仲文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其实事情很简单,但也谁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以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因为杨侑慷他人之慨,使得城中粮食不足,李秀宁又不肯向百姓要回,生恐引起百姓的不满,此时李秀宁算领教了杨侑的无耻,她害怕城中可能有奸细,趁乱挑拨百姓,引起民心哗变,所以默认了那些粮食归百姓所有。 李秀宁的考虑很周到,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军中粮食不足,她就减少了粮食的发放,可是士兵们哪管这些,这几日连着出兵,人困马乏,军中又多是食欲旺盛的壮汉,那里吃得饱? 几名士兵吃不饱,又喝了一些小酒,脑子就热了起来,满大街的乱溜,恰好看见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俗话说,食色性也,几个大汉就动了心思。 本来以李秀宁治军之严,以前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但此时这几人喝了点酒,脑子一热,又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立刻上前动手动脚起来,吓得那少妇贴着墙角溜走,几名大汉嘿嘿一笑,将少妇围在中间,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更有几名士兵按捺不住,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少妇脸上胡乱摸着。这少妇性格温柔,吃了大亏,只能在那里无助的哭泣。恰好少妇的夫君来寻,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大怒。 这男人姓张名威,在鄠县也算小有名气,家中有良田上百亩,是鄠县的首富,李秀宁都要卖一些面子,张威见到这种情形,勃然大怒,立刻带着家丁将几名大汉围了起来,双方大打出手,在小巷子里激战。几名士卒喝醉,有些力不从心,两名大汉被张威家丁抓了起来,剩下的一个见势不妙,撒腿就逃。 张威家丁追了半响,居然让他给逃了,张府家丁将两名大汉捆绑住了,带回家中,就是一顿皮鞭,直打得两名大汉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就在这时,逃走的那名士兵回到营中,说了事情,当然这厮不免添油加醋一番,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张威,自己反成了义士,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士兵们不明白情况,见到兄弟被抓,顿时群情激扬,叫嚷着要去张府领人! 一行人约有五十余人,手中拎着横刀棍棒,朝着张府杀去,一路上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加入,整个队伍越来越庞大,将近张府的时候,居然将近五百人! 这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人,在门外喧哗着,要张威交人。而一些士兵则趁乱猛踹大门,张威得到消息,派家丁守在大门两侧,用弓箭射击,试图赶走这些人。 一轮箭雨射出,覆盖范围足有十余步,士兵有人中箭倒下,不断的呻吟着。 张威想要敲山震虎,将这些头脑发热的士兵吓走,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反而激起了士兵的反抗,这些士兵见有人受伤,顿时大叫着,情绪更加高昂,更加猛烈的冲击着张府。 一些士兵还兵分两路,准备包抄张府后门。张府虽然有不少家丁,也有不少弓箭、兵器,可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作战能力都无法与这些汉子想比,他们很快仗着人多,杀进了张府。 士兵杀进张府,有人抢钱,有人抢女人,有人放火,整个张府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虽然在一开始,李秀宁就得到了消息。而在第一时间,李秀宁也做出了最有效的对策,急忙赶往张府。 可是她还是慢了一步,当她赶到张府,她看到的是张威的头颅被高高的挂在竹竿之上。早在一片混乱之中,张威被一刀砍死,有人恨他入骨,将头颅砍下,挂在了竹竿之上。 此时张府大火越烧越旺,李秀宁阴沉着一张脸,她没有想到张威已经死了。张家在鄠县虽然算不上名望,但却有不少良田,是城中首富,李秀宁本来还想和张威商量一下借粮的事情,这一下是别想了。 张威死了,不是小事,接下来要如何安抚城中的富户?要让富户们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意外,而不是她李秀宁策划的抢粮行动? 李秀宁一阵头疼,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士兵上前,低声说着什么,李秀宁顿时就变了脸色。 城外,隋军大营外,杨侑看到火起,心中也在犹豫着。事实上他虽然在鄠县有所安排,但这场大火显然并非杨侑的授意。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李秀宁不惜用这种办法引自己出营决战吗?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杨侑附近,他一抱拳,走到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杨侑不断的点头,思索着。 杜如晦觉得这个从暗处走来的人有些奇怪,他在此人的身上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很阴冷,让人感到森森的寒意,这让他有些不安。 此人正是独孤武师,独孤武师因为上一次的失误,使得杨侑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大的缺陷,若不是李靖及时将消息传回,恐怕皇宫就要被攻破了。自从那件事情之后,独孤武师给人的感觉就是变得有些沉默而阴冷,这让某些人有害怕他。但也正是杨侑需要的,作为一个锦衣卫的头目,和善慈祥一点都不可取,只有阴森、冷漠才符合他的身份。 当然杨侑并不担心,他还有小桂子这个后手,两者相辅相成,不至于失去控制。 杨侑在听独孤武师说完之后,顿时冷笑一声。在这一瞬间他有了一个主意,李秀宁此刻在他的心中一惊无足轻重,随着李渊入关几乎成了定局的情况下,杨侑的对手就从李秀宁换成了李渊。 就算抓到了李秀宁,对李渊造成的影响几乎是微乎其微的,成大事者,又有几人在乎亲情?刘邦如此,李世民也是如此。 杨侑低声吩咐着什么,独孤武师一抱拳,低声道:“殿下放心,此事一定办妥!” 一炷香功夫后,鄠县城南。 这一带是贫穷人家的所在,尹羽翼在此地埋伏了多时,这些日子他一直居住在这里,等待着机会,当杨侑将消息传入城中,尹羽翼立刻开始部署起来。 在一片黑暗中,尹羽翼和其他兄弟奋力将藏在了几日的菜油一罐一罐的搬出来,然后均匀的洒在牛圈、茅草房上。就在尹羽翼做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在城东,也有几名汉子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杨侑撤走不假,但却在城中留下了隐患,正如李秀宁所想的那样,一旦城中有变,这些人立刻会响应,给李秀宁致命一击。接到杨侑的消息,这些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在一些紧要的地点,浇满了火油,然后将火石点燃,放起了大火。 如今这时节本来就天干物燥,火借油势,顿时火势熊熊,将鄠县的半个天空都映红了,李秀宁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失落,这个局面是她没有想到的,当初杨侑撤出鄠县,就让李秀宁疑惑,可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又不可能将鄠县丢弃不要。 就在李秀宁神色变幻莫测的时候,一个人喘息着,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姐!”那人喘息着。 李秀宁定睛一看,竟然是杨梅,只见她头发散乱,微微隆起的胸脯不断的起伏着,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李秀宁皱眉问道:“杨梅,怎么了?” 杨梅猛喘了一口气,说道:“县衙里好多坏人,他们在府中见人就杀,还有人放火!”杨梅说着,手一指天空。李秀宁朝着东北方看去,只见东北方也是火势熊熊。 这时,又有士兵匆匆赶来,说道:“大总管,有七八人杀上东门,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李秀宁这下是真正的变色了,原来杨侑的计划是这样的吗?她不由万分悔恨,又中了杨侑的诡计!这时,隐隐约约地,从东门传来厮杀的声音,隋军似乎已经大批杀入城中了! 一瞬间,李秀宁的心中犹豫不决,这鄠县是要守,还是不守? 第七十四章再夺鄠县 当初杨侑撤出鄠县的时候,在城中留下了暗哨,他们有的藏在了城南的贫民区,有的则扮成引车卖浆之徒,李秀宁一时之间,不能察觉,就在城中火起不久,他们接到独孤武师的消息,顿时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先是在城中各处烧火,引起城中混乱,然后又聚集在一起,合力夺了东门,随后,在他们的接应下,隋军开始趁乱入城。杨侑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事实上还在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犹豫着如何拿下鄠县,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捉一个李秀宁已经不是大事了,他只希望,在李秀宁的身边,那一颗棋子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隋军入城之后,攻势很猛,他们沿着道路一阵猛杀,李秀宁毫无防备之下,一时之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无法组织处有效的抵抗。李仲文这时匆匆过来,道:“大总管,还是撤出去吧!”他受了伤,脸上有着血痕。 李秀宁有些犹豫,鄠县是她的根基,她很不愿意放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立刻率兵杀回来。可是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无法判定究竟还有多少隋军的卧底,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这时,厮杀声已经近了,仓促间组织起来的士兵显然无法抵抗隋军,被隋军一路追杀,而让李秀宁奇怪的,还有一点,隋军的单兵素质似乎很高,夜晚对他们的影响不大,视线很是清晰。 李秀宁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当隋军杀到城北的时候,李秀宁决定撤退了,夜战,她不占优势啊! 在一片混乱中,侯君集骑着战马,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李秀宁在张威的府上,他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身后几名亲兵紧紧跟随。杨侑在城外,思考着这一战李秀宁会如何处置。 杜如晦在一旁,他有些怀疑这是杨侑的计划,他眼中闪动着思索的表情,就在这时,杨侑问道:“杜先生,你认为李秀宁会怎样?” 战,还是不战?杜如晦也在思考着,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殿下,我认为他会撤退。” 杨侑“哦”了一声,笑着用马鞭一指前方,道:“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隋军的压力之下,李秀宁最终选择了撤退,这时侯君集带着十几人杀了过来,他没有杨侑思考得那么深,在他看来多杀几个人,擒住敌人的将领,就是最大的功劳了,但他遗憾的是,他有军命在身,他只能带兵呼啸着冲了过去,沿路两边试图阻挡他士兵纷纷被砍死,犹如大海被劈出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李仲文急忙道:“大总管,你先走!” 李秀宁跳上战马,这时她看见了杨梅,伸出手去,示意杨梅上马。 杨梅摇摇头,道:“小姐,你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秀宁咬咬牙,心想杨梅不过一个小丫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她策马正要走,这时,就听侯君集再身后大叫了一声:“李秀宁慢走!” 随后侯君集的声音,只听弓弦响动,李秀宁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声惨叫。 就在那箭羽激射而来的时候,杨梅竟然用身体为李秀宁挡住了这一箭,恰好正中背部,箭羽穿透了她的胸膛,鲜血淋漓。杨梅的眉头皱着,吐出一口鲜血,道:“小姐,你快走!” 李秀宁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突然想起了马三宝,马三宝也是用自己的生命救了她,这才让她逃出了鄠县,而此刻,是这个看起来软弱的少女,用她的身子挡住了这一箭,也是为了让她逃出鄠县! 难道说,鄠县是个不祥的地方,要让这些人一个一个为自己而牺牲吗?李秀宁顿时热泪满眶,她不顾一起的跳下战马,一把抱起了杨梅,将她扶上了战马,自己则是一甩腿,跃上战马。 远处,侯君集冷冷一笑,再度大喝一声:“李秀宁,看箭!”说着,箭羽激射而出。 李秀宁心中吃了一惊,这时,李仲文从一边杀出,他手中的横刀一劈,将箭羽劈落,“快走!” 李秀宁叹息一声,策马疾奔,这时杨梅又咳嗽了几声,嘴里鲜血流了出来,李秀宁心中大急,道:“杨梅妹妹,你再坚持一下,到了盩厔,我找几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杨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抬头,就此昏迷了过去。李秀宁马术精良,她一边控制着战马,一边替杨梅将伤口包扎。她将杨梅的胸衣撕开,露出了小麦色的肌肤,然后将袖子撕下一块,从杨梅的腋下穿过,仔仔细细的包扎了几圈,这才勉强止住了奔涌而出的鲜血。 这时,李秀宁被一块玉佩吸引住了,那块玉佩不是很名贵,但此时原本白色的玉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宛如鸡血石一般,李秀宁将玉佩拿在手中,看着上面的“杨”字,身子突然一个激灵,但很快,她就摇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杨梅的眼睛依然闭着,轻声在说着什么,李秀宁仔细的听着,原来是:“小姐快走!”,李秀宁心中感动,她将目光收回,她把玉佩收入怀中,然后策马疾奔,朝着盩厔县奔去。 此时,看着李秀宁远去的背影,侯君集冷笑一声,同时他感到了一丝后怕。他是按照殿下的指示做了这一切,实际上他的第二箭没有箭镞,根本无法杀伤李秀宁。 重点是第一箭,这一箭的力道恰到好处,而那个女孩子也避免了要害被侯君集射中,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 究竟殿下弄出来的这个组织是什么?他们的纪律性、严谨性几乎让人吃惊,以身相救,骗取李秀宁的信任,若是一个不妥,就有可能丧命,她竟然不怕死?而在以后的日子,这个少女必须要有足够的机智,才能在全是敌人的坏境中活下来,不然就会尸骨无存! 想到此,侯君集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同时他也知道,殿下让他做这件事,代表着足够的信任。他侯君集只有肝脑涂地,以死报之。一阵冷风吹来,侯君集回过神,他举起手中的横刀:“杀!” 杨侑在城外目视着鄠县,杨梅虽然聪明,是这批孩子中仅仅次于黄云的,但她毕竟年轻,能够负担起以后的重任吗?杨侑的心中没有底。这让杨侑想起了后世那部出名的影片,无间道。 这一次的无间道,能够成功吗? 李秀宁策马急奔良久,身后只有了十几个女兵,大军已经散了,兵败如山,兵败如山啊!幸运的是,隋军并没有追来,似乎在收拾残局,此时众人身后的火光渐渐小了,想必是鄠县的局势逐渐稳定,隋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李秀宁并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是有着重重的挫败感,她和杨侑交手几次,都是失败了,第一次在蓝田,杨侑是诡计,用无耻的言语。第二次在鄠县,杨侑还是用诡计,虚虚实实,欺骗了自己。 而这一次,则更为窝囊,要不是那几个废物杀入了张威家中,会有这一切吗?李秀宁心中失落。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呻吟声,这个呻吟声不是杨梅传来的,而是附近。 “什么人,你们去搜寻一下!”李秀宁说道。 几名女兵跳下战马,沿着大路两旁向前搜寻,道路两旁全是密林,此时月光不明,几人寻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听着女兵的回报,李秀宁暗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难道是杨梅的声音?她摇摇头,心想可能是听错了,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正要跨上战马,这时,身后的密林处,有声音响起:“救救我!” 李秀宁一拍脑袋,刚才都收向前搜寻,却忘记了后面,两名女兵拔出横刀,小心翼翼的上前,这才发现在枯黄的草丛中窝着一个人,借着火把,勉强能看清楚是个男人,身着铠甲,但全身上下,全是鲜血。 几名女兵吃了一惊,那人却说道:“是,是大总管吗?”这时候,带兵的女将不多,李秀宁是一个,所以这人才现身相见,出口询问。 李秀宁闻言,跳下战马,她走到那人面前,恰好那人抬着头,她顿时吃了一惊,道:“你是向虎?” 向虎点点头,道:“卑职,正是,向虎!”他两个字两个字的说出话来。 李秀宁这时变了面色,向虎是向善志的侄儿,此时向善志镇守盩厔县,按理说向虎也应该在盩厔县才对,可是此刻他满身鲜血的在这里出现,难道说是盩厔县出了什么问题吗? 想到此,李秀宁上前一步,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向虎挣扎着,断断续续的道:“大,大总管,今天丘师利来到盩厔,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丘行恭请了叔父赴宴,却将叔父扣押,我、我得到消息,这才拼死杀了出来!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 还没用听完,李秀宁就已经脸色铁青,她本来是想要去盩厔县,再做他图,这个时候,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向虎最后的几个字没有说出来,反而是一阵抽搐,竟然是死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名女兵上前,在他脸上一抹,让他闭眼。 李秀宁踱了几步,盩厔县是万万不能去了,她一挥手,“去司竹园!” 司竹园是她起兵之地,此地竹林茂密,河流纵横,足以藏身,而且离草堂寺不远,一旦情况紧急,还可以躲进圭峰山中,是目前最好的栖息之地,几名女兵应声,朝着司竹园奔驰而去。 第七十五章蒲津渡 清晨,天色有些雾蒙蒙的,空气中挂着水滴,西风冷冷的吹着,有些寒冷,这样的天气仿佛随时就会有一场大雨。 此时鄠县城中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这一战,几乎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就擒获了李秀宁部一万余人,此外夜间的鏖战,敌军被杀死三百余人,余下的都一哄而散了。 不久,杨侑接到消息,李秀宁成功逃亡司竹园,这个消息让杨侑微微安心,而从侯君集带回来的消息,杨侑初步判断出,杨梅这一颗棋子基本上会牢牢的插在李秀宁的身边。 此时盩厔县的消息也已经传来,丘行恭在其兄丘师利的劝说下,设计抓获了向善志,投靠了大隋。这么一来,李秀宁帐下的主干人物,除了李仲文、何潘仁,其他诸如李神通、丘师利、向善志、段纶等人,或被擒,或弃暗投明。 这一场战役,激烈的战役并不多,更多的是谋略、分化,利用李秀宁部帐下各个将领出身不同,势力纷杂的特点,逐个击破,取得了预想的战果。此时李秀宁部已经被溃败,接下来该怎么办,杨侑的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在杨侑耳边说道:“殿下,我以为这一次宜安抚群盗。”他知道杨侑杀人如麻,因此劝着,杀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杨侑回过头,看着杜如晦,笑道:“杜先生有何见解?”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殿下,李秀宁部已经被击溃,根据军需官的供词,李秀宁已经没有了粮食,此时翻不起什么大浪了。我以为,殿下可留人镇守鄠县,除了罪大恶极的俘虏,均可宣布无罪,让他们回家。” “如果殿下舍得,还可以发放粮食钱帛,这些人一旦回去,必将广为传颂殿下恩德,只要他们不再跟随李秀宁,李秀宁就不能再度兴风作浪。” 杜如晦缓缓的说着,杨侑听了,眼睛一亮,其实这也是他的心思,不过杨侑却是笑着补充,道:“杜先生的话甚合我意,只不过,这些人可不能全放。” 杨侑笑了一笑,他登上城头,看着远处云雾朦胧,密林若隐若现,他缓缓的说道:“精壮且没有家眷的,孤会让他们从军,以弥补他们的罪过,其他的就放回家,让他们安心生产。” 杜如晦眼睛一亮,道:“殿下说的极是。克明思考有所不足。” 两人说着,这时,从北边传来马蹄声,一名士兵上前禀告:“殿下,李靖将军到了!” “哦?速速叫他来见孤!”杨侑说道。 李靖奔驰一夜,脸上带着微微的倦意,他走上两步,半跪在地上,道:“臣李靖见过殿下!” 杨侑笑道:“李爱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礼!”说着,杨侑目光一凝,正色道:“李爱卿,蒲津关怎样了?” 蒲津关,李世民的目光瞧向了对岸。对岸是一座土城,张瑞恩领着两千兵马守在那里,牢牢的控制了要道,此外还有屈突通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与李渊相持。 李世民能拿下蒲津关,全靠朝邑法曹靳孝谟,靳孝谟与丘师利使用的办法同出一辙。 蒲津关是封锁蒲津渡的关隘,此地驻扎了三千兵马,平时粮食蔬果,都是靠朝邑县提供,靳孝谟以犒军为名,带着化装为百姓的士兵,从而拿下了蒲津关,李世民进入了蒲津关之后,立刻将蒲津关的两个城门关闭,严禁蒲津关的一切消息外泄。 只不过,李世民没有想到,在蒲津关外,他竟然遇见了李靖。他自然是认得李靖的,当初李靖在马邑,发现了刘武周想要造反的企图,就赶来了太原,想要告发刘武周。因此在太原,李世民见过李靖几面,不说有多熟悉,但那张脸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哼哼,李靖,早晚要你好看!李世民心中想着,此时他也知道李秀宁前后输了几仗,这一切都是拜李靖所赐!这个小人,一定要抓住他,千刀万剐,方才解心头之恨。 眼下,摆在李世民眼前的,是如何拿下那座土城。此时虽然拿下了蒲津关,但隋军在对岸有土城,李渊想要渡河并不容易,只有拿下那座土城,父亲的大军才能进入关中。 李世民在城墙上踱步,这时,房玄龄来到李世民身边,道:“敦煌公,对岸土城紧扼要道,必须要尽快将它拔掉。” 李世民摇摇头,道:“对岸已经知道蒲津关失守,要想骗他们不容易。” 房玄龄想了想,道:“我有一计,不知道敦煌公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点头,道:“先生请说!” 响午时分,蒲津关的城头上,挂满了红白色的旗帜,这代表着蒲津关已经落入了李渊的手中。殷开山觉得奇怪,派人将蒲津关旗帜由赤红色变成红白相间的旗帜一事,通报了李渊, 李渊接到消息,心中也是奇怪,他立刻派人前去召集李建成、裴寂、唐俭、柴绍、刘政会、温大雅等人,要他们进帐议事。 裴寂正在帐中休息,这些日子拿不下河东城,更对张瑞恩镇守的土城毫无办法,这让裴寂觉得有些丢脸,毕竟当初是他力主走蒲津关这条路,如今被困在这里,表明他的眼光实在是差。 就在这时,有士兵前来禀告:“裴长史,唐公有请!” 裴寂应着,随口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那士兵回答:“启禀长史,好像是殷将军派人传回消息,说蒲津关的旗帜变成了红色旗帜。” 裴寂脸色一变,他心中猜想着,莫不是刘文静渡过了龙门渡?不然,蒲津关怎会如此?他一边想,一边匆匆而去。裴寂踏进大帐,李建成、唐俭等人已经到了,裴寂尚未施礼,李渊说道:“玄真,快快请坐!” 此时,李渊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心中大为高兴。他让那名士兵将所知的一切说了,李渊这才看着众人,道:“诸公以为,这是那一支人马?” 柴绍道:“或许是蒲津关的守将弃暗投明?” 李建成摇摇头,道:“这不可能,我军尚未杀到,蒲津关就公然叛变,岂不是将自己置于水火之中?” 裴寂沉吟道:“莫不是敌人的诡计?” 裴寂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皆是沉默,这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李渊知道蒲津关被拿下,可能就会出兵猛攻蒲津渡,那时候,趁着大营空虚,河东城出兵,恐怕就很容易拿下了。 唐俭这时说道:“唐公,卑职以为,还是先探明情况再做计较。” 李渊生性谨慎,对唐俭的说法很是赞同,他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门外有士兵说道:“主公,右领军大都督派人求见!”此时,李建成爵位为陇西公,官职为左领军大都督,统领左三军。李世民爵位为敦煌公,官职为右领军大都督,统领右三军。 “世民?”李渊心中疑惑,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士走了进来,他脸色通红,想来是赶了很久的路,他半跪在地上,道:“主公,这是右领军大都督的书信!” 李建成上前接过书信,递给李渊,李渊打开一看,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哈哈一笑,道:“做得好!”说着,将书信递给了李建成。李建成匆匆一看,交给裴寂,又是一抱拳,说道:“恭喜爹。” 李渊哈哈一笑,道:“生子当如刘寄奴,世民果然不负所望!” 裴寂心中暗骂一声,李世民得势就相当于刘文静得势,一想到他立下大功,遇见他的时候,总会摆着一张臭脸,裴寂心中就很不爽。 刘文静说服了突厥可汗,成功从带来了两千匹战马和五百突厥骑兵,这让李渊很开心,从此对刘文静很是信任,这让裴寂很不开心,他出身于名门,虽然不是闻喜裴家的本支,但在心里,出身于世家的他自然要比刘文静高贵许多。 其实在李渊起义前,两人关系很好,常常一起喝酒,抵足而眠,不过那时候,他们有着共同的话题,有着共同的利益。而此时,他们却因为利益而产生了矛盾,此刻是这样,历史上也是这样。 裴寂这时笑道:“唐公领导有方,因才唯用,这才能拿下龙门渡,实在是可喜可贺!” 裴寂的这个马屁让李渊很舒服,但李渊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很冷静的笑道:“如今世民已经拿下龙门渡,想必是连夜南下,一举拿下了蒲津关!” 李建成这时说道:“爹,既然二弟已经拿下了蒲津关,想必隋军得到消息之后,必定军心大乱,儿以为,可令殷开山出兵攻打张瑞恩!” 李渊点点头,这时,立功心切的柴绍说道:“唐公,我军既然出兵,想必屈突通一定会出兵援助。河东城西五里外,有一处密林,我愿领骑兵一千,埋伏在此地,伏击屈突通的援兵!” 裴寂点点头,道:“唐公,此计甚妙!” 李渊点头一笑,道:“既然如此,可速速出兵!” 第七十六章收编俘虏 鄠县城头上,雾蒙蒙一片,一阵冷风刮过,让人感觉到了初冬的寒冷。 在这一片寒冷中,杨侑听完李靖的汇报,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此时此刻,刚刚因为鄠县大捷的喜悦被蒲津关的消息冲淡了,杨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没有想到,蒲津关竟然会失陷得这么快,只是一夜之间,李世民就从龙门渡杀到了蒲津关,还将其顺利拿下。 蒲津关的失陷,意味着李渊的大军随时可能渡河,杨侑对屈突通不抱任何希望,历史已经证明了,他在河东与李渊对抗,只能说半斤八两,互相都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只希望屈突通能够延缓李渊入关的时间,而从这上面来说,实际杨侑已经达到了目的,李渊入关的时间已经被大大的延缓了。 解决李渊,是在关中这个要地,要靠杨侑的三万大军。这三万大军是杨侑的主力,他必须及时将大军北调,阻止李渊继续深入关中。想通此层,杨侑决定明日返程,鄠县让李袭誉前来镇守。 但在此之前,还有事情要办。 一万多名俘虏被绳索捆住,关在军营中,他们低着头,对未来充满了恐惧。隋朝末年,官府对造反的百姓,大多采取了高压的政策,杨玄感造反的时候,很多百姓只是因为取了粮食,就被樊子盖坑杀;来护儿的六儿子来整,在江南剿匪,也是因为无故乱杀,逼得百姓造反,匪越剿多。其实这还涉及到军功问题,所以官军杀了百姓,冒充反贼,来博取军功。 这些俘虏其中有不少府兵出身,心里都明白,此时觉得大难将至,命不久矣。 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年轻的小将,身着铠甲,头戴金盔,出现在众人面前。此人正是杨侑,他扫了一眼士气低落的俘虏,冷冷的扫视了一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很多人摇着头,少部分的人似乎认出了杨侑,声音带着畏惧:“代王殿下!” 杨侑笑了一笑,道:“不错,你们还有人认得孤,孤就是代王。” 俘虏们心中更加害怕,代王来到这里,是要将他们全部杀死吗?听说前不久大兴城内,卫玄、元迈这些反贼全部被杀死了,包括他们的家奴,听说那可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这时,杨侑扫过众人,他看出了俘虏脸上的恐惧,此时他需要加一把火:“你们跟着李秀宁造反,可知道造反是什么罪?” 侯君集在身后哈哈一笑,凶神恶煞的说道:“造反的,都是死罪,祸及满门,一刀喀嚓!” 俘虏被满脸络腮胡的侯君集吓着,很多人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面对死亡,害怕者永远是大多数,视死如归的人不是没有,只是相对而言,比例太少,而此时这些俘虏,大多数还是怕死的。 杨侑对侯君集的表现很满意,这个莽汉的言语表情都很到位,堪称影帝,恰到好处的吓唬了这些人。压抑的气氛中,一个年轻的俘虏,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忽然哭了起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杨侑这时笑道:“想要不死,其实很简单。” 很多人抬着头,看着杨侑,眼中突然充满了希望,殿下说的,是真的吗?殿下会饶过我们吗? 这时,杨侑笑着开口,道:“孤说你们可以不死,你们就可以不死,只要你们听话,不再跟着反贼李秀宁造反;孤说过的话,一言九鼎!” 众人看到了希望,几个家中有着老母妻儿的,急忙说道:“殿下,我们一定不会再造反。” 杨侑笑道:“说没有用,必须要做到。” “我们一定做到!”众人齐声,有了活命的希望,他们声音也大了起来。 杨侑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缓缓说道:“等一会,孤会让人给你们准备饭食,吃过之后,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会留下来,这些人,孤需要你们强健的身体,需要你们的生命,为大隋的未来而奋斗!” “当然了,作为你们忠诚的回报,孤给你们男儿所渴望的一切,权势、金钱、美人!只要你们让孤满意,孤绝不吝啬!” 杨侑的目光扫过众人,他看到了一些人的眼中充满了渴望,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贪婪!这种强烈的渴望、贪婪让杨侑很是开心,有了这种情绪在内的士兵,是战无不胜的。 杨侑又说道:“愿意从军的,为孤效力的,一会去找李靖将军登记!”李靖站出来,整个人身上有着一股儒雅的气质,让人心中安定。 “我愿意从军!”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说着,他全家已经死去,就剩他一人,可以说是了无牵挂。 “吃过饭之后,想要从军的,都来东门登记!”李靖说道。 杨侑又道:“余下的,不愿意从军的,孤也不会杀你们。你们可到侯君集将军这里登记,孤会让人送给你们两五斤米,十吊线,让你们做安家之用!” 俘虏们顿时又惊又喜,原本以为小命不保,想不到殿下不仅饶了他们一命,还送粮食和钱,让他们返家。众人顿时心中感激,纷纷叫道:“殿下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殿下,我愿从军,为殿下效力!” “殿下,我等回家之后,绝不再反,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众人纷纷大叫,俘虏营内声音四起,噪杂一片,杨侑满意的点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一半。杨侑并不奢望所有的人不再跟随李秀宁,但只要有一部分不再跟随,这就是好事! 杨侑走出大营,回到县衙,这时候,他想起了杨梅,杨梅中了一箭,生死如何?她是这批孩子中的佼佼者,如果这样死去,那就太不值得了。 此时,司竹园。 李秀宁跳下战马,小心翼翼的将杨梅扶了下来,尽管李秀宁给她包扎了伤口,但一路奔波,鲜血流个不停,伤口一直不能愈合,此时杨梅已经昏迷了过去。 李秀宁将手背放在杨梅鼻尖一试,还有呼吸,这让她心中稍安,急忙吩咐女兵去找大夫。 李秀宁在司竹园原本有一个庄园,当初她起义的时候卖给了一个小财主,但随着李秀宁势力的扩大,那个小财主又将庄园送给了李秀宁,对这个小财主的殷勤,李秀宁没有客气,她笑纳了庄园,毕竟这个庄园是祖传之物。 此时,在司竹园的庄园中,只有不到两百的家丁,其中多是女兵,为李秀宁打点着庄园的一切,这时正有几名女佣清扫着院子四周,看见李秀宁,心中都格外惊讶。 李秀宁和一名女兵抱着杨梅进了门,一名女佣急忙将她们带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刘秀宁把杨梅放在床上,为她盖上了洁白的被子,片刻之后,又有女佣端来热水。 李秀宁示意女佣将盆放在桌上,她亲手端过盆,将锦帕放在水中,轻轻的搓揉着,然后拧干,为杨梅轻轻的擦拭着脸蛋,只见杨梅的脸若白纸,让李秀宁十分疼惜。 李秀宁从脸蛋擦下去,一点一点的将杨梅身上的血迹擦净,这时,一名女兵将大夫带来,李秀宁急忙站起,道:“大夫,你一定要救她,不管用什么代价!” 大夫姓王,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医生,他擦了一把汗,点点头,道:“大总管,你放心!” 王大夫说着,放下肩上的药箱,稳步走到床边坐下,捉住杨梅的手腕,把起脉来。李秀宁不安的走来走去,她的心中十分焦急,杨梅救了她一命,如果她也死了,李秀宁觉得身上的罪孽太重了。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李秀宁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出了大汗,她伸手一摸,汗珠却是冷冷的,就像她的心一样。就在他焦急等到的时候,王大夫终于站了起来。 李秀宁急忙问道:“王大夫,怎么样?” 王大夫笑道:“大总管放心,她身上虽然有箭伤,但箭羽已经除尽,没有残留物,肺叶也没有太大损伤!” 李秀宁问道:“可是她为何昏迷不醒?” 王大夫道:“那只是失血过多,,我开几服药,只要按时服药,细心调养,修养一两个月,就没有大碍了。” 李秀宁点着头,道:“多谢王大夫!” 一名女佣从怀中掏出两吊钱,递给王大夫,他连连摆手,道:“大总管对我这么好,这钱要不得!”说着,他坐下来,摊开纸,写了几个方子。 送走了王大夫,李秀宁心中叹息一声,缓缓坐了下来。她在势力最为鼎盛的时候,足有七八万人,拥有盩厔、武功、鄠县、蓝田等地,对大兴城已经半包围,局势大好,只要再努一把力,拿下大兴城也有可能。 可是,三个月以后,原本占优的局面顿时荡然无存,先是蓝田县,然后是武功、鄠县、盩厔等县,一个一个的失陷,如今的局面比她当初造反的时候还要困难万分! 鄠县一败,有多少人被擒,多少人被杀,此时她一概不知,司竹园满打满算只有两百多人,再算上甘泉宫为数不多的守军,最多能够凑齐五百人。她数万大军都被杨侑灭了,这五百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李秀宁思索着,她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心中着实不安。她有心想要撤进终南山,在茫茫的终南山,隋军想要找到自己,并不容易,可是杨梅又身受重伤,在山中条件艰苦,万一受到感染,杨梅因此而死去,李秀宁又会觉得心中愧疚。 一时之间,她举棋不定。 第七十七章蒲津渡失陷 响午时分,隋军大营门口,李靖、侯君集安排了识字的士兵,正在认真的进行着登记,俘虏们身上的缰绳已经去除,有了生还的希望,他们的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 一万俘虏,最后约有七千人参加了军队,这个数目让杨侑吃惊,本来他的打算是有家眷的男丁不让入伍,但最后,他还是取消了这个规定,这些都是李秀宁的精锐,身体素质都比较好,唯一的问题是忠心度。 短时间内,这七千人会留守在西苑大营,然后将他们彻底打乱,三三两两插入隋军编制,再配合着杨侑的洗脑政策,以达到为我所用的目的。 作为新投靠杨侑的杜如晦,他趁着空隙,写了一篇奏折,递给了杨侑。这是杜如晦关于关中形势的分析,如今李渊进关的势头似乎很难阻止了,问题点在于,他的主力什么时候入关。 杨侑将奏折放在案几之上,负着手走到窗外,窗外冷风开始凛冽,空气被刮得呼呼作响。能够凭借寒冷的冬天,将李渊钳制住吗?在被薛举、房玄龄暗算了之后,杨侑不敢大意,他必须要打足十分的精神。 此时,他只希望屈突通像个男人,能够坚持久一点。只有屈突通尽量拖住李渊入关,杨侑才能从容调集兵马,与李渊父子一战。然而,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在东战场上,屈突通遭受了一场失败。 张瑞恩的两千士兵中,有近一半的士兵出身于关中,其中又多是冯翊郡人氏。所以当蒲津关城墙上旗帜,由赤红色变成红白色的时候,士兵们就已经明白蒲津关失陷了,他们开始在猜测着,蒲津关已经沦陷,那么冯翊县呢?朝邑县呢?是不是也沦陷了? 他们思念着家中的亲人,担心着他们的安全,这让士兵们心不在焉,就连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也不时的瞧向蒲津关的方向。 张瑞恩在土城中巡视,他看到士兵们三三两两在窃窃私语,他本身就是关中人,自然猜出了士兵的心思,蒲津关失陷,让士兵们心中恐慌不安,这种负面的情绪可不行。他将几名军官召集了起来,要他们安抚军心,鼓励士兵,同时严禁小道消息的传播,不然任由其发展,军心没有了斗志,殷开山一旦来攻城,又怎么守得住? 他刚刚将事情吩咐下去,就有士兵前来禀告:“将军,殷开山引兵攻城!” “这厮来得好快!”张瑞恩心中暗骂一声,急忙站起身来,吩咐着几名亲兵:“随我来!” 他登上城头一看,殷开山足足带了六七千人,在土城外虎视眈眈,敌军之中,有不少云梯、冲车,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容张瑞恩多想,殷开山已经下令攻城。 土城没有护城河,城墙也不高,只有两丈,前些日子能守住,除了隋军力战,此外还有屈突通的援兵,这才力保土城不失。此时,面对殷开山的进攻,张瑞恩不敢怠慢,士兵守在土城上,全力以赴。弓弩手神色凝重,手一松,遮天蔽日的箭羽飞出,天空顿时一暗,唐军数十人哀叫着倒下,阵型出现了缺口。 然而,这样的打击显然无法对唐军产生多大的伤害,不过两轮箭羽,唐军就杀到了城下,将云梯架在了上面。 “杀!”张瑞恩一声怒喝,手中横刀劈倒一名试图爬上土城的敌人,他有些紧张,殷开山这个时候来攻,很明显与蒲津关的事情有关,关中,可能沦陷了! 就在土城被殷开山围攻之际,土城外的隋军大营,也遭到了唐军的攻击,两面受敌,不能互相支援,局面很是危险,这个时候,他们需要在河东城的屈突通支援。 半个时辰后,河东城的屈突通听着士兵的回报,心中也在猜测着。他与李渊、裴寂等人不同,杨侑的事情,他大致都了解,而且他还知道殿下正在鄠县,围歼李秀宁。蒲津关失陷,不代表其他地方也落入李渊手中,何况大兴城是大隋的国都,城墙又高又大,岂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屈突通也明白,殷开山大举进攻土城,他必须要有所动作,不然李渊轻易渡过大河,这便是他的失职了,想到此,他立刻让一个名叫王建的振威将军,领兵五千,赶往土城。 王建得令,他点齐人马出城。此时土城战况传来,张瑞恩在唐军的攻击之下,岌岌可危,他急忙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就在官道两旁,柴绍目光阴冷,心中有些焦急,又有些喜悦,这种情绪是复杂的。他对李秀宁一往情深,最终抱得美人归,可惜李秀宁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隐隐的,有一种对抗自己的情绪。 这让柴绍的心中郁闷,同时也下定决定,要在李渊帐下多立军功,这样才能拴住李秀宁的心,所以这一次,他主动带兵,为的就是立下军功,一千骑兵,其中还有五百的精锐突厥骑兵,战斗力不俗,只要以破竹之势,拿下隋军的援军,立下战功的机会很大。 柴绍藏兵之处,是官道的必经之路,这个时候,他就在赌,赌隋军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官道上,不时有快马奔驰,那是两军的斥候在互相传递着消息。 柴绍擦了一把冷汗,他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瞧一瞧究竟,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士兵快步赶来,道:“将军,隋军来了!” 柴绍眼睛一亮,问道:“有多少人?” 那士兵回答:“应该是五千人,其中多是步兵!” 柴绍眯起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场大胜,他低声吩咐,“让他们前军过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士兵得令,将消息传了下去,一千骑兵屏住气息,等待着隋军上钩,一炷香之后,隋军噪杂的脚步声传来,柴绍探出头,透过树林看着远方,只见三百步之外,隋军一路小跑,显得很是急躁。 士兵们蠢蠢欲动,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将手放在了横刀之上,仿佛随时就要跃出,柴绍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很快,五千隋军就走过了一半,这时,柴绍冷笑一声,他站起身来,挥挥手,道:“杀!” 士兵们纷纷上马,跃出树林,朝着隋军杀去,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一千铁骑有如暴风骤雨,瞬间侵袭了过来。王建身在中军,看到这种情形,惊讶地合不拢嘴。 三百步的距离不短,可是也不长,尤其是蓄足了马力的战马,奔跑非常迅速,不过片刻,就已经杀到了隋军跟前,柴绍一挥手中的马槊,就刺穿了一个隋军的铠甲,那名隋军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王建被杀声惊醒,他回过神来,拔出横刀,喝道:“敌袭!不要慌乱,列队,列队!” 王建的声音在嘈乱的声音中显得微不足道,隋军一路奔来,体力消耗不少,柴绍的突然杀出,一部分隋军被吓破了胆,胡乱的叫着。一部分的士兵自发组织起来,利用地形对抗着骑兵。 然而在这条又宽又长的官道上,骑兵的优势被发挥的淋漓尽致,隋军虽然英勇的抵抗,但在一炷香之后,隋军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之后,军心开始溃散。 柴绍的心中痛快异常,这一战杀的很过瘾,而更重要的是,他及时的出言,向李渊进言,在官道两侧伏兵,打掉屈突通的援兵,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这让一些瞧不起他的人可以闭嘴了。 那些人总认为自己娶了李秀宁,才成为李渊的心腹,在他们的眼中,他柴绍不过是靠着女人,这才得到李渊的重用,不值一提。这种看法让柴绍很郁闷,他是一个高傲的人,绝不容许这种诋毁。 而这一战,他以一千骑兵击溃隋军五千兵马,将张瑞恩的援军击败,这个功劳,足以让他扬眉吐气,足以告诉那些人,他柴绍不是吃软饭的,不是靠着女人才能发迹的窝囊废! 柴绍手中的马槊宣泄着他的情绪,他已经不知道击杀了多少人,马槊已经血迹斑斑,上面还挂着碎肉、发丝,当他停下手中的马槊之时,隋军已经投降的投降,逃走的逃走,整个战场上,只有冷风凛冽,血腥味飘扬。 这一战,竟然擒获了两千多人,柴绍大喜,挥师回营。 此时,张瑞恩在殷开山的猛攻之下,已经支撑不住,而蒲津关的李世民看见土城大战,在房玄龄的建议下,他及时的派出数百人,过了渡口。 数百人过了浮桥,在土城外大声的呼喊:“快投降吧,冯翊已经被我们攻下了!只要你们投降,保你们和家人性命!”数百人一起高呼,声势震天。 隋军苦战良久,土城中士兵越来越少,士气低迷,援军又迟迟不来,在房玄龄的攻心战术之下,渐渐的斗志全无,相反,殷开山抓住机会,亲自上阵,他手中拎着横刀,一跃跳上土墙,顺手两刀,杀了两人。 这时,他看见了张瑞恩,心中一喜,奔了过去。张瑞恩正在苦战,他身上多处受伤,体力也有不支,他已经感到不妙了,进入援军来的太晚了,恐怕土城是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眼前亮光一闪,他急忙侧身躲过,可那柄横刀,如跗骨之蛆,紧紧追随。“铛!”的一声,兵刃相交,张瑞恩手臂一麻,横刀脱手而出。 殷开山冷笑一声,手中横刀再度劈下,顿时将张瑞恩的头颅砍了下来!殷开山不等头颅掉下,他上前捞起头颅,高高举着:“张瑞恩已死,降者不杀!” 第七十八章角力 随着张瑞恩战死,殷开山很快控制住了局面,一千余隋军进退两难,只得放下武器投降,殷开山杀红了眼,士兵们更是杀红了眼,他们一阵屠杀,在杀死两百余人后,闻讯赶来的李世民喝住了殷开山,八百隋军这才幸免于难。 李世民匆匆赶来,他让刘弘基留守蒲津关,自己带着百余人朝着李渊大营奔去。此时,屈突通大败一场,不久得到土城被攻克的消息,心中郁郁,只能加派人手,守卫河东城。 李渊早就得到消息,对于二儿子的优异表现,他需要做个一番表示,他亲自出寨相迎,李世民远远的看见李渊,忙走上几步,半跪在地上:“爹,请恕孩儿甲胄在身,不能跪拜。”身后房玄龄、孙华等人忙施礼。 李渊呵呵一笑,扶起李世民,笑道:“世民,你做得很好!” 李世民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喜悦之色,他得意洋洋的瞧了李建成一眼,只见李建成脸上也带着笑意,是那种出自于内心的喜悦,这让李世民有如打拳击一般,蓄足了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之上,对手毫无反应。 他又看了一眼裴寂,只见裴济一脸沉吟,似乎死了亲爹一般,李世民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渊这时看着房玄龄,笑道:“这位一定是房先生了,这一次仰仗先生了!”李渊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房玄龄很是受宠若惊,他连连施礼,道:“唐公兴义师前来,为民伐罪,乃是替天行道,我等不过是顺从天意罢了。”顿了一顿,房玄龄笑道:“这一次还是孙将军的功劳,多亏有他投靠唐公,拿下阴世师大营,玄龄不敢居功!” 孙华在房玄龄身后,听到房玄龄将功劳推到他身上,顿时面露喜色,道:“唐公,我不过一介莽夫,多亏房先生晓之大义,这才弃暗投明,孙华愿意追随唐公,共创大业!” 李渊哈哈一笑,这两人说话得体,李渊很喜欢,他眯起眼睛,道:“这一次两位立功不小,我自当赏赐!” 李渊又为房玄龄、孙华介绍了李建成、裴寂等几人后,众人进入中军大帐坐下,李建成坐在左首,裴寂在他下方,而右首则是李世民,刘文静在他下方,余下柴绍、唐俭等人按位置坐着,房玄龄和孙华在最后。 趁着人到齐,李渊让人挂起地图,他站起身,用手指着地图,道:“诸位,如今我军拿下蒲津渡,凑够地理上来说,可以顺利入关,但不瞒诸位,我军实在有着巨大的隐患。” 李渊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自从前年开始,无论是河东道各郡,还是关中道各郡,因为战乱的缘故,粮食歉收,而太原到此,路程遥远,运输不便,一旦冬天大雪封山,粮食不可能运输,也就是说,冬天一旦来临,我军就会缺粮!” 其实军中上层决策者都知道这一层,因此李渊这话说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众人也知道这是实情,一时之间,互相讨论着。房玄龄轻轻咳嗽一声,李世民顿时醒悟,道:“爹,孩儿愿领一万大军,赶赴华阴,拿下永丰仓!” 李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坐下来,道:“永丰仓是关中粮仓,北靠渭水,建在秦岭余脉上,地势险要,很难攻打!” 裴寂看着李渊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心中顿时米白了。这些话题他曾与李渊讨论多时,当时两人就达成意见,那就是派人说服华阴县令李孝常,利用他夺取永丰仓,以满足唐军的需要,这个时候,李渊旧话重提,就是想要激将。 裴寂忙说道:“唐公,我以为此事必须要智取,不可力敌!” 李渊满意的点头,这时,刘文静眼珠一转,他不甘裴寂邀功,急忙说道:“唐公,此事我有一个想法!” 裴寂冷笑一声,扫了他一眼,他对刘文静很熟悉,见他开口,心中猜到分。这厮一定是想要说服李孝常,拿下永丰仓。这件事情功劳虽大,但首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乃是他裴寂,就算刘文静说服了李孝常,他裴寂也有功劳,更何况孤身入关,非常危险,裴寂自持身份,不会去冒险。 李渊哦了一声,问道:“肇仁,你有什么建议?”肇仁乃是刘文静的字。 刘文静沉吟片刻,道:“我曾听闻华阴县令是李孝常,我愿去华阴说服他!” 李渊沉默不语,他扫了一眼裴寂,见他沉默不语,心中顿时有了结果:“如此,就请肇仁走一遭了!” 刘文静大喜,他作揖道:“唐公放心,我此去一定马到功成!” 鄠县。 收编俘虏已经接近尾声,李靖和侯君集忙的不可开交,这个时候,县衙内,杨侑踱步思考,杜如晦在一旁,道:“殿下,我担心蒲津渡有事!” 杨侑也想通此节,蒲津关失守,蒲津渡失守必定是早晚的事情,他瞄了一眼杜如晦,道:“先生有何良策?!” 杜如晦道:“我以为,李渊拿下蒲津渡,大军暂时不敢过河。” 杨侑笑道:“哦?这是什么原因?先生不妨说说看!” 杜如晦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李渊远来,必定粮食短缺,而河东城未下,他大军必定不敢尽数入关。” 杨侑点点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不过杜如晦是杨侑的幕僚,就要让杜如晦开口,不然旁人都以为杨侑如杨广一般,不喜欢纳谏。杜如晦得到杨侑的肯定,又说道:“但李渊肯定会出兵关中。” 杨侑知道这才是正题,于是问道:“先生以为,李渊出兵,第一目标会是哪里?” 杜如晦这时走到沙盘前,他指着渭河以南的一块高地,道:“殿下,我若是李渊,一定会派兵渡河,拿下永丰仓,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 杨侑点点头,此时王行本驻守在永丰仓,有一千人,虽然仗着地势,不容易被攻下,但永丰仓事关重大,一旦有失,大隋就会陷入粮食危机,同时,李渊必定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对杨侑会极为不利。 永丰仓,绝不容有失!想到此,杨侑吩咐着门外的亲兵,道:“宣李靖!”忽然,杨侑一摆手,又道:“慢!宣侯君集!” 杜如晦有些奇怪,他虽然投靠杨侑不久,但也看得出来李靖是一个帅才,而侯君集不过是一员猛将,永丰仓事关重大,为何宣侯君集而不是李靖? 杨侑笑了一笑,显然不愿意解释,杨侑走上两步,看着沙盘,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至今尚未对李孝常下手,这也是一个反骨仔,必须要除掉,这个任务可以交给独孤武师。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侯君集在帐外道:“殿下,侯君集求见!” 杨侑道:“进来吧!” 侯君集进来施礼,禀告着:“殿下,愿意回家的士兵米粮、铜钱已经发放完毕,他们的户籍所在也已经详细记录。” 杨侑点头,道:“做得好!侯爱卿,孤教你前来,乃是有事托付!” 侯君集精神一振,道:“殿下,可是去司竹园擒获李秀宁?” 杨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若是捉拿李秀宁,前番的努力岂不是付之流水?杨侑咳嗽一声,道:“侯爱卿,刚才孤与杜先生商议了一番,认为李渊很快就会拿下蒲津渡,出兵关中!” 侯君集被杨侑一个白眼镇住,当下不敢多言,静静的听着,“李渊入关,第一件事情,应该是要拿下永丰仓,孤给你五千人,你能守住永丰仓吗?” 侯君集一抱拳,道:“殿下,李渊敢来,我便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取了他的狗头献给殿下!” 杨侑摇摇头,道:“侯爱卿,你要记住,敌人与你兵力相当,可出战,若是过万,只可守营不出。” 侯君集愣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他们引兵攻打永丰仓,又该怎么办?” 杨侑道:“围魏救赵,你可引兵偷袭李渊大营!” 侯君集应着,杨侑让他连夜出发,赶赴华阴,侯君集退下去之后,杜如晦道:“殿下,李靖将军文韬武略,为何这一次不让他带兵?” 杨侑踱了几步,道:“杜先生,此事你日后便知!” 司竹园。 已是黄昏,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一间屋子里,烛光跳动,人影不停的晃动着,灯花不时崩裂,发出一声轻响。 李秀宁坐在软榻上,秀眉皱着,显得心事重重,眼光直勾勾的看着杨梅。杨梅还没有醒,在下午的时候,大夫已经为她清理了伤口,用绷带绑好,此时,鲜血已经不在流淌,但她的脸蛋依旧苍白,口中不时喃喃自语。 李秀宁没有吃晚餐,她没有胃口,他很担心杨梅的伤势,按道理这个伤势不重,应该醒过来了,但杨梅依旧昏迷,表示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比健康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 夜色渐渐的深了,李秀宁困意渐渐上来,但她仍然不肯睡觉,就在她头不断下垂又抬起的时候,她身子猛地一激灵。她分明听到了“小姐”两个字,她急忙看向杨梅,只见杨梅睁开了眼,十分虚弱的看着她。 李秀宁心中一喜,眼泪流了出来:“你醒了!” 杨梅的声音很低:“小姐,这是在哪?” 李秀宁擦了擦眼泪,她这是开心的笑,她安慰着杨梅:“这是司竹园,杨小妹,你放心,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杨梅挣扎着要起来,李秀宁急忙按住她,道:“不要动,免得震裂了伤口!”杨梅点点头,安静的躺在被窝里。李秀宁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间,让女佣煮点粥端上来,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些好饿。 第七十九章各有各的心事 天色幽暗,房间里有着浓浓的香味,李秀宁一口一口,像给自己的孩子喂食一般,喂杨梅吃着米粥,杨梅的脸上有些感动,李秀宁对她还算不错,做主人做到这个份上,算是良主了。 此时,杨梅的心中有些纠结,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思考着,她突然想起了杨侑的笑脸,正是他,让自己不再颠沛流离。杨梅又看了看李秀宁,见她轻轻的吹着米粥,生恐米粥烫伤了自己。 她心中感动,但她明白自己的任务,谁叫自己先认识他呢?她心中揣摩着,摸向了脖子,这一摸,让她就是一惊。 杨梅身子一动,道:“我的玉佩呢?!”她翻起身想要寻找,却扯动了伤口,忍不住哼了一声,眉头紧紧的皱着。 李秀宁急忙安慰着:“杨小妹,你的玉佩没有丢,我给你收藏着呢!”说着,她从怀中取出玉佩。杨梅接过玉佩一看,原本洁白的玉佩上面染了一点血渍,显得有些红色,但上面的那个字,还是那么清晰。 杨梅一声不吭的将玉佩放在手中,看着玉佩半响,忽然,她意识到什么,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这是父亲送的礼物。” 李秀宁顿时明白杨梅为何对这块玉佩如此的上心,她轻轻叹息一声,她也觉得十分疲惫,也希望这个时候,有亲人在一旁安慰自己。可是柴绍,你为什么不在这里?你可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 河东,李渊大营。 在计划确定之后,整个大营内一片忙碌,此时柴绍本来喜悦的心情被冲淡了,就在刚才,他偷偷摸进了房玄龄的大帐中,软磨硬泡半响,,得到了一个让他很不开心的消息。 他的妻子在鄠县,正被隋军围攻,虽然鄠县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但这已经让柴绍忧心忡忡了,他回到大帐中,不安的踱步。在岳父起义的时候,他因为行动不便,不得不抛弃了妻子回到河东,让妻子一个人独自面对隋军,这让柴绍的内心,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之感,这时,他多么希望能在妻子的身边,保护着她。 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匆匆走出了大帐,朝着李渊的中军大帐走去。此时李渊正在大帐中与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商议要事,听闻柴绍到来,李渊愣了一下,便知道柴绍为何而来。 就在刚才,次子李世民已经告诉了他三女在关中的情况,李渊在吃惊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惋惜。李渊觉得,就算是自己在关中,也未必有李秀宁做得好,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是连续几次挫败了屈突通、阴世师的大军,做的相当漂亮! 只是,想不到居然在蓝田败了一仗,隋军又在围攻鄠县,这让李渊又有些担心,他这时大致明白是谁在主导这一切,而在猜到之后,李渊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直娘贼!”自己还是心软,心软了啊! 鄠县正被隋军围攻,那么柴绍此来,想必是要领兵,前去救援鄠县,想到此,李渊示意让柴绍进来。 柴绍进来,就一拱手,道:“唐公!” 李渊眯起眼睛,看着柴绍,道:“嗣昌,坐!” 柴绍摇摇头,道:“唐公,我得到消息,隋军正在围攻鄠县,我担心秀宁有事,特向唐公借一支兵马,前去救她!” 李渊叹息一声,道:“嗣昌不要心急,秀宁是我的女儿,自然也不希望她有事!”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道:“鄠县路途遥远,要经过冯翊、大兴、渭南等地,长途奔袭不是良策!” 柴绍眼睛一亮,他听出了李渊的言下之意,不是不救李秀宁,而是需要一个稳妥的办法。他知道岳父一向老谋深算,沉稳多智,便强自按住心中的焦急,等着李渊的下文。 李渊自然心中有数,三女李秀宁在鄠县一带有七八万兵力,势力非常不错,就算在蓝田县败了一仗,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此时应该有四万左右的人马,只要需要及时派兵,将她救出来,就能大大增加实力。 在会议上,房玄龄、李世民没有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是考虑到鄠县被困,乃是打击军心的事情,为了不影响军心,只有不宣布了,等到此刻,李世民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鄠县的战事,很重要,关系到李渊的大业。 略略沉默后,李渊缓缓开口,道:“这一次,夺取永丰仓的计划不变,仍然是世民领兵一万,配合着刘文静拿下永丰仓。另外,我打算佯攻大兴城,兵马不多,只需要千余骑兵,在大兴城附近进行骚扰,将隋军主力吸引过来!” 柴绍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李渊的围魏救赵之策,他当即站起,朗声道:“唐公,我愿领兵!” 鄠县。 侯君集的五千士兵已经整装待发,侯君集脸上乐开了怀,这一战他收获不小,殿下又让他领兵去永丰仓,这又是功劳一份。他脸上露出笑容,道:“殿下,你就放心吧,臣一定守住永丰仓!” 杨侑看着他,道:“路上小心!” 侯君集应着,带着士兵打着火把,朝着永丰仓前进。杨侑目视他们走远,回到大帐中,将独孤武师找来,吩咐着事情。 独孤武师退下去之后,杨侑思考着,踱出帐外,西风清冷,一名亲兵为杨侑取来披肩,为杨侑披上。杨侑在大营中踱步,摸着披肩上疏密不一的针孔,心中一片温暖。 他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俘虏营。 一个声音传来:“哭,苦什么?真是让人心烦!” 一个女声呜咽着回答:“你还是男人吗?你且说说,你是几次被抓住了,连妻子都无法保护,你,你还是男人吗?!” 杨侑不觉哑然失笑,原来是段纶、李秀文两口子,说起来,着两口子也挺郁闷的,两次被自己抓住,上次为了换回李纲,杨侑不计较这两人的重要性,硬是用两个人打动了李秀宁,换回了李纲,想不到不过一个半月,这两人又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想到此,杨侑信步走了进去。段纶、李秀文两人被关在一间小小的帐篷里,帐篷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影晃动,勉强能看清楚两人的面容。杨侑进来,两人顿时停止说话,看着杨侑,李秀文朝着段纶身后一躲,段纶一挺胸膛,将李秀文护在身后。 杨侑笑道:“两位还有精神吵架,看这样子过得不错啊!” 段纶咬咬牙,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李秀文吓个半死,她觉得这一次性命不保了,别看她在家里凶,其实不过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一下段纶罢了,此时他已经知道杨侑的手段,那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啊! 李秀文头发散乱,趴在地上,道:“殿下,代王殿下,不要杀我!”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李秀文一番,他和李秀宁虽然是姐妹,可是性格相差太多,李秀宁和男人想比,丝毫不逊色,而且才能颇佳,远不是一个李秀文能比的。 杨侑站起身来,这两人,要带回大兴城,他们是杨侑对抗李渊的筹码之一,此外还有在萧瑀手上的李神通,也非常的重要。看着杨侑沉默不语,李秀文瘫在地上,吓个半死。 这时,杨侑一皱眉头,他闻到了一股臭味,他苦笑一声,吩咐士兵严加看管,走出俘虏营,想不到李秀文竟然被吓成这样。 杨侑刚回到大营,有士兵传来消息,被送回大兴城的阴世师在大夫的治疗下,病情已经稳定。阴世师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劳累多度,失血过多,只要调养一些日子,就能康复。 这一夜,很多人都在思考,显得忧心忡忡,睡得并不安稳。 在司竹园,李秀宁在高兴杨梅醒过来之际,又怕隋军乘机进攻,若是隋军杀来,又要往哪里躲呢?山里面吗?她思考了很久,一直犹豫不决。杨梅则是担心着责任重大,一旦失败,不仅是自己命丧黄泉,殿下的计划也会受挫,又想着很长时间见不着他,心中有些失落。 在河东,李渊在拿下了蒲津渡,可以顺利入关之后,又在担心着三女的情况,至于柴绍,一夜辗转反侧,心中各种情绪交杂。而李世民则睡得十分香甜,这一次比旁人博弈,他走在了前头。河东城内的屈突通则是一夜未眠,他同样在思考着,怎么办?蒲津关已经不在他的手上,李渊随时可以渡河,对大隋的国都大兴城虎视眈眈,作为大隋的忠臣,他很是忧虑。 杨侑也有些担心,王行本虽然沉稳,但永丰仓的士兵毕竟太少了,只有一千人。李渊肯定会死命攻打,他怕王行本顶不住,所以才派了侯君集连夜赶往永丰仓,但这个距离较远,三军就算疾奔,也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永丰仓,而李渊只需要半日就能杀到,这个时候,杨侑希望李渊的行动没有那么快。 这一夜,众人就在辗转难眠中度过,次日清晨,接到消息的李袭誉带着数人从蓝田县赶来,杨侑将他叫进大帐之中,让他处理鄠县后事,又细心叮嘱了几件事,留下三千人助他守卫鄠县。 事情说多不多,但办起来却很耗时间,杨侑将事情交代给李袭誉之后,已经将近响午,吃过午饭,三军沿着官道,快速的朝着大兴城进发,杨侑计划在大兴城休整一日,补充粮草辎重,再赶往东边的冯翊郡。 第八十章说客刘文静 华阴县。 响午时分,吃过午饭之后,李孝常在后院踱步,他一边消化食物,一边思考未来。这个问题纠缠他很久了,始终下不了决定。 如今的局势,朝着他预想的反方向发展,李秀宁败了,卫玄、元迈死了,他所希望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大兴城依旧耸立,一副牢不可破的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李孝常又该何去何从? 在书房的密室里,还藏有几封书信,那是他与李秀宁的书信来往,里面涉及了很深的秘密,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只有他一人知道埋藏的地点。 本来这些书信留着也没有什么,但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李秀宁似乎不保了,鄠县随时可能会被攻下,李孝常自然不会陪李秀宁下葬,这些把柄绝不能留下,授柄于人,成为将来的祸害。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新纳的小妾环儿扭着屁股走了过来,带起一阵香风,她伸出手,环着李孝常的脖子,腻声道:“郎君为何魂不守舍,莫非是对贱妾不满意?” 其实她才不满意,她不过二八年纪,正是青春年少,需求旺盛,可是最近李孝常总是敷衍了事,这让食髓知味的小妾很不过瘾。 李孝常苦笑一声,他伸出手,拍了拍小妾丰满的臀部,道:“晚上我再去找你。” 小妾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过头,气鼓鼓的就要离去,李孝常一把搂住她,将手探到她的胸前,揉了揉小妾的胸前鼓囊囊的两团,只觉入手滑腻,手感非常好。小妾以为李孝常想了,回过头来,媚眼如丝,几乎就要哼出来。 李孝常却是叹息一声,他按捺住心中的欲火,挥挥手,道:“去吧,我还有些事要想一想!”小妾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满怀失望的离去。李孝常在院子中继续思考,他觉得应该将那些书信烧毁,以免成为造反的把柄。 最好,就是现在! 想到此,他匆匆赶往书房,进了书房,李孝常细心的将门关上,又插上了门栓,这才走到书房内部,在书柜前停下,他伸出手,正要扳动书柜上的机关,这时,门外有人说道:“老爷,有人求见!” 李孝常听出是管家的声音,他咳嗽一声,道:“是什么人?” 管家叫李双,年约五旬,两鬓已经斑白,他曾经服侍过李孝常的父亲李园通,李园通死了之后,他就开始服侍李孝常。李双很是谨慎,虽然是在家里,他仍然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河东来的人。” 李孝常吃了一惊,他急忙走上两步,打开房门,又问了一遍:“从那里来?” 李双低声道:“是从河东而来。” 李孝常面色微变,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双道:“他自称姓刘,叫刘文静。” 原来是他?李孝常心中暗自忖道,他知道刘文静世居武功,如今官居晋阳令,李渊起兵,他应该有一份。但两人交情不深,只是认识而已,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是为什么? 李孝常踱了两步,道:“你将他引来书房,注意小心,不要被人看见。” 李双应着,走了出去,李孝常回到书房,将书房稍微整理了一番,等待着刘文静的到来。片刻之后,李孝常就听到了脚步声。 李双将刘文静引到书房之后,施了礼,退了下去。刘文静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李兄弟,几年不见了,还是这般精神啊!” 李孝常站起身来,道:“肇仁兄,请坐!” 刘文静坐下,管家亲自奉上酪浆,然后退了下去,将门关上,又拿了一根长长的扫帚,在院子里扫着地。 刘文静知道李孝常的意思,他当即正容,道:“李兄弟,我奉唐公之命前来,特有一言相告!” 醉湘楼是华阴县一间规模不小的酒楼,这家酒楼是两个月前新建的,装饰的极为华丽。酒楼分成四层,一楼是散客吃食的地方,多是一些闲杂人等在此用餐;二楼则是包间,多是宴会聚饮之处。 三楼也是包间,但装饰的格外华丽,里面用蜀锦铺就,光是一间包间的价钱,就需要两吊钱,价格不菲。至于四楼,被大锁封住,不知道做什么用,外人常常望门兴叹。 此时,独孤武师在四楼里坐着,听着一个乞丐打扮的少年回报:“独孤指挥,在一炷香前,有人进了李孝常的府上。” 独孤武师点着头,道:“此人什么来历?” 少年名叫方德,是杨侑训练的第一批孩童,做事谨慎,他回答道:“此人从未在华阴县出现,据北门的兄弟说,此人从北边而来!” 独孤武师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原先不知道殿下为何要他速速赶往华阴,此时却是知道了,只是,殿下为何知道李孝常有问题,还在一个月以前,安排了人手?想到这里,独孤武师擦了一把冷汗,道:“务必要弄清楚此人身份。” 方德道:“独孤指挥放心,半个时辰后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 听完刘文静的话,李孝常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想到在李秀宁被压制的时候,东线却取得胜利,李渊竟然已经拿下了蒲津关,而且派兵一万,准备拿下永丰仓。 这个战略意义李孝常懂,但李孝常也知道,永丰仓已经不是以前的永丰仓,本来是自己的堂弟把守,永丰仓很容易拿下,但此刻,却是王行本把守。 一想到王行本,李孝常就将恨不得杀了他,正是他杀了堂弟李孝仁,使得他丧失了永丰仓的管理权,若是以永丰仓投奔李渊,至少封侯拜相,唉,李孝常心中感到十分可惜。 门外的管家李双正在扫着地,其实他就是做一个样子,免得别人来偷窥,打扰老爷。就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出现在他面前,少年一把抓住扫帚,笑道:“大管家,我来扫地,你休息吧!” 李双抓紧了扫帚,不肯放手,口中骂道:“你这混小子,怎么到这里来?” 那小子被骂了几句,浑然不在意,反而嬉皮笑脸,满脸堆笑,道:“那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闲着无聊,刚才看见一只飞鸟,就跟着过来了,没有想到在这里看见大管家!” 李双笑道:“混小子,你快走,老爷有事!” 那小子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道:“大管家,老爷有什么事,是不是又要涨工钱了?” 这混小子,才来几天。就记得涨工钱。李双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小子油嘴滑舌,很讨人喜欢,心肠也不坏,他拍了怕少年的脑袋,道:“好好做事,总会涨工钱的!” 就在这时,书房门突然打开了,李孝常出现在门口,道:“双伯!” 李双拍了一下少年,道:“快出去。” 少年无奈的摊摊手,朝着院外走去,忽然,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后方,见李孝常回过头,而李双正朝着他走过去,都没有看着这边。少年急忙一扭身,跳进了花丛中,借着几棵粗大的树杆,挡住了身子,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李双上前一拱身,道:“老爷!” 这时,刘文静走了上来,李孝常笑道:“肇仁兄今日就在此安歇!” 刘文静拱拱手,道:“文静多谢李兄弟了!” 李孝常冲着李双道:“双伯,你替刘先生准备干净的房间,让两名小婢伺候他。” 刘文静心中一喜,脸上却不离声色:“这怎么好意思。” 李孝常呵呵一笑,道:“小地方,招待不周,还望肇仁兄不要介意。如今局势不好,为了掩人耳目,我就不设宴招待了,还望肇仁兄恕罪。” 刘文静抚须笑道:“正当如此!”说着,随着管家李双而去。 李孝常看着两人走远,心中沉思,刘文静几乎将事情托盘说出,这证明刘文静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也是表明,李渊入关已经势不可挡,既是信任,也是威胁,你李孝常若不配合拿下永丰仓,李世民也会拿下永丰仓!那个时候,你李孝常就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李孝常深深的呼吸,他再度走进书房。这时,花丛中,一张机警的脸蛋露出了半个头,他左右看了一眼,就地一滚,三两下走出了院子。 不久,醉湘楼。 方德将一块硬邦邦的胡饼打碎,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然后将一张纸递给独孤武师,纸上面只是些了几个字:刘、文静、照仁(并非打错字)。 独孤武师心中登时明白了,作为杨侑的心腹,专司刺探,他自然对李渊帐下的大将谋士有着了解,他凭着几个字,知道了来访的人是刘文静。 这个时候,该不该立刻去抓捕刘文静呢?独孤武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方德道:“他只说了几个字,今晚那人会在李孝常的府上暂住。” “暂住?”独孤武师踱着步,他挥手,道:“继续仔细打探,那人若是出了府衙,及时来报!” 方德答应着,退了下去。独孤武师坐在案几前,思考着方德的话,暂住,那就意味着李孝常还没有下定决心,与李渊勾结,但一旦他们勾结,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杨侑给他的指示,是要掌控李孝常的一举一动,必打尽,独孤武师思考了片刻,他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书信,将事情详细说了,然后将书信绑在鸽子腿上,走出楼梯,沿着楼梯爬上,揭开一个木板,将鸽子放飞。 鸽子一振翅膀,朝着西边飞去。 第八十一章深夜论策(上) 将近黄昏,杨侑大军赶到大兴城,杨侑让李靖率兵进入西苑之后,他立刻率百余人奔入城中,杨侑首先去了阴世师的府上,看望阴世师。 听到殿下赶来,阴世师很是感动,只是伤势颇重,不能起身,只有让女儿前去迎接。阴少华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听到父亲的话,非常不甘心的走了出去,带着几名家奴,迎接杨侑,只是她对杨侑不满,态度冷淡。 杨侑并不在乎,看到阴少华双眼红肿,心中也不计较她的失礼。他到了阴世师身边,询问了一下事情,又安慰了几句,让他安心养伤,不要担心其他,这让阴世师心中稍安。杨侑安慰了几句之后,又让阴少华有什么事情,尽可去找自己。 处理完这件事,杨侑匆匆赶往皇宫,这时,韦娟已经得到消息,早就备好了酒食,让宫女请了杨侑去寝宫,母子俩一起吃饭,饭菜喷香,厨师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谓色香味俱全,杨侑奔走一日,早就饿了,吃了个满嘴流油。 韦娟见儿子吃的开心,心中也高兴着,不时的吩咐宫女准备热酪浆、锦帕,备在一旁。杨侑吃了半响,看见韦娟跟前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他停下,道:“娘,怎么不吃,莫非是饭菜不好?” 韦娟呵呵一笑,面上带着柔情,道:“娘不饿,你吃吧,多吃一些!”说着,韦娟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送到杨侑碗中。 杨侑也夹起蔬菜,送到韦娟碗中,道:“娘,多吃蔬菜,蔬菜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可以廋身美肤哦!” 韦娟愣了,道:“什么维生素?什么矿物质?” 杨侑也是愣了一下,他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说道:“吃饭吃饭!” 韦娟笑了一笑,也不深究,慢慢的吃着蔬菜,片刻,杨侑吃完,用锦帕擦了擦嘴,又喝了一点酪浆,就要告辞,他还有事情要做。 韦娟犹豫了一下,道:“大郎,我听说阴将军这次失败,使得李渊杀入关中,你可要小心些!”阴世师兵败一事,被严格保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件事。 杨侑心中也有些担心,现在的问题在于后方还不稳定,杨侑无法全力对抗李渊。但这话却不能说,他又安慰了一番母亲,说得胸有成竹,壮志激扬,就连自己都差点相信李渊不过一个毛毛虫,随手就能捏死。 韦娟半信半疑。两人聊了几句,韦娟又道:“大郎,前几日,二叔让人送来消息,想要让云起出来做事。” 杨侑知道韦娟口中的云起是谁,实际上他对此人非常有印象,这人文韬武略,可以说是杜陵韦家的奇才,只不过,他曾经在科举中,以明经入朝为官,曾经单骑入突厥,借兵破了契丹,使得契丹一蹶不振。 他后来因为天下大乱而辞官,如今又要出来,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京兆韦家的一笔投资? 这时,杨侑想到了韦霁的在鸿门宴上的表现,他知道此人是老狐狸,所以这样看来,一定是一笔投资了,只不过,如果能有杜陵韦家的支持,也是杨侑所乐意的。 他思考了片刻,道:“娘,我会在大兴城休息一日,娘可以转告,就说我等他一天。” 韦娟听出杨侑的话,点着头,问道:“又要出去?” 杨侑应着,道:“孩儿准备去冯翊郡瞧一瞧。” 韦娟叹息一声,道:“娘知道你忙,可你带上小桂子,也能照顾你一些不是?” 杨侑一笑,前些日子不带小桂子是有原因的,当下便应着,又说了几句,杨侑告退。 杨侑朝着书房走去,小桂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禀告:“殿下,他并没有什么异动!” 转过几间屋子,杨侑这才问道:“此人要密切监视,不可犯错。”想了一想,又叮嘱着:“有一件事情你要亲手去办。” 小桂子躬身听着,杨侑道:“将杨梅的所有资料全部销毁,就当她死了。详细的情形稍后孤再给你细说,总之此事要办好了!” “殿下放心!”小桂子应着。 这时,两人跨进书房,杨侑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萧瑀、窦璡等人已经到了大兴,他让人去宣这几人,此外还有崔毗伽、李仁政。 书房内,杨侑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皱了皱眉头,这大半个月,又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偏偏后日又要出兵,这时杨侑有些怀念起他所知道的内阁制度,其实大隋的三省六部制已经有了这种雏形,只不过大兴城因为各种原因编制不全,前些日子卫玄一党又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大兴城的官员更少了,根本不足以组建。 另一方面,也是各种形式所逼,连连征战,使得杨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但杨侑明白,军事强大并不代表一切,杨侑需要一个合理的内阁来帮助自己,毕竟他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不是他的能力有多强,而是他的思想有多宽广,胸襟有多广阔。 项羽够厉害吧,被奉为战神的他在战场上,无坚不摧,万军之中可取上将首级,但最后输给了一个流氓。刘邦文不及萧何,武不及樊哙,用兵不如韩信,谋略不如张良,但却是一国之君,这些能人都是他的手下! 刘邦靠什么?靠的就是他的胸襟,靠的是他的魅力,靠的是他那异于他人的决断力,靠的是他知人善任! 如果在东线能够稳住李渊,西边也将薛举挡在萧关之外,那么有了充足的休整时间,也就是杨侑开始提拔人才,组建内阁的时候了。 内阁机构,也是相权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杨侑打算用它来分担自己的工作量,内阁人数未定,但应该在五六人以上,这样便可以避免内阁权利不过因为某人权利过重,会有私心,造成丞相压君。 就在杨侑思考如何为自己减压的时候,门外宦官声音响起:“殿下,崔、李两位大人求见。” 杨侑道:“宣!” 两人进来,施礼,道:“恭喜殿下!” 杨侑一挥手,道:“先不说这个。”他走到沙盘前,注视着蒲津渡的方位,道:“明日务必要准备十万石粮食,孤后日要出兵冯翊郡。” 崔毗伽、李仁政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震惊了,李仁政涩声,道:“殿下,你是说……” 杨侑苦笑一声,道:“你们猜的不错,李渊已经拿下了蒲津关!” 崔毗伽、李仁政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但听到杨侑亲口说出,仍然是无比的震惊,这时,门外宦官说道:“殿下,国舅、窦太守等人求见!” 杨侑踱步,道:“宣!” 片刻之后,萧瑀与窦璡、丘师利、丘行恭几人进来,萧瑀、窦璡弯腰施礼,丘氏兄弟却是半跪在地上,道:“罪臣丘师利(丘行恭)见过殿下!” 两人身形高大,国字脸,尤其是丘行恭脸上还有一块刀疤,显得有些凶恶,两人身上的这股彪悍之气,让杨侑心中欢心,道:“两位爱卿请起!” 两人谢过,后退两步,站在一旁,萧瑀道:“殿下,李神通已经带来。” 杨侑笑道:“此人暂押牢中!” 这时,李靖、韦松等人赶来,杨侑让宦官端来软墩,示意众人坐下,杨侑咳嗽一声,对这一次的有功之人一一作出封赏,杨侑在路上就曾想好,这一次的封赏足够吸引人。 萧瑀已经是国舅,地位很高,而且在杨侑的计划中,在群臣中有着极高威望的萧瑀是未来内阁人选之一,同样,代表着关陇贵族的窦璡,也有一个席位。所以萧瑀的封赏不多,主要的封赏在于他的儿子萧锐,杨侑让他领东宫一支军队,这是将其视为心腹的表现。 杨侑在说着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到了这一点,这让萧瑀、窦璡心中有了底,这让他们更加期待。 而丘氏兄弟除了官职之外,杨侑各赏金三十两,这让两人非常高兴,至于李靖、韦松心中早就习惯,倒也波澜不惊,他俩知道殿下不会亏待他们。 杨侑又让他们理出章程,以便赏赐给士兵,无论是或者还是战死。李靖、韦松应着。 赏赐完毕,杨侑话锋一转,开始说起大事,他缓缓的说着,将蒲津渡的事情一一说了,丘氏兄弟相视一眼,心中格外震惊,两人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萧瑀心中也十分惊讶,他沉默半响,道:“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李渊挡在冯翊郡。” 杨侑点点头,道:“孤已经派侯君集领五千人马,守卫永丰仓!”顿了一顿,他的目光扫过几人,只见李靖、韦松在思考着;崔毗伽、李仁政两人皱眉,面有忧色;而萧瑀、窦璡却是一副震惊模样,丘氏兄弟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杨侑冷笑一声,他将事情说出来,并不担心什么,这事儿,最晚七八日,大兴城的百姓肯定都知道,隐瞒没有用,他的目的在于找出对策。他仔细的观察着众人表情,尤其是新投降的人。 丘氏兄弟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两兄弟心灵相通,抬起头,看着杨侑,两人齐声道:“殿下若有差遣,万死不辞!”此时,他们已经想明白,他们反了李秀宁,还活捉了李神通,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投奔李渊了。 这种毫无节操的行为就算他们能够做得出来,也就算李渊不计较这种事情,但若是李神通日后逃脱,他会不计较吗?所以两人考虑了一下,决定效忠杨侑! 第八十二章深夜论策(下) 房之中,杨侑看着丘氏兄弟的眼神,他脑筋一转,心中顿时明白他二人心思,他笑了一笑,入了大隋的门,岂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当初设计,已经考虑的足够周全了,丘氏兄弟不上当才怪。 想到此,杨侑咳嗽一声,点了点头,小桂子会意,走上前,将沙盘推到中间,杨侑走到沙盘前,开始说起双方兵力情况。 隋军除了留守大兴城的兵力之外,只能挤出三万兵马,这不包括李秀宁的降兵,这些人忠心度不高,目前还不能依靠,而且在战场上的配合度也有问题,杨侑不希望他们带来麻烦。 就像薛世雄一样,他奉杨广之命南下,虽然兵力强大,有数万之众,但其中不乏新附的郡兵,训练不足,当遇见窦建德的偷袭,顿时大乱,反而将隋军主营给践踏了,数万大军竟然被一百骑兵击败,从此之后,奠定了窦建德在河北的霸主地位。 其次,这支军队也不包括窦璡扶风郡的一万郡兵,这一万郡兵还要回到扶风郡,防备薛举兵出萧关。这个时候,薛举是否已经拿下李轨?历史上的李轨比薛举还要坚挺,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萧瑀都守不住河池郡了,或许李轨也守不住凉州,一旦薛举拿下凉州,很快就会出兵萧关,窦璡回扶风郡很有必要。 除此之外,隋军又分兵在鄠县、武功等地驻守,侯君集带走五千人,杨侑最多只能抽调出三万兵马。而李渊,则足有八万人以上,当然李渊不可能全部入关,他还有河东城没有拿下,这就意味着李渊在河东的士兵至少有两到三万。 这样一来,李渊入关的士兵,约在五万以上,两军交战,是李渊兵力占优,尤其他有三万多的精锐,是太原招募而来,曾经与历山飞、突厥等敌人交战,战斗力非常强悍。 杨侑缓慢的说着,众人也都思索着,萧瑀沉默片刻,说道:“殿下,既然侯将军已经赶往永丰仓,臣认为我军应该及时渡过渭水,守卫冯翊郡,兵力可驻扎在沙苑一带。” 杨侑注视着他,萧瑀能力出众,尤其擅长于政事,军事也不算差,沙苑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北齐攻打北周,就是在沙苑发生大战,沙苑之战,北周取胜,北齐无奈退出关中。 这一带河流纵横,有很多芦苇,适合伏兵,但杨侑考虑一番,摇摇头,道:“此计虽然不错,但孤认为,李渊的第一目标,是永丰仓。”其实这些都是杨侑与杜如晦讨论过的,但杜如晦此时没有身份,是不能参与会议的。 杨侑慢慢的分析着,萧瑀、窦璡,乃至于丘氏兄弟的眼睛都亮了,想不到小殿下分析战况,居然头头是道。 这时,杨侑话锋一转,道:“出兵是势在必行,孤已经决定后天出兵,崔毗伽、李仁政你二人辛苦一下,筹集十万石粮食,此事务必要上心!” 李仁政、崔毗伽答应着。 这时,李靖开口,说道:“殿下,我有一计,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杨侑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李爱卿,你连出妙计,孤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这一次,你又有什么想法?” 李靖躬身道:“殿下,依臣之见,李渊若是短期拿不下永丰仓,粮食必然短缺。而河东还有屈突通在,粮道在屈突通兵锋之下,他应该会选择走龙门渡运送粮食。” 杨侑正色,示意李靖说下去。 李靖又道:“李渊虽然拿下朝邑县,控制了蒲津关,但冯翊郡大部分还在殿下手上,臣以为,可派兵夺回龙门渡,截断李渊粮道!” 杨侑沉吟着,李靖说的非常有道理,就算李渊改走河东送粮,在屈突通的威胁下,也必然不安稳,说不定能将李渊逼回河东。杨侑点头,道:“李爱卿之言,甚合孤意!”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窦璡还要赶回扶风郡,防备薛举;萧瑀年纪大了,最好留守大兴城;崔毗伽、李仁政是文官,也不可能,李靖则要随着大军出征,这个任务,就只有丘氏兄弟了。 想到这里,杨侑笑道:“丘行恭,孤给你三千人马,加上你本部人马,赶往冯翊郡,夺回龙门渡!” 丘行恭拱手道:“愿为殿下效力!”他本部人马有四千多人,七千人,差不多足够了。 杨侑又看着丘师利,道:“丘师利,孤封你为先锋,随孤前去拒敌!” 丘师利领命,接下来,众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杨侑给予萧瑀一定权力,让他守卫大兴,李仁政、崔毗伽辅佐。杨侑将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这时天色渐晚,杨侑让众人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事情要办。 众人退下之后,小桂子上前,递过一封书信,道:“殿下,这是华阴县的来信!” 杨侑拆开一看,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刘文静竟有这份胆气,孤身闯来!” 小桂子弓着身子,道:“殿下,要不要将他拿下!” 杨侑轻轻的敲打着案几,思索着,刘文静此来,一定是想要劝说反骨仔李孝常造反,献出华阴县甚至是永丰仓,李渊的这个如意算盘,一定要给他打掉。 他沉吟片刻,道:“让独孤武师紧密监视,如果刘文静呆在李孝常府上,那就不必管他,若是出城,想办法给孤拿下!” 小桂子应着,杨侑又吩咐:“对了,告诉王行本小心李孝常。” 小桂子走出书房,这时,李纲走了进来,施着礼:“殿下!” 杨侑一跃而起,道:“李爱卿来的正好,请坐!” 李纲坐下,等着杨侑说话,当杨侑一一说出心中计划,最后道:“李爱卿,此去路途遥远,任务很重,你可要小心!” 李纲点着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 杨侑道:“这一次,孤让几人陪着你去,他们都是孤培训出来的,身手还不错,也很机警。” 这时小桂子回来,杨侑吩咐小桂子从内府领一些金饼,让李纲带上。李纲退下之后,杨侑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他站起身来,正要回宫,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小桂子,道:“里面的名单,速速给孤查清他们的身份、相貌。” 小桂子应着,陪着杨侑回到寝宫。 刚到寝宫,张莹莹、尹春花便得到了消息,为杨侑准备了热水,还留在一旁想要伺候,杨侑挥手让她们出去,一个人洗了起来,这两人总是以为将她们要了过来,就对她们有了什么心思。杨侑无奈的摇摇头。 刚洗了不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杨侑有些不耐烦,他高声问道:“谁啊!” 外面没有人回答,杨侑奇怪,他站起身来,正要擦干身子,问一问小桂子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口中大叫着什么,杨侑吃了一惊,抬起头,顿时呆了。 那人也呆了,定定的看着杨侑,这时小桂子跑了上来,对着杨侑道:“殿下,她……” 小桂子的话没有说完,那人却是尖叫一声,尖锐的女声差点刺破杨侑的耳膜,几名远处的禁军士兵听到,匆匆赶来,拔出利刃,喝道:“什么人?” 杨侑急忙用锦帕围住了下身,阴沉着一张脸,高声道:“没有事,你们都退下去!” 那人粉白的脸蛋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轻咬嘴唇,道:“流氓。” 杨侑无奈,这种情形之下,他想不出来怎么教训她,只得苦笑一声,道:“孤要换衣裳了,你要在这看吗?” 那人脸色才反应过来,气鼓鼓了走去出去。小桂子一旁嘀咕着:“给你说了又不信,偏要闯进来!” 那人跺了跺脚,咬着牙走了。 片刻之后,杨侑穿戴整齐了,这才走出房间,看见阴少华一张脸仍然血红,他咳嗽一声,道:“你有什么事?” 阴少华咬紧了嘴唇,狠狠的瞪了杨侑一眼,杨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闯进来,关我什么事?他见阴少华不说话,笑道:“刚才好看吗?” 阴少华眼睛顿时就绿了,她觉得天下间没有这般无耻的人了,占了便宜还问你好看吗?一个大男人赤身露体有什么好看的?她忍不住就要发飙了,这时,脚步声响起,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代王哥哥。” 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独孤雁!阴少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独孤雁走了进来,看见阴少华也在这里,心中不由奇怪,又看见杨侑笑的奇怪,阴少华更是脸蛋红地要滴出血来,不由奇怪的问道:“华妹,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阴少华冷静下来,她轻轻一拜,,道:“殿下,爹让我来谢谢殿下。” 杨侑皱眉,问道:“阴将军受伤,孤不过是看了一眼,是孤的本分,不必多谢!” 阴少华似乎也不想就留,她没有解释太多,又施了礼,急忙离开,一路磕磕绊绊,差点摔倒。独孤雁心中奇怪,问道:“代王哥哥,你和她怎么了?” 杨侑擦了一把汗,心想这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他含糊说了过去,独孤雁心中虽然怀疑,但许久不见杨侑,心中思念之极,其他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独孤雁梳着双环发髻,发髻上插着杨侑送她的簪子,脸蛋白嫩,眼睛灵动,鼻子微翘,有着说不出来的可爱,杨侑呵呵一笑,拉过她的手,聊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薛举出兵 永丰仓外五里。 侯君集的大军在未时时分就赶到了此地,此时李渊兵马还没有到,侯君集急忙派出士兵,四处砍伐树木,扎下大营。黄昏时分,他将事情办妥,吩咐士兵留守大营之后,带着几名亲兵赶往永丰仓。 其实王行本早就得到消息,说永丰仓外五里有隋军驻扎,但王行本生性谨慎,反而派兵严加防守,仿佛没有看到侯君集远来。 侯君集带着几名亲兵上山,早有士兵回报,王行本得到消息,赶到营门迎接,他没有见过侯君集,直到侯君集递上了杨侑亲手书写的信件,王行本这才放下心来,将侯君集迎接入仓,设宴款待。 王行本这时看过书信,直到侯君集远来,只带了干粮,于是笑道:“侯将军远来,粮食不必发愁,我这就让人准备五万石,先给将军送去。” 侯君集大喜,两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将近戌时,侯君集见时间不早,带着亲兵回营,王行本让三百士兵押送粮食,随着侯君集回到了渭水南岸的隋军大营。 就在此时,渭水北岸。 李世民听到斥候的回报,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李渊答应让他领兵一万,拿下永丰仓之后,他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回到蒲津关,经过简单的准备之后,就从蒲津关出发,一路上急赶慢赶,就是想要抢占有利地形,扎下大营。 可是,就在刚才根据斥候的回报,在渭水南岸居然有一支隋军在此把守,这让李世民心情十分郁闷。 这个季节,天气虽然冷了,但还不足以让河水结冰。渭水的水位已经下降,在最浅的地方,恰好淹到人的脖颈处,但河水冰凉,就算这样过了河,非生一场大病不可。 而对岸有随军在,搭建浮桥则是不能的事情了。 李世民在犹豫着,他不知道隋军有多少人,所以不敢轻易的过河。这时,随着他出征的刘弘基、房玄龄两人来到他的身边,房玄龄道:“敦煌公,敌军在对岸驻扎,想必是有高人策划。” 李世民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我顾虑的地方,若是我军过河,敌军趁机攻打,恐怕……” 刘弘基道:“敦煌公,我愿领兵强渡渭水,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房玄龄摇摇头,道:“此为下策!” 刘弘基对他怒目而视,这个书生,虽然上次立下功劳,足见他的才智,可是刘弘基当面被驳,心中还是非常不爽,打仗还是靠武士,这些书生不过动动嘴皮子,就捞走大量的功劳。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两位莫急!再稍等片刻!” 房玄龄心中叹息一声,他也知道他是新来之人,比不得刘弘基、殷开山这等首从之臣,与裴济、刘文静等人更不能相比,但他生恐大军中了隋军埋伏,所以不得不出言相劝。 片刻之后,从远方响起了马蹄声,一个斥候跑来,禀告道:“将军,此处以东二十里之内,隋军只有这个大营!” 李世民挥挥手,斥候退了下去,李世民道:“前方五里处,是除了此处的最佳渡河地点,我打算从哪里渡河。” 房玄龄皱了皱眉头,问道:“敦煌公,我军从哪里过河之后,在何处驻扎?” 李世民沉思了片刻,道:“那附近便有一处平原,可就地驻扎!” 房玄龄的心中充满了忧虑,道:“敦煌公,若是隋军从大兴城出兵,左右夹攻,恐怕我军情况危急!”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三姐足智多谋,鄠县一定能够守住,今夜只要过了河,扎下大营,明日我大军威逼永丰仓,加上刘文静的劝说,永丰仓无忧矣!” 房玄龄不再说话,他的心中隐隐不安,他总觉得李世民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或许,这是因为太年轻的缘故吧,毕竟他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唐军很快接到命令,沿着渭水北岸缓缓行走,此时天色渐晚,月亮不明,为了避免被隋军发现,李世民没有让士兵点亮火把,士兵们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路上不免磕磕绊绊,行动非常缓慢。 就在李世民要渡过渭水的时候。 天水,西秦帝薛举已经迁都至此,他是听从谋士郝瑗的建议,将都城从苦寒的金城出,选择了天水这个要地,天水更靠近大兴,方便薛举出兵,夺取关中,从地理上来说,更具备隐蔽性。 薛举的皇宫装饰的很一般,甚至还比不上大兴城中某些大臣的府邸,但这也是薛举的聪明之处,他知道陇西偏僻贫穷,所以一切从简,很是节约,未来需要钱粮的地方很多,就算他薛家富可敌国,也要节约着使用。 这一点,就是他的太子薛仁果所不及的了,薛仁果贪婪奢侈,为人残暴,特别喜欢人妻,每每攻下一地,看见美貌的女子,就要抢了回去,供自己享用。这是薛举所不喜的。但这个儿子武功不凡,也算有谋略,可以帮助自己打天下。 薛举此时在皇宫内长叹短吁,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一次他令晋王薛仁越举兵北上,居然没有拿下李轨,反而被李轨阴了一把,损兵折将不说,与武威郡接壤的地方,几座军事性质的城池被李轨拿下,会宁县也差一点被李轨夺走,要不是会宁县离凉州太远,李轨觉得就算拿下也不划算,恐怕此地已经不保了。 薛举在房中踱步,连一个凉州李轨都拿不下,他薛举还能出兵关中,还能争霸天下吗?他的这种疑惑,并不是才能不足,而是他出身低微,在古代森严的阶级制度下,他不自觉的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即使他如今已经称帝,在陇西乃是万万人之上。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宦官禀告,郝瑗求见。 郝瑗本来是金城县令,他募集郡兵,任命薛举为金城校尉,让他消灭反贼,还举行了一个出征仪式,不料仪式上薛举发难,将郝瑗捉住,控制住了金城,随后自立为西秦霸王,不久薛举又招揽了宗罗睺等强盗,势力大涨。 薛举知道郝瑗此人有才,所以不计前嫌,将此人放了出来,任命他为卫尉卿,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个时候,郝瑗来此,有什么事吗?薛举想着,让宦官领郝瑗进来。 郝瑗进来,施礼道:“臣见过陛下。” 薛举赐座,这时,几名宫女将火盆烧得更旺了,天水不比别地,冷的格外早一些。 郝瑗说道:“殿下,臣有个建议。” 薛举点着头,喝了一口温热的酪浆,道:“爱卿直言!” 郝瑗道:“前些日子,隋军大举进攻鄠县,依臣之见,这几日战事恐怕就要结束,臣认为,凉州李轨不过一犬,不值得殿下浪费心力,殿下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关中!” 这时,宫女为郝瑗端上温热的酪浆,薛举笑着道:“爱卿慢慢说。” 郝瑗神色凝重,道:“陛下,关中要地,是帝王之资。秦据关中,依函谷关之险,拒六国于山东;汉高祖定秦川,约法三章,遂有天下;大隋承袭北周,也是凭借关中基业,这才统一天下,关中之重,非比寻常!” 薛举抚须,时不时喝几口酪浆,温暖身子。 郝瑗继续说道:“如今李渊已经起兵,他的意图就是要拿下关中,凭借关河四塞,八百里秦川,谋取天下。陛下,李渊此人老谋深算,手下更有精兵数万,不能让他拿下关中啊!” “一旦李渊拿下关中,陛下想要再拿下,恐怕就难了!” 薛举沉默片刻,他皱眉问道:“爱卿,你认为李渊真能拿下关中吗?” 郝瑗摇摇头,道:“陛下,臣不知道他能不能拿下关中,但就目前而言,他拿下关中的希望最大!” 薛举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而来,道:“殿下,萧关急报!” 薛举一点头,郝瑗站起身来,拿过书信,拆开一看,吃了一惊,道:“殿下,隋军已经拿下鄠县、武功,李秀宁已经大败!” 薛举猛地站起身来,他走上两步,接过书信,仔细的看了一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李秀宁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郝瑗摇摇头,道:“殿下,不是李秀宁不堪一击,而是隋军太强大!” 薛举细细的品着书信,他顿时想到李秀宁在关中的发展是如何迅速,几乎完成对大兴城的半包围,而今,盛极一时的李秀宁竟然不过月余,就此崩溃?!而根据书信中所言,鄠县一带,并没有激烈的大战,这就意味着,隋军使用的是计谋!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兵法之上策! 隋军,竟然有如此高明之人?薛举忍不住变了脸色。 郝瑗叹息一声,作为一个谋士,他的思绪转的更快,他踱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一事,他躬身道:“陛下,隋军虽然取得大胜,但臣有一计!” 薛举听了,身子一震,问道:“爱卿有何计谋?” 郝瑗道:“隋军虽然拿下鄠县,但依臣的估算,李渊恐怕已经到了河东,已经在准备渡河,甚至已经渡过了大河,如此一来,隋军主力必然东进,趁此机会,我军若是东出,或许能拿下扶风郡!” 薛举踱了两步,道:“如今天气寒冷,出兵恐怕不便。” 郝瑗呵呵一笑,道:“殿下,出兵贵在奇,众人皆以为天气寒冷,陛下不会出兵,或许防备松懈,一股而下!” 顿了一顿,郝瑗又道:“李弘芝、唐弼在汧源(今宝鸡陇县)有数万兵马,陛下若是出兵萧关,必然与他对峙,臣以为,此人宜招安为主,一来避免大战,节约时间;二来,这支兵马为殿下所用,则又是一大助力!” 薛举听了,脸上变幻不定,这个时候,他有些不想与大隋交战,虽然他日后兵出萧关是铁定的事实,可是他还是想要先解决了后顾之忧,再全力出兵关中。 但是,薛举又不得不承认,郝瑗的计划有合理性,成功的几率很大,他踱步思考着,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来人,宣太子!” 第八十四章两个二愣子(上) 清晨,渭水隋军大营,雾蒙蒙一片,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站在塔楼上看去,视线只能看到一里,一里外一片雾白,根本看不清楚。 中军大帐内,侯君集接过亲兵递过的锦帕,嘟囔了一声:“什么鬼天气!”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这才感到精神一振,他将脸擦干净,走出大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士兵们正在埋锅造饭,整个大营一片忙碌。 这年代,吃饭以两餐居多,不过杨侑在探视军营之后,做出了改变,隋军都是吃三餐,以保证士兵营养跟得上。在大营内巡视了一圈之后,侯君集问道:“对岸有什么消息?” 士兵回答:“将军,道目前为止,对岸没有动静!” 侯君集沉吟着,难道说,殿下估算失误?他踱步思考着,道:“多派斥候侦查!” 士兵应着下去,侯君集又在大营里转了几圈,这才回答中军大帐,亲兵端上饭食,还有一大碗热腾腾的酪浆,侯君集端起来,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口,道:“爽!” 他放下大碗,抹了一下汁水四溅的大嘴,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抓起胡饼,卷成一团,朝着嘴里猛塞,他一口咬下,大半个胡饼就消失了。 侯君集的血盆大口不断张开合拢,不过片刻,七八张胡饼就被他消灭殆尽,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举起大碗:“再来一碗!” 亲兵忙为侯君集续上酪浆,侯君集饱饱的喝了两口,这才放下大碗,站起身来,挺着肚子走出大营。 这时,四周的水汽逐渐消散,视线逐渐清晰,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一眼望过去,却没有阻碍了,士兵们也在收拾着锅碗瓢盆,开始训练。这是他们已经养成的习惯。 侯君集满意的点点头,这时,一名士兵急速奔来,低声禀告着什么。 “什么?”侯君集听了,心中大吃一惊,他一把抓住斥候,道:“你是说有人偷窥大营?” 斥候被侯君集抓住,呼吸困难,他手臂无助的甩了几下,道:“是、是的,将、将军!” 侯君集沉下脸来,他松开蒲扇一般的大手,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回答:“将军,斥候约有七八人!” 侯君集哼了一声,踱了两步,道:“随我来!” 侯君集回到大帐,士兵为他披上战甲,几名亲兵检查着装备,长矛、横刀,一张弓、一壶箭,所有的东西都在,这是隋军的标准装备,在检查完毕之后,穿戴整齐的侯君集带着十余名亲兵,朝着西边奔去。 五里外,李世民大营。 经过一夜的辛苦,一万大军借着夜色总算顺利渡过了渭水,途中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有几名眼神不好的士兵掉进渭水,冻了个够呛,需要休养。唐军 过河之后,李世民迅速让士兵点上火把,建造了一个简单的大营,以防备隋军冲击。 唐军建造大营是在半夜,隋军没有派出斥候探查,而因为地势的关系,隋军大营巡逻的士兵也没有发现,就在数里外的东面,居然有唐军在活动,清晨时分,唐军大营建起。 士兵们累得够呛,李世民也觉得有些累了,但作为一军主帅,李世民不能喊累,他匆匆吃过几张冰冷的胡饼,又和了一口清冷的河水,带上几名亲兵前去探查隋军情况。 这是李世民的习惯,历史上的李世民就常常亲自带兵探查两军情况,在河东,若不是一只老鼠惊醒了他,就差点死在宋金刚的斥候手上;在洛阳,若不是尉迟敬德拼死相救,他差一点也死在单雄信的手上,数次的遇险仍然不能改变他的性格,后来更是单骑闯突厥大营。 这样的习惯有它的好处,那就是他能够清晰的掌握敌军的情况,从而做出最有利的判断,毕竟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是用语言表达,可能在传递的过程中,出现遗漏或是表达不清楚,影响李世民的思考。 同样,在有利的时候,也有着种种不足。那就是非常的危险,历史上李世民数次遇险,除了他箭法精妙之外,他的运气也好到了极点,不然早就战死沙场了。但李世民仍然乐不彼此,常常深入探查。 此时,他沿着小路缓缓而行,几名亲兵警惕的听着四周的情况,渐渐地,他们离隋军大营只有一里了,越靠近隋军大营,士兵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得格外的紧张。这时,他并没有注意到隋军暗哨,并且暗哨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了侯君集。 李世民看见前方有一块山丘,是这一带地势最高的地方,而且有不少树林,非常适合偷窥,他低声说着,士兵们朝着山丘走去。 随着越来越深入,树林越来越密集,战马已经有些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下奔走了,李世民正要下马,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丝不祥,他抬起头,只见左前方,一块两丈的空地上,足足一队的隋军真冷冷的看着。 侯君集在看见李世民的第一眼,就发现了此人的不同,只因他身着明光铠,头戴银盔。一般的斥候多是皮甲,这能提高他们的机动性,此人,显然不是一般的斥候,就在这时,他也明显看出了李世民眼中的镇定。 这种镇定,让侯君集心中更加笃定,眼前的这人,就算不是唐军的主帅,也一定是地位极高之人。 想到此,侯君集冷笑一声,他猛地抽出了横刀:“杀!” 隋军听到他的命令,手中握紧了长矛,奔驰而去。 远处,李世民冷冷一笑,他冷静的抽出箭羽,张弓搭箭,“嘣”的一声,箭羽激射而出。李世民弓马娴熟,箭法极好,这一箭下去,一名隋兵哀叫着倒下。 侯君集吃了一惊,想不到此人箭法竟然如此了得!而且,这一段距离,至少要开两石的硬弓,才能射到。就在侯君集惊讶间,李世民又是一箭,射下一名隋军。 双方的距离本来有一百多步,经过这番冲锋之后,已经不足三十步,李世民又是一声冷笑,他连杀两人,信心得到极大的提高,他摸出两支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侯君集。 “嘣!”的一声响,两支箭如流星赶月,朝着侯君集射去。早在李世民射杀第一名隋军的时候,侯君集就对李世民有了忌惮之心,他见李世民居然能同时射出两箭,当下不敢怠慢,目光紧紧的盯着。 李世民的身法惊奇,两支箭居然在速度不同,相隔有一尺距离,一前一后朝着侯君集射来,侯君集正要举刀劈下,忽然,后面那支箭羽竟然飞速赶上,在一瞬间,朝着侯君集的咽喉刺来! 侯君集大吃一惊,他急忙向后一倒,拉了一个铁板桥,箭羽堪堪从他的鼻尖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沟槽,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侯君集尚未起身,另一支箭羽飞到,扎在了头盔的雉尾上,发出一声脆响。 侯君集立直身子,勃然大怒,这一箭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这个窝囊气,他怎么忍得下? 他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李世民杀去。李世民叹息一声,握紧了拳头,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要是能杀掉这个隋将,说不定就能拿下永丰仓了! 李世民知道这里离隋军大营太近,隋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出,当下喝道:“走!” 侯君集那肯放过他,带着亲兵紧紧追赶。两军在树林里追逐,一时之间,树林里鸟雀惊起。李世民边逃边射,只是这时地面不平,极大的影响了精度,他射了七八箭,只撂倒了一人。 但侯君集格外的愤怒,他箭法不弱,当即也抽出箭羽,嗖嗖就是几箭,两名唐军被射中背部,哀叫着倒下。 两军一路追逐,又有数人倒下,侯君集的身边只有了五人,而李世民身边只有一人了。在浪费了大量的箭羽之后,双方的箭羽已经告竭。 这时,前方出现了两道岔路口,李世民与那名唐军逃进了左边那条,侯君集皱了皱眉头,这条路他知道,是通往渭南的,而另一条路则是通往渭水,而两条路在前方还有一个十字路口。 侯君集冷笑一声,道:“你们三人,走那边!”说着,他跃马朝着左边跑去。他理了理箭壶,里面还有两支箭,他沉吟片刻,收回弓弦,将长矛拿在手中。 战马在小路上奔驰,李世民不顾一切,拼命朝前狂奔。 跑出了五六十步,前方赫然开朗,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远处唐军大营的旗帜飞扬,李世民心中一喜,策马加鞭,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三个骑士,他们奔驰而来,手中的长矛举在前方。 李世民吃了一惊,这几个人怎么会在此处?战马奔驰,速度极快,那三人排成一排,以万夫不当之勇袭来,李世民来不及多想,他急忙藏在战马腹部,躲过了长矛的袭击,然而,就在下一刻,战马嘶鸣着倒下,李世民急忙跃开,手中握紧了横刀,口中喘息不已。 剩下那名唐军赶来,他跳下战马,道:“将军,上马!” 李世民有些犹豫,这时,那三名隋军转过马头,再度杀来。那名唐军大喝一声,抽出横刀,悍不畏死的扑上,但他以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战马的冲击,只是一个回合,他的身体就被隋军撕裂,化成无数的碎肉,四散飘开。 但也因为他的悍不畏死,战马的速度缓了下来,为李世民争取了时间,李世民眼中含着泪水,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驾!” 第八十五章两个二愣子(下) 冷风呼啸,李世民的额头上已经冒着大汗,他紧紧的伏在战马之上,以尽量减轻风的阻力,让战马跑的更快。 侯君集见那有人舍生相救的那一幕,心中更加确定此人身份不低,虽然此地离唐军大营已经不远,但他咬咬牙,和喊着,率先冲了出去,战马嘶鸣,响彻林间。 李世民身后在背上一摸,心中叹息一声,箭羽已经用尽,他最大的依仗已经没有了,原来在激战中,不知不觉箭羽已经用完了。他策马疾奔,这时,侯君集冷笑一声,取出了弓弦,将仅有的两支箭羽捏在手中。 侯君集并没有李世民的那般神技,能一次射出两支速度不同的箭,但他自信,只是射出一支箭的话,在精度和劲力上,他绝对不比李世民差。 他紧随李世民的身后,仅凭两只粗壮的大腿稳住了身子,一支箭咬在牙齿上,另一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他的目光随着李世民起伏不定的身子而移动,忽然,他一松手,箭羽呼啸,带着风声直刺李世民的身后。 李世民虽然是在逃跑,但他仍然不时的回头观看,余光中,他看见箭羽激射而来,只是冷笑一声,在箭羽即将射来之际,他身子后仰,躲过了箭羽,就在箭羽呼啸着从身子半尺上飞过之际,他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箭杆。 箭羽的速度很快,李世民觉得身子向前一扯,他乘势起身,这才将箭羽牢牢的抓住,他摊开手掌,皮肤已经被割破,鲜血流了出来,这一箭的威力,着实不小。 但侯君集更为惊讶,他这一箭射出,至少有两石之力,李世民居然能够接住?!侯君集着牙,将另一支箭羽搭上,这时,李世民也冷笑一声,暗中弯弓搭箭,不时的回头观察侯君集。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打着算盘,这时,战马越过一片树林,前方变得更加开朗,泥土也变得松软,到了渭水的河岸两边了。 侯君集已经看见了前方唐军大营的哨楼,上面旗帜飞扬,侯君集吃了一惊,唐军居然已经在此安营扎寨了?他原本以为这批唐军是从渭北过来探查军情的斥候,想不到居然唐军已经在此扎下了大营! 而作为一军主帅的他,居然毫不知情,还带着这几人杀到了唐军大营外,这是不想活了吗?他顿时变了脸色! 此时,唐军大营,刘弘基正在巡逻,他接到士兵的回报,登上哨楼,就见远方隐隐传来马蹄声,他知道李世民带兵出去,立刻下令打开营门。 营门刚刚打开,有士兵禀告:“将军,有人似乎在追杀大帅!” 刘弘基吃了一惊,他急忙望去,只见四五名骑士追着李世民,看他们的装束,显然是隋军无疑,刘弘基忙跳下哨楼,“出兵!” 这时,侯君集已经感到了不妥,但他心中很不甘心,他咬咬牙,射出了最后一箭,与此同时,李世民也射出了最后一箭。 两支箭羽在半空中发出破空之声,朝着目标激射而去,在半空中交错而过,箭尾轻轻撞了一下,改变了轨迹,从两人身边划过,没入了沙地之中,只余下半截。 侯君集微微叹息,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有了。突然,前方战马嘶鸣,唐军营门洞开,至少有数十骑杀了出来,侯君集赫然变色,唐军的行动太快了一些! 他侯君集就算骁勇,也不会傻乎乎的在唐军大营前,与数十名骑士厮杀,他立刻扭转了马头,喝道:“撤!” 李世民回过神来了,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道:“刘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刘弘基见他只是一人,身上还有鲜血,忙问道:“敦煌公可曾受伤?” 李世民身上虽然满是鲜血,却不是他的鲜血,舍命救他的那人,溅了他一身。李世民见刘弘基带着数十骑出来,心中大喜,忙道:“随我来!” 刚才他被侯君集追杀,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有着优势,岂能不报仇?他立刻背了一壶箭,领着骑士一路追杀侯君集。 侯君集也郁闷,心中忍不住大骂,不仅是骂斥候,他连自己都骂,要不是贪功,此时岂会陷入这种危机,让人一路追杀,如丧家之犬一样。 唐军箭羽不断射来,时不时有隋兵哀叫着倒下,侯君集又急又怒,他沿着小道狂奔。李世民不断的抽箭、射箭,偏偏路上有些颠簸,而侯君集又时刻注意着,用横刀拨走了箭羽,很快,李世民的一壶箭已经射尽。而此时隋军也只剩下了侯君集一人,其他的士兵都中箭倒地了。 就在这时,侯君集看见了远处飘扬的隋军大旗,他似看到了希望一般,拼命的策马疾奔,刚刚奔出五十步,跑进一片宽阔地带,就听见左右两侧有声音传来。 他抬起头一看,心中顿时一喜,想不到在两侧居然有隋军出现,而且还是准备好的弓弩手!他看见副将高甑生在一旁,以目光示意他过去,他当即大喝一声,策马急奔! 这时,唐军从身后杀到,高甑生一挥手,弓弩手松开食指,铺天盖地的箭羽顿时将半空遮黑了,随后,战马哀鸣,至少十几名骑士倒在地上,身上插满了箭羽,宛如一个刺猬。 “吁!”李世民心中大惊,他急忙勒住战马。他的战马奔跑良久,马力衰竭,比别人慢了半拍,想不到救了他一命。但战马中了几箭,哀叫着倒在地上。他翻身坐起,眼中充满了愤怒。 这时,隋军又是一轮箭雨,一片混乱中,又有收不住战马的唐军死在箭羽之下,刘弘基身中两箭,已经染红,他手中挥舞着横刀,不断的拨打着箭羽,寻找机会后撤。 唐军在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伤亡之后,终于停止了前冲了势头。这时李世民也看清楚了隋军是以弓弩手居多,而且隋军已经摆好了阵型,只凭剩下的二十几名骑兵很难冲击,想到此,他叹息一声。 “撤!”李世民大喝一声,回身退走。 侯君集停了下来,他眼睛极好,看见李世民仍然在人群之中,心中不由微微叹息,这时,高甑生来到一旁,道:“将军!” 侯君集笑道:“做得好!” 看着侯君集有些一会,高甑生解释道:“斥候回报,说将军被追,卑职这才引了两百人来此截杀。” 侯君集又瞧了一眼唐军远去的背影,只得一挥手,道:“回营!” 回到大营,侯君集这才发现两腿已经被磨伤,想来是逃命之际,拼命催动战马所致,他让人拿来药膏,慢慢擦了。这时,斥候回报,说唐军主将乃是李渊次子,敦煌公李世民,侯君集听了,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酪浆四溅。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李渊的次子,李世民!若是能抓住他,这可是一个大功劳啊! 他想了一想,让人写了一封书信,送回大兴城。 华阴县。 侯君集大军已经到达永丰仓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李孝常的耳中,此时,他原本动摇的心又发生了变化,刘文静告诉他,李渊已经派了次子李世民兵逼永丰仓。 如果是这样的局势,他李孝常倒也乐意深入永丰仓,帮助李渊夺下这个粮食基地,但是,隋军已经驻守永丰仓,使得李世民拿下永丰仓的希望小了很多。 李孝常在房中思考着,这时,管家李双进来,禀告着:“老爷,刘先生求见!” 李孝常一阵头疼,他知道对李渊又不能断然拒绝,不然以后若是李渊拿下了大兴城,建立了新朝,他就没有容身之地了,他想了一想,问道:“他在那里。” 李双回答道:“还在卧室,正在用餐。” 李孝常咳嗽一声,道:“这样,你就告诉他,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这事儿先压一压!” 管家李双退了下去,李孝常踱了两步,他又叫过小妾环儿,吩咐了几句,躺在床上装病。 刘文静住的屋子不算小,是一间独门小院,正门外,是足有两丈长宽的花圃,只是花草已经枯萎,显示出浓浓的衰意。此外,还有两个女奴伺候他的起居,两名女奴见刘文静器宇轩昂,还想以身相许,一度勾引刘文静,却被刘文静拒绝了。 并不是刘文静对女色没有兴趣,而是这一次事情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在昨日,刘文静已经看出了李孝常有些心动,他也明白要给李孝常一个思考的时间,那么,在刘文静看来,一个晚上再加上一个上午,时间上来说,绝对足够了。 在吃午饭的时候,刘文静提出了这个要求,他让女奴去告诉管家李双,表示想要见李孝常一面,然后焦急地等待着管家李双的消息,案几上的酒食却几乎没有动过。 一炷香之后,管家李双就告诉他,老爷偶感风寒,正在卧床休养,还望刘先生见谅云云。刘文静知道这不过是个托词,昨天李孝常还好好地,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卧病在床? 可是,他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来到李府,着其中又有什么原因呢?他在院子中不安的踱步,这时,几个李府的家奴路过,有人说道:“听说代王已经派人驻守永丰仓。” 另一人吃了一惊,问道:“永丰仓,难道要打仗了吗?” “鬼晓得!哎,若是打到了华阴县,这日子可怎么过?”那声音渐行渐远。 刘文静大吃一惊,隋军派兵驻守永丰仓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他终于明白李孝常为何生病了,这是心病啊! 第八十六章谁偷袭谁?(上) 大兴城内,一片忙碌,在崔毗伽和李仁政的带领下,数百士兵正在将粮仓中的一袋袋粮食搬出,整整齐齐的码在车上。杨侑不时的查看着,若有所思。 在清晨的时候,窦璡已经赶回武功,然后带领一万郡兵回转扶风郡,杨侑给了窦璡一个任务,十万火急。 丘行恭带着三千士兵已在清晨出发,他的任务是沿着高陵、富平、白水等县,走北边赶往龙门渡,截断唐军粮道。 杨侑昨夜睡得很香甜,在于独孤雁聊了半个时辰之后,独孤雁就告辞了,她知道杨侑辛苦,想让杨侑早些休息,其实杨侑睡得再晚,每日起来的时间依然是固定的,这都是习惯了的缘故。 就在杨侑视察的时候,小桂子来到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杨侑打量了一番小桂子,突然发觉小桂子是个蛮有前途的家伙。昨天刚交给他的任务,居然就办妥了。 小桂子被杨侑眼神一瞧,心中慌了,道:“殿下,你怎么了?” 杨侑微微一笑,道:“这事情这么快就办妥了,不错!” 小桂子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殿下!” 杨侑收起笑容,思考了片刻,正色道:“暂时不要动他们,但必须要时刻掌握他们的行踪,你可有把握?” 小桂子忙道:“请殿下放心!” 将近响午,京兆尹骨仪求见,杨侑刚阅读了几份奏折,正要询问骨仪,便召见了他。 骨仪进来,禀告着:“殿下,臣已经将城中无地的百姓人数统计出来,写成了折子。” 杨侑拿起一份奏折,道:“孤已经看过了,想不到流民居然这么多。”杨侑叹口气,又道:“这些人,平时都住在哪里?” 骨仪知道这是大事,道:“臣已经安排他们在旧长安城。”旧长安城还有城墙,虽然残破不缺,但在里面搭建房子,却要容易很多,而且有城墙保护,也会安全许多。 杨侑点着头,又拿起一份奏折打开,上面记载的是剿灭了卫玄、元迈等人从中缴获的土地,稍微算了算,杨侑道:“大兴城的土地足够流民分了,这几日你就策划一下,将土地给分了吧!” 骨仪应着,杨侑突然又道:“京兆郡各县也依这个办法,将无主的土地分给百姓,如果百姓土地有不足的,就趁着这一次给不足吧!” 骨仪有些迟疑,这土地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存在舍得与否的问题,但关键在于,若是将土地都发放给百姓,以后怎么办?帝国将没有土地,用什么来赏赐有功之臣,赏赐有功将领? 杨侑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他笑着道:“你就放心去办,此事我心中有数。” 骨仪忍不住道:“殿下,臣认为朝廷应该掌握一定土地,若是全给了百姓,以后会有莫大的影响。” 杨侑见他似乎想不明白,便放下手中的毛笔,道:“骨爱卿,这事孤也曾考虑到,若是在和平时期,自然不会如此。但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尚有盗贼。” 说到这里,杨侑停住不语,他目光熊熊看着骨仪,骨仪顿时明白了殿下的想法,他忍不住擦了一把汗,但殿下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各地战乱,百姓肯定会受到伤害,死的人一定不少,一旦这些百姓一死,土地不就回到朝廷的手中了吗? 骨仪擦擦汗,道:“臣明白了,臣立刻去办!” 骨仪退了下去,杨侑有拿起奏折看着,案几上,厚厚的一叠,杨侑先看了最紧要的,心中就有了想法,他叫过小桂子交代着什么。 此时的杨侑还不知道,这几件事情,使得原本历史上的一些特殊事件,因为他的这番举动提前或是延后了。 就在杨侑思考着的时候,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在大兴城东五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为首的将领正是柴绍。 柴绍接到命令以后,立刻率兵骑兵朝着大兴城奔去,他昼伏夜出,经过一夜不停的奔驰,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此处,他知道不能再前进,就占领了这个叫过王家寨的村庄。 王家寨的村民还算多,有五十多户,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已经是不小的村庄了,他们没有想到,就在冬日的夜晚,一群足有千人的骑兵闯进了村子中,一时之间,鸡飞狗跳,整个村子不得安宁。 柴绍一开始还在极力的控制着士兵的情绪,但当一名士兵找到一只尚未吃完的羊腿的时候,闻着羊肉的香味,士兵们眼中都冒出了绿光。李渊缺粮,所以严格控制着士兵的伙食,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平时都吃不饱,只有在打仗攻城的时候,才能多吃二两米。 这时,他们经过一夜的奔波,只能啃又冷又干的胡饼,喝着入口就是一哆嗦的凉水,这些士兵,若不是有着金钱和权利的驱使,恐怕就要一哄而散了。 此时,他们到了村庄里,听到鸡鸭时不时的叫声,口中淡出鸟来的士兵们蠢蠢欲动了,一名士兵闻到羊肉的腥臊味,他顿时使劲抽了抽鼻子,对这股骚味浑然不觉。 他将羊腿抢到了手中,深深的呼吸,仿佛这股味道已经让他迷醉。然后他低头,顾不得羊腿已经冰冷,费力的咬下一块肉,使劲的大嚼着。凝固的油汁在他的嘴边流动,他伸出舌头,在嘴边一卷,仿佛那是什么美味一般。 在他旁边的几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人吃的很香的样子,心中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们想到了村子中成群的鸡鸭,甚至还有看家的土狗,这些活物都是他们猎食的对象,在这十余名士兵的带动下,一千骑兵纷纷行动起来,开始了觅食计划。 村民们哭喊着阻挡,然而在如狼似虎的士兵面前,手无寸铁的村民们毫无办法。一个不甘家中绵羊被宰杀的汉子提着镰刀上前,却被训练有素的唐军一刀斩杀。 杀戮一旦开始,便就再也停不下了,柴绍想要极力阻止,但杀红了眼的士兵都在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他们手中的兵刃已经染满了鲜血,他们已经六亲不认,有一名士兵差点将柴绍劈成两半。 柴绍叹息一声,只能默认了这场屠杀,在屠杀结束之后,他下令士兵们将百姓拖到坑中埋了,然后派人把守村口,严禁任何人进入。不久士兵端上香喷喷的烧鸡。 柴绍不是圣人,他笑纳了烧鸡,吃的满嘴流油,有了足够的体力,他才能救出他一生的挚爱。 天色渐渐的亮了,柴绍让士兵休息,恢复一下体力,黄昏时分再出动,给大兴城一个惊喜。 张家寨外五里,沿着宽阔的大道,两名穿着黑色衣服,头戴小帽,腰间跨一口腰刀的两人走着。这两人是大兴城的衙役,奉了骨仪的命令,让各县清点土地,发放灾民。 “累死了!”一个眉目清秀的衙役说道,此人才二十岁,是大兴城的平常人家,叫做王宇,他块头不大,所以只能去做衙役,以便补贴家用。另一个是个老头子,年约五旬,叫做张龙。 张龙看见王宇累得够呛,也就呵呵一笑,道:“那就休息一会吧!”张龙年轻的时候,是府兵,还参加过对突厥的作战,如今虽然年老,双腿仍然健壮有力,米能吃四碗,胡饼能吃十五张,一般少年还比不上他。 王宇见张龙同意,哀叫一声坐在地上,嘟囔了几句,对骨仪在这样的鬼天气里还派他出来,很有意见。他取出一块已经冰冷的胡饼,在手中捏了捏,虽然冷了,还没有硬,柔软度也不错,他放进口中嚼着。 吃了几口胡饼,他取出水囊,揭开盖子,仰起头喝着,他等了半响,始终不见水滴留下,摇摇水囊,没有声音,走的时候,明明灌满水的,怎么回事? “晦气!”王宇说着,将水囊仍在一旁。 张龙笑了笑,他知道这小子有洁癖,不会喝自己的水,看着这小子一副难以咽下的摸样,张龙笑道:“走,那边就是渭水,弄点水喝去。” 王宇站起身来,点点头,这胡饼没有水还真有些难咽,他捡起水囊,跟着张龙朝着渭水走去,这段路并不远,只有一炷香的路程,此时的渭河水变浅了许多,缓缓的流淌着,河水清亮,王宇用手将一些杂质推开,将水囊灌满。 王宇站起身来,走到张龙身边,正要说话,张龙却是“嘘”的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翻上了一颗半秃的歪脖子树,只见他刷刷几下,就爬到了树尖,在一个强壮的树杈上听下。 张龙做过斥候,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他曾经到过王家寨,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王家寨居然半点烟火也无,这就大大的不寻常! 一个优秀的斥候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而张龙在这方面,恰恰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他爬上树枝,朝着渭北方向看着,这个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王家寨的情况,但王家寨的确没有炊烟升起。 难道是土匪?张龙想着,但这个地方他看不真切,他决定过河瞧一瞧怎么回事。 第八十七章谁偷袭谁?(中) 张龙偷偷摸过渭河桥,小心翼翼的朝着王家寨走去,张龙去过王家寨很多次,这段路他很熟悉,但是一路上,他走的很慢,时不时的低头嗅着什么。 空气中带着寒意,让人一呼吸,这种寒意就带到了肺里,让人很不舒服。张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从寒冷的空气里,嗅到了马粪的味道。 有马粪不奇怪,问题在于,张龙从马粪的气味中,分辨出了各种不同的特殊气味,这是张龙曾经在北疆学到的绝技,是从一个突厥老人那里学到的,就算看不到对方有多少战马,但他从那股气味里,也能做出一番分析。 此时,他心中沉吟着,他站起身来,仔细的观察着地上的马粪,马粪已经干冷,但张龙能够分辨出来,他们的颜色不同,这意味着马料不同,当然马匹的品种也有关系。 王家寨的村民马匹不多,这个时代,战马是一个特殊的战略资源,王家寨怎么会有这么多战马?张龙心中疑惑,他心中警惕,并没有靠近王家寨,而是远远的观察。 他朝着东边走去,他记得那边有一个比较高的山丘,可以观察王家寨。他走了一百多步,猛然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子,看着地面上杂乱的马蹄印。 印记很新,张龙很快就分辨出,这着马蹄印的时间,最多不超过昨夜,看马蹄印的样子,他判断出,至少有七八百名骑士,可是没有听说过隋军有大规模的调动啊。 张龙越发的警惕了,他用长满的老年斑的手掌按住了腰刀,其实他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如果真有七八百名骑士,他瞬间就会被撕裂,一点血肉不剩。 他小心翼翼登上山岗,又爬上一颗树,坐在树杈上,朝着王家寨的方向看去,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一切很安静,但他看到了很多战马,被关在王家寨村正王达的家中,宽大的后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战马! 张龙打了一个哆嗦,他似乎想到什么,这时,西风吹来,他呼吸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变了,空气中,有着浓浓的血腥味! 王家寨出事了!张龙的心中立刻判定,他溜下树,拔脚狂奔,直到过了渭水,这才扶着一颗大树,激烈的喘息着。 王宇有些奇怪,他问道:“张伯,怎么了?” 张龙猛喘了一口气,道:“不要说那么多,走,回大兴城!” 大兴城。 杨侑脸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看着他气喘吁吁,被冻地有些够呛的模样,杨侑吩咐道:“小桂子,给他一碗热酪浆!” 老人正是张龙,他一路赶来,呼吸有些不畅,对于他来说,王爷这种级别的,让他心中压力很大,而杨侑阴沉的脸色让他心中惶然,这时候,杨侑让小桂子端热酪浆的话语让张龙心中稍安。 杨侑看出张龙的紧张,他脸色复杂也不是因为张龙说话结结巴巴,让他半响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是因为这一支骑兵的出现。很显然,这是李渊的骑兵,一路上,居然瞒过了冯翊郡的耳目。 这代表着两个信息,一是带兵的将领足够优秀,这才一路顺风,到达了大兴城外。第二个信息就让人惶恐了,难道说冯翊郡已经被拿下了吗?短短的一日,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些,除非是那些郡县投降,就像朝邑县一样。 但不管是哪一个,这千余人的骑兵一定要将他们剿灭,不然任由他们在关中平原上驰骋,那将是可怕的灾难。这时,小桂子将热腾腾的酪浆端上,张龙接过,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杨侑。 骨仪笑道:“喝吧,这是殿下的赏赐。” 张龙一仰脖子,将热酪浆一口喝下,温热的酪浆入肚,他精神就是一振,全身舒服了很多。 杨侑这时眯起眼,问张龙:“你打过突厥?” 张龙热酪浆下肚,说话也利索了几分,他点着头,道:“殿下,我当年跟随卫王帐下李彻,是一名斥候,后来还参加过陛下反击突厥之战,也是斥候。” 杨侑眼睛一亮,这是一个专业斥候,一个有着极为丰富经验的斥候,想到此,杨侑笑着对骨仪说道:“骨爱卿,此人不用做什么衙役了。” 张龙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我儿子战死,还有几个孙子要养,就靠这点俸禄养活,还望殿下开恩啊!” 杨侑哈哈一笑,道:“张龙,从今日起,孤给你一些年轻人,你要将这些斥候经验教给他们。孤每月给你五十吊钱!” 张龙听了,嘴巴张着,没有反应过来,杨侑又笑道:“这一次你立功不小,孤赏你一百吊钱!” 骨仪碰了碰张龙,张龙这才反应过来,他忙跪在地上,道:“多谢殿下赏赐!” 骨仪带着张龙退下,杨侑立刻召来了李靖,将情况给李靖说了,李靖露出笑意,道:“殿下,臣愿领兵,将他们捉住!” 杨侑点点头,道:“孤也想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孤军深入!” 朝邑县。 经过忙碌,李渊的四万大军已经驻扎在此地。此时的他显得很是开心,又有人来投降了。 这一次,是冯翊郡澄城县长盛彦师倒戈而降,他还献出将近两万石的粮食,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李渊的压力。李渊一高兴,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军总管。而其他各县,如郃阳、韩城也因为李世民带着呼啸的骑兵南下,让他们心中恐惧,县长在思考后,也选择了投降,同时献出府库,李渊又得到了不少粮食。 心中大喜的李渊将大儿子李建成留在了河东,帐下有殷开山、武士彟、长孙顺德等人协助,兵力有三万,其中太原旧军有一万人,他的任务是继续围困河东。 余下的四万精锐士兵都被李渊带到了朝邑县,驻扎在城外。此时冯翊郡各县,只是这一两日的功夫,已经有将近一半投降了李渊,这让李渊心中大悦,再给几天的时间,拿下关中不是难事。 这时,他想起裴寂的话语。 裴寂说,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以他李渊的仁义,各地必然是纷纷投降,这个时候看来,裴寂的话,一字千金。李渊带着满足的笑容,在朝邑县,接见了几个县长,他好言安慰,让他们官任原职,同时赏赐了金银,满足了他们的需要。 此时的李渊踌躇满志,他在响午时分,举办了一场喜宴,招待众人,跟随他起义的大臣也有作陪,其中也包括被封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兼冯翊郡太守的孙华。 孙华此时一身华服,也是一脸得意,这一次他需要感谢房玄龄,正是房玄龄的劝说,使得他一跃成为李渊的重臣,但他也清楚,冯翊郡的郡治还在隋朝手上,若拿不下冯翊县,他这个太守就是名存实亡的假太守。 酒宴之上,孙华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对于他来说,投靠李渊,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而一个武乡县公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这时,李渊带着微微的醉意,说道:“诸位劳苦功高,我李渊心中有数,待拿下大兴城,再另行赏赐!” 以盛彦师为首的县长纷纷应着,他们得到了权利、金钱,对李渊的赏赐还算满意,但在人群之中的盛彦师还不满足,他需要更多的功劳,站起声来,他高声道:“唐公,我愿拿下冯翊县,为唐公贺喜!” 孙华翻了翻白眼,想不到在思考的时候,就被这人抢了先,冯翊郡被孙华视为碗中的肥肉,岂容别人争食?他当即走出来,一抱拳,道:“唐公,卑职自投奔后,一直寸功未立,卑职愿拿下冯翊郡献给唐公!” 盛彦师大怒,他一直看不起孙华,当初孙华在冯翊郡作恶的时候,两人就有过节,对于孙华这种虎口夺食的行为,他极为愤慨,他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孙华,道:“冯翊是唐公在关中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就凭你能拿下吗?” 盛彦师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孙华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道:“唐公,我只带五千人,便能拿下冯翊县!” 盛彦师只是冷冷一笑,他上前一步,道:“唐公,我什么也不带,只凭着一张嘴,就能说服冯翊郡太守,倒戈而降!” 孙华被盛彦师抢白,他脸色一变,气的全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李渊一抬手,道:“两位稍安勿躁。”他略略沉吟,知道必须要安抚这两人,他们之中,盛彦师代表着旧隋的官员,而孙华却代表着各地的反贼,必须要做出一个合理的分配,不能过于的偏袒某人,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想到此,李渊缓缓说道:“两位斗志昂扬,是义军之福,我听说冯翊县有不少粮食,如果能和平拿下,是我军幸运。” “这一次,冯翊县就由盛总管去说服!”李渊缓缓的说道。 盛彦师心中一喜,冷哼一声,抬起头,斜睨了孙华一眼,孙华正要说话,这时,李渊又缓缓开口。 “下邽县地处冯翊郡西南,与京兆郡相接,紧扼渭水,与渭南隔水相望,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欲进兵大兴,必先拿下此地,孙太守,我给你五千兵马,可速速进兵,拿下此地!” 孙华心中一喜,瞧了一眼不再得意洋洋的盛彦师,道:“唐公放心,卑职一定拿下下邽!” 第八十八章谁偷袭谁?(下) 时间匆匆而过,在经历了上午的惊魂,李世民和侯君集在军营中各自裹伤,心中各自有着后悔的一幕,为了及时了解敌军的情况,两人都派出了斥候,打探着对手情况,随时准备一场大战。 而在华阴县的刘文静则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在想怎么办?如今的情况,已经说明了李孝常很犹豫了,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使李孝常投奔唐公,进而献出永丰仓? 与此同时,躲在司竹园的李秀宁已经得到了消息,隋军撤走了,在鄠县只留下了数千士兵。这出乎李秀宁的预料,他本来以为隋军会追杀到司竹园的。 此时留守鄠县的士兵不多,能不能想办法拿回鄠县呢?但随后传回来的消息,让李秀宁心如死灰,杨侑采用分化、吸收的招数,她的数万军队已经所剩无几,可以说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她感到一种耻辱,就像猫儿抓住了老鼠,不急于将它杀死,而是捧在掌心玩弄一样,李秀宁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她匆匆的召集了李仲文和受伤未愈的史万宝,商讨着事情。最后一致认定,隋军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这才不得不离开鄠县。 李仲文的猜测比较接近,他认为是李渊杀入了关中,使得杨侑不得不将战场移到了东边。不管怎样,杨侑将注意力移开,是好事,避免了李秀宁最后基地,司竹园的沦陷。 李秀宁也明白,他已经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机会。经过思考,她决定派人打探消息,若是父亲真的进入了关中,她就带着众人赶去投奔,与大军汇合,再找杨侑报仇。 就在李秀宁做出决定的时候,王家寨中的柴绍似乎感受到什么,他皱着眉头苦思。整整一个白天,他几乎没有睡觉,坐在软榻上,反复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大兴城的百姓恐慌,然后迫使杨侑撤兵鄠县? 此时他并不知道杨侑带着隋军主力回到了大兴城,而且已经发现了他这一支骑兵的存在。 想了很久,柴绍叹息几声,他在大隋做过宫廷侍卫,知道大兴城的防卫森严,并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这一次,恐怕讨不到多大的便宜。 几名亲兵在一旁,时不时的低着头,然后身子猛地一抖,又抬起头,左右看一眼,露出疲惫神色。柴绍看见,吩咐他们下去休息,养足体力。 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一名亲兵,那人时不时上前,为柴绍续满热酪浆。香气腾腾的酪浆散发着香味,柴绍喝了,精神略微一振,他继续埋头苦思。 就在这个时候,大兴城中,五千步兵已经准备完毕,在杨侑的亲自率领下,准备赶赴王家寨。而在此之前,李靖已经带着一千骑兵,对王家寨进行全方位的监控和包抄。 天气阴冷,空气中有着让人发慌的气息,士兵们排成队列,在杨侑、张龙的带领下,朝着王家寨出发。杨侑特意赏给张龙一匹战马,老头喜滋滋的摸着健壮的战马,心中十分感慨。 他自从离开军队,转入大兴城中做了一个衙役,已经很多年没有骑过战马了。养一匹战马耗费的金钱、马粮太多,不是每一个家庭都能负担的,他摸着战马,就像摸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各种情绪交织。 他骑上战马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怎么骑马,但在骑上战马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在这一瞬间,寒冷的西风割在他的脸上,仿佛是在突厥的岁月,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他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军队,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全身充满了力量。 五千步兵沿着官道前行,杨侑骑在战马之上,与张龙聊着天,时不时的寻求他的意见,这让张龙十分惶恐,惶恐之后觉得杨侑是一个和善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前些日子杨侑一路狂杀大臣,他还记得很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隋军抵达渭水以南,这时,斥候送来消息,王家寨依旧一片平静,并没有异常情况,这表明敌人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 五千士兵偷偷渡过渭水,整齐而没有多余的响声,这让杨侑十分满意。过了渭水,张龙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指着两侧,道:“殿下,王家寨有两个出口,两个出口都是平原,几乎没有什么阻碍,而且这一带树林虽多,但岔路口也很多,想要截住敌人的骑兵,非常困难。” 杨侑默默点头,他也知道,以骑兵追杀骑兵都不一定能够全歼,更不用说这五千步兵了,但杨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带着几人,登上一处较高的地点,观察了一番之后,他一挥手,叫过了吴克、韦松两人,比划着,道:“吴克,你带兵围住西边,韦松,你去东边,按计划行事。” 杨侑的计划,张龙自然不知道,所以他有些奇怪,殿下凭什么能拿下敌人的骑兵?大隋不比突厥,随随便便就能控弦十余万、二十几万,一千骑兵在隋末乱世,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要知道历史上李世民帐下赫赫有名的玄甲精骑,也不过千余人而已。 杨侑只是微微一笑,骑兵虽然厉害,但面对杨侑这个狡猾的人,也未必能讨好。此时他也隐隐猜到,这一支骑兵是前来打探消息,此外还有着骚扰的作用,既然你李渊想要试探,那就让你有来无回!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柴绍皱着眉头,此时,他对妻子深深的担忧,负着手,柴绍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轻声叹息,这时,一名亲兵走来,道:“总管,寅时中了。” 柴绍此时除了是右领军大都督府长史之外,还兼马军总管,骑兵都是他的手下,士兵们对他很熟悉。柴绍踱了两步,道:“叫兄弟们都起来,准备吃饭。” 关中的冬季,天黑的格外早,寅时还没有结束,天就开始黑了,骑士们点上火把、油灯,整个王家寨顿时灯火通明,士兵们忙碌着,打水的打水,生火的生火,不久,整个王家寨就有一股浓浓的香味,四处飘散,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在这股香味之中,又有着浓浓的血腥味,那是村民的鲜血,已经渗入了土中,来年,这一块土地,必然非常肥沃。 柴绍吩咐下去,让士兵赶快吃饭,要趁着大兴城还没有关门,而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的时候,偷袭一下大兴城,恐吓城中百姓。很快,士兵们吃过饭,又喂养了战马,准备着器械,整装待发。 一炷香之后,骑士们从东门跑出,他们手中点着火把,想要快速的赶到大兴城下,然而,他们刚出村子不到一百步,战马突然轰然倒下,落入深坑之中,尖利的树桩刺穿了马腹,战马哀鸣不已。 柴绍愕然,就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就听到一声大喝,村外传来阵阵弓弦之声,在柴绍的耳中回荡。下一刻,无数箭羽覆盖了大半个天际,激射而来,“夺夺夺!”箭羽钉在牌坊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更多的,是骑士中箭倒地的声音,是战马受惊的嘶鸣声。 一时之间,王家寨东门一百步外,人仰马翻,一片慌乱。 “撤,撤回村子!”柴绍一声大喝,此时外面情况他半点不知,不能盲目的冲出去。 骑士们仓皇而退,扔下三十多具战马和骑士的尸体。回到王家寨,柴绍将眉毛拧成了一团,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门,杨侑冷冷一笑,他还有后招,柴绍的骑兵虽然速度很快,但只要被铁壁合围,就像在如来掌中的孙猴子,翻不出去。他叫过一名斥候,道:“通知西门,严加防范!” 东边有埋伏,柴绍可能会将注意力放在西边。果不其然,柴绍很快对西边进行了试探,但这一次他没有鲁莽,而是派出了数名骑士,在外探查,吴克自然不会手软,将数名骑士尽数射杀。 柴绍得到消息,心中越发忧虑,直娘贼,他一路奔袭,就是想要偷袭大兴城,想不到在这里反而被偷袭。他一路赶来,小心翼翼,隋军怎么会得到消息?柴绍狠狠的骂了几句直娘贼,心中的郁闷越发浓郁了。 他在寨子中踱步,时不时看着外面,心中非常不安。 就在这时,王家寨外的杨侑却是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柴绍遇见伏击,一定会缩回去,杨侑也不担心,他一挥手,东门士兵顿时点亮了火把,杨侑正要下令,这时,吴克派人带来了一名俘虏。 那名俘虏因为战马被射死,倒地被擒。杨侑从他的口中,知道这支骑兵的人数,同时也知道带兵的将领正是李秀宁的夫婿柴绍。此外,杨侑还得到了一个让人愤怒的消息。 柴绍这厮,竟然将王家寨的村民全部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杨侑怒骂一声,对于百姓,杨侑一直都很和善,这是他的根基!柴绍毁了他根基,杨侑就要了柴绍的根基! 想到此,杨侑冷笑一声,眼中有着冷冷的杀意,他决定强攻柴绍,给柴绍一个教训。当然,强攻柴绍并不意味着隋军杀进去,那不符合杨侑的作风,更何况,隋军真的杀进去,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第八十九章毁你根基(上) 夜色,越发的浓了,寒风也变得更劲,呼呼的声音从半空传来,透入柴绍耳膜,有如半夜叫春的夜猫子,刺激着柴绍,让柴绍心中一阵烦躁。 在经过思考之后,他此时已经想明白,这支突然出现的隋军,是早有准备,在外面一定有着埋伏,此时夜黑风高,要想闯出去,实在是危险。最好的办法,只有死守寨子,等待天亮,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想办法杀出去。 柴绍将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士兵们就忙碌着,将村长家的几间屋子拆了,几个人合力,哼哼哈哈的杠着巨大的横梁木,放到了路口,然后将它横放,堵住了路口,然后又将杂木、石块堆在上面,足足垒了有两人身高的模样,士兵们这才停下,满意看着,心想隋军一定没有办法杀进来了。 柴绍不断巡视着东西两个路口,看着士兵们忙完了这一切,直到他满意了,他又下令,将骑兵分成数队,在路口和街道各处要隘、十字路口,不停巡逻,密切注意着隋军动向。 事情一件件做完,柴绍这才松了一口气,细想了半天,觉得应该万无一失了,这才带着郁闷的情绪,回到屋子。屋子里一片清冷,宛如柴绍的心情,他心中有事,睡不着,便在房中踱步思考,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这时,隋军借着月色,在杨侑的指示下,开始行动着。由于刮的是西风,杨侑带着亲兵转到了西门,士兵们按照杨侑的吩咐,小心翼翼的靠近村子。 王家寨的民居多是木制,砖瓦并不多,在四周还围上了又高又厚的栅栏,是为了防止野猪、孤狼、黄鼠狼等进村偷食。数百名隋军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没有引起唐军的注意。 而实际上,因为栅栏内侧,多是民居的墙壁,唐军也几乎不能发现隋军的计划。 隋军士兵很顺利的靠近栅栏,在民居边上堆上干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的功夫,就将寨子西边围了个水泄不通,杨侑观察着,见西风越来越猛,他不由冷笑一声,下达了点火的命令。 数百隋军早就等待着这一刻,听到杨侑下令,纷纷打燃火石,将干柴下的引火之物点燃。点燃之后,他们纷纷撤了回来,等待着大火燃起。 这个时节,天气虽然寒冷,但水汽不重,木柴很容易点燃,很快,栅栏下,火光冒起,星星点点的火源连在一起,火舌舔着水分早已经干枯地栅栏,猛烈地向上窜去。 火渐渐变大,很快将栅栏给吞没,火势变得更大,冲天的火焰在西风的帮助下,朝着东边席卷而去,吞噬着可以吞噬的一切。大火照亮了天际,浓烟宛如一条黑龙,在天空中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直冲云霄。 西边大火,柴绍的出路只有东边,两千弓弩手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唐军出来送死,杨侑急忙带着亲兵转到东边,在两百步外,一千长枪兵已经准备完毕,他们已经扎好了无数的木排,然后将长矛插在上面,牢牢的竖在了路上,将东面出路完全堵住了。 就在隋军的杀机中,柴绍还一无所知,此时他觉得闷得慌,想要出去透透气,刚走出大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天的月亮,有这么明亮吗? 疑惑间,柴绍抬起头,登时就变了脸色,大火,竟然是大火!难道说,隋军居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吗?他只会偷袭,只会偷袭!而且还趁人不注意,使用火攻! 看大火熊熊燃烧的样子,也不知道燃烧了多久?怎么士兵们就没有发现,让敌人放了大火? “该死!”柴绍骂出声来,这样的大火,还能不能扑灭? 这时,噪杂地脚步声响起,数名唐军赶到柴绍面前,焦急的说着什么,声音虽然杂乱,但柴绍已经听明白,大意是说隋军使用火攻,王家寨的西边已经被大火包围,需要赶紧撤出去,不然就要成红烧人肉了。 柴绍神色凝重,他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想撤出王家寨,避免被大会烧死,但同样,他也很清楚,隋军在东面肯定有埋伏,硬闯肯定中计,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死! 怎么办?柴绍的额头冒起了大汗,心中十分焦急,他习惯性的踱步,手臂也微微颤抖。 此时,在西风帮助下,不时有大块地烟灰洒下,弄花了柴绍英俊的脸蛋。这个火势,看来是不能扑灭了,而且,唐军在灭火的时候,隋军一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咬咬牙,柴绍终于下定了决心:硬闯!如今的情况,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留在这里,只能被烧死。如果是一千骑兵硬冲,应该有希望能够杀出去的吧?至少,能有一部分的士兵活着杀出去吧? 柴绍的心中想着,果断下达了命令。 很快,唐军就被调动了起来,事实上不需要动员,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能杀出去,他们会被隋军的大火烧成红烧肉。 “冲!”柴绍在战马上大喝一声,他身处骑兵前端,大声的喊着。 沿着街道,唐军骑兵蜂拥而出,口中乱叫着,激励着士气。但下一刻,在一片呐喊声中,柴绍很无耻地勒转了马头,策马奔进一个小巷子里,藏在了暗处,等待着机会。 在看到王家寨东面路口横木被搬动的时候,杨侑就知道柴绍要硬冲了,他一挥手,士兵们举起弓弩,紧紧的盯着路口,片刻之后,前方传来了如雷的马蹄声,正朝着东边奔驰而来。 在夜色下,在熊熊的火光之中,唐军的铁骑有如暴风骤雨,席卷而来,最前面的是数百突厥精锐,他们手中挥舞着弯刀,口中赫赫哈哈的的叫着,尽是一些让杨侑听不懂的话。 突厥人本身就暴戾,此时他们知道,这一冲,有着极大的可能会丧生,但如果不冲,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英勇的朝着前方冲锋。 “射!”火光中,杨侑坚毅的表情不带一丝情感,突厥人让他厌恶,对外族,杨侑本身就有着极强的抵触情绪,这些突厥人,手中杀死了多少的百姓? 该死的突厥人!而更该死的则是李渊,这厮竟然勾结突厥人,屠杀中原百姓,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就在杨侑愤怒的目光中,遮天蔽日的箭羽激射而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突厥骑兵轰然倒下,发出沉重的响声。 他们有的跌入深坑,被尖锐的树桩刺穿,有的被射中咽喉,他们用手紧紧的抓住喉咙,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从马鞍上栽下,无主的战马在嘶鸣,很快就被后面的骑士所冲乱,局势变得更加混乱了。 虽然知道是死,但唐军仍旧悍不畏死的冲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唐军就组织了至少十次以上的冲锋,气势十分惊人。 但在杨侑的指挥下,隋军弓弩手沉稳的射击着,在唐军冲锋的时候,就进行射击,在唐军暂退休整的时候,隋军也进行着准备,等待着唐军的冲锋,就这样,唐军的冲锋一的被打退。随着时间的流逝,唐军的尸首逐渐将隋军预先挖的深坑填满了。 但深坑被填平,也让唐军骑兵能够冲的更远,而隋军在经过数轮的射击之后,弓弩手的体力消耗不少,射击密度、速度、力度都有了大幅度的下降,竟然有数十名唐军冲出了箭羽的覆盖范围,朝着远方疾奔而去。 柴绍躲在暗处,估计着损失,作为马军总管,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冲在前方,而是让突厥人去做炮灰,这时他借着火光,看到士兵已经冲了出去,心中不由大喜,他急忙一挥手,吩咐着亲兵:“走!” 然而,就在下一刻,前方战马哀鸣声更大了,在他们面前出现的,竟然是插满了长矛的木排,木排很多,将路全部堵住了,木排上密密麻麻的长矛让人心中寒意顿生,至少十几匹战马倒毙在木排前,身上多出了无数的窟窿。 在长矛的威力下,战马竟然是轰然倒毙,半分存活的希望都没有了。 柴绍勒住战马,心中是又惊又怒,他抬头看着天空,大火已经越过王家寨的中轴线,朝着东面压过来了。“直娘贼!”柴绍怒骂一声,但怒骂无济于事,这个时候,还怎么冲得出去? 直娘贼!柴绍心中怒骂一声,眼中闪烁着精光,他看着身边的心腹,只有叹息一声。 在杨侑的阴冷的目光中,唐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随着一个个的唐军倒下,杨侑的心中升起一丝可惜。他并不是可惜杀死了敌人,而是可惜了这些战马,整整一千战马啊,要知道大兴城也只有五千骑兵,这可是一笔不小得财富! 但鱼和熊掌不得兼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时间缓慢而又很快,唐军的冲击力度越来越小,人数人越来越少,终于,整个战场只剩下了无尽的呻吟,唐军,似乎已经全部被歼灭了。 第九十章毁你根基(中)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散开,让人觉得很是难受,士兵们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但刺鼻的味道仍然止不住的传入鼻子里。 又等了片刻,杨侑站起身来,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柴绍战死了?这厮这么勇敢?面对死亡,他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冲锋?杨侑的目光在战场上缓缓扫过,他让斥候告诉李靖,以骑兵在王家寨附近游走,绝不放走任何可疑人物! 斥候得命,飞奔而去。杨侑又挥挥手,一千长枪兵站起身来,手中拿着横刀,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开始打扫战场。 这时,王家寨的大火已经烧到了东面,刺得人眼睛发亮,天空一片血红,宛如地上的鲜血。隋军士兵将还在呻吟的唐军一刀杀死,尤其是突厥人,几乎被砍地面目全非,就算是他爹妈来了也不认识了。 隋军士兵在方圆一百步的空间里不断地寻找着,消息不断的传入杨侑的耳中,并没有发现柴绍的消息,作为一军将领,他的铠甲、装扮肯定有别于一般的士兵,但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寻找,整个战场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跑了?”杨侑心中疑惑,但他相信,在李靖一千骑兵的包围下,柴绍没有那么容易逃走。 “还是说,他换了铠甲,掩人耳目?”杨侑不断的思考着。这时,已经将近子时,月亮挂在当空,冷冷的看着人世间的杀戮,它将清辉洒下大地,默不作声,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 隋军将受伤还有救的战马小心翼翼的运走,清点了一下,约有一百匹受轻伤,只要精心治疗,还是一匹好马,至于其他九百多匹战马或是死了或是重伤肯定救不活了,这个数量让杨侑不禁肉疼。 这时,王家寨的火势越来越小,西边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时不时的冒着青烟,至于东边,还有零零星星的地方燃着火焰,但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殿下,是不是可以撤了?”韦松走上来,问道。 杨侑有些犹豫,没有捉住柴绍,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甘心,略略沉吟,正色道:“派人去村子里找一找。” 士兵们得令,他们绕过还在燃烧的木堆,慢慢的搜寻着,杨侑想了一想,也步入王家寨中,独孤千山等一群人围在左右,分散在四周,警惕地护卫着杨侑入寨。 此时整个寨子中,一股焦炭味,此外还有肉香味,那是人被烧熟的味道。 杨侑缓缓的走着,在一块平地停下,这似乎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四周残砖断瓦,并不是清一色的木制房屋,显示出这是一家较为丰实的家庭。 这样的一个家庭,这样的一个村子,在柴绍来到之后,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化成了森森的白骨,九泉之下,他们会甘心吗?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时辰后,士兵们差不多将村子全部搜寻了一遍,他们逐渐回来禀告,在寨子里,并没有发现柴绍的踪迹,士兵们连水井都看过了,想必已经逃走了。 杨侑叹息一声,挥挥手,正要说话,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谁,什么东西,出来!” 怎么回事?杨侑一扬眉,独孤千山奔过去,只见一名隋兵一只手捏着裤腰带,一只手拿着横刀,一脸的紧张。 这时杨侑慢慢走近,就听那人向独孤千山禀告着:“卑职尿急,在这里小解,想不到在池子里有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杨侑皱眉,虽然此地已经被大火烧尽,但依稀能够看出这是一间茅厕。独孤千山冷哼一声,扔了一块石头下去,顿时粪便四溅:“什么人,出来!” 茅厕里没有动静,杨侑沉默片刻,道:“多捡一些石头,给我使劲砸!” 杨侑话音未落,就见茅厕里,突起一块,一个圆形东西冒了出来,那人道:“哎哟,不要再砸了,我出来,我出来” 杨侑冷笑一声,道:“看好他,先去洗一洗,再带过来!” 那人一动,虽然是在冬天,但仍然闻到一股浓浓的恶臭味,独孤千山等人捂着鼻子,四散开来,将那人围住,有人找了一个还完好的木桶,走到井边,打了水,放在那人身边。 那人抖了几抖,这样冷的天气,一桶水下来,还不冻死?但他毫无办法,只得清洗着身子,臭味四散开来,让人不禁掩鼻。很快,一桶水用尽,一名隋兵又为他打来井水,直到整整五桶水用尽,那人浑身湿透,身上的臭味这才轻了许多。 “各位军爷,有衣服吗?给我换一身吧!”那人冻得不行,搂着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杨侑接到消息,吩咐士兵,看看附近有没有尚未完全烧尽的屋子里,有没有衣服。很快,几名士兵回来,手中拿着残破不堪的衣裳,扔在那人面前。 他急忙擦干了身子,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将衣裳穿上,虽然衣裳有的窄了,有的又大了,但几件衣服裹在身上,就不那么冷了。士兵将他押到杨侑跟前。 杨侑见他收拾完毕,目光慢慢的扫视着他,道:“你是何人?” 冷风一吹,面对杨侑的询问,那人身子一抖,害怕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独孤千山冷哼一声,上前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道:“殿下问你话,还不回答,是要找抽吗?!” 那人一听,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不知道是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小人给殿下磕头了!” 杨侑愣了一下,这人的表现,有些奇怪!一定有问题问题,他想了一想,口气淡淡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偷偷抬起头,瞄了杨侑一眼,道:“殿下,小人是柴总管帐下的一个伍长,小人叫邵、邵禹。”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道柴绍下落?” 邵禹道:“殿下,你将柴总管围住,他见早晚要被大火烧死,就带着人冲了出去,小、小人怕死,躲在茅厕之中,希望能够逃命。” 杨侑沉吟着,邵禹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几名士兵又来禀告着,寨子里某处发现一个大坑,里面全是尸首,男女老少,妇孺之辈一个不剩,这事杨侑虽然已经知道,但当杨侑站在大坑外,看着深坑之中,已经被冻得黑青的尸首,尤其是看到衣裳不整的女性,其中包括五十来岁的妇女,还有年仅四五岁的女孩的时候,杨侑的怒火再度被点燃了。 你断老子根基,老子断你根基!娘希匹!柴绍,你死定了! 杨侑心中怒骂一声之后,回到院子,阴冷而凶狠的目光盯在了邵禹的脸上,邵禹预感到不妙,他急忙跪倒在地上,道:“殿下,这一切都是他们所为呀,小人没有杀过半个人!殿下饶命呀!” 杨侑盯着他半响,正要说话,这时,独孤千山走过来,在杨侑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杨侑吩咐几名士兵看好他,在独孤千山的带领下,朝着不远处走去。 这是一间小屋子,有一张矮矮地软榻,还有几个胡椅,这几件东西都已经被烧得焦黑,还在冒着黑烟。在软榻旁,放着一个箱子。 箱子上布满了黑灰,而在软榻下的一个小洞,让杨侑明白箱子是藏在里面,这才没有被火烧坏。此时箱子已经被士兵打开了,杨侑凑过去一看,里面装着铠甲、银盔,此外还有一把横刀,一名士兵恭敬地递过横刀,在火光下,杨侑看清楚了,上面刻着一个柴字。 “柴绍!”杨侑心中一突,这很明显,箱子里装的是柴绍的铠甲,他的铠甲在此处,那就意味着,柴绍已经换了一身装束,隐藏在什么地方。 柴绍换了什么衣裳?又藏在何处?杨侑捏着横刀,沉思着。这时,他突然眼睛一亮,他嘴角荡漾起一丝冷笑,,吩咐了独孤千山几句,独孤千山领命,走出屋子。 杨侑放下横刀,吩咐士兵将箱子抬了出去,几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刚进院子,邵禹猛地低下头,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样。 走在几人面前地杨侑目光清亮,他一眼看出了邵禹的异样,那种惶恐、不安,证明着什么!他,难道就是李秀宁的夫婿,柴绍?! 杨侑冷笑一声,走上前去,示意士兵将箱子放在地上,两名士兵将箱子扔下,一声脆响,里面的盔甲、头盔滚落出来,杨侑喝道:“邵禹,你看这是什么!” 邵禹抬起头,他早已经看见箱子,只是他希望杨侑能够饶过他,没有想到还是被杨侑猜到了,他身子微微颤抖,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似乎很是绝望。 杨侑冷冷的瞧着他,邵禹身子哆嗦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怎么,孤说的话,不管用吗?”杨侑冷冷的说道。 这时,邵禹突然抬起了头,他一脚踢开头盔,身子定定的站着,他抬起头,目光中,已经不在似刚才那般猥琐那般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镇定,只听他慢慢的吐出了几个字,道:“不错,我就是柴绍!” 第九十一章毁你根基(下) “你,就是柴绍?!”杨侑问道,看年龄,倒是很符合。 “不错,我就是柴绍!”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忽然,他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还是被你看穿了!” 杨侑不语,他眯起眼睛,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番,此时,在邵禹的眼中,那种慌乱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镇定,一种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视死如归。 没错,是视死如归,从柴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局,所以他似乎并不意外,原本的恐慌已经消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杨侑有些捉摸不定,就在杨侑这时,柴绍突然哈哈大笑着,良久,他停止笑声,伸出食指,指着杨侑,道:“杨侑小儿,既然我柴绍落入你的手中,我柴家人没有怕死之人,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几名隋兵赫然变色,正要上前教训一番柴绍,杨侑道了一声“慢”。又打量了一番柴绍,杨侑摸了摸下巴刚冒出头的胡须,忽然笑道:“你可知道你的夫人,也就是李秀宁在何处?” 柴绍听到杨侑的话,身子顿了一顿,然后突然一抖,看着杨侑,目光阴冷,“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时,独孤千山从远处走来,给杨侑说着什么,杨侑点着头,道:“带上来!” 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原先被俘虏那人走了过来,到了杨侑不远处,“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你看看他,是不是柴绍?”杨侑道,随即恶狠狠的看着他,“若不老实,你知道后果!” 那人哆嗦着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柴绍走去。柴绍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睛有如鹰隼,紧紧的盯住那人,这时,那人在柴绍两尺外站住,定定的看了柴绍半响,正要开口,就听柴绍怒骂:“你这个叛徒,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那人被柴绍声嘶力竭的叫声吓了一跳,哆嗦着抬起手,指着柴绍要说话。这时,柴绍忽然恶狠狠的扑了上来,他手足并用,将那人压在身下,那人手掌被捆住,一时躲不过,被柴绍死死压住,几名看守他的隋兵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杨侑冷笑着,看着柴绍的表演,两人在地上翻滚,这时,一名隋兵上前,正要分开两人。那人却是惨叫一声,随后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柴绍目光阴冷,他一抹嘴边的鲜血,道:“混蛋,你这个叛徒,说过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说着,他还使劲踢了那人几脚。 柴绍竟然活生生的咬断了那人的咽喉! 杨侑突然笑了,他哈哈大笑着,丝毫没有顾忌到形象,他弯着腰,似乎听到、瞧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尽情的笑着。大笑声直冲云霄,整个院子只有杨侑的笑声,偶尔还听到回声。 足足有一刻的时间,众人看着杨侑,有人不敢,有人奇怪,有人不解,任由杨侑大笑着,笑声停歇,杨侑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掌,掌声清脆。 杨侑朗声道:“精彩,十分精彩!你!果然是一个演员!” “演员?”不止柴绍,几名隋兵也是愕然,演员,是什么?只有独孤千山心中叹息,殿下又来了,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词语。 杨侑鼓了鼓掌,浑然不在意众人疑惑的表情,道:“就凭你这一手炉火纯青的演技,足以竞争奥斯卡金奖了!” 几人更是愕然,什么奥斯卡,什么金奖? 独孤千山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想要上前,问一问殿下,是不是又糊涂了? 这时,杨侑环顾了一眼四周,他提高声音,喝道:“柴绍,你若是一个男人,就该出来,而不是让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替你受死!” 几名禁军士兵愕然,难道这人不是柴绍吗? 整个院子中一片安静,杨侑清清嗓子,又道:“柴绍,孤既然来到此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挚爱的妻子,如今在何处,有没有受苦?” 又是一片沉默,整个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在独孤千山失去耐心,想要问问杨侑的时候,远处响起哗哗地声音,众人转过头,就见一个人从茅厕里再度爬出,独孤千山瞪大了眼睛,茅厕里,竟然有两个人?! 那人走出茅厕,叹息一声,道:“邵禹,我们还是失败了。”声音中带着极度的失落、不甘,旋即,真正的柴绍又抬起头,看着杨侑,道:“既然已经被你捉住,我柴绍自认倒霉,只是我想知道,殿下是怎么知道他是假柴绍的?” 杨侑笑了,他抬起头,摇摇手指,道:“第一,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第二,不想要逃走,孤告诉你,至少在方圆五里之内,都在孤的骑兵侦查之下!” 柴绍点点头,无奈的道:“我明白。” 杨侑笑道:“你很识趣,孤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让你清洗一下身上的垃圾。” 柴绍拱拱手,道:“多谢殿下,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识破的。” “先洗了再说,孤不想对着你臭烘烘的样子。”杨侑道。 柴绍也颇为无奈,他出身名门,自小受过很好的教育,一想自视甚高的他,今日被迫跳入茅厕之中,以求活命,实在是没有办法,这种狼狈,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耸耸肩,走到井边,洗了起来,此时的他,心中已经没有了逃走的想法,既然已经落入了杨侑的手中,也只有认命了,他所担心的只有妻子,杨侑在此地出现,是否意味着妻子已经出事?想到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他匆匆洗完,杨侑已经吩咐士兵捡了几件干净衣裳,柴绍换上,他在杨侑不远处,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道:“殿下,贱内怎样了。” 杨侑忍不住笑了,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柴绍,道:“刚才,你问孤,为何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柴绍,此时,你明白了吗?” 柴绍身子一震,他不是笨蛋,立刻猜到了原因,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心中忍不住呐喊,真是失策,失策啊! 杨侑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孤曾听说,柴绍很爱他的妻子,但在知道她的妻子下落不明的时候,这个人的表现。”这时,杨侑指了指邵禹,依旧不紧不慢:“并没有如今你这份焦急的表情,这份迫不及待的心情,虽然他随后掩饰了,但逃不过孤的眼睛!在他的眼中,只有愤怒!” “殿下!”柴绍忽然跪下,他定定的看着杨侑,“殿下,我柴绍造反,这份大罪,我一个人承担,请不要伤害贱内!” 杨侑道:“她也是反贼,你知道她鼎盛的时候,占据了多少个州县吗?”杨侑缓缓的说着,柴绍的脸上表情变幻,他心中有些后悔,若是那种情形,早就该杀入关中,与妻子回合,两军联手,未必拿不下大兴城! 但事已至此,悔恨已经没有用了,如今妻子安然无恙,他柴绍也就安心了。 杨侑说完,他目光阴冷,有如刀锋,定格在柴绍身上,道:“柴绍,你丧心病狂,带着一千骑兵,屠杀村民,你有什么话可说?!” 柴绍心中叹息一声,其实他是不想的,这不是他柴绍的作风,他甚至还一力阻止,当事情不按他所想的发展地时候,他的心中也充满了遗憾。 但最终的结果,王家寨的村民还是死了,一个不剩,男的都被杀死,而女的则在受尽侮辱之后死去。他柴绍就算遗憾,但作为这支骑兵的领导人,他柴绍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 就听杨侑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就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你毁了孤的根基,孤就毁了你的根基!” 柴绍惊愕,他不明白杨侑的意思,这时,又听到杨侑道:“你回去告诉李渊,他若不负荆请罪,只身来降,孤一定让他看着最亲近的人一个个的死去!” 柴绍听着杨侑森冷的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时,杨侑一挥手,早就得到杨侑暗示的独孤千山森然上前,手中举着一把横刀,两名恶狠狠的隋兵也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按住柴绍,更有一人分开他的双腿。 柴绍挣扎着,“你们要做什么?!” 杨侑冷笑一声,道:“你马上就知道了,动手!” 独孤千山闻言,毫不客气扑上,手中的横刀,在月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狠狠的扎了下去! “刷!”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锋利的刀锋扎在柴绍身上,那种锥心的疼痛,让柴绍痛的几乎要昏死过去,他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脸色苍白,身子不停颤抖着!他想要大骂,可是他发现,他没有叫骂的力气! 邵禹脸色大变,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时,又有一名士兵从罐子中掏出一把雪白的盐,毫不客气的洒在了柴绍的伤口上,还用手使劲的揉了揉! “嗷!”柴绍痛苦的一声大叫,在昏迷之前,他的脑海中,只有“禽兽”两字。 杨侑不知道,这一次给柴绍的身心造成了多大的创伤,但从他以后的表现来看,柴绍对自己的那份恨意,已经入骨,不死不休了。 第九十二章人之初,性本善 昏暗的牢房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昏昏欲睡的段纶抬起头,就见油灯逐渐接近,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晰,他听出有数人的脚步声传来,这让他心中一紧,他伸出手,轻轻摸着李秀文的长发,原本黑直的长发此时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他心中叹息,这就是他最终的命运吗? 这时,李秀文身子一颤,似乎被脚步声惊醒,她有些惊恐的缩起了身子,然后藏在了段纶的身后,有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正寻求着更强大的保护。 那几人走近,一人冷哼一声,手一扬,“啪!”的一声,一样奇怪的东西,扔在了段纶的面前。 段纶慢慢的抬起头,他将长发拢到一边,借着火光,待看清楚了那东西,身子猛地哆嗦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魔鬼,绝对是魔鬼!” 李秀文闻言,她偷偷探出头,待看清楚那东西,脸色顿时也是一变,抓住段纶的手顿时紧了紧,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但在这种情况下,段纶却毫无知觉,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你错了,孤不是魔鬼,而是拯救你的天使!”杨侑的声音响起,在见怪不怪的独孤千山的陪同下,杨侑跨进了监牢,此时他已经从王家寨赶了回来。 杨侑回来之后,本来是想要回东宫休息,但很无奈的,他接到了一匹快马传回来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但很致命,以盛彦师为首的冯翊郡几个县城,如澄城、白水、韩城,都已经背弃了大隋,投靠了李渊,这个消息,让丘行恭抢占龙门渡的计划可能回就此夭折。 而据说李渊大军已经过了大河,在朝邑县一带驻扎,对冯翊郡郡治虎视眈眈,如果,冯翊郡完全落入李渊的手中,那么他就有了一个对抗朝廷的基地,这些事情,来得太快,让杨侑有些措手不及。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啊!杨侑的心中感慨着,迫于无奈,他来到了这里,这一次,他需要借用段纶的力量,尽快击退李渊的攻势。面对段纶震惊的表情,杨侑颇为满意。 段纶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他不怕死,可是,如果是那物件主人的这般遭遇,他宁愿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杨侑冷笑的声音响起,他慢慢的蹲下身子,一双眼睛看着段纶,缓缓开口,“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段纶疑惑的抬起头,难道是李神通的?但杨侑不等他回答,长笑一声,道:“是柴绍的!” 段纶这下变了脸色,柴绍?柴绍是他的连襟,他自然认识,可是,柴绍怎么会被杨侑抓住的?这些段纶都不明白,他心中带着疑惑,但杨侑不会给他解释,杨侑又淡淡的问道:“段纶,你想和柴绍一样,变成一个官宦吗?!” 但段纶的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时,杨侑一点头,两名禁军士兵将一块玉佩仍在了地上,段纶捡起来一看,这时一个刻着鲤鱼的玉佩,就在段纶不明所以的时候,李秀文却是咬紧了牙,她看出这块玉佩是柴绍与李秀宁结婚的时候,所佩戴的玉佩,此时,一向被柴绍所珍惜的玉佩出现在此处,那就意味着,那个东西真的是柴绍的! 这时,段纶也发现了玉佩上的字,他忍不住哆嗦起来。 杨侑看到这种情形,又冷笑一声,道:“段纶,你想变成一个宦官吗?” 这时候,段纶的心中已经慌了,杨侑恰到时机的话,有如一根重达七八十斤的重槌,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里。仿佛,有无数个笑脸,狰狞着,不断的询问他。 “段纶,你想变成一个宦官吗?” “段纶,你想变成一个宦官吗?!” “段纶,你想变成一个宦官吗?!!” 声音越来越大,他无意识的伸出手,这时,他摸着了什么,他捡起来,麻木地凑到眼前一看,竟然是柴绍的胯下之物,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弄得段纶的手掌上全是。 “不!”段纶将那东西扔了出去,他在心底狠狠的发誓,他不想做一个宦官,做一个没有鸟的男人。 李秀文被段纶吓着,她也大叫了一声,随即伏在段纶的大腿上低声哭泣。 “够了!”杨侑大喝一声,他狠狠的一脚,将那东西踢了出去,吩咐着:“拿出去喂狗!” 一名士兵得令,他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东西,大步走了出去。这时,段纶的脸更加苍白。他不怕死,几个月前,他被杨侑抓住,经受了各种拷问,他仍然不肯投降,因为他觉得,李渊一定能够夺得天下! 可是,这个时候,面对杨侑这种卑鄙的行径,他除了心中愤怒,大骂几声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段纶瞧了瞧李秀文,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他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李秀文,他捂住了耳朵,大声的叫着:“我不想做宦官,我不想做宦官!” 声音远远的传开,睡得如死猪一般沉的李神通醒了过来,他嘟囔着站起来,揉了揉眼睛,隔着栅栏问道:“段纶,你发什么神经!”但段纶没有理他,依旧在大声的叫着。 段纶出身名门,如果他也和柴绍一样,被阉割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你不想,也没有用,这要看孤,怎么想!”杨侑淡淡的说道。 李神通这时看见杨侑,他身子一震,猜到杨侑是在逼迫段纶。段纶虽然心中惊慌,但思维能力还算有,他猛地扑倒在杨侑身前,道:“殿下,我不想做宦官,还请殿下饶命啊!只要殿下吩咐,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 “很好!”杨侑淡淡一笑,一名禁军士兵扔下一把匕首,“铛”的一声,杨侑缓缓的道:“杀了她!” “杀了她?!”段纶有些失神,他抬起头,看着李秀文,李秀文睁大了眼睛,向后缩去,直到背脊顶着了墙壁,这才缩成了一团,低着头,身子不停哆嗦。 李神通大怒,他大喝一声,道:“段纶,你敢!” 段纶眼中带着迷茫,李秀文毕竟是他妻子,虽然平素在家里凶了一点,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段纶怎么下得去手?这时,就听杨侑冷冷的哼了一声。 段纶一哆嗦,他回过神来,捡起了匕首,匕首光亮,在油灯的照耀下,不断的反射着光彩,他能够看见他的半边脸上,已经带着一丝狰狞!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李秀文,脚步缓慢,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但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杀了她,你才能活下去!杀了她! 杨侑冷冷的瞧着,这时李神通又在大叫,杨侑一摇头,一名禁军快速了进入那间牢房,抓住李神通就是一阵痛打。 时间缓慢,空气似乎凝固了,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一片安静,段纶狠狠的举起了手,李秀文惊叫一声:“不要!”但段纶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下! 就在这时,杨侑淡淡的声音响起:“住手!”一名隋军早有准备,上前握住了段纶的手。 听到杨侑的话,段纶有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地上,李秀文却是爬上了几步,她刚从地狱转了几圈过来,再也不想死了,她跪在杨侑面前,道:“殿下,只要能活命,我一切都听你的!” 王家寨。 大火已经彻底熄灭,月光下,还有一些隋军在打扫战场,他们留下来清理王家寨村民的尸首,同时也有唐军的尸首,他们准备将这些尸首焚烧火化,以免引起瘟疫。 经过一阵忙碌,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就等着放火了,一个伟岸的身影一声令下,士兵点燃的柴堆,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等到尸首被烧成灰,他们还要将骨灰就地埋葬。 在一片火光中,柴绍醒了过来,他只觉得下身一阵锥心的疼,他急忙伸手一摸,下身空荡荡的,男性的标志已经荡然无存。 他顾不得疼痛,猛地坐了起来,看着下身发呆,猛然间,他大叫了一声,“杨侑,此仇不报,我柴绍不是男人!” 门外的邵禹听到,急忙进屋,道:“总管,你醒了!” 柴绍转过头过来,这才发现他在一间屋子里,身下是铺着厚厚褥子的软榻,他问道:“这是在那里?” 邵禹正要说着,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那人一走了进来,柴绍顿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那人道:“是我。” 柴绍示意邵禹出去,他定定的看着那人,冷笑道:“此事,你不要告诉我,你半点不知!” 那人点着头,道:“不错,此事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不事先通知我!”柴绍愤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伤口崩裂,鲜血直流,但他管不着了,指着那人大骂:“混蛋,你这个混蛋,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错,我就是小人!”那人冷冷的道,他目光阴冷,扫在柴绍身上,道:“柴嗣昌,我告诉你,要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相信大兴城的那位也不会知道。但我不会杀你,你回去告诉李渊,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人说着,不等柴绍回答,转身走了出去,柴绍沉默半响,这才怒气冲冲地道:“混蛋,你们这帮混蛋,我柴绍早晚要杀掉你们!” 第九十三章深夜杂事 独孤府。 看着呼啸西风,独孤怀恩心情复杂。鄠县的情况他已经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杨侑的手段,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何站错了队?他负着手,长吁短叹,心中悔恨。 就在这时,一个家奴走了过来,轻声地说着什么。 独孤怀恩虽然因为做错了事,在独孤家交出了手中的权利,但实际上,在京兆郡和冯翊郡等地,他暗中还有不少的产业,隐藏得极深,并没有交出来,比如眼前这人,就是负责酒楼生意的。 此时,他将一张纸递给了独孤怀恩,独孤怀恩打开一看,心中吃了一惊。这张纸上,将冯翊郡近日发生的情况一一说了。独孤怀恩眯着眼,他心中有些活络了,没有想到李渊竟然在这个时候,拿下了朝邑县、蒲津渡,通往关中的大门已经被打开,接下来就要看李渊如何行动了。 独孤怀恩在沉思着,他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得到杨侑的重用了,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沉沦下去,做一个富家翁,他想要拥有更多的东西,他思考片刻之后,低声对着那人吩咐了几句。 那人匆匆而去,独孤怀恩目送他离去,这一次,他将命运压在李渊的身上,能够翻盘吗? 李靖回到大兴城,已经是丑时时分,他赶到皇宫,向杨侑禀告了事情,杨侑又询问了一番之后,让他回去休息。 杨侑伸伸懒腰,还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实际上,他已经有些困乏了,但他还在等待着。刚才去监牢,已经彻底的击溃了段纶和李秀文的心理防线,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小桂子端上热腾腾的酪浆,杨侑喝了几口,身上有了一丝暖意,他看着酪浆,想着啥时候改良一下茶叶,要不这玩意也难喝了。 这时,崔毗伽、李仁政前来报告,说粮草已经准备完毕,杨侑点着头,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留守京师,两人这才退了下去。送走两人,杨侑走到沙盘前,慢慢的将冯翊郡原本赤红色的旗帜换成了红白色。 这样一来,河东和关中东部,就连成了一片,虽然还有河东这个钉子牢牢的钉在其中,但局势似乎越来越不妙了。难道说,拼尽了全力,还是这样的结局吗? 杨侑皱着眉头,踱步苦思,然而,此刻的他,浑然不知道在陇西之地,薛举已经做着准备,要东出萧关,拿下扶风郡了,如果此时的杨侑知道,前不久在薛举的皇宫之中,郝瑗进行了一番劝说的话,杨侑心头的那块巨石,恐怕更加沉重了。 其实上,杨侑觉得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占据了主导,占据了优势,比如算计李秀宁,比如算计卫玄,比如这一次算计柴绍,每一次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事情,最终还是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此时的李渊已经以冯翊郡为基地,要谋取大隋的江山,谋取他的性命,什么手段他都会选择,只要能取胜。 不久,小桂子低声说着什么,黄云进来,手中递过一卷黄纸,杨侑接过,仔细看完,问道:“没有别的了?” 黄云摇摇头,道:“殿下,他为人十分警惕,臣怕他发现,所以只能探听到这些。” 杨侑深深呼吸一口气,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黄云下去之后,小桂子道:“殿下,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杀了他!” 杨侑站起身来,他的心情复杂,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还是证实了一些东西。以前只是猜测,此刻却几乎可以肯定了。他狠狠的一拳头击打在案几之上,案几震动,陶瓷杯子骨碌碌滚下,碎了一地。 几名宦官吓得一动不动,小桂子劝慰道:“殿下,此人既然有鬼,奴婢去杀了他。” 杨侑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平缓了一下心情,他恨声道:“孤对他,可谓仁至义尽,他竟然如此!” 顿了一顿,杨侑又将黄纸放在眼前,又仔细的看了看,突然,他一展眉,道:“难道是这样?” 夜黑风寒,刘文静悄然起身,他看了看,两名女仆在外睡的正香,他轻轻的穿上衣裳,从软榻边捡起了鞋子,轻轻穿上,屋子里几乎一片黑暗,他轻轻的站起,摸着墙壁前行。 突然,他脚踢着了一个东西,发出嘭的一声响,他眼疾手快,急忙将花瓶给扶住,这才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前行,绕开了两名女仆。 好不容易摸到门边,刘文静轻轻的拨动门栓,生恐吵醒了两人,终于,在他不懈努力之下,门栓打开,他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又将门关上,他生恐们被风吹开,又用绳子将门扣子给捆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冷汗。 抬起头,看着天上月亮,刘文静走出院子,他猫下腰,快速的奔跑着,他知道李孝常的府上,巡逻的护院不多,这个时候又是人最困的时候,是他的好机会。 果然,一路上很是顺利,到达了后院,刘文静躲在墙角,学了几声猫叫,顿时,外面传来了回应声:“汪汪汪!” 刘文静大喜,他走上几步,打开了后院大门,七八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刘文静道:“低声。” 这几人是负责保卫刘文静安全的人,但刘文静没有将他们带进李孝常府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此时,他已经想明白,既然李孝常摇摆不定,那么他就不客气,逼李孝常动手了! 几名黑衣人点头,鱼贯而入,在刘文静的带领下,朝着李孝常的住处走去。 李府不大,最多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但刘文静担心被守夜地护院发现,一路上很是小心,他只有这七八人,若是被发现,一定挡不住李府的家丁护院。 他刚转过一个花园,忽然,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谁!” 刘文静探头看去,只见两名护院,手中拿着火把,正警惕的看着他这边,其中一人还走了过来,刘文静示意众人不要动,他咳嗽一声,提了提裤腰带,道:“两位兄弟,是我!” 一个护院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呀,原来是刘先生!” “哎,晚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总是肚疼。”刘文静说着,又提了提裤子,看着天,道:“这么冷的天,两位兄弟受苦了!” “是啊,这鬼天气,真是让人遭罪!”另一个护院抱怨道。 刘文静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扔了过去:“两位兄弟辛苦了!去买点酒,暖暖身子!” 这时候那里还有酒卖,不过这两吊钱让两个护院喜不自禁,两人纷纷拱手,道:“多谢刘先生!” 刘文静这时脸色一变,指着前方,道:“什么人?” 两名护院回头一看,只见黑漆漆的一片,刘文静却是焦急地道:“刚才前面有人,怕是贼人进来了!” 一个护院拱手,道:“多谢刘先生!”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上去,刘文静却是冷笑一声,他知道李孝常会在环儿的屋子中安歇,当下带着黑衣人奔去。 接下来竟然颇为顺利,想必是李府的家丁没有想到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还有人会出来兴风作浪,刘文静带着七八人,围住了李孝常的房间,一名大汉走上前,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咣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如此的突兀,那名大汉将门踹开,立刻冲了进去。 寂静的夜里,正在熟睡的李孝常被巨大的响声惊醒,他有些茫然的坐起,这时,身边的环儿揉了额眼睛,腻声道:“怎么了,大半夜的,睡吧。”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孝常变了脸色,如果是家中护院,他们绝对不敢如此,他正要下床,一个人如旋风一般闯了进来,这人眼睛在黑夜之中,依然清晰的看见了李孝常。 李孝常正要弯腰,那人看在眼中,狠狠一脚,将李孝常一脚踹倒,旋即,那人手中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们是什么人?!”环儿一声尖叫。 “臭婊子,在乱叫杀了你!”另一个黑衣人喝道,狠狠地赏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十分有力,就听一声脆响,环儿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各位英雄,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很危险的!”李孝常说着。 这时,一个黑衣人拿出火石,将蜡烛点燃,屋子里一亮,刘文静微笑着走出来,道:“李县长!” 李孝常一见他,惊讶地合不拢嘴,“你,你,是你!” 刘文静一笑,他在胡椅上坐下,丝条慢理的看着李孝常,“我们谈一谈?” 这时,门外响起声音,有人惊呼门怎么破了,几名护院的声音响起:“老爷!” 刘文静目视着李孝常,李孝常忙眨眨眼,示意他明白该怎么办,脖子上的匕首紧了一紧,李孝常高声道:“我没有事,你们都走吧!” 几名护院有些奇怪,一人正想要说话,李孝常又大声的道:“天气冷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几名护院对视了一眼,心中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离去。 护院走远,一点声息也无,李孝常喘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你不要伤害我!” 刘文静嘿嘿一笑,道:“很好,你不要耍任何花样,不然你会痛不欲生的。” 第九十四章擒获刘文静 次日清晨,杨侑早早就起来,小桂子伺候着杨侑洗漱了,杨侑换上了一身戎装,赶去西苑大营。 然而就在杨侑赶赴西苑大营的途中,不利的消息再度传来,盛彦师竟然说服的冯翊郡太守,他举城而降,使得局势顿然改变,杨侑心中吃惊,冯翊郡是个大郡,冯翊县作为郡治,至少有三万石以上的粮食,这一下全部落入的李渊的手中。 这该死的盛彦师,几乎是他,打乱了杨侑的步骤,正是他率领澄城军民投降,然后其他各县这才纷纷投降,使得冯翊郡只余下了下邽县。这也从另个侧面证实了,大隋的没落。 同时也是因为这些县长还没有得到鄠县李秀宁被歼灭的消息,所以他们误以为李渊占据着很大的优势,于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投降了李渊。这样也好,不然什么时候这些反骨仔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杨侑恐怕就会反映不过来了。 至少目前来说,整个京兆郡的县长、将领,大部分都是杨侑任命的,不至于会叛变。 盛彦师!这个混账东西,杨侑觉得非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才会甘心。这一次斗法关中,导致局面变化的,一是薛举,因为他拿下了萧关,使得杨侑不得不在冬天动兵,面临着两面受敌的危险。 第二则是房玄龄,正是他的奇计,使得龙门渡失守,李渊的大军闯入关中,使得杨侑利用黄河要隘将李渊拖到寒冬的计划破灭。而让关中局势陡然变化,对大隋越来越不利的,则是盛彦师了。 杨侑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盛彦师这人,他思索着,决定改变了计划,他策马加鞭,赶到西苑,李靖已经在大营中,士兵们整装待发,整整有三万士兵。 这一次的情况与往日不同,因为李渊杀入了关中,所以大兴城需要足够的兵力,因此,杨侑带着李靖亲帅三万大军出征,而留下吴克、韦松两人协助萧瑀,带着东宫士兵守卫大兴城,兵力有两万五千人,只要用心,应该没有大碍了。 这一次,杨侑还带上了几个人,原本,他只是想要利用他们来引李渊分心,在战马上,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杨侑有了一个更大的办法。大军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下邽县,此时,孙华的军队也已经杀到了下邽,正对着下邽围攻。 孙华听到隋军杀到,心中惶恐,他本来就拿不下下邽,此时隋军足足有三万大军,他急忙撤回兵马,死守大营,同时派人向李渊求救。 就在杨侑大军赶往下邽的同时,华阴县,李孝常阴沉着一张脸,这也不怪他,任谁被挟持,心中肯定不好受,刘文静以他家中孩儿、爱妾环儿的性命相要挟,李孝常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更何况李孝常若不答应,刘文静恐怕就会将他杀了,以他的手段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管家李双有些奇怪,他看出李孝常的脸色不好,但李孝常却要他准备车马,准备外出,李双虽然奇怪,但还是去办了。李双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随后,李孝常带着几个奇怪的人,走出了李府。 李双有些奇怪,按理说李府的家丁,他没有不认识的,但这几个人面生得很啊。他自言自语,刚一转身,就见一个少年,站在他的身后,李双吓了一跳,他伸出手,揍了少年一拳,道:“你这混小子,是要吓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少年呵呵一笑,扶住李双,讨好地道:“怎么会呢?”接着,他闪着机灵的大眼睛,道:“双伯,你刚才唠唠叨叨的,说些什么呢,有什么奇怪的?” 李双皱着眉,道:“按理说,李府的家丁我没有说不认识的,但刚才老爷出府,身边的那几个护卫,没有半点印象,而且看起来又凶又恶,有些奇怪。” 少年愣了一下,他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啊,双伯,我忘记了,柴还没有劈呢!” “混小子,就记得玩!”李双笑着骂了一声,少年已经远去。少年走出院子,机警的左右看了一眼,他想了一想,回到下人的住处,取了扁担、两只桶。 他挑着两只桶,走到井边,打了半桶水,挑起来,慢慢的走着,他不时的探出头,观察着某个小院子,当他走到某个地方,刚探出头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怒喝:“谁!” 紧接着,一名大汉出现在少年跟前,这名大汉又高又壮,足足比少年高了两个头,少年被吓了一跳,他很是惊慌,道:“我是来送水的!” 那名大汉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李府有没有这个规矩,但他显然不能让少年进去,他一把拎起少年,道:“滚,若在进来,揍你一顿!” 少年被扔在地上,屁股差点摔成两半,两个桶也摔坏了,痛地他直呲牙,但他闷不吭声,爬起来,悻悻的走了,走出大汉视线,他一皱眉,朝着后院跑去,后院的大门平时紧闭着,他弄了一根小棍,倒腾了几下,弄开了锁。 门外,几个乞丐跪在地上,少年一出来,一个乞丐迎了上来,“可怜可怜我们吧!” 少年低声道:“大事不好了!” 醉湘楼,独孤武师听着少年的汇报,方德在另一边,侧耳倾听,少年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以后,独孤武师道:“你是说,刘文静用了什么办法,挟持了李孝常?” 少年点点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 独孤武师沉吟片刻,道:“你回去,继续监视!”少年应着,走了出去,独孤武师叫过方德,带着他匆匆而去。 马车吱呀吱呀前行,刘文静在宽大的车厢里,看着李孝常,道:“李县长,你不必惊慌,只要办好了这件事,该有的东西,你都会有!” 李孝常深深的呼吸,他无奈的看着刘文静,道:“到了永丰仓,你们可要按我说的去做!” 刘文静笑道:“这个自然省得。” 这时,马车驶过街道,到了北门,赶车的马夫亮出手中的铜牌,守门士兵吓了一跳,竟然是县长老爷发放的通行证,他急忙缩到一边,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朝着北边行去。 马车在平稳的官道上行驶,刚驶出两里,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刘文静探出头,道:“怎么了?” 马夫低声道:“有人!”他摸着腰间的匕首,警惕的看着前方,前方正是独孤武师、方德等人,他在接到通知之后,立刻赶到了此处,准备截杀李孝常。 这时,独孤武师问道:“是这辆马车吗?” 方德点头,道:“是!” 几人骑着战马,缓缓上前,他们手中握紧了横刀,对着马车虎视眈眈,刘文静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感到不妙,他回头瞧了一眼李孝常,只见他一脸迷茫,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昨夜,李孝常也几乎没有脱离过他的视线,要说他策划,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文静脸色变了,他想了一想,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足足有五两重,这是李渊给他的活动资金,此时,是用到的时候了。 独孤武师走近,他已经看清楚了刘文静身上的不安和马夫的警惕感,他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刘文静笑着,道:“几位大爷,小人这里有一块金饼,还望笑纳!”说着,将金饼扔了过去。 刘文静为了大业,不得不卑躬屈膝,心中虽然不甘,脸上的笑意却是满满。 独孤千山却是一愕,原来他将自己当成了拦路抢劫的山贼了,他当即冷笑一声,伸出手,接住金饼,道:“很好,想必你身上还有不少的好东西吧!”说着,他收回横刀,又走上几步。 看见独孤千山收下金饼,刘文静心中稍安,李渊其实给了他足足五十两的金饼,他拿出五两不过是试探,此刻有了结果,这些人的确是劫道的山贼,想到此,他从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两块金饼,每一块足足有十两,亮晶晶,让人睁不开眼。 刘文静这时不疑有他,伸出手,递出金饼,正要说话,独孤千山却是冷笑一声,抓住刘文静的胳膊,猛地一拽,刘文静措不及防,顿时被拉下马车,独孤武师用手勒住他的喉咙,道:“不要动,不然杀了他!” 刘文静被死死勒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目视马夫,让他不要动手。 这时,李孝常听到声音,他探出头来,顿时愣住了,独孤千山冷冷一笑,“将李孝常拿下!” 李孝常脸色一变,他想要反抗,但被方德紧紧的抓住了,那名马夫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眼中闪烁着精光,似乎有所动作,这时,方德突然从小腿上抽出一支匕首,狠狠地捅进了马夫的小腹。 马夫哀叫着倒下,李孝常再度变了脸色,他急忙道:“诸位,有话好好说,我是华阴县县长,你们要钱,我有的是!” 独孤武师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道:“很好,回县城!” 第九十五章换,还是不换? 冯翊郡的县治离朝邑县并不远,步行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骑马就更短了,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在盛彦师成功说服了冯翊郡太守萧造之后,李渊立刻毫不客气的笑纳这个大礼。他知道冯翊县藏着很多粮食,于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大军赶赴冯翊县。 然而,就在他刚刚驻扎不久,还没有接见萧造的时候,他就接到了一个消息,柴绍竟然回来了。 柴绍不是去骚扰大兴城了吗?怎么会回来?李渊心中疑惑,难道说,他是遇见了什么重大地事情了吗?他立刻召见了他,不久,他就看见柴绍进来,走路踉踉跄跄。柴绍走路的奇怪样子,让李渊非常的疑惑,他隐隐感觉不妙,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柴绍不顾一切的扑上,哭喊着:“岳丈,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渊有些奇怪,他扶起柴绍,道:“贤婿,这是怎么了?” 柴绍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左右看了一眼,李渊会意,他屏退了左右,柴绍犹豫着,不说话。李渊皱着眉,看着一脸为难,沉默不语的柴绍,又问道:“贤婿,究竟是怎么回事?” 柴绍叹气,脸上挂着泪水,突然,他解开了腰带。李渊吓了一跳,心想女婿什么时候有了娈童之好,龙阳之癖?我可不好这个调调啊!再说老夫一把年纪,不适合啊! 李渊忍不住退了两步,正要说话,这时,他突然发现柴绍的下体有些奇怪,那里绑着绷带,而在绷带上,殷红的血正在流出,染红了大腿根。 李渊吃了一惊,正惊疑间,柴绍这时已经将裤子完全脱掉,露出平平没有凹凸的下体来。 “你……”李渊看清楚后,一时之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目瞪口呆。 柴绍缓缓的提起裤子,泪流满面,断断续续的将情况说了,纵然是李渊老谋深算,眼前也是一黑,直娘贼,这小殿下也太狠了,被人阉割,尤其对柴绍这种家世的子弟来说,是奇耻大辱! 李渊脸色很是难看,从柴绍的口中,他也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鄠县的战事应该平息了,不然杨侑无法抽调出大军。同时,这也意味着,隋军的主力即将东进,双方面临一场大战。 对于未来的胜算,李渊此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这不是他不想取胜,而是不想让一种盲目的乐观情绪占据心头,从而导致判断失误,他一路走来,曾经用计谋麻痹李密,防止瓦岗军西进大兴,也用过其他的手段,恩威并施,让群盗为他效力,靠的就是谨慎小心。 面对女婿被人阉割,李渊只有好言相劝,安慰了一番,送走了柴绍,李渊皱着眉头,他忽然发现,关中的局势远不如当初他想象的那般乐观,这一切的变化,是因为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小小年纪,手段就如此毒辣。 而最后,他借柴绍之口,对自己进行威胁,这口气,必须要讨回来。李渊在房中踱步,这时,他又想起柴绍的话,那人最后的话,哼哼,这又是一种威胁吗?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妻子的性命吗? 李渊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子,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恼羞成怒,这时他在考虑着利弊,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唐公,裴长吏求见。” “请他进来!”李渊这时觉得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此人了。 然而,李渊没有想到,裴寂带来了一个让李渊颇为为难的消息。 “嘿嘿,这小殿下可是狡猾得很哪!”李渊在看完了书信之后,下着结论。 作为李渊的心腹,裴寂自然也看过了信,他皱着眉,道:“唐公,盛彦师绝对不能交出去。” 李渊用手拍着额头,显得很是苦恼,他自然明白裴寂的意思,盛彦师是这一次拿下冯翊郡的功臣之一,怎么能轻易交出?换句话说,就算盛彦师不是功臣,他李渊把盛彦师交给了杨侑,这让那些放弃了大隋,转而投奔他李渊的其他人,比如萧造,比如孙华,这些人会产生一种恐惧感,什么时候,李渊会把我们也交出去? 就算,是能换回自己的女儿那也不行! 李渊是个做大事的人,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但李秀文是他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女儿受苦? 下邽。 隋军的大营已经扎好,与县城互成掎角之势,在二十里外,则是孙华的大营。一夜无话,两军都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很是安静。 次日响午,杨侑已经接到华阴县的消息,独孤武师成功捉住了刘文静、李孝常,而经过一番搜索之后,从李孝常的府中,找到了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杨侑冷笑一声,这一次收获不小,居然捉住了刘文静,要知道此人是李渊起义的三个得力功臣之一,捉住了此人,比捉住李孝常价值更大,他让独孤武师将此人押送到下邽。 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杨侑与杜如晦走出大帐,一边巡视,一边说着事情。 杨侑问道:“杜先生,你认为李渊会换人吗?” 杜如晦摇摇头,他不认为李渊是笨蛋,他将心中的所想说出来,杨侑听了,心中也非常赞同,实际上,杨侑只是想要扰乱李渊的心智,让他心乱如麻,从而造成决策上失误。 然而就在下午时分,杨侑接到了李渊快马传递过来的消息,他同意了交换,用盛彦师换回李秀文,这让杨侑心中疑惑了。他让人安排了使者,自己回到大帐,然后叫人带来了段纶。 信件扔给段纶,段纶匆匆一看,心中就凉了半截,在信中,李渊根本不提他段纶,只是提出可以用盛彦师换回李秀文,同时提出这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嘿嘿,到底不是自家人啊,岳丈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段纶的心中如是想着。 段纶并不知道,杨侑在送过去的信件里,压根没有提到他段纶。所以被蒙在鼓里的段纶格外愤怒,本来就因为杨侑的威胁,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这个时候,他心底的无名火被点燃了。 “殿下若有差遣,罪臣义不容辞!”段纶说道。 杨侑笑了,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定时炸弹,而段纶就是,让士兵带走段纶,杨侑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心中写明了时间,地点,就等着李渊前来交换。 “殿下,你真要和李渊互换吗?”杜如晦问道。 杨侑这时写完,他放下毛笔,小桂子将东西收拾了,又拿着信件吹着。杨侑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 就在杨侑与李渊书信来往,商议着用盛彦师交换李秀文的时候,司竹园的李秀宁通过侦查,已经得知隋军之所以撤退,是因为李渊已经入关,并且拿下了冯翊郡的几处县城,兵锋直抵京兆。 这个消息对于陷入低谷的李秀宁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她立刻召集了李仲文、史万宝,商议大事,该不该去冯翊郡。考虑到杨梅的伤势未好,李秀宁最后决定留下李仲文和几名女兵照顾杨梅,而她自己带着两三名女兵,赶去冯翊郡。 而这时,大本营位于扶风郡汧源县的李弘芝、唐弼却陷入了思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弘芝的大营中,来了两批客人,一批,是来自于大隋的使者,而另一边,则是称霸陇西的西秦帝薛举。 双方目的很简单,都是劝降他李弘芝、唐弼,李弘芝和唐弼是一个村的村民,家中颇有钱财,在天下大乱之际,两人为求自保,建立了一支队伍。在靠近陇西这块民风彪悍之地,没有一定的实力,很容易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因为两人一心为民,所以得到百姓拥护,附近的村民纷纷投靠,实力壮大的很快,短短的一年时间,兵力就达到了三万之多,以陇山为根基的一些强盗土匪,不敢打两人的注意,反而不时的讨好两人。 两人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只要能活下去,村民能够吃饱、穿暖,这就是两人最大的要求了。 面对大隋与西秦的劝降,两人各有不同的见解,李弘芝认为,大隋已经日落西山,虽然鄠县的战事已经结束,但身为关陇贵族的李渊,有着足够的雄才伟略,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还是要等一等,观察一番再说。 唐弼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认为薛举已经拿下了萧关,如果想要攻打汧源,只有半天不到的路程,以陇西骑兵的精锐,三万兵虽然不少,但恐怕是挡不住的。 一开始,李弘芝以为唐弼想要投靠薛举,但唐弼却是摇摇头,称他并不看好薛举,理由是薛举虽然厉害,但帐下各种势力都有,原来朝廷的官员,各地的盗贼,甚至还有小商贩,这样的一个薛举集团,会有很多矛盾。 尤其是他的大儿子薛仁果,为人残暴,唐弼并不看好,他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还是选择大隋,才较为明智。 不过,李弘芝也提出了他的观点,那就是李渊已经起兵,恐怕日后不久,大兴城就会受到薛举、李渊的围攻,在这样的局势下,大兴城能够守多久? 李弘芝没有底,唐弼也没有底,在这个时候,站哪个队,是薛举,是大隋,还是李渊?会决定他们的命运,不得不慎重考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第九十六章交换 夜幕降临,隋军大营一片忙碌,杨侑在准备着交换人质的事情,经过一下午战马不停奔波,双方最后商定,将地点选在下邽县与冯翊县中间的一处叫做田家庄的平原地带。 时间则是明日辰时,双方约定,只能带五十人前去。对于李渊的这个提议,杨侑表面同意,但心中猜想李渊一定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他提前派人打探了田家庄的情况。 田家庄离渭河北岸十里,地势平坦,想要埋伏又或者是耍其他动作几乎是千难万难,所以双方才会将地点选在此地,而只是一夜的时间,双方更是无法提前做出准备。 次日卯时中,由李靖带领着五十个骑兵,押着李秀文朝着田家庄进发,李秀文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此时的她,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她的心中除了恐惧、遗憾,还带着微微的恐惧。 她虽然低着头,但在众多的骑兵之中,竟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这张年轻的脸,让李秀文不觉气息一窒,他最怕看见的,就是此人,可是她想不到,还是看见了他,他跟着前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李秀文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她又突然想起昨夜,他塞给自己的东西,就更让她疑惑了。 而此时的杨侑打扮成一般的士兵,又用黑泥涂了脸,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摸样,只有他才知道,这一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每一个骑兵的身上有装备了长矛、横刀,此外还有一张弓、一壶箭,此时的杨侑已经能拉两石硬弓,这得益于他不断的锻炼,臂力的增强,无论是力度还是准星,都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杨侑打扮成李靖的亲兵,两人挨得很近,低声的商量着什么,而在另外一匹老弱的战马上,坐着李秀文,她的双手背绑住,一名士兵替她牵着缰绳。缓缓而行。 两边虽然只带五十人,但实际上,依然有不少的斥候在探路,以防对方在使诈,中了埋伏。但一路上,传回来的消息还算正常,李渊派出了以裴寂、武士镬两人为首的押送团,押送着盛彦师,前来交换李秀文。 李靖一行,早一步到了田家庄,他们登上一块较高的小山包,等着裴寂的到来。 此时,李渊正在大帐中不安的走来走去,他之所以同意换人,是因为另有计划,女儿固然重要,但大业不可荒废,谁轻谁重,李渊的心中有一杆秤,分的很清楚。所以,在慎重思考之后,他决定使诈。 当然,用武力抢回李秀文是不可能的,李渊的计划,是派出死士,假扮盛彦师,经过寻觅,然后利诱威逼,李渊终于说服了一人,为了保险起见,李渊还下令,将此人的舌头割断,这样他就无法说话,隋军一时之间也无法识破,而那个时候,女儿已经换了回来,李渊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女婿还在他们的手上,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渊知道杨侑一定会牢牢的握在手中,作为一个对抗他的砝码。那个时候,该怎么办?李渊无法意料,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假盛彦师被夹在中间,此时他的舌头鲜血已经凝固,嘴巴也被封住了,手被反绑在身后,一切种种的迹象表明,他是被擒获之后,被迫作为人质交换的。 裴济瞅了一眼武士镬,武士镬会意,他紧了紧藏在袖中的短弩。 不久,在即将到达田家庄的时候,两人得到消息,隋军五十人,已经在等待着他们。 “驾!”裴寂加速前进,此时天色已亮,但空气中仍然挂着水滴,雾蒙蒙一片,让人瞧不得不是很清晰,两军隔着约有五十步的距离远远相望,这时,李靖开口,道:“对面的,可是裴寂?” 裴寂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他拱拱手,道:“正是!不知你是何人?” 李靖回答:“我是李靖!” 裴寂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李靖,这一次,他跟着代王,又要有什么阴谋?裴寂冷哼一声,道:“代王殿下可在?” 李靖笑道:“殿下千金之躯,怎么会来到此地?” 裴寂无奈点点头,认为李靖说的很有道理,唐公也不是没有来么?他生恐夜长梦多,当即一挥手,两名士兵押出盛彦师,裴寂高喝,道:“李靖,我已经将盛彦师带来了!” 透过雾色,杨侑不由冷笑一声,他策马后退了两步,低声吩咐着什么。 李靖高声回应,道:“将李秀文带出来!” 骑士露出一条路,李秀文骑在战马上,坐立不稳,两名隋军将她伏下战马,他好不容易站稳,然后手一拢凌乱的秀发,露出一张慌乱的脸庞来,远处,裴寂瞪大了眼睛,等看清楚李秀文的时候,眼睛一亮。 的确是李秀文,裴寂高声喝道:“侄女,我来救你了,不要怕!” 李秀文抬起头,抹了抹泪水,瞧了一眼前方。这时,李靖道:“既然如此,换人吧!” 假盛彦师、李秀文相向而行,两人都走的很慢,两边的骑士都显得很是紧张,目光紧紧的盯着两人,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杨侑轻轻摇头,一名士兵,偷偷的取下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 裴寂紧张的看着前面的李靖等人,并没有注意到,在隋军的身后,竟然有一个人,在暗中捣鬼。就在这时,突然异变突生,假盛彦师加快了脚步,他猛地举起了两手,做着奇怪的手势。 就在这时,隋军阵中,一支箭羽射了出来,裴寂顿时大惊,他正要出言呵斥,这时,那支箭羽竟然射中了盛彦师的咽喉!假盛彦师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倒了下去。 裴寂硬生生的将半截话咽入了口中,他吞了一口口水,也是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武士镬也瞪着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盛彦师被一箭射中咽喉,小命已经不保,他在地上几乎没有挣扎,就死透了,李秀文被吓坏了,她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半路上海摔了一跤,脸破了一块皮,流出了鲜血。 裴寂变了脸色,他急忙喝道:“李靖,你还讲不讲信用!” 李靖在远方,略略沉吟,道:“既然我们已经用李秀宁换回盛彦师,他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裴寂一愣,一想也是,而且隋军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射死了盛彦师,这是好事啊!避免了李渊以假代真换回了李秀文一事被隋军及时发现,他们也能顺利撤回唐军大营。 裴寂使了一个眼色,武士镬拍马上前,他跳下战马,道了一声得罪,将李秀文扶上战马,他看出李秀文心中的慌乱,当下也跨上战马,将李秀文半搂在怀中,拍马撤退。 裴寂留下十几名士兵殿后,朝着冯翊县狂奔而去。 杨侑望着众人远去,他咳嗽一声,一名士兵上前,查看了一番之后,禀告道:“他已经死了!” 杨侑、李靖相视一眼,杨侑道:“找个地方,将他埋了!” 两人策马而去,李靖心中疑惑,道:“殿下,我总觉得这样不妥!” 杨侑问道:“李爱卿,李秀文不过一个女人,我对她没有兴趣,放了她,也是为了换回其他人。” “其他人?”李靖心中疑惑,还有谁被李渊捉住了? 杨侑却是哈哈一笑,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策马向前奔去。李靖心中疑惑,他非常的不解,但杨侑已经跑远,他只能无奈的跟上。 经过半个时辰的奔波,裴寂一行人,到达唐军大营,李渊早就得到消息,在营门外等待,一旁,站着盛彦师,他开口道:“唐公,此时有些蹊跷啊!” 李渊心中高兴,只是问道:“哦,有什么不对?” 盛彦师挠挠头,道:“隋军知道我是假的,竟然不追击,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渊一愣,他也隐隐感到不妥,但心中高兴,一时没有注意,他沉吟片刻,道:“等玄真来了,详细问问再说!” 两人说话间,裴寂、武士镬的人影已经出现,远远地,李渊就看见女儿头发散乱的摸样,他心中恼怒,片刻间,众人进来,李秀文在武士镬的扶持下,下了战马,她看见父亲,顿时泪花四溅:“爹!” 李渊叹息一声,拍了拍女儿肩膀,道:“四娘,进去再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李秀文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心情激荡才一时失态,她拢了拢秀发,擦干泪水,随着李渊进入大帐。 李渊让女儿先去洗漱了,然后问着裴寂事情。当裴寂说起李靖见到盛彦师的时候,还没有认清楚是不是真的,就让人将他射死的时候,李渊将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李靖,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敢如此大胆,将盛彦师杀害?不会,应该是代王杨侑的指示,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只是小殿下一时愤怒,要将这个反骨仔杀之而后快? 不要说李渊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无法找到真相,就算是老谋深算的裴寂,一路上也苦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样,人总算是换回来了,而李渊不过是搭上了一个酷似盛彦师的百姓,于李渊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第九十七章局势骤变 李秀文经过一番梳洗后,将秀发整整齐齐的盘起,梳了一个盘桓髻,一件镶嵌了珍珠的簪子将秀发定住了,此时她已经没有了早些时候的落魄,脸颊红润,秀目顾盼生辉,倒别有一番风情。 她已经回到唐军大营,生命已经没有了威胁,心情也变得格外的愉快,只是,偶尔想起那个负心汉想杀自己,心中还是带着愤怒,即使她知道,以阉割男人象征的器官作为威胁,会造成段纶多大的恐惧。 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再大的恐惧也不能杀掉自己的妻子,李秀文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对段纶仍然深陷敌营,她的心中一时之间,竟然有说不出的快意。 李秀文穿上李渊早就为她准备的衣裳,略略大了一些,但还算合身。李秀文带着两名侍女走进李渊大帐的时候,武士镬眼前顿时一亮,想不到李秀文如此美丽,他顿时想起在战马之上的香艳来,李秀文丰盈的身子在他的怀中,不时地,两人肌肤接触,让武士镬的心中,有些痒痒地。 只是他知道李秀文有丈夫,只能将心头的思慕藏在了心底。 李渊看见女儿进来,笑道:“四娘,你在这里吃过饭,爹派人将你送回县里!”毕竟是军营,李秀文是一个女子,就算是他李渊的女儿,也极为不妥。 李秀文点点头,她走了上去,武士镬只觉得一阵香风吹过,骨头差点酥了。就见李秀文走了几步,低声在李渊耳边说着什么,李渊变了变脸色,他将女儿带到一边,详细了问了问,不觉心中也恼怒起来。 段纶这厮,全无柴绍的骨气,竟然选择了卖主求荣,李渊心中恼火,既然段纶已经不认李秀文是妻子,他李渊自然也不会认这个女婿了,凭他李家的名声,还怕找不到一个疼爱女儿的佳婿吗? 李渊的心中虽然愤怒,但表面上依旧冷静,他好生安慰了女儿几句,这时李秀文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来。 李渊看到信的时候,心中很是疑惑,但他看清楚信上的署名的时候,心中顿时惊讶万分,他将信拆开,匆匆看过之后,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 这时,李秀文又低声说着什么,李渊更是吃了一惊,直到送走了女儿,李渊的心中仍然疑惑。护送李秀文回城的是武士镬,他自告奋勇,李渊也没有注意到其他,只是让他速去速回。 李渊只是略略吃过午饭,他此时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来看,杨侑应该没有什么诡计,不然也不会将女儿送了回来,这时,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样看来,留着那人也没有什么用途了,而何况,杨侑的条件是那么的优厚。 隋军大营,杨侑站在沙盘前,朝邑县、冯翊县等地已经不是赤红色,李靖在一边观摩,两人互相讨论着事情。 李靖的意见很简单,下邽紧扼要道,隋军不必兴师动众,等待着李渊杀来即可,按照李靖的猜想,李渊缺粮,必须要速战速决,而隋军依靠永丰仓,粮食充足,可以和他耗时间,只要等到李渊粮尽,他就不得不退出关中。 但杨侑所考虑的,是侯君集能不能协助王行本,守住永丰仓?事实上,驻扎在永丰仓外的李世民,一度挑衅,奈何侯君集再经历了第一次的恶战之后,似乎丧失了勇气,缩在大营中,闭门不出。 “直娘贼!”军营里的侯君集有些恼怒,他早就想要出营厮杀,可是一想到殿下的军令,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可是不会傻乎乎的拿着自己性命的惹殿下。 出战虽然不能,但面对李世民的挑衅,他还是派了数十个口齿伶俐的汉子,与唐军对骂。李世民一计不成,又以自己作为诱饵,想要将侯君集引诱出来,无奈侯君集就是不上当,如此过了几日,李世民得到刘文静被俘的消息,心中顿时大惊,刘文静与他交情甚深,这一次被抓住,恐怕凶多吉少。 他速速将此事禀告父亲,李渊得到消息,心中也是怅然,夺取永丰仓的计划失败,后果是严重的,这就迫使李渊不得不提前进行决战,而不能从容部署,他思考几日,见隋军早有准备,只得让李世民撤回渭北。 裴寂、唐俭等人知道事情重要性,纷纷进言,说隋军主力就在下邽,不如赶去决战,若是一战而擒杨侑,关中的局势就大定了。 但李渊的心中也有顾虑,他不比旁人,如裴寂、唐俭等人,若是被擒,还有一丝生机,可以投效杨侑,但他李渊,一旦失败,就意味着死无葬身之地,恐怕全家老小,都会一个不剩。 他需要思考,所以吩咐旁人不可打扰。 而在这个时候,杨侑也在等待着大雪,他希望一场大雪,将李渊逼出关中,他曾与李靖、杜如晦等商议多次,认为一战拿下李渊几乎是不可能的,此人老谋深算,多手准备,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李渊停留在冯翊郡已经有数日,他的按兵不动,让杨侑心中也有些犹豫,李渊缺粮,应该在大雪来临之前,发动一次战役,但李渊没有,这说明他要不就是谨慎过了头,要不就是有后招。 杨侑的沉默不语,也让李靖有些焦急,他急于给李渊一个下马威,多次请战,却被杨侑拒绝。而且,李靖还发现一个问题,李神通竟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殿下是将他送回了大兴城,还是另有他用? 这一切,李靖都不知道,他觉得殿下越来越神秘,这种神秘让他猜不透。他自信,若是他出兵,不敢说一战擒获李渊,但将李渊赶回河东,是非常有可能的。 日子飞快,转瞬来到了十二月,隋唐两军,都按兵不动,这让很多人都看不懂,而这时,杨侑还在等待着一个消息,但窦璡不断传回来的消息,是让人无可奈何的。 李弘芝与唐弼争执不下,作为这支义军的两名领导人,他们对于接下来的路线,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李弘芝经过思考后,认为投奔薛举是上策,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李渊入关的消息,不过,他虽然看好李渊,但认为自己不会受到重用。 唐弼呢,认为投效隋军,才能博一个出身,两人争论了七八日,依旧没有消息。在窦璡没有搞定李弘芝之前,杨侑不会主动攻击李渊,不然,两军一旦开战,而李弘芝那边异变突生,很有可能形成双鬼拍门的局面。 大兴城同时面临从河东而来的李渊、从陇西而来的薛举,就会兵力不足,而且在朝廷各郡县还有可能存在第二个、第三个盛彦师的情况下,杨侑不会轻举妄动。 他派人告诉窦璡,要他想办法,拿下李弘芝,可是,杨侑没有想到,就在这七八天的日子里,李弘芝与唐弼虽然犹豫不决,但陇西的薛举,却不会坐着不动。 此时,薛举经过准备,已经凑集了二十万石粮食,送往萧关囤积,准备着一场大战,主帅便是骁勇善战的太子薛仁果,薛仁果虽然为人残暴,却不是莽夫,深有计谋。 他通过李弘芝营中的密探,得到了隋军也在劝降的消息,为了抢在隋军之前拿下李弘芝,薛仁果想了一个计谋。他每日派人,给李弘芝送上牛羊,犒劳三军,李弘芝被麻痹,以为薛举非他不可,对薛举不再设防。 然而,就在连续送了几日牛羊之后,薛仁果亲自假扮成使者,这一次带足了五十人,牛羊也赶了一百多头,此外还有美酒无数,李弘芝果然没有防备,对突然增加的使者毫不在意,一万多士兵还是喝的酩酊大醉。 然而,就在李弘芝与他的部下酩酊大醉的时候,化妆成使者的薛仁果突然发难,一刀砍死了李弘芝。随后,五十名士兵控制了大门,埋伏已久的西秦军冲进军营,控制住了局面。 薛仁果知道,只是杀死李弘芝事情还没有远远结束,还有驻扎在二十里外的唐弼大营,他当即派人假扮成李弘芝手下,突袭唐弼。此时唐弼正在大营内喝着闷酒。 近几日,李弘芝大营顿顿大吃大喝,这让唐弼大营的士兵很是眼馋,已经有不少人劝说唐弼,投降薛举,而且其中几人,还是唐弼的心腹。 唐弼的心中也疑惑,他不明白薛仁果在做什么,但很快,当假扮成李弘芝士兵的西秦军骗开营门,杀进来的时候,唐弼这才明白,薛仁果究竟在想什么,在捣什么鬼。 然而,此时不容他多想,敌军已经杀进大营,他只能带着七八骑,在西风中狂奔,投奔扶风郡的窦璡。而他帐下的大部分士兵,选择了投降。 窦璡接到消息,不敢怠慢,他经过唐弼的口,知道北方局势大变,当家立刻派人将唐弼带到下邽,同时组织防御,应对薛仁果的进攻。 一日后,当杨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十日,寒风变得越发的冷了,天空中,隐隐的有要下雪的趋势,然而,这个消息,让杨侑心中越发的冰冷,他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横刀,叫了一声:“mlgb。” 第九十八章撤退? 扔掉了手中的横刀,杨侑觉得郁闷,不,是非常非常郁闷。 历史上李弘芝是在被劝降之后,被薛仁果突袭斩杀的,此时的情况,虽然有不同,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李弘芝被死了,唐弼逃窜到扶风,所不同的是历史上他被窦璡拒绝,如今却被窦璡所接收。而薛举拿下了李弘芝,东出之路,已经没有了旁人的阻碍,兵锋可直抵扶风郡。 扶风郡直接面临着薛举的威胁,同时,由于地势逐渐开阔,薛举的骑兵随时可以绕过扶风郡,对京兆郡进行骚扰。 杨侑回到大帐,急忙让人找来李靖、杜如晦,丘氏兄弟也赫然在列,丘行恭是数日前到达的,因为冯翊郡北部郡县纷纷投降,以他的兵力根本拿不下龙门渡,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众人在大帐里坐下,杨侑清了请嗓子,慢慢的说了起来。 冯翊县的唐军大营,西风凛冽,军旗猎猎作响,站在塔楼上巡逻的士兵,不断的哈着手,来回在塔楼上踱步,以便身体更暖和一些。 这时,远处走来了几人,劲风吹得他们东歪西倒,但他们仍然朝着唐军大营走去,为首的一人,穿着厚厚的衣裳,竖起的衣领挡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几人还没有到大营前,早有巡逻的唐军发现,一人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一个人抬起头,扯着喉咙,喊道:“这里是唐公大营吗?” 守兵高声回答着,那人听了,心中一喜,道:“请速速传报,我是李秀宁!” “李秀宁?”守军不认识,但既然姓李,可能有些关系,他急忙跳下塔楼,跑向中军大帐,向李渊汇报。此时,李渊在大帐中,正与李世民、裴寂、唐俭、柴绍等人商议事情,此时李建成也奉命参与了这次会议。 会议的论点,是究竟要不要进兵,如何进兵?大帐内,众说纷纭,意见并不统一,甚至,还有人觉得在缺粮的情况下,应该暂退河东,以保存实力,这其中的代表,居然有长孙顺德、长孙无忌这等心腹。 李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也正是他顾忌的一个原因之一,义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他李渊才会按兵不动。但李渊按兵不动,不是坐以待毙,而是在寻找杨侑的缺点,在寻找战机,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就像古代的那些刺客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取人性命! 然而,内部各种分歧,由不得不让李渊慎重考虑,这个时候,李世民认为,应该分兵一支,直扑大兴城,按照他的猜想,隋军主力出击,国都一定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一向比较倾向于李世民的柴绍却否定了李世民的想法,他带领一千骑兵日夜兼程,最终的结果,非常凄凉,他被阉割的事情,除了李渊,只有邵禹知道,其他的都被蒙在鼓里。 至于李建成,他认为要稳扎稳打,才能拿下大兴城,他提出的观点,让李渊很是欣赏,那就是旧隋已经大势已去,冯翊郡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要广为宣传,唐公之旗,所过之处,必定是百姓箪食壶浆而迎,那时,大兴城就在掌握之中了。 李渊很犹豫,他认为大家说的都有一定道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士兵禀告着,说有一个叫李秀宁的人来访。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表情各一,有人惊讶,有人惊愕,有人欢喜,柴绍的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他“啊”的一声,站起来,朝着门外狂奔,李世民也跟着站起来,迎了出去,他与李秀宁的关系,非常好。 李建成抚着短须微笑,他的心中也非常高兴,只不过他性格内敛,喜怒一般不表现出来。李渊也心中欢喜,他快步走了出去,想要看一看可怜的女儿。 李渊刚走了一半路程,心情复杂的柴绍、一脸开心的李世民已经带着李秀宁进来,李秀宁看见李渊,心中一酸,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几乎想要扑上前,痛痛快快哭一场。 她眼中泪花闪动,李渊柔声道:“乖女儿,你受苦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李秀宁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领导群雄时的种种压力、丧失孩子的痛楚,在这一刻,尽数的宣泄了出来,裴寂、唐俭等人看到这种情形,默默退下,只留下李渊一家人,让他们欢聚。 这时,李渊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西秦薛举已经拿下了萧关,其实这件事情早就发生,只不过李渊因为情报不通,这时才由李秀宁告知。这个消息让李渊心中一紧,他自然能够猜透薛举拿下了萧关之后要做什么。 一旦薛举杀入关中,这对于李渊来说,是有喜又忧的事情,喜的是薛举能够牵制隋军兵力,使得隋军首尾不能相顾,忧的是,就算自己顺利拿下大兴城,接下来面对的,便是薛举的陇西精骑。 李渊听完之后,见李秀宁一路奔波,鼻子已经被冻的通红,便让柴绍带了她下去,休息休息,转过头,李渊让亲兵召集众将,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出兵!一定要抢在薛举之前,拿下大兴城。 李秀宁跟着柴绍走进大帐,柴绍坐在木墩上,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两人是夫妻,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他脸上变幻莫测,欲说还休。他咳嗽一声,道:“三娘。” 李秀宁听到柴绍这话,眼中立刻流出了泪水,她猛地扑进了柴绍的怀中,哭了起来,声音先是很压抑,后来变得渐渐的大了,几名亲兵识趣的走远,留下两人,互相述说别离之后的苦楚。 李秀宁锤着柴绍的肩头,柴绍紧紧的搂着她,将她搂在怀中,心中有着一丝甜蜜,李秀宁这样待他,可是第一次。就在这时,李秀宁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柴绍猛地推开了李秀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颤声道:“你是说,我们的孩子,没了?” 李秀宁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是杨侑造成的。” 柴绍抬起头,他的眼中顿时红了,有如一只愤怒的豹子,他身子不停哆嗦,双拳握紧,他抬起头,怒喝一声,“杨侑小贼,我柴绍一定要杀了你!” 远在百里外的杨侑,身子猛地一抖,打出几个喷嚏,他不好意思笑笑,道:“诸位,如今的局势就是这般,薛举提前出兵,打乱了孤的计划,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孤决定进兵冯翊县,逼退李渊。” 杜如晦沉思,道:“殿下,李渊兵马众多,臣以为,此战虽然不可避免,但不可力敌。” 李靖瞄了一眼杜如晦,他对杜如晦了解并不深,只知道他是主动来投奔殿下,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材实料?其实李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既然杜如晦肯说,他乐意静观其变。 杨侑又咳嗽一声,道:“杜先生,你且说说看。” 杜如晦拱拱手,道:“殿下,河东城依然掌握在我军手中,屈突通的手上,总计还有三万兵马,足可一战,臣建议让他出兵,拿下唐军在河东的大营。” “同时,令侯将军沿着渭水东进,趁着我军主力在冯翊县与李渊主力对峙之际,突袭拿下蒲津关,如此一来,李渊后路断绝,军心必定大乱。”杜如晦缓缓说道。 杨侑负手思考,他的目光定定,看着沙盘,犹豫不决。这个计策,就将李渊逼入了绝地,但这其中有两个关键点,那就是侯君集必须要拿下蒲津关,而一旦拿下蒲津关,必然面临李渊大军的反扑,侯君集必须要守住。 另一个关键点,就是李渊的御下能力有多强?如果他能够将被动化为主动,不利化为有利,激励三军,则在死拼之下,杨侑没有一定胜利的把握。这个情形,就好比韩信的背水一战,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好这一招,也不是每个人背水一战都能像韩信一样取得胜利。 简单的说,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李渊必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甚至是烟消云散;而一旦用不好,杨侑反而会被一群逼到死路上的亡命之徒击败。 杨侑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这时,他看见李靖若有所思的模样。杨侑笑道:“李爱卿,你有什么建议?” 李靖瞧了一眼杜如晦,道:“殿下,克明的计谋是一条好计。” 杨侑颔首,杜如晦心中带着满意,他知道李靖是杨侑心腹,又在马邑郡多年,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如果他认为这是好计,那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这时,李靖话锋一转,却是笑道:“不过,臣认为,这个计划还可以更加完美。” 杨侑“哦”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杜如晦涵养极好,他也转过头,看着李靖,目光炯炯。 李靖笑道:“殿下,克明,李渊远来,军中缺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理来说,他必须要速战速决,才对他有利。可是他自从到了冯翊郡,便按兵不动,臣以为,这是他在观察我军。” “观察我军?”杨侑轻声。 “不错,李渊久经沙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一定是在寻找战机,只要我军露出破绽,他就像猎豹一样,将猎物擒获!”李靖缓缓的说道。 “那依你之见,我军又当如何?”杨侑询问。 “撤退!”李靖毫不犹豫,说出了这两个字。 第九十九章撤退! “撤退?”几乎同一时间,杨侑与杜如晦说出这个词,就连丘氏兄弟,也带着深深的不解。 李靖笑着补充:“准确的说,有诱敌之计。” 杨侑似乎明白什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李靖这时站起身来,他走到沙盘前,道:“诸位,请看!”几人走上前,围在沙盘前。 “下邽,地处渭水东北,与地处渭水南岸的华阴、渭南两地呈直三角态势,洛水从东边流过,此地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些日子,李世民撤回渭北,除了有刘文静的因素在,也是因为他认为拿不下永丰仓,不得不撤兵,以免这支兵力浪费在华阴。” “这很明显,李渊是想要集中兵力,拿下下邽,绕过华阴、渭南,直取大兴城,但在这条路上,必须要经过下邽,但殿下的三万大军驻扎在此,将李渊的进兵线路死死的给堵住了。李渊想要前进,只能是拿下下邽。只不过,他或许觉得拿不下下邽,又或许是害怕占线过长,粮道不安稳,总之,不管是那种原因,李渊在冯翊县已经驻扎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我军撤退,李渊自然会心中疑惑,以他的性格,自然会派兵打探,如果我军是真的撤退,在那样的情况下,李渊一定会派兵攻打下邽。” 李靖缓缓的说着,他不断的目视众人,杨侑缓缓点头,孙华来此,就是为了拿下下邽,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对李渊很关键。 只不过,对李渊同样关键的下邽,对杨侑也同样关键,他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要地失守,这就等于将大门打开,所以,他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靖,希望他能够解释清楚。 李靖咳嗽一声,朗声道:“我们可以散播一个消息,那就是薛举已经东出萧关,我军不得不撤退,西进抵御薛举。当然,我军不是真的撤退,只是做出一个样子,让李渊认为我军已经撤退。” “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李渊必定会出兵拿下下邽,甚至,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一鼓作气拿下大兴城。”李靖说道。 杜如晦摇摇头,道:“可是,这其中的关键,是要让李渊如何相信?” 李靖沉默不语,杨侑却忽然笑了,道:“李爱卿,你是说李神通?” 李靖心中正是如此想,但李靖的心中也疑惑,他知道殿下带着李家人来到此地,可是,前些日子竟然不见了李神通,他一直想不明白,此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时杨侑却是一笑,道:“就是他了。” 响午时分,隋军大营一片忙碌,士兵们都在收拾着东西,刘文静和李孝常被关押在同一间屋子里,两人听着大帐外噪杂的脚步声,有些奇怪,难道说,唐公的大军杀到了吗? 刘文静摇摇头,心中叹息着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谁又没有失败过呢?可是,一旦这个消息让他知道,恐怕就会更加得意了,刘文静一想起裴寂那张得意的脸,心中就更加郁闷。 这时,李孝常哼了几声,李孝常对他很是不满,正是这人,害的自己被捉,家中的那些密件,也在地毯式的搜查下,落入了独孤武师的手中,殿下已经知道了他的行为,这些日子没有杀他,已经够开恩了。 不过,不满是不满,他也知道在殿下的手中,估计是没有活命的希望了,此时他和刘文静是一根绳子上的扎马,他反而希望李渊能够杀过来,救了自己。 “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孝常问道。 刘文静哼了一声,这时,一名隋军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张干巴巴的胡饼,“快吃吧,一会要动身了!”隋兵说着,为两人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动身,去那?”李孝常问道。 “狗东西,吃你的饼!哪有那么多废话,难道你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该问吗?”隋兵瞪了他一眼,使劲踢了他一脚,似乎心情很不好,纷纷离去。 李孝常被踢了一脚,但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他看向刘文静,刘文静也是一脸不解。两人腾出手,吃着胡饼,刚吃了两个胡饼,这时,帐外有人说这话,两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哎,这一次该怎么办?”一人轻声叹息。 另一人也显得忧心忡忡,他叹息一声,道:“薛举已经拿下了李弘芝,兵锋直抵扶风郡,窦太守能挡住他吗?” “怎么挡?”另一人回答,“薛举可是有十几万的骑兵,一旦冲起来,就是泰山也得踏平了!” 另一人叹息一声,道:“快走,午后就要出发了,还不收拾东西!” 两人叹息的声音越来越远,刘文静放下了手中的胡饼,看着李孝常,有些不敢确信:“你听清楚了吗?” 李孝常好不容易咽下一口胡饼,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李孝常偷偷摸摸地走到大帐门口,屏住了呼吸,门外一片噪杂,似乎只剩下一名看守的士兵。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刘文静突然抱着肚子,大声叫疼,门外的隋兵听见,急忙闯进来,他身形还没有站稳,李孝常举起了手中的盘子,狠命的朝着隋兵砸下。 隋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刘文静想了一想,让李孝常剥掉隋兵铠甲,让他出去,再骗一副铠甲。李孝常领命,出去之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扶着一个隋兵进来,刘文静速速换了铠甲。 铠甲有些沉重,刘文静有些不适应,毕竟他是书生出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就算隋营再乱,也会被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穿上隋军的铠甲,重是重了一点,但一路上就容易顺畅了许多。 果然,两人将两名隋兵打扮成他俩的模样,走出大帐之后,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而且大营门居然还开着,两人心中大喜,小心翼翼的逃出了隋营。 两人逃出隋营之后,并没有朝着东边前进,而且向北,找到了一个村庄,骗了两匹马,这才脱掉了沉重的铠甲,朝着唐军大营狂奔,此时两人并不知道李渊已经驻扎在冯翊县,冬日寒冷,又没有找到几个百姓,两人折腾了一番,终于在黄昏时分,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唐军大营。 刘文静刚刚进大营,正在商议军情的李渊得到消息,立刻出来迎接,这一日喜事连连,李渊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上苍似乎站在他这一边。 不管怎样,刘文静立下不少功劳,李渊不想别人骂他过河拆桥,所以他亲自出营,迎接刘文静,不远处的裴寂若有所思,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但是不甘又能怎样,太原首义的元从中,就目前而言,刘文静的功劳最大,他亲自出使突厥,说服了突厥大汗,在稳定了后方的同时,还获得了两千匹战马。 其次,在攻入关中的战役中,他与敦煌公李世民攻打龙门渡,并最终拿下,使得李渊大军顺利杀入关中,这个功劳,是他裴寂比不上的。 裴寂有着很多优点,看起来似乎很完美,但是人,就会有缺点,他的缺点在于嫉妒,所以看到李渊亲自出迎刘文静,脸上带着欢喜的时候,裴寂的心中就非常不爽。 但裴寂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他很小心地,将这种心思给隐藏了,脸上带着笑容,迎接了出去。 一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进了大帐,刘文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渊,李渊听了,心中若有所思。三女李秀宁肯定不会欺骗自己,而此时刘文静带回来的消息,不仅在验证了萧关已经落入西秦军之手的事实,还告诉了众人一点,那就是薛举不甘于在寒苦之地的陇西,已经派兵攻打扶风郡了! 这个消息,给众人敲响了一记警钟,下午的时候,虽然李渊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可是有人还在疑惑:薛举会不会出兵,什么时候出兵?而现在,刘文静给了他们答案,那就是西秦帝薛举,已经出兵了! 军中缺粮是事实,可是缺粮的事实不会因为李渊不进兵而有所改善,进不进兵,军中都存在着缺粮的情况!如果,此刻再不进兵,大兴城这个汁多肉香的大桃子,就要被薛举摘走了! 薛举的兵马太多了!从刘文静的口中,得到了太多的消息,十几万的骑兵,是何等超然的存在?突厥拥有十几万骑兵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草原的霸主! 这一刻,李渊扫视了众人一眼,他相信众人的心中,已经知道了利弊,接下来,是要怎样进兵了。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的打量着,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如果隋军主力扯到西边,那么接下来,只有这条线路,是最快最为保险的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边,杨侑眯着眼睛,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他问道:“杜先生,你认为李渊,会出兵吗?” “殿下,李渊可谓一代枭雄,必然不甘心大兴城落入他人手中,他,一定会出兵!”杜如晦十分肯定。 杨侑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章大战前夕 隋军果然撤走了,在确定了进军的路线之后,一向谨慎的李渊,派出了斥候打探,根据回报,隋军大营只留下残垣断壁,大营内凌乱不堪,甚至还留下了一些粮食、器械,种种迹象表明,隋军的撤走很惊慌,似乎受到了某种外来的威胁。如此看来,刘文静、李孝常逃走没有被发现,也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看来,薛举精骑的东出,给大兴城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之下,即使在东线还有李渊的数万大军,他杨侑也顾不得了。李渊亲自召见了驻扎在下邽城东二十里外的孙华,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 隋军撤退的情况,被孙华的士兵瞧在眼中,可是说,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隋军三万大军撤到了渭水以南,甚至匆忙地连浮桥也没有烧掉。孙华非常肯定的告诉李渊,他是眼睁睁的看着隋军撤走的,即使是如此,李渊还是非常小心,让人渡过渭水,查看消息。 这个时候,杨侑已经撤回了渭水南岸,他将大军驻扎在渭南,丘氏兄弟领兵三千人,驻扎在渭水河口,隋军在渭水南岸遍布斥候,一旦有唐军斥候,就地斩杀。 李渊派出的数百名斥候,因为隋军的严密封锁,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只能看见隋军大营的旗帜高高飞扬,李渊心中怀疑这是隋军的计谋,他虽然决定进兵,但不能盲目。刘文静、武士镬、柴绍等人,纷纷按捺不住,每日都来找李渊,请求李渊速速进兵,李渊好言相劝,总算将众人一一安抚。 此时的杨侑,正在大营中,与李靖、杜如晦商量着事情,这是一场斗智,撤退没有那么简单,以往杨侑留给众人的印象,是一个谋定而后动,计划周详之人。如果这一次显得破绽多多,反而坏了大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第一日,隋军撤到渭水南岸,驻扎了一日之后,隋军再度撤走,而这一次,隋军大营显得更加凌乱,当唐军斥候探查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立刻将消息回报了李渊。李渊心中充满了疑惑,他立刻派出次子李世民,携同柴绍、刘文静等人,去隋军的大营查看。 李世民在检查了一番之后,意外地,在渭南大营一个大帐中,他捡到一封书信,信纸被人揉得邹巴巴的,似乎有人很愤怒地将它捏成一团,李世民打开一看,心中又惊又喜。 这一封信,竟然是扶风郡太守窦璡所写,上面还盖着太守大印,信中所言,倒与刘文静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薛仁果已经沿着汧水南下,兵锋直抵汧阳,汧阳县县长不战而降,而汧阳县距扶风郡郡治雍县(今陕西凤翔)不过半日的路程,尤其是薛仁果以骑兵居多,恐怕只要一个时辰,就能杀到雍县城下。 原来是这个原因!李世民当即兴冲冲地赶回大营,向父亲报告了这一情况,李渊将信纸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着,他对窦璡的字迹还算熟悉,虽然书信被揉得皱巴巴的,但李渊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正是窦璡的笔迹! 也就是说,刘文静偷听到的,是事实,而且,如今的情况更加的糟糕!这就是为什么隋军会撤退的原因了,李靖眯起了眼,他看着跃跃欲试的次子李世民和女婿柴绍。 尤其是柴绍的眼中,充满了仇恨,这种深深的恨意让李渊不寒而栗,即使他知道仇人是杨侑而不是自己,但这种深深的怨恨,却仿佛地狱的冤魂,死死的缠着一般。 不过,李渊很是理解,毕竟这种大仇,比杀妻夺子还要更狠。这时,刘文静、武士镬等人接到信息,纷纷赶来,请求李渊出兵,刘文静更是一脸焦急,认为这是上天给予的大好机会,不能就此浪费。 就在此时,在茫茫寒冷的西风中,杨侑亲帅三万大军,一路上偃旗息鼓,沿着渭水移动,他们从新丰渡河,然后走高陵、富平,插过数片茂密的森林和山丘,最后在下邽县西北外三十里处驻扎下来,为了防止被唐军斥候发现,隋军只是啃着干冷的胡饼、馍馍。 在杨侑严格的军纪下,士兵们没有怨言。与此同时,原本驻扎在永丰仓的侯君集也在虚张声势,他在大营中广插军旗,留下数百人,迷惑敌人,自己却沿着秦岭北段,朝着潼关方向前进。华阴县一带,越靠东,地形就越加难走,这里被黄河河水切割得起伏不平,又有秦岭隆起,侯君集小心翼翼,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在叫做高桥乡的地方,临时驻扎了下来。 这里离冯翊县有三十五六里的距离,而到蒲津关更短一些,有二十七八里的样子,而一旦从这里过河,北面村庄极少,小溪小河众多,山丘起伏不定,又有多处沼泽,四面芦苇丛生,虽然在冬季已经不是很茂密而且已经枯萎,但仍然足以隐藏身形了。 这一片地方,叫做沙苑,东西有八十里,南北稍短,有三十里,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宇文泰曾在此地击败高欢,从而奠定了北周的基础。沙苑东至朝邑县的南阳洪,西至渭南县的孝义镇,而朝邑县的南阳洪,正是侯君集的目的地。 侯君集驻扎了一夜,向百姓买了一些衣裳,第二天渡过渭水,士兵们沿着大河西岸缓缓而行,因为更加靠近黄河,地面更加支离破碎,且有多处沼泽,一不小心就没入其中,丢了性命。 五千隋军小心翼翼,终于到达离朝邑县南只有十余里的南阳洪,此地在洛水南岸,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来,而这个村庄,因为这几年的战乱,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侯君集占领了村庄,立刻下令几名士兵乔装打扮,混入朝邑县中打探军情。 此时的侯君集,心中还有些疑惑,由于战线的关系,此时的他得不到任何指示,更得不到任何支援,他只有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杀入蒲津关,并且在时间上,还要配合杨侑大军。 就在侯君集抵达南阳洪的时候,杨侑的大军在前一天,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李渊的上钩。 此时的李渊已经将粮草辎重准备完毕,随时就要发兵了,不过,他生性谨慎,在冯翊县留下一万人,连朝邑县也足有五千人留守,以确保后方万无一失。至于河东守将,李渊换成了李孝恭,辅以长孙顺德、段志玄。 至于长子李建成,李渊带在了身边,他甚至平衡之道,长子是未来的太子,必须要捞足功劳,以后才能镇住那些悍将,做好了这一切,李渊大军这才缓缓开拔,在这日的响午,抵达下邽。 杨侑留在下邽的守将,是丘师利,兵力有三千,加上县中的郡兵一千人,也就是四千人,听到李渊杀来,丘师利立刻登上城墙,观察着唐军动向。 面对兵力不多的下邽,李渊并没有轻易攻城,而是驻扎在十五里外,做着准备,他的计划,是要将此处打造成进攻大兴城的前沿基地。以此同时李渊还派出斥候,布满在渭水北岸,以防隋军随时可能的渡河,从这点上来说,李渊很是谨慎。 丘师利判断出李渊应该会在两日内应该会开始进攻下邽,拔掉这颗楔子,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给杨侑送去。 此时的杨侑,已经在森林边驻扎了两日,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忧虑,这一次的准备固然充分,但那封信,的确是窦璡的来信,薛仁果已经在东出的途中,只有尽快击败李渊,或者至少将李渊赶回河东,杨侑才能抽调出兵力,对付西边的薛举。 但是,这个困难太大了,就宛如杨侑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一样,穿着一身的布衣、拿着木剑去打祖玛教主,这样的装备,这样的实力,哪怕组团两三队,也只有被秒杀的份。此时杨侑的目光中,已经有些开始动摇,带着一丝的倦意。其实这是一个信心的问题。 就像杨广的前半生,几乎顺顺利利,可是后半生,自从征伐高丽失败之后,脾气更加暴躁,加上他本身不喜人劝的性格,而显得一意孤行,以至于酿下种种苦果,百姓造反,世家离心,最后只能无奈地躲到了江都,回到了他当初居住了十来年的地方,回味着往昔的岁月。这种行为好比一只将头埋进沙子中的鸵鸟,以为所有的威胁都一一不见,但实际上,危险依旧,而且更加危险。 但杨侑与杨广最大的区别在于,杨侑一直都不是一个缺乏信心的人,而且,他会接受别人的意见,比如说李靖,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依然采纳了李靖的妙计,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李秀宁。 而且,杨侑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他不会做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而是会勇敢的面对。只是,在长期的搏斗中,杨侑的身心已经有些疲惫,身心一旦疲惫,信心就会收到动摇。 他在大帐外,看着黑透的天空,几颗繁星点缀,是那么的美丽而又渺小,就如在隋末乱世中,卑微得如同草芥的人命。 未来怎么走,此时的杨侑心中,底气越来越淡薄,当初派李纲说服薛举是一个良策吗?可是实际上,他根本无法抽出兵力去支援河池郡,去支援萧关,薛举拿下萧关,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如今的复杂的局面,是各种因素造成,杨侑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改变了历史。历史上的这个时候,李渊已经拿下了大兴城,奉他为帝,已经将他的小命捏在了手中! 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杨侑的想法绝对不只是拖住李渊,拖住薛举,他的目标,是要平定天下,尽管这个任务艰难,花费的时间可能有三年、四年,甚至是十来年,他都会在所不惜。 但此刻的局势,需要如何做呢?杨侑缓缓的在大营内踱步,独孤千山步步跟着,保护着杨侑。一时之间,杨侑的心头,闪现出好几个想法,却又被一一否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上前,道:“殿下,下邽急报!” 第一百零一章兄弟们,投降吧! 乌云低沉,将整个天空盖得严严实实,仿佛随时要下雨一般,视线只能看清五百步,此时西风如刀,锋利的削过两军阵前,赤红色的大旗,被西风卷起,宛如麦浪一般卷动,而在隋军最前面的,赫然是一杆绣金大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杨”字。 绣金大旗下,一个头戴金盔、身着明光铠的小将,双手牵着缰绳,骑在战马之上,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前方,那是足足有四万的敌军。 一夜之间,杨侑率领大军,赶到了下邽县原本被放弃的大营中,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又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出现在唐军的面前。严整的军容,摄人心魄的军威,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闪亮的长矛,锋利的横刀,在每一个士兵的手中,不停地颤抖着,宛如一只捕兽的狮子,随时发出致命的一击。 真正的算起来,这是杨侑的第一场大战,将近三万精锐已经在下邽城南的平原处,摆开了阵型,尤其是对两翼的保护,杨侑确信做到了万无一失,这是第一场大战,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场大战,必须要打足十分的精神,做出各种准备。 隋军三万精锐,严阵以待,在他们的脸上,带着的是无尽的杀意,在西风狂卷之下,显得更加气象万千,有如天神一般。在杨侑凝重的目光中,一名斥候赶来,轻声的禀告着。 杨侑缓缓点头,他目视斥候,轻声道:“按计划行事!”斥候领命而去,卷起沙尘无数,随着西风卷起,飘向天际,然后消失在广漠的天空中。 这时,杨侑又将目光瞧向了远方,那是唐军最为精锐的部队,足足有四万,领兵的正是李渊,这一战,能赢吗? 丘行恭在杨侑右侧,而杜如晦在左侧,看到这种情形,他眯起了双眼,轻声道:“殿下,此时西风正旺,是一个好时机!” 杨侑默默点头,左掌按在刀柄之上,目光依旧瞧着前方,忽然,他高声厉喝:“将士们,逆贼李渊已经在此,为国除贼的时候到了!”三军轰然响应,巨大的喧嚣声,直破云霄,西风似乎也畏惧隋军气势,而变得更弱了。 听着隋军熊熊的战意,身处在唐军前端的李渊,有如吞了黄连一般,种种的苦涩顿然间涌上心头。他亲自率兵四万,就是想要一战拿下下邽,然后迅速率兵西进,攻打大兴城,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在茫茫的雾色中,隋军主力竟然在此出现? 李渊的目光扫过众人,刘文静、裴寂的眼中充满了疑惑,李世民、武士镬的眼中,则有着熊熊的战意,而李建成、唐俭却低头沉思着。 这是为什么?李渊的脸上尽管古井无波,但心底的震撼却有如狂啸的西风一样,久久不绝,他在沉吟着,这一战,打还是不打?很明显,隋军应该是早有准备,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地?李渊觉得中了隋军的诡计,可是大军已经出动,他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进兵?他的心中没有底,能不能打赢这一战,而撤退?一来无故撤退会导致军心恐慌,二来,李渊害怕隋军趁势追杀。此时摆在李渊面前的,已经不是隋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问题,而是,这一战,要怎样打? 裴寂脸色凝重,道:“唐公,隋军突然在此出现,大事不妙啊!” 李渊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事情还要你说?难道我是白痴,不晓得其中的轻重吗?他轻叹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刘文静说道:“唐公,两翼需要加强防守,以防隋军突袭!” 李渊脸色凝重,他知道隋军有一支骑兵,足足有五千人,实力不可小视,这一带平原居多,千万不能中了隋军诡计,他当即下令,加强两翼防守,尤其是敌人的骑兵。 命令传达下去,两翼士兵严阵以待,更有士兵将巨大的木桩竖起,严防隋军骑兵。 然而,这个时候,隋军依旧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按道理来说,在这个时候,隋军立刻发动攻击,对他李渊是极为不利的,因为对手是有备而来,而自己却遭遇了这种大变。而且,狂暴的西风,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隋军。李渊坐在战马上,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就在这时,隋军阵中,突然打出了一杆旗帜,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顿时让李渊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李渊,就是裴寂、唐俭、李世民等人,也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铠甲的骑士,冲了出来,他手中举着旗帜,奋力的在半空中挥舞,旗帜上的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兄弟们,投降吧!”刘文静轻声念着,他身子猛地一震,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名骑士的脸颊,心中又是一惊。 李渊紧握着拳头,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段纶!竟然是段纶这厮! 就在这时,段纶高声大喊:“兄弟们,你们认识我嘛?”不等旁人回答,段纶又高声大叫,“我是李渊的女婿,名叫段纶,你们就算没有见过我,至少也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西风的吹送,段纶的声音较为清晰的传入了唐军的耳中:“李渊乃是一个无耻小人,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想要当上皇帝,欺骗你们造反,以下犯上,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不过,代王殿下宅心仁厚,只要你们倒戈而降,弃暗投明,所有的罪过都既往不咎!”段纶高声喊着。此时的他非常卖力,盖因他知道,他与李秀文已经闹翻,他不可能再投靠李渊了,而且他的孩子还在杨侑手上,所以,在杨侑面前,他非常用心。 李世民拍马而出,他正要高喝反驳,一阵狂风袭来,满嘴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弄得他满脸通红,连连咳嗽不已。 就在这时,隋军大营前,又有士兵,将一个木排竖了起来,高大的木排上,有一人手脚被牢牢的困住,丝毫动惮不得,那人高声大喊:“爹,爹!我是智云!” 李渊陡然睁大了眼睛,那是幼子李智云!爱子心切的李渊手掌微微颤抖,他曾经听三女说过这件事,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一幕,在他眼前出现。 那是他的骨肉,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骨肉被敌人所擒,然后竖在两军阵前,作为威胁自己的砝码,而他李渊,该怎样做呢?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智云,你……”李渊的话猛地停止,他响起了李秀宁给他说的话。 就在李渊万分为难的时候,李世民的眼中,却是带着恨意。 李世民与李秀宁的关系很好,在听说三姐因为李智云而流产的时候,不知怎么地,李世民的心中就燃起了怒火,有一种想要将他杀死的冲动,可惜,李智云不知道身在何处。 但此时,李智云在自己的跟前出现了,李世民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怒火。 这时,李智云又在高声的大叫:“爹,你本是隋臣,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匡扶社稷,不为大隋效力,而是甘心学那王莽,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李渊双眼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血,说他是王莽,难道说,他的未来,就和王莽一样,不得善终吗?这个逆子,真的说出了这种话! 远处,杨侑冷笑一声,他轻轻点着头,对着丘行恭,道:“准备!” 丘行恭领命而去,这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纶与李智云高声大喝:“兄弟们,投降吧!为一个不忠不义的反贼效力,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顿了一顿,两人又同时大喊:“兄弟们,投降吧!” 烈风西啸,刮在脸上,有如刀割,李渊憋红了脸,一股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四周唐军私语纷纷,更远处的士兵听不到两人声音,不知道情况,都在想,这两人是谁? 就在这时,李世民拍马走了几步,隐藏在人群中,他冷冷地从背上取下一张硬弓,默默的弹了两下,抬起头,他将目光再度放在了李智云的身上。 “杀,还是不杀?!”李世民的心中也有些犹豫,毕竟李智云与他是一父同胞,身上流着的,都是李渊的血。 就在这时,刘文静低声,道:“敦煌公,大事为重!” 裴寂的目光扫过两人,眼中带着诧异,他有些不明白刘文静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下一刻,裴寂心中的疑惑,已经完全解开。 李世民伸手向后一摸,三支箭羽已在手中,李世民其实只能同时射出两支箭,三支箭是极限,但此时,他务必要一击致命,而且,因为有西风的关系,精度也会发生变化,多一支箭,多一份希望。 李世民在观察着,西风紧一阵,慢一阵的,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了硬弓。 段纶、李智云还在大声的叫着,这时,在后面的杨侑却是目光如炬,看清楚了李世民的这一幕。杨侑并没有见过李世民,此时,他还在考虑,这个人,要做什么?是要杀李智云吗?难道说此人是李渊的授意? 李渊,真的有这样狠心?但杨侑只是冷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一战,只要能取得胜利,他才不在乎李智云、段纶的死活,说白了,这两个人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那一箭的风情 “呼,呼!”风声呼啸,此时,在西风之下,乌云渐渐散开,天空有如破了一个大洞,视线也渐渐开朗。李世民屏住了呼吸,三支箭羽依次排下,连成一条直线,依次瞄准了李智云的右上方。 只是短短的片刻,而且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李世民却觉得背上大汗淋漓,在这样的环境下,极大的考验他的射术,同时对他的心里,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毕竟,这是他的兄弟!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得不做出挥泪斩马谡的行为,不然,唐军一败,全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李世民是一个果断的人,这里面孰轻孰重,他的心中有一杆秤。 智云,你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日,我李世民在这里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李世民的心中默默的念着,这才感觉心中好了许多。他拉动弓弦,手臂肌肉鼓起,血管暴涨,努力的提供着能量,渐渐地,弓弦被拉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手指。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时,杨侑目视了段纶一眼,段纶会意,他奋力舞动着旗帜,“兄弟们,投降吧!”几个大字滑稽地在半空飞舞,几个字若隐若现。段纶的心中有些紧张,尽管事先已经设计好,但他有些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轻轻夹着马腹,让战马不停的缓缓移动着。 “兄弟们,投降吧,都是大隋的子民,为什么要互相厮杀?为什么要替反贼卖命?!”段纶高声喊着。 李渊回过气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激烈的胸膛,正要开口反驳,就在这时,在几人的惊呼声中,李渊眼前一花,他定睛看去,只见三支箭羽激射而出,带着无尽的杀意,奔向了前方。 李智云被绑在木排之上,心中惶惶,忽然,他感到了一股杀意直冲脑海,他定睛看去,只见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来,那东西的速度很快,在这一瞬间,李智云变了脸色,他忍不住“啊”的一声,闭着眼,恐惧地大叫了起来。 惊恐的叫声穿破天际,就在他叫声还没有停歇的时候,耳边就听到“夺夺”两声,箭羽狠狠的钉在了木排之上,李智云心中一喜,正要睁开眼,忽然只觉得肩膀一疼,肩胛骨咔嚓一声响,箭镞深深的扎了进去。 李智云咬着牙,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箭羽已经没入体内一半,从肩胛骨传来的痛感,让他明白,他的肩膀中了一箭,恐怕肩胛骨已经破裂了,但幸好,小命应该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世民微微叹息,不是他箭法不好,而是变幻莫测的西风,极大的影响了箭羽的精准度,让他功亏一篑。 刘文静轻声叹息:“可惜,可惜!”他抬起头,却看见李渊的目光,定定的瞧着两人。此时,李渊的眼中似乎失去了往昔的那份老实、慈祥,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森森的杀意,宛如刀锋一般,狠狠的刺来。 刘文静忍不住身子一哆嗦,他拢了拢衣裳,仿佛受不了这份寒冷。李渊的视线并没有在刘文静的身上停留,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李世民手上的硬弓,李渊脸色变了,他自认为忠孝,自然希望儿孙相亲相爱,可是,次子竟然射杀李智云?竟然想要杀死他的兄弟?一父同胞? 李渊有些不可思议,然而遍观诸将,只有李世民的手上拿下弓箭,而且,李渊自认为,这些将领没有人能够大胆到私自射杀李智云的胆子,所以,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次子做出来的。 李建成心中也是惊讶,他忍不住失声,道:“世民!” 李渊的眼中带着疑惑、不解,此外还有愤怒、惋惜,这是自己一向寄予厚望的次子吗?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李渊的手臂微微颤抖,他想要抬起手,问一问次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杨侑显然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就在这时,李智云高声大叫:“爹,别杀我!”声音带着恐惧。 段纶也挥舞着旗帜,道:“岳丈,你与殿下本来就是至亲,何故苦苦相逼,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也要搭上?!” 李建成、裴寂、唐俭、刘文静、武士镬等人都变了脸色,眼下,要怎么办?李渊不愧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在这一刻,他调整了两下呼吸,顿时将心情平静了下来。 “诸位,此人不是我的女婿,那人,也不是我的儿子李智云!”李渊高声否认,这个时候,尽管他的心中不愿,也只能如此!不然,军心大乱。至于次子的事情,也只能回去再说了。 士兵们互相望着,他们没有见过段纶,更没有见过李智云,当下心中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西北方向绝尘而来,他穿过众人,在李渊跟前停下,禀告道:“启禀唐公,右翼发现隋军骑兵,目前在五里外!” 李渊身子一震,道:“有多少人?” “至少两千骑!”斥候回答。 李渊正要说话,这时,从北边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巨大的马蹄声配合着地面的震动,让人不寒而栗。李渊心中吃了一惊,这至少有三千骑兵,不然哪有此等阵势? 李渊猜的没有错,这正是由丘行恭带领的三千骑兵,他们从七里外奔袭而来,一路上卷起灰尘无数,在西风的狂卷下,宛如一支地狱骑兵,狰狞着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百步外的隋军中军突然退却,一队队手中举着长矛的隋军填补了空缺,杨侑带着亲兵迅速退出三百步,然后登上了高台,杨侑一声令下,一名掌旗手挥动赤红色的大旗,下达着命令。 在大旗的指挥下,隋军齐齐踏进数十步,两翼突出,摆出了一个弯月阵型。 “隋军,竟然是想要从两翼突破,将我军包围?”李渊心中震惊,就在这时,丘行恭的三千骑兵,如一群凶猛的野兽,掠过一处森林,惊起林中鸟雀无数。 三千骑兵在这里拐了一个弯,然后列阵,阵前为三角形,显示出一副突击的态势。 李渊急忙让武士镬去西面督军,务必要挡住隋军骑兵的冲击。这时,隋军阵中,几名鼓手敲响了战鼓,杨侑冷冷一笑,他一挥手,“杀!” 掌旗手旗帜一点,阵前的隋军举着长矛冲锋而上。此时,李渊的阵中并没有适当的防御措施,他是为攻打下邽县而来,阵中并没有壕沟、拒马之类,因此,面对隋军的冲锋,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硬碰硬。 他立刻派出刘弘基、殷开山一左一右,各带三千人,迎上去,死死的挡住隋军。 下一刻,汹涌的人流宛如大海中的巨浪,轰然撞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花俏,两军在这片宽一百多步,长五百多步的战场上,硬碰硬的撞击在一起。 这是一场硬仗,对于杨侑来说,在扰乱了李渊的军心之后,这是最好的时机,不然,等他缓过气来,凭他的能耐,唐军的气势恐怕会死灰复燃。 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倒下,杨侑有如刀割,每损失一个人,宛如被挖了一块肉一般。 李渊虽然也肉疼,但他兵力占优,更何况此时只能进不能退,也只能咬着牙上。他此时已经恢复冷静,连连下达着命令,与隋军形成了拉锯战。 这时,丘行恭的三千骑兵突然在距离唐军一百步外轰然停下,丘行恭已经看出了,唐军早有准备,在前面竖起的几十根巨大的木桩,虽然没有横刀长矛一样的寒光,但在此刻的威力,却比长矛横刀还要犀利。 他一直马不停蹄,就是想要趁着敌人两翼来不及布置的时机,杀李渊一个人仰马翻,可是眼下这个态势,却是不可能了。 丘行恭心中郁闷,他只能将消息传给杨侑。杨侑接到命令,心中微微叹息,这个时候,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靖的身上了。 此时,李靖带着余下的两千骑兵,正在唐军大营北方十五里外驻扎,他的任务,是要趁唐军出战的时候,焚烧唐军粮草,将唐军大营尽数烧毁。 然而,根据斥候回报的消息,李渊在大营中,足足有两万守军,由李孝恭的兄长李琛镇守,哨楼上的唐军很是警惕,也就是说,他李靖几乎毫无机会拿下唐军大营。 这时借着风声,从西边隐隐的传来厮杀声,这让李靖心中更加烦躁,他没有看到如约的暗号,这也就证明,在下邽的战事,陷入了僵局之中。 杨侑也站了起来,隋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却被死死的挡住了,李渊已经动用了他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与突厥人厮杀过,拥有很丰富的经验。 然而,这不是事情的重点,重点是在北方的丘行恭,因为李渊早有准备,冲击唐军侧翼的办法,彻底的流产,也就使得这场战斗的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李靖呢?这个时候,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惊喜?杨侑的目光,有些迷离的看向前方,此时尽管吹着西风,但杨侑仍然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金戈交鸣之声不断地传来,让杨侑的心有如被捏住了一般。 李靖啊李靖,如果你能够顺利的杀入唐军大营,那么这一战胜利的希望很大,你,切莫辜负孤的期望!杨侑冷冷的想着,视线慢慢扫过战场。 这一战,双方都竭尽了全力,李渊的大军也在四处调动,但李渊的心中也充满了苦涩,这样的局面是他不愿看到的,他不知道隋军还有多少后招,所以,他不敢将全部的兵力投入前方的战斗,而且,他还需要警惕四周,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战场中央的缠斗越来越激烈,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千人。然而,李渊发现,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隋军半点没有退缩,这种斗志,让李渊大吃一惊。 第一百零三章可出兵否? 相比隋军,唐军虽然在战场上不占下风,但李渊却一眼看出,他投入的兵力,比隋军要多,而战局只是堪堪战平,这就意味着,隋军虽然人少,但是战斗力却要强。 为了维持平衡,李渊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兵力,尤其是在两翼,一定要死死的顶住,将隋军包围的计划击溃。李渊并不知道,就在两军激战的时候,在东边七十里外的朝邑县,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南阳洪。 经过一夜的休整,五千隋军容光焕发,在没有得到将军的命令之前,他们安静的呆在村子里,擦拭着长矛、横刀,做着随时战斗的准备。。侯君集此时在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静静的听着士兵的回报。 “将军,朝邑县至少有五千人,听说守将是何潘仁,而在冯翊县,足足有一万人,守将乃是李仲文!”探子禀告着。 “原来是他们?”侯君集笑笑,这两个人,算是熟人了。他摸着下巴,眼中闪着神色:“说说看,蒲津关有多少人?” “将军,有两千人,守将是柴绍!”探子说着。 “柴绍?那个阉人?”侯君集再度笑了,他已经知道柴绍的事情,他不得不承认,殿下的手段太黑,但是,侯君集很欣赏很喜欢这种做法,他自己办事就是这样,不做则已,一做必定做绝,惊世骇俗。 这个时候,正是巳时,下邽已经激战了一个时辰,而南阳洪却是一片平静,蒲津关内,柴绍在城墙上踱步,他的心情非常郁闷,自从与妻子相遇之后,他明显感觉了妻子身上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对他的一种依恋一种眷恋,换而言之,因为丧失了孩子之痛,妻子对他的那种内疚感,逐渐化成了感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如果是以往的柴绍,他的心中自然是开心的,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口中却仿佛塞进了大把的黄连,苦涩得让他难以开口,告诉妻子,因为心系她的安全,所以他被隋军埋伏,而那个可恶的小子,将自己阉割,成为一个没有了鸟的男人? 他不能说,这不仅是无法开口的问题,也是对他男性尊严的一个挑战,所以,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不敢和妻子住在一间房子里,他总是借口身体不适,又或是有事情要办,逃到清冷的书房里,孤单的呆道天明。 他在城墙上踱步,冷冽的西风毫不客气的灌进衣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胯下的伤已经愈合,但他心中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愈合,那将会是他一生的疼。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西边,这个时候,岳丈拿下下邽了吗?他的心中不安,他曾经想要随军出征,报这一刀之仇,却被李渊说服,要他留在蒲津关这个要地,一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二来则是安慰三娘李秀宁。 柴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光迷离,他的心中也十分迷茫。这时,远处走来一人,全身甲胄,显得英姿勃勃,柴绍登时睁大了眼睛,他急忙走上几步,道:“三娘,你不好好休息,怎地来此?” 李秀宁苍白的脸露出笑容,道:“我想去下邽。” 柴绍愣了一下,道:“三娘,你身体才好,不可妄动。” 李秀宁咬了咬嘴唇,她几乎将嘴唇咬破,这才道:“杀子之仇,永不能忘!父亲大军逼近下邽,你为何不告诉我!” 李秀宁语气坚决,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将柴绍逼得后退两步,此时,他在妻子的眼中,看到的是委屈、愤怒、不甘,柴绍一时语塞,李秀宁又问道:“嗣昌,我要为孩儿报仇,你去不去?!” 柴绍有些犹豫,他蠕动了一下嘴唇,道:“此事要不要……” “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李秀宁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柴绍默默的注视妻子半响,他看出了妻子眼中的那份坚决,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去!” 李秀宁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快去收拾一下,立马出发!” 柴绍点点头,匆匆下了城头,回到住所,他换了一声甲胄,叮嘱副将半响,要他小心警戒,确保蒲津关的安全,这才带着邵禹等十余名亲兵,与李秀宁回合,二十几人一拍战马,朝着西方狂奔。 就在柴绍出城不久,蒲津关门口的一个乞丐摸了摸头,他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一个破碗,慢慢的朝着城外走去。蒲津关外,南方五里,在一处密林,侯君集有些紧张的走来走去。 尽管事先有着安排,但这一战意义重大,他侯君集的心中也着实紧张,手心也渗出了汗水,这一战,他需要要尽量减轻损失,顺利地拿下蒲津关,然后才能有足够的兵力,抵抗唐军的反扑。 这个时候,河东城应该也有所动作了吧? 屈突通看着手中的急报,有些踌躇,这是一份军令,上面盖着代王大印,证明了他的合法性。军令上,让他出兵攻打唐军在河东的大营,如果有必要,断绝唐军的粮道。 屈突通的心中,此时并没有因为儿子屈突寿被擒而变得倾向于唐军,他自认为忠义,自然会死战到底。不过,他的心中,却非常难以决定。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这一次的战斗,不,应该是战略,包含了冯翊郡的东端朝邑县、蒲津关,以及西端的下邽县,此外便是他的河东战场。 三点一线的战局,相辅相成,一旦拿下蒲津关,就等于截断了唐军最短的一条线路,在蒲津关面临敌军围攻的时候,他屈突通需要抽调出兵力,支援蒲津关,同时,对河东的唐军造成压力。 如果说,他屈突通能够击败河东唐军,并借着这个势头,北上拿下绛郡,掌控龙门县,将龙门渡给钳制住,那么在关中的唐军,就会被困住,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 这个战略,从根本上,是良策,屈突通在惊讶殿下如何能想出这个良策的时候,心中却有着顾虑。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说,殿下用李秀文换盛彦师的事情。他知道殿下的手上囚禁着李渊的人质,如果说,殿下有心,为什么不帮衬他一把? 为什么不用其他人换回儿子屈突寿?即使屈突通的心中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有着不满,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舍得让他去死?而他一旦攻打河东唐军,他的儿子,可能就会被杀死。 所以,这一份军令,到达了两天,他屈突通只是愣愣的看着军令,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心中着实为难。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屈突通抬起头应着。 门轻轻的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屈突通有些不敢置信,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头,再度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猛然间,屈突通眼前模糊一片。 “爹!”那人猛地叫出声来,他上前一步,跪倒在屈突通的面前,他曾经以为父亲是那么的狠心,想要一箭射死自己,但此刻,他看着父亲眼中的泪水,明白父亲是有多么的担心自己! 屈突通擦了擦泪水,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轻轻的拉起儿子,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笑道:“你廋了。” 眼前这人,赫然便是奉了军令,赶往绛郡却被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突袭被擒的屈突寿!他缓缓站起,道:“爹,你才瘦了!” 屈突通这些日子的确不好过,唐军大兵压境,儿子身陷敌手,河东城的军务、政务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他喜极而泣,一时之间,忘记了儿子是如何回来的。 良久,屈突通这才想起,疑惑的问道:“大郎,是李孝恭派你来的吗?” 屈突寿看见父亲一本正经摸样,忙道:“爹,不是李孝恭把我放回来的。” “哦?”屈突通心中更加疑惑了,他问道:“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屈突寿道:“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前几日,有人将我从唐营押了出来,脸上蒙了布,据说,是要与什么人对换。” “对换?”屈突通心中更疑惑了。 “爹,对换的时候,我似乎还听见了女子的声音,还有孩子。”屈突寿心中也疑惑。 “女人,孩子?”屈突通站起身来,他踱了两步,这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啊!他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时,屈突寿似乎想起什么似得,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蜡丸,递给屈突通,道:“爹,换人之后,我在一间屋子呆了几天,就在两个时辰前,有人递给我这个蜡丸,说只要爹看了,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屈突通接过,敲开蜡丸,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出来,摊平纸,屈突通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他定定的看着纸上的四个大字,还有那一抹的红印,身子猛地一震,他扔下纸条,快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截杀 屈突通快步走了出去,望着风风火火的父亲,屈突寿心中疑惑,他捡起纸条,上面写了四个苍劲的大字:“可出兵否?”在字迹的下方,是一记方印。 方印上那鲜红的颜色,让屈突寿顿时明白了,这张纸条,是何人所写。 “原来是代王殿下!”屈突寿终于明白,但那四个字,让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出兵否,出兵?做什么?他这时看到一旁案几上,放着一份文件,他拿起一看,那是一份军令,他仔细地将军文阅过,顿时恍然大悟。 屈突通脸上带着喜色,快步走向大门,沿途他吩咐了亲兵,速速牵来战马,他在府门外焦急地等待了半响,亲兵牵来战马,他亟不可待的跳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兵,策马朝着位于城西的隋军大营奔去。 城西隋军大营,此刻正在操练,吼声震天,桑显和正在营中巡视,作为屈突通手下的大将,桑显和拥有不错的武力,他擅长使用一杆银枪,在军中有万夫不当之勇,河东城百姓人送外号“银枪小霸王”,很受屈突通的信赖。 虽然大帅不知道为什么两日没有来到军营,但桑显和依旧带领着士兵,每日辛苦操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屈突通的训诫,桑显和深以为然。 虽然在训练,但桑显和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不仅是因为李渊杀入关中,也是因为大帅闭关不见人,甚至连他这个心腹都不见,这是为什么?局势已经是这样了,如果大帅还一蹶不振,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呢? 而且,据说,好像殿下有什么旨意传来,难道说大帅要抗命不遵吗?大帅是个好大帅,上次殿下的赏赐,他全部赏给了手下,这让桑显和等将领人更加爱戴屈突通,如果说,真的反目,那他该怎么办?是要继续忠于大隋,还是忠于大帅?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桑显和心中想着的时候,一名亲兵快步走到他的跟前,道:“将军,大帅有请!” 桑显和一愣,道:“大帅来了?什么时候?” 亲兵回答:“刚进大营!” 桑显和点着头,快步朝着主帐走去,走过两个长宽各二十丈的训练场,桑显和终于看见了大帐,此时他还在思考,大帅此来,是要做什么?这时,许多将领都纷纷朝着主帐赶去,显得人声鼎沸,桑显和精神一振,快步走进大帐,只见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看见桑显和进来,众位将领纷纷打着招呼,桑显和一一回应,在位置上坐下,他看着大帅,发现大帅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年轻了二十岁,这是他不曾见过的,他的心中微微疑惑。 下一刻,屈突通就为他揭晓了答案。 只是短短的片刻,屈突通就把作为一个名将的素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做出了各种有效部署,准备给予李孝恭致命一击。 唐军大营离蒲津渡将近二十里的距离,途中有几片森林紧挨着汾河,屈突通的目标,就是要占据有利地势,阻挡李孝恭的援军,他选出了一万精锐,其中有六千弓弩手,埋伏在树林之中。 同时,他亲帅一万大军,杀奔蒲津渡,一旦,蒲津渡战火燃起,蒲津关的视线必然被吸引,那么,侯君集成功的几率就大了许多。而埋伏在密林之中的隋军,却是为了截杀李孝恭的援军。 河东城外三十里,唐军大营。 李孝恭负手而立,一旁,是前两日被换回来的堂叔李神通。李神通神情萎靡,虽然杨侑没有虐待他,但无论换了谁,被连续捉了两次,心情都会郁闷。两人在大营外,低声说些什么。 李孝恭低声叹息一声,道:“堂叔,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苦自责?!” 李神通看着堂侄,道:“我只是不甘心罢了,这一次,杨侑小儿可是占了大便宜。” 李孝恭笑了笑,道:“也不尽然。”用假的盛彦师换回了李秀文,这可是赚了,而且,李孝恭知道其中更深的内幕。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有的人是为财富,有的人是为权势,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抛弃家人,甚至是杀妻灭子,既然已经不能掌控,那还不如大大方方,换回最大的利益。 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怨,又或者是后悔的。 从这点来说,李孝恭虽然年轻,是李神通的侄子,但看问题的深度以及宽度,却比李神通要强。李孝恭口才极好,又有见地,做事沉稳,这就是为什么,李渊留他在河东主持大局的原因。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一名士兵禀告着:“总管,河东城内有情况!” 李孝恭似乎并不惊讶,他笑着道:“说说看。” 那士兵回答:“隋军兵马调动频繁,有一万人朝着我军奔来。” “咦!”李孝恭这一次大为惊讶,唐公大军杀入关中,河东城的屈突通在儿子被放回情况下,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李孝恭认为,屈突通的第一目标,应该是蒲津渡才对,毕竟河东唐军大营建造得严严实实,可谓密不透风,屈突通有什么把握,能够拿下? 他想了一想,立刻回到大帐,召集众将,商议军情,诸将群情激扬,纷纷请战,认为屈突通出击,那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又上前禀告:“总管,隋军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李孝恭又是一愣。 李神通却惊讶的合不拢嘴,隋军,在捣什么鬼?李孝恭问道:“往何处退去?” 士兵回答:“一万士兵,都退回了城里!” 李孝恭挥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他在大帐中转了一个圈,猛地,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脸色大变,他急忙从案几上取出一支令箭,道:“段将军,你速带五千人,支援蒲津渡!务必要挡住隋军攻势!” 众将之中,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精壮汉子站起身来,一抱拳,道:“遵命!”接过令箭,大步迈出大帐。 长孙顺德道:“总管,隋军诡计多端,恐怕五千人不够。” 李孝恭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他站起身来,道:“堂叔,你与长孙兄驻守大营,我亲自带兵前去营救!” 李神通心绪不宁,道:“你何必亲去?” 李孝恭道:“蒲津渡事关唐公退路,一旦有事,万劫不复矣!大营中,只可严阵以待,不可轻易出击!” 半个时辰后,一万唐军准备完毕,在李孝恭的带领下,朝着蒲津渡呼啸而去,三军走了五里,远远地,就看见蒲津渡方向火光冲天,即使是在白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屈突通率兵猛攻蒲津渡土城,在土城中,有唐军两千人,守将是史大奈,他看见隋军杀奔而来,急忙点上烽火,告知北方的李孝恭,希望他能够派兵援救。 隋军的攻势很猛,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下,已经堆起了数尺高的尸身,隋军在屈突通的指挥下,拼死杀上,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声音透过大河,传入对岸,蒲津关的守将十分紧张,他亲自带兵巡查东城,让人将吊桥拉起,以防隋军杀奔而来,其实他不过是多心了,隋军想要冲过浮桥,还需要将土城拿下,不然就会面临土城的箭羽之下。 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土城战局,思考着,要不要在适当的时候,派兵支援? 此时,在河东城西南,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的东面,是一条宽阔的驰道,而在驰道的旁边,则是稀疏的树林,稀疏的树林旁,是寒气森森的汾水,此时河水尚未结冰,依旧在缓缓的流淌着。 在茂密的树林中,桑显和有些焦虑不安,蒲津渡的厮杀声隐隐传来,作为军中第一大将,号称银枪小霸王的他,而只能在这里埋伏,心中着实不爽。 但大帅威望极高,他桑显和也只能服从了,他将目光紧紧的盯住外面,心想李孝恭会发兵吗?他将身子微微弓起,透过密林看着前方。忽然,一个士兵上前跑来,道:“将军,唐军来了!” “放前军过去,截杀中后段!”桑显和立刻下达命令。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桑显和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唐军前队出现在视线之中,他们脚步焦急,朝着南方狂奔。李孝恭骑在战马之上,不断的呵斥着,突然,前方的士兵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孝恭喝道。 士兵们也面面相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从前军跑来一个骑士,他焦急地抽打着战马,越过一名名诧异的士兵,在李孝恭跟前停下,“总管,前方有大树挡路!” “该死,还不速速搬开!”李孝恭说道。 那名骑士面露难色,道:“总管,至少有七八棵拦腰大树,横在中间,没有一时半会,恐怕搬不动!” 李孝恭脸色阴晴不定,这时,他听到后军一阵喧哗之声。李孝恭非常惊讶,他急忙让士兵前去询问,后方是怎么了?片刻,那名骑士回报:“总管,有大树倒下,截断了归路!” 第一百零五章夺关 骑士的话刚刚说完,李孝恭就变了脸色,这是关门打狗的节奏啊,他一勒战马,喝道:“撤,撤!” 然而,他话音未落,只听击牙之声,不绝于耳,西边的森林之中,弩箭激射而出。桑显和等待了半响,他等待的,便是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弓弩手更不会放过。 箭雨激射,唐军措不及防,无数人哀叫着倒下,战马嘶鸣,李孝恭差点被摔落战马,他紧紧的夹着马腹,手中横刀在空中挥舞,将箭羽一一格落。 突然,战马哀鸣一声,额头中箭倒下,李孝恭急忙甩开马镫,朝着一旁跳去,他刚刚落下,还没有站稳,就听到风声呼啸,他急忙一低头,想要躲过,然而,他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箭羽深深插在他的眼窝上。 李孝恭痛的大叫一声,他一咬牙,将箭羽拔了下来,左眼鲜血直冒,箭镞巨大的冲击让李孝恭有些头晕目眩,他几欲倒下,一旁亲兵急忙扶住他。 片刻之后,他才清醒过来,他独目扫视四方,只见在隋军箭羽之下,有的士兵被扎成了马蜂窝,人虽然已经死去,但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圆睁双眼,似乎死不瞑目。 有的士兵为了躲避箭羽,一不小心跳进了汾水之中,被奔涌的河水带走,这里是汾水下游,再有两三里的摸样,便要汇入大河,在这样的寒冷天气,这些士兵就算没有中箭,也是凶多吉少,恐怕是活不成了。 李孝恭捂着左眼,心中悔恨,竟然中了屈突通的诡计,以他这些日子对屈突通的了解,他觉得此人不过如此,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可是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埋伏,前些日子,他的一切都是在伪装吗? 这时,隋军的箭雨稀疏了一些,桑显和跨上战马,手中挥舞着银枪,喝道:“将士们,随我杀!” 他一声令下,隋军蜂拥而起,喊杀声震天,朝着唐军杀奔而来。双方进入短兵相接阶段,段志玄胳膊上中了一箭,但幸无大碍,他挥动着一柄厚厚的金刀,与桑显和战在一起。 “铛铛铛!”段志玄一个三连击,金光四溅,桑显和手臂微微发麻,不觉大为惊讶,此人他并未见过,但实力却不在他之下,这三刀,看似平淡无奇,但每一刀劲力十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此人一刀斩杀。 当下,桑显和不敢怠慢,手中银枪如银蛇狂舞,在段志玄的身边,建起了一道银色墙壁,每一枪都直取段志玄要害,段志玄运足了力气,与桑显和厮杀。 趁着桑显和被缠住,李孝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如今的情形,对他极为不利,前后都被截断,他自己也受了伤,瞎了一只眼睛,伤势说重不重,但李孝恭却感到十分耻辱。 一名亲兵替他将包扎好伤口,他咬咬牙,提着横刀上前,要报这一箭之仇。这时,隋军的箭雨已经停了下来,两军陷入肉搏战,隋军虽然偷袭成功,但唐军人数占优,而且是背水一战,整个局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此时,土城在屈突通大军猛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已经至少有三十名以上的隋军登上城墙,与唐军厮杀在一起,蒲津关守将远远地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拿捏不定。 这时,两名唐军打扮的士兵越过浮桥,在蒲津关下大喊,道:“快快开门,我等要求见柴总管!” 守将神色一凝,他目光如炬,自然知道这两人来自于何处,也知道这两人的打算是什么,他站在城墙上回答:“柴总管已经去了下邽,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将军,土城已经支撑不住了,还望速速派出救兵!”城下那人说着,他抹了一把脸,鲜血流下,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果然是来求救的!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些担忧,蒲津关只有两千人,若是救援土城,一旦蒲津关有失,这个大罪,他能担当?那时候,愤怒的李渊一定会一刀将他砍了! 关乎性命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那名士兵心中大急,道:“将军,蒲津渡一旦有失,恐怕将军也脱不了干系啊!” 守将身子一震,在蒲津渡危险的时候,他没有派出兵马支援,以后唐公知道了,这笔账会怎么算?他就算不死,恐怕以后的仕途也就毁了,但是,蒲津关乃是重地,一旦有失…… 那士兵有说道:“将军,关中隋军已经远去,蒲津关已经是后方,隋军如何能来?将军,速速派出救兵吧!” 守将一怔,暗想此人说的不错,唐公大军已经远走下邽,而距离蒲津关最近的朝邑县也足有五千兵马,蒲津关几乎是万无一失,他他生性谨慎,他当即让人赶往朝邑县,告知蒲津渡战事,同时关闭了蒲津关西门,然后点齐了一千五百士兵,沿着浮桥向东跑去,支援土城。 屈突通带着数十名亲兵,立在远处高台之上,看着蒲津关援兵赶来,心中更是冷冷一笑,接下来,要看侯君集如何表演了。 蒲津关西,侯君集呵了呵手,此时他们已经能看到蒲津关上旗帜飞扬,但就在他要进一步夺关的时候,城内的内应传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蒲津关的守将因为蒲津渡吃紧,派出了大部分的援军,蒲津关内已经空前空虚,正是夺关的好时机了,但另一个消息,却非常不好,唐军已经将城门关闭,缺少攻城器械的他,如何能拿下蒲津关? 侯君集眼珠不停的转着,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娘娘腔道:“将军,不如杀过去吧!” 侯君集摇摇头,强攻很难,冯翊郡离朝邑县只有十五里,而朝邑县离蒲津关只有五里,这么短的路程,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如果不能一举拿下蒲津关,他侯君集就会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使者的话,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蜡丸,使者说,如果有内应还拿不下蒲津关,就拆开蜡丸,侯君集大手一捏,蜡丸破碎,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侯君集捡起来一看,顿时嘴巴裂到了后耳根,居然是这个办法! 在一千五百人投入战场之后,唐军劣势渐渐挽回一些,蒲津关的士兵们,都在紧张的看着这一场决定蒲津渡归属的战斗。 蒲津关四面,数十名士兵时不时地抬起头,关心着东边的战局,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了十几人,士兵们顿时提起了精神,他们站在城墙上,目光炯炯地看着。 这十几人,衣着华丽,多是大红大紫之色,头上带着高高的帷帽,帷帽上帽裙长长的垂下,盖住了她们的脸,守城的是回兵顿时亮起了眼睛,那里来的这么多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守城的士兵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询问着。 “这位军爷,我们是上清宫的宫女!”一个清秀的宫女说着。 “上清宫的宫女?”一个士兵有些奇怪,喝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这位军爷,这么凶做什么?”那名宫女气愤的说着,又尖着嗓子,道:“唐公大义,见奴家等孤苦无依,所以放奴家归家!” 几名士兵相视一眼,都是嘿嘿一笑,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喜悦。杨广在各地广建行宫,里面多是各地征招而来的年轻美女。一路上,李渊释放了不少宫女,让士兵们心中痒痒,恨不得抱上几个回家。 此时,这十几名女子让士兵们动了心思,一人说着:“等一下,立马开门!” 另一个士兵有些犹豫,道:“将军不在此地,若是私自开门,一旦问罪,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一个精壮汉子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这只是十几个宫女,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可怕!” “你看她们,身上就带了一个小包袱,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成?” 另一人也笑道:“不错,你看方圆几里内,除了这十几名宫女,别无他物,有什么害怕?你还是男人吗?”他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哈哈大笑,那人被众人取笑,心中愤然,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久,几名士兵哼哼哈哈打开城门。城门刚一打开,就见那些宫女之中,为首一人揭开帷帽,从裙下拔出横刀,一声大喝,抢上几步,当即砍翻了两人。 余下宫女蜂拥而上,将城门口的唐军全部砍杀,以此同时,城内的几名乞丐也拔出利刃,配合着隋军行动,将附近的唐军一一斩杀。唐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关注着蒲津渡的战事,竟然被隋军占了西门。 杀进城中的隋军点上大火,青烟冒起,埋伏在数里外的隋军蜂拥而出,等到唐军发现情况不对,隋军大部队已经杀进蒲津关,大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侯君集占了蒲津关,将唐军尽数斩杀,隋军赤红色的旗帜插满了蒲津关!正在土城蒲津渡鏖战的唐军,看见蒲津关城头变幻,人人失色,均知道蒲津关落入了隋军之手! 第一百零六章东西线的战况 侯君集拿下蒲津关,他立刻将城门紧闭,同时派出士兵在蒲津关东城高举赤红色的大隋军旗,动摇唐军士气,屈突通趁势猛攻,隋军如狼似虎,唐军节节败退,被隋军占据了大半个土城,两军陷入巷战之中,唐军虽然还在反抗,但大局已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这时,朝邑县守将何潘仁得到消息,急忙率兵三千,赶来蒲津关,却发现城头已经易帜,不由大惊失色,他急忙派人通知李仲文,李仲文接到消息的时候,蒲津渡的战事已经结束,他大惊失色,急忙带兵五千,杀奔蒲津关。 屈突通拿下土城,将被俘的唐军关押,让人清理土城内外,派兵驻守,不久,消息传来,桑显和埋伏李孝恭成功,李孝恭仓皇退走,隋军斩杀一千余人,俘虏两千余。 得此大胜,屈突通心中高兴,但在高兴的同时,屈突通并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蒲津关要道被夺,唐军必然会疯狂反扑,隋军的压力还是很大。 侯君集拿下蒲津关不久,李仲文大军杀来,由于唐军在朝邑、冯翊县两地囤积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李仲文在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立刻开始攻城,他要趁隋军立足未稳之际,夺回蒲津关。 侯君集在城头上,亲帅士兵守城,面对李仲文不要命的进攻,隋军将多处房屋拆掉,利用巨木来对抗李仲文,双方一时陷入了僵局。 李孝恭逃回唐军大营,军中大夫用药酒为他将伤口清洗了一遍,又有绷带包扎。李孝恭顾不得伤势,立刻在大帐中召集众将,商议军情。 他独目中带着血色,这个奇耻大辱,非报不可。他的目光扫过段志玄等人,只见他们身上多少带伤,神情萎靡。 “诸位!”李孝恭语气中带着不甘,道:“诸位,我军虽败,但蒲津要道被夺,此乃生死存亡的关键,我认为必须要夺回蒲津的控制权,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段志玄一抱拳,道:“总管,我愿领兵,拼死夺回蒲津渡!” “隋军看起来早有准备,硬拼恐怕不是办法!”李神通缓缓说道。 段志玄一瞪眼,道:“难道说,这蒲津渡就不夺回了吗?”他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不满,让李神通不由皱眉。 李孝恭看在眼中,他心中也确实焦急,不过堂叔说的没错,今日的隋军与平常不同,应该是早有计划,如果一味蛮干,恐怕会中了敌人诡计,他略略沉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道:“段将军,稍安勿躁!” 又看着堂叔李神通,道:“堂叔,段将军不过忧心战事,并无他意,还望海涵!” 李神通不是小气之人,当即点着头,道:“此事我明白,只不过此事必要智取。” “智取?”李孝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神通,道:“堂叔,有何见教?” 李神通摇摇头,道:“如今蒲津渡十之,定然失守,却不知道蒲津关情况如何?” 他话音刚落,就听帐外有士兵说着:“启禀总管,有军情禀告!” “进来说!”李孝恭神色一凛,这个消息,十之是蒲津关的消息了,这个消息,必将决定他的策略。果然,那士兵一开口,李孝恭的心就如巨石沉入大海。 蒲津关已经失陷,居然失陷?蒲津关的守将柴绍在做什么什么?李孝恭心中愤然,他想要狠狠的击打在案几上,以发泄他心情的情绪,但却不能,他需要安抚诸将,这个时候,如果他乱了,手下诸将必然也会乱。 可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唐军兵力占优的情况下,都无法攻破河东城,那么此刻,面对河东城更没有什么办法了。李孝恭眉毛拧成一团,他再度看向堂叔,道:“堂叔,有何良策?” 李神通摇摇头,此时他也一筹莫展,整个大帐中,陷入死一般的沉静,突然,段志玄站起身来,道:“总管,不如和他们拼了!” 李孝恭苦笑一声,拼?他肩负着唐公大任,岂能说拼就拼? 蒲津关外,战局已经炽热化,李仲文与何潘仁不顾一切攻城,让侯君集感到了深深的压力,此时他刚刚进入蒲津关,各种有效部署尚未实施,李仲文就带兵来袭,实在也太快了一些。 两个地方实在是太近了,不过二十里,急行军的话,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杀到蒲津关下! 李仲文已经付出了五百余人的伤亡,士兵依然登不上城墙,这样的损失让他忧心忡忡,时间还有半天,他必须要在白天拿下蒲津关,不然夜幕降临,隋军得到休整的机会,想要攻城就更难了。 何潘仁脸色凝重,此时他两人都知道柴绍与夫人李秀宁西奔下邽,虽然说原本蒲津关的守将是柴绍夫妇,但他们毕竟是唐公至亲,唐公岂会责罚他们?恐怕这一次的黑锅,还是两人背。 一想到这里,两人不觉身子一抖,加速攻城。 屈突通接到蒲津关的消息,他派兵沿着浮桥,逐渐将物质送往蒲津关,支援侯君集,在这样的局势下,蒲津关变得越发的坚固。 西风逐渐停歇,太阳露出了半个月,阳光并不热,但在冬季,却让人感到一种温暖。 然而,在这样的天气里,窦璡却感到了格外的沉重,心口仿佛压着大石,薛仁果的大军已经兵临雍县,在经过几日的休整后,仿佛是约好一般,就在杨侑发动对唐军攻势的前两日,薛仁果也对雍县发动了攻势。 西秦军号称十几万铁骑,但实际上,精锐骑兵只有五万多,其他的,一部分是老弱,一部分是步兵,远没有宣传的那般恐怖,其实这不过是薛举的心里战术,但西秦军的实力,还是很强大。 大隋帝国,在这一瞬间,显得是如此的飘摇。窦璡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在早早的时候,他就将兵力集中,扼守在要道上,为杨侑争取时间。 心中的想法是好的,但窦璡心中还是捉摸不定,毕竟他只有一万郡兵,而薛仁果足足有五万军队,其中三万是骑兵,两万步兵,如果是在平原鏖战,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所以窦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守雍县。 战局的惨烈超出了窦璡的想象,幸好雍县城池又大又高,在经过两日了鏖战,雍县依旧牢不可破,牢牢地挡住了薛仁果大军。然而,窦璡的代价是巨大的,他付出了将近一千人的伤亡,如果这样的局面再持续下去,他窦璡只能招募新军,补充军队了。 窦璡不知道的是,薛仁果的损失更大,足足有四千多人,这个损失让薛仁果暴跳如雷,他生性暴躁,将攻打雍县的将领牟君才、梁胡郎两人狠狠抽打了一顿,要两人务必上心,拿下雍县。 两人心中虽然不满,但又能如何?只得是派兵猛攻雍县,日夜不停。窦璡亲自带着亲兵巡逻,抵挡着西秦军的攻势。 十二月的关中,到处腥风血雨,喊杀声似乎连大兴城都听得见。在下邽,经过数个时辰的激战,双方的损失已经超过五千余,这样的损失是巨大的,杨侑站在点将台上,将眉毛拧成了一团。 他本来以为唐军不过是李渊沿路收罗的乌合之众,但却没有想到,此人的带兵能力如此强悍,他造反的时候,不过三四万人,还要留一部分士兵守卫太原,一路南下之后,兵力有七八万人,接收孙华之后,达到了十万左右,这样一个可谓临时凑起来的军队,战斗力居然不俗,那只能证明李渊的能力非常之强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不能后撤,只有力拼,随着伤亡越来越大,隋军一批批的补上,一批批的倒下,双方的战线也不断推移,一会朝着唐军移动,一会朝着隋军移动。 李渊的心中也充满了苦涩,他知道隋军在北边有三千骑兵,所以他不敢撤退,他的伤亡比隋军更大,至少付出了七千人的伤亡,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几匹快马,正从冯翊县赶来。 两军杀到申时,此时已经战斗了整整四个时辰,午餐士兵们都是啃着干粮,喝着冰冷的河水,李渊的眼睛已经血红,他连午饭都没有吃,他实在没有心思。 就在这时,在后军之中,他听到了喊声,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来,他定睛一瞧,心中大为惊讶:“三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柴绍夫妇,李秀宁因为一路赶来,脸蛋红扑扑的,她擦了擦脸蛋,道:“爹,你来取下邽,也不叫我!” 随即,她有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隋军主力已经西撤,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李渊摆摆手,道:“这是隋军的诡计!”他突然看见柴绍,不觉一愣,道:“嗣昌也来了?” 李秀宁笑道:“爹,蒲津关位于后方,料想无事,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报仇!” 李渊听了,心中不知道怎地一突,不仅是为女儿的语气,更是觉得一种不安。两人聊了几句,柴绍上前,施了礼,说着如今的战况,这时,一匹快马从后方急速的赶来! 第一百零七章豁出去的李渊 “报!”传令兵的声音中,带着恐慌,他远远的冲来,让李渊身边的士兵一阵紧张,若不是此人高举着手中的加急金牌,就会将此人射杀。 李渊眼神凝成一线,他紧紧的盯着传令兵。传令兵到了众人面前,还没有等战马停稳,便翻身下马。他弓马娴熟,落地稳健,快步走到李渊跟前,半跪下,双手奉上一封书信,道:“唐公,有军情!” 李建成走上两步,拿过书信,将火漆拆了,递给父亲,李渊接过一看,眉毛渐渐拧成了一团,只见他身子不停颤抖,口中赫赫之声渐起,猛地,他右手狠狠在案几上一拍,酒樽、涂漆木碗一阵乱响,轰然倒下。 他大喝一声:“竖子……”一口痰涌上,他不觉栽倒在地。 李建成在一旁,见到父亲情绪不对,此时急忙上前扶住,道:“父亲,父亲!” 李世民、李秀宁、裴寂、刘文静等人也围了上来,李建成见父亲咽喉蠕动,一口痰堵在了喉咙中,喘息不得,他急忙将嘴凑近李渊嘴唇,将浓痰吸出,李渊这才喘过气来。 李建成将浓痰吐出,道:“爹,你没事吧!” 李渊张开大嘴,深深的喘息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一些,他将手摊开,书信已经被揉成了一团,李世民掏出书信,展开一看,顿时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李建成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秀宁急忙抓过书信,不由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柴绍在一旁看的真切,哑然道:“蒲津关失守?这怎么可能?” 柴绍这话一说出来,李建成一把夺过书信,凝神一看,不由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渊这时回过神来,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道:“你等不可将消息泄露!”说着,又让亲兵四周围住,不准旁人轻易进出,这七八个李渊的心腹、其中包括李建成兄弟、李秀宁夫妻以及裴寂、刘文静几人,围成一圈,商议起来。 裴寂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文静一眼,道:“唐公,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杨侑的阴谋!”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爹,如今蒲津关被夺,以我之见,不如撤回大营,率兵攻打蒲津关。” 李秀宁摇摇头,她对杨侑认识比较深刻,道:“大哥,杨侑小儿奸诈,此刻两军大战,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想要撤退,何其难也?再说就算是撤退,杨侑小儿的大军必定如跗骨之蛆,那会让我等从容撤军?” 李建成微微不悦,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可是,不撤退又能怎样?再说,这蒲津关本是柴绍夫妇留守,正是因为他们临阵脱逃,这才导致了蒲津关失陷!这个责任,必须是柴绍夫妇负责! 李建成压着怒气,道:“不能撤军,难道要和他们在此力拼不成?!” 刘文静低着头,并不吭声。 气氛一时僵闷,李渊这时哼了一声,道:“此僚果然诡计多端,如今断我后路,三军若是知道,恐怕军心不稳。” 裴寂点着头,道:“唐公说的极是。”他略略沉吟,又道:“杨侑偷袭蒲津关,两地之间,恐怕联系困难,此刻他并不知道蒲津关被夺之事。” 刘秀宁反应颇为神速,她立刻道:“因此,我军决不能撤兵。” 裴寂目视着李建成,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如果我军撤退,就露出了马脚,等于告诉杨侑,蒲津关被他拿下了。” 李渊赐死有些慌乱,道:“玄真,你有何良策?” 裴寂苦笑道:“唐公,为今之计,我认为只有进,才是唯一的活路!” “进?”李世民、柴绍看着裴寂,不约而同发出询问。 “不错,只有进!杨侑兵力并不占优,如今蒲津关被夺,想必蒲津关也保不住,他们与河东连成一线,谁有把握,能在一两日的时间内,拿下蒲津关?” 裴寂此时,变得格外冷静,头脑也格外清晰,面对他的询问,众人不能回答,前番若不是有内应,唐军怎么可能一日之间,连下朝邑县、蒲津关,此时,隋军已经有了阴谋,想必早有对策,恐怕一两日是难以拿下蒲津关的。 “既然拿不下蒲津关,我军若是撤退,又会面临隋军的追杀,那不如背水一战!隋军只有两万多人,而我军足有五六万之多,若是一股而下,则关中局势尽数扭转!” 裴寂说道这里,猛地双拳一击。 李渊沉默着,李世民却眼睛一亮,他看着父亲犹豫不决的模样,道:“爹,裴长史说得极是,不如与隋军一搏!” 李渊目光扫过众人,李世民眼中一片火热,李秀宁默默点点头,他将目光看向了李建成,李建成有些犹豫,他看到父亲询问的眼神,微微低下头,这时,裴寂定定的看着他,咳嗽了一声。 李建成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听到裴寂接二连三的咳嗽,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爹,孩儿认为拼死一搏,方有胜算!” 李渊目光再度扫视众人,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目光中带着坚定,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恢复了年轻时候的矫健,他走到案几旁,下达着命令:“建成,你率王长谐、孙华两人,带五千人,正面猛攻隋军!” “世民,你与翟长孙、盛彦师,带一千骑兵,偕同康稍利的五百骑兵,沿着渭水西上,寻找隋军破绽,然后猛攻之,目标直指隋军中军大帐!” “柴嗣昌,你带五千人,与白玄度、姜谟攻打隋军左翼,吸引隋军注意力,为世民争取时间!” 李渊三个命令在一瞬间下达,果断有力,恢复了枭雄本色,众人都是精神一震,齐齐“喏”了一声,抱拳而去。 此时,隋军中军,杨侑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李靖的消息,李靖在很多时候,没有让他失望,但这一次,似乎遇见了什么麻烦。耳边不断传来士兵的厮杀声,让杨侑不安踱步,他负手而立,杜如晦在一旁,神色也是凝重。 这一次的关键,不仅是河东、蒲津关的战场,就连李靖、丘行恭的强力骑兵,也是关键的一环,但是丘行恭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极为不妙,依靠他估计很难了,这个时候,只能靠李靖了。 但是,战局已经激烈到了这个地步,李靖还没有完成他的计划,那就只能证明一点,李渊的防守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让李靖都寻找不到战机,无法摧毁唐军的大营。 杨侑心情的郁闷不亚李渊,他几乎将所有的兵马赌在这一战,若是不能取胜,那可就亏大了。而且,按照如今的局势看来,就算取胜,隋军的伤亡应该在五千到一万之间,这就将近他兵力的三分之一。这一战,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啊! 而此刻,他还不知道蒲津关的战事,这就让他更加忧心忡忡,如果这一战蒲津关那边也无法取胜的话,可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眉毛拧成一团,额头皱起,成了一个川字。 杜如晦劝慰道:“殿下,李将军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破解这场困局。” 杨侑没有回答,这时他站在高处,发现了情况有些些微的变化,唐军似乎在中线和左翼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原本呈现半月形的战线,有变成一条直线的趋势,不,准确来说宛如一个英文字母“l”。 “李渊加强了攻势!”杨侑指着北方,隋军的左翼说着。 杜如晦也点点头,道:“难道李渊想要仗着兵力占优,毕其功于一役?” 杨侑苦笑一声,道:“难道是孤心慈手软了吗?” 杜如晦有些愕然,不明白杨侑所说是什么意思。杨侑摇摇头,独孤千山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杜如晦接过,他将白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心中也不觉愕然,道:“殿下,既然他是此等身份,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杨侑摇摇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孤不过爱惜他是个人才。”顿了一顿,杨侑又道:“此事先生放心,在他身边,早有棋子,他若有所不轨,必定身首异处!” 杜如晦摇摇头,道:“殿下爱惜人才,克明能够理解,可是这一战毕竟关系重大!” 杨侑叹息一声,道:“孤本想让他戴罪立功,以弥补他的过错,届时,孤还会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安心为孤效力,此刻看来,恐怕还要缓上一缓了!” 两人说话间,柴绍率领的五千士卒,虎狼似虎,已经杀透隋军战线,朝着中军杀奔而来。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来人便是柴绍,他还心中奇怪,唐军之中,何人如此骁勇? 柴绍来到此地,除了妻子的劝说,更大的原因是想要找杨侑报仇,李渊让他带兵,心中顿时高兴,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白玄度、姜谟以及柴绍亲兵只能是紧紧跟上,保护着他的安全。 柴绍冲锋甚猛,李渊看在眼中,心想还是自家人靠谱啊! 第一百零八章李靖的诡计 树林边,李靖踱步苦思,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唐军大营依旧紧闭,李靖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火唐营。李靖目光清亮,他看向远方,心中不断的思索着。 这一战的意义他深深明白,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若是他偷袭唐营失败,从而功亏一篑的话,就会在殿下的面前失去信任感。李靖深深的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很多时候,越急反而越失策,反而找不到好办法。 他虽然在此地,但下邽战事,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他感到忧虑,时不时的看向远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怎么办?假扮唐军混入大营?他已经多次采用这个办法,再用恐怕没有什么效果了,而且李渊出击,如果有消息传回,应该有金牌、令箭之类的东西存在,这个办法行不通。 在这几个时辰里,李靖已经想了数种办法,但最终被他一一否定,这些计划要么不可能实现,要么就是根本无法影响李渊的大军,要怎么做呢?虽然是在冬天,李靖的额头上,已经见汗,树林下几步见方的地盘,厚厚的即将腐化成泥的枯叶,已经被李靖踩出一个深深的窝。 他身边几名骑兵看着焦躁不安的李靖,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在不远处的隋军,一片喧哗,李靖不由皱眉,怎么回事?一名士兵站起身来,朝着喧哗处走去。 片刻之后,又来回报:“将军,兄弟们枯坐,天气寒冷,有人取火御寒。” “胡闹!”李靖一摆手,这些家伙,难道是想要暴露目标吗?“马上让他们将火熄了!” “喏!”士兵回答着,正要走出,李靖忽然道了一声慢,低下头,皱着眉头,苦思了起来。 那士兵不明所以,只有等待着下文,片刻之后,李靖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召集士兵,听我将令!” 两千骑兵很快集合起来,为首的队正向李靖禀告着,队伍的人数。一个不少,都在这里,李靖眯起了眼睛,下达了命令,隋军士兵虽然惊讶,但还是很老实的执行了命令。 他们纷纷进入树林中,捡取干枯的树枝,直到手中再也拿不下,这才返回,扎成一捆,然后又奔入树林,再度捡取树枝,抱了满满一捆回来,他们将柴薪挂在战马两侧。 足足两千名骑兵,那就有四千捆柴薪,就连李靖,也弄了两大捆绑上,这才满意地一声令下,朝着唐军大营西侧奔去,李靖在离唐军大营五里外停下,这里是一处地势稍高之处,从这里,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唐军大营的旗帜飞扬,而远远地,还能看到下邽县城在视线里,是一个黑点。 就是这里了,李靖翻身下马,让士兵放下柴薪,堆积在一起,四千捆柴薪堆积在一起,宛如小山包一般,足足占据了数十丈的距离,李靖又让士兵砍伐了一些新鲜树木,放在最上面。 士兵们都不明白李靖要做什么,这时,李靖已经下达了点火的命令。干柴一点就着,而且李靖是从西边点燃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涨,就在柴绍带着士兵猛攻杨侑左翼的时候,冲天的大火已经燃起。 五里外的唐军大营,最先看到这一幕,士兵忙禀告了李琛,李琛赶到营门,登上塔楼,抬手放在额头上,定睛一看,只见数里外,火焰冲天,似乎朝着这边蔓延过来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琛心中疑惑,一个颇有经验的士兵,竖起了手指,在火势起处与天际之间比划着,片刻之后,他禀告着:“总管,大火离大营约有五六里的模样。” “五六里?”李琛默默念着,李瑗这时在一旁说道:“此事,恐怕是隋军诡计!” 李琛想了一想,道:“不错,下邽离此地足有二十多里,若是起火,不至于如此之近!”他话说完,当即下令三军不得出营,不得妄动,紧守营门即可。 李琛因为距离较近,能够察觉出这其中有可疑之处,然而,远在十几里之外的下邽战场,就连杨侑都被骗过了,此时他刚刚增兵左翼,堪堪将柴绍的攻势挡住。 这个时候,唐军不要命的杀来,让杨侑和杜如晦两人,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在这一刻,唐军吃了什么东西,变得如此生猛?难道说,李渊想要一战定关中? 以李渊的性格,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杨侑心中想着,就在这个时候,杜如晦一指东边,纵然是在白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一刻不停的舔食着阴沉的天空,渐渐地,浓烟也冒起。 看到这一幕,杨侑精神大振!李靖,果然不负孤的希望!他得手了!想到此,杨侑哈哈一笑,让鼓手将大鼓敲得更加响亮,掌旗手得令,他猛地挥动大旗,在中军备战的五百士兵,齐声大喝:“奸贼李渊,且回头看看!” 五百士兵齐声,声势巨大,生动云霄,声音压过了厮杀声,李渊忍不住回头一看! 东边火势已然冲天,李渊忍不住变了脸色,一连串的打击让李渊心神失守,差点摔倒在地,李秀宁忙一把扶住他,道:“爹!” 战场上,李建成回头,也是变了脸色,他留下王长谐、孙华两人领兵,自己返回,在这个时候,他要在父亲身边,出谋划策。当他赶到之时,裴寂、刘文静已经围在李渊身边,说着什么。 “爹!”李建成大步跨上,只见李渊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哆嗦着。 “爹!”李建成在李渊身边蹲下,他伸出手,握住李渊颤抖不已的手掌,“爹,你要保重身子!” 李渊嘴唇颤抖,吐出了几个字:“完了,完了!” 李建成这时却变得格外坚定,他目视着父亲,道:“爹,你先走,孩儿为你断后!” 裴寂也在一边劝着,道:“唐公,冯翊多处郡县还在我军手上,不如退保澄城,再做他图!” 李渊仿佛一个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他死死的看着裴寂,道:“玄真,我们还有机会吗?” “一定有!”裴寂语气坚定,可是在他的心中,又有如寒冬一般冰冷,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李渊罢了。 李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道:“下令三军,撤!” 鸣金之声响起,此时的唐军已经看到大营被烧,军心涣散,听到鸣金之声,纷纷撤退,柴嗣昌长叹一声,领着白玄度、姜谟撤退。这时唐军一片混乱,乱军之中,孙华被人踩死。 看到唐军撤退,杨侑知道计谋成功,他当即下令隋军杀出,隋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如果此时追击,能够获得利益最大化,杨侑深知此理,他将身边数千士兵派出,只留下数百士兵。 隋军一阵追杀,所获颇丰,尤其是丘行恭的骑兵,看到两军厮杀,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观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唐军撤退,阵型难免不整,正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丘行恭手中的马槊已经不知道收获了多少颗人头,槊尖上,挂着碎肉和发丝,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钝口,但着丝毫不影响他杀人,他直呼痛快,好像杀人能够让他获得更多的快感。 李渊在士兵的护卫下,朝着北边狂奔,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刮的他的头发四处飘舞,有说不出的狼狈,他紧张地伏在马鞍之上,冷风不停的灌进口鼻之中,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憋的他脸色红红,好几次要不是李秀宁为他拉住缰绳,扶他一把,早就摔倒在地上。 这时,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奔波,唐军到达了洛水边上,洛水又叫北洛水(中原洛阳也有洛水,但不是同一支),它与渭水从西向东不同,是从北至南的流向,它起源草梁山,源头有三支,沿途流经延安郡、上郡,最后在冯翊郡与渭水汇合,在交汇处,形成了东西有八十里,南北有三十里的沙苑。 洛水水流丰富,是渭水最大支流,它与渭水成为关中的两大灌溉水源,靠着两大水系,关中才有了平原,才有了足够的水源灌溉良田,造就了八百里秦川。然而,在这时,从北向南的洛水,却成为了唐军的噩梦。 洛水上虽然有桥,但士兵们凌乱不堪的阵型,急促的脚步,互相推搡的私心,让这座年久失修的木桥轰然倒塌,这时,李渊已经冲过了木桥,让他性命无忧。 然而唐军在隋军的追击之下,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在丘行恭的强力冲击之下,无数唐军为求活命,只能跳下洛水,幸好,这个时节,洛水的源头已经冰封,河水下降,最浅的地方,只到了士兵的胸口处,看见有人逃过对岸,唐军奋不顾身的纷纷跳下,朝着东岸狂奔,河水哗哗之响,王长谐一刀劈翻一个挡路的士兵,踩着他的尸身过河。 这时,丘行恭的断喝声响起:“降者不杀!” 隋军齐声呼啸:“降者不杀!” 声势动天,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唐军,纷纷扔下兵器,蹲着身子抱着头,希望隋军能够饶他们一命。 第一百零九章胜利的希望 楚飞直了直发酸的腰杆,肩上的担子就像座大山压的他透不过气,其实挑的不过是几个背包而已,可是饥肠辘辘的楚飞真的没有力量了,两腿打着颤每迈一步都要竭尽全力,他大口的喘着气,但污浊的空气刺鼻欲呕,楚飞剧烈的咳嗽起来。 放眼四望,前方目力所及处荒凉一片,大部分地方寸草不生,黄沙、碎石和各种垃圾遍地,就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不见太阳,空气中有着太多的微尘颗粒,就像给地球上了一层沙罩,光线根本照射不到地面,偶尔有风吹来卷起一股沙尘,满目是毫无生机的凄凉,这就是两百年后的世界! 楚飞来自2013年,两百年前他是个令人羡慕的军校毕业生,中尉副连军衔,有着军士和学士双学位,父母也是部队上的高官,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军区某特务连实习,意外的是在一次实弹演练中楚飞被流弹打中脑袋,手术失败楚飞被判脑死亡。 伤心欲绝的父母把楚飞的遗体进行了速冻冷藏,他们期待有一天科技发展能挽回楚飞的性命,但是两百年过去了科技非但没有发展反而比最初倒退了近百年,局部的核战、大面积环境污染造成人类文明毁灭,不过没想到的是楚飞的脑伤却奇迹般的自我修复了,当冷藏系统能源耗尽后,楚飞苏醒了。 苏醒后的楚飞发现整座军事基地只剩下他一人,而基地内资源全部耗尽,物资、枪械甚至连地表建筑的门窗等金属全部荡然无存,这里大概早在百余年前遭到废弃,如果不是楚飞的冷藏系统有独立的核能源供电而且深藏在地下基地的底层,估计他不是腐烂在冷藏箱里,就是被人抛尸荒野了。 饥饿交迫的楚飞不得不逃离废弃基地外出寻找生机,这时他才发现这哪是想像中的未来高度发达文明,他怀疑自己来到了世界末日,外面的世界处处有着危险,幸运的是楚飞在几天后就找到现在的居住地,天堂城,一座人口近十万的人类居住点。 “楚飞,给我打起精神,前面就是龙山了,不加把劲你别想拿到报酬!”有人在后面催促喝斥楚飞,楚飞只能咬紧牙关挑着担子继续前行,前方果然朦朦胧胧的看到一座山的形状,那应该就是天堂城人传说的龙山了,人类世界为数不多的洞天福地。 两百年后的世界因为局部核战争和地球外层轨道污染,太阳的光线已经很难照射到地面,大部分植物缺乏阳光死亡,又由于人类的污染造成酸雨横行,就算有厌光的植物也难以存活,而能在缺光和酸雨中生长的植物,它们通常会比动物还凶猛,楚飞在找到天堂城前差点被一朵小花钻进喉咙憋死。 黑暗、雾霾、酸雨、风沙暴、缺水、少吃……这是楚飞给所处世界的关键词,不过就在前方那座传说中的洞天福地龙山上,这几个关键词你都找不到,据说那里有着明媚的阳光,纯净的湖水滋润着大量的动植物,偶尔和风细雨春风拂面…… 当然龙山下的雨可不是酸雨,而是可以直接喝进腹中的水,纯净的饮用水!要知道人类工业的高度发展污染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的水源,由于采用高压水泵地下排污,污染包括地下深层水源,每天喝饱干净的水是有的人一辈子实现不了的梦想! 既然龙山这块洞天福地就在天堂城的边上,那么自然就会成为人人向往的居住圣地,但是这里绝不是谁都能随便来,天堂城守军有一支龙山防卫营每天24小时不间断值守,任何非法靠近龙山者杀无赫!因为他们的存在龙山这块洞天福地才得以继续保存下来。 楚飞双腿在颤抖这是力竭的表现,可他没有权力停下来休息,不仅是腿承受不住了,喉咙干的要冒出烟来,早上喝的那点水还不够吐口唾沫,即便如此身后催促声却越来越急,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楚飞只能拼了命的挑着担子往前挪。 龙山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楚飞感觉雾蒙蒙的前方好像透着一道道光芒,龙山似乎就处在光芒的中心,如果不是眼花的话那应该是一座闪着耀眼光芒的山!就像是朝圣者眼中的西天雷音寺悬在半空中大放光彩!这等奇观把楚飞看呆了,脚下竟然渐渐忘了走路,诡异的未来世界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混乱,核爆带来的烟尘应该遮盖了绝大部分阳光,但是这里的光芒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真如传说所言这里阳光、和风、细雨如春? 后面有人踢了楚飞一脚催促他赶路,那是这次龙山露营的组织者,和楚飞同属天堂城预备役兵团学员,这次有幸来龙山洞天福地露营的人几乎全是预备役兵团的学员,而楚飞之所以有幸入选不是因为他有显赫的家庭,只不过因为他的角色是挑夫,报酬是一枚金币,够填饱一顿肚子,当然不是肉食,而是天堂城的主粮地瓜、土豆。 天城堂的制度完全属于军管,守备军有一个加强师的兵力,算上后勤人员共计八千余,师长即城主,以楚飞这段时间所见,他们所用的武器非但不比两百年前先进,制造工艺甚至倒退许多,科技的大量流失让人类忘记了许多知识,还能用上热武器已经算幸运了,但像坦克、火炮这样大威力字眼楚飞还没听人提起过,更是没有亲眼看到过。 天堂城预备役兵团是为守备军提供后续兵力的学校,楚飞因为身高看起来还算雄伟,所以进入天堂城的时候就被分派进来,也幸亏被分配到预备役兵团,要不然他就必须像天堂城里众多面黄饥瘦者一样每日为食物而奔波,饿死者时有发生。 大家都是看不起楚飞的,但是楚飞的身高和体魄却是班里佼佼者,用他来做挑夫应该再适合不过,只是空有着身高和体魄却没有充足的食物,楚飞哪有力气挑东西,好在眼前出现的奇异景像吸引了他的注意,脚步似乎也不是那么沉重了。 遍地的黄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零星的小草,它们顽强的在沙砾中扎根,再往前走这些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之后出现了灌木,等站在了龙山脚下时,高大的树木在阳光照射下茁壮成长,楚飞以为自己在梦里,没错,龙山上的光芒就是阳光,厚厚的尘埃似乎在此处被打开一个缺口,太阳光芒顽强的照射进来!大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创造奇迹,楚飞眼前亮的让他有些不敢睁眼,本来生活在这种阳光下是这一个月来近乎疯狂的梦想,可是真的沐浴在阳光中时他又有些不适应了。 一条盘山的小路蜿蜒而上,龙山并不高,海拔不会超过百米,山势除了背阴一面外并不陡峭,山顶是个古火山口,连年积水已经形成一个湖,湖水清澈甘甜是天堂城主要水源,溢满的湖水泄下来浇灌着山脚下的植物,植物茁壮成长偶见小昆虫在其间飞行,构成一副生机勃勃的画面,更详细的情况要等上山看过后才知。 路口上有一个哨卡,六名士兵持枪警戒,三人一组,每组间有一定距离,另有两名士兵在稍高点的位置架起一挺机枪,闯山者的实力若是强大他们就会用猛火力扫射,另外周围时不时可见巡逻队伍经过,整座龙山被防卫营围的水泄不通,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山,否则一只苍蝇也钻不进去。 露营队伍自然是早办齐了登山手续,守哨卡的士兵略一盘查并声明了山上的禁令后就放人通过了,楚飞咬着牙看了一眼上山小路,他有点后悔来赚这一枚金币了,长时间的吃不饱饭,现在说他骨瘦如柴也差不多,挑着那几个大包好像重过千斤,每迈上一层台阶都要拼了老命,喉咙干的发出拉风箱的呼哧声,胸口又闷又痛,心脏在里面发出夸张的咚咚响,或许这是身体熬到极限的信号。 楚飞在二百年前绝对是少爷兵,刚进军校时和刚到部队时的训练他几乎都躲过了,因为父母是部队上的高官嘛,这点特权还是能享受的,现在楚飞才知道他那样做有多愚蠢,要不然他的体质还能更强一些,有个强健的体魄在这乱世生存机率会更大。 楚飞虽然肩能担,但也只能挑几个背包而已,手虽然也能提,但也只是提点瓶瓶罐罐,和人家其他穿越者比,他真是逊毙了。 别人穿越到古代好歹也是个少爷,身边最少还有个丫环呢,再配上超前的意识和诗词文赋怎么也弄个三妻四妾;穿越到未来的起码能享受高科技,或者还有未来的子孙庇护,可楚飞冷冻前连个妞都没泡到手,就算父母给他留下个弟弟、妹妹之类现在也不知后人在何处了,楚飞这个悲催的不算穿越者的穿越者真是苦逼呢。 越想楚飞越觉的自己命苦,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天,这狗屁的老天是在捉弄他是吧,既然让他活过来为什么还要如此折磨他,起码让他吃顿饱饭喝饱一次水吧,人家囚犯处决前还给顿大餐呢,楚飞愤愤不平的狠狠踩着脚下石阶,突然石阶一晃楚飞脚下一空一个跟头栽下山! 第一百一十章功亏一篑 本里面的隋朝不是历史上的隋朝,只是借用了隋朝这个名字~~~本书中所提到的隋朝是在兮架空出来的朝代,里面所出现的各种不符合历史常识的问题大家请无视哈~~~看文图个乐呵,不要深究哈~~ 大隋朝是一个新建的不到三十年的年轻王朝,当今的皇上是这个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年号大业,如今是大业十年。 大业皇帝今年三十二岁,是一个精明干练具有雄心大志的皇帝,他的父亲隋文帝建立了大隋,前朝皇帝暴政,以至于民不聊生,如今大隋不过建国三十年,到处是百废待兴。 大业皇帝接手之后,继续实行他父亲制定的与民休息的政策,减轻徭役赋税,同时也改革吏治,前朝正是因为官员,以至于腐蚀了整个国家,大业皇帝汲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对官员是否清廉很是重视,经过十年的整治,大隋朝的官员比历史上任何王朝的官员都要清正廉明。 官员不再是土皇帝,不再是横征暴敛欺上瞒下,那么下面的百姓自然能够安居乐业。是以大隋朝的百姓日子虽然过的不太富裕,但是却宁静安乐。 ————————————————————————————————————————————————————————————————————————————— 山河村是一个有着一百户人家的大村,村里大概有一千人,经历了前朝的暴政和朝代兴替的战乱之后,山河村还能有这么多人,实在是不易。 之所以这样,原因无他,只因为山河村偏僻,资源贫乏,出入也不方便。对待这样一个鸡肋之地,不管是叛军还是前朝军队,对此都是不屑一顾,于是山河村在这种原因之下,侥幸得到了保全。 山河村的名字乍听很大气,祖国的大好山河嘛,但是实际上,山河村这个名字只是就地取材。三河村三面环山,只有一面能通到外界,一条小河沿着山脚环成了一个半圆,然后通到外界去,至于这条小河通向哪里,终点在什么地方,即使是山河村年纪最长的老人也不知道。 山河村以前不叫山河村,叫三山村,之所以叫山河村,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故事。 山河村她三面环山,山下面有一条小河。 山河村不缺水,村中有数十口水井,但是为什么这条小河能成为这个村的标志物并且成了这个山村的名字呢? 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这条小河鱼多,并且因为这些鱼,救了山河村村民的命。 只要有水,那么这条小河就有鱼,鱼的种类有些单调,只有草鱼和鲫鱼,顺带还有泥鳅黄鳝之类的水产品。 鱼的种类虽然单调,但是架不住鱼多,山河村是一个有着一千人的大村,在几十年前那场持续了几年的改朝换代的战乱中,处处民不聊生,饥民横行。但是山河村靠着这条小河里的鱼还有山上的野果野草野味等东西,山河人的人安然的渡过了那最艰难的几年,没有一个被饿死。 正是因为这条小河有这个功绩在,所以当时的村长在大隋建立之后,召开村民大会,通过投票,大家一致决定把三山村的名字改为山河村,以纪念这个对村民有着大贡献的小河。 于是从此后,三山村的名字便被改为了山河村。 本书的这个故事,主要发生在山河村,我们的女主人公,便是诞生在山河村。 第一百一十一章李渊之野望 呃,夫人,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到底老大的媳妇有没有事?我现在不敢去,心还碰碰地乱跳呢!” 赵长更拿准了自已的媳妇不敢对他怎么样,她那个没落的小世家,还等着自已来解救她家的一帮人呢,所以平时他在外面怎么玩,只要没有玩出火,林宝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 “什么人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林宝珠气的其实还不是赵长更在外面玩女人,毕竟这么多年来,赵长更玩是玩,倒也每夜按时回家点卯,没有出现来路不明的女人抱着孩子在她家大门口哭的情形。所以,她今晚上气的是,赵长更这只猪,居然这么饥渴,连老大家那个吓跑丈夫的丑女也要!这让好歹也有几分姿色的林宝珠脸面往哪搁? 不过当下人命关天,如果苏琳真地出了什么好歹,凶手还是自已的丈夫,那么苏家虽然当初是带着交结赵家的缘故,所以与赵家联姻,平素里对苏琳不管不问,但碰到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自已丈夫的麻烦可就大了。 林宝珠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所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赵长更之后,还是板着脸往屋外走去。 赵长更眼巴巴地看着老婆略带丰腴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心里期望着她能带回些好消息,哪怕是受伤啊、变残了都行,只是别死人! 谁想,还不到五分钟,赵长更又看到林宝珠回转的身影。 “怎么又回来了?” “唉呀,没事了。我刚出门,就看到老大媳妇进了自家院子,还有那个小丑怪小童。” 林宝珠确信那个身影是苏琳无疑,为了怕自已判断失误,她还等苏琳拉亮了东院子里的灯,确信是苏琳后,她才回身的。 “嘘,吓死我了。”赵长更一抹额头上的冷汗,心知这件事也许就这样暂时揭过去了。 老大媳妇既然选择了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家院落,那说明她也不想声张此事。 呃,人没事就好,否则麻烦就大了。想到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赵长更真的后怕起来。要不是仗着大哥赵振业外出多年,甚少过问家里的事,家里直系的子嗣只有他一个人,父亲早就对他冷落不理了。 在父亲眼里,值得宠爱和栽培的儿子只有赵振业一个人。而他,永远都是赵振业的替补队员。 …… 东院落里…… “妈妈,你真的没事吧?”小童一直担心着妈妈的伤情,刚才在古董屋里,妈妈一脸的鲜血真地吓坏她了。 “没事,你等等,妈妈洗把脸,你帮妈妈察看一下伤口,就知道没事了。” 苏琳在洗手间里接了盆热水,然后用毛巾把脸细致地洗了干净,果然,洗净脸上早先留的鲜血之后,在小童的帮助检查下,她发现自已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个伤口。 但苏琳也确信自已的确是被花瓶碰伤过,否则就不会留出满面的鲜血。但是现在头上,甚至身体的其它部位都没有伤口也是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琳只能把这归倃于也许伤口不大,快速愈合了? 只不过,在头上被花瓶砸中的部位,苏琳摸到了一个指节般大的疙瘩,看来,是被花瓶砸中的产物。相信过几天这个疙瘩就会消失吧,苏琳也不以为意。 受到惊吓后的苏琳,却不得不再次思考起自已和女儿的前途命运来。 指望赵振业,那是不可能的。他在南云这么多年,除了年节,一般都不回家。平时琐碎的家事,苏琳也不可能在他回来的有限几天里一一说得清楚。并且那些小事,虽然对她们母女俩平时的生活影响很大,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其发生的赵振业眼里,可能不值一提,甚至会认为她是小题大做。 虽然苏琳靠着自已的嫁妆,还能够支撑起自已的生活,不至于要在赵家寄人篱下讨口饭吃,但是随着这几年小童生病开销的日益增长,苏琳在经济上也日渐吃力。而且,根据全国最权威医生的诊断,小童最好明年就要进行心脏手术,否则,医生不敢保证她能活到了13岁。届时,小童的手术费又将是一笔巨额开销。 虽然赵家的大家长赵硕会承担起这笔花销,但苏琳却觉得,如果自已能够独立承担最好了,不用担心会遭到赵家人议论纷纷的白眼和轻视。但是要她以出嫁之身,再回到娘家找父母亲讨要这笔款项,那家里那边的一大家子人也肯定会有所不满的。 思前想后,苏琳长叹了口气,把那股想要离开赵家,带着小童到外面生活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其实,这个念头早已有之。以前,是因为久候赵振业不归家的失望,现在,则是被赵长更今晚的不齿行为激化了! 哄了小童睡觉,苏琳也已经是疲累不堪了,她一头躺倒在小童的身边,然后便沉沉扎入黑甜乡。 苏琳睡着之后,她头上的那块拇指般大小的疙瘩,慢慢地融进她的体内,就好象她的身体给了它营养让它复苏似的。 苏琳并不知道,砸中她的那个花瓶大有来历,是赵硕一次在海外拍卖会上购得的心爱之物。据说,这个花瓶来自于历史上大有名气的唐朝皇室。 无巧不成书的是,由于赵长更的孽行,让被封印在花瓶浮凸图案里的木系异能,与苏琳的身体产生了融合。 一道道的绿芒以肉眼可见的光线闪过苏琳的全身,一遍又一遍……苏琳在睡梦中,只闻得满室的草木芳香,虽然现在是冬末,却好似春天来了一般,睡得比平时还要舒服安稳。 在睡梦里,苏琳好象又回到了自已从前在燕大中医系上学的日子,课堂上,陈教授拿起一株奇异的植物,向大家讲解它的药理,只是突然,那朵植物却绽开了花…… “妈妈,咦,屋子里好香啊,好好闻。”一早醒来,小童就感觉到了屋里有些不一样。 北方的冬末,院落里还有点点残雪,梅花凌寒独自开的美景并没有在这个小院落里呈现,反倒是小池塘里枯败的残荷提醒主人现在还是在萧杀的冬天。 所以,小童闻到这一室的花木清香,精神为之一爽。 孩子毕竟是孩子,经过一夜的安睡,已经基本上排除了昨晚上见到母亲躺在地上血流满面那恶梦般情景的恐惧了。 苏琳被小童惊喜的声音唤醒,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发现那个拇指大的疙瘩已经全然消失了,和昨天的伤口消失得一样迅速,心道:还好!否则顶着个大疙瘩,总觉得到处怪怪的。 “嗯,是很香,好奇怪,咱们也没有喷香水呀?”苏琳的鼻端嗅到一室的草木清醒,似乎到了负氧离子浓厚的密林间,整个人一下了就精神了起来,和往日晨起昏昏欲睡的感觉完全不同。 “妈妈,好象不是香水的味道哦!我觉得,象是春天在公园里的味道。”小童虽然小,但也有对美好事物的感知能力,甚至比大人更敏锐。 “嗯,是啊,我也觉得是那样的味道。”苏琳推开窗户,见窗外仍是一片残雪漫地的景象,不由地暗笑自已痴傻,难道真地以为睡了一晚上,做了一个美梦,春天就会突然提前降临自已的窗前? 不过,这个梦还是给了苏琳启发,她记起自已因为在那次实验中的事故办了休学,还保留了学籍,如果现在去续读的话,应该能够得到校方的准许。 这个想法一旦进入苏琳的脑子里,就象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不是吗?现在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女儿也大了,而且这是离开赵家一个最体面的理由。 自已可以借口去上学,然后以小童还小需要自已照顾为由,带她到学校外租房子住,当然,还会请一个阿姨帮忙照料小童。 这是一个多么无懈可击、同时又给双方保留了体面的方法,还能满足自已想要离开赵家那无法阻挡的。 苏琳越想越感觉这个方案可行,竟淡忘了屋内忽然传来草木清香的事情。 当然,自从她起床之后,这股草木的清香也慢慢变得淡隐起来,不象她在睡梦中时全无压抑的释放…… 帮小童穿好衣服,苏琳对女儿道: “小童,妈妈今天带你去妈妈从前的大学里玩,好不好?” “好啊!不过,妈妈,我还是带上面纱吧!”小童忽然不安地道。 “嗯,好啊。其实呢,有时候外面起沙尘暴的时候,街上也有很多带面纱的人。”苏琳安慰自卑的小童。 自从意识到自已的面孔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后,小童就很在意在外人面前要用苏琳为她特制的面纱挡住自已的脸部。 “妈妈,那哪天起沙尘暴时你带我出去玩好吗?” 小童觉得,如果真的象妈妈说的那样,那么自已只要是起沙尘暴时出门,就不会让大家特别留意带着面纱的她了。 其实,苏琳和小童也一样,每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已那张曾经光洁无暇的脸,变得如癞蛤蟆背上皮肤那般坑坑洼洼、还不时分泌出油脂,皮肤亦变得粗糙丑陋之时,她何尝不也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自卑? 和小童一样,苏琳也有自已的面纱,每逢出门时,她一定要带上它。 “呵呵,今天不管起不起沙尘暴,咱们都要出门。不过,去大学前,咱们得去趟儿童医院!” 第112章深夜决策 看着儿子盛满了热粥,李渊没有急着说话,而是静静的等着,眼中流露出温情,静静的等着李建成喝完了一碗热粥,将全身冷气驱散了一些,脸色变得红润之后,这才爱怜的看着他,道:“不急,慢慢吃。” 李建成却是将碗筷推到一边,他知道父亲怎能不急,如今的局势显然不容乐观,父亲这样说,只不过是想让他多吃一些罢了。他笑了笑,道:“爹,我已经饱了。” 李渊知道长子心意,他目光热烈而期盼地看着儿子,道:“建成,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李建成取出一块锦帕,擦了擦嘴角的米粒,略略沉思,道:“爹,城中士兵已经安静了下来,军心应该稳定了,如今摆在面前的,是冯翊那边怎么样了,孩儿觉得,如果集中兵力,我军虽败,但未尝没有胜机。” 李渊沉吟着,这时李建成又说道:“爹,城中士兵经过统计,还有两万余人!” 这也就是说,这一战他损失了两万多人,其中大部是他太原的精兵,他在心中估算着,剩余的兵力应该还可一战,关键是要稳定军心,只要军心稳定,不在溃败,那么一切都好说。 这时李建成开口,道:“爹,其实这一战,隋军也非常巨大,按照孩儿的猜想,应该在七八千左右。” 这个数目算起来,隋军虽然较少,但有一点不可忽视的是,隋军的兵力要少得多,这个换算的比例接近二比一,从剩下的兵力来看,如果李渊鼓起勇气一搏,胜负还尚未可知。 李秀宁走了进来,道:“爹,李琛派人来了!” 李渊回过神,道:“他在何处?” 李秀宁苦笑,她让士兵带了传令兵上来,传令兵进了屋子便跪下,禀告着。李渊听着听着,脸色逐渐阴沉,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场大火,居然是假的?李琛大营中的两万唐军居然毫发无损!隋军只是在后方燃起了大火,就让正在下邽激战的唐军,误以为大营被偷袭,从而全军就此崩溃!李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一点昏死过去。 李秀宁急忙走上,轻轻的拍着李渊的后背,李建成端了热水,一点一点的喂着父亲,李渊此时心中一片冰凉。他苦笑一声,想起了次子的话,心中越加郁闷,他自然不相信小小的代王能够如此的计谋,这一连串的计谋,可谓环环相扣,相辅相成,那个都不能有所失误,这样高明的计策,一定出自某人之手。 李渊喝了几口热水之后,暖过气来,只是短短的一天,他仿佛老了几岁一样,两鬓已经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他喘息了半响之后,这才说道:“竖子,竟敢使用诡计!” 李建成安慰着父亲,道:“爹,这样算来,我军还有两万生力军,孩儿觉得,不妨让他就地驻守,闭门不出,在下邽牵引隋军,而我军在此休养生息,回复士气!” 李渊沉默着,他心中犹豫,他有些害怕隋军追击,他已经失败了一次,再也不能承受失败了,再失败,恐怕就会完了! 下邽县的隋军大营,灯火通明。 隋军虽然在胡吃海喝,但杨侑早就下令严格控制了酒量,以防被李琛偷袭。这时,经过紧张的统计,隋军死亡三千余人,重伤丧失战斗力的足有五千多人,另有七千多人轻伤,这也就代表着隋军暂时只有一万五千士兵可以使用。 这个统计结果让杨侑忧心,而这一战的损失极大的影响了杨侑下一步的行动,大帐内,篝火熊熊,杨侑听着帐外士兵的喧闹声,一脸凝重。 李靖坐在下首,此时他也在思考,目前,李琛大营此时虽然还没有异状,但应该已经知道了李渊战败的消息,李琛是走是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隋军的计划。 这时,李靖说道:“殿下,我军虽然伤亡不少,但五千骑兵几乎毫发无伤,可以一战!”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着李靖,李靖的眼中带着一丝热烈,更多的是渴望,一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这让杨侑对李靖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他半响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丘行恭说道:“殿下,臣愿与李将军赶赴澄城!” 杨侑将目光看向杜如晦,道:“杜先生,你以为如何?” 杜如晦摸着下颚的短须,道:“唐军新败,军心必定不稳,正是追击的好时机,不过,唐军已然躲进了澄城,臣所担心的是,若只是骑兵,李渊若是关闭了城门,如何能拿下澄城?”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将目光放在了李靖的身上。 李靖一拍头,道:“杜先生说的极是!”这时,他感觉到杜如晦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李靖愣了一愣,问道:“杜先生,有何良策?” 杜如晦摇摇头,道:“从战场上的尸体和俘虏来看,唐军至少逃出了两万人,这两万人,臣以为,澄城县恐怕无法容纳!”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已经将目光移到了杨侑身上,他缓缓地说道:“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臣以为,唐军恐怕会发生变故!” “变故?”杨侑目光炯炯,他问道:“杜先生,你是说哗变?” “或许!”杜如晦说着,忽然一脸的忧心忡忡,“臣害怕的是,唐军屠城!” 杜如晦这话说出来,不仅是杨侑变了脸色,就连李靖、丘氏兄弟也惊讶的抬起了头,屠城?!他李渊真的能做出来吗?杨侑目视他一眼,道:“屠城?李渊应该不会如此凶狠吧?” 杜如晦摇摇头,道:“殿下,唐军新败,军心恐慌,臣以为,若是有一两个人在城中抢劫杀人,这种情绪一旦在军中蔓延,恐怕就算李渊不愿,但在那种局势下,他又怎么控制得住?” 众人点点头,认为杜如晦此言非常有理。 杨侑问道:“杜先生,你既然能够猜出一些,那么你认为如今该怎么办?” 杜如晦道:“臣以为,必须趁夜偷袭澄城县,一旦杀入城中,足以让唐军崩溃!” 杨侑沉思,他瞧向李靖,道:“李将军,你可有把握,夜袭澄城县?” 李靖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殿下,臣一定不辱使命,拿下澄城!” 杨侑看着李靖信心满满的模样,他忽然笑了,道:“你要多少兵马?” 李靖想了一想,道:“殿下,我只要两千骑兵,一千步兵,一定能够拿下澄城!” “好胆色!”杨侑赞道,他看着丘行恭,道:“丘将军,你与李将军一同前往!再加你一千步兵!” 李靖、丘行恭两人领命,退了下去,整军准备出发,丘师利也跟着退了下去,大帐内,只剩下杨侑与杜如晦。 杨侑沉默半响道:“如果这一次顺利,孤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杨侑的话似乎没头没尾,也没有说谁,但杜如晦似乎很清楚一般,他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殿下,此人名利心极重。” 杜如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杨侑只是笑了笑,道:“名利心重又有何妨,只要他有能力,孤一定赏赐给他足够的东西,包括爵位、权势。” 杜如晦苦笑道:“殿下,臣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杨侑笑道。 “此人不仅名利心重,而且极其隐忍,又有韩信一般的才能,殿下,若是将其掣肘去除,恐怕……”杜如晦停止了。 杨侑却是一笑,道:“杜先生之言,甚有道理,不过孤却觉得,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仍然毫不顾忌,那么即使那东西孤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处?既然没有用处,那么孤不妨卖一个人情给他。” 就在这时,天水皇宫,西秦帝薛举手中看着战报,心情很不好。 他让长子薛仁果带着大军攻打扶风,已经近半个月,面对扶风郡郡治雍县,面对老迈的窦璡,数万大军攻打一万守军的雍县,竟然是毫无办法,这让薛举心中郁闷,如果他连一个雍县也拿不下,如何进兵关中,攻打大兴城?如果拿不下大兴城,谈什么争霸天下,谈什么逐鹿中原? 薛举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担忧,此时他知道李渊已经入关,这就意味着,关中的战斗更加激烈,而他薛举,就是要趁着杨侑与李渊在冯翊郡一带大战的时候,捞取更多的便宜,以作为进取天下的资本。 可是,一个雍县,不过万余人马,就将他的数万大军挡住了!薛举的喉咙里就像被塞进了一颗大大的药丸,将他堵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一名宦官上前,道:“陛下,郝尉卿求见。” 郝瑗是他的智囊,每每关键时刻,总是有妙计,薛举立刻召他觐见。郝瑗进来,施礼之后,便急忙道:“陛下,隋唐两军正在相持,正是陛下攻城略地的大好良机啊!为何雍县迟迟不下?” 郝瑗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若是换了薛仁果,必定一刀将他杀了,但薛举不是薛仁果,他知道夺取天下,不仅要靠武力,还要靠智力,所以面对郝瑗的不敬,他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问道:“窦璡虽老,但甚有谋略,雍县久攻不下,朕也很着急啊!” 郝瑗道:“殿下,今年大雪迟迟不来,正是上苍的眷顾!臣有一计,愿献与陛下!” 第113章划时代的举措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紧张准备,隋军已经收拾好一切,在茫茫夜色下出发,这四千士兵都是李靖、丘行恭精心挑选的,身强力壮,眼神也特别好使,没有夜盲症,非常适合夜战。 士兵们带着干粮,两人共骑一匹战马,朝着澄城县进发,杨侑站在大营门口,目视着隋兵远去,直到最后一名隋兵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又沉默了半响,这才将目光收回。 他在大帐内缓缓地走着,一边思考着事情,此时士兵们在吃完饭之后,照顾着受伤的兄弟,大营中喧闹逐渐平息,胜利的喜悦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伤。 杨侑的这支部队,虽然没有亲兄弟,可是此刻他们却堪比亲兄弟,有的士兵战死,这让袍泽们十分痛苦,而此时,看着满营的伤兵,杨侑的心中也有说不出的伤感。 这种伤感,说不出是为什么,或许是目睹此情此景,让杨侑的心中有一种内疚感。一直以来,杨侑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此时受伤的士兵不停呻吟的声音,还有染红的绷带,却让杨侑黯然神伤。 杨侑在大营中缓缓踱步,他看着受伤的士兵。士兵们看见杨侑,纷纷打着招呼,更有躺在软榻上的士兵,想要挣扎着给杨侑施礼,杨侑急忙示意他们不必起来,他慢慢的询问着,与士兵说着话,又拉过军旅大夫问了一些话之后,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情况太糟糕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毕竟,这是他第一场大战,这一次的战斗,让杨侑看清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医疗的问题,这让杨侑很不开心。而这个问题,是需要他去解决的。 这时,他看见一个士兵,此人腿上绑着绷带,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血块凝固,一条腿无力的放在软榻上,好像是腿断了。此时正昏迷着。一个士兵正在照顾着他。 “怎么样了,有大碍吗?”杨侑问着那名士兵。 “唉!”那名士兵一声叹息,等看清是杨侑,心中一惊,忙施礼着。 杨侑摆摆手,道:“但说无妨,腿能接好吗?” 那士兵回答:“殿下,他的腿骨断了,恐怕,恐怕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着说着,语气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眼中也落下了泪水。 这就是袍泽之情,此时杨侑明白了,他进入这里之后,让他伤感的是什么,这种感情,类似于他对母亲韦氏,是人类触动心灵的感情之一。 这时,那名士兵擦了擦泪水,道:“其实,若不是耽搁了时间,这条腿应该能保住,或许,他还能继续为殿下效力!” 杨侑心中感动,他伸出手,握了握伤兵的手,道:“孤的勇士,孤绝不负他!”说着,杨侑转身,他跳上一处高台,从上而下,看着满营的伤兵。 站在高台上,杨侑高声:“勇敢的士兵们,今天一战,诸位面对数倍于我的反贼,我们没有退缩,没有害怕,而是勇敢的去面对,打出了大隋的威风,打出了男子气概!” “勇士们,你们是大隋的脊梁!孤在此,向各位鞠躬了!”杨侑说着,深深一拜。 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士兵们何时受到这种礼遇?士兵们眼中含着泪水,心情激动,不少人喃喃自语,数人就要跪拜。 杨侑又说道:“今日一战,为国捐躯的士兵,孤在此许诺,孤会赡养他们的家眷,所有抚恤加倍,重伤不能从军的士兵,也是同等待遇,只要大隋存在一天,孤就会赡养他一天,决不食言!” 杨侑的话,如同在油锅里泼了冷水,士兵们顿时沸腾起来。更有数人跪下,他们训练有素,竟然连口号也如此整齐:“大隋万岁,代王万岁。” 喊声在杨侑耳中久久不绝,这时,杨侑想起曾经学过一篇文章,那篇文章,把战士比喻成最可爱的人,在呼喊声中,杨侑抬起手,向下一压,道:“勇士们,你们是大隋最可爱的人,孤,乃至于大隋,以你们为傲!” 士兵们喊着,声势动天,别处的士兵赶来,听到了杨侑的许诺,看到这种情况,都心情激动,觉得跟对了一个好主公。 杨侑跳下高台,又安抚了士兵一会,这才回到了大帐。回到大帐中,他立刻让人去请杜如晦。这时,他心中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是因为那个士兵的话语而触动的。 而在想清楚了之后,杨侑不由痛骂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如果,那名士兵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那么在挽救了一个士兵的同时,大隋又会少付出多少生命,少付出多少金钱,少付出多少时间? 而每一个士兵的培养,除了花费时间训练,花费金钱去装备,更需要大量的实战经验!百战精兵,哪怕仅仅是一万,恐怕也能将五万新兵杀个片甲不留! 而他杨侑,竟然忽视了这点。后世之中,有一个伟大的人物,叫做南丁格尔,正是她,开创了一个名为“护士”的职业,杨侑记得,正是她的精心呵护,使得在十九世纪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战地战士的死亡率从42%下降到2。2%! 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这代表着,经过精心护理的士兵,绝大部分能够回到战场,而在每一次的战斗中,隋军的伤亡水平会有一个极大的下降,这就极大的挽救了士兵的生命!降低了死亡率!没有人愿意去死,哪怕为了心中的信念。 而他杨侑,需要作出各种筹划,尽量保全士兵的生命! 此时,杨侑努力的想起能够想到的一切,心中不断整合着,这时,杜如晦进来,他正要安歇,不知道杨侑叫他来,所为何事。进来之后,杜如晦施了礼,轻声道:“殿下!” 杨侑此时正想地兴奋,听到杜如晦的声音,他走上两步,眼中带着兴奋的神色,道:“克明,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能否实施?!” 杜如晦一愣,道:“殿下请说!” 杨侑便说了起来,此时他已经将思路理顺,有条不紊的说了出来。杜如晦眼中也带着神采,他想不到殿下会有这种想法,而这个想法,是可以实施的。 这时,杨侑问道:“这事,孤最大的担忧就是,护士这个职业,男人不够细心,必须要女人,但孤唯恐女人在军中,会造成不好影响。”其实古代有着军妓的存在,但杨侑的这一支军队,被杨侑严格控制,不准有军妓出现,此时杨侑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杜如晦沉吟着,他先是为杨侑的奇思妙想所折服,此时听到杨侑的询问,便道:“殿下,我认为可以设立一支娘子军。其中包括护士以及护卫他们安全的女兵。同时,军中严令,以殿下之威望,想必没有大碍!” 隋唐之际,压在女子身上的束缚并不多,此时思想开发,是女子地位较高的一个时代,历史上武则天能够登基为帝,就有着这个因素,而且此时刚经历南北朝,北方胡人居多,风气很开放。因此,杜如晦认为没有问题。 杨侑沉默了好一会,道:“不管怎样,此事势在必行,就算有人不尊将令,也只有杀一儆百了!” 杜如晦点着头,深以为然,他看中的,就是杨侑果断决然,一旦认定,就立刻去做,决不放弃。就算手段毒辣,那个立国皇帝,又或是立国之君,不是手段狠辣之人? 这时,杨侑又说道:“孤适才在询问的时候,发现伤兵是用热水消毒,这非常不好。” 杜如晦道:“殿下,关中食盐多是河中安邑两池所产,如今战乱,两池产盐不足,关中食用尚且不够,根本没有多余的盐,用来清洗伤口。” 杨侑摇摇头,盐水并不是最好的东西,他心中还有更好的想法,那就是酒水,酒水含有酒精,这是消毒的好东西,但是,酿酒需要粮食,粮食这种重要的战略物资,在乱世之中,比黄金铜钱还要贵重,有钱有时候还买不到粮食!坦白说,杨侑舍不得。 果酒虽然不需要粮食,但在效果上,却不如烧酒,因为烧酒的酒精度更高一些。杨侑在沉吟,他想了一想,吩咐杜如晦下去,先理一个章程上来。 毕竟这个举措,可谓划时代,南丁格尔在十九世纪推行这个办法的时候,都受到较为开放的英国人的抵制,在七世纪的中国,在讲究男女有别的的古中国,能够遇见什么压力,杨侑真是难以想象。 必须先理出一个章程,拿到朝廷上讨论,逐步实施,这样,才不能授人以柄,就算他是大兴城的掌舵人,在这个时代,在世家势力最为膨胀的一个时代,也必须要遵循一定的规则。 所以,无论是卫玄还是李渊,杨侑都用大义牢牢的将他们给压制,夺取道义的制高点。 这时,杨侑又想起李靖,这个时候,他到了那里?他的计划能够成功吗? 夜风中,两千匹战马朝着澄城县奔驰而去,因为是两人共骑一匹战马,所以速度并不快,士兵们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衣裳,但在这样的天气,仍然无法抵抗深夜的寒冷,有的士兵从行囊中取出衣裳披上,变得更加的臃肿。 此时的李靖,心中并不轻松,他立下了军令状,这一战要如何打?但不管咋么打,他必须先要摸清楚澄城县的情况,才能制定出相应的计划。 丘行恭在他的身边,不时地拿眼去瞧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一个时辰后,士兵们到了洛水边上。洛水边上,死尸无数,胡乱的堆叠着,在残月的照耀下,显得阴气森森。 隋军寻了绕了一段路,寻到一座石桥,过了河,朝着澄城县奔去,一路上,士兵们都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交替驾驭战马,另一人则在休息,养精蓄锐,准备着一场厮杀! 第114章空城计? 越靠近澄城,骑士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了,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到澄城并不高大的城池,屹立在寒风中。澄城县的上空,放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从半空中伸出,随时要将苍穹给撕碎。 李靖放缓了战马,在远处停了下来,他吩咐大部队在树林边安歇,自己带着数十人,前去查探军情。丘行恭也挥动马鞭,跟在身后。众人放缓了速度,马蹄轻声,越来越逼近那一片黑暗之中。 没错,城墙上一片漆黑,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苍鹰的鸣叫,这让李靖心中奇怪。 李渊不是从没有带过兵之人,不懂行军打仗之法,退一步说,就算他没有带过兵,他的帐下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笨蛋,在大军溃败的情况下,绝对不会不设防。 更何况李靖久居马邑,对太原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裴寂、刘文静、唐俭、长孙顺德,都是出名的人物,绝非浪得虚名。而此时,澄城一片黑暗,反而让李靖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正是这一片黑暗,让李靖不敢轻举妄动,这就好比空城计一样,若是一个莽夫,他很可能就不顾一切杀了进去,但若是一个心思细腻,多智近妖的谋士,反而会有着极大的顾虑。 这个时候,李靖就是如此。他心中疑惑,不时地打量着城池四周,可是城墙上没有一个火把,非常寂静,瞪大了眼睛,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城池的模样,思考了半响,李靖一挥手,带着骑兵沿着城池查看。 澄城不大,又建在平原上,只是经过一炷香的探查,就转了一圈。一圈转完,李靖发现不管是那个门,都是一片漆黑,甚至,他透过厚厚的城墙,感觉到城内,死一般的寂静。 没错,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这座城市没有了生命一般,这时,李靖突然想起了杜如晦的话,他忍不住心中一紧,难道说,李渊真的屠城?李靖仰望夜空,仿佛想要从夜空中看出什么,但最终,他在夜空中,只看到那一颗颗的星星,点缀在其中。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李靖并不知道,李渊父子在餐桌上谈的是什么,事实上,正如众人所想,李渊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物,历史上他开创了大唐帝国,奠定了大唐将近三百年的江山,这样的一个人物,绝不简单。 此时已经是丑时末,是最冷的时候,天地一片寂静,一万多士兵沿着官道,手中举着火把,正朝着郃阳前进,在军队的中央,是一辆马车,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李渊正安静的躺在里面,他已经沉沉睡去。李秀宁在一旁,靠着车厢也已经睡着,在伺候父亲休息之后,她也十分困倦了。 李建成骑着战马,就在一旁守候着,不时下达着命令,看士兵有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幸好,事先已经进行了说服,被吓破了胆的唐军并没有对夜间行军产生抵制,他们很服从的听从了李建成的命令,安静而整齐的行军,生恐引起隋军的注意。 澄城离郃阳不到二十里,距离并不远,但夜间行军不便,所欲速度不快,但即使是这样,隐隐约约,李建成已经看到了郃阳的身影,他下令士兵们加快速度,这样还可以在郃阳睡一觉,休整休整,李建成打算以郃阳为基地,对抗隋军。 至于澄城,他只能放弃,一个已经被屠杀干净的城市,让人会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而更重要的是,澄城县,已经布下了一个圈套。虽然这个圈套不高明,就算隋军将领谨慎,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但能够拖延一些时日,那也是好的。 望着黑漆漆的城池,李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来到了这里,就此退却不是他李靖的风格,必须要看一看。他一挥手,下达着命令,几名士兵从怀中掏出环城钩,将绳子给理顺了,然后甩起了钩子,钩子在半空中呼呼直响。 李靖瞪大了眼睛看着城墙,他仔细的观察着城头有什么变化,然而,城头上什么反应也没有,这时,士兵们抛出钩子,钩子呼的一声,挂在了城头上,几名隋兵呼哧呼哧的爬上了上去。 丘行恭看了李靖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也爬了上去,李靖在城外等候着。 丘行恭上去之后,快速地四处观察了一番,虽然光线不强,但他依旧看到城墙上一个人也没有,他快速走上两步,到了城墙另一边,向城内看去,整个城里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静。 丘行恭是大胆之人,他立刻下令几名士兵四处查看,自己沿着阶梯下去,他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抽出横刀,竖起耳朵,警惕地看着四周,走几步,听一会,确认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轻轻挪动脚步,又走上几步,再听一会。 这样的行为显然很枯燥,但丘行恭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一旦松懈,性命随时可能不保,其他士兵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周而复返。 李靖在城外,心情复杂,自从丘行恭上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让李靖觉得,他的猜测是有可能的,他不安的踱步,这时,他突然发现,前方一闪而过的光芒,李靖吃了一惊,他屏住了呼吸,仔细地看着,然而那一道光芒再无踪影。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走了将近五十多步,才发现情况有异。李靖不由苦笑一声,这时,他的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澄城县由于城小,所以没有护城河,李靖很容易地走到了门边,这时,前方又是一道光芒闪过,李靖眯起了眼睛,视线顿时清晰了一些。 李靖跳下战马,他伸出了手,在城门上摸着,这时,在城门中央,他果然摸到了一道缝隙,尽管这道缝隙被两扇大门压缩到最小,但一只手掌还是足以伸进去,李靖奋起神力,推着一扇大门,大门吱吱呀呀的响着,在李靖的推动下,渐渐被打开。 在寂静的夜里,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突兀的声音,让丘行恭头皮一麻,他霍然转身,只见身后一团黑影晃动,他急忙扭动身子,在一旁蹲了下来,横刀紧紧地握在手中。 不久,脚步声响起,朝着丘行恭的所在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丘行恭越来越紧张,他松了松手,又再度握紧了刀柄,准备在那人出现的第一时间,给他致命一击。 这时,脚步声突然停下了,四周一片寂静,丘行恭屏住了呼吸,心中蹦蹦直跳,难道说被他发现了?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杀出? 突然,一个声音无奈的响起:“丘将军,看来我们都上当了!” 丘行恭缓缓站了起来,道:“原来是李将军。” 来人便是李靖,他何等聪明,打开大门之后,便猜到他所看见的光芒,是丘行恭手中横刀折射出来的光芒。刚才竟然是自己人吓自己人!丘行恭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靖正要回答,这时,不远处有火光亮起,这个异变让两人屏住了呼吸,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然而火光只是一闪,旋即仿佛加了油一般,越烧越旺起来。 李靖与丘行恭面面相窥,这个火也太大了一些。果然,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城中多处火起,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之势,在城中各点开花,顷刻之间,城中已经被大火点亮,成为了一座不夜城。 李靖反应很快,他口中大叫着:“快走!”转身朝着城门外跑去,丘行恭也反应过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李靖刚跑出城门,就感到地面微微震动,旋即马蹄声铺天盖地传来,李靖变了脸色,他在一瞬间明白,这是中了敌人埋伏!他奔上两步,跳上战马,朝着南边奔驰而去,丘行恭心中怒骂一声,找到战马的时候,敌军已经不足五十步。 唐军的伏兵全是骑兵,这是李世民败退之后,保存下来的骑兵,还有七百多人,他按照计划,在城中大火燃起的时候,从东边的小树林杀出。 这时,李世民的心中充满了兴奋,没有想到父亲的断言竟然是真,隋军真的来偷袭了,而且还进入了城中,引起了大火,这,正是他李世民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所以在看见城中起火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的率兵杀出,要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当他冲杀到城门的时候,他只看见了寥寥数人,并不是隋军的大部队,而且,城中也没有惊呼声。 看来隋军很警惕啊,他们只是派出了几个人,进入城中打探消息,李世民想着,这时他看见了李靖跃上战马的身影,他急忙抽出弓箭,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李靖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下。 李世民并不知道此人便是李靖,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奋力追杀,就在他遗憾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跃上了战马,这一次他再也不放过机会,嗖的一箭,射中丘行恭的大腿。 丘行恭闷哼一声,他知道唐军早有准备,虽然吃了大亏,也不敢声张,他急忙一夹马腹,手中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马屁股,朝着南边狂奔。李世民这时有些犹豫,他的心中猜想隋军远来,肯定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 按照他的估算,至少要有三千人以上,可是城中一片安静,断然不是被大火袭击的惨象,这就说明,隋军的大部队没有进入城中,而是在什么地方等待着,甚至是埋伏着。白日里,杨侑在自己点将台上,还要挖几道大坑的异常行为,已经让他吃了大亏,怎能不吸取一点教训? 他李世民在一个地方跌倒,绝不会在第二个地方跌倒,他强烈的自尊心决不允许他再犯这种错误,这时,他一挥手,骑兵们都停了下来,,战马打着响鼻,城内的火光让它非常不安。 第115章东进!屠杀! 天际一片雾色,刚刚升起的太阳照着在晶莹的水滴上,折射出青红蓝紫,浅浅地印在地上、干枯的树上,显得格外美丽。 在冬日的早晨,有了太阳,便让人格外温暖,早早地,陈家寨的村民们便早早起来,四处忙碌着。妇女们在井边打着井水,端进屋子里,放在炉灶上,准备烧点热水,给丈夫孩子洗脸。 几个庄稼汉踱步走出村子,在路口眺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前些日子,官府按照人丁分了田地,还许诺等到开春,会派人协助耕种,如果是家中缺少耕牛,还可以向官府租借耕牛,不需要花钱,只要提供耕牛的口粮即可。 这样的条件非常丰厚,可以说是前世未有,这让百姓们对未来充满了盼头,庄稼汉们在寒风中,缓缓地朝着田地走去,土地已经被冻的硬邦邦的,但略微黑色的泥土,显示出这块土地非常好。 一个庄稼汉蹲下身子,轻轻地捏着黑土,他仿佛看到了金黄的稻麦,如同美女一样扭动着诱人的身姿,他忍不住裂开嘴笑了,沦陷在幻想之中。 突然,地面上的硬泥一阵颤动,几块泥土跌向坑里,紧接着,地面激烈的颤动起来,庄稼汉心中疑惑,难道是地震?他抬起头,四周看了一眼,村庄依旧,这时,颤动感越来越激烈了,紧接着,传来了马蹄声。 庄稼汉将手放在额头上,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只见远方,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朝着村庄奔跑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了,颤动越来越激烈了,这时,一个庄稼汉猛地瞪大了眼睛,从他的口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宛如一只被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嘶哑而尖锐:“是,是骑兵!” 那一群骑兵,带着无以伦比的气势,席卷而来,只是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路口,为首的一个骑兵,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噗”地一刺,就将一个百姓的胸膛刺穿,然后他奋力的高举着马槊,那个百姓已经死透,挂在槊尖上,不停地摇晃着,鲜血如同河水一般流下,将马槊染红。 但是那个骑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充满了兴奋,大声的吼道:“杀,都给我杀,一个不留!” “喏!”两百多名骑士轰然应诺,他们如同一群野狼,冲进村庄,见人就杀,连同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顷刻间,整个陈家寨一片哭喊之声,男女老幼都在奋力的奔逃,可是,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条腿的战马? 有的村民,仗着身强力壮,取出了狩猎的工具,想要抵抗这群凶狠的骑兵,但这种行为无疑是以卵击石,骑士每挥出一刀,每刺出一矛,都带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骑着一匹棕色战马的年轻男子,正哈哈大笑着,这场杀戮,让他格外开心,将他数日拿不下雍县的郁闷一扫而光。这时,一个骑士手中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快策马疾奔到他的面前,道:“殿下,这是卑职孝敬给你的!”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着,伸出一只手,将女子如同小鸡一样抓了过来,按在马背上,又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女子的脸蛋,他瞄了一眼,顿时笑开了花,这女子虽然是个村女,却长着鹅蛋脸,一双眼睛大而清澈,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帘上,有着几滴泪水,她的鼻子直而挺,嘴巴小巧,虽然没有涂抹胭脂,却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无疑,这是一张极美的脸,而那粉嫩的肌肤,从厚厚的衣裳里裸露出来,显得格外诱人,年轻男子再也忍不住,他搂紧了女子,一只手在那丰满挺翘的臀部狠狠一拍,哈哈大笑着朝着村子里奔去。 那女子口中大骂着,不停的挣扎着,可是面对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男子到了一间屋子,他一手拎着女子,将她摔倒在床上,然后像一只猛虎扑了上去。 那女子不甘受辱,她奋力的挣扎,用手不停地抓着男子,男子被抓疼了脸蛋,顿时勃然大怒,他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他这一掌力气很大,女子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人也昏迷了过去,男子冷哼一声,他伸出手,捏住女子的衣襟,奋力一撕,就听数声响,女子的衣裳化成了无数碎片,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男子大笑一声,在她的身上啃了起来。 良久,办完事情的男子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他犹豫了片刻,从一旁拿过马槊,走到女子面前,女子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男子看着她那美丽的,长叹一声,高高举起马槊,狠狠地捅了过去。 这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道:“殿下,村子的百姓已经全部杀死,男女老幼一个不剩!” 男子抬起头,狞笑一声,道:“传令下去,继续东进,一定要将隋人杀怕!” 澄城县,杨侑已经赶到了这里,此时,他尚不知道,上述这一幕已经发生在扶风郡的岐山、郿县等地的村庄,他更不知道,这场杀戮,很快就要蔓延道武功、上宜,乃至于泾阳、大兴城,增添的无数冤魂,似乎在冥冥之中,诅咒着薛仁果。 郝瑗献出的计策,是要薛仁果带领轻骑绕过雍县,突袭大兴城,同时分兵骚扰各县。然而,他想不到厮杀成性的薛仁果,会派出了数十支骑兵,杀入关中,抢劫、屠杀,无所不作。 此时的杨侑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澄城县,默然不语。李靖已经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 昨夜,李世民偷袭不成,警觉的他立刻率兵退走,由于天黑,李靖也不敢贸然追击,生恐中了唐军埋伏。李靖就在森林边上,过了一夜,天亮之时,澄城县的大火终于熄灭,不久,杨侑便赶到了这里。 杨侑带着士兵入城,城中还有多处冒着青烟,空气中,有尸体的臭味,众人一步一步,朝着城南走去,越靠近城南,那股味道越来越重,杨侑心情有些沉重,这时他已经看见深坑中的尸首,上至七老八十,下至三四岁的孩子,都被胡乱的堆积在深坑中,显得非常凌乱。 杨侑注视着深坑良久,果然被杜如晦言中了,李渊为了稳定军心,果真不择手段,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说什么为民伐罪,原来不过是为一己之私。 杨侑有些不忍,他吩咐亲兵:“带些人,将他们火化了,埋葬吧!” 一个个埋葬是不可能的,杨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大面积的死亡,杨侑生恐开春之后,会引起瘟疫,那将是更为恐怖的事情。吩咐完了,杨侑又想起来,吩咐道:“火化之后,找一些石灰,弄成石灰水,洒在城中。办完事之后,喝一些姜汤!” 亲兵答应着,数百名士兵捡了柴火,开始火化尸体。 李靖道:“殿下,臣没有完成任务,请殿下赐罪!” 杨侑瞧了瞧他,又瞧了瞧丘行恭,沉吟片刻,道:“这一次,是唐军狡猾,爱卿并没有错误。” “但爱卿临行之前,曾经立下军令状,嗯,孤罚你半年俸禄,你可服?” 李靖道:“殿下宽宏大量,臣服!” 杨侑又看着丘行恭,道:“至于丘将军,你是副将,就减半吧!” 丘行恭抱拳道:“多谢殿下!” 城中气味难闻,杨侑一挥手,道:“走,你们陪孤出去走走!” 这时,杨侑已经换了一匹血红宝马,原先是康稍利的坐骑,这匹马又高又大,马力很足,一旦开跑,一炷香的时间里,至少超出其他战马两里。 众人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天际一片金黄,太阳挂在半空,杨侑心情不好,一路上沉默着,李靖知道杨侑郁闷所在,应该是恨不能保全百姓,以至于百姓遭殃。 杜如晦在一旁,劝道:“殿下,此等事情发生,谁也不想,但事情已经发生,也只有为百姓祈福了!” 杨侑沉默半响,道:“杜先生说的不错,孤也知道这其中道理,只不过一时伤感罢了!”这时,众人到了树林边上,杨侑跳下战马,道:“在此歇一歇!” 几名士兵立刻四处寻找干柴,燃起篝火,有士兵将架起支架,将大锅吊起,煮了一锅热水,然后将食物投入大锅中,不过片刻的时间,就闻到浓浓的香味。 此时,众人围成一圈,杨侑开口,道:“诸位,李渊此去,应该是走郃阳,奔韩城,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诸位有何良策?” 李靖开口,道:“殿下,冯翊县还掌握在唐军手中,兵力也不少,如今李渊奔走,军心溃散,臣认为应该集中兵力,打通与蒲津关的联系!” 李琛的唐军大营还有两万兵马,加上冯翊、朝邑等地的散兵,兵力应该不少于三万,这就是说,一旦隋军远赴韩城,由于战线拉长,除了粮道遥远之外,下邽、渭南将会暴露在唐军火力之下,尤其是华阴县,那里有着隋军的补给,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县治,不容有失。 杜如晦也点头,认为这是良策,杨侑思考片刻,决定按照李靖的计划行事。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薛仁果突然杀入关中,在各地抢劫杀戮,造成无数冤魂。而这个出自于郝瑗的注意,将彻底打乱他的计划,使得原本是一场大胜的隋军,没有机会巩固胜利的果实,给予了李渊喘息之机。 而李渊将借着这个机会,展现出枭雄的本质,以高超的手腕,将军队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同时,他将澄城县的这场杀戮,很是无耻地推到了杨侑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杨侑不曾料到的,不是他不给力,而是这个世界,存在着太多的不安定因素。 第116章不安定因素 隋军在下邽县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大兴城,坐镇大兴城的萧瑀本来原本开心的脸却并不开心,此时正是响午,他已经接到了来自于岐山、郿县、上宜、武功等各县的快马传递回来的消息。 那就是薛仁果的骑兵,化成了数十支,朝着京兆郡挺进,一路上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据消息,他们宛如蝗虫一般,所经之处,寸草不生。男人都被残忍地杀死,女人也在受尽侮辱之后被杀死,而村子中的牛羊,则被他们吞下了肚子,之后,一把火,将村庄点燃。 无数个村庄已经化为废墟,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即将化为枯骨,这个消息,让萧瑀不禁肉疼,此时,他站在地图边上,将薛仁果所经路线,连在一起。这数十支骑兵虽然一开始出发的方向不同,但经过分析之后,他们最后的方向,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大兴城。也就是说,薛仁果这一次的目标,是大兴城。 拿下大兴城是不可能的,不说大兴城还有两万兵力,光凭薛仁果总计最多五六千的骑兵,拿下大兴城就极为不现实。但这种骚扰是可怕的,萧瑀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任何朝代,百姓都是根基,一旦关中百姓被薛仁果屠杀过多,对关中的生产力是一个巨大的损害,而且,会造成人口锐减。争霸天下,人口是非常重要的资源,不管哪一样,都是萧瑀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萧瑀经过思考,迅速做出了决定。他急忙找来骨仪,让他将迅速组织百姓入城,避免被薛仁果杀害。面对行动极强的骑兵,就目前来说,他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骨仪领命,迅速召集了官员,让他们将命令传达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独孤府上,独孤怀恩在屋子中,脸色一片铁青。他脸色铁青并不是因为寒冷,相反,在屋子里,火盆将屋子烤的火热,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做的衣裳,额头上还有着汗水。 下邽的战局竟然如此诡异,在唐军兵力占优,一度占据上风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败了!这让独孤怀恩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在他手上的那份密报,是心腹所写,断然是没有问题的。 他原本看好李渊入关,也准备在这个时候,对李渊进行投资,以便博取高位,但他败了一仗,还是这样的大败,能够收拾军心,重振旗鼓吗? 背负着双手,独孤怀恩忧心忡忡,他开始对前些日子的决定产生了怀疑,难道说李渊没有天命吗?这时,一个心腹在门外敲门,得到他的允许之后,心腹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独孤怀恩听了,脸色慢慢变了,他没有想到,西秦帝薛举会在这个时候,来关中搅合,这就打破了关中的平衡,作为世家子弟,独孤怀恩自然是瞧不上薛举这等暴发户的,从他的自尊心上来说,他是不会去投奔薛举的。 他示意心腹退下去之后,便在房中踱步,此时他隐隐觉得,杨侑一定会撤兵,这是一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眯起了双眼,走到屋子里一个角落,拉响了铃铛。 朝邑县,李仲文和何潘仁已经得知唐公失败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两人震惊,尤其是何潘仁,出身商人的他一向精打细算,善于投资,想不到这一次,竟然做了亏本的买卖。 昨日攻打蒲津关,兵马损失两千余,蒲津关依旧在寒风中屹立,隋军顽强的斗志让两人丧失了信心。一大早,两人又发动了进攻,这一次攻势更猛,只是一个上午,就损失了五百多人。 此时接到李渊兵败的消息,两人心中惶恐,在县衙中商议良久,决定退保冯翊,与李琛互为犄角之势,避免被隋军各个击破。 士兵们很快收拾了东西,朝着冯翊县进发,看到这一幕,侯君集这才送了一口气,纵然是他身强体壮,此时也感觉到了疲惫,唐军的攻势太猛了,很多士兵也都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侯君集很快站起身来,安排别的士兵上城守卫,鏖战了一上午的士兵下去休息,这个时候,更马虎不得。 未时末,澄城的所有尸体已经火化深埋,士兵们也从城中寻到了石灰,弄成了石灰水,然后洒满了每一个角落,做完了这一切,杨侑这才带着李靖、丘行恭等人,赶回下邽的隋军大营,根据计划,下一步是要击败李琛,将唐军赶到郃阳一带,然后再集中兵力,将李渊赶回河东。 一个时辰后,杨侑赶回了大营,他刚跳下战马,丘师利急忙迎了出来,低声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杨侑瞧了他一眼,低声道:“进大帐再说。” 众人快步走进大帐,大帐内,一个士兵正一脸焦急地踱步,看见杨侑进来,忙施礼道:“殿下。” 杨侑瞧了他一眼,道:“你是萧国舅派来的?” 士兵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杨侑,道:“殿下,这是老爷的书信。” 杨侑接过书信,道:“你先下去休息。” 那士兵却回答道:“殿下,老爷说事情十万火急,卑职还等着回去报信。” “这么急?”杨侑一皱眉,急忙挑了火漆,将书信取出,将它展开,凝神望去,不觉眉头紧皱。薛仁果以轻骑杀入关中,贱人就杀,见村庄就烧,干尽了坏事。 此时冬小麦尚未种植,若是种植,恐怕这个损失更大,一想到薛仁果杀入关中,在杨侑眼前浮现的,是澄城县中,那悲惨的一幕幕,恐怕此时在岐山、郿县等地,也是这般的情形吧? 杨侑踱了两步,道:“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喂点马粮,一会孤会派人通知你消息!” 那士兵只能退下,杨侑将书信递给杜如晦,这个动作让李靖眼中精光一闪,他从书信上,看到了薛举字样,他心中沉思,难道是薛举那边出兵了吗? 杜如晦将书信阅过,他也吃了一惊,道:“竟然会这样?”他说着,将书信递给了李靖。 书信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众人顿时心中有一种压抑之感,事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薛举果断出兵,而且采取骚扰的策略,这个策略让杨侑很是头疼。骑兵快捷如风,想要围歼,何其难也。 萧瑀的办法没有错,但杨侑也很担心,城外百姓全部入城,这会对县城造成极大的压力,粮食、住处、治安等等,都必须要考虑到,而且,杨侑还有一个担心,如果薛举又或者是李渊借着这个机会,派奸细入城,那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们或许会在城中闹事,煽动百姓,制造摩擦,甚至,他们直接派出几十上百的敢死队,趁夜偷袭城门,里应外合,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杨侑问道:“李爱卿,你有何良策?” 李靖也在思考,听到杨侑询问,他眼睛一亮,但随即摇摇头,道:“殿下,西秦军全是骑兵,来去如风,并且行踪不定,恐怕难以捉摸。” 杨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面对西秦军的挑衅,如果杨侑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选择了退缩,那么他杨侑就不是杨侑,而要改一个名字了。 他将目光放在了杜如晦的脸上,但这个时候,杜如晦却依旧在苦思,至于丘氏兄弟在这一时之间更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杨侑踱了几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他决定撤兵,此时他已经想明白,唐军不可能一股而下,根据消息,李琛的唐军大营没有任何异动,在李渊大败的情况下,依旧坚守的大营之中,而且防备更加森严,这说明李琛得到了李渊的指示,想要在此拖住自己。 如今的局势就是,他杨侑明明知道李渊在郃阳,很可能一击就败,但因为李琛的存在,使得他只能攻打李琛,可是接下来又因为薛仁果的强势杀入,使得杨侑不得不考虑薛仁果。 这是一个死结,若是攻打李琛,就算取胜,接下来还要面对李渊,而就算杨侑再度获胜,也至少要花费七八天,甚至是半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段日子里,薛仁果恐怕已经攻城略地,夺取了不少城池,从而极大的打击了关中世家、百姓对他杨侑的信心。 而杨侑若是去对付薛仁果,李渊又会缓过气来,一旦李渊缓过气,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杨侑的局面更加险恶。 这是一个不管怎样做,敌人都会有一方壮大的可能,杨侑权衡半响,最后决定暂时退兵,因为相比较而言,薛仁果的危险更大,薛仁果的骑兵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杀进关中,会使得关中生产停顿,伤害最大,所以他必须要腾出手去,对付薛仁果。 至于李渊,虽然杨侑不曾小视他,但杨侑知道,李渊还有一个软肋,那就是他缺粮,非常的缺粮。这就意味着,就算李渊稳定了军心,在缺粮的情况下,在他骑兵不多的情况下,暂时的危险性要小于薛举,这就是杨侑为什么要撤兵的原因。 扫视了一眼众人,杨侑缓缓开口,道:“为今之计,孤认为撤兵回大兴,才是上策!” 丘氏兄弟有些郁郁,两人相视一眼,丘行恭道:“殿下,唐军新败,若是撤退,恐怕他们会卷土重来,成为殿下大患啊!” 杨侑苦笑,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懂?他恐怕比丘氏兄弟想得还要深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杜如晦似乎明白杨侑的想法,他点点头,道:“殿下,臣认为,可连夜撤兵。” “哦?”杨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杜如晦道:“殿下,薛仁果远来,一定嚣张非常,由于他是骑兵,或许不设防,臣的想法是,找到他们的暂居之地,给薛仁果一个痛击,教他不敢小觑关中!” 李靖这时也点着头,道:“殿下,臣认为杜先生之言,非常有道理!” 第117章伏击〔上〕 深夜,在盩厔以东,渭水南岸。 一个村庄里,灯火通明,村口,不时有亮光晃动,似乎正在警惕的巡逻着。 薛仁果亲自率领的两百多骑兵在此安歇,此时,薛仁果手中搂着一个少女,那少女身上衣裳不多,胸前的衣衫更是尽开,一抹雪白是如此的晃眼,让薛仁果得意的眯起了双眼。那女子冷的直哆嗦,脸上尽是害怕畏惧,可是却高高挺着胸脯,生恐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男子将她一刀砍了。 薛仁果的一只大手时不时的伸进去,肆意的享受着那份柔软,他眯着眼,点点头,另一个也是衣衫凌乱的女子端起酒樽,小心翼翼的送到他的嘴边,殷勤的服侍着他。 忽然,那女子身子一抖,手一颤,酒水从酒樽中洒出,弄得薛仁果满身都是,薛仁果大怒,他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只听一声脆响,那女子嘴角流出血来,张口一吐,两颗牙落了出来。 薛仁果冷哼一声,道:“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砍了!” 那女子听了,忙跪在地上,哭喊着,道:“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 两名身高马大的壮汉得意洋洋地走来,一左一右抓起女子胳膊,拖了出去,那女子拼命挣扎,但根本没用,她的力气与两名大汉比起来,无疑是蚂蚁和大象,是两个极端。 薛仁果笑了,他只喜欢两样东西,一是美女,在他看来,美女是一种资源,有能耐的男人才有资格占有更多的美女,享受更多的美女,而他薛仁果,就是一个有能耐的男人,所以,对面美女,他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的占有,以满足他的。 第二,便是杀戮,每一次的杀戮,总会让他很兴奋,他仿佛就是为战斗而生。薛仁果有一个特殊的爱好,那就是每杀死一个人之后,他便敲下一颗完整的牙齿,然后收集起来,当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他选取了其中最漂亮的牙齿,制成项链、手链,随身佩戴。 此时他的脖子上,就有一根项链,全是用美人的智齿串成,上面用金镀了,显得金光闪闪,很是好看。薛仁果时常将它拿出来把玩,他这种近乎变态的行为曾经受到父亲薛举的指责,但不管薛举如何指责,他还是我行我素,日子久了,一心想要争霸天下的薛举实在没有精力管他,便任由他去。 薛举无力管他,让薛仁果认为父亲默许他的行为,从此之后,变本加厉,每每攻下一地,城中的美貌女子都会被他抢进屋中,受尽他的侮辱,在他手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个年轻女子,只凭他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就至少有二三十人。 而此时的这名女子,她的牙齿也将被撬下,成为薛仁果的玩物。 薛仁果哈哈大笑,对那女子的死毫不在意,他伸出手,摸着另一个女子,那份滑腻让他眯起了眼睛,今天晚上,必定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时,另一名女子小心翼翼夹了一口菜,喂到薛仁果的嘴边,他一口吞下,得意洋洋的伸出另一只手,伸进她的怀里,女子手中捏着筷子,不敢晃动,刚才的那一幕,她看在眼中,生恐成了下一个。 这个时候,正是戌时,经过两个多时辰奔波,隋军已经看见了大兴城那高大雄伟的轮廓,杨侑让李靖带领大军回到西苑,并下令多杀绵羊,犒劳三军,他自己带着独孤千山、杜如晦赶回城中。 萧瑀、骨仪早就得到消息,在春明门迎接众人,此时天色已经黯淡,杨侑又是低调入城,城中百姓并不知道,萧瑀见过杨侑,寒暄几句之后,立刻赶往皇宫。 进了皇宫,杨侑让亲兵去给韦娟报平安,说办完事情再去见母亲,之后,他便带着众人去了书房。 书房内,已经燃起了火盆,将屋子弄得很是温暖,萧瑀向杨侑禀告着情况。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大兴城附近村子的百姓都已经入城,目前被安置在城南各坊,没有什么异样。骨仪已经安排了衙役,时刻注意城南各坊。 杨侑点点头,认为萧瑀做的不错,事情处理得及时、合理,这让杨侑省了不少心。这又让杨侑认为当初用河池郡一个孤城换回他,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这时,萧瑀又道:“殿下,其他各县想必已经将百姓迁入了城中,只要坚壁清野,薛仁果必然无功而返,殿下何必引军返回?” 萧瑀的心中是惋惜,刚刚大破李渊,形势大好,殿下返回,就被了李渊喘息之机,这让萧瑀怎能不惋惜?杨侑看着他的眼神,猜到一二,他咳嗽一声,道:“薛仁果无恶不作,屠杀孤的子民,孤又怎能袖手旁观?孤决定了,要让薛仁果尝一尝厉害,要把他打疼,从此不敢再犯关中!” 萧瑀一愣,看着杨侑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由疑惑的道:“殿下似乎早有注意?” 杨侑点点头,道:“孤已经做出部署,只要薛仁果敢来,一定让他尝尽苦头!” 次日清晨。 薛仁果看着趴在身边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伸出手,摸了摸被折腾了一夜的女子的脸蛋,女子的半个手臂露出来,雪白的玉臂上有着捏痕,红红地。 女子在沉睡,昨夜她耗尽了体力,被薛仁果一摸,眼睫毛不由动了动,翻了个身,继续沉睡。这是一个更为美貌的女子,薛仁果有些舍不得,可是薛仁果知道此事并不合适带着女子。他伸出手,捏住女子的脖子,一用劲,喀嚓一声,女子的脖子被拧断,还在睡梦中的她香消玉殒。 薛仁果站起身来,穿上衣裳,大步走出屋子,此时士兵们已经起来,准备着早饭,空气中已经有着胡饼的香味,一名亲兵端来热水,薛仁果洗了一把脸,又漱了漱口,抓过胡饼,一边吃着,一边道:“快吃,吃好了出发!” 半个时辰后,两百铁骑整装待发,薛仁果一挥手,朝着东边继续前行,一路上,村庄并不少,但这一次,薛仁果发现多处的村庄,竟然是了无人烟,难道是百姓知道,纷纷逃入了城中? 薛仁果这样想着,他派几名起兵入村查看,经过一番搜索之后,发现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种种的迹象表明,多数的村庄似乎荒废已久,这让薛仁果心中释然,原来是这样。 看来,关中的盗贼比扶风郡更为猖狂,以至于百姓不得不放弃家园,想到这里,薛仁果不由冷笑一声,既然这一带的村庄已经荒无人烟,那么他唯有继续东进,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薛仁果不害怕隋军,根据情报,此时隋军在下邽与唐军对峙,所以他毫不担心,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自称万人敌,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有与他作对的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两百骑兵继续东进,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抵达大兴城外的一个叫做同城的地方。 同城原本是旧长安的附属城市,因为长期战乱,早就破烂不堪,虽然是如此,但此地因为靠近渭水,还是有不少人在此居住,此地离大兴城有十五里的样子,是薛仁果的极限,他虽然自大,却不是笨蛋,不会轻易靠近大兴城。 此时,他在同城一里外停住,两百骑兵肃然而立,凝视着前方,心中充满了喜悦。 同城上方,无数炊烟袅袅升起,很显然,百姓正在做饭,这让薛仁果乐开了花,他忍了很久的气,想不到在这里能大干一票,看村子里的炊烟,薛仁果判断出这里的村民至少上百户。 上百户的村民,在这个时候就是大村子了,想到这里,薛仁果忍不住舔了舔舌头,他举起了马槊,高声道:“儿郎们,杀进去,抢女人,抢财宝!” 两百骑兵轰然应诺,下一刻,战马奔驰而出,朝着村口冲杀而去,隆隆的马蹄声惊扰了四周的鸡鸭,吓得家禽四处奔跑,惊恐地叫着。薛仁果哈哈大笑,他高举着马槊,在冲进村子的一瞬间,手中的马槊奋力一击,“同城村”的牌匾在这一击之下,成为碎木,四散开来。 “杀!”薛仁果一声大喝,他勒马停住,两百骑兵冲杀进去,沿着宽阔的街道四散开来,准备一场屠杀。 忽然,就听一阵急促的锣响,薛仁果真惊讶间,在他身后,突然出现了至少三百名弓弩手,身后还有数百骑兵,薛仁果大吃一惊,他正要说话,这时,同城村中,惨叫声不断传来,薛仁果定睛看去,只见骑士们已经乱了,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惨叫声。 他脸色一变,喝道:“不要乱!” 可是,从街道两旁射出的密集箭羽,还有神出鬼没的绊马索,突如其来的深坑,从天而降插满了锋利长矛的木排,已经让西秦军慌了手脚,他们越是惊恐,就越陷入更多的陷阱之中。 “中计了,快逃,快逃啊!”西秦军大声喊着,想要勒转马头逃命,可是他们大批量的冲进去,非常拥挤,尤其是最前面的骑士,无法转头,活生生的成了箭羽的靶子。 看到这种情形,薛仁果大怒,他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陷阱,看来沿途村庄了无人烟不是因为战乱,而是有人故意这么多,将他吸引到更远的地方,然后设伏,想要擒获自己! 想到这里,薛仁果举起了手中的马槊,他的马槊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足有两丈长,槊尖闪烁着光芒,他怒吼一声,道:“儿郎们,随我来!” 此时尚有数十人他在身边,听到薛仁果的话,顿时高举手中长矛,齐声喝道:“杀!” 第118章伏击〔下〕 看着敌将带着数十人悍不畏死的冲来,杨侑只是冷冷一笑。他早有准备,岂会害怕着数十骑的冲击? 事实上,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在这里遇见的,便是薛举的儿子,西秦帝国的太子薛仁果。那个在史书上被说的非常不堪之人。 虽然西秦军是骑兵,速度很快,但他们是骚扰而来,肯定要寻找村庄,进行屠杀,所以,杨侑选择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守株待兔,等待着西秦军上钩。 但杨侑没有想到,西秦军竟然敢深入到大兴城附近,由此可见这支西秦军是有多么的丧心病狂,这一战,最好是全歼西秦军,给薛举一个大大的教训,从而为杨侑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时,敌将越来越近了,杨侑突然发觉了一丝不妙,这个敌将,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骇人,他的眼神如同草原上的鹰隼一般,闪烁着慑人的神采,在一瞬间,杨侑就看出此人是个久经沙场之人,不是一个容易对付之人。 丘行恭在一旁,他看到敌将身材高大,似乎是个猛将,生性好斗的他,不由跃跃欲试,有一种想要与薛仁果切磋一番的冲动,他向杨侑询问着:“殿下,我愿擒获此人,献与殿下!” 杨侑正要点头,这时,薛仁果已经冲在了前面,薛仁果的是良马,虽然比旁人晚一步冲锋,但马力很快,依旧在最前面,杨侑此时看清楚了薛仁果的装备,他头戴金盔,身着金甲,就连手中的马槊也是镀金,显得与旁人不同。 这不是一般的将领,杨侑在心中猜测着,这时,薛仁果脖子上的项链露了出来,闪着金光,其中一颗却是惨白,那正是昨日被杀的女子牙齿。 杨侑目光在他身上凝视,他虽然没有见过薛仁果,但从细作的情报来看,他隐隐地猜到此人便是薛仁果。此人既然号称“万人敌”,那么必有其过人之处,丘行恭虽然厉害,但却算不上万人敌,两人有着差别。 这个差别就好比潘凤与吕布,当然丘行恭不是潘凤,但他不敌薛仁果是肯定的,杨侑目前帐下猛将不多,他自然不愿有所损失。 杨侑摇摇头,道:“此人应该是薛仁果,孤不想你与他硬拼!” 丘行恭脸色一变,他惊讶不已:“竟然是薛仁果?” 两人说话间,西秦军已经进入了弓弩手射程之中,杨侑一挥手,喝道:“射!”数百弓弩手得令,他们一松手,箭羽铺天盖地,而出,薛仁果手中挥舞着马槊,左格右挡,竟然将箭羽尽数击落。 他虽然英勇,可是他帐下的骑士却没有他的能耐,在箭羽覆盖下,至少七八人中箭倒地,倒在地上之后,箭羽还在身上摇晃着。 两军只有两百多步的距离,这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隋军只是抛射出两轮箭羽,西秦军就已经杀到跟前,眼看薛仁果就要杀到,丘行恭再也按捺不住,他怒喝一声,他拔出横刀,双腿一夹马腹,迎面冲了上去。 看到隋将不自量力的杀出,薛仁果冷笑一声,手中马槊狠狠刺出,他号称万人敌,除了武功不凡之外,便是还有一身蛮力,他的这身蛮力天生带来,在十岁的时候,叫他练舞父亲薛举光比力气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由此可见他的力气何等惊人。 他自信,眼前的这个隋将,不是他的对手,他只需要一个回合,就能将敌人刺于马下。 “铛!”金戈交鸣,马槊横刀相接处,嘣溜出一串火化,丘行恭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一颤,他低头一看,只见虎口渗出鲜血来。薛仁果也是微微惊讶,他这蓄力一击,竟然没有拿下敌人?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手掌微微的木感告诉他,此人不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二马错过,这时,隋军弓弩手停止了射击,他们向后退却,骑兵一拥而上,与西秦军战在一起。薛仁果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各个彪悍,尤其是跟随着他的这支,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心腹,均是以一敌二的勇士。 两军战在一起,隋军虽然人数多,但一时之间,竟然是半斤八两,形成了相持。杨侑冷冷的看着薛仁果,他知道丘行恭的本事,但只是一个回合就能让他吃亏的人不多,薛仁果便是其中一个。 杨侑冷冷的看着,这时,丘行恭勒转了马匹,在他的眼中,已经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他终于相信杨侑所言,他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是,要他丘行恭认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从衣袍下摆撕下一块布,一边盯着薛仁果,一边将手和横刀缠在一起。 “有意思!”薛仁果冷冷的看着他,他并不着急,反而静静地等着丘行恭,这个对手的顽强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决定陪他玩玩,然后再慢慢的将他杀死,这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丘行恭终于缠好了手,猛地挥动了一下横刀,刀光一闪,丘行恭喝道:“来吧!” 薛仁果眯起了眼睛,他一夹马腹,战马箭一般冲了出去,丘行恭悍不畏死的迎上,“铛!”一声脆响,在薛仁果一击之下,丘行恭手中的横刀差点甩了出去。他只感到一阵疼痛,手指掌心仿佛不属于自己,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薛仁果哈哈大笑,在他手下竟然还有两合之将,这让他格外开心,他毫不犹豫勒转马头,再度朝着丘行恭杀去,就在这时,远处的杨侑已经看出了丘行恭不是薛仁果的对手,他从背上取下弓箭,瞄准薛仁果,张弓便是一箭。 此时,杨侑经过不断的训练,准星已经有了很大提高,而且随着臂力的增强,他已经不再使用一般的箭羽,此时他张弓射出的,是一支纯铁打造的铁箭,锋利无比,而且比一般箭羽更重,杀伤力更强。 这一箭射出,直奔薛仁果后背,薛仁果正在策马疾奔,忽然,他听到脑后有急促的风声,他将马槊向后一挥,想要将来箭击落。他以为他这一击,箭羽一定会被击落,然而,情况却不按他的预想发展。 他一马槊击打在箭羽之上,箭羽微微一震,竟然没有被击落,还是继续向前飞去,擦过他的头盔,没入土中。 薛仁果抬起头,他目光锋利,死死地看着杨侑,他从杨侑手中的弓箭,判断出这一箭是此人射出,他又瞧了一眼箭羽,顿时吃了一惊,这竟然是纯铁打造的箭羽,这说明这个人,臂力足够强,至少能开三石之上的硬弓。 这时,薛仁果又发现,在此人的身边,有数十人保卫着,这说明此人的身份不低,薛仁果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来,他对丘行恭已经不再感兴趣,他冷笑一声,策动战马,朝着杨侑奔去。 丘行恭那肯罢休,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一刀劈了过去,薛仁果只是随手一挡,这一次,丘行恭再也抵挡不住,手中横刀竟然是脱手而出,手上的绷带也满是鲜血。 “这个人,太可怕了!”丘行恭心中下着结论,在这一瞬间,他对薛仁果产生了一丝畏惧,他觉得此人堪比项羽,那个独自冲杀在千军万马之中的战神。 杨侑眯起了双眼,他并不认为比丘行恭还要强,所以他不会傻乎乎地冲上去,于是他一声大喝,身边数十人一起张弓,密密麻麻的对准了薛仁果,就是杨侑再也读抽出一支铁箭,瞄准了薛仁果。 众人一起张弓,分批射出,数十支箭羽朝着薛仁果而出,薛仁果被吓了一跳,他急忙挥动马槊,上下挥舞,将箭羽击落,可是箭羽实在太过于密集,太过于多,击落这支,那支又来。薛仁果手忙脚乱,手臂上中了一箭,正是杨侑的铁箭。 这一箭劲力十足,穿过薛仁果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地将他的左臂给刺穿,薛仁果很清楚地听到一声脆响,他的手臂竟然是断了!这一箭之威,竟然如斯! 薛仁果痛的大叫一声,手中的马槊也几乎跌落,他急忙稳住身形,咬着牙,狠狠的看了杨侑一眼。 杨侑并不答话,他张弓准备又是一箭,薛仁果却是变了脸色,他急忙勒转马头,朝着西边奔走,此时他左臂已断,使用马槊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他又不是傻子,岂会傻乎乎的在这等死。 此时,同城的战况也接近尾声,在隋军的伏击下,西秦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除了极少的一部分侥幸逃出,剩下的都被隋军包了饺子,被射成了马蜂窝,而跟随薛仁果的亲兵,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余下的看见薛仁果退走,也急忙策马疾奔,朝着西方奔走。 隋军骑兵又是一阵追杀,又杀了七八个落单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得班师回城。 虽然没有捉住薛仁果,但这一仗,歼灭薛仁果一百七十八人,薛仁果本人更是受了伤,这算是给薛仁果一个教训,想必短期内,他不会再来关中骚扰。回到城中,杨侑让人给丘行恭查看了伤势,有轻微骨裂,但没有大事,只要修养一些日子,就无大碍。 杨侑回到城中不久,李靖、韦松、吴克等人也陆续赶了回来,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他们的伏击也非常成功,各自歼灭了西秦军几十人到一百不等,效果都还不错。 李靖还抓回来几个俘虏,经过询问,杨侑最终确定那人便是薛仁果,杨侑不由叹息一声,此人果然是骁勇,怪不得史书上说他是万人敌,果然有厉害之处。 此时的薛仁果,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手臂竟然断了,这是一个奇耻大辱,是他从未遇见过得,在战马上狂飙的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而杨侑不知道,正是这一箭,使得局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119章薛仁果之怒 狠狠地将箭羽拔下,薛仁果不顾左臂血流如注,他将箭羽拿在手中,放到眼前观察着,“杨侑之箭”四个大字刻在上面,“果然是他!”薛仁果恨声道。 这时,一名军旅大夫将衣衫撕开,将伤口清理了,上了药,用数根小木板将左臂给固定了,然后用洁白的布匹紧紧的缠住。大夫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薛仁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此时他已经受伤,如何报仇?这让薛仁果一时之间,难以决定选取何种方式。更重要的雍县未下,他不可能率兵直奔关中,这太冒险。骚扰还可以,大部队进发的话,是不现实的。 这时,大将常仲兴进来,他身上也受了伤,虽然不重,但让他感到很憋屈。常仲兴遇见的是李靖,以李靖的厉害,他能伤而不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过,他身边的心腹亲兵差不多阵亡,所以这让常仲兴非常不开心,他逃脱之后,发誓一定要用百姓的鲜血来洗刷这次的耻辱。 常仲兴看见薛仁果受伤,心中更是大惊,西秦军中,以薛仁果的武功最高,他都受了伤,隋军是谁,竟然能够重创太子殿下?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大夫已经为薛仁果包扎完毕,又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要薛仁果注意休息,吃些药,手臂自然能够愈合。 大夫退下去之后,常仲兴问道:“殿下,你怎么受伤了,隋军竟然有这等能人?” 薛仁果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仗着人多,那个毛都没长的娃儿能够伤我?”他将箭羽递给常仲兴,常仲兴接过箭羽,发现箭羽颇沉,他仔细一看,竟然是纯铁打造,这证明使用者的臂力不小。 他在箭羽上看到四个小字,心中也不由惊讶,道:“竟然是他?” “不错,是他。这一箭之仇,我非报不可!”薛仁果恨声道,他将目光放在常仲兴身上,道:“你也受伤了!” 常仲兴骂了一声,道:“晦气,寻了半天找不到有人的村庄,好不容易找到,却是隋军的埋伏!” 薛仁果道:“果然如此!”顿了一顿,又道:“你有何良策,报这一箭之仇?” 常仲兴眼珠转了几圈,他忽然嘿嘿一笑,道:“殿下,臣有一计,必定可以拿下雍县!” 天尚未亮,窦璡已经起来了。人老了,睡眠比较少,他一般在卯时中便会起来,而这段日子,西秦军猛攻雍县,忧心国事的他,更是不到卯时便自然醒。 此时他已经知道薛仁果轻骑杀入关中之事,对此,他更加忧心忡忡,他不能拖住薛仁果,那么对代王殿下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可是雍县只有一万郡兵,他窦璡实在是有心无力。 心事重重地走在城墙上,窦璡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沉思着,难道说,大隋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吗?他好不容易看见代王的英明,一扫陛下的颓废,但在这样的形势下,任何抗争都是徒劳的吗? 长长的叹息一声,窦璡眼中,忍不住老泪。当年大隋是何等的威风,突厥称臣,西域各国纷纷来贺,就连遥远的波斯国(萨珊王朝)也派人前来进贡,那时候的大隋是何等的辉煌? 窦璡的一生,目睹了大隋最为辉煌的时刻,也目睹了如今了落魄,这个他曾经为之奋斗的帝国,他不希望它如流星一般,在短暂的辉煌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为一个笑柄。 他缓缓地着走,寒风袭人,他紧了紧衣裳。一路上,士兵们和他打着招呼,对于这位老人,士兵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走完了一段城墙,窦璡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天边厚厚的云,“要下雪了啊!”他轻声,这个时候,他希望能够尽快下一场大雪,只要下起了大雪,薛仁果就会不战而退,西秦军对关中的威胁也就暂时解除了。 这时,忽然一个士兵指着前方,道:“太守,你看!” 窦璡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有千军万马朝着雍县奔来。 “西秦军攻城了,快准备!”窦璡喊道,士兵们听到喊声,三三两两的喊着,招呼着袍泽,在城下的士兵跑上城墙,士兵们手中拿着弓弩、横刀长矛,紧紧地盯着前方。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视线渐渐清晰,窦璡见了,忍不住狠狠一锤锤在城墙上,西秦军居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是窦璡不曾料到的。 士兵们也瞪大了眼睛,手臂微微颤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群后方,左臂上缠着绷带吊绳的薛仁果哈哈大笑,常仲兴这个计谋非常合他的胃口,这一次,窦璡还能守住城池吗?薛仁果哈哈大笑,常仲兴在旁笑着道:“殿下,这个计谋,还可以吧?” 薛仁果一拍大腿,道:“这一次要是拿下雍县,我一定重赏你!” 常仲兴满脸堆笑:“多谢太子殿下!” 这时薛举已经能看见雍县城池,他决定加一把火,他一声令下,数百骑士冲杀而出,常仲兴也挥舞着手中长矛,朝着前方赶去。 在他的前方,是数千百姓,这些百姓都是昨日从汧阳、汧源、南由等几个县抓来的,男女老少都有,此时,他们在西秦军的追赶下,拼命地朝着雍县城下跑去。 但是这群老弱妇孺,又怎么跑得过如狼似虎的西秦军,更何况还是骑兵?很快,常仲兴追了上了一个老汉,他手中长矛刺出,了老汉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老汉哀叫着倒在地上。 杀了一个老汉,常仲兴显然对此还不满意,他再度追上一个两三岁的孩童,长矛刺出,顿时扎穿孩童的身体,他高高的举起长矛,孩童的身体像羊肉串一样串起,他将长矛在半空中挥舞,对着雍县城头上的隋军扬武扬威。 一个隋军士兵眼中含着泪水,他猛地跪在窦璡面前,道:“太守,我愿率兵出战,解救百姓!” “太守,我等愿出城解救百姓!”四周士兵眼中都含着泪水,纷纷跪倒在窦璡面前。 窦璡身子晃了一晃,他的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西秦军太残忍了,他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上当,薛仁果这是要激他打开城门,一旦打开城门,西秦军就会冲进城中,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冲了进来,这雍县就要不保,城中的百姓更要遭殃。 这一点,窦璡很明白,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遭到薛仁果的屠杀,这又让他心中格外不忍。究竟要怎样做?就算是沉稳的窦璡也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百姓已经到了护城河外,他们看见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挂起,顿时哭喊起来,不少人更是跪在地上,大声的喊着。 “军爷,你行行好,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军爷,你做做好事,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军爷,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都活不成了!” “军爷,我给你跪下了!” 百姓们噪杂的声音传上来,夹杂着女子小孩的哭声,当真是催人肝肠,让人不禁落泪。 “太守,开门吧!我们与西秦军拼了!”一个队正跪下。 “太守,西秦军如此残暴,如果不让他们入城,都会被杀呀!”有士兵说着。 窦璡身子晃了一晃,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高声喝道:“糊涂,若是开城,西秦军冲了进来,雍县不保,你们家人也会被杀个干干净净!” 几名士兵闻言,沉默了下来,是啊,太守说的有理,一旦让西秦军冲进城中,他们的家人也必定不保啊!在这一瞬间,有的士兵犹豫了,可是有的士兵却不是雍县本地人,有的是汧阳人,有的是汧源人,甚至还有部分陇西人,此时,他们听到家乡话,心中都惶然了,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家的亲人?有没有自家的婆娘?有没有自家的小孩? 在漫天的哀求声中,有数十人再也忍不住,他们相视一眼,忽然发动,抢占了要道,将吊桥放下,更有人打开了城门。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等窦璡反应过来,城门已经被打开,吊桥也沉重地摔在地上,吊桥刚刚落地,百姓就蜂拥而上,他们相互践踏,数名女子和小孩被挤下吊桥,落入护城河中,尖叫不已。 百姓们冲进城中,顿时势头不可收拾,在城门口的数十名隋军顿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之中。 窦璡跺了跺脚,心中悔恨不已,一名亲兵忙道:“太守,走吧!” “太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另一名亲兵劝着。 窦璡看着汹涌的人群,他闭目,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走,去大兴城!” 此时,城外的薛仁果看到隋军打开城门,不由哈哈大笑,他用马鞭一指前方,道:“传令下去,屠尽城中所有男子、老人以及小孩!” 是日,薛仁果采取常仲兴驱民破城之策,因隋军有人打开城门,将百姓放进城中,致使雍县被西秦军攻破,城破之后,西秦军屠杀百姓,所有男丁、老人小孩尽皆被杀,只有六千多妇女存活,成为西秦军的玩物。 太守窦璡率领家人及数百士兵仓皇逃出,奔走大兴城。 第120章李靖献计 雪终于下了。 只是一个白天,鹅毛一般的大雪就将整个世界染成白色,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书房中,四个角落燃起了火盆,杨侑在书房中踱步,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窦璡一脸的灰败,正在杨侑跟前。 窦璡丢城,杨侑心中虽然遗憾,但在那种形势下,可以说窦璡也没有好的方法。屈民攻城,大多是异族所使用的手段,例如五胡乱华之际,南北朝之际,屡见不鲜,但作为西秦帝国的太子,薛仁果这样做,却是杨侑没有想到的。 他好生安慰了一番窦璡之后,让他好生休息,送走了窦璡,杨侑的心情依旧糟糕,扶风郡落入薛举的手中,这就意味着,西秦军随时可以兵临大兴城,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杨侑不觉皱起了眉头,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此时觉得,这个局势越发的恶劣,几乎可以说是一日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预想中的还要可怕,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杨侑心中沉思着。这时,小桂子端上一碗莲子羹,道:“殿下,吃一些吧,你还没有吃完饭呢!” 杨侑苦笑着,在书桌前坐下,小桂子将瓷碗放在桌上,杨侑用勺子慢慢舀来吃了,味道不错,但他只顾着思考。忽然,有人在门外一晃,有人说道:“殿下,李将军求见。” “李靖?”杨侑回过神来,这时候,他来做什么?杨侑有些迷惑不解,但他还是将瓷碗一推,道:“宣!”说着,又看了一眼小桂子。小桂子摇摇头,杨侑点了点头,表示心中明白。 小桂子刚将瓷碗端走,李靖便进来了,施礼道:“殿下!” 杨侑道:“李爱卿不必多礼。”说话间,小桂子端来软墩,杨侑笑道:“李爱卿,坐!” 李靖半个屁股坐下,他欠了欠身子,道:“殿下,扶风郡是否有大事发生?” 杨侑目视着他,道:“李爱卿,何出此言?” 李靖解释,道:“适才臣在外面看见窦太守,所以有所猜测。” 杨侑眯起眼睛看着他,半响,他才开口,道:“李爱卿,你可知妄加猜测,是大不敬?” 李靖忙站起身了,施礼道:“臣以为殿下非此等人!” 杨侑忽然笑了,这时他觉得李靖是一个妙人,既然是妙人,那么就不能等闲对待,他从案几上拿过一份奏折,递给李靖,道:“你先看看吧!” 李靖接过,他打开奏折匆匆一看,心中顿时一突,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杨侑,道:“扶风郡竟然失守了?” 杨侑肯定的点点头,道:“孤本来打算等会召集众臣相商,想不到爱卿先来了!”杨侑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他,道:“李爱卿,你有何良策?” 李靖放下奏折,他摇摇头,道:“殿下,我军虽然英勇,但在数量上却少了很多,想要守住关中,还是在两大势力的包夹之下,微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很难。” 杨侑苦笑一声,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懂,只不过大兴城是大隋国都,是一国之根本,岂容有失?他问道:“那么,李爱卿认为该怎样做?” 李靖沉默不语,半响,他抬起头,看着杨侑,杨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相互看着,眼神之中,仿佛有电流闪过,杨侑的眼神之中带着期盼,隐隐地还有一丝笑意;而李靖的眼中,则有着一丝担忧和踌躇。 书房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就连呼吸都静了下来,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小桂子不安的动动了身子,这时,他觉得喉咙有着不舒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被咳嗽惊醒的两人默默收回目光,李靖将目光低垂,半响之后,他猛地跪在了地上,道:“殿下,臣有一计,但此计过于冒险,还望殿下恕罪!” 杨侑一挥手,道:“爱卿但说无妨!” 火盆里,木炭不时地发出脆响,杨侑静静地听着李靖的述说,随着李靖的述说,杨侑的不由将眉头皱了起来,他想不到李靖竟然提出这个办法,这大大的超出了杨侑的意料。 不过,杨侑也承认他说得有理,一时之间,杨侑有些摇摆不定,李靖在短时间内,就想到这个办法,是他早就想好的吗?还是说临时起意?杨侑不敢确定。 他目光不时扫过李靖,李靖很是专注,仍然在仔细地说着,终于,李靖说完,他看着杨侑的表情,心中也是忐忑,毕竟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了。如果换了一个君王,一定会说他李靖卖国。 杨侑也非常犹豫,如果是这样,那么原先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是无用功,他沉吟着,道:“李爱卿,此事关系重大,孤要考虑考虑!” 李靖站起身来,道:“殿下,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弃或许不是坏事,请殿下三思!”说着,躬身退出。 杨侑目视着李靖退下,半响之后,他问道:“小桂子,孤要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小桂子忙回答道:“殿下,这些日子,没有人和他联系。” “嗯!”杨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推开窗子,冷风吹了进来,此时依旧大雪纷飞,将树枝压得沉甸甸的,杨侑看着大雪,忽然想起了那个他亲自取名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她的伤应该好了吧? 他想了一想,道:“宣杜如晦!” 一刻钟之后,杜如晦赶到,他在门外将积雪抖落,这才进来施礼,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殿下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杨侑看着他,道:“这个时候叫你来,却是打扰了,坐!”又叫宫女端上热酪浆。 杜如晦坐下,杨侑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孤有一事不能决断,克明,你为我参谋参谋!” 天水。 此地的雪更大,薛举正在书房里看着奏折,心腹郝瑗在一旁,捧着酪浆喝着,屋外,数十名宫女和宦官手中拿着扫帚,正在打扫积雪,沙沙的声音传入屋子里。 薛举叹息一声,道:“郝爱卿,是不是朕太放纵他了?” 郝瑗也摇摇头,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薛举苦笑一声,他看着郝瑗,语气真诚,道:“郝爱卿,你虽是臣子,但朕从未将你当成臣子。你是朕的智囊,有什么话尽管说。” 郝瑗拱手,道:“多谢陛下!”他略略沉吟,道:“陛下,请恕微臣多言了。太子智略不凡,乱世之中,自当是一枭雄,可是为人残暴,不知道珍惜民力。” “陛下,若是陛下千秋之后,臣害怕太子是第二个大隋天子。微臣以为,二皇子礼贤下士,虽然不及太子勇武,但定能守成陛下基业!”郝瑗缓缓说道。 薛举听了,半响不语,太子残暴,这一次竟然屠尽雍县百姓,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他薛举所不能允许所不能原谅的,薛举明白,争霸天下,百姓是根基,而太子却将根基毁了,如何争霸天下? 他也知道二皇子的性格好,但是废长立幼本来就危险多多,而且以太子的能力,恐怕二皇子是压不住他的,这就是当初薛举为什么立长子为太子的原因。 薛举沉默半响,道:“此事容朕再想想!”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一个宦官眼神不停变幻,将郝瑗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这时,薛举又道:“如今大雪纷飞,看这样子,起码要下个四五天。” 郝瑗道:“陛下,雍县已经拿下,东进之路再无阻碍,只要等到春天雪化,便可以兵发大兴城,夺取关中!” 薛举点点头,他也知道北方一旦下起大雪,不利于用兵,不然空耗米粮而已,却得不到什么利益,便道:“不错,只是朕有些担心李渊。” “陛下放心,臣以为,李渊应该已经兵败,不然隋军不可能抽调出兵力,设伏太子,而且,代王杨侑也在此出现。”郝瑗说道。 说到设伏,薛举神色一凝,道:“想不到哪位殿下,竟然有如此箭法。” 就在两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远在郃阳的李渊也接到了隋军退兵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李渊精神一振。他原先担心隋军趁势追击,此时知道隋军退兵,心中一颗巨石终于放下。 此时经过休养,李渊的精神已经好转,脸色也有些红润,由于心情大好,他看着长子和次子,道:“建成、世民,你们坐下,陪爹说说话。” 两人坐下,不知道父亲想要说些什么,一时无话。李渊看着两个儿子,轻轻地叹息一声,他儿子不少,但其他的儿子不是太小,便是不在关中,此时能够帮助他的,只有这两个儿子。 他爱怜地看着他俩,道:“世民,你和建成都是一母同胞,爹希望你俩能够互相扶持,相亲相爱,切不可做出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啊。” 李世民低着头,他隐隐地猜到一些,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建成斜睨了一眼弟弟,心中叹息一声,世民的行为那一日他看在眼中,生性至孝的他其实也有着不满,世民这件事做得太鲁莽,太胡闹了。不过,李建成还是点着头,道:“爹,你放心,这个时候,正是要我们李家人团结对外的时候,我和二弟一定会遵从爹的教诲。” 李渊满意地点着头,他将目光看向了二儿子,其实他这番话是说给二儿子听的,但目前,二儿子还没有表态。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渊的目光,他的嘴巴蹦成一条线,低垂的眼中,有着倔强,他一直认为,他杀李智云是为了父亲的大业,丢车保帅的道理,父亲应该懂,所以这事情,他不觉得有错。 这时,李建成碰了碰他,他才愕然惊醒,抬起头,看见父亲殷切的目光,李世民只得点点头,道:“爹,孩儿明白了!” 李渊叹口气,道:“你下去吧!” 李世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大哥还坐着不动,他咬咬牙,推开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冷风猛地袭了进来,吹得蜡烛忽明忽暗,李建成忙挡在李渊跟前,遮住了大风。 李渊咳嗽几声,不由苦笑道:“这孩子,也太倔强了。” 李建成劝慰着:“爹,世民还小,大了就懂事了!” 李渊摇摇头,又咳嗽了几声,道:“建成,来,坐到爹身边,我们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121章艰难的决定 送走杜如晦,杨侑的心中豁然开朗,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李靖说的没错,杜如晦的分析也有道理,两相比较,各有优劣,杨侑不是神,李靖也不是神,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杨侑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谨慎的思维,周密的策划。 所以,杨侑决定听从李靖的建议,只是,这个建议需要优化,并作出各种有效安排,不然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将目光看向了小桂子,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一些死囚,然后……。” 小桂子连连点头,虽然他还不明白殿下深沉的含义是什么,但只要是殿下吩咐的事情,他都会去办理。他不断点头,表示听明白了,杨侑说完,又问道:“都明白了?” 小桂子还是有些疑惑,道:“殿下,挖这条通道做什么?” 杨侑目视着他,并不说话,小桂子心中一寒,急忙道:“哎,殿下,奴婢错了!”说着打着脸。杨侑笑道:“此事你照做就是,事情做完。”杨侑说着,做了一个杀的手势:“一个不留!” 小桂子心中一寒,忙点点头,转身退出。 这时,杨侑又吩咐道:“叫独孤千山过来见孤!” 小桂子应着,退了下去,杨侑回到软榻旁,再度想起李靖的话,他心中不由念道:“李靖啊李靖,你这一次你给了孤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要孤怎么谢你呢?” 他又翻起案几上的奏折,细细的看了起来。 奏折中,有几份是军报,一份来自中原,详细地报告了中原的情况,王世充到达中原后与李密的第一战,是以失败告终,随后双方在十一月发生石子河之战,李密佯败,王世充追击,中途李密伏兵杀出,隋将王辩、杨威、霍世举、刘长恭、梁德重、董智通等战死,洛阳兵马损失巨大。 在前世,杨侑虽然不知道这几仗的具体阵亡情况,但他知道王世充对上李密,是输多胜少,虽然历史上王世充最后一战完胜李密,但此时的王世充显然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让杨侑奇怪的是,他清楚的记得,就在这年的冬天,大约是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李密应该是杀了翟让的,随后瓦岗出现混乱,王世充趁机攻打李密,却被李密所败。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然而,杨侑手中的奏报中,却没有瓦岗内讧的消息传来,这让杨侑不解。其实他不知道,因为他的关中的强势崛起,使得李密在攻打洛阳的同时,也开始关注关中。 李密帐下有一个叫做贾闰甫的,掌控着瓦岗的情报部门,名叫猎鹰,这个部门与杨侑的锦衣卫相似,但他的发展却比锦衣卫要早,中原、河北、关中,这三个地方,是他的重中之重,密布眼线。 正是他们将关中的消息不断传出,使得李密认为,他不能杀翟让。王世充此人,李密压根瞧不起他,但若是关中代王出兵,与洛阳联手,就算李密再自大,他也自觉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大隋两京的士兵,都是精锐。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李密没有杀翟让,这个时候,不是分裂的时候,瓦岗是他一手创建,军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心腹、门人,一旦杀了他,就像做了一个大手术,伤筋动骨,此时不是时候,反正翟让不管事,就知道金银,就知道美女,浑浑噩噩,只要不碍事,李密不介意养着他。 李密的想法,杨侑并不知道,此时,他见瓦岗似乎没有内乱,在他心中,升起一个想法,瓦岗的失败可以说是注定的,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李密杀了翟让,还有原因就是瓦岗的成分太复杂,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李密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瓦岗虽然势力杂乱,但优秀的将领不少,此时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裴仁基、裴行俨父子等等,都是不错的将领,杨侑可以将他们争取过来,如果不能争取,那就一刀杀了,不能让他们投效别人,成为自己的阻力。 看完了一份军报,杨侑又翻开另一份,这一份是河北的,窦建德此时已经占据了小半个河北,拥有河间郡、渤海郡大部,正在围攻信都郡。自从张金称被隋将杨善会杀死之后,窦建德隐隐成了河北反贼的首领,声望极高,隐隐有统一河北之势。 其他军文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杨侑随便翻了翻,这独孤武师来的也太慢了。这时,杨侑翻到一份奏报,这是汉川郡(汉中)太守陈政 这份奏报,是说朱粲沿着房陵郡、西城郡一路北上,已经在汉川郡的兴势县、黄金县、西乡县等地耀武扬威,杀人无数。 杨侑知道此人,朱粲是赫赫有名的吃人魔王,但在某些里却被美化了,说他是为民伐罪的英雄,南阳王朱粲嘛,前世小时候还常常挂在嘴边,非常熟悉。 看着这份奏报,杨侑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沙盘前,仔细地观察着地图,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李靖给他的建议,是放弃关中,转进洛阳,合关中、洛阳之兵,击败李密,然后收复山东、河北,这时,想必关中薛举、李渊之争已经尘埃落定,那时,东西之势形成,江都又在皇上的手上,大隋仍然有着极大的胜算。 杨侑知道李靖的想法,他一直觉得这个计策有些不对劲,刚才他看了奏报半响,此时看着地图,这才明白,他所担心的是什么。 洛阳地处平原,在他四周有回洛仓和洛口仓两大粮仓,在黄河北岸的汲郡还有黎阳仓,按理说,有三大粮仓,洛阳决不至于缺粮,但实际上,他杨侑要是率兵去洛阳,必将会陷入缺粮的境地! 因为,这三大粮仓都掌握在李密的手中!所以历史上洛阳朝廷对抗李密,非常困难,一度达到人相食的地步!后来,李世民围攻洛阳,又采取步步紧逼的办法,让王世充无粮可吃,以至于城中惨剧天天发生,惨不忍睹。 李靖要去洛阳,难道说,他自认为能一战拿下李密吗?对此,杨侑有些怀疑,不否认的李靖带兵才能,但杨侑觉得,将大隋的命运堵在洛阳,太不靠谱。而且李密不是一个软柿子。 同时,他若去了洛阳,他与越王杨侗,谁才是主人?这一定会引起洛阳势力的不满,会陷入内斗的局面。 这个时候,杨侑盯上的,是汉川郡以下的巴蜀地区。巴蜀地区历来是产粮大区,天府之国并非浪得虚名。不过,巴蜀也有他的不足,那就是守成有余,开创不足。 巴蜀因为天然地势,使得别的势力难以攻进来,但同样,巴蜀的势力也很难攻出去。这时候,杨侑想起了三国时期的蜀汉政权,他的出现和最终的结果,就已经证明了在巴蜀没有出路。 这时,独孤武师进来,看见杨侑在沙盘前沉思,他轻轻地走过来,没有打扰杨侑。 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了长江中游,这里是荆襄地区,荆襄地区也是一个产粮大区,这里气候温和,有的地方还一年两熟,能够提供大量的粮食,历史上,蜀汉政权就是想要利用荆襄和巴蜀恢复汉室,最终因为关羽败走麦城,而成为一个幻影,不得不以巴蜀来对抗占据了北方的魏国。 此时的关键是要杀出去,不能守在巴蜀这个地方,杨侑这时想着,他的心中有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就是从巴蜀占领荆襄,进而拿下吴越地区,形成南北朝对抗的态势。 不,如果动作够快,或许能够拿下山东或者中原,甚至是河北。虽然历史上由南统一北方少之又少,但杨侑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就一定有办法对付这种局面。 巴蜀资源丰富,要拿下荆襄乃是顺流,占了地利,而且萧铣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他杨侑有信心拿下此人! 想到这里,杨侑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此时在他的心中已经敲定了这个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会让许多人意想不到,有着出其不意的作用。去巴蜀虽然也会有内斗,但他相信只要给他两年的时间,不,也许只要一年,他就能整合巴蜀内部,打造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出来。 计划敲定,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如何顺利进入汉中,然后进入巴蜀,积蓄实力。杨侑踱步,在他看来,关中的百姓不可放弃,他必须要将百姓迁入关中,这不仅仅是百姓能够种植田地生产粮食的关系。 有句话叫做“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这不仅仅是笑话,杨侑曾经看过一篇文献,三国猛将云集,但出身于巴蜀的猛将仅仅甘宁一人,而且其人投效的是东吴。巴蜀没有猛将,是因为巴蜀地区的百姓普遍瘦小,因此打起仗来比较吃亏,这也是为什么三国末期,蜀国猛将不多的缘故。 所以,关中的百姓必须迁入汉中!这些百姓可以安置在汉川郡、西城郡等地,日后收复了关中,再将他们迁回来。 这个计划冒险,但杨侑觉得比去洛阳的计划,却多了不少胜算,想到这里,杨侑不由心中惋惜,他在关中做了这么多事情,想不到最后还是要离开,实在是形势所逼啊!他的心中,实在是舍不得,非常舍不得! 总有一天,他杨侑会杀回来! 这时,杨侑才注意到独孤武师,他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独孤武师施礼道:“好一会了。” 杨侑摇摇头,带着歉意,道:“孤想事情一时着迷,让你久等了!” 杨侑走到案几旁,端起酪浆喝了几口,道:“武师,孤有一件事情,你要办好了!” 独孤武师微微躬身,杨侑慢慢说着,独孤武师越听心中越是奇怪,但杨侑不给他询问的机会,说完之后,杨侑问道:“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只是,这能将他骗过吗?”独孤武师心中疑惑。 杨侑微微一笑,道:“真作假时假亦真,信不信,就由他判断去吧!” 独孤武师瞪大了眼睛。 第122章朝廷风波〔上〕 丑时时分,群臣早早就起来了,昨夜殿下通知,今日早朝,商议大事。 群臣早早起来,有钱的坐着马车,躺在软软的床榻上,舒服的享受着,马夫在外面赶着马车,吆喝声不时响起,在夜里是如此的清晰。而有的大臣,则骑着马,独自一人朝着皇宫行去。 李靖就是其中之一,此时,他穿着厚厚的大衣,将身体裹了个严实,把寒风挡在外面。已经一天了,老天爷好像不累,还在拼命地将鹅毛般的雪花扔下,不多时,李靖的身上全是积雪,他抖了抖身子,将积雪扫下,眼中,有着忧虑。 他不知道殿下会不会采纳他的建议,在他看来这个建议虽然冒险,但却是一个妙棋。他昨夜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眼圈有些乌黑。 揉了揉眼睛,李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热气刚刚呼出,就在空气中凝结,“真是冷啊!”李靖自言自语。这时,前方也响起了马蹄声,却是崔毗伽。 崔毗伽也骑着马,他是一个文臣,身体单薄,在寒风下显得弱不禁风,这让李靖对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崔毗伽掌管财政,他想要贪污,却是容易不过,但他没有做,这证明此人严于律己,是一个不贪财的人。 崔毗伽出身于博陵崔家,不过是偏房,地位不高,但学识、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也正是如此,他被杨侑寄以厚望,让他掌管财政,此时,他也忧心忡忡。 他与李靖忧心杨侑会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不同,崔毗伽担心的是,财政的赤字。这半年来,又是给百姓发放粮食,又是练兵,又是打仗,同时对有功之臣大加赏赐,哪一样不耗钱耗粮?就算大兴城富裕,可也经不住折腾。 “唉!”他心中叹息一声,其实他也知道殿下这是收买人心之举,但财政也在经不住折腾了,尤其是关中今年歉收,粮食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就算殿下再有雄心,又如何能重振大隋? 他的一声叹息,引起了李靖的注意,李靖招呼着:“崔侍郎!” 崔毗伽闻言,抬起头也看见了李靖,他拱拱手,道:“原来是李将军。”顿了一顿,又笑道:“听说这一次李将军立下大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靖却是苦笑一声,他与崔毗伽等文臣不同,他深知此时局势的险恶,虽然刚刚取得对李渊的大胜,但随着薛举拿下扶风郡,局势陡然紧张进来,形势反而更加糟糕了。 不过,李靖并不愿意多解释,他只是苦笑一声,反问道:“崔侍郎为何愁眉不展?” 崔毗伽也是苦笑一声,道:“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李将军,前线一打仗,后方就遭殃啊!” 李靖闻言,立刻明白崔毗伽言下之意,他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可是钱粮吃紧?” 崔毗伽摇摇头,道:“目前还可支用,但今年各项收支,却是入不敷出,粮食就达到了百万石之巨!”他知道李靖是殿下心腹,当下也不隐瞒。 李靖却是一愣,惊讶地道:“竟然有这么多?” “可不是?”崔毗伽叹息,此时两人并肩而行,寒风中,雪花落下两人头上,显得白茫茫一片。“今年以来,不说别地,就说关中,永丰仓至少输出两百万粮食之多,一部分发放关中各郡,一部分则是大兴城使用,而各郡粮食歉收,不但收缴不上来,还要倒贴,早就赤字了。” 崔毗伽说的第一点,是上半年的事情,那时朝廷在卫玄的掌控之下,他将大量粮食发放各郡,不料随后有的县城被攻陷,反而成了反贼的粮食,从这点上来看,卫玄其实早就有了异心,只不过那时隐藏得极深,没有人察觉罢了。 第二点则是杨侑掌权之后的事情了,杨侑掌权之后,不仅免了赋税,还送百姓粮食,可以说“亏”了血本。 李靖一时沉默,两人这时到了朱雀大门,两人下马,牵着战马缓缓上前走去,宫廷侍卫检查了两人腰牌,将两人放了进去,两人顺着昭阳门街缓缓而行,一路上与顾览、韩绍、李仁政、丘行恭、骨仪等人打着招呼。 此时大兴朝廷已经没有完整编制,各部尚书基本缺失,都是由侍郎处理事情,人才缺失非常严重。这对于杨侑来说,不是好事。 群臣在大兴殿内等候着,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觉得今日上朝,气氛有些不对,可是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久,在礼仪监的喊声中,杨侑缓缓赶来,只见他一脸严肃,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轻视之感。又是顾览、韩绍等人,此时感觉杨侑已经大为不同,在他身上,隐隐有着一股杀气,这种变化来自于杨侑亲临沙场,更因为他权势日重,当然,这其中也有两人对杨侑的畏惧,卫玄、元迈满门抄斩,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却仿佛还在昨天,作为曾经与卫玄、元迈混在一起的他们,心中更是恐惧万分。 杨侑进了大兴殿,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时,他看见了李靖,他面无表情的扫过李靖,然后目光盯在李仁政的身上,他微微点头,然后坐在了王座之上。 群臣施礼,礼毕。 小桂子迈步走出,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韩绍、顾览低头不语,李靖眼中闪烁不定,这时崔毗伽走了出来,道:“殿下,臣有事启奏!” “准奏!”杨侑道,他有一些意外。 崔毗伽道:“殿下,今年以来,财政入不敷出,米粮耗费巨大,这时臣的折子,请殿下收阅!” “递上来!”杨侑说道。小桂子上前一步,崔毗伽走上来,将折子递给小桂子,小桂子转身,又交给杨侑。杨侑翻开一看,不觉皱眉:“今年竟然有两百万的粮食亏空?”他心中也是非常吃惊,就算永丰仓粮食充足,也禁不起折腾啊! 崔毗伽又说道:“殿下,不止是粮食,钱帛的亏空也足有三百万之巨。” 崔毗伽这话一说出来,群臣均是议论纷纷,杨侑不觉皱眉,道:“安静!” 群臣肃然而立,不再多言,杨侑沉吟片刻,道:“此事孤已经知晓,如今乱世,钱粮损耗巨大,也是正常,不过,为了收支平衡,必须要开源节流,崔爱卿,你与民部官员商量商量,给孤理一个章程上来!” 崔毗伽应着,退下。 杨侑看着众人,道:“众卿,可还有事?” 群臣默默不语,有人低下头,有人闭目养神,有人用象牙笏挡住了眼睛。杨侑冷冷一笑,道:“众卿既然无事,那么孤就说几件事情吧!” 杨侑站起身来,道:“第一件事情,孤想迁都成都,众卿以为如何?!”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群臣之中,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暗喜,有人悲伤。他们不约而同,都抬起了头,看着那个正一脸微笑的少年。殿下,这闹得又是哪出? 李靖心中更是震惊,他昨夜给殿下的意见是带兵去洛阳,以洛阳为根基,然后扫除四方盗贼,可是殿下为什么会选择了巴蜀之地?!谁都知道巴蜀之地有它的优势,但也有他的劣势,殿下,是怎么想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杨侑,却看见杨侑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殿下,又有什么打算?李靖心中惊疑不定,但他知道杨侑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只是他心中想着,并没有站出来发言。 随着杨侑的话音落下,大兴殿内,声音更响,仿佛在闹市口一般,人声鼎沸。杨侑此时没有阻止,他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这时,李仁政忽然站了出来,道:“殿下,臣以为迁都成都,非常不妥!” “哦?”杨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览、韩绍两人对视一眼,非常不解。 “殿下,迁都一事何等重要,岂是说迁就迁?更何况如今圣上仍在,殿下岂能草率?”李仁政说着,他的话让群臣不由变色,他们心中不解,这李仁政明明是殿下倚重之人,为何此时不支持殿下迁都?尤其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很容易让杨侑发怒。 果然,见识过杨侑脾气的群臣,立刻听到杨侑一声咆哮:“李爱卿,你是说孤不配吗?”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迁都事大,必须要从长计议,同时还要向圣上禀明才对!”李仁政挺着胸膛,毫不畏惧地看着杨侑。 杨侑猛地一拍王座,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他大声地道:“李仁政,你好大胆!”他目光有如鹰隼,狠狠地盯着李仁政,道:“孤自掌权以来,先是诛杀反贼,剿灭乱党卫玄、元迈;随后破李秀宁,剿除关中群盗;前些日子,更是击破李渊!如此种种,难道都要先向圣上表明吗?难道孤做不得主?” “你口口声声说何等重要,难道这些事情,不重要吗?”杨侑冷冷地看着李仁政,目光中,已经有了杀机! 顾览余光扫过,他微微颔首,韩绍心中沉思。而李靖心中却更加疑惑了,此时,他也不明白李仁政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这时,就又听到杨侑问道:“李仁政,你知罪吗?” 李仁政依旧听着胸膛,道:“殿下,臣对大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迁都一事,还望再议啊!” 杨侑冷然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李仁政,纵观孤的功绩,足以震古烁今,孤的智谋,绝非你这等捉笔小吏能懂!你还不退下!” 李仁政似乎和杨侑顶上了,他一扭脖子,道:“殿下,臣并不敢抹杀你的功劳,但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臣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为了大隋!殿下,恕臣直言,殿下若在一意孤行,便是第二个圣上,大隋江山灭亡不久了!” 第123章朝廷风波〔下〕 李仁政这话说出来,群臣就感到不妙,非常不妙! 李仁政太大胆了,他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想活了吗?怪不得总觉得今天不对劲,原来是这个问题。 果然,听了这话,杨侑眼神大变,他大喝一声,道:“李仁政,你大逆不道,其罪当诛!”他目视着他,口舌之中,全是杀意:“来人,将李仁政庭殿杖毙!” 李仁政不由后退两步,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殿下,微臣之心,全在大隋,迁都成都,这是取死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杨侑冷哼一声,道:“哼,大逆不道之人,孤不会留着,不必多说了!来人,拖出去!” 骨仪急忙走出来,道:“殿下请息怒!李侍郎虽然无礼,但心在大隋,并没有恶意,还望殿下开恩哪!” 李靖目光闪烁,他正要说话,这时崔毗伽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道:“殿下,李侍郎心直口快,是一心为大隋之人,还望殿下饶恕!” 李靖急忙走出,他也跪在地上,道:“殿下,微臣求殿下开恩,饶过李侍郎!” 杨侑狠狠地看着他们,道:“你们,都反了吗?!” “臣等不敢,但请殿下饶过李侍郎!”骨仪说道。 这时,顾览、韩绍等人也走了出来,道:“请殿下收回成命,饶过李侍郎!” 杨侑闻言,他狠狠地一挥手,道:“反了,你们都反了!难道你们不怕死吗?!” 群臣默默跪在地上,一个也不起身,杨侑怒目而视,他看着众人,胸膛猛烈起伏着,似乎在坐着激烈的斗争。这时,老臣窦璡、萧瑀也出列,为李仁政请命。 杨侑死死的看着他们,良久,他冷哼一声,一挥手,道:“罢了!既然众卿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拖出去,廷杖二十!”杨侑冷冷地道。 两名庭殿武士走上来,一左一右,抓起李仁政的双臂,向后拖去。骨仪眼中含着泪水,道:“殿下,李侍郎柔弱,那里受得住二十廷杖?” 杨侑冷哼一声,道:“骨爱卿相陪李仁政,孤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骨仪叹息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殿下竟然会变成这样!原本英明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刚愎自用,不听人劝!事实上,他对殿下迁都成都一事也是持反对态度!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劝,他并不怕死,可是他怕死的没有价值。 这时,大殿外传来殴打的声音,每一棍落下,就传来李仁政痛苦的叫喊声,一开始他的叫声还很大,时不时还传来大隋将亡的声音,但随着一棍接着一棍,李仁政的声音渐渐低了,最后竟然死一般的沉默。 一名庭殿武士走上来,禀告着:“殿下,他昏过去了!” 杨侑问道:“打了多少棍?” 武士回答:“启禀殿下,有十五棍!” “哼,废物东西,十五棍都受不了,就这身板还能兴复大隋?!”杨侑冷冷地说着,又道:“弄些冷水,将他浇醒,继续打!” 骨仪道:“殿下,这么冷的天,恐怕……”他的话没有说完,却被杨侑一瞪,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看到骨仪被吓成这样,群臣更是默然不语,不久,声音再度传来。又过了片刻,庭殿武士上来回报:“殿下,二十廷杖已经打完!” 杨侑点着头,他眼中带着杀意,看着群臣,道:“诸位爱卿,迁都成都一事,还有异议吗?” 群臣相互看了几眼,同时点头,齐声道:“臣无异议!” 杨侑满意地笑了,他看着群臣,道:“既然如此,骨仪,你负责在一个月之内,将关中百姓登记在册,先把愿意去巴蜀的百姓编成第一队,先入关中。” “其次,不愿意去的,优先将年轻人迁入!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此时一定要办妥!若是缺人,孤会让李靖派人协助你!” “臣领命!”骨仪说着,心中叹息。 杨侑又将目光看在崔毗伽身上,道:“崔爱卿,孤也给你一个月时间,你组织渭南、华阴民夫,将永丰仓的粮食押解至汉中!此外钱帛,甲胄,在随后一个月内运输完毕!” 这又是一个难题,崔毗伽微微犹豫之后,道:“臣遵旨!” 杨侑这时将目光放在了李靖身上,他先默然不语,半响,这才说道:“李爱卿,孤给你一万精壮士兵,你务必要在半个月之内,将子午谷线路探察,若有损坏,尽快修复,同时,孤会派人前去汉中,让他们也同时修葺,加快进度!” 李靖犹豫了片刻之后,点着头答应。 关中通往汉中,有三条路,一条路是褒斜道,它从郿县西南三十里开始向南延伸,谷道全长四百七十里。主要是沿褒水和斜水河谷而行,河谷两岸深险,悬崖壁立,通行不易,主要是靠栈道而行,历代多走这条路,一般商人也是走这条路, 另一条是傥骆道,从盩厔向南延伸,谷道全长四百二十里。其中越秦岭主峰一段,比褒斜道更难行走。 然而,最难行走的却是子午谷,子午谷全长六百六十里,且道路多处断绝,历朝历代都不会首先这条道路,殿下为何要走这里? 李靖的心中非常疑惑,但他并没有询问,他知道杨侑在气头上,还是等等再说。 杨侑吩咐完,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他似乎气坏了,只说了这一件事情,就甩袖而去,这让群臣暗地议论纷纷。退朝之后,群臣回到各部,依然提不起精神,要去巴蜀的话,便是要抛弃了家中所有,他们都舍不得。 杨侑回到宫中,先去了房里,早有一人等候,杨侑看着他,笑道:“这几日,爱卿可安心在家。” 那人笑道:“殿下,莫非真要迁都成都?” 杨侑叹口气,道:“或许他说得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去了巴蜀,未必是坏事啊!”顿了一顿,又道:“你可要认真些,莫让人看出破绽!” 那人点点头,道:“殿下放心。” 午时时分,几乎城中所有人都在商议着此事,在香格里拉的一处,几个食客围成一圈,正在低声地说着。 一个精瘦汉子道:“嘿嘿,你们是没有看见代王那个势头,几乎要将李侍郎给宰了!” “有那么严重吗?”一人问道。 “就是有那么严重!”精瘦汉子斩钉截铁,他一口小酒喝下,道:“嘿嘿,要不是群臣阻拦,恐怕李侍郎就要身首异处喽!” 他说的眉飞色舞,仿佛亲眼看见一般,这时,一个穿着青衣,下颚留着几缕胡须的男子凑过来,道:“听说殿下英明神武,怎会做出这等蠢事?” “蠢事?”一人疑惑的问道。 “不错,巴蜀闭塞,若真是迁都巴蜀,恐怕就成了瓮中之鳖,难以出头了!”青衣男子似乎有几分见识,说的头头是道。 几人来了兴趣,围在青衣男子身边,低声问着,那青衣男子是个自来熟,当下也不客气,他给众人分析着,从战国时期的巴、蜀,说到三国的刘备,说到西晋末的成汉李雄,最后说到东晋时的蜀国焦纵,总之,那就是占据巴蜀的势力,没有一个成气候。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精瘦汉子,道:“这件事,恐怕是三人成虎啊!” 精瘦汉子脸腾地红了,他看着青衣男子,怒道:“放屁,此事千真万确!” 青衣男子摇摇头,道:“不可能,若我是殿下,此事必当小心,不然薛举、李渊派兵来追,岂不是吃了大亏?” 精瘦汉子无语,他涨红了脸,犹豫着,片刻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仍在桌上,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有人捡起木牌一看,顿时惊呼:“竟然是宫中之物!” 精瘦汉子得意洋洋,道:“哼,我有一个亲戚,在宫中当差,还算有些势力。” 青衣男子忽然笑道:“莫不是宦官?” 精瘦汉子原本得意的脸色变了,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青衣男子,道:“你这汉子,莫不是欠揍?”这人几次怀疑他,他心中早就不满,见此人衣着整洁,谈吐有节,不是一般人,他早就恶拳相向了。 青衣男子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得罪了!”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精瘦汉子冷哼一声,与众人又在说着什么。 远处,一间包厢内,杨侑的目光注视着青衣男子,问道:“就是此人?” 独孤千山道:“殿下,此人正是李秀宁的耳目,目前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并没有打草惊蛇!” 杨侑点点头,道:“此人暂时不要动他,还有他用。嗯,此人是什么身份?” “他在利人市开了一家专卖陶瓷器的小店,据说还有波斯、拂菻国所产的一些特产。”独孤武师说道。 “特产?都有些什么?”杨侑问道。 独孤武师想不到杨侑会对这个感兴趣,他顿了一顿,道:“大多是一些夜明珠、金银器,据说还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杨侑来了兴趣。 独孤武师解释道:“臣也不是很清楚,据说那东西叫琉璃,放在眼前,能变大变小。” “琉璃?变大变小?”这话说的让杨侑一愣,他忽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琉璃不就是玻璃嘛!能变大变小,不就是凹凸透镜么?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这种玩意?杨侑想着,这时,他有了一个好想法。 他招招手,道:“走,陪孤去利人市转一转!” 第124章意外的收获 虽然大隋日渐没落,但利人市的繁华不减当年。 响午时分,杨侑身着平民化的衣裳,出现了利人市,独孤武师等几人跟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四周。独孤武师对利人市颇为熟悉,他一边走,一边为杨侑介绍着。 尽管在前世对这个时代有着了解,但杨侑亲临利人市,却更加感受到了这种繁华。当然,在这个时候,利人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只能是富人的奢侈品,一般百姓只能是望而兴叹了。 众人走了了半条街,一路上很多异族人,有穿紧身胡服的突厥人,还有铁勒人、吐鲁番、高昌等西域人氏。他们突厥人风俗差不多,如果注意,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不过在利人市最多的,是来自于葱岭一带的栗特人,他们头戴卷檐虚帽,腰佩革带,上面镶金嵌银,脚穿长筒革靴。栗特人高鼻深目,大多留着八字胡,与其他民族特征较为明显。 栗特人能歌善舞,以经商闻名,他们往来于大隋和中西亚以及欧洲等地,是勤劳的小蜜蜂。 这时,前方是一家的商家,据独孤武师说,这是利人市最大的一家,商品很全,价格也算公道,杨侑信步走了进去。 这家商家的店主是栗特人,有着很明显的栗特人特征,他热情地迎了出来,哈哈一笑,道:“尊敬的客人,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杨侑笑笑,这时他的目光已经扫过店铺,这是一家不小的店,拥有两层楼,柜台里放满了贵重东西,有来自于北方的皮毛,波斯的金银器、象牙等等。 这个栗特人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杨侑年纪虽小,却似乎是世家子弟,见他沉默不语,栗特人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尊敬的客人,米托托愿意为你奉上最好的服务!” “米托托?”杨侑顿时响起,栗特人的昭武九姓,其中就有米国,这人看起来身份不低呐。 杨侑笑道:“有琉璃吗?” “噢!尊敬的客人,琉璃不值多少钱,我这里还有更好的东西,有拂菻国的玉器。波斯的地毯!”米托托说道,他张开了双手,用很夸张的语气说着。 杨侑微笑看着他,他觉得这个人很有趣,米托托继续用高昂的语气,向杨侑推销着柜台里的宝贝,不过,杨侑等他说完之后,只是竖起了手指,学着他的语气,道:“噢,我只想看琉璃,那种能变大变小的琉璃!” 米托托愣住了,他看着杨侑不语的时候,以为已经打动了客人,可是没有想到忙活半天,换回来的却是这个结果,他眼中的热情冷了下来,他嘟囔着:“失败的产品有什么好看的。” 杨侑拿出一锭金饼,金光闪闪的模样顿时吸引了米托托的目光,杨侑笑道:“将所有的次品拿出来,它就是你的。” 米托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惊呼了几句,大声的朝着屋内喊着,很快,几名栗特人跑了出来,其中还有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他们跑到米托托的身边,看到金灿灿的金饼的时候,也是瞪大了眼睛,眼中全是贪婪。 看到这种情况,米托托大声的叫骂着,几名栗特人四散开来,四处寻找起来。 这时,米托托已经没有了不满,他亲自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壶热腾腾的酪浆,此外还有几个杯子,他亲手倒满了一杯酪浆,献给杨侑:“尊敬的客人,感谢你的光临!我们正在寻找琉璃,相信不久,就能寻找到。” 杨侑看着这个势利的栗特人,慢慢的喝着一口酪浆,这时,楼上有人骂道:“直娘贼,伙计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他一边说,一边走下楼来,看到众人,他愣了一下,他看出杨侑身边的大汉不好惹,尤其独孤武师的那一双眼睛,带着杀气,他从一边走了过去,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问道:“这块玉佩,值多少钱?” 米托托接过玉佩,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青年,他眯起了眼睛,道:“一千吊钱!” “一千吊钱?”青年听了,他挽起袖子,正要大骂,这时,米托托却眼神一转,瞧了瞧杨侑几人,努了努嘴。那青年心中一突,低声道:“哼,算你狠,走着瞧!” 青年走了出去,杨侑丝条慢理喝了几口酪浆,米托托殷勤为杨侑将杯子添满,这时,杨侑忽然说道:“那块玉佩让我看看!” 米托托递过玉佩,杨侑将玉佩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起来,玉佩上雕刻着一只凤,活灵活现,杨侑看了几眼,立刻判断出这块玉佩应该是一对,一龙一凤。 民间是不能私自雕刻龙凤的,也就是说,这块玉佩来自于皇室。杨侑的目光向下滑去,这时他看见了一个“萧”字,目光再向下瞧去,却是萧梁皇室几个字了。 竟然是萧梁家的皇室之物,杨侑心中吃了一惊,难道是萧瑀的?还是皇奶奶?杨侑心中思索着,这时,米托托看出了异样,他笑着道:“尊贵的客人,这块玉佩就作为你我初次见面的礼物吧,还请收下!” 杨侑笑了,他一挥手,道:“武师,待会让人送钱给他!”杨侑何等身份之人,自然不会占这个便宜,不过,杨侑并没有看见米托托一转身眼中露出的笑意,他以退为进,又赚了一笔。 当初卖玉佩的那人说会回来赎回,没有想到等了一年又一年,他原本以为会烂在手中,想不到这个傻小子买了去,恐怕他不知道萧梁皇室是什么意思罢? 杨侑又等了片刻,几名栗特人拿了一些琉璃出来,杨侑拿起一个,仔细地观察着。这种琉璃不知道什么原因,成品的时候,凹凸不平,放在眼前,就宛如凹凸透镜一般了。 杨侑沉思着,他知道古代中国早就能制造无色玻璃,而且一度领先世界水平,可是后来或许是因为战乱,总之这种技术就失传了,这个时候,大隋能制造出来吗?杨侑心中并不肯定。 杨侑想着,他忽然抬起头,问道:“这种东西,你能给我弄多少?” 米托托以为听错了,这种次品有什么好?他愣了好一会,才道:“波斯国和拂菻国那边倒是很多,都没人要的,倒是很容易采购,只是路途遥远,恐怕不容易运输。” 杨侑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又问道:“你能给我弄道一套琉璃技术吗?” 米托托搓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这个,这个……” 杨侑笑了,他一伸手,独孤武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足足有二十两重,杨侑将两块金饼总计三十两,放在米托托的前面,“你若有,这就是你的!” 金光闪闪的金饼迷花了米托托的眼神,他眯起眼睛,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这时,杨侑又是微微一笑,他再度拿出一块十两的金饼。 整整四十两!这是好大一笔财富啊!米托托顿时被金钱迷失了心智,他将四十两黄金塞入怀中,然后匆匆上楼。 杨侑并不着急,更不怕此人耍诈,他慢条斯理的等待着,此时他知道,米托托已经动心,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不久,米托托奔了下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杨侑看了看,似乎是古罗马语,在一旁,还有汉语注解。杨侑仔细看了看,心中理清了头绪。制造琉璃的技术并不难,以大隋的技术,应该能够制造出来。 想到这里,杨侑站起身来,走出商铺,带着人直奔皇城。这时,米托托兴高采烈,抱着金饼狂笑不已,想不到数年前一个士兵临死之前交给他的东西,在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场,换回了四十两金子,米托托决定给那名士兵供奉一些好吃的。 杨侑回到皇城,便直奔军器监。军器监的官员设有监一人,另有军器丞一人。此时,军器丞何永正在宫中处理政事,听到殿下过来,心中吃了一惊,这是那阵风将殿下吹来了? 他急忙率领大小官员迎接杨侑,杨侑与何永说了一句,便拿出琉璃,问是否可以制作。 何永接过一看,心中顿时犯难,要说制造武器,改良武器,他们很有心得,但说到制造琉璃,似乎有些专业不对口。但何永不敢说这话,他亲自招待杨侑,让人去寻找年老的工匠,是不是懂得琉璃制造之法。 一个多时辰后,杨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喝了不少水,入恭好几次了。何永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大汗,心中暗骂底下人办事效率太低。 终于,有人找到一个年老的工匠,据说曾经制造过琉璃,军器监的大小官员,群星拱月,将那位老工匠一路护送,好言伺候,让老工匠热泪盈眶。 老工匠在杨侑面前颤巍巍的想要跪下施礼,杨侑扶起他,道:“老人家,你懂得琉璃制法?” 老工匠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曾经协助家父制作过琉璃,可惜最后却失败了。” 老工匠的话让杨侑一阵郁闷,心中凉了大半截,他想了一想,道:“老人家,如果有图纸,有制作工艺,你能捉摸出来吗?” “小老儿愿意一试!”老工匠说着。 杨侑点点头,道:“何监丞,你派几个机灵聪明,又有经验的好手跟着老人家,一定要尽快制造出来!” 第125章谁才是忠臣 阴世师的府邸在靠近都市会的常乐坊,此时经过一段时间地休养,又有女儿的精心照顾,他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他觉得只要再有半个月,他就能恢复健康,为殿下效力,为大隋出力了。 然而,就在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殿下竟然要迁都成都?殿下的这个想法让阴世师大吃一惊,通过旁人的述说,他才知道在他因伤缺席的这次朝会上,有着多么大的风波。 殿下的这个行为,让阴世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在他的眼中,殿下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从种种的行为来看,绝对不是一个昏君。但今日白天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他竟然想要迁都成都,还未这件事,将李仁政痛打了一顿。为了确认事情的真实性,他还亲自去了李仁政的府邸,前去探望。 在李仁政的府上,阴世师先后看到了崔毗伽、顾览、韩绍,甚至是国舅萧瑀,从他们的话中,阴世师确定了殿下是真的想要迁都成都!这万万不可!阴世师的心中立刻涌起了这个想法。 他出了李仁政的家,立刻直奔皇宫,想要求见殿下,可是,殿下并不愿意见他(其实是不在),他等了许久,到了换药的时间,这才无奈回到家,让大夫换了药,然后匆匆吃过饭,又赶往皇宫。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殿下,只是他怎么也不理解殿下为何一脸的兴奋?他的表情仿佛一个守财奴捡到了财宝。其实杨侑心中高兴是正常的,因为若是按照他的想法制造出了琉璃,很有可能是继“护士”之后的另一项伟大发明。 当然,杨侑又很无耻地剽窃了后世的智慧。 杨侑听到阴世师求见,他立刻猜到了一二,他在书房里接见了他,阴世师一进来,施礼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殿下,臣听说殿下想要移居成都,此事当真?” 杨侑缓缓点头,但他尚未开口,阴世师立刻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大兴城乃国之根本,岂能轻易放弃?臣不才,愿守护在殿下身边,誓死保卫大兴城!” 杨侑目视着他,道:“你可知道如今局势?” 阴世师点着头,道:“臣知道,但不远局势如何危险,臣依然不怕死,愿为国而死!” 杨侑目视着他,从阴世师的眼中,杨侑看到了宛如尧君素一般的真心。他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阴将军,此事关系重大,孤本不想说,但既然你一心询问,那么孤就给你说说,以解除你心中的疑惑!” 说着,杨侑一挥手,小桂子带着宦官退下,整个书房内就杨侑、阴世师两人。 杨侑目视着他,此时眼中带着满满的信任,他轻声说了起来,年轻的嗓音在屋子中回荡,阴世师越听心中越是惊讶,原来,殿下是这样的打算? 杨侑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指指点点,随着他的述说,语气越发坚定,其中带着足够的自信,阴世师看着杨侑,心中轻叹一声,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殿下,那个突然在朝会之上,变得气势汹汹,怒骂奸臣的殿下;那个在李渊已经攻入了关中,隋军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依然巧妙设计,发出致命一击的殿下! 阴世师慢慢的听着,忽然之间,他的眼角有着热泪,或许,是被殿下的情绪所感染?或许,是因殿下还是那个殿下? 良久,当屋中的声音停歇,阴世师猛地跪在了地上,他将手握紧,放在了胸前,他的眼中定定的看着杨侑,道:“殿下,既然是如此,臣愿誓死守卫大兴城!” 杨侑摇摇头,道:“阴爱卿,你是国家之栋梁,孤不会留下你犯险!此事无需多言!” “不!”阴世师突然意外的倔强,他用手锤了锤胸膛,道:“殿下,龙门渡臣罪该万死,但殿下不曾怪罪,还派御医好生治疗,这份恩情,臣永不敢忘!” “殿下!”阴世师大声说着,“就让臣留下吧,若是大兴不失,那便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最终失守,也能为殿下争取一些时间!” “你……”杨侑摇摇头正要说话,阴世师却磕头连连,他用额头使劲磕在地上,天冷地坚,他的额头竟然鲜血淋漓,但他依旧不怕疼,仍然是连连磕头。 “殿下,臣生是大隋之臣,死是大隋之鬼!殿下,你若不答应,臣愿死在这里!”阴世师说道,脸上满是虔诚。 “阴爱卿……”杨侑一时语塞,此时他自责不已,他曾经怀疑过阴世师,更是将阴少华、阴宏智接进了宫中,有些一些监督的意思,此时,他看到阴世师的摸样,双眼也忍不住含着泪水。 “殿下,你真希望臣死在这里吗?”阴世师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道:“社稷将倾,臣只恨不能挽大隋之基业!此乃臣平生之恨!” “殿下,你保重!”阴世师说着,他瞟了一眼书房内一棵巨大的柱子。 杨侑叹息一声,道:“阴爱卿,且慢,孤,孤……孤准了便是!”他说道最后,心中有着不舍。 阴世师脸上却是露出笑意,他跪在地上,道:“殿下,那么臣还有一事相求!” “爱卿请说!”杨侑道。 “殿下,若臣为大隋战死,臣只希望,殿下能够善待我那一对子女。”阴世师说着。 这便是阴少华和阴宏智了,杨侑一把扶起他,他看着阴世师的眼睛,道:“阴爱卿,你放心!孤在此许诺,只要大隋旗帜一日飘扬,孤就算不给阴氏子孙权势,也必定保他们福禄一生!” 阴世师脸上一喜,只要殿下能做到这一步,比什么权倾朝野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富家翁足矣! 忽然,阴世师又想起一件事,道:“殿下,小女顽皮,还望殿下念她年纪小,饶她不敬之罪。” 杨侑点点头,道:“这个孤自有分寸,日后会为她寻一段良缘。” 阴世师再度拜谢,这时,由于计划发生变化,杨侑眯起了眼睛,他低声对着阴世师说了起来。 送走阴世师,杨侑慢慢踱步,阴世师的出现让他意外,这时,他也在感慨大隋不是没有忠臣,而是没有用好人用对人,所以最后覆灭了。 杨侑回到寝宫,张莹莹、尹春花两人殷勤地上来伺候着,杨侑只是微微一笑,终于,这两个人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了。 这时,一个人影缓缓出来在杨侑面前,那人有些怯生生的,杨侑定睛一瞧,却是独孤雁,他一挥手,示意张莹莹、尹春花两人退下,他拉着独孤雁的小手,正要说话,独孤雁却是一甩手,气鼓鼓的转过一边。 杨侑有些奇怪,这大小姐生的哪门子气?莫非是张莹莹、尹春花?他顿时微微一笑,从后面拥着独孤雁,道:“雁儿,怎么了?” 独孤雁没有吭声,这时,杨侑的目光扫过,发现他的眼中全是泪水,他不由奇怪,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说着,他从袖口为他擦拭着泪水。 “你,你真是要去巴蜀?”独孤雁问道,他声音低低,与平时大为不同。 “你怎么知道了?”杨侑道。 独孤雁却是一恼,她翻过身,用手锤着他的肩膀,道:“你倒是走了,你,你有想过我吗?你,你这个混蛋!” “你自然是留在这里了!”杨侑笑着道。 独孤雁闻言一愣,他想不到杨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顿时愣住,长长的睫毛下,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她想要挣开,却被杨侑牢牢的抱住了。 杨侑这时一笑,他又替她擦着泪水,道:“怎么老是哭,哭了容易老!雁儿,这一次你和母亲一起走,一路上,你可要小心,我会让人保护你。” 独孤雁这次才是愣了,他从杨侑的话语中猜到一些端倪:“你不走?” “大兴是国都,我怎么能走?你和母亲都去巴蜀避难,等我击败了李渊,击败了薛举,就接你回来!”杨侑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次,是真的?”独孤雁抬起头,眼珠子黑白分明,清澈地看着他。 “真的!绝对是……”杨侑点着头,但他话没有说完,独孤雁却是踮起了脚尖,探过头,冰凉的唇一下子吻在杨侑的嘴上。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杨侑也忍不住抱紧了她,他深深的吻着她,享受着那份冰冷的柔软。 屋子里,一片安静,渐渐地,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杨侑毕竟是个年轻而正常的男子,这时,他忍不住将手伸进她的衣衫中,触手处,虽然不大却有着吸引他之处,他触摸着那份细腻,心中有些恍惚。 他的鼻子猛烈喘息着,他是一个正常男人自然有着这方面的需求,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中,却浮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不行!” 他的剧烈的做着斗争,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再说:“去吧,去吧,你还是男人吗?”另一个则在告诉他:“不行,还不是时候!把持住!” 这时,不远处传来金戈响声,想是武器碰撞,发出的响声,杨侑身子猛地一震,他推开独孤雁,道:“不可以!” 独孤雁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着他,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在乎!” “不是这个问题!”杨侑喘息着,刚才他有些把持不住,差点坏了大事。不过这小妮子似乎又长大了不少,身体也丰腴了许多,刚才搂着她的那种美感,让他一时有些把持不住。 心中狠狠骂了一句,杨侑苦笑着摇头,心中暗想,“下一次要你好看。”他深怕把持不住,猛地推开了独孤雁,道:“我要休息了,你快走!” 独孤雁一愣,她咬咬牙,正要上前,杨侑躲开来,他喊了一声,张莹莹、尹春花两人赶来,合着将独孤雁推出了房门。 独孤雁无奈地在门外转了几圈,眼中又流出了委屈的泪水,她跺跺脚,想了想,朝着韦娟的住处走去。 第126章消息传播者 这个时候,韦娟还没有睡,这段日子儿子一直忙碌,又是带兵出征,又是忙着发放抚恤,此外还有无数的奏折等着他批阅,事情太多,连一贯的问候,都没有亲来,只是派人前来慰问。 韦娟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心疼的是儿子辛苦,她生怕累坏了他;高兴的则是儿子终于长大,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男人了,她觉得,终于有了一个依靠。 此时,她正在烛光下,仔细地缝制着一件披风,她不断的想象着儿子出征的英姿,就像当年元德太子一般,应该很是潇洒吧?她心中叹了一口气,继续缝制披风。 这时,独孤雁闯了进来,她经常出入皇宫,宫女都认识她,因此没有阻拦,只是心中疑惑,怎么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又圆又大的眼睛里,还挂着泪水? 韦娟听到脚步声,刚抬起头,独孤雁却扑到她的怀里,哭着道:“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韦娟看见独孤雁头发有些乱,衣衫也是不整的模样,她皱眉,示意宫女退下,这才问道:“可是大郎欺负你?这孩子,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我找他去!” 毕竟韦娟出身名门,对名节看的很重。 独孤雁擦了一把泪水,摇摇头,道:“不是的!” “那是怎么回事?”韦娟疑惑了。 独孤雁抽泣着说了,韦娟脸上路痴微笑,她刮了刮独孤雁的鼻梁,然后将她搂进怀里,安慰着,道:“你先回去,我在问问大郎,是怎么回事?”今日朝廷上的事情,她虽然略知一二,但她是个女人,就算是长辈,也不会去管。 此时,她听到独孤雁说儿子不会走,而是要留在大兴城,心中也有些奇怪,但她毕竟有些见识,所以先拿语言稳住了独孤雁。 两人又说了几句,韦娟安慰着她,半响,独孤雁这才告辞。 独孤雁刚走不久,杨侑就出现在韦娟的寝宫,他瞧着独孤雁远走的背影,心中也是叹息一声。他暂时不能解释太多。 独孤雁出了皇宫,一名马车夫为她揭开门帘,她坐了进去,车厢里燃着火盆,几名骑士护卫在四周,马蹄声声,清脆的传入耳膜,独孤雁的心中,却非常不开心。 一直以来,她对情哥哥自然是早就倾心,可是如今她发现杨侑已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善良那般和气,尽管他对自己还是很好,可是,她却害怕她身上的那种一顾一盼的气势。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被这样的拒绝,难道是,我不够漂亮吗?还是你已经移情别恋?她心中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她机械的下了马车,眉毛紧紧的皱着,这种表情让独孤府很多下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心情非常糟糕。 这时,不远处,独孤怀恩在远处踱步,他看见了侄女独孤雁一脸不开心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回到屋子,吩咐侍女,道:“你想想办法,打听一下,七小姐是怎么了?” 夜幕深了,阴世师看着女儿和儿子,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是一个忠臣,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沉默良久之后,阴世师站起身来,去了卧室,搜寻了一番之后,捧了一个箱子出来,他在儿女面前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是几件首饰,不算很名贵,却是妻子的遗物和家传之物,他从里面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阴少华,解释着:“这是家传之物,以后留给弟弟。” 又拿出一对镶了宝石的玉镯子,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日后你嫁了人,就充为嫁妆吧!”说着,他叹息一声,他能留给儿女的东西,也就这些了。 阴少华却是扑捉到了什么,她问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阴世师微微沉吟,然后笑了笑,道:“爹是个武将,在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还是早些做出安排。” 阴少华咬紧了嘴唇,她从父亲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端倪,她准备找其他人问问看。 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独孤雁,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她趁着父亲不注意还是偷偷摸摸出了门,骑着一匹棕色小马朝着独孤府跑去。 到了独孤府,报上了来意,下人打开大门,阴少华便直接去找独孤雁。这时,独孤雁正在床榻边发呆。听到下人说阴少华来了,忙擦了擦泪水。 阴少华进来,见独孤雁眼角红红的,心中奇怪,但此时她有着心事,也没有仔细多想,坐在她的身边,便说了起来。 独孤雁哪有心思听她说话,也是嘟嘟囔囔,两人互相说着,前言不搭后语,谁也没有注意在窗外,一个身影扶着,在听着两人说话。独孤雁说了几句,见独孤雁自顾说着,她不由停下,听着独孤雁自言自语。 听了半响,她终于理清楚了来龙去脉,这时,他联系到父亲的话,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父亲要是陪着殿下死守大兴城!怪不得他欲言又止,说话也颠三倒四,让人听不明白,她握紧了拳头,此时她只恨是女儿身,不能帮助父亲。 不过,此时在她脑海中浮现的,还有那个一脸倔强的男子,有时带着冷笑,有时带着坏笑,她有些捉摸不定。 书房内。 独孤怀恩正在踱步,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情报。虽然侍女说的断断续续,多是三言两语,但思考过后,独孤怀恩还是将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 他不由嘿嘿冷笑几声。此时,他对杨侑已经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按照他的猜想,这一次殿下一定又有什么阴谋。这时,他想起了阴世师叮嘱女儿和杨侑的那句话,心中逐渐肯定了。 想到此,他磨墨,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一拉门铃,一个死士出现在他身边,“你想办法,将这封信送给李渊!”独孤武师吩咐着。 “喏!”死士回答着,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房中。 从母亲房中回来,杨侑也不由苦笑连连,这一次,他的确是利用了独孤雁,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初他留着独孤怀恩,就是留一手,为未来打算,毕竟这个人,他将会严密控制,就如同孙猴子一样,逃脱不了他的掌心。 母亲的意思杨侑自然懂,这个时候,他心中也打定了注意,若是事情成功,就纳采、问名,做足婚嫁六礼,将独孤雁迎娶过门,嗯,虽然以杨侑的观点还是小了一些,但这个时候,十三四岁就结婚,是很正常的,有的东西杨侑不能改变,只能适应。 而且,他亏欠她不少,这,算是一种补偿吧。 杨侑回到寝宫,洗漱了一番,刚穿上裘衣,小桂子急急忙忙走过来,低声道:“殿下,一切如殿下所言。” 杨侑点点头,笑道:“继续监视,不要松懈。”想了一想,又道:“你通知独孤武师,让他做几件事,第一,将香格里拉的掌柜给换了,对外就说掌柜有事要办,不得不变卖产业。” “第二,多收买几家产业,无论是青楼还是赌坊都可以,总之行业要分散,多多益善!” “第三,将香格里拉的人打散,让他们改头换面,安插去其他地方,注意,不能让他们知道其他人在那里,嗯,你让武师用阿拉伯数字编一个号码,以后他们联络只能用号码,不能用真名。” 小桂子一一记下,杨侑这时又问道:“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桂子回答着:“殿下,如今天气寒冷,土地格外坚硬,挖掘不易,如今只挖了十来丈的样子。” 杨侑皱了皱眉,道:“这事情要尽快,还要隐蔽,你要用心!” 小桂子应声,退下去办事。杨侑在屋中踱步,他不时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思考着如何完善计划。这大兴城,不管是谁拿下,都要给他们头疼。 司竹园。 此时杨梅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已经能站起来行走。不过,让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早在七八天前,她已经能走路了,只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她苦巴巴的躺在床榻上,极为难受。 这时,夜风呼呼刮着,她不断的回想着傍晚时分的那个消息,心中不由苦笑。 殿下给了她新的命令,要她以后联系少一些,如果不是有大事急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当然,这个消息他并不惊讶,惊讶的是另一个消息,殿下要率兵入巴蜀了,这就等于将她丢在了关中,她有些怀疑自己能否挑起这个重担。 此时,书信已经烧毁,但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已经深深地印入她的脑海之中,她磨着墨汁,手中的毛笔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心中着实犹豫不决。 这封信,到底该不该写?这个要求,殿下会同意吗?恐怕,这个要求,他一定会认为可笑吧? 她有些傻傻的想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子的身影,他那直挺的鼻梁,黑白分明的眸子,时不时划出一道弧线的嘴角,是那样的迷人。 她想了又想,最终,她提起了笔,浓浓的墨汁落在黄纸上。这个要求,殿下他一定会同意的!她写好了书信,将墨汁吹干,封了起来,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块玉佩,夹在了书信里,趁着夜色,她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第127章冬日杂事 冯翊郡,郃阳县。 李建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剑眉之下的双眼,有些疑惑:“爹,孩儿觉得这是杨侑的诡计。” 李世民却摇摇头,道:“大哥,杨侑虽然胜了一仗,但损失也不小,我军仍然有五六万兵马,况且西边还有薛举虎视眈眈,我觉得这一次他是撑不住了,就连他的大臣也有不满了。” 刘文静瞟了一眼李世民,摸了摸胡须,其实这这话出自于他,只不过他认为让李世民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裴寂摇摇头,道:“依我看,这一次恐怕又是杨侑的诡计,谁都知道李仁政是他的人,为何此时偏偏与杨侑对着干?”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瞧了刘文静一眼,道:“杨侑小儿诡计多端,上一次谎称撤兵,但最后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 “以我看来,他这一次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为的就是迷惑我等!”裴寂说着。 柴绍对于深以为然,他点点头,道:“不错,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刘文静瞄了裴寂一眼,依旧没有说话,此时,他隐隐地感到裴寂对他的敌意,所以他只是咳嗽了一声。 李世民十分焦急,道:“爹,这是一个机会,千万不可放弃啊!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李渊听到这话,他目光很冷淡的看着次子,道:“可是若是诡计,又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承受一次失败吗?” 李渊这话,不仅是他的心思,也是李建成、裴寂等人的心思,他们之中,有的人是为了博取高官厚禄而投靠的李渊,如果李渊失败,很有可能他们什么也不剩,所以他们宁愿稳定,保持目前的这种局势,也不愿意冒进。 李渊心中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就……”他正要说着,一个士兵在门外说道:“启禀唐公,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李建成高声问道。 那士兵道:“据说,是独孤家的人。” 独孤家的人?众人皆是疑惑,李渊想了一想,道:“请他进来,带到书房来!” 李渊说着,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诸位请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他目视了李建成一眼,李建成也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书房走去。 两人在书房等了片刻,士兵带了一人过来,那人进来之后,一拱手,道:“独孤潜见过唐公!” 李渊点着头,笑道:“请坐!”此时,他隐隐感到什么,对此人非常客气。 独孤潜坐下,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唐公,这是主人给唐公的信,请过目。” 李建成走上一步,取过信检查了一番,发现火漆完整,这才将书信拆开,匆匆一阅之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将书信递给父亲,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喜悦,道:“爹,你看!” 李渊接过书信一看,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独孤怀恩在书信里,向李渊表达了几个意思,第一,便是他愿意投效李渊,作为李渊的内应;第二,他愿意将手中所有的粮食全部支援李渊,粮食的数目约在十万石,这是他多年的积蓄了。第三,他将杨侑最近的情况说了说,他认为,杨侑的迁都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很有可能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他会随时报告。 这三个消息,让李渊将满脸的晦气一扫而空。他并不怀疑独孤怀恩的诚意,他通过三女李秀宁,知道独孤怀恩的事情,而且以杨侑的性格,独孤怀恩是很难受到重用的。 这时,独孤潜说道:“主人说,在郃阳以南,有一个九道沟,那里藏有两万石粮食,可以先送给唐公。” 李渊呵呵一笑,知道独孤怀恩这是先示好,他李渊也要给一点好处,他点点头,道:“你可带话给怀恩,如果我拿下大兴城,那么我一定封他为弘农王,将这块土地赐给他。” 其实这深层还有一个含义,杨坚的父亲杨忠乃至于几位先祖,都是武川边镇出身,但杨坚立国之后,自称是弘农杨氏之后,因为年代久远,这似乎不可考,无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 但不管是不是,想必独孤怀恩对杨家不满,所以,他李渊便是想利用独孤怀恩之手,除掉杨氏。 独孤潜显然不明白,他心中一喜,当即抱拳,道:“唐公,我这就将消息带给主人。” 看着独孤潜远去,李渊手中拿着信件,犹豫了片刻之后,道:“建成,此事暂时不必声张,务必要保密。至于进兵一事,先暂时压下,容后再议。” 大兴城内。 各部正在忙碌着,杨侑交代的事情都很急,而朝廷人手又不足,所有的人都很忙碌,很多文官都不顾形象的狂奔,尽量节约着时间。李靖、骨仪、崔毗伽几人作为事情的主导人,更是午饭都没有吃。 刚过未时,杨侑领着一群宦官宫女进来,他们或抬着箱子,或拿着盒子,十几人一进来,顿时将原本宽敞的衙门挤满了,一时之间,响声不绝于耳。 李靖擦了一把汗,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有何指示。” 杨侑呵呵一笑,鼓了鼓掌,群臣一下子全都看着他,杨侑道:“诸位辛苦了,孤听说众爱卿忙的连饭都没吃,所以让御膳房做了一些饭菜,大家吃了,休息一会在做事!” 说道这里,杨侑竖起手指,笑道:“孤可不想有人骂我,不体恤下属!好了,都停下手中的活,来吃饭吧!” 群臣一阵欢呼,除了一些没法停下的,都挤了过来,皇家赐饭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的,杨侑呵呵一笑,又大声道:“别乱,排队排队!” 群臣脸上带着喜悦,排着队。饭菜还算丰盛,每人四张烙得金黄的胡饼,里面塞了肉丝,还灌了鸡蛋进去,然后浇满了葱花、姜丝等作料,此外还有一碗小米粥,里面加了肉丝,碎鸡蛋,金黄一片,那热气冒出来,只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了。 李靖看着官员排队领取饭食,杨侑在一旁,笑道:“李爱卿,这是你的。”小桂子捧过一个食盒,李靖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这不好吧?” 杨侑摇摇头,道:“你尽管吃便是,孤自有分寸。” 李靖略微犹豫之后,还是拿过了食盒,里面的食物也没有什么分别,也是四张胡饼、一碗粥。李靖一愣,杨侑却道:“孤还有事要与你商议,爱卿的时间,可不能浪费。” 杨侑也没有吃,于是两人寻了一处地方,一边吃着,一边说话。 杨侑道:“李爱卿,子午谷的栈道,一定要修葺牢固,此事关系重大,若是雪积的太厚,可先洒石灰,然后再用盐,雪就化得快一些,以免延误进度。” 李靖点着头,道:“子午谷虽然不是首选的入蜀之路,但多年来朝廷一直对巴蜀很是重视,对子午谷也有修葺,这几年虽然有乱了些,但栈道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杨侑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道:“修好了栈道,你直接带兵入汉中,屯兵黄金县或是兴势县一带,以防朱粲!” 李靖吃惊道:“殿下,你认为朱粲会攻击汉中吗?” “孤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汉中、巴蜀没有什么,百姓也比较富裕,朱粲已经祸害了南阳、冠军等地,他不会放过汉中!”杨侑说着,他已经吃了两块胡饼,他饭量越来越大了,以前两个胡饼就半饱,此刻却没有感觉。 李靖应着,道:“朱粲此人,为人残暴,专门吃人,的确罪大恶极。臣一定想办法捉住他。” 杨侑想了想,道:“此人狡猾多端,兵马也不少,至少有四五万。只要他不在汉中作乱,你暂且忍他一时,日后,孤自然会灭了他。” 两人又说了几句,杨侑将事情交代完了,胡饼也吃完,他将小米粥喝了,这才站起身来,带着宦官宫女走了。李靖带着百官,继续做着事情。 杨侑让宦官宫女各自回宫,自己带着小桂子等几人,又去骨仪、崔毗伽的地方看了看,两人也是刚吃过饭,见杨侑过来,连声感谢。 杨侑又叮嘱了几句,要众人忙是忙,东西还是要吃的,休息也要足够,每天至少要有三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这样第二天才有足够的精力做事。 日子飞快,两日后李靖带着一万精锐士兵出发,修葺子午谷。杨侑在关注着骨仪、崔毗伽进度的时候,也不断打探着薛举、李渊的消息,由于大雪封路,薛举并没有及时出兵,不过,据说还有另一个原因。 今年冬天大雪虽然来得比较晚,但出人意料地,雪非常大,也更加寒冷,天水、金城等地,大雪压坏了许多民居,牛羊冻死无数,正是因为这样,导致薛举粮食更加紧缺,故此,他不敢轻易出兵。 而李渊那边,杨侑手上的信息更多,目前李渊盘踞郃阳,还得到了不少粮食,军心逐渐恢复,冯翊县、朝邑县依旧掌握在李渊手中,与大隋蒲津关、河东等地犬牙交错,一旦军心恢复,李渊或许会发动一场进攻。 因此,杨侑最为担心的,便是李渊。 蒲津关和河东城虽然有着极大的战略价值,但杨侑既然要将主力撤走,这两个地方便孤立无援,再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杨侑不会将兵力挥霍在这里。 关键是要如何撤走这两个地方的数万隋军,此外还有潼关守将刘纲帐下的五千兵马,必须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不然,就算杨侑利用了独孤雁给独孤怀恩传递了一个假消息,以李渊的智慧,他必然会猜到其中有诈。 大兴城的事情虽然布置得差不多了,但河东城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啊。杨侑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忽然,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就这样办!杨侑一击掌,带着小桂子去寻找裁缝。 第128章大转移 时间转瞬,半个月就一晃而过。 崔毗伽在王行本的协助下,已经将粮食运输出来,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民夫在辛苦的运送粮食,这些民夫的待遇很优厚,除了工钱之外,每一天还有两斗米可以拿,所以他们积极性很高。到了子午谷之后,就不用手推车,而是使用背篓背粮食,比手推车更为方便省力。 杨侑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他清楚,这些粮食他不可能全部运入汉中,所以他宁愿送给百姓,博得一个好名声,再不济也要烧掉,不要说一斗米,就是一粒米,杨侑也不会留给李渊,在他看来,留下了一粒,就是犯罪。 此时,骨仪已经组织了第一批自愿去汉中的百姓,足有三万户,总计十万人之多。这些百姓,每一户不过三四人,比较容易搬迁,他们也害怕薛举杀来,四处烧杀,所以宁愿长途跋涉,背井离乡,去汉中求生。 而且,殿下是一个重信诺之人,他每一次的许诺,都做到了,跟着这样的殿下,会有好日子过。 道路上,百姓们手中推着小车,上面堆满了瓦罐、米粮,其他大的行李,则用马车或是牛车拉着,每三户共用一头畜生,所有的东西已经登记在册,住宿时,也是这三家人一起,划分在一个地盘内,沿途上,还有隋军保护着,不用担心有人趁机抢劫偷盗。 “爹,我们这是去哪儿?”一个穿着厚厚衣裳,脸蛋红润的小女孩,用嫩嫩的声音问着。 “妞妞,你冷吗?”汉子说着,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汉,双手骨节又粗又大,掌心布满了老茧,一张脸上,满是沟壑,虽然是冬天,但他的脸上,却是汗珠直淌,他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巾帕,不时的拿起,擦拭着汗珠。 “我不冷!”女孩子嫩声嫩气的说着。 汉子爱怜的看着女儿,就在半年前,他一家三口,面临饿死的危险,正是在这个时候,殿下开仓放粮,有了粮食,汉子一家终于渡过了难关,随后秋收,殿下不仅不收赋税,还派人帮助百姓,这让汉子对殿下非常的感激。 此时女儿身上的衣裳,还是殿下赏赐的布匹所制,颜色颇为好看,据说布料是蜀锦。他不懂什么蜀锦,只是听别人说,蜀锦挺贵,贵也就算了,你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是身份的象征。 那些玩意,他都不懂,他只知道,殿下救活了他一家人,所以在这个时候,他选择相信殿下,选择了长途跋涉。 在他身边一个高大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女,她见女儿不明白,便解释着:“妞妞,要搬新家了,你高兴吗?” 妞妞扭着头,看着母亲,道:“娘,新家漂亮吗?暖和吗?” “暖和!一定很暖和!”女人笑着,她拿出一个葫芦,扭下盖子,喂了女孩一些水。水有些凉了,女孩巴拉着嘴,:“娘,好凉。” 女子笑了笑,道:“妞妞,一会就要休息了,娘再烧点热水。” 这时,一名隋兵不断地吆喝着:“乡亲们,快走!前面已经准备了饭食,还有热水,再加一把劲!马上就到了!香喷喷的饼子等着呢!” 妞妞着急地动了动,她想要跳下手推车,但个子不高,地面不平,她有些害怕,心中很是焦急,道:“爹,快一些快一些!” 汉子哈哈一笑,道:“妞妞,坐稳了!”他手上用劲,推着手推车快步跟了上去。 在两里外,数十个火灶上,蒸笼正冒着热气,阵阵香气不断传来,一旁,是数十口大锅,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此外还有一些热水,是给百姓们烫脚烫手使用的。 百姓们排着队,按着顺序领取粮食,白白的馒头又大又软,一口咬下去,香甜可口,百姓们吃着馒头,心中对未来,更多了几分期盼。 大兴城,骨仪正在报告着,杨侑不时点着头,骨仪在经过他点拨之后,将事情逐步完善,给予了百姓最好的待遇,这样,去汉中定居的百姓会越来越多。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底,就要过年了。不过说起来,隋唐之际过新年还不是主流,只是有了一个雏形,这是杨侑观察的出来的结论,而带动过年这个风气的,却是如今的大隋皇帝,杨广,后来到了唐朝,才逐渐定了下来,成为一个盛大的节日。 正是有着这样的原因,此时的百姓们并没有怨言,愿意去汉中,还有不少百姓留在大兴城内,观察着局势,犹豫该不该走。 由于天气寒冷,带的东西也不少,第一批百姓在四日后才抵达子午谷口,此时,李靖带领的一万士兵已经将子午谷修葺一新,六百六十里长的栈道,已经修葺了两百五十多里,而汉中方面,也修葺了一百七十多里,余下的那几段,问题不大,很快就能修葺完毕。 此时汉川郡的太守是陈政,此人是益州太守之子,久居汉川郡,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不敢相信,但他还是派出民夫,修葺栈道,只不过速度却慢了很多。 因此百姓们不得不暂停等待,夜晚挤在栈道上,扎起帐篷,抵御寒冷。 足足用了八天的时间,第一批的百姓才走出子午谷,比正常速度多了三四天,但当这个消息传到杨侑耳中的时候,杨侑满意的点点头。只要能让百姓安全迁往汉中,这就是胜利了。 随后,杨侑又组织了第二批百姓。这一次的百姓更多,不止是大兴城,甚至有武功、盩厔、鄠县乃至于华阴、渭南的百姓,足足有五万户,二十多万人,在一月中旬出发,朝着汉中行进。 这得益于第一次的成功迁移,同时也是骨仪不遗余力的大肆宣传,在他的口中,薛举薛仁果,乃至于李渊都是杀人越货的魔王,民众很容易被忽悠,他们选择了相信。 隋军大规模的迁移百姓的行动终于让薛举得知,但此时,除了大雪依旧封山之外,他极度缺粮,向突厥、铁勒人,甚至是吐谷浑换取牛羊?笑话,他们所遭受的灾情更为严重,自己都不够用,会和薛举换吗?那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资! 由于这个原因,薛举只能无奈的看着隋军迁移百姓。 至于李渊,他的心中仍然在疑惑中,他吃过几次亏,被杨侑骗了好几次,以杨侑的性格,他很有可能做出这种看似不可能的行为来引诱人,而且,根据线报,杨侑每日都在大兴城中出现,有时鼓励百姓,有时发放粮食。 更重要的是,据说隋军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万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这让李渊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就在指尖上流逝,一月底,杨侑又组织了第三批百姓入汉中,这一批,包括不少将作监和军器监的官员和能人,同时也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足足有四十万人。 如果着四十万人迁入汉中,那么杨侑前后就已经迁入了七十万人以上,这个数字是巨大的,同时对汉中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么多的百姓涌入,治安的压力必然大增。 二月十日,朱粲兴兵来犯,由于李靖扼守关中要道兴势山,朱粲只能派兵攻打,双方在兴势山下一场大战,隋军损失一千余人,而朱粲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狼狈撤出兴势山。 这一战朱粲被打怕了,他被李靖设计埋伏,大输亏输,自己也受了伤,逃回西城郡休养。此时房陵郡多处县治已经被他屠空,只有西城郡还能勉强养活三军。 他认为这一战是输在天气寒冷,决定开春之后,再夺汉中。 四十万人行军何其困难,汉中太守陈政忙的不可开交,他忙着寻找地方,以便安置百姓,幸好杨侑提前派了李袭誉、尧君素等人,带着数十名官员前来协助,这才勉强将事情办妥。 李袭誉是西城郡安康人,在汉川郡也颇有人脉,他连日走访汉川郡的世家,同时按照杨侑的指示做出许诺,保证这些世家的利益,这才将安置五十万人的地方找到。 李袭誉将事情办好,仅仅过了十日,四十万人的先遣部队就已经赶到,而此时,陈政竟然生了病,他外出奔波,感染了风寒,以至于卧病不起。 就在汉川郡一片忙碌的时候,杨侑在大兴城中,看着人口越来越少的都城,心中感慨万千,自从他穿越之后,就不曾想过放弃大兴城,但这一幕,最后还是发生了。 随着这四十万人的迁出,时间也到了二月中旬,等他们稳定下来,至少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天气已经转暖,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兴城将近四十万人口,扣除了皇宫内的宦官宫女以及官吏、驻军等等,人口约在三十六万人左右,加上其他华阴、渭南等人口大县,总人口约有一百五十万人以上,这一次就迁走了一半的人口,着实不少。 此时的大兴城显得很是空荡,尤其是宫中,大批的宫女和宦官被迁走,只留着了极少数,服侍着杨侑和韦娟。 三月十日,最后一批移民开始动身,这一次,大多是世家,其中以独孤家居多,包括独孤千山、独孤武师等人,韦氏有一部分,其中有一些族内的杰出青年,其他世家也多多少少派出了一些人,跟着大部队迁往汉中。 第129章不是最后一次欺骗 大兴城南门。 一排排的车队朝着南方缓缓开拔,在数十名禁军骁果包围之中的,是一辆颇为平凡的马车,上面并没有特殊的装饰,比起前面的,显得黯淡失色,但这辆马车却是最大的马车,足够容纳十五人以上。 韦娟看着儿子,道:“大郎,你真的不走?” 杨侑看着母亲,笑了笑,道:“娘,等我办完事情,就去汉中。” 韦娟叹息一声,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前几日已经问过了好几次,每次杨侑都只是摇头不肯,说有大事要办,此时,韦娟也只能摇摇头,既然劝不住儿子,那就任他折腾吧。 韦娟正要进车厢,忽然她伸手一指前方,杨侑顺势看去,只见前方一辆马车窗帘落下,随后被紧紧地拽住了,杨侑苦笑一声,他认出那是独孤雁的马车,他知道到了现在,独孤雁还在耍着小孩子的脾气,不肯见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杨侑倒省心了,她就是一个最好的晴雨表,让独孤怀恩误以为自己有什么诡计,从而成功的迷惑了李渊。唉,其他的事,到了汉中再给她解释吧。 独孤雁的马车里,并不只有一个人,除了她之外,还有阴世师的女儿阴少华和幼子阴宏智。阴少华看见独孤雁的摸样,忍不住笑了:“既然那么担心,为什么不出去,向他道别?” 独孤雁嘟了嘟嘴,道:“谁要向他道别?他可坏了。” 对于这一点,阴少华很是赞同。不过,她的心情也非常不好,尽管父亲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在办妥了事情之后,立刻就会和殿下赶往汉中,但阴少华却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分开之后,恐怕再也看不见父亲了。 但是父亲给她一个任务,那就是抚养阴宏智长大成人,作为阴家的唯一血脉,她必须要做到,才能为阴家保存香火。所以,她不得不选择了去汉中。 这时,马夫一声吆喝:“坐稳了!”说着,一挥马鞭,马车晃了几晃,开始平稳地向前驶去。 杨侑看着母亲,道:“娘,一路小心!” 韦娟看着儿子,叫了一声,一个宫女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手中捧着一件红色的衣物,韦娟道:“大郎,这是娘给你缝制的披风。” 杨侑心中一阵感动,他立刻展开红色披风,一名亲兵替杨侑穿上,大小颇为合适。杨侑笑道:“多谢娘。” 一名隋兵骑马奔来,道:“殿下,时辰已到!” “出发!”杨侑说着,韦娟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道:“大郎,一定要平安回来!” 杨侑点点头,“一定!”韦娟钻进车厢,马夫一声吆喝,马车朝着南方行驶而去,杨侑挥着手,向众人告别。独孤雁偷偷的揭开窗帘,看着杨侑使劲的挥着手,她紧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阴宏智奶声奶气的道:“大姐,姐姐哭了!” 阴少华叹息一声,她顺着缝隙,看到了父亲,看到了杨侑,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送走车队,杨侑跨上战马,此时在他身边的心腹官员已经不多,只有阴世师、丘行恭、小桂子等几人,杨侑这时嘿嘿一笑,带着他们以及一百多名禁军士兵,沿着朱雀大街奔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声声作响。 此时的朱雀大街上,人并不多,众人呼啸而过,声势极为惊人。此时,在香格里拉,一个汉子抚着长须,目光热烈的看着朱雀大街上,呼啸而过的骑兵。当骑兵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他叫过店家,结账下楼。 独孤府,一间小屋内,独孤怀恩正焦急的走来走去,族人和家中下人都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一部分不愿意去汉中的族人。独孤怀恩为了应付杨侑,他让人假扮自己,去了汉中。 他并不用担心被识破,这些日子他深居简出,经常对着下人破口大骂,很多族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没有人会来触犯这个霉头。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门外响起独孤潜的声音:“老爷,是我。” “进来吧!”独孤怀恩说着,不等独孤潜说话,他就问道:“事情怎样?” “老爷,殿下的确没有走,刚才还带着一百多人,从朱雀大街回到皇宫!”独孤潜正是在香格里拉的那个汉子。 独孤怀恩眯起了眼睛,“嘿嘿,这个血本下的可真大!”他转身坐下,磨墨写信。 响午时分,在郃阳的李渊便接到了消息,他叫过李建成,与他商议着。 两人根据独孤怀恩的书信,判断出这是杨侑的引诱之计,如果没有错,下一步他可能会主动挑衅,引自己上钩。 就在这时,柴绍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 李渊问道:“嗣昌,你手里是什么?” 柴绍摇摇头,道:“岳丈,小婿也不知。”看着李渊、李建成疑惑的模样,他便解释着,原来他正要出府办事,却看见大门外放着这个盒子,上面还写了一张纸条,说是送给李渊的,他便送了过来。 李渊心中疑惑,此人是谁,送礼物还需要藏头露尾吗? 李建成站起身来,他将盒子打开,顿时愣住了。盒子里,花花绿绿,是一件衣裳,还是用上好的丝绸所做,从做工上来看,出自名家。但李建成刚提起衣裳,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赫然是一件女人的衣裳!李建成刚抖开衣裳,一张信纸飘下,柴绍捡起来,只见上面盖着代王的大印,赫然是杨侑的手笔。 柴绍将信拆开,匆匆一阅,他就变了脸色,道:“岳丈!杨侑小儿如此无礼!” 李渊接过信件,仔细的看着,他连眼皮都不跳一下。杨侑在信中,对李渊进行了侮辱,说他是女人,只会龟缩功,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所以送他一件衣裳,请他笑纳。 李渊看完,将书信叠起来,他站起身,拿起衣裳,看了半响,比划着:“好像还很合身?” 李建成气愤的道:“爹,杨侑小儿,赢了一仗,便如此嚣张!” 李渊这时身体已经养好,又是以前那副沉稳的模样,此时闻言,他呵呵一笑,道:“建成,你也不小了,这点小事,都沉不住气?” “他上次在大兴殿上故意做戏,痛打自己的心腹,无非就是学周瑜,引我上当,这一次,我不会吃亏!”李渊笑着道,因为独孤怀恩提供了大量的粮食,他没有了粮食危机,心情变得开朗多了,思绪也比以前清晰了。 “他将百姓迁入汉中,依我之见,是因为薛举的关系。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他在大兴城留下的,大多是精兵,迁往汉中的,多是百姓。他应该是想要利用……”李渊缓缓的说着。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直奔书房而来,“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寒风卷了进来,吹得衣裳乱舞,信四散飘开。 “爹!隋军已经在撤退了,为什么还不追击?”李世民一进门,就嚷嚷着。 柴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李建成也皱起了眉头,李渊毕竟老了,如今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依旧寒冷,李渊顿时打了一个冷战,连连咳嗽。 李渊一张大手猛地让桌上一怕:“逆子,你要做什么?” 李世民急忙道:“爹,隋军已经撤退,若是趁势追击,说不定有所斩获。要是迟疑不前,被薛举抢了大兴城,那就悔之晚矣!爹,不要再犹豫了!” 李渊勃然大怒,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次子,“逆子,你是要害死我吗?” 李世民顿时一愣,道:“爹,何出此言?” “逆子,你上次射杀兄弟,我还没有找你,你,你……”说着,李渊咳嗽不已。 李建成叹口气,道:“世民,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李世民冷冷的看着大哥,他在大哥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一丝惋惜。他突然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过是比我大了几岁吗?凭什么你是长子就获得比我更多的信任? 这一次,杀入关中,还不是靠我吗?如果没有我,你们还困在河东,束手无策! 他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爹,二弟还小,爹不要生气。” 李渊气呼呼的,他颓然坐下,道:“逆子,逆子!上一次他要杀智云,这一次又想杀我!” 李建成劝着他,轻轻的为李渊敲打着背。 李世民心中恨极了,他怒气冲冲的走出书房,到了院子中,他将披风一把扯下,狠狠的卷成了一团,仍在地上,又吐了一口口水,快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个身影闪了出来,裴寂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想了想,朝着李渊的书房走去。这时,李渊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建成,你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管是谁,有什么身份,都不能私自出战,违者,杀无赦!” 柴绍心中一凛,眼中沉思着什么。 李建成点点头,道:“爹,你放心!” 这时,裴寂走了进来,他拱拱手施礼:“唐公,陇西公,柴总管!” 李渊道:“玄真,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请你参谋参谋!” 裴寂道:“唐公请说。” 几人坐下,李渊这时开口,道:“如今天气转暖,逐渐到了用兵之际,如何拿下大兴城,恐怕是个难事,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裴寂瞟了一眼李建成,笑道:“唐公,薛举已经拿下了扶风郡,大兴城岌岌可危,我认为,应该让他们两方搏杀,然后唐公坐收渔翁之利。” 李渊沉吟着,他并不是不懂这个办法,而是他担心薛举在他之前拿下大兴城。这关键是一个时机的把握,既不能提前,也不能太晚。提前了,他就会陷入其中,空耗兵力,说不准他还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而太晚,薛举拿下了大兴城,以陇西骑兵的精锐,他李渊没有把握能赢。 这时,一个士兵在门外说着:“启禀唐公,河东有急报!” 第130章正统之名〔上〕 江都,又称广陵、扬州,它位于长江中下游,是一片平原,此地是长江河口,是江南江北的交通要道。 经过数月的奔波,李纲终于看见了远处的江都城,心中颇为感慨。由于一路上战乱不断,有的地方有山贼盘踞,李纲不得不绕路而行,因此耽搁了许多时间。 此时,他就要到了江都,心情非常激动,对于皇帝杨广,李纲是又佩服又鄙视。他佩服杨广办事的魄力,建东都、修运河,收集南北朝失散的典籍;击吐谷浑,破林邑,威震四夷八方来贺,这些他都做到了。 大隋在大业五六年的时候,达到了极盛,可是,随着东征高句丽的失败,大隋这艘巨大的战舰已经逐渐偏离了航道,朝着死亡的深渊行去,在这点上,李纲对杨广一而再再而三攻打高句丽非常不理解。 就在李纲幻想的时候,这艘巨大的船靠岸,李纲带着两名身高马大的随从下了船,这两名随从都是禁军侍卫,武功不错。 此时江都已经是东南风,风中带着湿气暖意,处处莺飞草长,人声鼎沸,比起关中,多了几分生气。李纲下了船,走出码头,雇了一辆马车,朝着皇宫行去。 一路上,李纲不断地观察着,江都号称鱼米之乡,但此时百姓之中,仍有不少瘦弱之人,走路摇摇晃晃,似乎营养不良。江都虽然富庶,但要供养杨广数十万禁军士兵,此外还有百官及其家眷,宫女宦官,这个压力不小。 李纲心中叹息着,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皇宫外一百步停下,李纲下了马车,付了车钱。那马夫瞧了一眼李纲,匆匆离去,生恐有人要抓他似得。 李纲信步走了上去,这时,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来将军!”李纲喊道。 那人回过头,正是来护儿,他看见李纲也是一愣,紧接着走过来,笑着道:“文纪,是你?!”来护儿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竟然在此地看见你!”来护儿说着,一拳打在李纲肩头。 李纲皱皱眉,捂着肩头,道:“你还是这般,没有变化。” 来护儿哈哈大笑,看见故人让他开心,他的笑容片刻之后凝固了,他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没有变化,可是有的人,变化却太大了!” 李纲心中猜到一些,正要说话,来护儿又道:“文纪,是陛下召你觐见?” 李纲摇摇头,道:“非也,我是奉代王之命前来!” 来护儿心中一惊,他想起洛阳的情况,道:“莫不是大兴城出了什么问题?” 李纲哈哈一笑,道:“问题倒是有一些,不过,却是好事!” 来护儿惊讶道:“好事?此话怎讲?” 李纲却不回答,朝前走去,来护儿也跟了上去,两人走到皇宫门口,李纲取出信物,递给侍卫,又低声说了几句,便放李纲进去,来护儿心中疑惑,也紧紧跟着。 离宫门外,斜阳西去,杨广目视着远处的大江,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显得热闹非凡。 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自从征伐高句丽失败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第一次征伐高句丽失败,国内民变四起,一开始,他以为他能控制,不过就是一些农民吗?历史已经证明了,这群泥腿子成不了气候,所以他不在乎,很快便发动了第二次征辽东的战役。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出身于弘农的世家贵族杨玄感给予了他致命一击,从此之后,大隋河山,满目苍夷,社稷岌岌可危。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时,他想到的,只有再度攻打高句丽,用一场胜利来威慑国内的那些反贼。 可惜,他又错了。高句丽王请降了,可是只是一种表面的形势,内地里,他还是那么的桀骜不驯,不肯来大隋,不肯来见他。这种态度,让杨广勃然大怒,可惜,这个时候,他发现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发动一次征辽之战了。 士兵、百姓厌战,积存多年的粮食、兵甲也几乎耗尽,大隋的国库已经空虚,再也无力支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此时的杨广,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锐气,没有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此时的他,只有躲进江都的离宫中,学那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仿佛大隋依旧歌舞升平,繁荣强大,还是大业六七年时,最为鼎盛的时期。 可是,即使他装的在深,事实却摆在了眼前。 洛阳是东京,大兴是西京,作为大隋的国都,这两个地方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不可丢也不能丢。大兴城还好一些,关中山河四塞,攻取不易,而洛阳几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使得占据了东郡一带的李密屡屡威胁洛阳。 这个问题让杨广头疼,在他的心中,已经觉得大隋是无药可救了,但是,他内心的自尊和残留的责任感又告诉他,必须要保住洛阳。所以,他前后派出了十几万的兵马支援洛阳。 可是,薛世雄被窦建德在一个有着诡异大雾的早晨击败,使得大隋再度痛失一员名将,而王世充接手洛阳战局之后,面对气势如虎的李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让杨广伤透了心。 轻轻的叹息一声,杨广觉得十分疲惫。这时,一个宦官走了过来,道:“陛下,李纲求见。” “李纲?”杨广有些奇怪,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李纲是谁,他对李纲不是很待见,一个原因是李纲做过杨勇的太子洗马,另一个原因是此人脾气又臭又硬,堪比一块顽石。 宦官说道:“陛下,李纲说是奉代王殿下之命前来。” 在这一瞬间,杨广觉得糟糕透了。越王杨侗派元善达来,是告诉他洛阳被李密围攻,需要派兵解救,那么这一次,代王杨侑派李纲前来,又是大兴城遭到了谁的袭击了吗?!是不是又要求救?如今,他那里还有援兵可以派? 这时,来护儿来到杨广跟前,施礼道:“陛下!” 杨广挥挥手,道:“免礼。” 来护儿瞧着杨广一脸憔悴,心中也是叹息一声,“陛下,刚才我在外面,见到了李纲,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杨广有着木然的点点头,此时他已经很麻木了,点头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 来护儿道:“陛下,据李纲说,李渊造反,已经抵达了关中!” 杨广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会造反,他猛地一挥手,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来护儿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杨广愣住了,李渊造反,这是何等的大事,他来护儿还笑得出来? 这时,来护儿又说道:“陛下,李渊造反,却被代王殿下击败了!” 杨广不可置信看着来护儿,片刻之后,他猛地抓住了来护儿的胸衣,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几乎是吼着,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来护儿只是笑着,道:“陛下,李纲只是给臣说了大概,详细情况臣并不知道。” 杨广慢慢松开了手掌,他慢慢的抬起头,眼中突然迸出了神采,他直起了腰,一挥手:“宣李纲!” “臣李纲见过陛下!”书房内,李纲跪拜在地上。 杨广心急如焚,他亟不可待的道:“爱卿,说说李渊,说说关中情况!” 李纲将杨侑的奏折递了上去,一个宦官接过,杨广仍在一边,道:“李爱卿,你先说说。”忽然,他又想起什么,道:“端一个软墩过来!” 宦官端了一个软墩过来,李纲谢过,坐在软墩上,道:“陛下,李渊在七月起兵,从太原南下,一路上斩杀宋老生,兵锋直抵河东……”李纲缓缓的说着,同时,他还将李秀宁的事情一一说了,当他听到卫玄竟然与李秀宁有所勾结的时候,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想不到卫玄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杨广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啊! 杨广想不到关中形势竟然如此恶劣,他自认为,就算是他年轻的时候,也未必能应付过来,恐怕就算是武皇帝、文皇帝也不一定能行。他紧张的掌心全是汗水,他竖起了耳朵,将李纲的话一字不漏的听着。 当杨广听到杨侑以雷霆手段,引蛇出洞,将卫玄一党尽数剿灭的时候,他忍不住连说了三个“好”。 隐忍,多谋,不动则已,一动则取人性命,灭人满门,顷刻间,将局势全盘挽回,随后,更是大破李渊,取得了主动权。 杨广听得心情激扬,他想不到代王年纪最小,却有这份担当,于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破李秀宁,杀卫玄一党,败李渊,这几件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几乎是无懈可击。 杨广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发泄一些心情,长久以来,尤其是在张须陀战死沙场之后,他听的消息,不是这里危急,就是那里失陷,几乎没有什么好事,此时,代王杨侑的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剂,为杨广注入了一丝活力。 他的眸子越发的有了神采,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李纲,期待着李纲能够告诉他更多,然而李纲却是一摆手,表示这时他已经离开大兴城,南下江都了,其他的事情知道不多,但从种种迹象表明,李渊的失败已经注定了。 第131章正统之名〔下〕 见李纲有些困乏,杨广挥挥手,让宦官带他下去休息。 李纲告辞退出,杨广拿过奏折,打开看着。杨侑的奏折上,说的事情与李纲口中的差不多,但在信中,隐隐约约的,杨广感觉到他在表达着什么。 此时的杨广头脑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晰,他有些没看透杨侑的言下之意,所以一时之间,拿着奏折犹豫不决。杨侑的字体很是新颖,这种字体杨广从未见过,他眯起眼睛打量着。 他一生喜欢南方汉族文化,对字体也有研究,但是从没有见过这种字体,一时之间,他想的痴了,不知不觉沉迷在其中,忘记了原本该想什么该做什么。 这时,一旁的来护儿道:“陛下!” 杨广猛然间醒悟,他笑了一笑,抬起了头。此时他就要五十岁,两鬓已经斑白,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岁月终究在他的身上还是留下了烙印,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时间,最终会夺去一个人的生命,留下的,或是千古流芳,或是遗臭万年,还有一种,则是默默无闻。 杨广又将目光放在了奏折之上,这时,他隐隐的想到了杨侑的用意。 “来爱卿,你说朕百年之后,这大隋的江山由谁来继承?”杨广问道。 来护儿一愣,他想不到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谈太子之事。杨广的儿子不多,长子杨昭早死;次子杨暕又不成器,行为乖张,不堪大任;三儿子杨铭早夭,四儿子赵王杨杲此时才十二岁,比孙子辈的燕王杨倓、越王杨侗、代王杨侑还要小。 元德太子的几个儿子,都很聪明乖巧,也很孝顺,如果是在治世,或许无论是谁,都是一代明君,但在这个时候,天下大乱之际,一个仁慈的人,并不适合生存。 这个例子,可以参考宋襄公。 就像乱世中用重典一样,来护儿认为,此时需要一个强硬的王爷,或是一个强硬的继承人,挺身而出,打造一个铁血大隋,才有可能力挽狂澜。 刚才听了李纲的所言,来护儿觉得,代王杨侑虽然年幼,但却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在关中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一切。想到此,他躬身道:“陛下,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臣认为代王是最好的人选。” “你也认为,代王是最好的人选?”杨广问道,语气很淡。 来护儿一愣,“你也认为?”他心中猜测着,莫非陛下…… 杨广这时,点着头,道:“你先下去吧,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来护儿退了下去,杨广站起身来,慢慢踱出书房,此事,他想起了长子杨昭。如果杨昭还在,那么无疑是接替他的最好人选,他生性仁慈,也有手段,不似次子杨暕那般胡闹。 可惜啊可惜,杨广朝着后宫走去。 一处角落,一个宦官偷偷摸摸走了出去,他匆匆找到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这名宦官名叫张德海,他有一个兄弟叫张德美,是禁军士兵,小他十五岁,是宇文化及的手下。 张德海在两年前就被宇文述收买,宇文述死了之后,他就选择投靠了宇文化及,继续为他卖命。李纲刚进宫,张德海就知道,他躲在一旁,偷听到了李纲的话。 关陇贵族中的元家、宇文家,留在关中的族人竟然被灭了个满门,这个消息令张德海大吃一惊,这是大事,他必须要尽快告诉宇文化及。他偷偷摸摸出了宫,在皇宫外的一家酒楼找到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长着一张马脸,皮肤很白,仿佛吊死鬼一般,他又高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如果实在晚上,和白无常没有什么两样。 但实际上,他武功不错,宇文智及也打不过他,只是他比较低调,一向以放浪公子自居,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深浅。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隐藏的很深。 此时,他正在喝酒。身边是几名心腹。 张德海一上来,宇文化及就看见了他,他知道张德海没事不会找他,他立刻站起身来,将张德海引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以免别人偷听到。 到了一间密室里,张德海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宇文化及听着也变了脸色,关中是他的根基,想不到被代王杨侑如同拔草一样,连根拔了起来,这让宇文化及肉痛不已。杨侑将他的计划给打乱了,日后若是杀了杨广,他将要取何处为根基? 他挥挥手,道:“你先回去,此事除了我之外,不要告诉其他人。” 张德海点点头,匆匆而去。 宇文化及看着张德海离去,他眼中杀机闪现,代王杀了他族人,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但必须要周密策划,才能成事。他知道杨广身边,除了独孤盛和独孤开远之外,还有沈光率领的数百“给使”,装备精良,战斗力非常强悍,如果力夺的话,恐怕不易,也很容易失败。 他慢慢踱步回去,坐下沉思,这时,酒楼下有人大喊着:“快抓住他,别让他逃走了!” 城门郎唐奉义和勋侍杨士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热闹,原来是一个小偷,偷了几个馍馍,不料被摊主发现,于是发生了这一幕。 两人回到坐席上,笑着说着,宇文化及却是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夜已经深了,杨广看着面前的酒食,却是没有食欲,这个反常的表现,让萧后觉得奇怪。萧后比杨广大三岁,此时的她,虽然已经是五十二岁,但脸上的皱纹依旧不多,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已经有了五十多岁。 看着丈夫愁眉不展,萧后劝道:“夫君,这是你最喜欢喝的黄酒,尝一尝吧!”到了江都之后,杨广最大的爱好,就是抱着黄酒一直喝,此时面对黄酒,他无动于衷,反而让萧后觉得不妙。 这时,杨广忽然开口,问道:“梓童,你觉得立代王为皇太孙,如何?” 萧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太了解丈夫了,一向不会听人劝的丈夫,怎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更何况她从来不管那些事儿的。萧后抿着嘴,看着杨广认真的眼神,她也认真了起来:“夫君,你知道臣妾一向不理政事,这些国家大事女人家那懂。” “夫君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也太突然了,总的让臣妾知道一些不是?”萧后又补充。 杨广挥挥手,示意宫女宦官下去,这才认真的,将关中的事情一一说了。 其实这个时候,杨广也明白,什么人可靠什么人不可靠,所以他没有问虞世基,没有问裴矩,没有问封德彝。在这个时候,他还宠信这些人,无非是他们能够拍马溜须,满足杨广的鸵鸟心态罢了。 萧后静静的听着,直到杨广说完,他这才看着杨广,道:“陛下,如果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臣妾一定会支持的!” 杨广也是静静的看着她,萧后的这句陛下,让杨广明白,此时他还是一个皇帝,一个拥有立下皇太孙权利的皇帝,就像他当年力排众议,建东都,挖运河一样。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道:“宣李纲!” 李纲赶来的时候,杨广已经在书房等候,他想不到杨广做出决定竟然这么快,只不过,这个决定是什么?李纲的心中没有底,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猜到杨广想法的人不多,而他李纲显然不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刚进了书房,李纲便吃了一惊。此时的杨广换了一身衣裳,满面的胡须也刮了个干干净净,一双眸子又清又亮。他站在书桌前,等待着李纲的到来。 书桌上,是一个盒子,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杨广看见他进来,立刻亲手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然后,他将那东西一翻,露出了几个血红的大字出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玉玺!这是传国玉玺!让无数人争的头破血流的传国玉玺! 半个时辰后,李纲走出了皇宫,在他的背上,是一块沉甸甸的玉玺。杨广给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快离开江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个恢复了精明的杨广是可怕的,几乎没有人能够瞒住他。 此时他知道一旦有人从关中来,将代王灭了元氏、卫氏、宇文氏的消息传播开来,在禁军之中,会有多么大的影响。所以,他连夜召见李纲,连夜让他出走江都。 李纲带着两个侍卫,骑着良马,拿着杨广的令牌,出了城门,朝着东边奔去。 听到李纲走出城的消息,杨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地上,这时,他仿佛卸下了千斤的担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必须要卸除可能出现的反贼兵权,而这个反贼,最大的可能就是宇文化及。 这个理由必须要足够,不然在这个时刻,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在书房中踱步思考半响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迁都。 他知道宇文化及在江都呆了几年,势力不小。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削弱。 如果宇文化及同意迁都,那么宇文化及在江都的势力必将大打折扣,到时候腾出手来对付他就容易多了。如果他不同意,那么就以抗旨不遵的罪名,将他杀了。 杨广眯起了眼,这个计划应该没有问题。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让沈光守卫皇宫,寸步不离。来护儿则率领水师,将江都团团围住,将宇文化及一网打尽。 不过,大规模的调动必然会引起宇文化及的怀疑,从而将他提前逼反,这事情必须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然而,杨广没有想到,他的计划很快就被打乱了。次日一早,禁军郎将窦贤领着数百人逃走,据说是要回转关中。这个影响非常坏,杨广不得不急忙派出宇文化及、虎贲郎将元礼、麦孟才等将领率兵,将窦贤捉了回来,并吊死在江都城门上,以儆效尤。。 杨广的用意很明显,他是要杀一儆百,避免禁军出现更大的逃亡。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压之下,逃兵越来越多了,逃兵的增多,使得杨广焦头烂额,算计宇文化及一事也不得不放了下来。 这时,黄门侍郎裴矩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让禁军士兵迎娶江都未嫁、丧夫的女子,以稳定军心。 杨广大腿一拍,同意了裴矩的这个建议。而这时,他不知道的是,宇文化及已经展开了第二步计划,死神之手,已经伸向了他。 第132章大兴城守卫战〔上〕 车轮滚滚,这是韦娟、独孤雁一行的第二天。 昨日,大部队经过一天的奔波,离子午谷只有十五里,第二日又经过了一上午的奔波,中午时分,抵达了子午谷谷口。子午谷谷口人声鼎沸,早有骨仪让人准备了吃食,供移民食用。 几名宫女端来食物,韦娟随便吃了一些,她心中担忧儿子。一旁的宫女劝着。韦娟只是摇头。 半个时辰后,大部队再度开拔,进了子午谷之后,道路固然难走,但也预示着,没有了追兵的危险。丘师利的五千兵马驻扎在此地,死死的守住了路口,他们按照杨侑的指示,只许进不许出。 此时杨侑正在大兴城中,听着丘行恭的禀告:“殿下,前晚屈突将军对李孝恭部发动突然袭击,李孝恭部大乱,死伤约有两千余人。” 这些都让杨侑不感兴趣,他问道:“屈突将军是否已经顺利过了潼关?” 丘行恭点着头,道:“殿下,屈突将军已经回合侯将军、潼关守将刘将军,正朝着渭南前进!” 杨侑道了几声好,此时李渊还没有动作,这证明他的计划是成功的。不过,为了继续迷惑李渊,杨侑还有事情要做,很快,他带着丘行恭、阴世师去利人市转了一圈,然后又去香格里拉瞧了瞧。 此时香格里拉已经换了一家店主,与杨侑再无任何关系。在香格里拉,又看见了那个长须的汉子,心中不由微微一笑。这家伙,几乎每一天都会在这里蹲点,也真难为他了。 杨侑微微一笑,既然做戏,那就要做足,他索性将楼层包了,将城中未走的百官,如顾览、韩绍等人,还有一些富户,都请来香格里拉,点上了五六十桌,每桌十七八个小菜,有鸡有鱼,非常丰盛。 独孤怀恩接到消息,此时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感觉到以前都被骗了,他急忙修书一封,传递到郃阳。 傍晚时分,李渊接到独孤怀恩的线报,他急忙召集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次的行动。 刘文静道:“唐公,我认为独孤怀恩说的有道理,这一次杨侑是要真的撤退到巴蜀。” 李渊沉默着,当初是他压制住了一些内部意见,按兵不动,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承认错误,不然威信何在?他正沉吟间,裴寂却摇摇头,道:“唐公,以我之见,这一次还需要谨慎,隋军目前仍有一万大军不见踪影,着实可疑。而且杨侑还在大兴城,难保不是他的诡计。” 李渊听了,脸上露出笑意,正要说话,李世民一脸焦急,道:“爹,机不可失,机不可失啊!” 李渊淡淡的看着次子,虽然没有发火,但李建成、裴寂等人却感觉到了李渊心中的愤怒。李渊沉吟半响,道:“从前夜开始,河东城的隋军就在猛攻李孝恭大营,攻势很猛。恐怕今夜,也会有一场大战。” 裴寂知道李渊心思,他当即接口道:“唐公,这一定是隋军的引诱之计。目的在于引出我军,中途截杀。” 刘文静没有吭声,只是抬起头,不屑地哼了哼,用鼻孔看着裴寂。裴寂目光阴冷,刘文静的这个表现,比直接反驳他还要难受。他眼中迸出一丝杀机,这时,他想起那日战场上,刘文静的言语,他冷笑一声,心想小样,老夫早晚收拾你。 李渊被杨侑算计几次,此时心中有了阴影,不会轻举妄动。此时他召开这个会议,不过是稳定军心罢了。此时裴寂的话他觉得很对胃口,他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等等看,静观其变!” 众人退了下去,李世民磨磨蹭蹭,留在了最后,直到众人退出,李世民一转身,猛地跪在了地上,道:“爹,这是隋军的瞒天过海之计,切切不可上当啊!” 李建成不满的皱皱眉,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李世民焦急的道:“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爹,要抓住机会啊,不然追悔莫及!” 李渊狠狠一甩手,道:“还不退下!”他见李世民仍然跪着,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房间。 李建成叹口气,也走了出去。李世民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哭了出来,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忽然,他大步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李建成急忙闯进李渊的房中,道:“爹,世民带着一万兵马,杀奔大兴城而去了!” 李渊拂袖而起,怒骂道:“这个逆子!”他在房中踱步,世民带走了一万兵马,若是有失,这个失败他再也承受不起。无奈之下,他对着李建成道:“建成,你带五千人,务必要照应好世民!” “再派人通知李琛,让他接应世民,爹随后带兵就到!”这时,李渊显示出果断的一面。 扶风郡。 薛举看着满目苍夷的雍县,脸上带着苦笑。这就是他的儿子做的好事。他一直想不明白,薛仁果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礼贤下士,恭敬有礼,这才得到了诸如郝瑗、禇亮这些读书人的帮助。 占领扶风已经有了数月,但在太子的治理下,雍县蒸蒸日下(不是用错成语),百姓越来越少,与别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薛举颇为无奈。 由于隋军的封锁,薛举在半个月前,才得到隋军南撤的消息,可惜自从去年下半年以来,他的势力虽然在急速的扩大,但与之相应的,消耗也在扩大,就算薛举是金城的一方豪富,也吃不消数十万大军的消耗。 大雪之后,他所辖的地区,牛羊冻死不少,形势更加危险,好不容易等到开春,粮食却不足,使他无力东进。他这一次来到雍县,是想要视察前线,同时,他准备迁移百姓到这里,准备春耕,并将扶风郡定为东都,作为一个前沿基地,以便进一步夺取大兴城,彻底占领关中。 雍县的情况让他很不满意,此时,他开始觉得郝瑗说的没有错,或许让次子做太子,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但长子脾气暴躁,这事儿需要慢慢来。 这时,郝瑗快步走了上来,施礼道:“陛下。” “郝爱卿,何故如此匆忙?”薛举问道。 郝瑗正色道:“陛下,据消息称,隋军最后一批百姓已经进入子午谷。以臣之见,不能再等了。” 薛举也明白,不过他仍然担心粮食问题,这时,郝瑗劝道:“陛下,大兴城中应该还有不少粮食,只要能拿下大兴城,足以满足三军需求。” 薛举踱步思考半响,他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先让太子率领五千铁骑东进,朕大军随后就到。” 又是一天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阴世师就接到了报告,城外出现了唐军,足足三万多人。 这一支唐军由李世民、李建成和李琛三支兵马组成,其中李世民一万,李建成五千,李琛则有一万五千人。 昨夜,由于李世民进兵速度很快,李建成直到万年县才追上他,而经过一夜的观察,李建成也同意了李世民的看法,于是他决定快速进兵,拿下大兴城,因为根据消息,杨侑还在城中,若是能擒获他,意义堪比夺下大兴城。 三万兵马将大兴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就在李建成、李世民的目光中,先是阴世师出现在城头,随后,那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代王杨侑出现了。 他,代王杨侑,果然还在城中!还在城中!李建成能够清晰的看到,代王的脸上满是震惊满是不可置信。想必,他也没有想到唐军能来的这么快吧?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得意之色,他环视了一眼殷开山、刘弘基几人,目光充满了自信。这一次,多亏了他!这时,他就看见城头上的杨侑脸色苍白,一副吃惊的摸样。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大哥,若不是我来的及时,恐怕他就要逃掉了!” 李建成目视着他,微笑点头,道:“世民,这一次爹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李世民深以为然。 这时城头上的杨侑猛地喷出了一口血,几乎要从城头上摔了下来,阴世师忙扶着他,杨侑这才勉强站定。 李世民看到这个情况,更是哈哈大笑,心中畅快非常,他从背上取下弓箭,瞄准杨侑,“嗖”的就是一箭。这一箭射去,速度很快,杨侑措不及防,正中胸膛。 城头上又是一片慌乱,李世民哈哈大笑。 这时,李建成却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那里有问题。阴世师退了下去,将杨侑护送回皇宫。城头上的隋军张弓搭箭,随时抵抗唐军的攻城。不过李建成没有贸然进攻。 响午时分,李渊抵达大兴城,他是接到李建成的报告之后,轻骑赶来,他听到李建成、李世民的汇报之后,心中同样有着疑惑。这个疑惑,是他认为杨侑狡猾,按道理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轻易攻城,而是将唐军分成了数支,驻扎在大兴城各门,将大兴城牢牢包围,封死隋军突围之路。只要杨侑还在城中,李渊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在东,李渊派李瑗领兵一万,偕同何潘仁、李仲文,去夺华阴县,准备将永丰仓纳入势力范围。盛彦师带五千人,去夺潼关,掌握进攻中原的通道。 在西,李渊让三娘李秀宁、柴绍赶往鄠县、武功等地,招揽旧部,进一步扩大势力。 此时春暖花开,树木茂盛,李渊派出士兵四处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为攻打大兴城做着周详的准备。 第133章大兴城守卫战〔中〕 又是一天黑了下来,越往南边,天气越加暖和,树林也显得绿荫。 据当地人说,就算是在冬天,就算下着大雪,这些树木仍然不会落叶,一样的绿绿葱葱,这让独孤雁大为惊讶。她时不时的拉着阴少华,四处游玩。 此时已经是三月中旬,韦娟一行已经抵达汉川郡郡治南郑。汉川郡太守陈政已经养好了身子,他忙前忙后,将府邸腾了出来,用来安置韦娟、独孤雁等人,一时间,陈府热闹非凡。 陈政善于溜须拍马,他还准备了许多美食,让众人吃了个满嘴流油,对他赞不绝口。他听到众人还要继续向南,赶往益州,他不住劝慰,说汉中美食不少,他愿做东,让众人一一品尝。 同时,他还指出,殿下没有来到汉中,不如在此等候,等杨侑来了之后,再一同赶往益州。 韦娟思儿心切,考虑考虑也就答应了,不过她心系儿子,倒没有多少胃口。倒是独孤雁和阴少华,毕竟年纪还小,又是两个吃货,每日带着几名侍卫,流连在南郑县城各处,猛吃不已,数日下来,竟然胖了一圈。 此时,她们浑然不知,大兴城已经被牢牢围困,纵然是飞鸟,也插翅难飞了。 杨侑被射中了一箭之后,一直卧病不起,每日都是阴世师巡视城头,鼓励士兵,三月十七日,西秦帝薛举的先锋部队五千骑兵抵达盩厔,与李秀宁的新军发生战斗,李秀宁依靠城墙,令薛仁果素手无策,他的骑兵虽然猛,但论攻城,远不如步兵了。 不久,李渊接到消息,对于薛举的东进,他深深担忧,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会议上,众人纷纷发言,有人说与薛举硬拼,有人说与他妥协,互惠互利。 这些说法都不符合李渊的想法,在他心中,大兴城才是第一位的,与薛举硬拼胜算不高,而且就算赢了,他损失也不小,最后只会便宜了杨侑。 这时,刘文静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联络突厥,联络李轨,让他们从后方攻击薛举,这样,薛举后方失火,必然会撤兵,唐军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容攻城了。 李渊对这个主意很是满意,他当即让刘文静带足了钱帛,表示只要突厥出兵,他可以奉出更多的钱帛,也可以向突厥称臣,突厥、唐军打下来的地盘,人口、财富都属于突厥,他李渊只要土地即可。 李世民的心中颇为无奈,他一直认为突厥人是外族,泱泱中华为何要向突厥称臣?但他此时已经学乖了,他知道上次那一箭,引起了父亲的怀疑,所以自从那之后,父亲对他很有戒心,包括上一次他急着要出兵,一时情急,闯了进去,被父亲责骂不孝。 所以在更多的时候,他变得更加的沉默,往日那个激情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深沉、多疑,对很多人,他都有着深深的不信任之感。 而在此时的大兴城中,阴世师忧心忡忡。杨侑受伤,军心受到了打击,他并不怕死,不然也不会留下来。但是李渊来得太快,一旦他不能拖住李渊的步伐,让李渊攻入了大兴城,这将是一个毁灭性的的打击。 此时他不知道百姓迁入汉中,是否已经安置妥当,是否已经稳定。毕竟这么多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涌入汉中,这中压力是巨大的,一旦措施不当,就会出现乱民,出现盗贼,那么汉中的局势会变得更加糟糕,比关中还要糟糕。 所以,阴世师必须要尽量的拖延时间,然而,他低估了李渊的决心,刘文静匆匆赶往突厥,安兴贵则去了大凉劝说李轨,对付薛举。 时间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西秦军在关中四处掠夺,李渊奉行闭门不战的政策,使得薛举无功而返,不久,突厥骑兵出现在西秦军边界,李轨也屯兵南方,薛举接到消息,心中大惊,只能撤兵回到天水。 此时的南迁的百姓已经逐步稳定下来,在李袭誉和陈政的努力下,大部分百姓安置在汉中各郡各县,余下的部分,分散在清化郡、通川郡、义城郡和巴西郡等地,至于西城郡目前被朱粲掌握,必须要先将其驱除,才能安置百姓。 这一日的中午,几名禁军士兵来到了陈府,为首的是侯君集,身后是他的亲兵。侯君集在十天前,已经穿过了子午谷,他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前去兴势山一带考察形势。 汉中位于秦岭南端,由于褒斜道、子午谷、傥骆道都是穿越秦岭而来,因此地势十分险要,为了防止唐军和西秦军杀入汉中,必须要在汉中屯兵,同时也是为日后出兵关中打下基础。 侯君集经过考察,他发现位于兴势县(今陕西洋县一带)以北的兴势山,夹杂在灙水河与酉水河之间,是非常好的用兵之地,由于兴势山北高南矮,不仅卡住了傥骆道的南端,也将子午谷出口藏在其中,拥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 侯君集先是去拜见了韦娟,禀告了一些事情,然后告诉韦娟,殿下给他的命令,是要他护送韦娟、独孤雁等人入蜀。韦娟心中虽然忧虑,但还是同意了,她决定告诉陈政之后,就听从儿子的安排,赶往巴蜀。 侯君集退了下去,他带的几名亲兵,就住在了陈府。 夜色渐渐深了,陈政不安的在书房中踱步。陈政四十多岁,他与父亲陈茂经营巴蜀、汉中多年,又因为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所以拥有极好的人脉,在当地很有威望。 他虽然协助李袭誉安排好了一切,但就内心而言,他是很不开心的,大量的百姓涌入汉中,意味着每一户的农田减少,甚至会损害以他为首的富户的利益。 虽然李袭誉用重金购买,并且减免了赋税,但这样的事情有了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他在汉川郡日久,已经和汉川郡息息相关。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父亲的话,决定再拖一拖,哪怕是一天,那也是好的。 三月二十五日,薛举撤兵之后,李渊再也忍耐不住,此时攻城器械也已制造完毕,云梯、冲车等应有尽有,连临车也造了四五辆。这几辆临车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制成,比大兴城的城墙还要高,里面可以隐藏士兵,如弓弩手,可以利用高度射击城墙上的隋军,也可以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垛墙),如果建造的足够大,还可以放置石炮等重武器,打击敌军。 可以看得出,这一次李渊势在必得,此时由于河东城的屈突通已经撤出,李渊将李孝恭的兵力移到大兴城,兵力总计达到了五万余人,他从四面攻城,声势极大。 李建成攻打东面,李世民攻打南面,李孝恭、李神通分别攻打西边和北方,其中柴绍亲自率兵,猛攻皇城重地玄武门。 此时杨侑伤势未好,除了在李渊发动攻击的第一日亲临城墙,激励隋军之外,其他几日没有出现,似乎这一次的伤很重。阴世师连日在城头巡视,亲自督战,双方你来我往,拼命厮杀,不过半日,城墙下就死尸累累,堆积得足有半人高了。 唐军仅仅在第一日,就战死了三千余人,重伤、轻伤无算,这个结果李渊还能接受,只要能拿下大兴城,都是划算的。 大兴城内,一名亲兵正在为阴世师包裹着伤口,在白日的激战中,他被流矢射中,恰好射中血管,血流如注,失血太多,使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这时,一个士兵走上前来,道:“将军,杀吗?” 阴世师略略犹豫,随即决然道:“杀,一个不留!” 阴世师说的是顾览、韩绍等人,这些人没有随着大部队南迁,杨侑表面上没有说什么,暗地里,却对这些人非常警惕,在李渊围城之后,他立刻将这些人抓了起来,关在一间屋子里。 他这一声令下,亲兵立刻应着,走了出去。 就在此时,独孤府上。 随着一声铃响,独孤潜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看着独孤怀恩,道:“主人。” 独孤怀恩笑了笑,道:“唐军已经攻城了,正是我出力的时候了!” 他冷笑一声,拿出一封书信,道:“你将这封书信带给李渊,他知道会怎么做。” 独孤潜点点头,身子隐没在黑暗中。 城外,李渊正在踱步,他也正在等待着独孤怀恩的消息,只不过他围城这么多天,按道理独孤怀恩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为什么还不来联系自己?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只要独孤怀恩想办法打开城门,唐军就能杀进城中,迅速控制局势,如此一来,局势就定了,也能捉住杨侑,一扫原先兵败的耻辱。 春风吹拂,带着阵阵暖意,李建成在他身边,他看出了父亲的忧虑,劝慰着,道:“爹,大兴城虽然又高又大,但今日一战,并不是没有登上墙头的可能,只要明天……” 他正说着话,突然,前方出现一个黑影,渐渐走近。李建成见那人不吭声,喝道:“谁?!” 那人一躬身,说道:“小人独孤潜见过唐公。” 李渊精神一振,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独孤潜取出书信,道:“主人说唐公一观,心中自然有数。” 李建成接过,将书信取出,递给李渊。李渊就着火光一看,顿时喜上眉梢,道:“你可回去告诉怀恩,明日依计而行!” 第134章大兴城守卫战〔下〕 又是夕阳时,站在城头上的阴世师一脸的凝重。 唐军如同吃了春药一般,打鸡血一般凶猛,让阴世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白天里尽管唐军付出了更多的伤亡,但隋军的损失也足足五百人,在守城战中,这种伤亡是巨大的。 夜幕降临之后,唐军终于停止了攻势,三三两两回到营中,生火造饭。阴世师赶到了皇宫,在东宫的住所,有两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在伺候着杨侑。 经过几天的调养,杨侑的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不过,他的目光散乱,脸上也带着惊恐的表情。 阴世师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杨侑第一天就受伤,影响了士气,阴世师觉得还能多守几天。但殿下被李世民一箭射中,使得军心大溃,城墙几度易手,要不是阴世师亲自率兵反击,更用金钱鼓励士气,恐怕军心早就崩溃了。 此时,他看着杨侑,心中沉思着,他决定将一部分士兵撤回皇宫,守住最后一道同时也是最为坚固的防线。白日里,柴绍围攻玄武门很急,他仿佛一只饿狼,差点将玄武门直接撕碎。 吩咐完了事情,杨侑睡下,阴世师又看着两个美貌的宫女,问道:“假如城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两名宫女正是张莹莹和尹春花,两人听到阴世师询问,点点头,道:“将军,奴家明白。” 阴世师笑道:“明白就好,你们要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殿下掌握,一旦图谋不轨,你俩的父亲,随时小命不保。” 两人点着头,道:“将军放心,此事决不敢忘!”张莹莹、尹春花都是孝女,更何况杨侑给了他们足够心动的条件,傻子才会拒绝。 阴世师叹息一声,他站起身来,想着时日不多,不由有些担心起女儿来。女儿有些任性,做事不拘小节,有时候大大咧咧的,像一个男子,如今没有了自己的照顾,谁知道以后会惹出什么事出来? 此时,阴世师并不知道,他的女儿会有怎样的成就,更不知道他的女儿会嫁给什么人,是否能够幸福。 汉川郡的三月底,显得春意盎然,作为杨侑日后收复关中的桥头堡,需要格外重视。此时恰逢韦娟偶感风寒,便停留在汉川郡养病,借着这个机会,李靖、侯君集等人分别在各郡巡视,视察春耕的情况。 由于南郑被秦岭和米仓山横贯东西,造成汉中地势南北高,中间低,呈阶梯状分布,所以南郑的良田集中在汉江、西流河等流域两岸及中部的平原地带,因此侯君集首先在这一带巡视。 此时农田里一阵忙碌,侯君集带着几名亲兵,在田间巡视着,不停的问着百姓。 一个下巴长着胡须,面相却极为年轻的少年,他笑呵呵的问着一个老汉:“老人家,能忙得过来吗?” 老汉摇摇头,道:“哎,如今男丁太少,家里的地耕不过来。” 隋末汉中、巴蜀并不多,竟然还缺少男丁?少年心中惊讶,这时老汉解释着,才让众人明白了其中原委。原来大隋征辽,汉中也出了不少力,不少男丁应征入伍,但一入高丽,很多人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战死还是被俘了。 那少年沉吟着,他背着手在田间踱步,这时,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士兵给少年说着什么,少年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 少年又蹲在地上,看着地上刚刚翻新的硬土,他伸手拿过一块,放在掌心上,又轻轻地捏着,泥土很硬,需要花费一定力气才能将泥土捏碎。少年看了看,摇摇头,问道:“这是几等田?能产多少粮食?” 老汉道:“这是中等田,能产一百五六十斤。” 少年摇摇头,一般中等田能产两百斤左右,而汉中只能产一百五六,证明这里的粮食产量,比别处要低。少年度蹲下身子,看了看犁沟,他发现犁沟只有一根半手指深,他将泥土搬开了一些,这才发现地下的泥土更软一些,似乎土质更好。 如果犁地能够深一些,或许产量会提高,此外,现有的肥料也可以改良,少年心中想着,粮食产量或许能提高到两百以上。 少年转过头,又问着老汉。老汉叹息一声,他将犁拿过来,解释了一番。原来是一架直辕长辕犁,这种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高,而且犁铧只是一片薄薄的铁皮,也就是说,用这样的犁,不能插得更深,翻土、松土的效果不佳。 而且,少年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犁镜。犁镜在西汉中期已经广泛使用,不过这种技术性的东西被工匠密不外传,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没有犁镜的犁出现,让少年不禁摇摇头。 少年叫过一个汉子,这个汉子是将作监的官员,听到少年吩咐,他走了过来,恭敬的听着。他的表情让老汉有些不解,不是那个黑脸的健壮大汉才是头吗? 少年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在地上画着,不时的说着什么,那名官员不时点头,不时询问,少年却是微笑着解释。这让老汉更加不解,他从少年时不时传过来的声音,判断出少年好像做过农活,对农具也了解颇深。 官员听完少年的话,道:“打造并不难,关键是在于缺铁。” 少年一愣,明白官员所说的问题,如果要大规模的打造,并且犁镜也使用铁的话,消耗量还是很大的。汉中倒是产铁,但是与巴蜀一样,是多种伴生矿,提炼不易。 而此时后世的攀枝花,还是荒山野岭,更不用说更南方的地区了。这个时候,少年想起了扬州珠崖郡(海南岛),在那里,有极为优质的铁矿,日后一定要开采出来。 少年站起身来,想了半响,还是下定了决心,道:“想办法,至少要打出五千套出来,谁敢不配合,你叫他来找我!”此时正是春耕时节,必须要抓紧时间,不然会影响极大的粮食产量,也就影响日后的计划。 官员应着,这时少年又向前走去,浑然没有注意天色已经黑了。 大兴城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时不时的,一些士兵在街道上巡逻,搜查着可疑人物。 突然,从独孤府中,走出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偷偷摸摸,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在他们出了大约半里远之后,独孤府中,又有十几人分批走了出来,然后警惕地朝着城门口走去,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足有十七波,人数总计约莫三百人。 这群人很了解隋军的行军路线,他们一路上顺利的避开了隋军的巡哨,逐渐接近了南门。 这时,一名打更的更夫手中拎着铜锣,不时的敲着:“咚——咚!咚!咚!”声音一慢三快,已经是丑时了。凌晨时分,正是人正困乏的时候,多处的隋军不时打着哈欠,三三两两来回巡逻。 黑衣人中有一人探出头,仔细的观察着,他看到城墙上的士兵将目光放在了城外,忍不住咧嘴一笑,他挥挥手,黑衣人矮着身子,朝着城门口处狂奔。 当隋军士兵转过头,他们立刻伏下不动,等到隋军再度回身,他们又站起身来,朝着城门处跑去。 这群人小心翼翼,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城门下,还有数十人埋伏在两旁,随时截杀赶来的隋兵。 城外,李建成、李世民两人正在数百步外,紧紧地盯着前方,等待着信息。此时快要五更,接近寅时了,李建成紧紧的盯着前方,心中若有所思。李世民有些不安的走来走去,他已经等得很不耐烦,恨不得立刻杀入城中。 突然,城门口大火燃起,很快,传来了厮杀声,李世民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带着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冲杀而去。隋军突然遇袭,一时之间,措不及防,被黑衣人占了上风。 紧急的锣声敲响,听到声音的隋军纷纷赶来,他们点亮火把,仗着优势兵力,开始围攻黑衣人。 然而这时唐军赶来,他们搭起了云梯,纷纷爬上城墙,与此同时,部分唐军配合着黑衣人打开了城门,杀入城中。数十名唐军杀入城中,与隋军在南门形成了相持。 阴世师接到报告,他立刻率领亲兵,赶往南门,然而此时唐军大势已成,李世民带着数十人在人群之中砍杀,他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正朝着北方杀奔而去。此时李世民已经杀了七八人,身上全是鲜血,铠甲已经染红,但他仍在奋力厮杀,想要将这些日子的闷气全部发泄出来。 阴世师皱皱眉,这时,其他各门也响起了喊杀声,并且在顷刻间,东门和西门都亮起了火把,他心中大吃一惊,此时他才知道,这是有内应。 他心中疑惑,他已经将顾览、韩绍等人杀了,这些内应是从哪里出来的?但他此时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朝着皇城奔去,准备利用皇城高大的城墙继续抵抗。 随着唐军占领各门,他们渐渐占据了优势,逐步将隋军分割包围,形成了歼灭的态势,一些隋兵选择了投降,一些还在继续抵抗,但已经没有了什么作用,隋军大势已去,天色刚亮的时候,唐军已经占领了除皇城在外的大兴城,下一步,就是要剑指皇城,捉拿杨侑了。 第135章杨侑之死〔上〕 早晨的天气还有些凉,李渊在大帐内心急火燎地踱步,脚步声一刻不停的响着。 尽管有着独孤怀恩的帮助,但在没有拿下大兴城之前,李渊还是总觉得不放心,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就在他焦急的时候,李秀宁热了一壶温热的酪浆,端了进来,道:“爹,喝点东西,暖暖身子。”早晨露水寒重,喝点热酪浆,身体会暖很多。 李秀宁说着,将盘子放在案几上,拿出一个碗,将酪浆倒进去。李渊也觉得有些口渴,他一屁股坐下,端起碗,凑到嘴边,略略犹豫,又放了下来,叹息着,道:“三娘,你说建成能拿下大兴城吗?” 李秀宁笑了笑,她能理解父亲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其实她也非常紧张,睡不着。不过为了安慰父亲,她柔声道:“爹,既然有独孤怀恩帮助,拿下大兴城不是难事!” 李渊点点头,端起酪浆正要喝,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匆匆而来,在门外站定,说道:“启禀唐公,有军情禀告!” 李渊有些激动的站起身,一时手滑,酪浆倾倒,洒了一地,更有不少弄湿了衣裳,一片白色。他却顾不得,他不等那名士兵进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道:“如何?” 士兵一抱拳道:“唐公,陇西公已经拿下大兴城,目前正在围攻皇城!” 李渊兴奋得双掌一击,连声道:“好,好,做得好!”他踱了两步,又道:“三娘,陪爹去城中看看!” 李秀宁皱皱眉,道:“爹,城中还没有平定,恐怕还有贼人,不安全。” 根据消息杨侑还在城中,这一次他作茧自缚,终于要被抓住了,这一次要将他千刀万剐,为三娘报仇!为女婿报仇!想到此,李渊再也按捺不住,道:“爹自有天命,岂是杨侑小儿所能伤的?” 皇城外,唐军正在猛攻城池,由于阴世师将最为精锐最为忠诚的部队部署在皇城之内,同时也因为皇城的构造使得隋军防守起来,比大兴城更为容易,唐军就算兵力占优,也一时拿不下皇城。 柴绍还在继续猛攻玄武门,但他遭到隋军巨石的轰击,巨石砸下,至少有四五人受伤。短短的一炷香功夫,就伤亡近百人,这使得唐军气势受到严重的打击,一时之间,他也素手无策。 而在朱雀大门,李世民骑在战马之上,心中思索着如何拿下皇城,不知不觉,他渐渐靠近了皇城。 此时,皇城上,阴世师正在亲自督军,他不停的大喊着,声音已经嘶哑,而在一旁,却是代王杨侑,只见他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绷带,似乎那一箭的伤势还没有好。 李世民猛地眯起了眼睛,他死死的看着杨侑,眼中射出了愤怒的光芒。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李世民已经将杨侑杀死七八次了。 杨侑不断的咳嗽着,阴世师的眼中充满了焦急,他扶起杨侑,道:“殿下,唐军已经杀到了这里,三军士气需要你鼓舞,皇城才能守住!” 他目视着杨侑,眼中闪动着光彩,还有一丝期盼。 杨侑站直了身子,他声音有些嘶哑而颤抖:“将士们,为了大隋而战!孤在此许诺,只要能杀退唐军,所有士兵一律官升四级,赏金百两!”杨侑的声音不大,但士兵们听了,心中都是一震,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极度危险,但殿下之心,他们都知,士为知己者死,他们拼死也要守住皇城,保护殿下。 士兵们传递着消息,人人振奋,拼命厮杀,唐军猛攻了两个时辰,皇城依旧屹立不倒。 皇城外五百步,李渊已经赶到,此时他站在一处高台上,目视着皇城的战况,他知道皇城的坚固,若是隋军一心死守,恐怕一时之间,还拿不下皇城。 裴寂、唐俭等人在他的身边,不时的点评着。 “唐公,隋军只剩下了皇城,就算不攻打,数日过后,皇城内粮食必然不足,届时将不战而下!”裴寂劝慰着。 唐俭则是呵呵一笑,道:“玄真,以我之见,今日就能拿下皇城。” 裴寂摇摇头,他有些不相信唐俭的话,毕竟从现在的势头上来看,是不可能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李世民在皇城两百步外,他冷冷的看着唐军前赴后继的厮杀,心中想着计划。这时,一个士兵走上前来,低声说着什么,李世民心中一喜,他跳下战马,道:“带我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处走去,两人绕过几栋民居,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那名士兵敲敲门,一个布衣少年打开了门,少年大量了一番李世民,道:“小人尹羽翼见过敦煌公。” 李世民不觉皱眉,他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尹羽翼忽然笑了,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打开一看,只见册子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他不觉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一些数字而已。”尹羽翼回答。 “数字?不曾见过!”李世民死死的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何人?” 尹羽翼笑了,他看了李世民一眼,道:“我是代王殿下,锦衣卫中的一名小卒!” “锵!”李世民闻言,猛地拔出了横刀,他冷笑一声,道:“你要试一试我手中横刀可利吗?” 带李世民前来的那名士兵身子猛地哆嗦,他是听这少年说有事情禀告,又见这少年年轻,那里想到竟然是大隋的人?如果敦煌公有危险,他还有小命在吗? 尹羽翼却笑了,面对横刀,他显示出与年龄不符合的冷静,他慢慢的摇摇头,道:“我曾听人说,敦煌公虽然年轻,却有识人之明,想不到今日一见,浪得虚名,浪得虚名啊!” 李世民脸色一变,喝道:“你不想活了吗?” 尹羽翼哈哈大笑,嘲笑声让李世民忍不住就要一刀劈出,他涨红着脸,看着肆无忌惮的尹羽翼,听着越来越大的笑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一刀劈出,用足了十分力气。风声咋响,他以为这一刀劈下,这个正在大笑的少年一定血溅当场,然而,只顾着大笑的的尹羽翼仿佛后脑勺有眼睛一般,灵巧的躲开了李世民的攻击。 李世民心中更加愤怒,他又要一刀劈出,尹羽翼却停下了下来,道:“敦煌公,我这有一份天大的功劳,你要不取,我就送给陇西公了。” 李世民停住了脚步,他定定的看着少年,问道:“你为什么背叛杨侑?” 尹羽翼叹口气,道:“因为兄弟。” “兄弟?”李世民更加疑惑。 尹羽翼摇摇头,道:“以前我有一个兄弟,他与我相依为命,可是因为受不了训练,被一刀杀了。从那个时候,我就不断告诉自己,只有不断变强,才能不任人宰割。”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那名士兵下去,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投效我?” 尹羽翼笑了笑,道:“若是唐公称帝,陇西公便是太子,作为日后帝国的继承人,他未必能够瞧上我这种无名小卒,而敦煌公则不同。” 李世民的眼中迸射出一丝精彩,这个人,这句话,含义太深了!他又忍不住将手放在了横刀之上, 尹羽翼却笑道:“敦煌公,莫非你是一个甘于平庸,甘于寂寞的人吗?如果是这样,你尽管一刀砍来,我若皱眉,那就不是一条好汉!” 李世民心中一动,他将横刀换入刀鞘,问道:“你想得到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此时虽然没有这个说法,但这个道理,李世民懂。 尹羽翼竖起了手指:“他日敦煌公登基为帝,赐我良田,保我子孙永世平安,那就足矣!” 李世民心中惊讶万分,此人这话,竟然,竟然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他很清楚,他不认识此人,但此人竟然能够看出他的内心,这证明他有过人之处。 这时,尹羽翼又竖起了手指,道:“你可知道锦衣卫?这是代王殿下最为神秘的组织,而我,是其中一员,只要敦煌公能够给予我想要的,那么我可以保证,敦煌公会拥有第二个锦衣卫,同时还掌握锦衣卫的联络暗号。” “只要敦煌公愿意,我会为敦煌公取得唐公信任,而这,只是举手之劳!”尹羽翼说着,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李世民,期待着他的决定。 李世民心中顿时涌起了万丈豪情,他与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都是一母所生,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以前,李渊喜欢李元吉这个幺儿,对他也就一般。以后,若父亲做了皇帝,大哥必定是继承人,他这个老二,反而不上不下,高不成低不就,最多一个亲王。 他的心中虽然不爽,却又无可奈何,这时,有一个人告诉,可以帮他扳倒大哥,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皇帝,谁不想做?谁不想高高在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看着尹羽翼,声音低沉而又急促:“你有何办法让我入主东宫?” 尹羽翼笑了笑,道:“第一,是掌握军权,只要手中有了军权,一切都好办!所以敦煌公一定要多立军功。” 李世民深以为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尹羽翼竖起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便是我要献给敦煌公的计谋了!” 第136章杨侑之死〔下〕 为了能一举拿下皇城,李建成在士兵中宣传,只要能夺下皇城,第一个士兵可封千户侯,抓住杨侑的士兵,则可封万户侯。唐军士兵受到巨大的诱惑,他们拼命攻城,悍不畏死,一个倒下,两个人冲上去。 随着战局的炽热化,太阳渐渐升高,又渐渐向西移动,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阴世师喘息着,唐军的攻势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估计着,恐怕在子时之前,唐军就能攻破皇城。守卫皇城的士兵毕竟太少了,只有五千余人,能够拖到天黑,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阴世师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他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东宫。张莹莹、尹春花两人正发着愣,皇城传来的厮杀声让两人非常恐惧,如果那些乱兵冲进来,对他们进行侮辱,她们又该如何呢? 阴世师快步走了进去,杨侑躺在床上,穿着常服,腰上配着一块玉佩,上面刻有他的名讳。他看见阴世师进来,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阴世师举起手掌,一掌将他打晕。 阴世师将早就放置在床榻附近的菜油搬了出来,带着几名亲兵将菜油洒满了四周,然后他一挥手,示意张莹莹和尹春花离去。两人咬着嘴唇,目光有些闪烁,慢慢的朝着一边走去。 阴世师将目光放在了几名亲兵的身上,这几人,都是阴氏子弟,深受他的信任。阴世师缓缓道:“几位兄弟,你们随我多年,立功不少,阴某在此谢过了!” 几名亲兵忽然跪下,齐声道:“将军,折杀卑职了!” 阴世师急忙扶起他们,道:“皇城今日肯定是守不住了,恐怕不久你们皆战死在城内。我此生,生是大隋人,死是大隋鬼!只是让诸位与我同死,实在太自私了些。” 一名亲兵道:“我等自随将军之后,便愿马革裹尸还,如今与将军同为国捐躯,正是我等所愿!” 阴世师点着头,猛地跪下,道:“诸位兄弟,受我一礼!”几名亲兵也慌忙跪下,连道不可。 这时,皇城之上,唐军终于杀了上来,一个名叫雷永吉的小头目,趁着战斗的间歇,竟然不可思议的爬上了城墙,隋军原本较为完整的防线顿时轰然崩溃,唐军士兵越来越多爬上了城墙,朝着皇城内涌去。 李渊在高台上看见这一幕,他心中喜悦,立刻下了高台,带领着士兵,朝着朱雀大门走去,当他离朱雀大门还有一百步的时候,涌入皇城中的唐军已经打开了城门。 李渊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裴寂、唐俭、武士镬等人拥簇着他,步入皇城,这时,李建成也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雷永吉是他的部将,夺得这个功劳,为他长脸不少。 众人沿着昭阳门街涌入,唐军四处寻找隋军的踪迹,然而,偌大的皇城内,人显得很少,这让李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时,有人一指东北方,道:“唐公,你看!” 李渊一抬头,就见东宫方向,大火燃起。他急忙一挥手,道:“快,去东宫!” 李建成幡然醒悟,他带着士兵快速奔向了东宫。由于皇宫环境复杂,门又太多,李建成绕了几圈,这才赶到了东宫,此时东宫火势冲天,将天际染成一片红色,这时,李建成竟然看见了李世民,这让他吃了一惊,想不到二弟比他来的还快。 李世民叹息一声,大火燃的太快,火势也太猛,他冲了几次,根本冲不去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不久,李渊赶到,他皱着眉,问道:“杨侑在何处?” 李世民道:“爹,他与阴世师在里面?” 李渊咬着牙,狠狠的道:“竖子,竟然如此之狠!” 李建成也摇摇头,道:“爹,此人不仅对人残忍,对自己也毫不客气,如今他死了,正好去除一个劲敌。” 李渊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去除了一个劲敌不假,可是也让他立一个傀儡的想法破灭了,这时,前方楼层上,出现了阴世师的身影,他和杨侑相拥着,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杨侑在大火中,身子站得笔直,脸上是毫无畏惧的表情。阴世师哈哈大笑着,声音不断传出来。 “李渊狗贼,你不得好死!” “李渊,你这个无耻之徒!” “李渊,孤就是成了鬼,也会日日找你!” 李渊目光阴冷,他握紧了拳头,他喝道:“快,浇灭大火!” 士兵们急忙四处散开,寻找水源,一些士兵朝着东宫其他奔去,寻找木桶木盆。李渊不安的踱步,杨侑的话让李渊心中颇为不爽,这些日子他受够了气,他要把杨侑救出来,然后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士兵们闯入东宫,宫女、宦官被吓得四处奔逃,一时间,东宫更加大乱。 李渊此时正在沉思,忽然,他被一声断喝惊醒:“站住!” 他抬起头,看见次子李世民一脸的警惕。李世民的表现让李渊还算满意,次子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李渊刚瞧清楚那人的模样,他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了,这个女子约莫三七,正是青春年少,一张俊俏的脸上,带着惊慌。李渊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宫中的宫女。 他走上前,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道:“世民,不要吓坏了她。” 李世民微微皱眉,这个女子让他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虽然这个女子看起来,清纯可人,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李渊又笑着问道。 那女子有些惊慌,但还是点着头,道:“奴婢、奴婢叫张莹莹。” 李渊点点头,上前一步扶起她,捏着张莹莹柔软的小手,心中一阵满意。他正要说话,这时又是一个女子跑来过来,竟然与张莹莹不相上下,各有千秋,绝代芳华。 李渊顿时直起了眼睛,又是一个国色啊。他嘿嘿一笑,紧抓住张莹莹的手不放,又问那个宫女:“你是何人?” “奴婢尹春花!”那名宫女说着,他目光瞟过李世民腰间的横刀,脸色就是一变。 李渊呵呵一笑,握住尹春花的手腕,道:“两位美人不要害怕!我就是唐公李渊,可保你俩无忧!” 张莹莹、尹春花对视一眼,纷纷下拜:“臣妾见过唐公!” 李渊哈哈一笑,只觉得这两个女子不仅长的漂亮,人也机灵乖巧。 这时,唐军已经取来木桶木盆,他们源源不断从水井中取水,然后奋力将水泼向大火。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阴世师在屋子里浇满了菜油,大水泼进去,还是无济于事。 李渊见大火一时无法扑灭,只能让士兵将这栋屋子附近的屋子全部拆了,避免大火继续蔓延。终于,时间到了子时,这栋三层楼的屋子终于熄灭。 一片废墟处,时不时冒起青烟,唐军士兵们在废墟中寻找着,这时,有人大声喊着,他们找到了几具尸体,李渊走了过来,只见这几具尸体已经被烧焦,但从他们身上的铠甲来看,应该是禁军中的一般士兵。 唐军继续搜寻,他们用长矛挑开冒着青烟的黒木,以及不可燃物,搜寻着杨侑的尸体。 突然,李建成在远处,道:“爹!” 李渊快步走了过来,他将目光放在了李建成跟前的尸首上,这两具一大一小,而且其中一人穿着明光铠,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把刀。一名士兵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人手中的横刀取下,还扳断了几根被烧得黑乎乎的手指。 李建成拿在手中看了看,道:“爹,是阴世师的。” 李渊点点头,这时,另一名士兵在较小的尸身上,搜到了一块玉佩,他将玉佩取下,递给了李建成。 李建成瞧了,心中顿时一喜,道:“爹,是杨侑的玉佩!” 李渊接过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响,他快步走出废墟,叫过张莹莹、尹春花。他将玉佩递给她俩,问道:“你们看看,这可是杨侑的信物?” 张莹莹、尹春花接过玉佩看了看,都点着头,道:“是他的。” 李渊还是不放心,他又道:“杨侑的尸身在那边,你们去看一看,究竟是不是他?”两人点着头,随着李渊走了过去,但两人一看见烧得焦糊的尸体,脸色都白了。 李渊眼珠转了一转,他凑近两人,嗅着两人身上的幽香,低声道:“不要怕,你俩若是认出来,日后我登基,谁就是我的妃子!” 张莹莹、尹春花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都是一亮,她们手捂着鼻子,走了上去,用东西挑着尸体,仔细的看着,然后回到李渊身边,一致认为都是杨侑的尸体。 李渊得到两人确定,心中一颗石头终于放下,轰轰烈烈的大兴城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代王杨侑偕同阴世师一同,为国殉葬。纵然是内秀的李渊,几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这时,一个柴绍走了过来,道:“岳丈,智云来了!” 李渊心中又惊又喜,竟然是五儿子李智云?他快步走了过去,李智云在柴绍身后,他看见李渊,当即扑了过来,道:“爹!”说着,哭泣不已。 李渊安慰着他,拍了怕他的肩头,道:“智云,不要害怕,都过去了!爹已经杀了杨侑,替你报仇了!” 李建成也快步走了过来,对于五弟还活着,他感到由衷的高兴。李世民却目光复杂,他别过头,不看李智云,却没有发现李智云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愤怒。 第137章又见反骨仔〔上〕 大业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从太原兴兵南下的李渊,在经历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攻入皇宫。隋军大势已去,无奈之下的大兴城留守、代王杨侑,偕同阴世师一同而亡。 在来啊大兴城之后,李渊为了表明他是为了匡扶隋室的忠臣,特意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华阴县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一个据说是杨忠子孙的杨氏后人——杨勤,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在四月一日,李渊拥立他为帝,年号义宁,同时,李渊尊杨广为太上皇,以示自己才是大隋正统。 四月二日,小皇帝杨勤改大兴为长安,建都长安,以太原为东京。四月三日,小皇帝授予李渊“黄钺”、“符节”,任命他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等职位,总管了长安军政,旋即由唐公进封为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允许设置百官。 李建成为唐王世子,李世民任京兆尹、封秦公,李元吉封齐公,李智云为楚公等,其他太原首义的功臣,诸如裴寂、唐俭、刘文静等人,皆有封赏,李渊及其心腹掌握了长安朝廷的政权。 随后,李渊做出了一系列的部署,开始稳定关中,然而,此时他才发现,关中的局势远非他所想象。 首先是百姓大量流失,导致关中人口不足,没有足够的人口,就无法耕地,也无法提供足够的兵源,会极大的影响他争霸天下的大计。其次,还是缺粮,虽然独孤怀恩又献出了二十万石粮食,但李渊也知道,这是独孤怀恩的极限了。 永丰仓虽然有粮食,但竟然几乎被隋军搬空,剩下一部分无法运送的,也被隋军捣毁了。堆积在永丰仓里的,除了最外面的是粮食之外,其他的都是石头!这让李渊有一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 第三,则是他虽然夺下关中,却发现他损失的更多,薛举随时可以杀进关中。在扶风郡就有三万铁骑,对他虎视眈眈,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此时李渊已经有些疑惑,在这样的布局下,杨侑还能被困死在大兴城,这非常的不合理,十分不合理,难道说,这一次又上当了? 而在不远处的汉中各郡,已经在一片忙碌中,汉中的气候、地势和土质,使得它可以栽种小麦和水稻,但这个时代,还是以小麦居多,南方就算是种植水稻,也还没有大规模。 在汉川郡,各郡的铁匠已经被集中起来,李仁政从中选取了最为优秀的铁匠,将他们吸收进了官府,专门为官府办事。他们每日都在赶制铁犁,制造犁镜,经过不断的尝试,发现犁镜用梯形的效果比较好,为了能更进一步粉碎土块,犁镜两侧还制造了一个曲卷的凹糟,用一个卡子给卡住了,能够随着犁的运动而上下活动,效果更加明显。 同时,还将一直使用的直辕长辕犁改成了曲轴形,这种犁其实就是曲辕犁,不过历史上曲辕犁到了唐代后期,才出现在东江地区(珠江支流),此时,因为某人的穿越而提前出现了,曲辕犁的优点是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可以节省大量人力和畜力,同时,犁盘可以自由转动。 由于犁铧几乎全是硬铁,耕的地又宽又深,所以深受百姓好评,都认为有了这种曲辕犁,今年的粮食产量一定会有较大提升。 此时的杨侑化装成一名亲兵,随着侯君集四处奔波,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汉中各郡的种子基本已经种植下去,杨侑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要南奔巴蜀了。 杨侑回到陈府,此时他决定将身份公开。以前的种种都是为了麻痹他人,谨慎的杨侑甚至连韦娟都给欺骗了,而这时汉中局势逐渐稳定,就不需要保密了。 杨侑先去见了母亲,前些日子,母亲颇感风寒,他却在外奔波,无力顾及。他走到母亲门外,就听到有人哭泣,他心中一动,靠在一旁,竖起了耳朵听着。 就听韦娟哭着,道:“大郎,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你让娘怎么活?” 杨侑心中微微吃惊,心想母亲这闹的是那般?这时,有人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声音竟然是陈政的,这让杨侑吃了一惊。这时,陈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殿下战死大兴城,真是可悲可叹。” 杨侑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大兴城已经丢了,阴世师也按照计划,迷惑了李渊,以至于消息传来,人人都以为代王在大兴城以身殉国了。 杨侑正想要推门进去,这时,黄云来到杨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杨侑登时竖起了眉毛,口中低低的带着杀意:“人在何处?” 黄云道:“在柴房里。” 杨侑冷笑一声,道:“带孤去!” 黄云在前,杨侑在后,侯君集几人紧随而去,绕过一间间木屋,最后到了一处柴房。这里木柴乱堆,显得非常杂乱,光天化日之下,不时有非常嚣张的老鼠跑过。 黄云带着众人绕过几堆柴薪,在一处停下。杨侑还没有站定,就听见不断传来的呻吟声。 杨侑走了几步,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杨侑,如同抓到稻草一般:“救救我,救救我!”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着此人,他身上的衣服倒也不错,竟然是上好的丝绸制成,不过似乎多日未换,显得非常脏。以杨侑的眼光,他能看出此人应该是陈府之中,颇有权势之人,但是不知道为何,会被关押在这里。 杨侑眼中射出光芒,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那人愣了一愣,扑上两步,跪倒在杨侑跟前,道:“我有陈政的秘密,只要你救了我,我愿全部告诉你!” 深深的叹了口气,陈政在书房里负手踱步,他在思索着怎么办如何办,才能将事情办得漂亮。 早在杨侑让他修葺子午谷的时候,他就与父亲,也就是益州太守陈茂商量过以后该怎么办。当时父子俩达成一个共识,如果杨侑能够顺利的撤回汉中,那么他们就会暂时支持隋王室。 如果杨侑战死在关中,那么他们将毫不犹豫的投入李渊的怀抱,成为李渊的开国功臣。前些日子,韦娟生病不是偶然,而是陈政特意所为。他知道杨侑还在关中,所以要尽量拖住韦娟南行的脚步,然后依据关中的战况做出部署。 就在两日前,他接到了关中的战报,根据消息,杨侑因为城破,不得不而亡。这个结果,让陈政下定了决心。所以他才会在去告诉韦娟,代王杨侑战死,目的在于扰乱韦娟的心神。毕竟韦娟身边的士兵太多,保护也很森严,如果用一般的办法,很难捉住韦娟,献给李渊,所以他只希望在他将杨侑被杀的事情传出去之后,能够让隋军崩溃,从而利于他行事。 此时他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韦娟已经崩溃,将消息传递出去了吧?想到这里,陈政露出了一丝微笑。献出了杨侑的母亲,又献上汉中之地,此外还有巴蜀地区,这个大功,怎么着也该封侯拜爵吧? 他忍不住哼起了小曲,突然,门外传来急促而噪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大门被猛然踹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陈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正要叱喝来人。 但他刚抬起头,心中便吃了一惊,在他面前的,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一个少年,他觉得有些面熟,似乎是侯君集身边的一个亲兵,因为年轻,所以他有些印象。 陈政定了定神,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少年却是冷笑一声,道:“陈太守,你认识我吗?” 陈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心中突然一突,这个相貌,似乎在那里见过啊!他沉吟着没有说话,这时,少年冷笑一声,道:“陈太守,你不是四处宣传,说我已经死了吗?” 陈政目瞪口呆,定定的看着少年,道:“啊,啊,你,你是……” 少年冷冷的道:“不错,我就是杨侑,你口中的已死之人!” 陈政这时明白他觉得此人为何面熟了,原来是代王!他反应很快,急忙一捋衣袍,跪在地上,口中呼着:“臣陈政见过代王殿下!” 随后,他又哭丧着脸,道:“殿下,臣是听关中传来消息,说殿下被大火给烧死,这才误以为殿下驾崩啊!臣,臣给殿下请罪!” 杨侑冷冷的看着他的表演,笑道:“你是有罪,不过你知道你罪在那里吗?” 陈政伏在身上,身子抖了几抖,道:“殿下,臣误听谣言,信以为真,实在是不该!” “还有呢?”杨侑问道。 陈政心中一冷,但那件事他甚为保密,暗想殿下肯定不知,再说此事若是承认,自己还有命吗?他急忙说道:“臣不是殿下就在此,这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心想此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冷冷的一挥手,道:“带他上来!” 第138章又见反骨仔〔下〕 听到杨侑吩咐,侯君集高大的身躯从门后闪出,他咧嘴一笑,一只蒲扇大手伸出,将一个汉子拎了出来。 陈政一看,脸色不由一变,这人被关在柴房中,怎么会被殿下找到?他急忙上前一步,指着那人道:“陈轩,你这个无耻小人,莫要在殿下面前乱说!” 陈轩向后一缩,似乎被陈政的气势所吓倒,但随即又站了起来,一挺胸膛,指着陈政大骂:“陈政,你做的那些事情莫要人不知!在殿下面前,你敢说你没有异心吗?” 杨侑笑盈盈的看着两人,也不吭声。 陈政拱了拱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殿下,此人本是臣的家奴,只因他做了坏事,才被微臣抓起来,锁在牢房中。他肯定怀恨在心,这才诬告微臣,想要报复。还望殿下明鉴,还微臣一个公道啊。” 杨侑淡淡的看着他,道:“陈政,孤不是昏君,你若是忠臣,孤不会冤枉你,这点你大可放心!你说他做了坏事,孤倒想听听是什么坏事?” 陈政忽然涨红了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一时之间,他难以开口。 陈政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可是他却得了病。人吃五谷杂粮,也是万物生灵之一,得病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可稀奇的是,陈政的病难以启齿。这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一到夜里,他看着几房美丽的小妾幽怨的眼神,心中就像被猫抓了一样,格外难受。 看得吃不得,不光是几房小妾郁闷,陈政也格外郁闷,他到处寻找名医,吃了不知道多少药,却依旧治不好他的病。这个时候,一个小妾终于耐不住寂寞,与管家陈轩搞上了,两人夜里白天,经常趁着陈政不注意就搞在一起,当真是郎情妾意。席天幕地,有说不出的嚣张。 前些日子陈政一心扑在安置移民的大事上,更是常常在外,无暇顾及家中。两人有了充足的时间,于是更加疯狂,不料竟然珠胎暗结,有了孽种,那小妾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下事情再也瞒不住,被陈政知道了。 陈政出自于名门,这种事情发生,无疑是有人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他当即派人将那名小妾抓起来,一阵痛打。小妾吃受不住,招出了陈轩。 陈政大怒,他本来想要杀死陈轩,可是没有想到陈轩一张伶牙俐齿,竟然博得了韦娟、独孤雁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陈政只能先将陈轩关押起来,等到大事办妥,再收拾陈轩。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一日过后,陈轩竟然落入了杨侑的手中,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看着陈政涨红了脸,杨侑忽然笑了,这的确是难于启齿的事情,男人不举,小妾与管家偷情,还有了孩子,这几件事情,无论是那一件都让陈政丢尽脸面,难以启齿。 这时,陈政终于开口,道:“殿下,此人丧尽天良,私通微臣小妾,实在是罪大恶极!” 杨侑眯起眼睛看着他,点着头,道:“不错,做奴婢的自然要有奴婢的觉悟。而做臣子的,自然也要有臣子的觉悟,陈政,你说孤说的对吗?” 陈政心中一突,他狠狠的盯了陈轩一眼,知道此人一定说了些什么。毕竟陈轩是陈府的旧人了,虽然那事儿陈政没有与他商量过,但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过,陈政也有他的依仗,他自信陈轩找不到证据,只是空口的话,谁不会说?如果杨侑这样处死他,恐怕难以服从。 陈政一拱手,道:“殿下,微臣对大隋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鉴!万万不能因为此人的一面之词而错杀忠良啊!” 杨侑点着头,道:“不错,陈爱卿说得有理。孤绝不错杀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陈政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殿下英明!” 杨侑又打量了一番陈政,道:“陈爱卿,你无话可说了吗?” 陈政摇摇头,道:“殿下,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无所畏惧。” 杨侑鼓了鼓掌,道:“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在陈政的书房中搜了起来。 按照陈轩提供的消息,在陈政的书房中,有一个盒子,专门收藏机密文件,他与老爹陈茂的通信,应该在那个盒子里。看着士兵们搜房,陈政只是退在一旁,微笑着并不阻拦。 陈政镇定的表情,让杨侑有些疑惑,他不断的观察着陈政,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异样。陈政只是负手而立,脸上带着笑意,颇为笃定。 士兵们在书房里胡乱搜寻,翻箱倒柜,陈政也很没有露出不满之意,这时,杨侑已经确定,他想要寻找的东西,肯定不在此处,又或者说,拿东西至少藏得很是隐蔽,并不容易搜寻的。 杨侑轻轻踱步,他也在观察着房里有竖着两排书架,上面摆满了》、等,此外,还摆着一些陶器,多是彩釉陶器,色彩非常绚丽,造型多变。前世是考古专业的杨侑立刻认出,这是后世极为少见的隋三彩。 杨侑信步走了过去,仔细地观察着,其实他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这只是前世意识的一种本能,一种对古物天然的喜爱。然而,杨侑在抬头的时候,从余光中,他看到了陈政脸上的一丝不安。 杨侑微微诧异,他微微凝思,心中有所悟,便假装低头看着陶器,慢慢的移动着,随着他的移动,陈政越来越紧张,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杨侑,丝毫不敢离开。 然而,杨侑故意凝神看向他的时候,陈政猛然惊觉,朝着别处看去了。 杨侑心中更加肯定,他慢慢地观察着陶器,寻找着不同。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陶器吸引住了。整个书房内,多是一些狮子、凤凰、麒麟等陶器,然而在这里的,却是一条蛇。 杨侑有些奇怪,狮子、凤凰有它的含义,蛇自然也有。传说中女娲一族信仰的便是蛇,可是,这条蛇在这个房间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这条蛇,用彩釉涂抹得栩栩如生,它盘在一个盘子里,身体卷成了数圈,扁扁的头高高昂起,信子吐出,眼珠子鼓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竟然是眼镜蛇?杨侑心中暗想。 这时,他突然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条蛇上面的彩釉与别的陶器有些不同,似乎他不是烧制而成,而是涂抹。杨侑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蛇,手感果然有些不同。 这时,他发现在他的触摸下,蛇信子微微颤抖着,他有些奇怪的抓住蛇信子。一摸之下,杨侑愕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他抓住信子,向外拉了拉,没有反应,但杨侑感到了一丝反弹力,里面装有机括! 杨侑心中一喜,他又向里按去,手掌一沉,杨侑听到一声响,信子被吞了进去,紧接着,传来了阵阵轻响。 一个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身位,杨侑满意的笑了,他回过头,看见陈政一脸灰白,跪倒在地上。侯君集走上来,他首先踏入密室,点亮了里面的油灯。 杨侑一挥手,两名士兵将陈政押解着进了密室,密室内,侯君集已经一脸坏笑,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看见杨侑进来,侯君集打开盒子,将书信取出,递给了杨侑。 杨侑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几乎是与陈茂的通信,他将书信取出,一封一封看起来,眉头不由就皱紧了。 看着杨侑找到了书信,陈政瘫在了地上,如同一堆软泥。如此隐秘的机关,竟然被找到了,这是天要亡他陈氏一门啊!他看着杨侑越来越不满的皱眉,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是抵赖不了了。 杨侑心中震惊,他想不到这些信中,竟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杨侑拆了一封又一封,他将所有的书信看完之后,又将其中几封挑了出来,藏入了怀中。 然后,他看着陈政,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陈政叹息一声,脸如死灰,道:“已经被你找到证据,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我很好奇,希望殿下能够满足我一个愿望。” “你说!”杨侑说道。 陈政一指陈轩,道:“殿下,此人卖主求荣,我请殿下杀他!” 杨侑瞟了一眼陈轩,心中沉思着,陈轩急忙道:“殿下,我这可是弃暗投明!” 杨侑笑了,他点点头,道:“不错!”又看着陈政,道:“这个要求,孤不能答应!换一个。” 陈政想了一想,道:“臣有幼子,年方八岁,还请殿下饶他一命。” 杨侑沉吟,侯君集在一旁道:“殿下,让臣杀了他全家!” 陈政变了面色,他连连磕头,道:“殿下,微臣父子在巴蜀汉中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殿下开恩,给陈家留一份血脉吧!”他老泪,额头上也流出了鲜血。 杨侑沉吟着,道:“孤可以给你陈家留一份血脉,更可以将他养大,让他生子。不过,孤也有条件。” 陈政大喜,道:“多谢殿下,但凭殿下吩咐,敢不从命!” 杨侑笑了,他走出密室,侯君集将陈政像一只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到地上,杨侑吩咐一名士兵磨墨,然后看着陈政,道:“你该知道怎么做!” 第139章情义无价 处理完事情,天色已经黑透,杨侑走出了书房,陈轩手中捏着一封书信,弯腰弓背,道:“殿下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杨侑满意的看着他,道:“只要你办好了事情,孤会赏赐给你一座农庄,还有那名小妾,让你衣食无忧!” 陈轩连连点头,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我这就去了!” 杨侑转身朝着母亲的住处走去,侯君集一脸不解,道:“殿下,这等贼人,为何不杀了他?” 杨侑停下脚步,目视着他,历史上,侯君集是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有这么逊吗?他指了指脑袋,道:“侯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一味地杀,一味地打,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在孤的心目中,你不仅是一员猛将,更是孤的心腹。希望你是孤的吕蒙!”杨侑说着,拍了拍侯君集的肩头,向前走去。侯君集摸摸头,殿下的话让他有些不理解,他抓住一名士兵,问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名士兵摇摇头,道:“将军,卑职不知。” 侯君集一拍那士兵脑袋:“这都不懂,粮食都让你糟蹋了!”侯君集说着,快步走了出去,他决定找一个先生问问,吕蒙是谁。 那名士兵委屈的抱着头,“将军你也不是不懂吗?” 杨侑走到韦娟屋外,就听到一名宫女劝着:“娘娘,都已经戌时了,你就吃一点吧,不吃饭怎么能行?” 韦娟叹口气,道:“大郎都已经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宫女劝道:“娘娘,这些都是谣言,未必是真的。再说殿下何等聪明机智,应该早就逃出来了!” 杨侑这时微微一笑,正要推门而入,就听另一名宫女说道:“是啊娘娘,我听说就连李渊这等奸人都曾经上过殿下的当,他们说殿下狡猾多端,堪比狐狸,殿下一定没事,还请娘娘安心。” 杨侑一个踉跄,心想这是褒还是贬?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道:“娘!” 韦娟闻言抬起头,由于光线黑暗,她一时看不清楚。韦娟猛地站起身来,泪眼模糊,道:“是大郎吗?” 一名宫女急忙挑亮了油灯,韦娟这才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一身铠甲的士兵,正是他的儿子,只见他一脸的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笑意,此外还有一丝愧疚。 杨侑走上几步,跪拜在母亲跟前,道:“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心了!” 韦娟擦了擦泪水,她将儿子搂在怀中,道:“大郎,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韦娟说着,松开了杨侑,又仔细的打量了儿子一番,发现儿子有些黑了,还有些廋了。这些日子,杨侑一直在田间、铁匠铺忙碌,风吹日晒,想要不黑都难。 韦娟拉着儿子坐下,道:“吃饭了吗?” 杨侑这时才发觉肚子饿了,他笑了笑,道:“娘,我刚回来,忘了吃。” 韦娟又是心疼又是欢喜,道:“你这孩子。”说着,吩咐宫女将饭菜拿去热了,再端上来。几名宫女看见杨侑回来,娘娘开心,心中也都是无限欢喜,端着饭菜下去了。 母子俩就这样聊着,韦娟这才知道,儿子是故意迷惑李渊薛举的,他在设宴款待群臣那一夜,就趁夜南奔,逃过了这一劫。韦娟心中担忧,若是迟了一夜,大兴城就被包围了,儿子还能逃出来吗? “以后可不能这么冒险了。”韦娟说着,杨侑点着头答应,毕竟这一次不同,大规模的迁移,势必会引起李渊薛举的注意力,他只有摆一个“空城计”,才能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两人派兵追击,这么多百姓,怎么办? 这时,宫女将热好的食物端上来,饭菜是几个汉中本地小菜和米饭,做的还算地道。母子俩边说边吃着。杨侑饿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食物,韦娟见他饿极,放下了筷子,让宫女端了温水上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韦娟爱怜的看着儿子,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大郎,雁儿知道你回来了吗?” 杨侑摇摇头,道:“孩儿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来见娘了。” 韦娟道:“吃了饭,去看看她,想必这孩子正伤心着呢!” 吃完饭,杨侑在一名宫女的带领下,朝着独孤雁的住处走去。那名宫女很识趣,将杨侑带到,她一指前方,道:“殿下,那就是娘娘的闺房。”说着,匆匆而去。 杨侑一阵惊愕,又是娘娘,又是闺房,这闹的哪出? 杨侑轻轻走了过去,屋子里传来呜呜的哭声,他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劝着:“雁儿妹妹,你都哭了一天了。” 独孤雁趴在床上,泪水已经打湿了褥子,她抽泣着,“这个混蛋,就这样去了,我饶不了他。” 阴少华叹口气,她知道父亲肯定也随着殿下战死大兴城了,尽管父亲找她谈过,聪明的她也猜到了一些,可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忧伤。 而她,尽管心中忧伤,尽管眼中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圈倔强地不肯滴下,却又不得不劝着独孤雁,劝着她唯一的姐妹,不要伤心。 这时,独孤雁喃喃自语,道:“你回来吧,以后我再也不和你斗气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声音响起:“是真的吗?” 独孤雁抬起头,一双带着泪水的眼睛猛然间瞪大了,她死死的看着杨侑,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阴少华看着杨侑微笑的脸庞,她默默站起身来,咬着嘴唇,一双嫩白的手低垂着,不停的卷着衣角。她有话想要问杨侑,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似乎难以开口,看着杨侑带着微笑,一步一步走向独孤雁,独孤雁也看着他,一脸的激动。 阴少华默默的退了出去,她看着天上明月,慢慢地走着,终于,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朝着住所奔去。 屋子里,杨侑轻轻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笑道:“怎么,谁欺负你了?” 独孤雁被杨侑搂住,她有些害羞的挣扎了几下,但杨侑的力气很大,她挣扎不脱,红着脸,低着头,道:“不就是你。” 杨侑哈哈一笑,道:“刚才谁说,什么都听我的?” 独孤雁低下了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侑叹口气,慢慢的说着,独孤雁点着头,当听到阴世师已经战死在大兴城,她的心中顿时揪紧了。杨侑叹口气,道:“阴将军为国捐躯,他的后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 独孤雁担心地道:“这事情,你怎么和她说?” 杨侑沉吟着,道:“雁儿,你和她关系这么好,就由你去说吧,记得要委婉一些。” 独孤雁咬了咬牙,默默点头。 夜风吹拂,两人说着别后的情话,时不时传来几声低笑,而在另一个房间,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照顾着弟弟,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杨侑在亥时中便离开了,他虽然来自于后世,可是有的游戏规则必须要遵守,而且,他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 远在江都。 宇文化及正在踱步,前些日子他略施小计,禁军就出现了逃亡,达成了初步计划,这让杨广焦头烂额,要不是裴矩献了一个计谋,恐怕禁军就要逃光了。 宇文智及在一旁,道:“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宇文化及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二弟,我已经做好了计划,稍安勿躁!” 此时的,一间酒楼上,元礼、裴虔通、元敏、杨士览等人在喝着小酒,虎贲郎将元礼叹了一口气,道:“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关中。” 元礼、元敏都是关中元家一脉,他们的根基在关中。此时,由于消息闭塞,他们并不知道杨侑已经将在关中的元氏子弟杀了个一干二净。 杨士览眯起了眼睛,他是宇文化及女婿,自然知道一些内幕,当下他冷笑一声,道:“关中?回到关中又能如何?” 元敏道:“千好万好,不如家好,江都虽然是好地方,可是那里比得上家里呢!” 杨士览微微一笑,道:“不错,可是有人乐不思蜀,又能如何?”说着,他故意长长的叹息一声。 一旁的司马德戡忽然说道:“哼,他不愿意回去,我可想回去了!” 裴虔通“嘘”了一声,道:“小声些,隔墙有耳!” 司马德戡怒道:“怕什么,难道他要杀了我不成!” 杨士览讥笑,道:“司马将军忘记窦贤了吗?” 司马德戡一时语塞,他叹息一声。杨士览笑了,司马德戡是陛下的心腹,连他都有了逃走的心思,大事几乎定了。他咳嗽一声,道:“诸位,如今如今士兵人心惶惶,都想逃亡,诸位将军的帐下恐怕也会有人逃走吧?” 元敏瞧了杨士览一眼,道:“前先日子,鹰扬郎将孟秉的帐下有人逃走,便被责罚,几乎被打个半死,恐怕我等也是这个命运。” 司马德戡苦笑,道:“该怎么办?若是告发,恐怕先会被杀了;要是不报告,一旦事发,又要被重责,甚至可能被灭门。” 元礼、元敏和裴虔通也是苦笑连连,道:“事已至此,该怎么办?” 杨士览默然不语,这个时候,他不会主动跳出来,所以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着这几人自发组织,果然,片刻之后,司马德戡道:“不如,和士兵一起逃?” 元礼、元敏等人眼睛一亮,道:“怎么一起逃?” 司马德戡沉吟片刻,道:“此时禁军之中,恐怕想要逃走者不在少数,不如我等各自联系亲朋,一起逃走。届时就算陛下知道,又有什么办法?” 元礼、裴虔通相识一眼,道:“果然是妙计!” 一旁,杨士览端起酒杯,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下一步,不远了。 第140章虎视眈眈 经过一夜的休息,杨侑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一大早,他就召集了杜如晦、侯君集、萧瑀、窦璡等人,商议事情。 除了杜如晦、侯君集等少数人,其他诸如萧瑀、窦璡等人,都以为杨侑战死大兴城,此时见到杨侑出现,心中都是莫名震惊,等到杨侑解释,心中都是叹息着,想不到阴世师竟然如此刚烈,愿意为帝国献出生命。 屈突通心情复杂,尧君素、王行本则是听着杨侑对阴世师的许诺,心中都是觉得,有这样的帝君,就算战死,又有何妨?大丈夫,青史留名,轰轰烈烈,方不枉到人世间走一遭! 杨侑叹息着,道:“阴将军战死,为大军争取了机会,也麻痹了反贼李渊,使得我军有休整之机。这份大恩,孤不敢忘,大隋第一座功德碑,就是为阴将军而立。萧国舅,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嗯,另外还有其他阵亡的将士,也要一一记录,他们的家人,抚恤加倍,若是家中没有劳动力,就由政fu抚养!此事事关重要,一定要落实!崔爱卿,不管财政有多拮据,抚恤千万不能少。”杨侑说道。 崔毗伽皱皱眉,道:“殿下,此事重要性臣明白,可是如今财政日渐萎缩,臣与民部官员几度商量,总觉的难以增加财政收入,若是增加赋税的话,恐怕民心不稳。” 杨侑摇摇头,道:“农业税不能提高,而且孤还打算降低,鼓励百姓种粮!”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不止是崔毗伽愣了,萧瑀、窦璡等人也愣了。本来赋税就低,殿下还要降低,这还能收支平衡吗?萧瑀沉默着,忽然他问道:“殿下,如果要将农业税降低,那么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了。” 杨侑点点头,道:“不错。” 杨侑叹口气,心想穿越者也不好当啊,毕竟这些人受到时代的限制,还需要他提点提点。他看着崔毗伽,道:“崔爱卿,有几件事,你先记下来,再和户部的官员商量一下,结合实际,给孤一个章程。” “第一,是要将盐、铁坚决官营,尤其钱币的铸造,民间不得私办,若有私自铸造者,斩。”巴蜀有井盐,是一个重要的赋税涞源,铁更是战略物资,要加强管控。 “第二,鼓励经商,崔爱卿可以制定一个标准,比如说,某个商人一年或是半年,这个时间由你确定,在这个时间范围内,应缴纳五十万吊钱,官府可以返还一成,一百万吊钱,返还一成半。以此类推。同时,若是他们缴纳赋税超过一定数额,可以获得官府的敕封!”众人听了,心中更是惊讶。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何其低,殿下这是要提高商人的地位啊。 “第三,是关于酒水。孤决定禁止用粮食酿酒,以节约粮食。至于酒,可以酿果酒,也可以从外购买,但必须要有一个手续,手续要向户部申请,其中包含了购买数量,何家酒店贩卖,户部要派人定时查阅,账目是否符合。” “第四,粮食收购由国家向民间统一收购,这个价格,可以略略高于市场价,尺度由户部把握,要让百姓觉得种粮食有利可图!才会多多种粮,收购上来的粮食,由官府统一经营贩卖。” 杨侑说道这里,忍不住喘了口气,这些日子他思考甚多,在关中,数家米行联合起来关门,加剧了粮价上涨,这非常不好!要想办法抑制,而这个办法,就是官营!杨侑要将他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崔毗伽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臣有几点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杨侑呵呵一笑,道:“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崔爱卿只管说来。” 崔毗伽道:“殿下,士农工商,历朝历代都是定律,如果提高商人的地位,会不会造成混乱?” 杨侑摇摇头,道:“不光是商人,其他职业,孤也有提高的打算。就像商人一样,比如说农夫,他种植的土地超过了多少亩,可以减免赋税多少,还可以颁发一个优秀种植手之类的称号嘛!工、商也一样,这个爱卿可以仔细研究,再递上来。” 这种构思,让众人吃惊,如果说历朝历代有鼓励农业,比如说商鞅变法,就曾发布垦草令,刺激农业生产,抑制商业发展,同时剥夺了贵族的一些特权;东汉初年,也是鼓励农业,对商业多有打压。这种思想,是因为中国的特殊结构造成,在他们的心中,大多数人根深蒂固的认为,农业才会促进社会发展,而商人只是做些投机倒把的事情,不事生产,是社会的败类,必须要抑制。 萧瑀有些疑惑,道:“殿下,此事关系重大,恐怕会受到巴蜀官员、世家的抵制。” 杨侑哈哈一笑,道:“此事诸位不必担心,孤心中早有计较,崔爱卿,孤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理出章程!”前些日子因为大迁移,很多事情都压了下来,此时忙的差不多了,一个月应该足够了。 窦璡问道:“殿下,不知道何时入蜀?” 杨侑这时神色一凝,道:“此事务要声张,孤还活着的消息,不能告诉旁人。” “萧国舅,暂领汉川郡太守之职,安抚百姓。孤估摸着,李渊就要派兵南下,夺取汉中巴蜀了。李靖驻守在兴势山,紧扼汉中要道。孤许你募兵之权,征召两万精锐,以待来年反攻关中!”杨侑缓缓说道。 “臣遵命!”萧瑀说着。 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丘氏兄弟身上,道:“两位爱卿,你二人随着大军,赶往巴蜀。注意,一日之间,行军不过二十里。” 丘氏兄弟虽然不明白殿下何意,但还是点点头。 天水。西秦帝皇宫,春风吹拂,绿芽丛生,好一片勃勃生机。 薛举在院子中踱步,郝瑗在一旁,劝道:“陛下,杨侑战死,李渊拥立新王登基,占了关中,依微臣之见,他下一步便是要夺取巴蜀。” “何以见得?”薛举问道。 郝瑗笑了一笑,道:“陛下,自从李冰在蜀地建有都江堰之后,蜀地成为天府之国,又因天气温暖,粮食多产,百姓富足。此地虽然封闭,却只是对外封闭,其内部四通八达,成都更是平原,历代历代是重要的粮食产区。” “若是拿下巴蜀,以蜀地之富,足以养兵!”郝瑗缓缓说道。 薛举眼中一亮,道:“以爱卿之见,不取关中,反而去拿巴蜀?”旋即又摇摇头,道:“山路难走,西秦国多是骑兵,不习惯山地作战,难,难!” 郝瑗笑道:“陛下,杨侑身死,隋军与李渊有大仇,若不是哗变,就是同仇敌忾,与李渊不死不休。陛下若是打着为代王杨侑报仇的旗帜入蜀,或许能兵不血刃,拿下巴蜀之地!届时,以巴蜀之富,陇西精兵之强,何愁李渊不灭?” 薛举沉默着,他在思考着这一步计划的可行性。 这时,郝瑗又说道:“陛下,如今关中人口锐减,李渊迁各县百姓补充长安,如今又是春耕,不妨派兵四处骚扰,以防李渊恢复实力。” 薛举目视着郝瑗,他忠义点点头,道:“郝爱卿于朕,实乃汉之张良,此计甚妙!” 大兴城,此时已经被李渊改名为长安,取长治久安之意,这也是李渊试图稳定军心、民心的想法体现。 长安朝廷新建,事情太多,既要稳定内部,又要防备敌人,种种事情都让李渊父子忙的不可开交。 杨侑撤走,带着了大批忠于大隋的官员,余下的官员如顾览、韩绍等人,都被阴世师坑杀,整个长安朝廷,官员竟然不足百人,这让李渊不得不将太原的一批官员迁来,同时对独孤怀恩为首的独孤家、韦霁为首的杜陵韦家,以及其他一些世家子弟大加重用,这才勉强凑齐了朝廷的框架。 李渊觉得身心疲惫,原先夺得长安的兴奋正在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忧虑。这一次他派刘文静、安兴贵出使突厥、西凉李轨,虽然成功说服了他们,可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付出了大量的钱帛,下一次若是薛举攻来,还有多少财富可以供他使用? 李渊在书房里,渐渐睡着,他太累了,一名宦官看他睡着,轻轻为李渊披上了毯子,这时,李孝恭出现在门外,他拱拱手,道:“王欣俊,唐王在吗?” 王欣俊是大兴城宫中的宦官,已有四十多岁,有一个儿子叫做王多多,据说已经七八岁了。王欣俊是在五年前入的宫,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入宫做宦官,在他身上有着不少谜团。杨侑南撤,并没有带走他,李渊攻下大兴之后,李渊见他还算老实,就将他收在身边,做了贴身宦官。 听到李孝恭的询问,王欣俊点点头,道:“唐王在里面,不过却睡着了。” 李孝恭表示理解,他知道唐王这些日子很忙碌,自己虽然有事,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好,他正要退出去。这时,书房内响起了李渊的声音:“是孝恭吗?” 李孝恭忙走进去,道:“唐王,是我。” 李渊有些疲惫挥挥手,道:“此处没有外人,何必叫我唐王,这等生疏?”他坐起来,又道:“是有什么事吗?” 第141章穿越者山大王〔上〕 金牛道上,三十余缓缓而行。 这些人,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商人,为首的一个少年,身高七尺,剑眉英目,鼻子高挺,嘴唇厚实,下巴圆润,上面有着几根刚刚冒出来的胡须。 在他身边,是一个长须飘飘,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汉子,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一个账房先生。两人身边还有几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手中提着棍棒,应该是保镖。 余下的人,似乎是民夫,他们挑着沉甸甸的箱子,跟在众人身后,朝着南方缓缓而行。 少年正是杨侑,账房先生则是杜如晦,至于身材高大的汉子,则是侯君集、李靖、丘行恭、尧君素等人。挑夫都是禁军之中的精壮汉子,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 杨侑这一次的目的地,便是成都。陈茂在益州经营多年,势力不弱,若是带兵直接南下,免不了一场恶战,而且葭萌关、剑阁都是险要,指不定难以拿下。所以杨侑选择了智取。因此他特意将李靖找来,让王行本、丘师利等人替他留守兴势山,便是想多一个智囊。 众人从西县(陕西勉县附近,此处有定军山)一路南下,经过十日的奔波,众人即将抵达了义城郡的绵谷(四川广元),此时正是中午,一群人在一个小镇上停下,寻了一处酒肆,准备吃饭。 这三十余人一涌而入,顿时将酒肆占满,侯君集更是上前,低声对老板说着什么,很快老板一脸喜色的走出来,道:“各位,小店已经被包了,还请去其他地方吃饭吧!已经吃的朋友,分文不取!” 食客们本来还有着意见,此时听到老板说着,都纷纷站了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杨侑听着老板的蜀中话,顿时心中微微一笑。这时,远处一名乞丐走上前来,道:“各位老爷,行行好,赏一点饭菜吧!”杨侑见那人衣着破烂,身影瘦弱,一挥手,道:“拿几个馒头给他!” 乞丐听了,心中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侯君集蹲下来,鼓起眼睛,道:“你眼睛瞎了吗?我们殿、少爷才多大,有那么老吗?” 杨侑笑道:“老侯,你别吓坏了他!” 这时老板拿来几个馒头,侯君集一把抓起,塞到乞丐手中,道:“拿去吧,拿去吧!”说着裂开嘴一笑,一巴掌拍在乞丐身上。 那乞丐吃痛,脸色大变,急忙拿着馒头跑了。李靖笑道:“老侯这一巴掌,可着实不轻!” 侯君集搓着手,讪讪地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杨侑道:“坐下,吃东西吧!” 侯君集坐下,与李靖、杜如晦坐在一张桌子上,杨侑轻声道:“这一路走来,巴蜀情景与他地不同,果然是天府之国。” 李靖点着头,低声道:“正是蜀地死于安乐,故入巴蜀的政权多中途夭折,不成气候。”李靖说着,看着杨侑。 杨侑明白李靖心中担忧,他笑了一笑,他将李渊的入中原之策改成了入蜀,他知道李渊的心中是疑惑的,但他并不愿去解释,只是笑着道:“诸位放心,我心中自然有计较。” 这时,酒菜陆续被端了上来,让人食指大动,杨侑站起身来,高声笑道:“多吃点,才有力气赶路!” 众人轰然应诺,毫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起来。 杨侑坐下,他看着李靖,笑道:“若是定了巴蜀,你也该纳妾了。” 李靖心中一震,他摇摇头,道:“国家大事未定,哪能享受欢乐。” 杨侑呵呵一笑,道:“国事、家事,都是大事。要是都是这么想,天下再也无人矣!” 李靖一笑,拿起馒头,就着绵谷特色酸菜吃了起来,李靖一边吃,一边赞道:“都说巴蜀之地,美食无数,果然不假。” 杨侑心想,巴蜀之地,多有好吃的,所以历来盛产吃货,后世巴蜀美食可是遍布天下的,岂是浪得虚名?他尝了一口,那种曾经熟悉的味道传入口腔,心中竟然带着微微的感动,杜如晦见杨侑一时沉思,有些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杨侑的前世,便是南方人,从小对酸菜情有独钟,此时吃到,心中不免感慨万分。 这时,店家又上了剑门豆腐、煮黄豆等几个小菜,众人大快朵颐,只觉得巴蜀之地的饭菜,与别处不同。不过杨侑却叹息一声,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辣椒。 众人吃完,又休息了一会,杜如晦去付了帐,杨侑起身,继续朝着南边赶去。酒肆老板说,再向前十里,便是绵谷县城了,到了这里,再往前走,便要步入大小剑阁了。 一行人朝着南方缓缓而行,越往南走,道路也渐渐不平,这时前方是一道密林了。中间只有一条路通过。杨侑、李靖站定,眯起眼睛看着密林上方,密林上方一片平静,杨侑点点头,道:“走!” 树林密集,深幽若谷,不时地,传来嘉陵江的汹涌澎湃的水声。侯君集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他目光不时扫过四方,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一段树林又深又密,众人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树林渐渐稀疏,貌似就要走出去了。 这时,远方传来歌声,侯君集神色一紧,目视着前方,不久,前方出现一个身着青衣的汉子。 只见那人挑着担子,担子上有两个木桶,似乎装着什么,沉甸甸的模样。那人一边在林中走着,一边高歌,曲调有着蜀地特有的风情,倒也好听。 侯君集看见那人单身,松了一口气。李靖、杜如晦看着他那人,对视了眼,心中警惕依旧。 杨侑一挥手,道:“不管他,走!” 士兵们都挑着担子前行,与那人越来越近了,只有了一百余步的摸样,微风吹拂之下,一股酒香传来,让士兵们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个士兵道:“好香的酒!” 李靖低声道:“快走!” 那士兵有些不舍,看着酒桶,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 这时,前方又响起了歌声,杨侑停住,翻身下了汗血宝马,目视着前方。这一次出现的,是七八个人,他们推着小车,小车上推着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那七八人速度很快,李靖觉得有些不妙,他喝住了众人,士兵们都放下了担子,有些紧张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七八人。杨侑却是微微一笑,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心情非常放松的看着众人。 那七八人身着黑衫,口中吆喝着,闯了上来。离杨侑还有五十步的时候,那几人停住了,看着挑夫,喝道:“那卖酒的汉子,那里去?” 青衣汉子停住了歌声,回过头,问道:“你可是说我么?” “对,说的就是你!”一个黑衣汉子说着,上前几步,道:“汉子,你要去哪里?” 青衣汉子道:“去前面的镇子。” 黑衣汉子舔了舔嘴,问道:“我说汉子,你的酒卖吗?” “这不是废话吗?”青衣汉子奇怪的说道:“我是卖酒的,只要有人买,我怎么不卖?难道是傻子吗?” 黑衣汉子嘿嘿一笑,一招手,另一个汉子也抢了上来,两人一起动手,卸下了青衣汉子肩上的担子。青衣汉子一人无力抵抗,只是大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再动手,我就去报官,将你们捉起来,关进大牢!” 一个黑衣汉子哈哈一笑,道:“报什么管,我等吃了你的酒,自然会给你钱,着什么急!” 青衣汉子高声道:“你们说的,可要算数!莫要吃了我的酒,却不给钱!” 一个黑衣汉子一把推开他,他几个踉跄,差点摔倒。那黑衣汉子蹲下,揭开酒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就连侯君集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酒的确很香,巴蜀一向不怎么缺粮,这烧酒香味很是醇正。 杨侑冷冷的看着,并不说话。 这时,一个黑衣汉子叫嚷着:“我说兄弟,你有酒瓢吗?” 青衣汉子很是不爽,道:“有倒是有,可是要租金,才能给你!” “娘的,吃你几口酒,还要受这等鸟气,一个破酒瓢还要租金?你是穷疯了吗?”黑衣大汉骂着,他一招手,道:“你们把酒葫芦拿过来!” 两个汉子屁颠屁颠拿过酒葫芦,那大汉取出一把匕首,刷刷几刀,将葫芦给劈成几瓣,然后捡起一瓣,舀起酒,咕咚咕咚一口喝了,然后一抹嘴角,道:“痛快!” 几名大汉也扑上,抢过酒勺,从酒桶中盛起酒,大口大口的喝着,一边喝,一边还大声叫嚷着。 侯君集嘴巴动了几下,道:“娘的,这酒香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引出来了。” 杨侑看着他,道:“老侯,你想喝酒吗?” 侯君集哈哈一笑,道:“老侯我没啥爱好,一是酒,二是杀人。”这厮难得有个机会不再那么拘束,顿时有些放肆起来。 杜如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怕你有命喝,没命活。” 杨侑笑了,他看着杜如晦,道:“杜先生,你看出了什么?” 杜如晦摇摇头,道:“倒没有看出什么,不过在外面,还是谨慎一些好!”李靖也是点点头,道:“不错。”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定定的看着前方,感觉到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你是晁盖吴用,我倒是那黄泥冈吃瘪的青面兽杨志? 第142章穿越者山大王〔下〕 看着眼前的这出戏,杨侑不由冷笑连连,他倒有些好奇了,能够想出这个办法的家伙,还真是一个妙人啊!杨侑这时,倒有了一番想要见见此人的想法,究竟是何方神圣,想出了这一招诡计?难道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还喜欢看四大名著? 李靖低声道:“少主,还是走吧!” 杜如晦也道:“不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地不宜久留!” 杨侑沉思着,这个计谋要想破,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不理他,那么对手便无计可施。杨侑想了一想,心想这人虽然有趣,但还没有重要到杨侑为他停留的地步,大事为重。此人既然在这里搞事,想必是这一带的人,日后再来寻找罢了。 想到这里,杨侑一挥手,道:“走!” 士兵们虽然口馋,但还是纷纷挑起担子,朝着南边走去,杨侑一行人一走,青衣汉子顿时目瞪口呆,几个汉子也吃了一惊,直到杨侑等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过神来。 青衣汉子道:“不是说那少年心思单纯吗?他怎么不上当?” 黑衣汉子摇摇头,吐了一口唾沫,道:“直娘贼,想不到大当家的计谋竟然也会失败?” 几人说着,一个精瘦汉子走了过来,此人正是在酒肆处乞讨的那个乞丐,只见他目光中闪动着光泽,奇怪的道:“他们没有上当?” 黑衣汉子摇摇头,道:“没有。” 精瘦汉子叹口气,道:“这年头,难得有乞丐乞讨还施舍的,本来以为他是个雏,想不到内秀于心。” 青衣汉子道:“走,回去禀告大当家去。” 半个时辰后,凤凰山上,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的虬髯汉子,听着众人的述说,将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自从逃到巴蜀,便看中了凤凰山的地势,这里是嘉陵江的交汇处,又因为这里地势较为平坦,所以商人都在这里汇集,他出手并不多,但每次出手都是选择那些大商人,几乎是算无遗策,每次都能获得不少的收获,保证了山寨所需。 除了保证山寨的需要,他还将一些钱财送给那些贫民,因此受到百姓的好评,同时也因为他的存在,一般的蟊贼、流寇都不敢骚扰四方,所以在这一带,他的声望极高。附近镇子的百姓,见到大商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于看到他们被抢劫。 可是,这一次竟然失算了。这让汉子心中疑惑,那些商人之中,究竟有怎样的能人,能够识破这个计谋? 这时,青衣汉子说道:“大当家,他们不过三十几人,不如就将他们杀了吧!” 虬髯汉子摇摇头,公然杀人他是不会去做的,他不是那些暴徒,他家学渊源,乃是名门,落草为寇并不是他所愿意的,但他愿意保持着某种气节,不愿辱没了家声。 但是对手识破了他的计谋,这让虬髯汉子原本自负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挫折感,这个场子,他要想办法找回来。 走出了密林,杨侑叹息一声,这个奇人是谁?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他在战马上,不时的看着后方,心中想着。一行人过了绵谷,跨过嘉陵江,便倒了盘龙镇,离剑阁不远了。 众人加快了脚步,准备在天色之前进驻剑阁。行到赤化镇时,只见两边的道路越来越窄,山势也逐渐险要起来。有的地方竟然是一线天的地势,而有的地方,则是用木板搭成的飞桥,行走非常艰难。 这时天色渐渐晚了,杨侑看着夕阳,道:“再加一把劲,到了剑阁,好好吃一顿!” 士兵们一阵欢呼,加快脚步朝前奔去。走上一处山岗,远远地,就能看见剑阁了。隋朝时,剑阁属于普安郡,就在郡治普安县附近,只是剑阁之名喊了数百年,所以很多人都称剑阁而不称普安。 众人远远看见剑阁,心中都非常兴奋。忽然,远处鸟雀飞起,一行人足足有百余人,朝着杨侑的所在奔了过来。 为首一个精瘦汉子,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 此人正是那个乞丐,他手中舞着一把横刀,很是耀武扬威的模样。杨侑忍不住笑了,问道:“买路财要多少?” “嗯,一个人收费五千吊!”精瘦汉子说着,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这时,一个虬髯汉子走了上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拍精瘦汉子的脑袋,“少在这瞎折腾!” 精瘦汉子吃痛,他闪过一旁,嘟嘟囔囔着什么。虬髯汉子也不理他,抬起头,看着杨侑,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少年,识破了自己的计谋? 杨侑也上下打量着他,这人身高马大,背宽腰壮,满脸胡须,一看就是一个猛将。但今日山林中的诡计应该是出自于此人,说明这人不仅是一员猛将,还有足够的智慧。 杨侑、杜如晦都没有注意到,众人之中,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杨侑与那虬髯大汉互相瞪着,谁也没有说话,隋军士兵都放下了担子,从箱子里抽出了横刀,他们围成了一圈,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虬髯大汉目光锐利,他看着隋军士兵手中的横刀,脸色不由变了。这些人,手中持有的兵器竟然是官制!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官军?这个少年,究竟是何种身份,竟然能让官军护送他? 虬髯大汉仔细地打量着杨侑身边的人,忽然,他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他揉了揉眼睛,又抬起头,终于确定他没有看错。 他走上两步,引得侯君集一脸紧张,他正要一刀劈出,这时,就听到那虬髯大汉颤抖着声音,道:“药师,是你吗?!” 李靖一步踏上,他看着虬髯大汉,满脸不可置信,道:“表弟,是你吗?!” 两人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侯君集、杜如晦,就连杨侑也吃了一惊,虬髯大汉身后的百余人,看着这一幕,面面相窥,心想不是来打架,找回场子的吗?怎么成了认亲大会了? 李靖与虬髯大汉走上几步,一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人眼中竟然落下了泪,然后哈哈大笑着。 片刻之后,李靖拉着虬髯大汉的手,走到杨侑面前,道:“殿下,这位是臣的表弟,韩世谔!” 杨侑也是吃了一惊,他知道韩世谔是韩擒虎之子,据说此人有乃父之风,非常有才,杨玄感造反的时候,他是杨玄感帐下大将,立功不小,后来杨玄感失败,他也被捉住了。 此人在押解的途中,一路上买酒大醉,麻痹了衙役,成功逃走,但从此之后,史书上再无记载,这样的一个猛将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想不到在此处看见。 韩世谔心中也是一惊,这人竟然是殿下?看着杨侑年轻的脸庞,韩世谔略略犹豫,他一捞衣袍,就要跪下。 杨侑,他跳下战马,扶起韩世谔,笑道:“想不到在此处竟然看见寿光公!”寿光公本是韩擒虎的封爵,他死之后,被韩世谔继承,不过后来因为造反,自然被取消了资格。 此时,杨侑说出来,脸上带着笑意,起含义不言而喻。韩世谔惊愕之下,便是一抱拳,道:“殿下之恩,臣不敢忘!此生此世绝不背叛大隋!”说着,他后退一步,取出一支箭,奋力一折,将其折成两半:“若有违背,有如此箭!” 杨侑哈哈一笑,他的目光扫过李靖,在韩世谔身上定格,道:“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几人又说着事情,杨侑这才明白,韩世谔是看上了杨侑胯下战马,这匹康稍利的战马,的确是一匹良马,杨侑当即一挥手,就将战马赏赐给韩世谔。 李靖将侯君集、杜如晦一一介绍给他,倒是丘行恭、尧君素与他相识,但心中不免奇怪。看见丘行恭、尧君素两人奇怪的眼神,韩世谔哈哈一笑,他伸出手,奋力一撕,下巴上的胡须被扯了下来,由于胡须粘得挺紧,下巴皮肤被扯破,流出了鲜血。 但众人一看,均是暗自喝彩,这无疑是一个美男子,会让无数女子倾心的美男子。杨侑心中也是赞叹着。 韩世谔这时一回头,看着手下喽啰手中还拎着兵刃,他一挥手,道:“都愣着干嘛,还提着刀干什么?还不来见过殿下!”听到韩世谔吩咐,百余人纷纷跪下施礼。 杨侑来不及阻止他,只得低声道:“韩爱卿,孤这次去成都,事关机密,不可泄露!” 李靖在一旁解释着,韩世谔这才明白杨侑这一行的目的,他忙抱拳道:“殿下,微臣办错了事,还请责罚。” 杨侑笑笑,道:“此事你也不知,不知者无罪!” 韩世谔低声道:“这些都是臣的心腹,臣再叮嘱一番,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杨侑点头,道:“如此最好!” 韩世谔道:“殿下,臣的寨子就在不远处,今夜去寨子中安歇,臣杀牛宰羊,向殿下赔罪!” 杨侑摇摇头,道:“此事还是暂缓,等办完了事情,再说不迟!” 李靖也点着头,道:“表弟,此事关系重大,宜快不宜迟,再说殿心胸宽广,不会计较。” 韩世谔看着杨侑,道:“臣愿随殿下赶往成都!” 第143章布告天下 江都。 紧锣密鼓的策划已经到了,狡猾的司马德戡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让别人四处活动。虎贲郎将元礼、直阁将军裴虔通、内史舍人元敏等人四处游说,很快,大批的禁军接到了消息,开始蠢蠢欲动。 一名宫女得到消息,找到萧后禀告。萧后让他告诉皇帝杨广。杨广得到消息,当即找来了司马德戡。此时的杨广已经决心为孙子杨侑争取一些时间,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杀了那名宫女。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他的心腹司马德戡不仅参与了这一次的逃兵计划,还是这一次事变的主导者。面对皇帝的询问,司马德戡表示会将事情查到底,所有逃兵一律处死。 杨广看着司马德戡信誓旦旦的保证,以为事情会在他的掌控之下,可是却不知道,正是这个心腹,将他的计划完全颠覆了。 司马德戡走出皇宫,就急忙找来了元礼、元敏等人,他需要与众人商量一下事情。他在一间酒楼里焦急的等待着,裴虔通还带着宇文智及、杨士览两人。 司马德戡是在一间包间内,众人上来找到他,分左右坐下,裴虔通有些奇怪,问道:“司马将军何事如此之急?” 司马德戡瞧了瞧宇文智及,有些犹豫。裴虔通笑道:“司马将军放心,宇文兄是自己人,信得过!” 司马德戡犹豫了一下,道:“今日陛下找我去了。” 元礼奇怪的问道:“陛下每日都会找臣子,这有什么奇怪?” 司马德戡摇摇头,道:“消息泄露了,陛下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他要我彻查此事,捉住罪魁祸首。” 裴虔通大惊,道:“这如何是好?” 宇文智及在一旁冷笑不已,司马德戡见他冷笑,不由问道:“宇文兄,你有何良策?” 元敏也道:“宇文兄,若是有好办法,不妨直说。” 宇文智及冷笑一声,道:“你等可知关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众人面面相窥,均是不知,元礼道:“宇文兄,关中发生了什么事,不妨直说。不要卖关子。” 宇文智及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又清了清嗓子,道:“关中已经发生了大变。” 众人顿时失色,元礼急不可耐,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智及冷笑一声,道:“你等可知,陛下最近为何有些变化?又是迁都,又是婚配?” 牛方裕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不满的道:“宇文兄,这与关中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宇文智及冷冷的瞧着他,眼中忽然有一丝伤感:“此时关系重大,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知道此事原委。” “关中已经发生了异变,那杨侑小儿将我宇文家留在大兴的族人满门抄斩!”宇文智及说道。 元礼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可能吧!”元敏、裴虔通等人也都看着宇文智及,满面的不可置信。 宇文智及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卫玄、元家都被杨侑杀了个干干净净!” 元礼闻言几乎晕倒,元敏也是眼前一黑,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们的家人都在关中,若是宇文智及所言不虚,岂不是已经被杀了?一时间,众人看着宇文智及,希望从他口中蹦出的是假话。 这时元礼喘过气来,道:“宇文兄,这消息你从何处知晓?” 宇文智及道:“前些日子,李纲偷偷来到江都,带来了关中消息,有一个宦官,与家兄关系非常,前几日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兄!”宇文智及口中的家兄,自然是宇文化及了。 元敏隐约知道是有人来,但却不知道,此时听到宇文智及说了,道:“可是上月的事情?” 宇文智及点点头,元敏咬牙切齿,道:“小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杨士览冷笑一声,道:“杨侑小儿占据关中,有数万兵马,你凭什么报仇?”元敏一时语塞,他求助地看着司马德戡。 司马德戡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他又看着宇文智及,道:“宇文兄,以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宇文智及道:“如今陛下虽然无道,但威信尚存,也有部分心腹,对他忠心无二。若是逃亡关中,恐怕和窦贤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我等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如今上天欲亡隋室,天下英雄并起,逐鹿中原。既然同心逃亡之人已有数万,不妨团结起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日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 司马德戡眼睛一亮,道:“宇文兄果然学富五车,一语惊醒梦中人哪!” 元敏道:“既然要举大事,就必须要有一个主导者,才好领导大家。” 元礼、牛方裕也点着头,道:“不错!俗话说蛇无头不走,正是需要德高望重之人,才能领导群雄!” 司马德戡沉默着,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道:“不错,以我之见,这个位置当宇文兄莫属!” 元敏、裴虔通对此很是赞同。宇文智及却摇摇头,道:“我才德低微,岂能领导群雄?以我之见,不如让我大哥主持大局。” 司马德戡一竖拇指,道:“宇文兄出自名门,正是良选!” 元礼、元敏等人也纷纷赞同,众人立刻出了酒楼,去寻宇文化及。 此时,宇文化及正在府上,等待着二弟的消息。二弟宇文智及是这一次计划中关键的一环,缺少不得,出错不得。 宇文化及此时心中有些忧心,他知道最近皇帝的种种的举措都是为了打击自己,这也就是说,皇帝对他已经有了疑心。宇文化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的错,事实上他一直很隐忍,以至于让他有时候都不认识自己本来的面目。 宇文化及身为长子,在很多年前就听从父亲宇文述的安排,故意将自己打扮成为一个放浪公子,贪财、好色,不干好事。同时,一家人都显得贪财无比,甚至利用权势暗中卖官。 如果换了一个皇帝,一定会对宇文述一家的行为作出严惩,但老狐狸宇文述却知道,皇帝杨广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要没有超出他的底线,他就会容忍你所有的缺点。 所以,按照父亲的指示,宇文化及不断地向皇帝杨广进行试探,卖铁给突厥,卖粮给突厥,引得皇帝大怒,但最终,他还是平安无事,保住了小命。这让宇文述试探出了杨广的底线。 宇文述曾经劝皇帝杨广回转关中,励精图治,再徐徐恢复天下,可是杨广却来到了江南,驻扎在江都,不愿意回到关中。这让宇文述在关中数年的经营付之流水,不久,宇文述病死。 在宇文化及看来,父亲的病死杨广要付很大的责任,同时,宇文家与杨家的仇恨,也是不死不休的刻骨之仇。所以无论是与公与私,他宇文化及的仇一定要报。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失去了民心、世家的心,该是宇文家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当年宇文家的辉煌,就会在他宇文化及的手上重现! 宇文化及踱着步,目光不时看着大门处,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定睛看去,只见司马德戡、牛方裕、元礼元敏等人,在二弟的陪伴下,正朝着自己跑来! 宇文化及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知道这一次,成功了。 皇宫内,杨广显得忧心忡忡。这三年以来,他一直将自己变成一只鸵鸟,以逃避天下已经大乱的事实。不过,杨广并不是不知道天下的情况,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行为罢了。 他在登基之后,将年号定为大业,足以证明他的内心,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所以自从他登基之后,几乎就没有闲下来过,他以为,这个帝国按照他的构思,一定会繁荣昌盛,一定会长治久安,可是他想不到,只是短短的十几年,大隋江山就已经烽烟四起,满目苍夷。 他原本最瞧不起的泥腿子,竟然将洛阳兵马打的落花流水,河北的窦建德也发展迅速,成为河北第一大势力。而他曾经最为倚重的李渊,竟然也起兵造反了! 杨广摇摇头,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李渊竟然捅了自己一刀。关中虽然有代王镇守,也败了李渊一仗,可是杨广的心中仍然非常不安,代王毕竟年幼,能够挑起大隋的江山吗?可是这个时候,从儿子和孙子的表现来看,无疑只有代王杨侑才有这个资格。 传国玉玺已经被李纲带走了,这个时候,到了那里了?杨广想着,他踱了几步,吩咐一名宦官,去找虞世基。 虞世基写的一手好字,很多时候,杨广都找他代笔,拟写圣旨,这一次也不例外。虞世基进了书房,施礼过后,杨广指着书案上的笔墨,道:“虞爱卿,朕有份圣旨,你替朕写好了!” 虞世基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听着杨广的话,心中却是越来越震惊了。 皇帝陛下,竟然要立皇太孙!而且,这个皇太孙还是元德太子杨昭几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代王杨侑?! 虞世基心中想着,笔下不停,他文采非凡,很快就将陛下的口水话写成一份文采斐然的文章,他停笔之后,吹了吹墨汁。杨广走过来看着,不由点点头,道:“不错!此文传遍天下,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百年之后,这天下,便是代王的天下!” 第144章捉拿陈茂〔上〕 蜀郡,成都。 此时正是未时时分,陈茂刚吃过了午饭,正在院子里休息,他躺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 在七八天前,他就接到了陈轩传递回来的书信,打开儿子陈政的书信,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陈茂的心中终于大定,儿子这件事并办得非常漂亮,在杨侑被杀死之后,这批逃入汉中的皇族、世家子弟,便成了香馍馍。 儿子这一次捉住了这么多人,若是投效李渊,这份功劳,至少要封侯拜爵!这样的大功,足以光耀陈家的门庭,让陈家一跃成为地方豪族。想到这里,陈茂眯起了双眼,对前途充满了信心。这时,一名侍女走了上来,端着茶水。 巴蜀之地与别地不同,这的百姓比较会享受,所以与关中、河北不同,日常饮品不是酪浆而是茶,尽管这个时候的茶味道很怪,里面放着盐、醋,甚至还有大蒜等物,但还是成为了主流。 陈茂是汉中人氏,早先年随着蜀王杨秀就在巴蜀定居,成为蜀王杨秀的左膀右臂。后来蜀王杨秀被隋炀帝杨坚抓回关中,他却依旧留在了巴蜀,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饮茶。 侍女端着茶上来,窈窕身姿,让陈茂不觉咽了咽口水。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对美女的爱好依然不减。看着侍女丰满的身躯是如此吸引人,他不觉伸出手去,在侍女的臀部拍了几下。侍女抬起头,眉眼含春的看着陈茂,道:“老爷。” 陈茂嘿嘿一笑,从侍女手中接过盘子,放在案几上,又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大力的搓揉着。侍女“嘤”的一声,挣扎着,道:“老爷,大白天的。” 陈茂凑过去,道:“白天又怎样,这事儿还分白日黑夜?”他心情高兴,一把搂住侍女亲吻起来,他满脸的胡渣扎的侍女微疼,侍女扬起脖子,任由陈茂在她洁白的脸上、脖子上亲吻着。陈茂来了兴致,他翻起身子,抓住侍女的衣衫,就要撕开。 这时,一个管家走了过来,看见陈茂正在上下其手,不由轻轻咳嗽了几声。陈茂知道这个管家没事不会来找他,不由老脸一红,他抽出在侍女怀中的手,将侍女一推,低声道:“小妖精,晚上再来收拾你!” 侍女脸色红润,她低着头,飞快地溜走了。陈茂轻咳一声,看着管家,有些不满的道:“什么事?” 管家脸上带着笑容,道:“老爷,大买卖,大买卖啊!” “大买卖?”陈茂疑惑。 管家便解释着,原来他今日在酒馆里喝酒,听见几个从汉中来的商人在谈论着事情,他一时好奇,凑了过去,得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这七八人,都是从汉中赶来的商人,据他们说,关中发生了变故,缺乏粮食,一斗米竟然五十多吊钱,而且有时候还出现有价无市的情况,这几名商人已经在汉中收购了大量的粮食,准备运送去关中,大赚一笔。 可是,他们觉得这点粮食仍然不够,而汉中的粮食又几乎被收购尽了,所以他们才直奔巴蜀,想要收购粮食,运回关中。 陈茂一边听,一边沉思着,这些事情,儿子在信中提到了一些,但他没有想到,关中的粮价竟然如此之高,这超出了他的想象。要知道巴蜀的粮价,就算是最好的米粮,最多也不过百文。 巴蜀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颇丰,如果能够将巴蜀的米粮运到关中,这岂不是要大赚一笔吗?想到这里,陈茂心中不由大动。此时巴蜀的粮仓还是挂在大隋的名下,就算日后投效了李渊,这笔账也很容易清算,李渊绝对查不到他的身上来。 当然,直接运送到关中,这是一个苦差事,陈茂不会去做,他只需要将米粮卖给这些商人,就足够大赚一笔了。 想到此,他问道:“这些商人,你知道住在哪里吗?” 管家嘿嘿一笑,一副就知道老爷会怎么做的模样,他点点头,道:“老爷,我已经将他们到门外,只要老爷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进来。” 陈茂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带他们到大厅来。” 管家点点头,走了出去,陈茂眯起了眼睛,这是一笔大买卖!他怎么可能放过? 门外,七八个汉子正在等着,这几人,说着淡淡的汉中口音,正在不安的踱步。他们在酒家遇见的这个管家,据说是陈太守的管家,有着极强的权势,管家让他们在次等待,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踪影。 就在他们焦急等待的时候,侧门忽然打开了,管家探出了半个身子,脸上带着笑意,道:“进来吧!事情办妥了!” 一个账房先生摸样的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饼,足足有五两重,他将银饼递给管家,道:“多谢帮忙,这是小民的一点心意,若是办好了事情,必定还有重谢!” 管家对账房先生的表现很是满意,他毫不客气的将银饼纳入怀中,脸上带着喜色,想不到出去喝个酒,竟然还有银子拿。 管家等众人进来,吩咐看门人将侧门锁上,这才带着众人朝着大厅走去,几人跟在管家身后。众人一边走,一边不停的看着四周。陈茂的府上装饰得极为华丽,据说这座府邸,乃是当年蜀汉的皇宫,占地面积不小。后来因为战乱,虽然多处有损毁,但规模还在,后来蜀王杨秀镇守巴蜀,也是以这里为王宫。 后来杨广登基,为了表彰陈茂稳定巴蜀各族的功绩,特意将这座宅子赏赐给他。 管家看着众人一副乡巴佬的摸样,心中暗笑,不免叮嘱了几句,无非是一会见着了老爷,千万要小心说话云云,他很希望这些商人能够谈妥,然后付给他应得的金银。 他带着众人左拐右拐,绕过了一座假山,一片小竹林,又走过了一座小桥,又走了半柱香功夫,这才到了一座屋子前。这个屋子极宽,足足有五根大柱子撑起了屋顶。 管家将众人引进了屋子里,众人依次坐下,为首的是一个少年,另一边是一个壮汉,往下是一个账房先生,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余下的都戴着裘皮小帽,十足的商人摸样。 几名商人坐着,互相打量着这座不小的大厅。这时,几名侍女走上来,奉了茶水,放在案几上,然后退了下去。 为首的少年端起茶水,颇感兴趣的喝了一口,虽然味道有些怪,但少年还算满意,这种味道,久违了。年约五旬的汉子目光慢慢的移动着,他在仔细的观察着大厅的情况,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这几人,正是杨侑、李靖、丘行恭、韩世谔等人,他们进了剑阁之后,足足花费了三天的时间,这才走出了大小剑阁。其实大小剑阁路程并不算长,但这段路的栈道有所破损,所以行走不便。 出了剑阁之后,众人从江油南下,历经七八日,终于赶到了成都。这一路上,主要是在金牛道上花费的时间较多。一旦入了蜀地,进了江油之后,行走就越来越方便了,甚至还可以顺流而下,极大的节约了时间。 按照计划,众人与陈轩接触了之后,得知陈茂的有一个心腹,经常去某家酒楼喝酒,于是众人便打扮成商人,引管家上钩。果不其然,贪钱的管家得到了钱财之后,说服了陈茂,众人成功的进入了陈府。 杨侑不紧不慢的打量着大厅,这个大厅虽然大,大出入口并不多,只要配合得当,一定能够抓住陈茂。众人又等待了片刻,终于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管家一边走,一边说着。陈茂不断抚着长须,脸上带着笑意。陈茂一进来,顿时就看见了为首的少年,陈茂的眼睛狠毒,他看见少见的第一眼,心中就微微一惊。 这个少年,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啊!在他身上,没有那种臭铜味,反而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在其中,而且他的一双眸子,看起来格外有神。 就在这时,那少年也抬起头,看着陈茂。陈茂被杨侑看着,心中微微不悦,这个少年,太过于大胆了,竟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分尊卑! 他正要说话,这时,就见那少年站起身来,一挥手,他身边的几名汉子大喝一声,越过胡椅,朝着陈茂的所在奔了过来。一马当先的,正是侯君集。 管家看到这种情况,他正要高声呵斥,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侯君集一巴掌拍在肩头,痛得他几乎就要昏了过去。 陈茂还有几分气势,他大喝道:“大胆!你竟然冲击官府!”但他话音未落,就见侯君集跑了上去,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将他拎在手中。 杨侑笑了,他想不到这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看来陈轩的书信已经将他麻痹了。 侯君集将陈茂拎到杨侑面前,像扔东西一样,将他扔在地上,陈茂已经六十有七,被这么一扔,顿时疼的眼中泪花直转,觉得骨头就要被摔断了。 他抬起头,吼着:“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益州太守,你们胆敢如此无礼!我一定叫儿子将你们灭门!” 杨侑笑了,他蹲下身子,看着陈茂疼的几乎要变形的脸蛋,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第145章捉拿陈茂〔下〕 面对杨侑的询问,陈茂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这个少年,他从未见过,半点印象也没有。他自信与这个少年一定没有深仇大恨,可是这人却出现在了这里,让他心中不由纳闷。他这时想到的,是这些人应该是强盗。 他想起了刚才抓他的汉子,孔武有力,一双大手又黑又粗,足有蒲扇大,和土匪强盗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侯君集知道陈茂心中想法的话,一定会打他几巴掌。 陈茂被抓,他抬起头,脸上堆起笑,道:“几位好汉,我家中有不少钱财,可以任凭诸位取去,只要不伤害我,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可以谈!” 杨侑笑了,能够在蜀郡做了多年的太守,证明此人不是笨蛋,但此时他竟然天真的认为自己是大盗土匪,那只能说明富裕的生活已经让陈茂失去了警惕,失去了思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果然不假。就像此时的杨侑,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所以在他的心中,非常警惕。 杨侑仔细的看着他,道:“你真的不认识我?”陈茂痛苦的摇摇头。 杨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陈政写的另一封信,。他将信扔到了陈茂的脸上,冷冷的看着他:“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但这封信,你一定认识!” 陈茂不明所以,他伸出有着老年斑的手掌,颤抖着捡起了信打开,顿时就愣住了。这竟然是儿子写的信!而在这封信里,与第一份有着截然不同的内容。 陈茂看着,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书信上的内容,又看着杨侑,他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就是代王杨侑!他原本想要捉住的人,此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茂看着书信,脸上阴晴不定,他不想死,可是,儿子一家全部被抓住,生死完全掌握在杨侑的手中,他陈茂要如何去做?虽然陈政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他请求父亲,按照殿下的指示行动,这样,才能保住陈氏一脉! 可是陈茂的心中实在是不甘,不甘啊!在自己的府中被这样屈辱的抓住,真是丢脸!他抬起头,咬着牙,看着杨侑,目光闪烁。 杨侑看着陈茂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忽然笑了,道:“如果你想反抗,那么我奉劝你,放弃这种心思!” 杨侑说着,一摆手,丘行恭一把抓起了管家,道:“随我来!”他带着管家朝着大门走去。 陈茂忽然站起身来,绝望着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还活着,还活着!”儿子在心中说的是保住陈氏一脉,但也就意味着他陈茂的性命不保,既然是死,他不想一个人孤单! 李靖走上来,低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杨侑点着头,道:“陈茂,正如你儿子信中所言,只要你听从孤的安排,孤可以保你子孙衣食无忧!”他话音未落,就见陈轩走了进来,他一进门,立刻跪在地上,道:“殿下,你终于来了!” 杨侑笑道:“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陈轩将手中的盒子高高举起,道:“殿下,这是陈茂的益州大印,请殿下验收!” 杨侑快步走上,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大印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微笑,“做得好!” 陈轩伏在地上,道:“能为殿下效力,是小人的福分!” 陈茂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侯君集狠狠按下,他目光凶狠的看着陈轩,道:“陈轩,我待你不薄,你何故背叛!何故背叛!”他不停挣扎,却被侯君集死死按住。 这时,门外响起了噪杂的脚步声,一个汉子在门外喊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群盗匪竟然敢入室抢劫,还不速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李靖警惕地拔出了横刀,靠在杨侑身边。杨侑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陈茂,道:“还不让他们退下!” 陈茂冷笑一声,大声道:“哼,你们这群土匪,还不投降!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 杨侑脸色一变,一抬手,将陈茂打晕,心中长叹一声,这厮竟然如此狠,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顾了。 这时,外面那人又在喊着,道:“我乃益州直阖将军黄信,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速速投降!” 李靖低声道:“殿下,去后院!”大厅太宽敞,不利于防守。 杨侑尚未点头,就有听见外面声音响起,这一次,却是旁人的声音了。 只听一个尖尖的声音叫着:“益州太守陈茂可在?” 黄信说道:“这位公公,陈太守被一群反贼扣押在大厅里!” “这还了得?!”那宦官一声尖叫,道:“还不将他们拿下?!” 直阖将军黄信擦了擦汗,心想公公你说的倒是好听,万一冲进去,土匪杀了陈太守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他看道宦官手上捧着盒子,不由问道:“公公,你这是?” 宦官尖声道:“圣上新立皇太孙,咱家是来传旨的!” 杨侑在屋内隐隐约约听到,他一点头,侯君集手中拎着横刀,抢了出来,杨侑高声道:“孤乃大隋代王,你等还不放下武器!” 黄信眼中惊疑不定,他问道:“你是代王殿下?” 宦官也问道:“代王殿下?”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杨侑。这位宦官是宫中的老人了,年幼的杨侑他自然见过,不过他后来随着杨广四处奔波,却有好几年没有看见了杨侑了。 他看着杨侑,眼中有着狐疑,杨侑笑道:“王琦,你不认识孤王了吗?孤年少时,还常常爬到你肩头玩耍呢!孤记得在你的脖子上,还有一个拇指大的胎记!” 那宦官听了心中更是一惊,这个少年认识自己,还准确地说出了他脖子上的胎记! 这时,杨侑又从怀中取出了大印,交给杜如晦。杜如晦走上几步,递给了王琦。王琦接过大印一看,代王两个大字,顿时印入了他的眼帘之中,果然是代王! 想到此,王琦眼中含着热泪,道:“果然是代王殿下!”黄信等人听了,心中均是大惊,这个少年竟然是代王,代王怎么会在这里? 王琦高举着盒子,从里面抖出了一卷玉轴出来,只见他展开之后,道:“接陛下玉旨!” 这时,陈茂缓缓醒来,他听着王琦的声音,顿时心中就是一惊,圣上竟然立皇太孙了?而且还是代王杨侑!他刚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一个士兵死死按住,将他带到了门口。 王琦的声音缓缓响起,杨侑的脸上带着笑意,终于成功了!取得这个大义之后,他才是大隋的正统!他跪在地上,三呼万岁之后站起身来,从王琦的手中接过了圣旨。 王琦笑道:“臣还以为殿下在关中,准备从蜀中绕道去关中。” 杨侑一愣,这个圣旨似乎不寻常啊!王琦这时解释着,才让杨侑明白,这一次皇祖父的手段多么英明,他竟然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天下各郡!杨侑心中一阵感动,他此时体会到了,这一次皇祖父是在为他铺路,为他做最后的准备! 两人说话间,丘行恭带着人杀奔而来,他看见杨侑身边不少人,顿时一声大吼,差点将王琦吓尿。 这时,黄信忽然跪下,道:“臣不知殿下驾到,还望恕罪!”杨侑笑道:“不知者无罪!” 他又道:“黄将军,孤让丘将军协助你,你立刻带兵封锁陈府,此间发生的事情决不能外传!”黄信点点头,带着丘行恭领命而去。 王琦这时又说道:“殿下,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一旁,王琦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道:“殿下,这时圣上给你的密信。” 杨侑将书信拆开,慢慢看着,这才明白江都的局势如何危险。杨广自知江都的局势很难挽回,所以他已经暗中为杨侑留下一笔不小的财富!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合理利用这笔财富,他杨侑就能以弱胜强,击杀反贼! 杨侑看着书信,眼中不由留下了泪水。 王琦又低声道:“殿下,圣上吩咐,以后臣就伺候殿下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代王殿下。 杨侑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一次多亏了你,以后,你就安心在孤的身边,颐养天年!” 处理完了这边事情,杨侑走上几步,看着陈茂,道:“陈太守,孤以皇太孙、监国的身份,免除你益州太守之职!”说着,他低下头,看着陈茂,道:“那封信,你写还是不写?” 长安城中,李世民正在书房中踱步,父亲被封为唐王,大哥变成了唐王世子,而他,不过是秦公而已!嘿嘿,敦煌公到秦公,又有多大差别呢?而大哥,却成了世子! 这一次起兵,首先杀入关中的是他,首先领兵包围大兴城的是他!他觉得,这一次他的功劳最大,可不过是区区的秦公!这时,他将目光放在了尹羽翼的身上,这个年轻的少年曾经许诺会帮他立下大功,可是自从大兴城被攻破之后,他就一言不发,半点帮助也没有。 尹羽翼似乎感觉他的愤怒,这个少年只是淡淡一笑,道:“秦公,大事就要近了,请耐心等候。” 李世民很是不解,他疑惑的问道:“尹兄,究竟是什么大事?” 尹羽翼站起身来,走到李世民身边,低声道:“秦公,卑职想要告诉你的是,代王杨侑可能没有死!” 第146章稳定局势 李世民听到他的话,心中不由一震,失声道:“怎么可能?” 皇宫之中,阴世师的死尸和代王杨侑的尸体叠在一起,有玉佩作证,也有宫女作证,难道他们说的都是谎话吗?李世民心中疑惑,他看着少年,再度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少年只是摇摇头,苦笑道:“秦公,你不知道,代王诡计多端,想必秦公早有领教了。” 李世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觉得天下之间,没有人比代王还要无耻了,为了胜利,可谓不择手段。 这时,尹羽翼笑道:“秦公,不妨去找唐王,说拿下巴蜀,作为帝王之资!” 李世民深以为然。他立刻动身,去寻李渊,尹羽翼却是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到了李渊府上,便看见李秀宁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兵走来。 那年轻的女兵正是杨梅,她看见李世民,忙施礼,道:“殿下!” 李世民微微诧异的瞧了杨梅一眼,这个女孩子太年轻了,可是李世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和尹羽翼一样的眼神,这种眼神让他心中一突。让心中沉吟着,打算有机会问问尹羽翼。 这时李秀宁笑了笑,问道:“世民,你怎么来了?” 李世民道:“我是来找爹的,他在吗?” 李秀宁沉默不语,半响,才苦笑道:“一起进去吧!” 两人走了进去,走了数十步之后便分开了。尹羽翼和杨梅在身后跟着,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杨梅忽然一转头,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羽翼笑了,他慢慢的说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自然有事!”杨梅道。临走前,殿下给她的联络名单里,并没有此人。 “我自然也有事!”尹羽翼说着,他的目光滑过杨梅的脸蛋,不由凑近她,笑道:“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着,他大步走了出去。杨梅默默的看着他,目光中迸出一丝杀机。 不久,李世民从唐王府中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愤愤之色。他想不到父亲竟然会这样,天下未定,他就开始寻欢作乐,与那两名叫做张莹莹与尹春花的宫女裹在一起。 这时,他想起了尹羽翼的话,感觉这是杨侑的一步棋子,利用美色来引诱父亲,让他在温柔乡里丧失斗志。李世民想起刚才那两个宫女的笑声,还有父亲的责骂,一颗心沉了下去。 李秀宁这次来父亲府上,是来寻找大哥李建成。她与夫君相聚这么久了,让她难以启齿的是,两人至今没有同房过,她是一个女子,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她是来寻求大哥的帮助,希望他能劝一劝柴绍,不要再生气了,丧子之痛她也不想的。 她走到了大哥的门外,正要推开房门,就听见柴绍叹息一声,道:“李兄,你所说的,我何尝不懂,可是,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秀宁丧子,这才对她冷淡吗?” 李建成的声音传来,道:“既然不是,那为何如此?” 柴绍苦笑一声,他沉默半响,终于缓缓开口,道:“李兄,你我相交多年,贵在知心,你既然问起,我也不必瞒你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要保密!” 李建成点点头,道:“嗣昌,你放心,此事我自然有分寸!” 柴绍苦笑一声,他站起身来,解开了腰带,李建成微微皱眉,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朝后走去。这时柴绍已经将裤腰解开,他一松手,露出了下身。 李建成猛然失声,他惊讶的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柴绍叹息一声,拉上裤腰,咬牙切齿,道:“你还记得那一次我带兵直扑大兴城吗?” 李建成点点头,道:“记得,那时说是三妹被杨侑围困,你带兵佯攻大兴,以解三妹燃眉之急。” 柴绍苦笑一声,道:“就是那一次,我被隋军发现,杨侑抓住了我,这个卑鄙之徒,竟然将,将我给阉割了!” 柴绍这话一说出来,在门外的李秀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倒在了地上,杨梅急忙上前扶住她。刘秀宁咬咬牙,轻声道:“走!” 成都。 陈茂看似坚强不屈,但在杨侑的手段下,陈茂还是同意了杨侑的要求。这一日,芥末水、老虎凳、插针,种种酷刑都让陈茂生不如死。杨侑对他的看管很严,更将他的舌头割掉,使得他无法自尽。 这几日,真可谓有如地狱一般的生活,看的独孤武师目瞪口呆,心想殿下的手段果然毒辣,让他又学到了一招。 陈茂抵受不住,终于同意了杨侑要求,他写了数十封信,给那些与他同谋、决意投效李渊的同党,邀请他们来成都,一起共商大计。书信很快送了出去。 巴蜀各地的太守、县令接到消息纷纷赶来,他们并不知道上了杨侑的当,一来到成都,当即被杨侑扣押了起来。杨侑也不着急杀他们,而是等了将近半个月,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杨侑这才亮出了身份。 由于这一次有二十多名官员参与,几乎涉及了小半个巴蜀,所以杨侑没有轻举妄动,他继续等待,等到丘师利的大军赶来,将母亲韦娟、独孤雁等人送来之后,在有足够兵力的情况下,他才开始与巴蜀世家、各郡官员进行谈判。 此时,已经是六月了,杨侑虽然将巴蜀控制在手中,但并不牢固,仍然需要整合,为此,他又将萧瑀、窦璡从汉中调回巴蜀,利用萧瑀、窦璡的名望来安抚巴蜀的世家贵族。汉中改由尧君素、王行本、屈突通等人镇守。他们将兵力驻扎在褒斜道、子午谷、傥骆道的路口,死死的堵住了薛举、李渊的南下之路。 在萧瑀、窦璡拜访巴蜀各群的同时,杨侑也不停的拜访着巴蜀的张、刘等大姓,经过艰苦的谈判,终于和他们确定了方案。 杨侑的要求就是,各郡的世家必须保持对大隋的忠诚,对大隋的政策要支持,当然,杨侑不会损伤世家的利益。作为交换条件,杨侑将启用各大族的子弟,将他们分布在各县,当然,杨侑采取了打散的办法,比如说巴东郡的世家要在巴西郡又或是蜀郡任职,蜀郡的则是在巴东郡等地任职,以免官员与地方豪强互相勾结,杨侑的目的是要最大限度的限制他们。 世家大族同意了这个办法,在他们看来,这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更多的子弟入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杨侑下一步还有着计划。杨侑非常清楚,他带兵入巴蜀,就像历史上的刘备一样,虽然靠着兵力占优,镇住了巴蜀的贵族,但实际上,这个整体还不牢固,需要一点一点的敲打,才能逐渐坚固,就像炼铁一样,慢慢的加火、锤炼、敲打,最后才能成型,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在这种思想下,一时之间,巴蜀各郡忙碌非常,杨侑与各部官员都忙的不可开交,终于,在一个多月以后,关中世家子弟与巴蜀各地的世家子弟互相搭配着,有经验的官员带着一群干劲十足的青年,接管了巴蜀各郡。 他们的第一任务,就是要保证生产,由于有汉中的经验,巴蜀各地,都在准备着,第二次的耕种。第二,则是要稳定局势,安抚百姓。 如火如荼的建设中,李纲带着玉玺赶来,他在中途听到有人谣言,说大兴城已经被李渊攻破。李纲半信半疑,找到关中来的商人,这才知道确有此事,随后他又听说殿下已经到了巴蜀,急忙乘船赶来。杨侑得到玉玺,心中大悦。 等事情基本稳定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底,杨侑开始对群臣进行册封,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萧瑀被封为户部尚书,窦璡是吏部尚书,屈突通是兵部尚书,成都人张启文是礼部尚书等等,至于李纲,则被封为御史大夫。 巴东人冉承泽是蛮族首领之一,杨侑为了稳定蛮族,封他为右光禄大夫,赐金鱼袋等,其他各族首领,皆有封赏。杨侑的目标是先稳定住蛮族之后,再进行控制。 此时,薛举、李渊的南下之兵,与屈突通、王行本部相遇,双方发生了战斗,由于隋军掌控了要道,李渊、薛举部由于运粮艰难,见隋军早有准备,只得无奈退回。 但这时,无论是李渊还是薛举,都已经发现了代王杨侑未死的事实。 陇西,薛举召开了一场会议,会议上争论不休,薛仁果与郝瑗发生了争执,薛举也十分头疼,最终还是确立了先攻关中,再夺巴蜀的战略。郝瑗几度欲言又止,看到薛举拍板,最终叹了口气,事实上,他觉得走阴平道夺取蜀中的计划似乎有些不现实,毕竟阴平道难走,道路失修多年,陛下可能不会采取成功率极低的办法。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杨侑不是刘阿斗。所以,郝瑗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关中,李渊也十分忧心,他派兵南下汉中,被隋军败了一仗,死伤两千余人,粮草辎重足有两万石之多。 然而这些失利的阴影没有消除,薛举西秦军的骑兵已经越过了扶风郡,对京兆郡不同的进行骚扰。原本以为松了口气的李渊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张莹莹和尹春花都避而不见了,他实在没有了精力。 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关中各大世家,尤其是独孤家这个为李渊出力最大的世家,一日之间,就连续来找李渊商议如何击退薛举的事情。独孤怀恩倾尽全力支持李渊,无非是希望得到更大的利益,可是他想不到,李渊拿下了大兴之后,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了。 薛举的骑兵烧杀抢劫,让独孤怀恩损失了很多财富,使得他非常焦急,在这种情形下,李渊食之无味,寝不能安,心中的忧虑着实到了极点。 第147章建立医疗小组 李渊在书房中踱步,他想起了独孤怀恩的话。 独孤怀恩很委婉的告诉他,以他为代表的关陇贵族,对李渊近来的表现很是不满。他们以为李渊拿下了大兴城,必然会称帝,可是他却假惺惺的立了一个傀儡,使得众人高升的希望破碎。 另外,薛举无处不在的骚扰,使得以独孤家为首的世家多处农田遭到破坏,雇农也遭到屠杀,损失巨大。关陇贵族虽然被杨侑杀了一些,但杨侑只是将元家、卫家、宇文家杀了一个遍,杜陵韦家、独孤家、豆卢家等等,势力仍然强大,正是有了他们的帮助,提供了大量的粮食、政治支持,这才使李渊稳住了关中的局势。 可是薛举防不胜防的骚扰,却让各大世家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这是他们所不愿意看见的。独孤怀恩委婉的向李渊表示,已经有一部分贵族非常不满了,正在互相联络,想要联名上书,给李渊一个压力。 他们愿意再度提供十万石以上的粮食,以保证李渊的军需,但条件就是,一定要击败薛举,还关中一个稳定,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再受到学籍的侵犯。 李渊愁眉不展,夺得了关中,虽然政治意义巨大,但他却陷入了一个难解的境地,关中人口大量被迁走,使得他不能过度募兵,不然生产无法保证,若是强行征募,势必引起民心不稳。同时,他直接面对了薛举十几万铁骑,这个难度,非常大。 这,还真是一个烂摊子啊!刚刚开心了几天的李渊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此时,他才明白杨侑为何要撤出关中,那时,杨侑面对的局面是东北有李渊、西边有薛举,局势比这更加艰难。 而他李渊此时面对薛举的骑兵,却束手无策。他关中兵力并不占优,若是从太原将大量的部队迁回,他又害怕刘武周的进攻。因此,这才两面为难。 这时,刘文静出现了,他是来献策的。自从两次成功说服突厥之后,刘文静赫然成为李渊跟前的第一红人,连裴寂、唐俭都要在他之下,一时之间,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他知道唐王最近郁闷,因此特来献策。刘文静进来之后,深深一躬身,道:“唐王!” 李渊见他进来,叹息一声,道:“肇仁,独孤怀恩又来了,他们的意思是想要我出兵,灭了薛举,你以为如何?” 刘文静道:“唐王,薛举骑兵众多,部下有相当一部分是大隋在边关的精锐,无比彪悍,而我军兵力略有不足,非常困难啊!” 李渊叹息一声,道:“唉,此事我也知道,可是该如何去办呢?” 刘文静沉吟着,道:“唐王,薛仁果残暴不仁,屠杀扶风郡父老,以至于扶风郡百里之内,了无人烟。因此,他的军粮需要从天水、秦州等地运输而来,需要经过陇山,路途遥远,山路难走,并不亚于褒斜道。” “如今,趁着西秦军的主力还在天水,薛仁果在扶风郡只有一万余人,不妨主动出击。” “只要唐王选一个沉得住气的大将,驻扎在岐山、五丈原一带,威逼扶风郡,做出一个逼迫的态势,薛仁果必定会出营挑战,只要把握好时机,必定会夺回扶风郡,再乘势杀到陇山,占据地利,薛举的威胁就少了许多。关拢世家对唐王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李渊踱步沉思,问道:“那你认为,该何人领兵?” 刘文静沉吟片刻,道:“唐王,世子地位尊贵,不宜领兵出征。我的建议是秦公为主,辅以沉稳老练之人,以薛仁果的轻佻残暴,必定能取胜!” 李渊点头,深以为然。 册封杨侑为皇太孙的圣旨在杨广的精心安排下,派往各处的使者,先后到达了目的地。 洛阳,越王杨侗接到这个消息,就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心中,这个大隋江山无论是谁做,只要还姓杨,他不是皇帝又有何妨?他与代王是一父同胞,小时候一起玩到大,关系匪浅,如果代王能够重振大隋江山,杨侗愿意为兄弟出力。 可是,洛阳的局面,犹如一潭死水,面对李密的进攻,他还自保不暇,哪有余力帮助代王?此时,由于洛阳紧挨着关中,杨侗已经知道关中发生的情况,他心中奇怪,代王不是死了吗?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这个圣旨,洛阳朝廷的百官的反应都是可笑,认为皇帝陛下果然是昏了,一个已经战死了的王爷,还被封为皇太孙?可笑,太可笑了! 百官之中,唯有一个人保持着冷静,那就是王世充。与旁人不同,王世充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的地位,是靠着他的本事上来的,当然,他善于拍马屁也是一个方面,但如果没有他曾经击败格谦、张金称等河北反贼战绩,击败江淮一带反贼的功劳,杨广也不会派他去支援洛阳。 薛世雄被窦建德神奇击败,给了王世充一个上位的机会,成为了洛阳军方的代言人。王世充拥兵数万,他虽然拿不下李密,可是也能守住洛阳,所以,洛阳百官之中,缺不得他。越王杨侗对王世充也很是依仗。 正因为如此,王世充很是嚣张,这让一些官员,比如卢楚、皇甫无逸等人,对这个没有底蕴,纯粹是一个暴发户的王世充非常看不起。双方明争暗斗,有着极深的利益关系。 王世充眼界极高,就算被洛阳的战局所困住,但通过消息,他还是知道了关中的一些情况,他不认为代王战死了,从他对付卫玄、对付李渊的智慧来看,这绝对是一个阴谋。 而且皇帝的这个圣旨来的太突然,让很多人都措不及防,觉得不可思议。王世充隐隐地猜到,这一定是代王杨侑的设计,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使得陛下对他刮目相看,从而博得了皇太孙之名,只要皇帝身死,他杨侑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隋皇帝! 王世充是一个有着野心的人,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他决定准备派人前去关中、巴蜀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其他打算。如果杨侑真的没死,那么他的计划恐怕就要有所变化了。 与此同时,更远的河北、山东等地,先后也都接到了这个消息,在惊讶的同时,各大势力都在与谋士商议着这件大事。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决定了日后天下大势的走向。 七月中旬,杨侑在百忙之中,接到关中李渊出兵的消息,对此,他保持沉默,他让驻守汉中的屈突通、王行本、尧君素等人随时注意关中的情报,而他自己,先着手建立医疗小组的事情。 杨侑在朝堂上将此事拿出来讨论,萧瑀、李纲出人意料地强烈抵制,而作为成都朝廷新贵的张启文反而对杨侑的这个举动很是赞成。朝廷上,支持和不支持的互相争论。李纲还特地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来,弹劾礼部尚书张启文不知廉耻,公然败坏男女风气。 张启文也上书状告御史大夫李纲,说他不知尊卑,公然抨击皇太孙,是为大不敬。 杨侑在这场风暴之中,冷眼观察着,此时,他通过锦衣卫的消息,得到了一些情报,这些情报让杨侑微微一笑,他决定进行下一步行动。 七月二十日,关中的李世民在刘文静、刘弘基、殷开山等人的协助下,经过数日的对峙,唐军利用薛仁果焦躁的心里,设计埋伏,大败薛仁果,一举拿下人烟稀少的扶风郡并乘势追击,将薛仁果赶出了陇山,并占据了萧关,彻底拿下了扶风郡。 薛举接到消息,心中震怒,扶风郡是他的进攻关中的基地,一旦丢失,想要拿回来就难了。为此,他对太子薛仁果一顿痛责,告诉他,若再有失,就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晋王薛仁越为太子。 薛举的这番责骂,本意是想要引起长子的警惕,让他小心做事,不要再这般暴戾无道,可是他不知道,却有了相反的作用。 与此同时,杨侑力排众议,最终拍板了建立医疗小组的事情。当然,采取的是自愿的原则,这些护士有专门的女大夫教导,杨侑让女大夫编写了医疗手册,他又增加了一些,作为教材发放。同时,这些女护士有着极为优厚的待遇,吸引了很多贫穷百姓家的女子参加。 巴蜀各郡,都设立了报名点,根据杨侑的要求,这些女护士有着极为严格的选拔标准,因此报名者虽然不少,但又相当一部分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成都城内,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看着熙熙融融的报名点,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去参加了。不少向她一样的女子抱着同样的心思,排在了队列的后面。 报名点的小吏,多是世家的年轻子弟,他们一刻不停的忙着,登记、发放标签,让人让人将他们领走,进行色盲、晕血、听力等等测试,这时,一个专门负责登记,名叫王荣的小吏抬起了头,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心中有些奇怪。 看她的打扮的气质,不像一般的民女,王荣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道:“小娘,你是要报名吗?” 少女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不报名来做什么?” 王荣咳嗽一声,他看见众女子看着他,脸上一红,道:“你叫什么名字?” “阴少华,阴天的阴,少年的少,年华的华!”少女说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王荣。 王荣低下了头,他刷刷几笔,写好了,又去过一个牌子,道:“去那边排队!” 第148章江都兵变〔上〕 大隋皇帝杨广册封代王杨侑为皇太孙的事情,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传遍了天下。 身处江都的宇文化及毫无疑问地,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他的心中更加愤怒了,他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下达了这个出人意料的命令,这让他拥立旁人成为傀儡的想法变得有些虚幻,就算日后他兵变成功,捉住了皇帝,拥有了发言权,可是杨广的这个圣旨,却让天下人都知道,只有代王杨侑才是当今大隋皇帝亲口许诺立下的大隋继承人,其他的,都是伪帝,都是假货! 宇文化及觉得应该要提前出手了,不然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又想出什么鬼主意,那就大事不妙了。 他立刻让人找来安德海,问道:“能够骗走沈光吗?” 沈光是杨广的心腹,武功高强,此人带着百余人的给使,个个都是高手,必须要将他骗开。安德海点点头,有个宫廷女官,是他的相好,可以利用她,骗走沈光。只要骗走了沈光,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宇文化及的人。 宇文化及点头,他决定发动兵变。于是,一场政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是日夜,官任右屯卫将军的宇文化及为禁军准备了酒食,宣称是杨广的赏赐,他故意在一些饭菜里下了药,毒死了几名士兵。 这几名士兵一死,禁军士兵顿时喧哗起来,有人看出他们是中毒而死,顿时群情激扬,士兵们都喊着要捉拿凶手,为兄弟们报仇。 这时,看到时机成熟的宇文化及及时的跳了出来,他站在高台上,让士兵们安静下来,接着,他再度重申这些食物都是皇帝所赐,他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如此狠心,想要鸠杀兄弟们。 一个早就被安排好的士兵立刻高声道:“陛下既然无情,我等何必有义?” “不错,杀了昏君,回转关中!”一个关中士兵叫着。 “将军,你就带领大家吧,杀了昏君!”另一个士兵吼着。 “不错,将军,以后你就带领大家,我们愿跟随将军,建立一番事业!”有人迎合。 “将军,我等愿奉你为主,争霸天下!”有人叫道 “奉将军为主,争霸天下!奉将军为主,争霸天下!”禁军士兵吼着,一时间,城外的禁军大营,喊声震天,声动云霄。 宇文化及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他目光审视着众人,一脸的严肃,他高声道:“诸位兄弟,陛下虽然无道,但毕竟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我等今日不过是让陛下回转关中,我等还是大隋的臣民!” 士兵们很是安静,瞧着宇文化及,等待着他的下文。宇文化及又道:“今日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必须要有一个首领,策划周详,才能一举功成!诸位兄弟既然看的起我,我便自封一个丞相,领导大家,功成之后,再另行推选贤能,争霸天下!” 士兵们齐声欢呼,这时,宇文化及又让士兵们列队,由司马德戡发放早已经准备好的武器,然后分成数队,在宇文化及、司马德戡、令狐行达等将领的带领下,准备冲击皇宫。 禁军士兵在宇文化及的安排下,于三更时分开始出发,朝着江都城前进。 一路上,他们遇见并劫持了仍忠于杨广的将军冯普乐,大批的士兵按照宇文化及的计划,迅速封锁各个主要路口,将忠于皇帝的大军给围困了,使之不能援助皇宫。随后,宇文化及亲自带兵包围了皇宫。 这一夜,元礼、裴虔通、唐奉义等人都在宫中值班。几人在宇文化及的安排下,各有他们职责。元礼、裴虔通、负责做内应;城门郎唐奉义负责将宫城的所有城门虚掩,接应政变部队。因此,叛军很快就聚结在皇宫前,杀了进去。为了汇集更多的叛军,司马德戡在东城燃起火把互相呼应,士兵们叫嚷着,要攻入皇宫,捉拿皇帝杨广。 在一片混乱中,杨广从睡梦中醒来,他走到窗前,看着宫外的大火,感觉到有些不妙,他呼喊着安德海,可是始终不见安德海的踪影,他又开始找沈光,可是沈光的身影也不见了。 这时,安德海偷偷打开了皇宫大门,从玄武门杀入皇宫的司马德戡迅速带着士兵们冲了进来。独孤开远和独孤盛接到消息,带着百余人赶来护驾,恰好与司马德戡相遇,双方一场激战,但就算独孤开远和独孤盛骁勇,但面对群情激奋的叛军,这百余人实在是太少了。 很快,独孤开远和独孤盛就倒在了血泊中,看到这种情形,杨广想要逃出皇宫。但这时叛军已经彻底控制了整座皇宫,他们控制了所有出路,杨广无处可逃,只得躲进了一间阁楼,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叛军从东阁进入永巷,他们遇见宫女、宦官就不断询问着:“陛下在哪?”经过不懈的询问,最后,一个宫女用手指了指西阁。校尉令狐行达立刻会意,率先冲向了西阁,裴虔通等人带着士兵紧随其后,朝着杨广的所在奔跑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透过清晨的阳光,杨广站在阁楼上,他看见了司马德戡,看见了裴虔通,甚至还看见了宇文化及,这些人曾经或现在仍然是他的心腹,而正是这些人,彻底的毁掉了他的计划。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沈光。沈光被宫廷女官魏氏骗走之后,他感觉到了不安,江都城内火气,各个地方都被封锁,他无法带兵支援,但他对杨广忠心无二,独自一人赶来,终于提前一步,找到了杨广。 沈光脸色激动,道:“陛下,快随臣走!” 杨广摇摇头,司马德戡、裴虔通已经跑了过来,他决计是无法逃出的了。沈光心中大急,他拉着杨广,就要背起他,这时杨广却开口了,“沈光,朕今日是无法逃出了,这个时候,朕只有一个请求!” 沈光流着泪水,道:“陛下,莫说一个请求,就是千万个请求,臣也一定做到。” 杨广蹲下身子,低声地说着什么,沈光听着,道:“陛下,臣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 杨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忠有大忠小忠,爱卿能够帮助代王兴复大隋,这便是大忠!你要想办法联络军中义士,取得宇文化及的信任,然后帮助代王,一举诛灭反贼宇文化及!” 沈光道:“陛下!” 这时,司马德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杨广一推沈光,道:“快走,难道你想朕死不瞑目吗?!” 杨广这声低喝,让沈光身子一震,他趴在地上,迅速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翻身,朝着屋梁上爬去,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广,抹了一把泪水,决然离去。 看着沈光离去,杨广笑了,他默默的注视着沈光离开的背影,整理了一下衣裳,很快,令狐行达首先冲了进来,他一看见杨广心中大喜,手中的横刀闪亮着,仿佛随时要了杨广的命。 杨广这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看着令狐行达,问道:“你是要杀朕吗?” 令狐行达迟疑了一下,毕竟杨广虽然落魄,但仍然是皇帝,身上仍然有着上位者的气势,他只得躲开杨广的目光,躬身道:“臣不敢,臣只想奉陛下西还。” 杨广沉吟了一会,他知道此时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可能。他随着令狐行达从阁楼上走下,然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定定地看着裴虔通。从杨广当晋王的时候起,裴虔通就始终跟随在他左右,是他最为宠信的几个心腹之一。而今连他也反了,这让杨广十分伤感,靠不住,真他妈靠不住啊!人心这玩意。 杨广的目光让裴虔通低下了头,杨广目视着他,道:“你难道不是我的故人吗?是什么原因,让你谋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裴虔通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他沉默片刻之后,这才发觉他是来造反的,皇帝已经被控制了,还需要怕他吗?不过,从礼节上,他仍然要保持足够的尊重,于是他拱拱手,道:“臣不敢反,只是将士思归,准备奉迎陛下回关中而已。”弑君的罪名,他不会去背。 杨广沉默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说:“朕也想回去,只因上江(长江中上游)的运粮船没到,大军缺乏粮食,才一直延迟,没有动身。既然将士思归,那么现在就和你一道动身吧。” 宇文化及这时冷冷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阴冷,眼中带着杀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广,狠狠的一挥手,道:“带走!” 裴虔通笑着道:“陛下,百官都在朝堂上了,陛下必须亲自出去慰劳,安抚军心。” 杨广叹息一声,他知道如果不将这些人引开,恐怕沈光难以逃脱,他点着头,就要朝着朝堂走去。 裴虔通见杨广没有坐骑,随即把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逼杨广上马。杨广皱了皱眉,他有些嫌鞍辔破旧,因此不肯上马。裴虔通无奈,只好换了一副全新的,杨广才不情不愿地骑了上去。裴虔通一手持刀、一手牵马,得意洋洋的把杨广带到了大殿前。 第149章江都兵变〔下〕 杨广被裴虔通带到大殿的时候,叛军已经掌控了朝堂,叛军们看见杨广被捉住,更是兴奋地呐喊嚎叫,鼓噪之声响彻宫城,众多宫女、宦官在乱叫声中发抖,生恐这些叛军一刀将自己砍了。一片混乱中,不少宫女被叛军侮辱,旋即被杀死。 鲜血染红了宫廷,无数人在这场政变中被杀死,他们之中,有很多是无辜的百姓、宫女。 杨广缓缓步入朝堂,看着底下兴奋的乱叫的叛军,尤其是看见司马德戡的时候,心中更是黯然。他偏过头问裴虔通:“虞世基在哪?” 马文举斜睨着杨广,冷冷地回答,道:“已经被我砍了。” 不止是虞世基被砍了,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晶、梁公萧钜等人及他们儿子女儿,都已经在乱军中被一刀剁翻。而这一切,杨广此时还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萧后、嫔妃,以及一干宗室亲王;例如秦王杨浩、燕王杨倓等等,都已被叛军软禁起来了。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他最宠爱的幼子、十二岁的赵王杨杲。 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等人刀剑出鞘地环视着他们皇帝杨广与赵王杨杲,眼中带着杀意。 杨广一声长叹,说:“我有何罪,一至于此?!” 马文举说:“陛下违弃宗庙,巡幸无度,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青壮死于刀箭、女弱亡于沟壑,四民失业、盗贼蜂起;并且专宠佞臣,文过饰非,拒绝劝谏,还说没罪?!” 杨广看着他,苦笑一声,道:“要说朕辜负了百姓,这是实情。可是你们,荣华富贵、应有尽有,那个不是高官厚禄?为何要学那些无耻之徒,起兵造反?!今日之事,谁是主谋?”说着,他看着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也是盯着杨广,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意。 杨广心中一突,这种眼神他从未在宇文化及的眼里看到,如狼似虎,完全不似以前的那般懦弱、猥琐,这个时候,杨广的心中一突,有着极为不好的预感。 这时,听到杨广的质问,司马德戡冷冷一笑,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恐怕陛下数也数不过来!” 片刻之后,内史舍人封德彝走了上来,他早就与宇文化及有所勾结,他手中拿着一张纸,高举在众人面前,历数着杨广的种种罪状。封德彝本来就是个小人,此时他看见宇文化及已经占据了优势,顿时声情并茂念了起来,对杨广进行指责。 杨广看着这个宠臣,想不到他也参与了叛变,他伤心的看着封德彝,道:“卿是士人,为何也参与谋反?” 封德彝一时无言以对,老脸一红,惭悚而退。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他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取得大义罢了,将他弑君的行为合法化,不至于天下所指。这时看到马文举、封德彝均败在杨广的嘴下,他顿时一瞪眼,道:“被囚之君,安敢饶舌?!可知道我手中横刀锋利?” 宇文化及猛地拔出了横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前,这时,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临死前的涓涓教诲,要他卧薪尝胆,以待时机,恢复大周的江山。 一转瞬,又想起在关中的同姓兄弟被代王杨侑一一砍头的情景,他红着双眼,眼中带着杀意,逼向了杨广。 他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恨不得将杨广大卸八块。 宇文化及杀气腾腾,顿时将年仅十二岁的赵王杨杲顿时被吓哭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裴虔通听得心烦,看着赵王杨杲,他一挥手中横刀,大喝一声,道:“给我闭嘴!” 可是裴虔通红着眼睛的凶狠模样,不仅没有让杨杲闭嘴,反而将他吓得够呛,杨杲哭的越来越厉害,杨广想要走过去,抱起幼子,可是却被令狐行达死死按住。 裴虔通造反,心中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时见赵王杨杲哭个不停,声音响彻大殿,他心中顿时冲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冷笑一声,快步走过去,举起了手中的横刀,一刀劈了下去! “噗!”的一声,只见鲜血飞溅,年仅十二岁的赵王杨杲,被一刀劈中,一颗年轻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鲜血冲天而起,溅满了在一旁的杨广衣服,头颅骨碌碌的滚动,直到宇文化及的跟前,这才停了下来。 裴虔通杀了赵王杨杲,狠狠地抬起头,他知道,既然杀了赵王杨杲,那么杨广就必须死!他慢慢的抬起了手臂,手掌中,横刀上,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染红了他的手臂,他毫不在意,猛然间,他手臂一颤,就要劈下!将这个曾经主宰天下的君王一刀砍死! 杨广忽然站起来,他定定的看着裴虔通,又看了看宇文化及,摆摆手,道:“且慢!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岂能用刀砍?拿鸩酒来!” 众人相视一眼,又看着宇文化及,等待着宇文化及的决定,宇文化及摇摇头,司马德戡对着令狐行达使了一个眼色,令狐行达踏上一步,他伸出一双有力的双手,猛然揪住杨广的领口,狠狠把他按回原位。 杨广被狠狠一按,他老迈的身躯有些承受不住,只得踉跄坐下,口中喘息不已。这一年的杨广,已经知天命。 在很久以前,杨广就给自己和后宫准备了毒酒,他曾经对萧后说过:“如果贼兵来了,你们先喝,然后我再喝。”作为皇帝的杨广,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侮辱自己,所以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决定喝毒酒而死。 可是,在接到代王的消息之后,杨广发现,大隋还有振作的机会,所以他立刻鼓起了最后的力气、勇气,做出了一番部署,做着最后的抗争。 他以为,他不需要毒酒,至少目前这个阶段是不需要的。可是,他没有料到这场政变来的太过于突然,让他有些措不及防。这些,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啊!他们竟然勾结了宇文化及,来谋害自己! 这一次的政变,来的太突然,使得他身边的左右侍从作鸟兽散,想要寻找毒酒,却已经找不到了。此时,杨广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为何不随身携带一瓶,这样,他会死的有尊严一些! 面对令狐行达的无礼,杨广只能默默的承受,其实他的心中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是,想到了又能怎样?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坦然的接受? 他曾经摸着他的头颅,问着妻子,:“好头颅,谁来砍之?”而这个时候,就要给出答案了吗? 他慢慢的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一一看着这些昔日的臣子,从他们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扫过,他希望有人答应这个最后的要求,然后去为他寻找毒酒,让他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可是,宇文化及、裴虔通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色彩;司马德戡、封德彝低着头,并不言语,其他人也是看着别处,对杨广的请求并不搭理。令狐行达的目光中则是带着无尽的杀意,恨不得一刀砍死杨广。 杨侑叹息一声,他缓缓解下身上的绢巾,递给了令狐行达。既然不能喝毒酒,那么这样的死法,也应该比一刀砍了好吧? 令狐行达面无表情地接过去,一下就勒住了他的脖子。 绢巾越勒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 恍惚间,大隋皇帝杨广看见自己的一生呼啸着从眼前飞过:平陈,西征,辽东……他的大业!曾经无比辉煌的大业!梦想着超越秦皇汉武的大业! 所有的一切都去了,变成了灰白色,成为他生命中最后一刻的记忆,久久的凝固了。 终于,他的头垂了下去,眼中,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远处,沈光看着皇帝杨广被带走,他握紧了拳头。就算圣上有负天下人,但对他沈光,却恩重如山,这个仇,要一定会报! 此时,他又想起了圣上的言语,他擦了擦泪水,圣上肯定会被反贼宇文化及杀死了,他只有卧薪尝胆,按照圣上的吩咐, 在大业十四年,八月五日,比历史上整整晚了近五个月,宇文化及带领元礼、司马德戡等禁军将领发动政变,将皇帝杨广杀死,随后,愤怒的宇文化及将杨氏一门几乎屠杀殆尽,只留下了萧后、燕王杨倓。 其余大骂宇文化及。大骂叛军的大臣,很多都被灭了满门。这是宇文化及的指示,他要报复,他要将所有忠于大隋的臣子全部杀死。 出人意料的,沈光投效了他,并表达了忠心,还带着麦孟才(麦铁杖之子)、钱杰等一批禁军将领投效了他,这让宇文化及很是开心。 随后,宇文化及立杨倓为帝,自封为大丞相、总百揆,二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三弟宇文士及为内史令,彻底掌控了江都朝廷的军政大权。彻底掌握了军权。 同时,他对这次政变的大臣都进行了封赏,不过很多有功之人,例如司马德戡,元礼等人,却丧失了兵权,空有一个官位极高的虚职。 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册封之后,宇文化及为了稳定禁军骁果的军心,宣布准备返回关中,不过,因粮食不足,宇文化及的行程只能停滞,他告诉三军,等到秋收之后,有了充足的粮食,即刻返回关中老家。 第150章他方来客〔上〕 房内,杨侑正在翻阅着奏折。 这些奏折多是巴蜀以及汉中的栽种情况,尤其是汉中各郡,由于使用了铁犁和犁镜,加上杨侑配备了农官,汉中的农作物成长形势喜人,预计农业收成会比往年至少多出两成。 而巴蜀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产量预计会与往年持平,不过,杨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在他的印象中,巴蜀地区是以水稻居多的,但此时,却是小麦居多。杨侑知道小麦和水稻在需求水、光、热等等都有着不同,因此造成了这种差异,但后世事实证明了,南方还是适合种植水稻,就算是巴蜀也是水稻居多的。 杨侑在奏折上批注着,要求户部的官员改良水稻,研究一下在巴蜀大力推广水稻的可能性,如果有可能,在巴蜀靠近南方或是光热足够的地区,实行冬小麦、夏水稻的耕种。 除了农业的奏折外,此外还有一份奏折引起了杨侑的注意,那就是在打造了大量的铁器之后,库存铁器急速的减少,如果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势必会造成铁器的短缺。 杨侑所做的这些事情,有的统治者并不是不懂,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他们一定会舍得打造铁犁、犁镜等物,但若是战争年代,铁矿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政fu必然舍不得,因此造成在一定程度上,农田耕作的铁器不足等等。 杨侑闭目思考,他决定派人对越巂郡南部进行考察,这一带此时还荒无人烟,却是后世攀枝花的所在。除了铁矿之外,杨侑的目标还有将越巂郡以南的南宁总管府重新纳入大隋势力范围的想法。 其实这时的南宁总管府并不是后世的广西南宁,而是云南中部以北、贵州西部和广西西北一小部的地方,这一带民族混杂,主要成分是昆明、东爨、西爨,是后世云贵高原上各民族的祖先。 不过,杨侑知道历史上不仅是大隋在南宁总管府丢盔弃甲,就是大唐的鼎盛时期,也不得不放弃这一带,最终这一代建立了一个国家,叫做南诏,后来被大理取代了。 此时杨侑自然不会去主动招惹这些难缠的高原居民,但越巂郡仍然是大隋的势力范围,与南宁总管府隔着长江而治,只要小心翼翼,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开采。 但是杨侑也清楚,越巂郡南部荒无人烟,百姓是不会愿意去那里的,所以人工很成问题。而且,越巂郡的铁矿还需要不少时间,勘察、建矿、开采,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所以目前只能加大现有铁矿的产量,以满足需要。 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向他侵袭而来。 由于隋军封锁了汉中通往关中的通道,李孝恭无奈之下,只得经由武关,走南阳,绕道荆襄之后,赶往巴蜀。李孝恭的第一站,便是位于巴东郡的盛山县。 盛山县与通川郡相接,此地蛮族众多,他们隐居在山上,在山间种植农作物,饲养家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由一个个的山寨组成,互相彼此通婚,形成一个个看似散乱却又有着极为亲密关系的团体。 这是一个较大的山寨,首领叫做冉肇则,山寨中多是冉姓,此外还有张、王等杂姓,他们彼此通婚,组成了一个有四千多户,将近两万人的大寨子。 其中青壮男丁有五千余人,由于他们占据了盛山县最为富饶的一片洼地,发展的极为迅速,隐隐成为盛山县乃至于巴东郡第一大寨。 李孝恭并不知道,历史上他被此人击败,最后李靖带着八百人挽救了他,命运如此可笑,这一世,李孝恭竟然来这里寻求他的帮助。 一间小屋内,族长冉肇则正在召开会议,李孝恭告诉他,若是他起兵响应唐王,那么一旦唐王登基称帝,唐王就会封他为巴王。这个条件极为诱惑,让冉肇则怦然心动。 但冉肇则也明白,一旦他起兵造反,他面临的就是大隋的军队,而他却得不到李渊的支援。所以他将族中的长老们召集起来,商议大事。 有的长老认为,唐王的许诺不可靠,一旦答应,整个部落可能会就此毁灭。但一些长老却认为,隋军不擅长林间作战,就算失败,也能退守山林,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只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这话一说出来,立刻遭到了不少长老的反对,认为他们将族人的性命不放在心上。 这种争论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但是始终得不到结果,这让李孝恭心急如焚,他请命而来,除了想要立下大功,更是想要找到桑显和报一箭之仇,他的独目中,闪现出一丝光芒。 随着局势逐步稳定,杨侑终于有了一些空闲时间。他抽出空来,画了一些草图,让将作监的官员按图制作出了一批椅子。式样各异的椅子一经推出,立刻得到好评。 这种椅子因为脚比较高,坐起来比较舒服,而且有的椅子可以躺着,有的可以折叠能够随身携带,一时之间,就风靡了整个成都城,各大酒楼纷纷引进,此外还有配套的八仙桌,为杨侑增加了不少税收。 不少巴蜀的商人表示愿意为杨侑出售商品,杨侑大笔一挥,毫不犹豫的出售了。这东西其实并不难,只要有个模板,找一个做工不错的木匠,就能制作出来,所以杨侑没有藏着掖着,在能发财一笔的时候,果断卖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此时杨广已经被杀半个月,但由于各地战乱,消息不通,杨侑并没不知道这个情况。 这一日,杨侑突然奇想,带着小桂子化了妆,一个扮成翩翩公子哥,一个打扮成书童,出了太子府。 成都城内,此时由于杨侑鼓励经商,因此街道两旁,多是装饰华丽的店铺,顾客盈门,显示出一番繁华气象。杨侑一边走一边看着,走到了专卖蔬菜果肉的所在。 观看一个国家的人民幸福程度,蔬菜米粮的价格是衡量的一个标准。杨侑不时的停下来,询问着粮价、菜价。价格让杨侑还算满意,由于秋收未到,粮食还没有完全纳入官营,因此价格高一些,杨侑还能接受。 杨侑放下了一颗菘,正要站起身来,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了过来。 那辆马车速度很快,马夫在车上不停的大吼着:“快让开,快让开!这马受惊了!” 马车胡乱飞奔,一路上撞倒了不少摊子,一时之间,整个菜场一片混乱,人们纷纷躲避。突然,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突然窜了出去,指着狂奔的马儿叫道:“马,马!” 在小男孩不远的母亲看到这一幕,眼睛登时红了,她急忙冲了过去,想要从马蹄下救出孩子。马儿狂奔,眼看马蹄就要踏在小男孩的身上,这时,杨侑突然动了。 他自从穿越之后,日日苦练,更是用沙袋绑住了脚腿、手臂,以增强力量,随着他的苦练,箭羽从木杆变成了纯铁打造,如今已经能拉开四石的特制弓箭了。 因此,他这双臂有着千斤之力,他窜了出去,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车辕。发狂的马儿急速飞奔,却被杨侑死死的抓住了,它发出一声长嘶,奋力的挣扎,最终还是喘息着,停了下来。 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用足了力气,终于将马儿制服,避免了这场悲剧。 小桂子急忙奔上来,道:“殿……公子,没事吧?” 杨侑笑笑,他见战马停住了,抽出了双手,道:“无事!” 这时,就听见马车内有人娇呼一声,道:“啊,血!”声音带着江南口音,说不出了软糯。杨侑听了,就是一怔,这个口音,有些熟悉啊,似乎是江陵一带的。 车帘掀开,一张绝美的面庞出现在杨侑的面前,那张脸上,还带着惊慌,她脸色微红,从怀中取出一块香巾,递给了杨侑:“公子,你受伤了,包扎一下吧。” 杨侑本来想要拒绝,但他突然心中一动,接了过来,笑道:“多谢!”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公子救命之恩,妾感激不尽!” 杨侑将锦帕纳入怀中,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时,四周百姓围了上来,那妇人带着孩子,上来道谢。百姓们纷纷鼓掌,感谢着杨侑的义举,不断的称赞着这个年轻的少年。 远处的一间酒楼上,一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正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在他一旁,是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汉子,此人长的颇为魁梧,一张方脸上,一双剑眉竖起,虎目之中,显得格外有神,鼻子高挺,嘴唇厚实。 剑眉汉子道:“想不到巴蜀之地,竟然也有这等男子。” 年轻男子点着头,道:“定方,你与他相比,谁能赢?”他说话之时,声音有些尖尖,想是年纪尚小,声音没有长成。 被换做定方的男子摇摇头,道:“不好说,看他的伸手,似乎是个练家子。” 年轻男子笑了笑,道:“这一次我们从河北而来,所经之处,大多残破不堪,想不到唯有巴蜀繁华依旧。” 剑眉汉子笑道:“巴蜀历来富裕。” 年轻男子摇摇头,道:“虽然如此,但那人的传闻依然有不少,你我花费这些日子,在巴蜀所见也不少了,他们制作的铁犁、犁镜等物,无不是精奇之物。” “这一次,我们就在成都呆上一些日子,好生瞧一瞧,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年轻男子说着,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第151章他方来客〔下〕 “公子若不嫌弃,为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愿为公子献上一曲!”那张有着绝美脸庞的女子微微躬身,说道。 杨侑有些迟疑,那女子却垂了下螓首,低声道:“莫非公子嫌弃奴家出身低微,不肯屈尊寒舍?” 这女子说着,声音柔柔,有着说不清的委屈,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可谓我见犹怜。杨侑咳嗽一声,只能表示同意。 女子展颜一笑,道:“公子请!”她指着马车车厢。 杨侑却是摇摇头,道:“女公子请了,我自在外面跟随便是。” 那女子正要劝说,却看见杨侑眼中的坚定,她只得轻笑一声,上了马车,入内坐好,又揭开门帘,柔声道:“公子可要跟紧了!”说着,她一挥手,马夫赶着马车,朝着前方缓缓奔去。 杨侑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子不是简单之人,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份雍容,绝非一般百姓。杨侑自忖这些日子拜访了不少巴蜀的世家,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子绝对不是巴蜀贵族的一份子。 再联想到她的口音,杨侑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杨侑走的不紧不慢,刚好能够跟上马车的速度,小桂子跟在后面,主仆两人一前一后,随着马车而去。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杨侑不由有些惊愕了,终于,马车在一栋三层的楼房前停下了,这栋楼房装饰的极为华丽,涂满了朱红大漆,最中间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杨侑愣住了,这个身上有着特殊气质的女子竟然是青楼中人?杨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时,那女子下了马车,马夫赶着车走了。女子微微躬身,道:“公子请随我来!” 那女子直起身子,迈步朝前走去,忽然,从她身上落下了一件东西,掉在了地上,那女子没有发现,依旧向前走去。 小桂子弯腰一步捡起,递给了杨侑,杨侑接过一看,顿时眯起了眼睛。 那女子将杨侑两人带了上去,一路上,引得无数人注目。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少年是谁?竟然能得到嫣然姑娘的青睐?” 无数人看着杨侑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极为火热而嫉妒了,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杨侑已经被他们杀死无数次了。 杨侑看着大厅内逢场作戏的男女,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心中,一个男人可以博爱,却不能滥爱,虽然隋唐时期,百姓受到胡人影响,变得比较开放,例如历史上的李唐时期,皇室就有着各种丑闻,李治与武则天,武则天、长平公主与面首,李隆基和杨贵妃,就是其中的代表。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他对这些事情格外反感,这些人,大多是一些酒囊饭袋,混吃等死之徒。杨侑厌恶的眼神流露出来,前方的女子恰好回头,忍不住就是一愣。 嫣然刚刚踏上三楼,就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扑了上来,道:“嫣然,这是我的全部财产,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他尚未扑上,就被老鸨隔断了,只见老鸨一挥手,道:“就你这几百吊钱,还不够嫣然姑娘的脂粉钱呢!” 嫣然抱歉的一笑,道:“公子先请!妾身随后就到!” 杨侑点点头,就要步入房内。那男子叫道:“你这个禽兽,不准你碰我的嫣然姑娘!” 他想要冲上来,却一脚踩空,骨碌碌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惹得众嫖客一阵大笑。 杨侑进了屋子,四处打量着,这是一间装饰的简单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个凳子,看式样,是杨侑旗下所产。桌子上摆着一架琴,一旁摆着一个香炉,檀香正冒着青烟,丝丝香味传来。 就在杨侑打量着房子的时候,嫣然对着老鸨说了几句话,老鸨点着头,将另一边等待着嫣然垂青的男子尽数赶走了,那些男子垂头丧气,虽然不甘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依次下了楼。 嫣然却端了带着侍女,端了一个盘子过来。盘子里有一个茶壶,几个瓷碗。盖子还没有揭开,杨侑就闻到一阵清香。这种茶叶,这么香?杨侑想着的是,嫣然却为杨侑盛满了一碗茶,递给杨侑,道:“公子请!” 杨侑谢过,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好茶!” 嫣然笑道:“公子廖赞了!” 杨侑摇摇头,道:“的确是好茶,此茶刚入口时,清新爽口,细细品味,却发现味道醇厚,留于舌尖!” 嫣然捂着嘴,笑了笑,道:“这不过是家传之法,雕虫小技。妾身倒是觉得,能够造出此物的才是心灵手巧之人。”嫣然说着,指着桌子和椅子。 杨侑呵呵一笑,道:“此物不过是改良自胡椅,那里有什么值得夸耀?” 嫣然奇道:“公子似乎很瞧不起此物。” “不是瞧不起,而是事实如此!”杨侑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 嫣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公子今日救了妾身一命,自然为公子抚琴一曲,以作答谢!” 杨侑微笑点头,嫣然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她弹了几下,这才对着杨侑道:“公子,妾身献丑了!” 说着,芊芊玉指轻轻在琴弦上抚动,优美的琴声顿时充盈在整个屋内。杨侑眯着眼睛,不断点着头,似乎沉淫在动听的琴声中。不远处,在另一间包厢内,一个年轻男子探出头,道:“想不到竟然有如此美妙的琴声。” 另一人笑道:“定方,你动心了?听着琴声,抚琴之人定然是一个绝代佳人,不如寻了老鸨,为她赎身。” 定方摇摇头,道:“主公志在天下,作为臣子的,自当为君分忧,岂能只顾儿女情长?” 年轻男子笑道:“爹有你的帮助,再有王大哥、阮大哥、曹叔叔他们,一定能够席卷天下。” 定方叹息一声,摇摇头,主公虽然声势极盛,可是天下枭雄,那个都不是弱手,就说那幽州罗艺,就是一个难对付之人啊! 屋内,琴声终于停歇,余音仍在绕梁,杨侑睁开眼睛,道:“果然是天籁之音。” 嫣然怔了一怔,笑道:“多谢公子夸奖!” 杨侑站起身来,道:“茶也喝了,琴也听了,多谢嫣然姑娘的款待!我告辞了!” 嫣然一惊,道:“莫不是妾招待不周,以至于公子急急离去?”说着,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侑拱拱手,道:“有事在身,他日再来惊扰。” 嫣然叹息,道:“既然如此,那么妾身就不挽留了。公子若不嫌弃妾身身份低微,还盼常来!” 杨侑应着,走出了屋子,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这时,包厢内,定方“咦”了一声,道:“竟然是他?” 年轻男子看着杨侑走下楼梯,道:“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目视着杨侑走下了楼梯,嫣然拉响了门铃,老鸨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时,她已经没有了那份耻高气扬的态度,转而变得非常恭敬:“尊主。” “日后代王的一举一动,要随时向我报告!”嫣然说着,一张绝美的脸上,带着坚定。 老鸨躬躬身,道:“是,尊主!” “你退下吧!”嫣然说着,她又将目光放在了门口,那里,杨侑的背影刚刚消失:“越来越有意思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她想着,朝着屋内缓缓走去。 杨侑走出了,立刻带着小桂子回到了皇宫,然后直奔房,他房门关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之后,坐在椅子上,取出钥匙,打开了柜子,里面躺着一块白玉。 他将白玉取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忽然,他笑了,他有些明白女子的身份了。他吩咐小桂子,叫来了独孤武师,交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 的后院,有一间大大的屋子,屋外,有四名人高马大的女兵守卫着,屋内,热气腾腾,一个女子正在浴盆里擦拭着身子,水花不停溅起,粉红色的花瓣不时堆积在女子粉红的皮肤上。 良久,女子舒服的站起身来,两名侍女走上来,为她擦拭着身子,又伺候着他穿上了衣裳。忽然,她微微一皱眉,摸向了腰间,家传之物竟然不见了?她皱着眉头沉思着,究竟是在那里丢掉的? 离此半里另一条街上,一间酒楼上,年轻的男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 他今日去集市,去妓院,去酒楼,几乎都是往人多的地方去,无非是想要听百姓的议论。父亲说得好,只有深入民间,才能知道民间的疾苦,所以父亲常常深入民间,甚至拿起锄头做农活,就是想要体会劳动的艰辛。 可是他这一路上,听到的几乎都是代王的好处,说他对百姓如何好。而更多的是代王的英明,说他如何大破李渊,击伤薛仁果的故事,甚至还有人编成了评述,口口相传。他对这个年轻的皇太孙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兴趣。他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看见大隋的储君。 可是他并不知道,不多久,他就与杨侑相识。 第152章名将终归心〔上〕 黄昏时分。 杨侑在书房里踱步,独孤武师禀告着调查回来的消息。 随着独孤武师的声音,杨侑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虽然杨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但当事实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杨侑还是惊讶万分。 这个有着绝美脸庞,叫做嫣然的女子,竟然有着另一个名字,萧月仙。 萧月仙是江陵萧家人氏,与萧后有着亲戚关系,她的父亲正是萧铣。萧铣如今占据了南郡、巴陵等地,以江陵为都,国号为梁,意图恢复萧梁江山。 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竟然敢深入敌穴,做着危险的工作,而且,还假扮成为一个卑微的妓女,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也足以让杨侑惊愕了。 根据调查,这家表面上是一个妓院,但实际上,却是萧梁在巴蜀的一个情报点,他们负责收集巴蜀的信息,然后将他传回江陵。 杨侑在房中踱步思考,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萧铣的意图。 杨侑知道,历史上萧铣曾经攻打过夷陵郡,想要逆长江而上,夺取巴蜀。却被夷陵郡太守许绍所败,随后他再度攻打夷陵,就是想要夺取巴蜀,消除李唐在长江上游的威胁。 如今,杨侑占据了巴蜀,萧铣的敌人便变成了杨侑。杨侑明白萧铣的担心,历史上守荆襄必守巴蜀,所以三国时期,蜀吴联盟,在秦岭、长江一线铸造了一个较为系统的防御,彼此互相呼应,才能挡住强大的魏国。后来蜀汉灭亡,打破了这个平衡,司马氏可以顺着长江上游杀下,长江天险不复存在,吴国的灭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萧铣想要夺取巴蜀,就是为了将这个隐患消除,但他萧铣心中有着算盘,杨侑又何尝不想拿下荆襄?他眯起了眼睛,送上来的羊肉不吃,未免可惜了,在他心中,一个计划慢慢浮现了出来。 心中打定了注意,杨侑问道:“锦衣卫第二批的训练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独孤武师回答:“殿下,已经招募三百人,下个月就开始按计划培训!” 杨侑道:“嗯,这一次的培训时间要长,要培养锦衣卫的忠心度。你再想办法将人派进,孤要随时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独孤武师答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注视着他退下,他回到案几前,用钥匙打开了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本子,再度翻阅起来,看着看着,他眯起了眼睛,那个曾经让他动摇的决定又在此浮上心头,这件事,究竟该不该做?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捉住段纶,兵不血刃拿下李秀宁,败李渊,虽然最后还是迫于形势放弃了关中,但那段岁月,还是值得回忆!他的功劳也不容抹杀,是值得肯定的!想到此,杨侑拉响了门铃。 小桂子走了出来,道:“殿下。” 杨侑笑道:“那件事,你去办了吧!” 小桂子身子一震,看着杨侑坚定的眼神,只得点点头,道:“喏!” 戌时,虽然是夏日,但天色还是黯淡了下来。 李靖身着身便服走在街上,由于殿下将宵禁的时间推迟,此时四周一片灯火,街道两边摆满了摊子,多是一些吃食,有煮面、胡饼、担担面、大饼、烧饼等等,街道两旁弥漫着香味,让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这些日子,李靖一直在忙碌着新军的事情,在各郡清点了户数之后,杨侑便进行了一次征兵,由于有着极为优厚的条件,不少热血男儿纷纷报名,表示愿意入伍。 而极为优厚的条件,竟然吸引了不少居住在山上的蛮族。 由于蛮族居住在山上,山上的粮食产量又不高,除了一些大寨子,不少小村小寨仍然在温饱线上挣扎,尤其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蛮族人,每次分享食物,都是最后,往往饱一顿饥一顿,食不果腹。 蜀郡热热闹闹的征兵行动,将他们吸引了过来,尤其是听到每月的俸禄足有五十吊钱,顿时让他们怦然心动,纷纷赶来蜀郡入伍当兵。 经过大半个月的征募,就蜀郡一地而言,就有两万士兵应征,其中汉民七千余人,其余的都是蛮族,他们大部分来自于汶川郡,还有一部分来自于附国和党项,他们居住在青藏高原边缘,生活困难。 汉兵太少,蛮兵太多,对此,李靖感到忧心忡忡。一旦外族人成为军队的主力,这会削弱大隋对军队的控制力,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他已经将此事写成了一道折子,希望殿下能够看到。 这时,他走到了大门口,习惯性的一抬脚,却愣住了。大门正开着,一个女子,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含着泪水,正怔怔的看着他。女子的左手边,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右手则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样子也就三岁。 小女孩看见李靖,她一声欢呼:“爹!”挣脱了女子的手,她飞奔上来,口中喊着:“爹,妞妞好想你!” 一时之间,李靖热泪盈眶,他走上几步,弯腰抱起了孩子,道:“妞妞,是爹对不起你们!” 妞妞抓着李靖下巴的胡须,咯咯笑着,见到父亲让他格外开心。这时,女子走了上来,定定的看着李靖,眼神有些复杂。 李靖擦了一把泪水,一手抱着妞妞,一手拉着儿子,看着女子,道:“出尘,我对不起……” “你终于明白了?”张出尘截断了他的话。尽管眼中含着泪水,但目光却格外的淡然,仿佛,这个男子依旧是她最好的夫君,是孩子们最好的爹爹,并没有因为他将他们母子抛弃而有着怨恨。 李靖定定的看着妻子,有些疑惑的道:“出尘,你是怎么回来的?”妻子和孩子身上的,都是新衣,而且她们的脸色红润,容光焕发,全然不似长途跋涉而来。 张出尘笑了,她看着李靖,道:“夫君,你何等聪明之人,这也想不透吗?” 李靖愣了,突然,他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放下了妞妞,朝着外面奔去。妞妞在后面大声喊着:“爹,爹,你回来啊!” 张出尘默然不语,她看着李靖奔跑的身影,道:“妞妞,我们先回去,爹爹有事要办!” 杨侑在书房里翻阅着折子,他有些累了,伸了一个懒腰,又拿起一份奏折,竟然是李靖的,杨侑来了兴致,这些日子,他征兵的事情做得怎样了? 打开奏折,正如杨侑心中所想,这是一份关于征兵的折子,杨侑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竟然有这么多蛮族参军?他想起了历史上的大唐,由于重用外族,终于酿成了大祸,栗特人安禄山史思明悍然造反,是为安史之乱,这场历时七年多的变乱使得大唐由盛而衰,从此开始了藩镇割据时代。 不过,杨侑也在思虑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占据巴蜀,而巴蜀存在着不少蛮族,这是一个不可逃避的事实,如何与蛮族共存?是和平还是战争?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在进入巴蜀之前,杨侑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先要稳住蛮族,然后将精力放在恢复大隋江山上,日后统一了全国,他再回过头来,有计划有目的的同化蛮族。但此时,竟然有这么多的蛮族入伍,就让杨侑心中一愕。 此时若是取消蛮兵,恐怕会有大乱发生,而刚刚稳定下来的杨侑,不希望有一场战争,所以他只能留着这些蛮兵。如果是这样,杨侑就不得不将这个隐患提前解决。 该如何办?才能将蛮兵消融在汉民之中?杨侑想着对策。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宦官王琦走来,道:“殿下,李靖求见!”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终于来了!他微微一笑,道:“宣!” 片刻之后,李靖进来,他一进书房,就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罪臣罪该万死!” 杨侑冷笑一声,他并不答话,只是慢慢的打开一个抽屉,然后取出一本小册子,将它扔到李靖面前:“李爱卿,看一看吧!” 李靖有些不明白,他捡起小册子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上面竟然记录了一些话: “是你!” “是我。” “此事,你不要告诉我,你半点不知!” “不错,此事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何不事先通知我!混蛋,你这个混蛋,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错,我就是小人。柴嗣昌,我告诉你,要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相信大兴城的那位也不会知道。但我不会杀你,你回去告诉李渊,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标明是谁和谁的对话,但李靖的身子却是猛地一震,他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杨侑。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足够深了,可是,他想不到这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 这赫然是王家寨,柴绍被杨侑捉住阉割之后,在一间屋子里的那段对话!殿下竟然能一字不落的抄写下来!李靖身子一抖,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此时,杨侑一脸笑意的看着李靖,笑意中带着自信,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靖身子一颤,手中的小册子落在地上,杨侑弯腰捡起来,放在蜡烛上点燃了。厚厚的一叠的小册子被火焰吞噬,李靖刚才匆匆一翻,他知道这本小册子里,还有着其他的秘密,但李靖根本不需要多看,那一段话就已经证明太多了! 看着小册子逐渐消失,李靖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殿下为何对罪臣李靖如此厚待?!” 第153章名将终归心〔下〕 深夜。 成都城内,微风轻抚,树叶沙沙响着,交织成一首优美的曲子。 杨侑书房外,几只鸟雀轻声叫着,清脆的鸣声传入房中。此时,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格外怪异。杨侑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男子,岁月在他的身上,有着深深的印记。 他已经不再年轻,额头上有着弯弯的皱纹,眼角也出现了鱼尾纹,可是,他的身形依然矫健,眼神依然清亮,大脑依然敏捷。在他的心中,那种渴望建功立业的火焰,丝毫不亚于杨侑!丝毫不亚于任何人! 杨侑似乎早就预感到他有此一问,面对他的询问,杨侑张开了双臂,“孤曾经说过,孤的志愿绝不止荡平四方反贼这么简单!” “孤要让大隋的旗帜飘扬在北海(今贝加尔湖),孤要让东瀛之地,成为大隋的一个行省!孤要亲手打开丝绸之路,跃马大秦(指古罗马地域),扬威地中海!” “而这一切,只凭孤一人是无法做到的。孤需要智谋之士的辅佐,而你,李靖!” “你就是孤最为倚重的人之一!” 杨侑缓缓的说着,他的目光从沙盘移到李靖身边,他定定的看着他,道:“孤正是爱惜你的才能,所以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只是送了你一个镇纸玉狮子,上面刻着精忠报国!希望你能体会到孤的深意!” “如果,不是你献计瓦解了李秀宁的盟友,不是你献计大破李渊,恐怕就算你有足够的才能,孤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杀掉!”杨侑缓缓的说着。 李靖依旧伏在地上,他看着杨侑,体会到杨侑语言中的真情实意,这时,杨侑上前一步,扶起他,目光真挚地看着他,“你能在第一时间来见孤,孤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 杨侑拿起李靖的折子,又道:“这一份折子,孤已经看过了,爱卿的忧虑也正是孤心中忧虑!” 李靖目光中含着泪水,道:“殿下这份知遇之恩,李靖永不敢忘!” 杨侑笑了笑,道:“你想要的,孤都能给你。”拍拍李靖的肩头,杨侑又道:“坐下吧,我们商量一下蛮兵的事情。” 小桂子为李靖端来温水,还有一块锦帕。李靖擦了擦眼睛,道:“殿下,蛮兵太多,臣以为应当将他们减少,打散分入各地。” 如果不是杨侑有着后世的知识,他或许会采纳这个意见,此时,他摇摇头,看着李靖,道:“李爱卿,以你之见,这些蛮兵的身体素质如何?” 李靖十分肯定的点点头,道:“非常好,至少比汉民高半个头,身上也全是肌肉腱子,非常有力气!”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沉思了片刻之后,道:“日后恢复大隋江山,这些人可以出力不小。孤的意见是招进来,但却不必打散。” 李靖眼中闪动着光彩,他感觉到殿下有话要说,于是静静的听着,暗想殿下又有什么高论? 杨侑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既然蛮兵不少,那么就直接建设一个蛮兵兵团,编制与大隋一样。” 李靖眉毛一挑,知道殿下要说到了重点。 “在编制中,新增一个职位,嗯,是个文职,隶属于监军,就叫协作司,他的作用是宣传!” “宣传什么?”杨侑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个笑意让李靖有些不寒而栗,因为杨侑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仿佛一个孩子恶作剧成功一样。 “宣传汉民的文化、习俗!在军中要教导士兵识字!这件事情,孤会让李仁政协助你,拨给你必需的教书先生!” “李爱卿,你辛苦一下,给孤理一个章程上来。蛮兵的俸禄不仅与职位挂钩,还和他们的汉化考试成绩息息相关!”杨侑说着,此时,他已经完全理清楚了思路。 “比如,每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进行一次考核,分发试卷给蛮兵,考试内容便是汉人习俗、文化,乃至于前朝历史!蛮兵的汉字写的好不好,都可以纳入考核!诸如此类。” 李靖眼中闪动着神采,他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殿下,这是好计!可是微臣担心有人乘机捣乱。” 杨侑点点头,他明白李靖的意思,如果大规模的实行汉化,蛮族之中,必定会有人不满,他们的部落甚至会兴兵反抗,抵制杨侑的行动。杨侑道:“蛮族之中,自然有贫民,只要孤许诺重金,届时,就算蛮族在山中久居,孤也有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靖细细的体会着杨侑的话音,他越来越觉得殿下的这个计划可行。“殿下,不过此事不能急,先要将第一批蛮兵的忠心度稳定下来。” 杨侑目视着他,道:“此事,孤就交给你去办!”想了一想,杨侑又笑道:“明日爱卿就不必来了,孤准你一日的假期!” 李靖一怔,明白杨侑这是给他一家团圆的一个机会。不过,李靖还是有些疑惑,道:“殿下,臣有一事不明。” “爱卿请说。”杨侑道。 李靖道:“贱内本该在李渊手上,为何会在殿下这里?” 杨侑笑了,“还记得李神通吗?孤用他换回了尊夫人、儿女和屈突寿!” 李靖的府中,张出尘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等待着李靖的回来。 当街灯亮了又熄,宵禁开始的时候,李靖还没有回家。妞妞一直闹着,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爹爹了,心中格外想念,儿子却在一旁,在桐油灯下翻阅着书籍。 殿下既然将她放了,张出尘自然不担心殿下会对夫君下手,但她的心中,却格外焦急。好几次,张出尘忍不住踮起了脚尖,看着屋外,想要看看那个熟悉的身影究竟在那里。 尽管她吩咐了府中的侍女、家丁,老爷回来要赶紧报告,但她仍然止不住的想念。 妞妞饿了,她不停的闹着,张出尘低声劝着,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李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妞妞一声欢呼,冲了上来,“爹,我饿了!” 李靖抱着她,道:“出尘,吃饭!” 阴少华回到屋子,一头倒在了褥子上,她觉得累极了,两条腿沉甸甸的,几乎抬不起来。 她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护理,就像大夫一样,可是,每一天,除了必修的医疗知识之外,还有着极为严格的训练,每一天早晨,在一顿饭的时间里,都要站着,不能动分毫,一旦有人动弹,就会受到责罚。 不少同伴因为恐怖的训练而离开,她们之中有的是被淘汰,有的则是受不了而离开。而阴少华却在咬牙坚持着,她曾经一度腹诽,弄出这样的制度的人,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殿下的安排,据说是为了提高女兵的生存能力,同时,听说还将有一支足足五百人的女兵,她们自成一营,职责则是保护护理的安全。 若不是想要为父报仇,阴少华早就放弃了。她倒在褥子上,不停的喘息着,这时,有士兵端来了热水,道:“少华,烫烫脚,会好一些。” “嗯!”阴少华点着头,每一天回来,都有准备好的食物和热水,这证明杨侑还有一定人性。阴少华如此想着,她站起身来,接过木盆,放在地上。 她取出毛巾,在热水中细细的搓着,热水温柔的洗刷着她的肌肤,感觉很舒服。她拧干了毛巾,在脸上细细的擦拭着。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有些黑了,成为了小麦色。 她连续洗了几次,将脸蛋擦干净了,又撸了撸袖子,这时,一个手镯滑了下来,她看着,就是微微一怔。这个手镯并不名贵,而是地摊上随处可见的低档货,却是杨侑所送。 她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鬼使神差的为什么会将手镯戴在手上,形影不离。想到这里,她轻轻的摸着手镯,有着说不出的情绪。这时,一个女子道:“好漂亮的手镯。” 这个女兵出身低微,见这个手镯表面华丽,误以为很是名贵。 阴少华一笑,她不想弄脏手镯,便摘了下来,放在案几上,然后拿出一根针,轻轻的挑着脚上的水泡。针尖在她的肌肤上滑动,她一用劲,刺穿了一个水泡,用手一挤,脓水流了出来。 她慢慢的将水泡挑了,然后将一双脚放入盆中,慢慢的揉着。在热水的浸泡下,她感觉非常舒服,她忍不住轻轻哼了几声。这时,一个女兵忽然闯了进来,只见她怒气冲冲,狠狠的一踢案几,道:“这个混蛋,早晚要你好看!” 她话音未落,就听一声脆响,案几上的手镯滑下,跌落在地上,碎成了数块。那女兵愣了,阴少华也愣了,她默默的伸出手,将碎片捡起起来。 皇宫,杨侑正与独孤雁吃着晚饭。 杨侑的母亲韦娟已经下令,要在今年为杨侑办婚礼,而此时,杨侑压力大减,他已经逐渐控制了自己的命运。他觉得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他好几次看着独孤雁欲言又止,该如何开口呢?好吧,我们的主角同志,也是一个凡人,也会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他总不能跪下说:“这位美女,老爷我看你长的不错,嫁给我为妻吧!” 这时,独孤雁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闪着疑问:“代王哥哥,你是怎么了?” 杨侑沉默了半响,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阴少华过得怎样了?”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她的父亲为国捐躯,虽然我为她准备了一间大宅子,按月给她钱粮,衣食无忧,却不好过去看她,你与她关系不错,你知道吗?” 听到杨侑的询问,独孤雁沉默了下来,她又想起阴少华那张决然的脸,她点点头,道:“她,过得很好!” 第154章冲突 。 嫣然头上带着帷帽,将整个脸蛋给遮住了。此时她正在台上抚琴,琴声优美,吸引众人如痴如醉。此时整个楼上,除了琴声,一片安静。 台下,众人或眯着眼睛,或半卧在软榻之上,听着嫣然的琴声。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听着琴声,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一睹芳容。 可是,任凭他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嫣然的面容,如仙女一样的美人啊,让少年的心中,充满了仰慕之情。 此人,是巴蜀王家的子弟,虽然王家比不上张氏、刘氏,但在巴蜀,尤其是蜀郡,有着一定名声,提起蜀郡王家,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个年轻的子弟叫做王俊,是王家当代家主王守信的长子。 王俊的妻子是张氏一门的嫡女,这是一个极为典型的门当户对的婚配,但王俊却非常不满意。 妻子张月娥虽然贤惠,却长的一般,尤其是比起嫣然来,差了更不止一筹半筹,更重要的是,妻子张月娥不解风情,每次在床上,她总是闷不吭声,仿佛这是一个任务一样,这让王俊感到十分乏味。 有一次,偶一向本分的他王俊因为家中产业的事情,随着他人去了一次妓院之后,王俊就迷上了。妓院的女子懂得男人的心里,会配合,懂服侍,这让王俊食髓知味。 当时,王俊迷上的是一名叫做翠红的女子,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他在她的身上就花费了数千吊钱。当嫣然一袭白衣,有如仙女一般出现在的时候,王俊的一颗心就被嫣然夺走了。 每一天他都会来,向嫣然述说着情意,表示可以为嫣然赎身,然后休掉了家中的黄脸婆,用八抬大轿娶嫣然为正妻,并且此生此世永不纳妾。 王俊的誓言只是让嫣然嫣然一笑,为了她而休掉了妻子,这样的男人可靠吗?如果有一天嫣然老去,眼角布满了鱼尾纹,他会不会将她休掉,另娶更为年轻更为美貌的女子为妻呢? 王俊无数次的表白,换来的只是嫣然的淡淡一笑,她既不答应也不反对,这让王俊的心中,有如被猫抓了一样。 在王俊的身边,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布料并不名贵,但却裁剪得恰到好处,看得出是名手所制,显示出少年的身份其实很不一般。少年静静的听着,他时不时看着四周,将目光定格在周围那些如痴如醉的人们身上,心中若有所思。 终于,一曲终了。嫣然站起身来,一袭白衣,退了回去。王俊站起身来,抢上几步,道:“嫣然,嫣然,我是真心的啊!你让我见一面好吗?!” 嫣然没有理他,衣带飘飘,带走一片香风,两名侍女拦住了王俊,躬躬身:“公子请留步!” 看着嫣然就要消失,王俊大声的道:“嫣然,我一定会让你明白我是真心的,你等着我!”说着,王俊退后两步,匆匆跑了出去。 两名侍女松了口气,这个家伙每日都来,每次都让着要见尊主,是在是难缠。 嫣然退了下去,她回到房中,低声吩咐了几句,一个侍女走了出来,走到一个少年的面前,道:“易公子,小姐请你过去一叙。” 被唤做易公子的少年站了起来,他慢慢抬脚,稳健的朝着嫣然的房间走去,四周无数嫉妒的眼神看着他,这时,王俊又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见易公子迈步朝着嫣然的房间走去,他一个箭步抢了上前,道:“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易公子的脸上带着笑意,他知道王俊的身份,他的父亲王守信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王家家主的位置,证明他不是一个笨蛋,可是他的儿子怎会如此愚蠢? “嫣然姑娘冰清玉洁,她的闺房你怎能进去,玷污了嫣然姑娘的清白?”王俊说着,目光带着凶意,这个少年虽然比他要高一些,但他的家世摆在这里,尤其是这个少年能比的? 少年的嘴角浮起一刀弧线,“是嫣然姑娘邀请的!” “她邀请的?”王俊一愣,随即摇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一旁的侍女说着:“王公子,这是真的。” “真的?”王俊又是一愣,随即道:“真的也不行!你不能进去!” 易公子眼中的笑意冷了下来,他冷冷的问道:“你让不让!” “不让!”王俊脸上带着倔强。 “啪!”易公子扬起了手臂,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王俊的脸上,顿时王俊的脸上红了一片。 “你,你怎么打人?”王俊愣了。 “因为你该打!”易公子冷冷的说着,他再度扬起了手臂,厚实的手掌随时有可能一巴掌扇下来。 王俊一弯腰,窜到了一旁,他冷冷的看着易公子,道:“好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别走,有你好看的!”说着,他匆匆出了门。 易公子笑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朝着嫣然的屋子迈步走去,侍女为易公子打开了门,顿时一阵香风扑来,杨侑刚刚进去,侍女就将门关上了。 易公子微微皱眉,嫣然却忽然笑了,声音有如银铃:“易公子,今日可是得罪人了!” 易公子哈哈一笑,他坐了下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可也不会怕人。” 嫣然捂着嘴笑了,眼睛如月牙弯弯,他轻笑一声,道:“易公子谦虚了!” “呵呵,嫣然姑娘可真让我为难啊!”易公子说着。 “哪里的话。”嫣然说着,她亲手奉上了香茗,道:“妾不过是与公子一见如故,有着如见旧人之感罢了!” “可是我每次看到姑娘,总是觉得如坐针毡啊!”易公子说着,品了一口茶。 嫣然这时一笑,道:“易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易公子。” 大街上,阴少华慢慢的走着,虽然有热水烫脚,可是脚上还是有着许多伤疤,使得她走路很慢。今日是例行的放假,她城外回来,一是看看弟弟,二是想要找一间玉器行,想要修补手镯。 她走了半天,终于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停了下来,她看见了一间玉器行,她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问头戴小帽的一个中年大叔:“大叔,这个手镯能补好吗?” 中年汉子接过手帕,打开了,看着手镯,皱了皱眉,道:“小娘子,这个手镯并不名贵,最多也就两吊钱的模样,如果要修的话,还不如重新买一个。” 阴少华摇摇头,咬着嘴唇,道:“不,我就想要修好它。” 中年大叔劝道:“小娘子,如果你要修好它,恐怕至少也要一吊钱,不划算啊!” 阴少华取出一吊半,递给中年汉子,道:“大叔,你要好好修补它,最好能看不见裂痕。” 中年大叔叹口气,道:“好吧,我尽力便是!” “那么多谢大叔了!”阴少华说道。 中年汉子给她开了一个收据,阴少华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走了出去,中年汉子摇摇头,道:“这不是有病吗?” 阴少华走在街上,思考着该买些什么东西给弟弟,这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人,虽然那人换了一身打扮,她还是认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阴少华想着,忽然,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汉子,带着七八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冲到了那人的跟前。 “姓易的,站住!”那人一声吼。 易公子抬头看去,原来是王俊,他不由微微一笑,道:“怎么,又想来挨几巴掌?!” 王俊被说中糗事,顿时大怒,喝道:“给我狠狠的打!” 七八名家丁奉命而上,易公子却是一抬手,喝道:“你们都别上来!” “怕了?晚了!”王俊哈哈大笑,他用手一指,道:“打,打死他我兜着!敢和老子抢嫣然姑娘!” 易公子却是微微一笑,他伸出手臂,双拳向前击去,两名家丁被击中,登时踉踉跄跄后退几步,露出了一个缺口,易公子更不搭话,他从缺口冲出,三两步就踏了上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正在哈哈大笑的王俊。 王俊的笑声戈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易公子,脸色有说不出的难看。易公子笑了,他伸出手,在王俊的脸上又是一巴掌,打的王俊头晕目眩。 “啪啪啪!”易公子也不吭声,连续着,就是七八掌,打的王俊脸肿了起来,有如猪头一般。 几名家丁面面相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办。王俊有如杀猪一般叫了起来,声音嘶哑,“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易公子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打死我吗?” 王俊连声叫道:“易公子,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还望易公子将我放了吧!” 易公子哈哈一笑,他放开王俊,道:“王俊,你的确是有眼无珠!”说着大步走了出去,王府家丁被易公子的气势所吓,都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易公子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围了上来。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若不是他溜得快,我一定要他好看!” “不错,当时我正准备给他一招黑虎偷心!” 王俊听了,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他大喝一声,道:“你们这群废物!”说着,他捂着脸蛋:“哎哟!” 阴少华在远处看着,她看了王俊几眼,又看了看那人消失的地方,心中充满了疑惑。 第155章暗流 房内,杨侑听着独孤武师的禀告,不由皱紧了眉头。 他没有想到,萧铣竟然在三个月之内,在蜀郡几个重要的地方,开设了三家妓院,这三家妓院以成都的规模最大,人数最多,她们的直接领导人便是嫣然,也就是萧月仙。这个消息,让杨侑有些惊讶,这个女人,不简单! 通过调查,独孤武师发现,每天至少吸引了三百人以上,又时候竟然超过了千人,杨侑得到这个数据的时候,一瞬间显得有些失神,这个数量不少,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萧梁国在蜀地的情报机构,在杨侑忙着建设忙着稳定的时候,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杨侑皱着眉头,他决意要给萧月仙一个致命打击。 不过,在杨侑还没有确定萧月仙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杨侑不会暴露身份,此时的她的心中,又有了想要利用她的心思。 就在此时,内,嫣然也在听着一名手下的回报,她听到王俊竟然带人打了易公子之后,不由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她让下人继续去监视之后,便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本来萧铣的计划是要强攻巴蜀,所以他曾经派兵攻打夷陵郡,准备打开进攻巴蜀的这道大门,可是由于杨侑的南下,造成巴蜀的兵力空前强大,使得他不得不改变了计划,派出女儿去巴蜀。 嫣然这一次来到蜀郡,有着很重要的任务,她的目的就是要磨灭巴蜀地区的百姓斗志,然后占为己有,将巴蜀作为萧梁的粮仓,争霸天下的帝王之资。 此时她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笑了,王俊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啊!她在思考,如何激化这个矛盾? 王俊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家中,他的脸肿的跟猪头似的,青肿一片,碰一碰就疼,他在几名家丁的扶持下,回到了家,妻子张月娥看见丈夫成这样,赶紧扶住他,焦急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妻子的柔声并没有消除王俊心中的怒火,此时,他觉得正是有了妻子,才让他在嫣然面前吃瘪,才让那个小白脸得到了嫣然的芳心。他怒气冲冲,一把推开妻子,喝道:“走开!” 张月娥措不及防,被王俊一把推开,她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在新购的八仙桌角上,顿时磕破了皮,鲜血涌了出来。张月娥的女儿不过三岁大,她看见母亲摔倒,哭喊着上来,道:“娘!” 侍女看见,想要过来扶起主母,王俊却在大声的吼着:“不准扶她,谁扶她今天没饭吃,赏一百皮鞭!” 侍女看着暴怒的主人,眼中带着恐惧,虽然她们是张月娥带过来的,但这家里,却是王俊说了算。一时之间,她们迟疑不前。 张月娥倒在地上,一手捂着额头,眼中流出了泪水。这段时间以来,丈夫对她非常不好,不止是没有同房,连话都没有几句,这几天她身体不舒服,丈夫没有一句询问,一个劲的往妓院那等肮脏的地方去。 张月娥出身大户,性格温顺,一直以来对丈夫的所作所为都逆来顺受,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尊。她捂着头慢慢站起来,转身跑出了屋子。女孩儿叫着娘亲,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家丁们面面相窥,看着王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王俊一挥手,暴怒的喝道:“滚,让她滚!” 这时,大夫赶来,看见王俊这个样子,也是吃了一惊。王俊的伤不重,大夫开了一些药,叮嘱了一番之后,便离去了。伤势虽然不重,可伤在脸上,却让他无法见人。 肿着猪头的王俊在屋中踱步,他的眼睛缩成了一条缝,眼中闪烁出慑人的光芒,他自从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他决意报仇,给易公子一个教训。 这时,家丁上来禀告,“老爷,张睿求见。” 张睿是张启文的长子,年约三旬,和王俊差不多一般大,他是张月娥的大哥。此时听到张睿求见,王俊立刻猜到了张瑞的来意,他摇摇头,道:“不见。” 他话音刚落,张睿的笑声就在门外响起,只是这笑声里,却带着生疏,他走进门来,看着王俊,冷笑一声,道:“王兄,好大的架子!” 王俊眯着眼睛,对张睿也是一笑,道:“你来的正好。”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了张睿,“这封信,请替我转交。” 张睿的目光落在书信上两个大字上,笑容顿时凝固了。他这次来,无非是要劝慰王俊,道个歉得了。毕竟张、王两家在蜀地多年,彼此通婚,两家的血液已经深深的融合在了一起,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僵。 他好意前来,可是没有想到,满腔热血的他,刚一进门,就被王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书信上,那两个大字,深深的灼伤了他的眼睛,他慢慢的抬起了头,目光淡然的看着王俊,道:“你想好了?” 此时王俊的心中除了愤怒,便只有嫣然的绝世面容,他点点头,道:“想好了。” “不后悔?”张睿的口气淡淡。 “后悔?哈哈!若不是我父亲鼎力相助,你父亲焉能在朝廷当上礼部尚大笑。 张睿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其实这几年,张家的声望已经出现了下降,在新朝廷组成前,张启文不过是成都县令,而王俊的父亲王守信却是从四品的益州赞务,更是挂着一个光禄大夫的职位,论资格却是王守信更合适一些。 张家胜在底蕴,已经在蜀地经营了三百年,而王家,来到蜀地才五十多年,他们是经商起家,有点暴发户的性质。因此,王守信坚持不做礼部尚书,声称自己年老力衰,不能胜任,转而推荐小了他四五岁的张启文,在巴蜀世家的帮助下,张启文这才得到了礼部尚书的职位。 可以说,这个礼部尚书是王守信送的。因此,王俊这话一说出来,张睿顿时变了脸色,“好,好,好!”说着,他摔门而出。门在猛烈碰撞下摇晃着,张瑞临走走的话,并没有让王俊幡然悔悟,他问着一旁的家丁,道:“都打听好了吗?” 家丁躬身,回答着:“老爷,小人买通了嫣然姑娘……” “嫣然姑娘是你叫的吗?”王俊给了家丁一记爆栗。 家丁连连躬身,道:“是是。小人买通了仙子身边的婢女,听说她后日黄昏时分,会在举行一场盛会,邀请人之中,便有易公子。” 王俊眯起了眼睛,眼中杀意迸出。 礼部尚书府。 张启文听着长子的回报,心中充满了愤怒。张月娥是他的二女儿,他非常疼爱这个乖巧的女儿,所以才为她挑选了有着极为深厚背景的王俊,那时候王俊也算一个有为青年,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怎样都无妨,但一纸休书,让张启文受到了侮辱,他是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事。作为他礼部尚书的女婿,益州赞务、光禄大夫王守信的儿子,公然出入妓院,这是在是有份的事情。 张启文阴沉着一张脸,在书房中踱步,这口气他绝不能就这样吞下。他挥挥手示意儿子出去,他坐在书桌前,提起笔又放下,要如何做呢? 虽然可恶,但这也让张启文看清楚了女婿的丑恶嘴脸,此时他反而有些庆幸,女儿不过二十五岁,还算年轻,还可以找一户好人家。 让女儿回到王俊身边,那是不可能的了,女儿额头上的伤疤就像有人在他的身上划了一刀,是如此的痛。他看着那一纸休书,冷笑了一声,那么这段关系,就终止吧! 黄昏时分,皇宫内。 杨侑看着那张邀请函,脸上露出了笑意。此时,他隐隐的感觉到嫣然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将邀请函递给杜如晦,问道:“杜先生,你怎么看?” 杜如晦笑了笑,慢慢看了,这才笑道:“殿下以易公子之名出现,穿着又不算名贵,为何嫣然会看上殿下?这其中,恐怕有猫腻啊!” 杨侑点点头,道:“那依你之见,这个约,该不该去呢?” 杜如晦想了一想,道:“这个约自然是要去的,关键是如何去。” “怎么说?难道她会设伏,击杀孤不成?”杨侑问道。 “非也,如此做,她也逃不掉。嫣然姑娘几次邀请殿下,我想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了。她是想要接近殿下,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杜如晦笑道。 “那么我们不妨,也利用利用她?”杨侑脸上露出了笑意,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关中。 李世民自从击败了薛仁果,拿下了扶风郡之后,让以独孤怀恩、韦霁为首的关拢世家对李渊非常满意,李渊心中高兴,以小皇帝的名义,对次子李世民进行了封赏。 由于李世民的爵位已经是公,在上升便是王,与唐王李渊一样了,因此,只是进行了赏赐,两万钱、五千匹绢、三千匹蜀锦等等,便是李世民这一次的奖赏。 这个奖赏,在李渊财政陷入危机的时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已经足够丰厚了。然而,李世民只是拿出了一个名单,唤过了房玄龄,让他按照这个名单将这些赏赐尽数赏赐下去,余下的,就都换成粮食,在秦公府前,发放米粥,赈济百姓,尽管他知道,可恶的杨侑在撤走之前,将粮食分给了百姓,百姓应该不会缺粮。 但他,依然要这么做。那一夜,大哥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也要收买军心,收买民心! 第156章琴弦响处杀机现〔上〕 张启文匆匆进入皇宫,看见宦官王琦,他急忙问道:“王公公,殿下在吗?” 王琦看见张启文一脸焦急摸样,心中有些奇怪,点点头,道:“应该是在书房!” 张启文谢了一声,匆匆朝着书房奔去,王琦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后,这才稳步朝着别处走去。 杨侑正在书房内,思考着如何击败嫣然,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对手,如果是派兵拿下,那就没有了意思,更何况,杨侑还打算在她身上施展声东击西之计,迷惑萧铣。 这时,小桂子禀告着:“殿下,张尚书求见。” 张启文不是杨侑心腹,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平衡巴蜀势力的一颗棋子,所以杨侑让他管理礼部,这个相对不是那么重要的位置。此时听到他来访,不觉一愣。 “宣他进来!”杨侑说道。 片刻之后,张启文进来,他一进门,就跪下,道:“殿下,臣有本启奏!” 杨侑一愣,看见他这番郑重,不由道:“何事?” 张启文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道:“殿下,臣所奏事情,已在折子内。” 小桂子接过,递给杨侑,杨侑打开一看,目光顿时亮了。他看着张启文,道:“张爱卿,古往今来,妓院都是合法的存在,你这样弹劾,是否不合?” 张启文道:“殿下,妓院虽然是合法行业,但臣想,凡事都需要有一个章程,那些妓院女子,谁知道有什么病?若是又与男人交欢,一旦蔓延开来,恐怕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杨侑沉吟着,道:“嗯,爱卿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让孤先想想。” 张启文还想说些什么,杨侑却是一挥手,道:“张爱卿先下去吧!”张启文咬咬牙,退了下去。 杨侑目视着他退下,眼中闪动着神采,他叫过独孤武师,吩咐了几声,独孤武师应着退下。半个时辰后,独孤武师带回来了消息,杨侑顿时恍然大悟,他这才知道张启文的女儿嫁给了那个猪头王俊。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张启文如此愤怒,对妓院大加弹劾。杨侑眯起了眼睛,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张启文退下之后,他的心中有着不甘,虽然殿下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但张启文的目光何等锐利,他从殿下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窃喜。他并不明白殿下为何窃喜,但直觉告诉他,殿下似乎很乐意看到他这样做。 他回到礼部,在房中踱步,叫来了刘玉,刘玉是蜀郡刘氏的子弟,算起辈分,是他的子侄辈,是礼部的一个小吏。他问刘玉:“刘公安康否?” 刘玉点着头,道:“多谢张尚书关心,家父的病已经好了七八分。” 张启文笑道:“你我何必这么生疏?嗯,今日下班,我去看望一下刘公!” 刘玉一愣,两家私交不错,登门拜访,是常事。此时他这么一说,这个含义刘玉懂了,他立刻点点头,道:“是。” 黄昏时分,张启文从刘温家出来,他已经得到刘温的支持,两家联手对抗王家。刘家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在两年前,刘温被王俊坑了五十万吊钱,当时他迫于王守信的势力,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如今张启文是礼部尚书,在朝中有一定说话权,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便答应了这个要求,并许诺会联络蜀郡的一些名望。 王守信并不知道,因为儿子的愚蠢,将他的一切努力付之流水。 大街上,一个剑眉汉子正在街上踱步,由于蜀郡与别地不同,这里的蛮夷不少,因此大街上,各种奇特的服饰时不时映入眼帘。此人正是被换做定方的男子,定方是字,他本来的名字叫做苏烈。 苏定方是河北人,他曾经随着父亲苏邕为了保卫乡党,建立了一支护卫队,后来父亲战死,他为了报仇,与杨善会、杨义臣等人合作,更是亲手杀死张金称,赶走了杨公卿。后来随着局势骤变,窦建德以乐寿为根基,逐渐占领了河北。 他的至交杨善会为了保卫清河百姓,力战不屈,在被窦建德围困了四个月之后,终于被擒。窦建德珍惜他是一员猛将,曾经想要收服他,却被杨善会一顿大骂。 窦建德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杨善会大骂他,他依然还想保他性命,但是窦建德的部下,曹旦、范愿、刘雅等人,都劝窦建德杀了杨善会。 杨善会的死,让苏定方心中悲戚,往昔并肩战斗,剿灭张金称往事又浮上了心头。苏定方明白,夏王窦建德一统河北的日子很快来临,所以他选择了投靠窦建德。 这是一种复杂的心里,他既想活命,创出一番事业,也想为好友报仇,所以他到了夏王帐下,很是努力,取得了窦建德的信任。 这一次,夏王让他陪同爱女窦红线一同赶往巴蜀,查探军情,任务重大。 窦建德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在起义之初,他就与张金称等人,奉瓦岗为主。李密称魏王时,他还派人前去献礼。 历史上的窦建德还曾经在杨广死了之后,献表洛阳朝廷,表示愿意称臣。 苏定方来到蜀郡,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对成都朝廷表示忠心。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由于天高皇帝远,窦建德还是他的夏王,部下也都以他为尊,不会有太大的负面影响。 苏定方在街上踱步思考,他看到巴蜀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便动了心,但是他又害怕家中的妻儿遭到窦建德,准确说是窦建德帐下大将的杀害。 这时,他被远处的喧闹声惊醒,他抬起头,就看见外,一片喧闹,竟然有人敲锣打鼓,一片热闹景象。苏定方快步走了过去,他就看见一群群人,打扮的格外精神,正一脸的喜色,迈进大门。 听着众人的三言两语,苏定方很快将事情理出了头绪。原来赫赫有名的头牌,只卖艺不卖身的嫣然姑娘,今日在召开一个盛大的宴会。 收到邀请的,多是蜀郡的年轻俊杰,此外还有不少官员、世家子弟。苏定方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 巴蜀之地还是太平静了一些,这事儿若是放在河北,是不可能的。夏王治军、治民都很严,而且因为河北的地势,使得人人都有一种紧张之感,断不是巴蜀之地能比的。 这时,苏定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就见女扮男装的窦红线走了过来,一双秀目看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赌起了小嘴,脸上带着忿忿的神色。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窦红线气鼓鼓的说着,秀目之中,一抹难以述说的表情一晃而过,“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热心之人,竟然也是登徒浪子,好色之徒。” 苏定方愕然,他顺着窦红线的目标瞧去,便看见了易公子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他一个人脸上带着笑意,慢慢的迈进了的大门。 窦红线说了几句,这才发现不是应有的情绪,她低声道:“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苏定方的职责便是保护窦红线,而且自从进入巴蜀之后,窦红线一直是男装打扮,应该没有事情。他点点头,两人朝着走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一名侍女挡住了两人:“请问两位公子,有请帖吗?” 窦红线愕然,苏定方也一时愣住了,居然要请帖?这又不是婚礼或是什么喜宴,来妓院也要请帖? 侍女笑着解释道:“两位公子,今日是嫣然姑娘献艺,特意举办的一场宴会,因此若是两位没有请帖的话,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窦红线咬了咬嘴唇,正要说话,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呵呵,这两位是我的家奴,刚才走丢了,还请宽容则个,让他们进来吧。” 侍女抬起头,笑道:“原来是易公子。”她又对着窦红线、苏定方两人,道:“小女子多有得罪,两位请便。” 窦红线看着易公子脸上的笑意,不觉点点头,迈步进去。苏定方也跟着进去。 易公子这时笑道:“两位器宇轩昂,适才冒昧,还望见谅。” 窦红线脸色微红,她低下头,道:“多谢公子相助!” 易公子又道:“在下易佑,这一次侥幸得到嫣然姑娘邀请,来一听仙音。两位若不嫌弃,不妨去包厢一叙!”他见苏定方长的颇有英气,想是一个杰出少年,因此有心结交,这才帮他们一把。 窦红线道:“多谢兄台美意,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就不打扰了。” 苏定方没有吭声,但易公子却瞧着他,似乎等待着他的回答。 听见窦红线拒绝,易公子笑了,“听口音两位不是本地人吧?这一次嫣然姑娘的宴会,可都是配对的,别处没有多余的位置,还是去包厢一叙吧!” 易公子的热情,让苏定方心动。从刚才的消息分析,这一次赴宴的,大多是巴蜀名望,这个年轻的易公子,或许是哪一家的年轻公子呢?说不定能够帮助他,完成这一次的任务。 想到此,他点点头,道:“既然易公子盛意拳拳,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顿了一顿,苏定方又道:“小弟苏定方,见过易兄!” 窦红线脸色一变,她没有想到苏定方竟然说出了真名,她顿了一顿,也笑道:“在下窦贤,见过易公子!”却是只取了前后两字,稍稍变化了。 易公子的脸上带着微笑,当他听到剑眉汉子竟然是苏定方的时候,眼中一丝精光转瞬即逝,他笑着抬手,道:“窦兄、苏兄,两位请!” 第157章琴弦响处杀机现〔中〕 易公子步上三楼,按照邀请帖上的指示,朝着兰花厅走去。 在每个包厢旁边,早有侍女守候,她们看见客人到来,躬身施礼,将众人引进厅内,又端来了茶水、点心,道:“客人,若有吩咐,请摇响铃,奴家自然会来伺候!” 易公子点点头,坐下。 包厢很大,至少足够五六人同时坐着,易公子正襟危坐在椅子之上,手中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窦红线,道:“这是荆襄特有的鱼糕,味道不错。” 窦红线脸色一红,接过鱼糕,暗想难道他看出自己是女人?为了掩饰,她用袖子挡住了脸,将鱼糕放入口中,只觉入口滑腻,味道鲜美,第一次尝到这等好吃的食物。南方果然与北方不同啊。 窦建德当年在村中,只能算中等家庭,后来由于杨广东征高丽,村子中有人破产,窦建德倾尽全力帮助,花费了不少钱财,最终也成了穷人。窦建德掌握了河北数郡之后,对下属虽然厚待,但自己依旧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 窦红线也保持了这个习惯,此时,她第一次尝到这等美味,不免忍不住又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吃着。 苏定方也默默的拿起点心,慢慢嚼着,眼中闪动着神采。 易公子并没有吃,他将目光放在了远处。参加宴会的人不少,多是一些青春少年,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仿佛被嫣然邀请,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易公子微微摇头,他想起了一些事,后世之中,也不缺乏此等人啊,看来只要是男人,不管在那个时代,都有着极为相似的一面。 的大厅已经经过了改装,在二楼空出了一个台子,便是嫣然的弹琴所在。台子很大,足有五六丈宽长。在台子对面,则是看台,总共有三层楼,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是包厢,第一层则是大屋子,摆满了桌子。 随着人们逐渐进来,整个大厅变得热闹非凡,噪杂声时不时传入易公子的耳中,易公子很是淡定的端起茶水,细细的品了一口。他带着思索的表情,扫视着众人,突然,他露出了笑意。 他竟然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几人是官府中的官员,其中一人是窦璡之子,窦宽。另一人居然是屈突寿这个登徒浪子!到底是美色的诱惑大啊。易公子心中想着,他回过头,看着苏定方,道:“苏兄,听你的口音,似乎是河北人氏啊!” 窦红线猛地回头,眼中带着警惕的神色,她微微垂下手,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苏定方只是笑了笑,道:“易兄果然好眼力。定方正是河北冀州人。”他拱拱手,认真的道:“易兄认识在下?” 易公子摇摇头,反问道:“难道苏兄以前见过我吗?” 苏定方道:“不曾!” “彼此彼此!”易公子笑道。 窦红线眼中的警惕之意渐渐消散而去,若是易公子回答不对,她就会取出匕首,一刀杀死他。为了掩饰,她慢慢的拿起一块鱼糕,慢慢嚼着。 易公子转过头,眼中闪现出一丝难以掩藏的笑意,果然,此人正是苏定方,历史上他是窦建德帐下,后来师承李靖,成为一代名将,书写了一代传奇故事的大唐名将苏定方! 这个时候,苏定方还有这个年轻的男子,来此地做什么?易公子显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来旅游。 “苏兄,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蜀地一片祥和,不如苏兄在地定居,享受宁静的生活。”易公子又笑着说道。 苏定方摇摇头,道:“多谢易兄美意,只是家中还有妻小,难以舍弃!” 易公子叹息一声,道:“可惜了,以苏兄的才能,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窦红线突然觉得很不爽,这个易公子只顾着和苏定方说话,对她几乎不理不睬,让她心中愤然。她笑了一声,道:“看来易公子在蜀郡颇有背景,不知道是那家公子?” 易这个姓,比较少见,据都贡献所知,在巴蜀似乎没有什么姓易的大族。而且,易公子的服饰也不华丽,只是简单的布匹,缝制的比较合身罢了。 易公子听了,他有些奇怪的瞧了窦红线一眼,思考着他的身份。这个看起来比苏定方还要年轻一些的汉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啊。 “不过平民一个,那里有什么背景?”易公子淡淡一笑。 窦红线咬紧了牙,此人死活不承认,她又有什么办法?这人的笑容着实可恶,她忍不住心中腹诽。 “易公子,你也说天下大乱,那以你之见,何人能够逐鹿中原,问鼎天下?”苏定方问道。 易公子瞟了他一眼,笑道:“天下大势,皆在人为,世事变幻无常,又岂是一两句能够说明白的?” 窦红线对易公子的模拟两可之言甚为不满,她笑道:“蜀地仍是大隋掌控,听易公子之言,莫非认为大隋已经日薄西山,灭亡在即了吗?” 易公子笑了,他淡淡的看着窦红线,这时,他发现窦红线没有喉结,她的肤色虽然是小麦色,但却比男人要细腻得多。好像,貌似,是个女子?易公子心中猜测着,不住的拿眼瞧着窦红线。 他定定的看着窦红线,顿时让窦红线心中恼怒,何曾有男子这样盯着她看?就算她此刻是女扮男装,她仍然有着女子的细腻,有着害羞的一面。 这时,易公子道:“既然你要说天下大势,那么我不妨说一说。” 苏定方坐直了身子,窦红线敛去了眼中的不满,听着易公子论势。 “如今天下大乱,造反者虽众,但能成者,不过寥寥。”易公子说着。 苏定方眯起了眼睛,他从易公子的话中,听出了此人的倾向。窦红线心中愤愤。 易公子又说道:“先说西北。西北是薛举,此人号称兵马数十万,但以我之见,二十万便是极限。他兵马虽多,又是骑兵,养兵不易,陇西苦寒,不能支持他太久,他必须要拿下关中,有一块粮仓,才能有机会称霸天下。” “不过,关中的李渊,出身于关拢世家,有了关拢世家的支持,他才能稳定局势,前些日子,更是在扶风郡大破西秦军,将西秦军赶到了陇山以西。以我之见,薛举、李渊之争,必定是李渊获胜。” 苏定方点点头,这件事情他知道一些,而且易公子的分析也算靠谱。 “再说汉中巴蜀,如今被皇太孙占据,他虽然年幼,但曾经击败李渊,李渊想要南下,恐怕不成。”饶是易公子脸皮较厚,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匆匆一句带过。 窦红线瞄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哼了一声。 “至于河北。”易公子说道这里,窦红线竖起了耳朵,苏定方也一脸严肃地听着。 “听闻夏王体恤百姓,将士用命,他日或能占据河北大部。”听到这里,窦红线脸上带着喜色。 “但,这其中有两个关键,河北平地,几乎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李渊击败薛举,他最大的可能是出兵河北。”易公子说着。 苏定方问道:“那么第二呢?” 易公子喝了一口茶,道:“第二,夏王夹在幽州罗艺和中原、山东势力之间,一旦统一河北,他将该如何做?” 窦红线忍不住说道:“自然是逐鹿中原,这还用说吗?” 苏定方眼睛一亮,道:“多谢易公子提醒。” 易公子笑了笑,“夏王能否拿下罗艺,可是一个关键。” 苏定方沉思着,幽州是个重地,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又因是边境,有十多万精兵,夏王想要击败罗艺,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窦红线道:“罗艺名不经传,自从薛世雄死了之后,薛氏兄弟将幽州送给了他,可是他躲在幽州,不敢为薛世雄报仇,此等胆小之人,又有何惧?” 苏定方显然比窦红线更为精通战略,也更能看清楚局势,他笑了笑,道:“那么易公子有何良策,可是击败幽州铁骑?” 易公子哈哈大笑,道:“如今大隋天子尚在江都,帐下也有数十万兵马,只要长江首尾互相呼应,对荆襄进行夹击,江陵萧铣还能坚持住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吱呀一声响,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飘然进来,她的脸上带着笑意,正是这次琴会的主办人,嫣然。她一进来,刮起一阵香风,她身后的两个女子捧着盘子,随着她缓步进来。 嫣然躬躬身,道:“易公子在百忙之中,还能来参加嫣然的琴会,实在是不胜感激。” 易公子脸上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扶起了嫣然,道:“嫣然姑娘相邀,就算是在忙,也要来捧场啊!” 嫣然美目顾盼,突然,她的目光在窦红线身上滑过,又看着苏定方,不觉怔了一怔,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出了一丝不同。他直起身子,道:“既然易公子有朋友在,那么妾身就不打扰了,琴会结束之后,还请稍待,让嫣然一尽地主之谊。” 易公子眯起了眼睛,道:“好说,好说!” 嫣然一挥手,两名侍女托着盘子走了上来,将盘子放在桌上。嫣然道:“这是一些酒食,是妾特地为易公子准备的,还请易公子笑纳!”说着,退了出去。 嫣然退了出去,她在门外冷冷一笑,果然,隋军是要联兵拿下荆襄!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要传回江陵。 第158章琴弦响处杀机现〔下〕 又等待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在嫣然柔柔的声音中,众人群情激奋,欢呼着嫣然的名字。 致辞过后,琴声终于响了起来。 台子上,一袭白衣飘飘的嫣然,跪坐在地上,芊芊玉指在琴弦上拂动,一串优美的音符传了出来,琴声在整个内回荡,不少人摇头晃脑,听着仙音。 易公子一边听着,一边在思考着,嫣然到底是什么用意?这场琴会,肯定不是平常的聚会,但易公子始终没有明白嫣然意欲何为?她在成都大肆造势,就是为了捣乱,瓦解蜀人的意志吗? 这时,苏定方叹息一声,道:“最怕却是温柔乡。” 易公子看着台下,无数人一脸的仰慕模样,不觉深有同感,道:“不错,男儿当志在四方,横扫八荒。一旦过度沉迷此间,乐不思蜀,恐怕日子久了,我泱泱中国,就会被外人欺辱到头上了。” 苏定方目视着他,此时他感觉了易公子的身份有些不平常,他忍不住问道:“易公子,你究竟是何人?” 易公子略略犹豫之后,问道:“这一次,可是夏王派你前来,打探军情?” 窦红线变了脸色,她忍不住看了苏定方一眼。苏定方却长笑一声,道:“不错!”窦红线失声,道:“定方。” 然而,窦红线话音未落,就见苏定方眯起了眼睛,看着易公子,道:“如果定方没有猜错,你便是大隋的皇太孙,代王殿下!” 这一句让窦红线大为惊讶,她定定的看着易公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易公子正是杨侑,他取了“杨”字一半,自称易佑,与嫣然周旋。此时,他已经明白,嫣然必定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是因为兰花厅的包厢,是在位置最好的三楼,这里视线最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嫣然绝世的美色。 所以杨侑并不介意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何况,他有与窦建德结盟的想法!窦建德造反,是活不下去,有了大势之后,才有了逐鹿中原的想法!这个本质,在杨侑看来,与李渊不同。 李渊是朝廷官员,与皇室关系密切,是亲戚!他在帝国危急之时,不是为国效力,而是造反起义,随后鸠杀了代王,这段历史,足以让杨侑不会原谅他。 窦建德虽然造反,可是历史上在抓住了宇文化及之后,他善待活下来的皇族,例如萧后、杨恭仁等,同时拜祭杨广,为大隋帝王报仇,斩杀了宇文化及。就算是表面功夫,他窦建德却是做的十足了。 看着窦红线警惕的摸样,杨侑笑了,他看着她,道:“你就是夏王的女儿,勇安公主?” 杨侑微笑的言语,让苏定方沉稳下来,他见过杨侑的身手,此时又是在巴蜀之地,杨侑想要抓他,根本不必承认自己是代王,只要回了府中,派了大军来拿他俩,断然无法逃脱。 苏定方正要说话,但窦红线猛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匕首,她娇喝一声,扑了上去。苏定方急忙喝道:“公主,不可!” 然而,这一声晚了,窦红线已经扑了上去,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杨侑只是微微一笑,他退后一步,抬起手,朝着窦红线的手臂一磕,窦红线被击中了麻筋,手中匕首落下。 杨侑不等匕首落下,他用脚轻轻一挑,匕首飞了起来,他伸出左手,抓住了刀柄。轻轻的靠近了窦红线的脸蛋。冰凉的刀锋贴在她的脸上,将窦红线被吓得够呛,她俏丽的脸蛋刷的白了。 苏定方急忙道:“殿下,不可!”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苏定方,道:“苏兄,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苏定方这才意识到,此时的不是易公子,而是大隋的诸君,代王殿下。他急忙跪下,道:“殿下,还请饶恕公主的不敬!定方愿意为她而死。” 杨侑将刀尖在窦红线的脸蛋上画了一画,微微的酥麻感让窦红线不敢动,毕竟是女子,她生恐杨侑破了她的像。她死死的瞪着杨侑,心中充满了不甘。 杨侑伸出手,在窦红线的脸上摸了一下,笑道:“想试试吗?” 这时,琴音微微一颤,台子的嫣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个小殿下,莫非好男风?怪不得对自己不冷不淡的。 杨侑微微皱眉,他听出了琴音颤动,他将目光看向了台子,恰好看见那双秀目,同时看来。两人目光交错,均是微微一笑。 杨侑心中一动,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匕首,后退了两步,叹息一声,将匕首倒转,递给了窦红线,道:“得罪了。” 窦红线有些狐疑的看着杨侑,斜着头,紧张的看着杨侑,道:“你想要怎样?” 窦红线紧张的表情让杨侑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好吧,说说你们的来意吧!”杨侑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说道, 窦红线有些不敢置信,她曾经听说杨侑是个杀人的大魔头,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苏定方也坐了下来,道:“夏王说,他愿意效忠朝廷。” 杨侑笑了,他慢慢的看着苏定方,目光锐利如刀锋:“是策略还是真心?” 苏定方被噎住了,他沉默半响,小心翼翼的看着杨侑,道:“这要看殿下是否真心。” 杨侑哈哈一笑,他猛地伸出了手,抓住了窦红线的小手,拉着她坐下,这才道:“如果夏王真心投降大隋,孤必不亏待他!孤愿纳红线为妃,你觉得这个诚意如何?” 窦红线被杨侑捉住了手,一时之间挣脱不得,又听到杨侑这话,忍不住羞红了脸,她唾了一口,道:“你这登徒浪子,尽说些胡话,还不放开我的手!” 杨侑没有松手,窦红线挣扎了半响,脸都红了,依然挣脱不了,她用脚踢了杨侑几下,终于放弃。苏定方沉默着,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决定这件事情,窦红线是夏王的爱女,他会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换取这场政治博弈吗? 杨侑转过头,目视着窦红线,道:“你再踢我,我就亲你!” 窦红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杨侑,心想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她的手被杨侑紧紧的握住,都有些红了。她瞄了苏定方一眼,冷哼一声,不甘心的踢了杨侑一脚。 杨侑笑了,这个女子,脾气果然倔强啊!他猛地一用力,将窦红线拉进了怀中,深深地一口,吻在了窦红线的小嘴上。窦红线的小嘴冰凉,被杨侑一吻,顿时喘不过气来。 苏定方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小殿下说做就做,竟然就亲上了,真的就亲上了!毫不忌讳他就在一旁,他急忙转过了头,走了出去,心中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窦红线不停的挣扎着,可是在杨侑强健的臂弯下,最终只能放弃了抵抗,她脸色潮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片刻之后,杨侑松开她,看着窦红线微笑着。窦红线只觉得嘴边凉凉的,她心中怒急,又抽出匕首。杨侑牢牢的抓住了她,道:“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窦红线涨红了脸,她恨死了杨侑,恨不得将这个强行亲吻她的男子一刀砍死,可是她知道不是杨侑的对手,苏定方又不在了。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就脸蛋发烫。 她感觉,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杨侑一定还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情来。如果是这样,她怎么办?她低下了头,闷不吭声。 杨侑咳嗽一声,道:“明天就到我府上来吧!” 窦红线闻言瞪大了眼睛,这个混蛋,竟然有这种龌蹉的想法? 杨侑意识到这句话有问题,他笑着解释:“你们奉夏王之命前来,若是在巴蜀出了事情,夏王还不怨恨孤王?” 窦红线咬紧了嘴唇,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刚才他做的那些羞人事情,难道就不负责了吗?一时之间,她有些心乱如麻。 这时,门外的苏定方没有听到声音,生恐出事。他咳嗽了一声,进了门来。恰好看到平素有些个刁蛮的公主竟然害羞的低下了头,心中也是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公主虽然长的不差,可性格却比男子还要坚强,武艺也不错,一般的大汉可是靠不得身的。 此情此情,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奇景了。 杨侑也咳嗽一声,笑道:“苏兄,坐下来,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吧!” 苏定方应着,坐了下来。窦红线退后一步,坐了下来,本来苏定方是没有资格谈判的,但此时她芳心已乱,根本无法谈判了。 杨侑和苏定方慢慢的说着,由于双方的领土并不接壤,不能直接支援,所以杨侑的计划是双方可以联手发动一些战役,比如窦建德从河北进攻河东,攻击李渊的老巢,而杨侑则出兵汉中,攻打关中。 当然,此时这些都是构思,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双方也都明白,这个合作,随着天下大势的逐渐明朗化,最终很可能会倒戈相向。所以这项合作,杨侑绝对不会给予他们太多的利益。 在杨侑的心中,还有着很多的想法,尤其是以步兵对抗骑兵,他已经在初步试验阶段,此外还有将作监正在研究的东西,某些东西在这个时代有着划时代的战略意义,这些东西,都不可能给窦建德。 苏定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想要为夏王争取一些利益,在必要的时候获得支持。 两人低低的说着,没有注意到窦红线的心思变化,更没有注意到,在嫣然的琴声之中,有着怎样的心情。 兰花厅是嫣然特意为杨侑准备的,所以,在嫣然的角度,她能够看清楚在房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尽管她知道易公子实际就是大隋储君,代王杨侑,是她的敌人,可是当一个敌人,竟然无视她的美貌的时候,她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挫败感。 第159章孤是大隋储君! 微风轻抚,琴声悠扬,芊芊玉指有如跳跃的小白兔,在琴弦上弹奏着。帽帘随着微风轻轻动着,那张绝美的脸庞若隐若现,让人窒息。 兰花厅内,杨侑与苏定方的初次交涉也接近了尾声。这场交易双方都比较满意,应该能够达到双赢。杨侑伸了一个懒腰,他有些渴了,喝了一口茶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嫣然的身上。 苏定方站在杨侑一个身位后,笑道:“此女果然国色天香。” 杨侑不由点点头,他承认苏定方讲的有理,他认识的女子之中,恐怕只有张莹莹和尹春花两人堪比嫣然,当然,这只是相貌,嫣然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是张莹莹和尹春花比不上的。 这是长期训练而成的,同家世、文化有关,是出身于民间的张莹莹和尹春花学不来的。 在一旁的窦红线嘟了嘟嘴,忍不住低声道:“登徒浪子,看见漂亮女人就离不开眼。” 杨侑微微一笑,走过去,问道:“手还疼吗?” 窦红线见他过来,还以为又要施暴,不由紧张了起来,听到杨侑这话,她举起了手,手腕上还带着丝丝红印,杨侑的劲道不小,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消失。 杨侑道:“小娘子,多有得罪!” 他的怪声调让窦红线忍不住笑了,这时,杨侑才发觉窦红线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虽然没有嫣然,甚至是独孤雁那般惊艳,但却有着邻家女孩的那般清纯,尤其是想起刚才香艳的情景,杨侑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一直以来,杨侑都很能控制自己,就算面对青梅竹马的独孤雁,大多的时候,也是保持着礼节,没有越雷池半步。今天这事儿,除了窦红线太过于倔强,引发了他的好胜之心,他还在问自己,难道是禁欲太过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窦红线忍不住后退一步,她有些害怕杨侑再度亲她,然而,当她看到杨侑恶作剧的笑容的时候,她有些恼怒,真想要叱喝他。然而,杨侑却转过了身子,让窦红线吐出半截的话变得苍白无力。 此时,嫣然已经弹奏了七八首曲子了,伴随着曲子的,是七八名妙龄少女的翩翩舞姿,舞姿优美,让人如痴如醉。这种美景,任谁也不愿去打破。 这时,忽然传来了噪杂的脚步声,声音之大,让杨侑不由侧目。众人也被声音惊扰,抬起头来四处观察。 突然,十几人人闯了进来,她们手中拎着明晃晃的横刀,为首的一人,脸肿成了猪头,他眯着眼睛,大声的喝道:“都别动!谁动就杀了谁!” 众人惊讶,屈突寿长身而起,他一拂衣袖,喝道:“反了,反了!堂堂皇太孙脚下,岂容你在此撒野?!” 窦宽也站起身来,喝道:“你等是什么人,还不滚出去!” 王俊眯起了眼睛,实际上他不咪眼睛,也是一样的小。他一指两人,喝道:“给我打!” 七八名凶神恶煞的黑衣男子扑上前去,七手八脚抓着两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几人下手极狠,都是奔着要害,打的两人抱着头,弯着腰,弓成了一个虾米。 看着两人被打的奄奄一息,大厅内的人顿时被镇住了,这数十人,他们想要干什么?难道要血洗? 王俊得意的笑了,哈哈大笑声传入杨侑耳膜,杨侑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苏定方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窦红线也走到了窗边,看着底下的这一幕。 王俊笑声停歇,他看着众人,道:“谁还不服!尽管站出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人站出来当出林鸟,尤其是在什么情况都不明的情况下。 看着鸦雀无声的大厅,王俊嘴角裂开一道缝,两颗大门牙露了出来。他瞄了一眼二楼,只见台子上,心爱的人儿已经停止了弹奏,他一挥手,蹬蹬蹬跑上了二楼。 嫣然站了起来,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王先生,嫣然在此献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俊淫笑一声,看着帷帽下,那张即使是生气依然美丽的面庞,道:“我是来和新娘入洞房的!” 嫣然一声轻笑,她的声音轻柔,仿若仙音,打在王俊的心中:“既然如此,王先生还不去洞房,珍惜心上人?” 王俊哈哈一笑,他的眼中带着贪婪之色,死死的盯住了嫣然,道:“你就是我的新娘!今夜我就要与你入洞房!”王俊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皆是吃惊,嫣然“花容失色”地抬起头,微不可查的朝着三楼兰花厅处看了一眼。 杨侑冷冷的看着下方,心中沉思着,嫣然这闹的是哪出? 王俊冷笑一声,道:“姓易的小子呢?他在那里?” 嫣然嘻嘻一笑,道:“原来王先生是来找易公子的,而不是妾身。” 王俊扫视了四周一眼,没有看见易公子,他冷冷地道:“我找他,是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是惹不得的!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顿了一顿,王俊口中带着杀意,道:“我一定会让他后悔,让他知道惹了我之后,他会有怎样的结果!” “哦?”嫣然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三楼,问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王俊冷冷地,只是吐出了一个字:“死!” 嫣然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她慢慢的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杨侑听到这句话,他将目光猛地盯在了嫣然了身上,此时,他已经隐隐地猜到了嫣然的含义了,她的算盘竟然是这样?杨侑眯着眼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定方地上道:“殿下,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走吧!” 杨侑笑了,他慢慢踱出了房门。 这时,王俊冷冷的道:“不管是谁,遇见我,都是一个死!” “是吗?”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下巴贴着胡子的杨侑顺着阶梯慢慢走下,他的目光清澈的看着王俊,充满了戏讪。 嫣然睁大了眼睛,虽然她已经预料到这一幕,也愿意看到这一幕,可是当杨侑一个人独自缓步下楼的时候,她的心中仍然充满了震惊。兰花厅里,苏定方冷笑一声,他走出兰花厅,朝着楼下走去。 窦红线咬着牙,此时她的脸色还是一片绯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她也慢慢的走了出去。 王俊看到杨侑,登时瞪大了眼睛。但是无论他怎样瞪大,还是那么可笑,他红着眼睛,喝道:“混小子,你终于出来了!” 捂着眼睛的屈突寿看着杨侑,有些奇怪,这个少年似乎有些面熟啊! 嫣然这时走了上来,站在杨侑身边,微微躬身,道:“易公子,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杨侑默默的看着她,慢慢地说道:“你给我的麻烦还少吗?”这话说的轻柔,似乎带着无限的情意,让嫣然心中一突。但当她看到杨侑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的时候,嫣然有些捉摸不定了。 王俊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大怒,他怒喝一声,道:“嫣然,你若从了我,我便放过他,不然你情郎小命难保!” 看着杨侑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嫣然笑了,以她的聪慧,立刻明白了这一次杨侑,也就是易公子是有备而来。她当即抓着杨侑的手臂,道:“易公子,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淡淡的兰花香味,传入杨侑的鼻尖,杨侑不觉心神一荡。 这时,苏定方、窦红线走了下来,窦红线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冷哼了一声。 杨侑看着王俊,道:“王俊,你想要动手,就尽管来吧!” 看到杨侑气定神闲的模样,王俊一挥手,道:“给我上!” 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手中或拿着横刀,或拿着哨棒,围了上来,将杨侑、苏定方四人围在中间。 “不相干之人,最好走开,不然连你也揍!”王俊又说道。 苏定方笑了,他看着杨侑,道:“易公子,某虽不才,愿助易公子一臂之力。” 窦红线看着依偎在杨侑身边的嫣然,冷冷地道:“还不走开,难道待会还要我们救你吗?” 嫣然回过头,看着窦红线,她忽然轻笑一声,松开了杨侑的手臂,朝着另一边走去,走到窦红线身边之际,她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抢你的情郎的。” 窦红线身子一震,她想要看嫣然时,嫣然却直起了身子,走到了一旁,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杨侑哈哈一笑,道:“王俊,你刚才说,你是惹不起的人。可是,我要告诉你,在成都城,你最惹不起的人,是我!” “哈哈,哈哈!”王俊哈哈大笑,他指着杨侑,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你叫王俊,父亲叫做王守信,是益州赞务。而你是家中长子,娶妻张氏月娥,有幼女一名。王俊,我可说错?!”杨侑淡淡的道。 王俊一愣,这个少年,知道自己底细,还如此清楚?他一时愣住,这时,几名打手已经逼近了杨侑等几人。 “你是谁?怎么知道如此清楚?”王俊疑惑的问道。 “我?我就是大隋储君,代王!”杨侑的目光瞧着王俊。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大厅内顿时轰然一片,有如闹市口一般热闹,屈突寿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少年如此熟悉了! 王俊却是哈哈大笑,代王殿下?他怎么可能回来到这等烟花之地?此人明明姓易,却冒充代王,当真是可笑!在大笑声中,他一声断喝:“给我往死命里打!” 第160章血染怡红院 内,随着王俊的闯入,原本融洽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杀气腾腾,围着杨侑、苏定方等人的十几名打手狞笑着围了上去。 苏定方摇摇头,低声道:“易兄,请后退!” 打手虽然人数不少,但苏定方上过沙场,曾经斩杀过张金称这等河北第一巨贼,他的经验,他的武艺,都远非这群家丁可比。他有信心,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一名打手扑上,手中挥舞着哨棒,呼啸而下。 苏定方冷笑一声,身子一侧,一掌砍在他的脖颈之上,这一下又准又快,打手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注意,点子扎手!”几名打手相视一眼,说着,又是一声怒喝,四面八方扑上。想要乱棍打死苏定方、杨侑几人。 杨侑的眼中闪动着精光,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侧身躲过一个打手的攻击,顺手拿起一个杯子,让地上狠狠地就是一摔!瓷杯破裂开来,发出一声脆响,王俊一愣,就在一愣的功夫,大厅里,异变突生! 至少有二十多人,一声齐喝,或掏出了匕首,或拿出了短弩,对准了王俊的一干打手。杨侑冷笑一声,道:“王俊,要比人多吗?” 王俊变了脸色,想不到竟然有此人的手下?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早有准备! 就在他迟疑间,门外人声噪杂。随着人声、脚步声,至少五十名士兵鱼贯而入,他们全副武装,身着明光铠,腰间是明晃晃的横刀,手中拿着长矛,占据了的大门、两侧。 一个魁梧的将军走了进来,他满脸横肉,一脸凶相,正是杨侑帐下大将侯君集,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眼中的寒意让众人不寒而栗。除了极少数人,的客人都在想,此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有反贼不成? 王俊眯起了眼睛,他认出了侯君集。侯君集曾经在王守信府上吃过饭,王俊作陪,所以有些印象。认出是侯君集,王俊的脸上堆起了微笑,他走上前,拱拱手,施礼道:“原来是侯将军!小人有礼了!” 侯君集眯起眼睛看着他,道:“你是何人?” 王俊道:“家父是益州赞务,将军曾到府上赴宴,故有一面之缘。” 侯君集点着头,似乎对王俊也有一些印象,问道:“原来是王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俊见他认出自己,心中顿时大喜。听到侯君集询问,他用手一指杨侑,道:“侯将军,此人欲强抢头牌嫣然姑娘为妻,更是冒充代王殿下,实在是罪不可赦!侯将军应该将此人抓起来问斩!” 侯君集冷笑一声,他抬起头,看着杨侑,他大喝一声,“拿下!” 两名身强力壮的禁军扑上,却是捉住了王俊,将他的胳膊扭向了身后,死死按住。王俊吃痛,一张青肿的脸登时涨红了起来,他挣扎着,道:“侯将军,你拿错人了,我是王俊,我是王俊啊!” 侯君集一抬手,狠狠地扇在王俊脸上,道:“拿的就是你!”说着,他走上两步,双手抱拳,道:“臣侯君集见过代王殿下,请恕微臣身着甲胄,不能施礼!” 侯君集瓮声瓮气的声音让众人皆是一惊,王俊更是忘记了挣扎,他死死的看着杨侑,这个人,是代王?竟然是代王!真的是代王!?他的脸刷的红了。 嫣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神采,他竟然就这样暴露了身份?究竟,他的心中有什么打算? 杨侑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勿惊,此事只和王俊有关!孤只诛首恶,余者无忧!” 王俊反应过来,他嚎着大叫,“殿下,饶命,饶命啊!” “饶命?”杨侑笑了,他大声的说着:“王俊,你说在这成都城没有几个人敢惹你,莫非你是这成都城的一霸?孤告诉你,孤是代王,是大隋的储君!可是你依然要行刺孤!” “你该知道,行刺储君,是何等大罪!”杨侑冷声。 苏定方、窦红线瞧了杨侑一眼,顿时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嫣然定定的看着,以她的聪明,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慢慢的朝着后方退去。丘行恭微笑着挡住了她的去路,“嫣然姑娘要去哪里?” 嫣然摇摇头,道:“妾身有些要事。” “什么要事?”丘行恭不依不饶的追问。 嫣然红了脸,低下头,娇滴滴地道:“这是女人家的私事。” 丘行恭冷冷地道:“殿下有命,在没有他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里!” “我也不行吗?”嫣然楚楚可怜。 “不行!”丘行恭回答,他叫过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让他看住嫣然。嫣然无奈只得回头望去。 杨侑这时冷冷一笑,道:“王俊,你派人刺杀孤,乃是死罪!来人,除了他之外,全部就地斩杀!” 王俊已经瘫在了地上,十几名手下更是哆嗦个不停,十几名身高马大的禁军士兵走来,拎起众人,就在一楼大厅一字排开。侯君集冷笑一声,道:“杀!” 禁军士兵得令,手中横刀半空划下,“噗!”的一声,十几颗人头依次滚落,鲜血染红了地面,喷的四周都是,血液汇成数道小沟,朝着低处流淌。众人一阵惊呼,胆小的女子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杨侑看着王俊,道:“侯将军,王俊涉嫌谋反,孤给你一日的时间,找出同党,一网打尽!” 侯君集抱拳,道:“是!”他看着王俊,想起了有趣的老虎凳。 “涉嫌刺杀孤王,所有人带走调查!”杨侑又道。 嫣然头微微一晃,老鸨走了出来,她手中舞着香帕,道:“殿下,刺杀殿下都是此人的事,和无关啊!”说着,在地上哭喊不已。 “不想死就住嘴!”杨侑冷冷的目光扫过她,道:“孤说了涉嫌谋反,若是无事,必然还一个公道!” 嫣然美目眨动,她缓缓走上来,躬躬身,道:“原来是代王殿下,殿下欺瞒妾身好苦!” 杨侑道:“嫣然姑娘,可有话说?” 嫣然皱着眉头,道:“殿下,听说狱中脏乱,污秽不堪,难道殿下要让妾身住在哪里吗?”虽然带着责问,声音却是好听,让人并不觉得反感。 杨侑哈哈一笑,道:“嫣然姑娘请孤前来听琴,这份心意,孤领了!”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非要查封不可!嫣然姑娘若是不嫌弃,住在孤王府中如何?” 嫣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躬躬身,道:“既然殿下相邀,想必宫中的侍卫不会让嫣然再受到此等惊吓!” “好说,好说!”杨侑淡淡一笑,对于这个女子的大胆,他在内心还是佩服的。 王守信正在府中太师椅上休息,自从代王进入巴蜀之后,王守信就很明智的选择了脱身。 在他看来,如今天下大势未定,如果成为残隋朝廷的重臣,日后一旦失败,他全家可能会遭到灭门之祸。所以在他能得到礼部尚书这个香馍馍的时候,他选择了放弃。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日子过得悠闲惬意,用不着操心政事,白发也少了几根。家中更是纳了一房小妾,温柔体贴,将他服侍的格外周到。 此时小妾正在为王守信按着肩膀,管家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进来,道:“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小妾被吓了一跳,一用劲,捏疼了王守信。王守信怒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管家进来,道:“老爷,不好了,少爷被抓了!” “少爷,那个少爷?”王守信一愣,他几个儿子都算乖巧,并不惹事。大儿子已经分家,离他有三里远。 “是大少爷,被抓起来了!”管家说着。 这还了得?王守信顿时大怒,道:“是谁这么大胆!” “是,是……”管家登时说不出口了。 “究竟是谁?”看着管家支支吾吾的摸样,王守信心中愤怒。 “是殿下,代王殿下!”管家说着。 王守信大惊,他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吼道:“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抽泣着说了,王守信听着,顿时就变了脸色,“这个逆子!”王守信骂了出来,他没有想到,一向还算懂事的长子竟然与人争风吃醋,为了的一个妓女大打出手!而那个人,竟然是皇太孙,代王杨侑。 “逆子,逆子啊!”王守信不停哆嗦,他一向英明,做事谨慎,想不到临到头来被儿子暗害了。他一边哆嗦,一边思考问题。 猛然,他停住了脚步,急切的道:“备轿,去张尚书府!” 管家答应着,这时一个家丁跑来,道:“老爷,不好了!” 王守信又是一惊,他几乎要站不稳了,管家急忙扶住他。王守信问道:“又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已经发颤了。 家丁正要说话,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王守信的视线中,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了,他们气势汹汹,手中举着闪着寒光的横刀,狂奔而来,将王守信围住了。 片刻之后,又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留着胡须的大汉出现在他面前,那人拱拱手,道:“王赞务,我们又见面了!” 王守信脸色变了又变,道:“侯将军,你这是?” 侯君集笑了,道:“奉殿下之名,捉拿反贼!”说着,他理也不理,一挥手,道:“来人,将王府包围,所有人不得出入!” 王守信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61章离间 益州赞务王守信长子王俊刺杀大隋皇太孙杨侑的消息很快传开,成都城内,到处都在流传着这个消息。 有人惊讶,有人感觉到不可思议,有人则觉得不可信,毕竟这太荒谬了!王守信一向老成,怎么会让长子刺杀皇太孙? 然而,当大批大批的士兵不断地从王守信家中走出来,还押着王守信的时候,众人这才明白,这不是谣言,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侯君集对王守信还算客气,并没有对他施暴,而是将他押进马车,朝着皇宫前进。 此时,杨侑正在宫中踱步,他这一次有两个目的,一是借王俊之事,稍稍打击巴蜀势力,为了稳定的缘故,他不会对王守信赶尽杀绝,会留下他的性命。二是借着这个机会,将给封了,拔除萧铣在巴蜀的据点。 由于王俊的愚蠢,杨侑很容易地知道了他的行动,并成功地在拿下了他,下一步,就是与王守信谈判的时候了。杨侑想要看看,有多少人会支持王守信。 这时,脚步声响起,片刻后,有宦官在外说道:“殿下,张尚书求见!” “宣!”杨侑道,心中暗想,怎么来的这么快? 然而,张启文一进来,他所说的话就让杨侑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张启文是为了救王守信而来,毕竟他们是亲家,关系非常密切。但杨侑失算了,张启文递上的奏折,笔墨尚新,有的地方还没有干,似乎是刚刚写成。 这封奏折,竟然是弹劾王守信大逆不道,派子带领恶徒偷袭殿下,罪该当斩。 杨侑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张启文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事实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猜透杨侑的想法,包括李靖。 他知道前几天王俊的妻子张月娥回到了娘家,也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杨侑认为,这不过是小事,在蜀地世家面前,他们是应该团结一致,保护自己的利益的。但没有想到,张启文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给了王守信一记闷棍。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希望他的手下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以应付未来的大战,但这一切都必须围绕他为核心,而不是分成巴蜀、关陇、荆襄等派系互相争斗,这种内耗会极大的消耗杨侑的实力,甚至会延误战机。 张启文的这封奏折,让杨侑心中有些警惕,张启文作为巴蜀势力的代表,必然得到了某些人的支持,他才敢如此行事。然而,恰恰是这份奏折,让杨侑坚定了要留住王守信的心思。 他沉吟着,道:“张爱卿,此事关系重大,孤不会放过任何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人。孤已经传令,让刑部、大理寺、御史大夫李纲会审!” 此时,刑部缺尚书,是由原来杨侑的侍读姚思廉任刑部侍郎,而大理寺则是韦云起执掌,加上御史大夫李纲,都是杨侑心腹。张启文心中一喜,忙点点头,道:“殿下英明!” 两人又说了几句,聊起了的事情,杨侑要张启文先将查封,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进行解封。而张启文的职责,则是要对的女子、龟公进行身体检查,同时清查她们的户籍,记录在案。就算日后有人从良,又或是其他,也要清查去向。 这样一来,对的掌控就方便了,张启文一一记下,心中暗喜。这一次,如果能够扳倒王守信,他又是礼部尚书,有着很大的机会成为巴蜀世家的首领。 张启文退了下去之后,杨侑在房中踱步思考,由于情况有变,他决定改变计划。不久,侯君集将王守信带到。 王守信一进书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罪臣见过殿下!”他身子伏在地上,成了一条直线。由于惊慌,他身子不停颤抖着。杨侑却笑了,他挥挥手,侯君集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几名禁军士兵守在四周,严防任何人出入。 杨侑慢慢的踱步,并没有说话,王守信更加慌张了,他哆嗦着说道:“殿下,此事微臣并不知晓,都是逆子所为啊!臣愿奉出所有钱财、土地,只求殿下开恩,能为王家留下一份血脉!” 杨侑知道王守信有一个幼子,年方十二,王守信说的应该是这。杨侑默不吭声,王守信连连磕头,他的头碰在坚硬的地板上,咚咚直响,片刻之后,就有鲜血流出。 这时,杨侑却是呵呵一笑,他走上一步,扶起了王守信,道:“王爱卿,何出此言?” 王守信愣住了,面对杨侑热情的笑意,他有些手足无措。杨侑这时递过了一份奏折,笑道:“王爱卿,你且看看!” 王守信接过,他匆匆浏览了一遍,心中顿时大怒,张启文也太不是东西了!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他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杨侑,道:“殿下,这是何意?” “王爱卿,孤知道这一次不是你的错!只不过,你也要明白孤的意思,孤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想到其中的原因。”杨侑缓缓的说道。 王守信有些疑惑,他看着杨侑,迟疑着,道:“殿下的意思是,做做样子?” “孤原本的打算,是将你流放到越巂郡,没收你的家财!”杨侑笑道,:“但我改变了注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守信的目光放在了奏折上,他手一抖,眼神略略迟疑,突然跪了下去,道:“罪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杨侑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意,“王爱卿,你要明白,王俊的罪,不可能赦免。孤一定会杀了他。” 王守信身子一抖,尽管有着心里准备,但他知道,长子之死,是肯定的。 “至于你,孤会先将你贬为越巂郡,在那里,你要为孤寻找一样东西,戴罪立功,只要找到了,孤会恢复你的爵位,其他子嗣也可以入仕!” 杨侑竖起手指,摇了一摇,道:“王爱卿,这是你最好的选择!孤希望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得到你的答复!” 王守信摇摇头,道:“殿下,不必等到明天,罪臣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后宫。 这时的宫女已经不多,仅仅有三百多人,加上办事的宦官,整个临时后宫,只有七八百人。杨侑在迁入巴蜀之后,很慷慨的将一些红女释放,与禁军之中的单身男子配对,结成了夫妻。 韦娟看着嫣然,心中有些开心,又有些不高兴。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它并不矛盾。她的开心,是误以为嫣然是儿子看中的女人,而这个女子的确长的漂亮,又有着高贵的气质,很配大郎。 不高兴则是担心着独孤雁,她很喜欢这个天真而善良的女孩子,希望她成为大郎的妻子。可是,韦娟也明白,在大郎被立为皇太孙之后,日后登基为帝,又岂会只有一个女子? 这无关好色与否,而是作为帝王,必须要多生子嗣,才能开枝散叶,帝国的根基才会稳健。 历史上的大隋早亡,有一个原因是元德太子早死,杨广的次子齐王杨暕,虽然年纪不小,但却亲近小人,擅养私兵,因此得不到杨广欢心;而元德太子的几个孩子,又年纪轻轻,没有一个沉稳老练的中年男子坐镇江山,力挽狂澜,从而在烽烟四起的战乱中,大隋迅速凋亡。 韦娟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自然多希望儿子多娶几个媳妇,这样她才能早日抱上孙子。她曾经劝过儿子,也委婉的问过独孤雁,得到的,只是两人相敬如宾,并没有越雷池半步。 此时,儿子带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入府,韦娟的心中就充满了矛盾的情绪。 嫣然也在打量着韦娟,她没有想到代王的母亲竟然这么年轻。 一片沉默中,韦娟这时问道:“这位姑娘,来到府中,便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大郎虽然有时比较顽皮,也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还望姑娘体恤。” 嫣然听得莫名其妙,但她脸上没有露出异样,只是微微躬身点头,道:“是,大娘。” 韦娟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个女子着实乖巧,是个佳妇。若不是今日来看儿子,恐怕就要被儿子欺瞒过去了。这非常不好,得问问他。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喊道:“代王殿下驾到!” 杨侑匆匆走来,当他看见母亲的时候,微微皱眉,母亲怎么来了?看这样子,还和嫣然聊得火热,嫣然的脸蛋一片绯红,格外娇羞动人。 杨侑进来,对着母亲施礼。 韦娟嗔怪道:“大郎,你什么时候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妻子,也不告诉娘?” 杨侑听了,哭笑不得,他这才明白嫣然的脸蛋为何如此红,而母亲为何如此开心。杨侑便道:“娘,嫣然不过是……” 但他话没有说完,嫣然却是一笑,道:“大娘,以后殿下欺负我,可要为我做主啊!” 韦娟正色道:“大郎,你的身份娘明白,可是娘不希望你辜负雁儿,同样,嫣然姑娘也不能辜负!” 杨侑半截话吞回了肚子,他只得应声,道:“娘,孩儿明白。”他瞄了嫣然一眼,只见她一脸坏话,冲着杨侑做了一个鬼脸。杨侑不觉愕然,难道这一次,是我看错,做错了事情吗?! 第162章忠肝义胆 天色暗了下去,独孤雁在房中生着闷气。 这些日子,杨侑不来找她,就连府中,也常常不见人,听说去找什么女人了。 一开始,独孤雁不清楚是干嘛的,还好奇的问了问,等到明白,一张俏脸顿时红了。她不相信,代王哥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就在两天前,从阴少华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据阴少华说,两天前她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乔装打扮的代王殿下,在的门口,还与一个中年男子争风吃醋,为了一个叫做嫣然的女子而大打出手,引得众人围观。 独孤雁听到这话的时候,就已经乱了心神,莫非是自己不够好吗?她瞧了瞧还有些平平的胸部,心中充满了委屈。那个女子一定身材很好吧,所以他看不上自己这个身形还没有长成的小丫头。 她并不知道,说着这话的时候,阴少华的心中,也有着淡淡的醋意。阴少华自己也不清楚,在什么时候,她就被杨侑吸引了,尽管很淡,但却在心底最深处,扎根,慢慢的生长。 她不辞辛苦的参加了护士,辛苦的训练,除了为父报仇,是否还有一点想要接近杨侑的心思?她不明白。 就在独孤雁生着闷气的时候,杨侑偷偷的来到了屋子,一名宫女正要请安,他却摆摆手,又轻轻的走了进去。 独孤雁的身前,摆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碗米,几碟小菜,已经冷了,还没有动。 杨侑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轻轻的捉住了她的手,道:“怎么,又不吃饭?” 独孤雁听到杨侑的话,她身子一震,抬起头,看着杨侑,道:“你不要我了吗?”说着,泪水掉了下来。 杨侑轻轻为她擦拭,这个小女孩,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啊,可是,杨侑喜欢的,便是她的单纯,她的天真。他笑道:“我不要你。” 顿了一顿,又道:“那是不可能的!姚先生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在下月初十,是个吉日,你觉得如何?” 独孤雁愣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一时愣住了。 经过数日的准备,三司会审的日子终于决定了下来,刑部侍郎姚思廉、大理寺卿韦云起、御史大夫李纲组成的审判团,对王俊造反一事,开始了判决,由于证据充足,王俊毫无疑问的被判决了死刑,斩立决。 审批的另一个焦点在于王守信是否是主使者。姚思廉认为,王守信作为一家之主,一定有着关系,尽管在搜查中,找不到他想要刺杀杨侑的证据,但王俊造反足以将他满门抄斩了。 礼部尚书更是连连上奏,声称不可放过反贼。他并不用担心他的女儿,由于有了那一纸休书,以他的人脉,张月娥定然无恙。 御史大夫则很是反对,他认为这一次的“谋反”,不过是王俊搞出来的,毕竟想要刺杀代王殿下,只凭那十几个人,还有手中哨棒,能够成功吗?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双方争论了数日,最后,终于在杨侑的拍板下,将王守信一家财产没收充公,王氏一门被贬到了越巂郡,至于王俊则被斩首示众。 当这件事情平息下来,时间也进入了九月上旬。 天水。 薛举忧心忡忡,扶风郡失守之后,他被斩杀了三千多人。这个损失其实并不大,但扶风郡失守之后,对士气的影响非常大。有人传言唐军都是三头六臂之人,引得人心惶惶。薛举大怒之下,斩杀了数人之后,这才勉强稳定了军心。 朝廷之上,薛举显得十分忧虑,他看着众大臣,道:“自古以来,有没有皇帝投降的?” 郝瑗眼中疑惑,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这时,黄门侍郎禇亮出列回答,道:“陛下,远有南越赵佗归附大汉,三国时刘禅也曾入仕晋朝;近来则有萧琮投奔大隋,子孙迄今犹享富贵!转祸为福的事情,自古就有了。” 薛举点点头,他正要说话,郝瑗已经明白薛举心意,他急步上前,大声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怎能说这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而禇侍郎之言又是何等荒谬悖逆!” 禇亮冷哼一声,正要说话,郝瑗又抢着道:“从前汉高祖刘邦经历了无数失败,刘备甚至连妻儿都不保,但是最终都能成就大业,陛下岂能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就作亡国打算?!陛下,自古成就大事者,那个不是历经磨难?” 薛举默然不语,他扫视群臣,牟君才、梁胡郎、宗罗睺、浑幹、常仲兴等将领也带着失望的表情。薛举哈哈一笑,道:“朕不过姑且试探一下各位的态度,并无他意。朕志在天下,岂能向伪唐服输?” 郝瑗满意的点点头,道:“陛下,如今我军虽然丢失扶风,但兵马损失并不大,微臣建议,出兵安定,然后沿着北地郡南下,攻打长安!” 薛举默然不语,他瞧了一眼郝瑗,又盯着黄门侍郎禇亮片刻,道:“此事容朕想想,你们先退下去吧!” 群臣退下,郝瑗却磨磨蹭蹭,等到众人都出去了,郝瑗这才说道:“陛下,如今李渊虽然胜了一仗,但长安兵马依旧不多,只要趁虚而入,必定能够拿下关中!陛下,机不可失啊!” 薛举点点头,道:“爱卿之言,朕不是不懂,只不过,这一次,以谁为大将好呢?”他对太子薛仁果有些信心不足了。 郝瑗道:“臣请陛下御驾亲征,必能一股而下,拿下长安,成就霸业!” 薛举以手加额,道:“朕有爱卿,无忧矣!” 江都。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宇文化及已经控制了江都的局势,将兵权掌握在了手中。 江都城外,隋军大帐内,沈光偷偷摸出一个牌位,恭恭敬敬的供着,他摸出三支香,点着,插入一个小罐子里。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流着泪,道:“陛下,臣不能保全杨氏一门,臣有罪!臣对不起陛下啊!” 他泪眼模糊地看着牌位上的几个大字,又磕了几个响头,道:“陛下,臣若不是负着重托,必定随陛下而去。臣愿生生世世,侍奉陛下!哪怕是在阴间,也愿做圣上跟前的一个小卒!” 沈光说着,想起了许多,杨广对他甚好,在第一次攻辽战役中,见他勇猛无匹,当即授予他朝散大夫,赐宝刀、良马。后来拜为折冲郎将,还常常赏赐他美食,送他衣裳,让旁人无比羡慕。 这种恩德,沈光很是感恩,所以,若不是圣上死之前有着重托,他一定杀了宇文化及,为知音人报仇。 就在沈光跪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他脸色一变,正要站起身来,就听见有人道:“麦将军,请留步!” 被唤作麦将军的正是麦孟才,他是车骑将军、右屯卫大将军、宿国公麦铁杖之子。他与父亲一样,性格暴烈如火,只听他一声怒喝,道:“给我滚开!”他一把推开那名士兵,这一下劲力很大,那名士兵措不及防,蹬蹬蹬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在了地上。 在麦孟才身后的,是虎牙郎钱杰,他也是满脸怒容,随着麦孟才进了大帐。 麦孟才一进去,就喝道:“沈光,你这个混蛋,给我出来!” 沈光来不及收拾东西,听到声音,只得走了出来,笑道:“原来是麦兄、钱兄!” 麦孟才冷笑一声,他上前一步,与钱杰一左一右将沈光夹在了中间。沈光大惊,道:“这是为何?!” 麦孟才低喝道:“沈光,要说众人之中,你最受圣上宠信,可是圣上的遗体仍在流珠堂中,不能安葬!你却整日笑眯眯的对着宇文化及这个狗贼,甘心做他的走狗,你这等忘恩负义之徒,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我呸!” 钱杰也低喝道:“不错,我二人受你迷惑,你曾说身负重任,可是到了此时,只见你趋炎附势,不知你的重任在何处?” 沈光沉默,他在犹豫,这件事该不该说出来?他并不是不相信这二人,但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人多口杂,若消息泄露,他怎么对得起殿下,对得起圣上?! 麦孟才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一拳打去,他知道三人之中,沈光武功最高,是以一上来,就下了狠手。沈光想不到麦孟才会出手打他,他急忙闪着,躲过了麦孟才的一拳,却被钱杰打中了肩膀。 钱杰这一拳力量很大,沈光跌跌撞撞,轰然倒下。案几被砸得粉碎。屏风也被砸坏了。这时,那名亲兵进来,沈光忍着疼,道:“出去!”那名士兵犹豫了片刻,退了出去。 麦孟才大步踏上,他准备再给沈光一拳,这时,他发现了牌位。他愣住了,眼中不可抑止的流出了泪水,“噗通”一声跪下,不停的磕着头,道:“圣上,臣有愧,有愧啊!” 钱杰也愣住了当他看清楚牌位上的字的时候,他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与麦孟才并排跪着,不断磕头,两人很是用力,额头碰在地上,梆梆作响,几下之后,已经满是鲜血。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两人却浑然不觉。 沈光看到这一幕,他也流着热泪,道:“圣上,圣上!” 三人在大帐中磕头哭泣,地上已经满是热泪鲜血,良久,麦孟才直起身子,问道:“沈兄,这是怎么回事?” 沈光擦了一把泪水,将事情缓缓说了出来,尤其是说道圣上临走之前的交代,沈光又是忍不住热泪满眶,言语也哽咽了。 钱杰泣道:“沈兄,此等大事,为何不说与我两人知晓,以至于无伤沈兄!” 沈光摇摇头,道:“此时事关重大,两位兄弟原谅则个!此事务必要保密,千万不可泄露出去!” 麦孟才、钱杰点点头,道:“沈光放心!” 麦孟才又问道:“沈兄,那接下来,该如何做?” 沈光咬着牙,道:“我们一定要沉住气,按兵不动。皇太孙会派人联系我们,只要时机成熟,我等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逆贼,为圣上报仇!” 三人伸出手,叠在一起,低声喝道:“齐心协力,为圣上报仇!杀宇文狗贼!” 第163章博弈〔上〕 沸沸扬扬的刺杀代王的案件落下了帷幕,暗中策划着这一切的杨侑成为了最大的赢家,王俊被一刀杀死在闹市口,王守信也被流放越巂郡,至于,张启文奉命调查,一直处于停业之中。 此时嫣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她被杨侑请进了宫中,说好听了是保护,可是行动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好几次借口想要出外散心,却被禁军侍卫拒绝了,由于名义上,是挂在老鸨的名下,嫣然不好亲自询问,这让嫣然与外界被逐渐隔离开来。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与线人商议事情了,她可以想象得出,此时没有她的指示,老鸨一定心乱如麻了。更因为得不到的消息,让她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这让嫣然十分头疼,她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去找杨侑。 杨侑正在书房里翻阅奏折,征兵已经结束,从李靖的折子里,杨得到了这一次征兵的成果,蛮兵足有三万,而巴蜀汉民则有一万三千人。蛮兵的比例相当大,杨侑叫过小桂子,让他找来崔毗伽。 崔毗伽正在宫中处理事情,接到杨侑的宣召,匆匆赶来。 杨侑问道:“孤让你选老师的事情,怎么样了?” 崔毗伽点点头,道:“殿下,臣已经定好了人选,足有两百人,都是饱学之士,口才极好。” 杨侑笑道:“明日开始,你让他们先跟着独孤武师,进行短暂的培训。” 崔毗伽应着,这时小桂子来到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杨侑微微皱眉,心道:“她怎么来了?”想了一想,道:“让她在寝宫等孤。”又与崔毗伽说了一些事情,崔毗伽这才退下。 杨侑站起身来,负手朝着嫣然寝宫走去,他脸上带着笑意,嫣然终于憋不住了,她这次找自己,是想要谈什么? 步入嫣然的闺房,杨侑就嗅到一阵淡淡的香味,这时,嫣然托着盘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想不到易公子便是代王殿下,这是在是出乎民女的意料啊!” 嫣然放下盘子坐下,为杨侑斟满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杨侑发现此女的茶艺似乎越来越精湛了,他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一声。嫣然脸上的笑意不减,她低下头,道:“殿下,妾身在这皇宫之中,好生无聊。” 杨侑定定的看着她,道:“怎么,是宫中的饭食不好吗?” 嫣然摇摇头,道:“大隋储君的宫中,饭食怎么差呢?妾身只是为殿下考虑罢了!” “何以见得?”杨侑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嫣然亲手为他斟满。 “殿下身为大隋储君,身份高贵。妾身不过一个红尘女子,若是长期逗留在宫中,岂不是对储君的名声有碍?”嫣然说着。 杨侑眯起眼睛笑了,这句话立刻暴露了嫣然的心思,她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借口,逃离监视罢了。杨侑道:“嫣然姑娘不必担心,孤是大隋储君,谁敢说闲话?” 嫣然看着杨侑戏讪的笑容,觉得有些不自在。嫣然虽然聪明,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定的弱势。此时她就像砧板上的肉,任由杨侑宰割。 不过,她既然敢来巴蜀进行刺探,就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必要时,可能会牺牲一些东西。 嫣然低下了头,脸色绯红,道:“殿下虽然不怕,可是那些个御史大夫,就不会弹劾吗?” “孤不在乎!”杨侑说着,定定的看着嫣然,这个女子,绝对是一个演员。 嫣然怔了一怔,想不到杨侑如此的厚脸皮,她心中忍不住打着退堂鼓,猜测着杨侑是不是猜出了她的身份?她粉颈低垂,露出白嫩的肌肤出来,丰满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示出心情的起伏。 她顿了一顿,道:“殿下,未来大隋的帝位是你的,可是你强抢民女入宫,就不怕被百姓闲话,骂你是昏君吗?” 杨侑笑了,这个女人,开始扣帽子了?他探出了身子,忽然抓住了嫣然的手,淡淡的道:“昏君又如何,若是能得到嫣然这等美人,被骂一骂又有何妨?更何况,此时天下四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孤呢!” 嫣然愣了,她想要缩回手,却被杨侑死死抓住,嫩白如玉的小手被杨侑抓在手中,不由大惊,急忙道:“殿下,你这是……” 杨侑嘿嘿一笑,道:“你以为,你到了宫中,还能出的去吗?”说着,他打量着嫣然,这种裸的眼神,让嫣然有些毛骨悚然。她此时才觉得这一次的计划非常愚蠢。 她原来想要利用王俊为代表的巴蜀势力来对抗外来户杨侑,让巴蜀,无力外扩。可是,杨侑的手段非常铁血,一个计中计就将王俊打的体无完肤,而且,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张启文这颗棋子,正是他站在了杨侑一边,使得巴蜀势力出现了裂缝,使得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嫣然低估了王俊休妻的决心,这是她最大的失误。 听到杨侑的笑声,嫣然感到有些不妙,这时,杨侑却伸出了手,捉住了嫣然的下巴,一用劲,抬起了她的螓首。粉白的脸蛋,依旧那么动人,绝美的脸上,眸子黑白分明,一波秋水流露。 嫣然想要反抗,可是杨侑虽然只是三根手指头,可是劲道却不小,她的反抗无效。 嫣然这时有些惊慌了,她道:“殿下,你不能这样。” 杨侑凑近了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道:“我不能怎样?要不要试一试”他看着嫣然,眯起了眼睛,又道:“其他的事情,孤会一一办好,你就等着吧!孤会让你知道,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说着,杨侑长身而起,走出了房门。 嫣然愣愣的看着杨侑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苦涩,难道这一次真的是羊入虎口了吗?杨侑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啊! 杨侑走出了嫣然闺房,心中冷笑一声,他大步走着,小桂子在身后跟着。杨侑道:“这几日,让黄云盯紧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回来禀告!” 小桂子应着,两人朝着书房走去。 杨侑走了出去半响之后,嫣然这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下巴,不觉苦笑连连。她站起身来,在闺房内踱步,片刻之后,她叫过一名贴身的侍女,低声吩咐道:“想办法传令下去,让艳彩阁、金美楼的姐妹们停止一切活动,如果有必要,分批回到荆襄!以待他日卷土重来!” 侍女名叫翠红,是个身高马大的女子,专门保护嫣然,身手极好。听到嫣然的吩咐,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长安城中。 秦公李世民的日子最近还算不错,由于击破了薛仁果,夺走了扶风郡,以刘文静、唐俭为首的大臣,倾向于支持李世民,这使得他在朝中的地位上升。 李渊也很是满意,对次子的不满也抛之脑后。当然,只有一个人对李世民很是不满,那就是李智云。李智云作为杨侑留下的一颗棋子,并不需要杨侑太多的嘱咐,他相信李智云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不过李智云的身边没有智囊,所以,李智云只能依靠大哥李建成。 此时,李智云正在世子府上,与李建成谈着事情。 李智云显得十分焦急,道:“大哥,世民他心狠手辣,而且野心极重,一旦让他掌握兵权,恐怕大事不妙啊!” 李建成知道因为李世民的一箭,使得李智云变成了残疾,所以他只能是叹息一声,道:“智云,我知道你对世民不满,可是当时的情形,你也清楚。一旦兵马崩溃,我军就大势已去了。” 李建成拍拍李智云的肩膀,道:“此事爹心中有数,你千万不要提及,伤了爹的心。再说如今四周仍有强敌,千万不要内讧啊!” 李智云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大哥不支持他,还说出这样的话。他咬着牙,道:“大哥,我对你很失望!你这么优柔寡断,早晚必吃大亏!” 李建成的眼中闪出一道精光,他问道:“智云,你告诉我,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教你?” 李智云摇摇头,道:“没有!” 李建成叹息一声,道:“智云,大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大哥,你说吧!”李智云道。 李建成略略沉默,半响后方才问道:“智云,我曾经有一个怀疑。” 顿了一顿,他放缓了语速,用尽量温和的口吻,说道:“我怀疑你被留在长安,是杨侑的阴谋。” “阴谋?”李智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他反应过来,有些悲愤的说道:“大哥,我是在两军阵前说过不该说的话,那是因为我不想死!至于这一次,我绝对没有与杨侑勾结!” 李建成拍拍他的肩,道:“智云,大哥不是说你和他勾结,而且说,你被杨侑留在长安,是他的阴谋,是故意的。” “故意的?”李智云愕然。 “不错,他知道世民曾经射杀过你,所以将你留在长安,意图造成我们兄弟不和!”李建成温言道,又十分诚恳的看着李智云,道:“智云,你所有的委屈大哥都知道。你要相信,大哥会站在你这边。” “不过,大哥还是那句话,如今基业草创,四周强敌环视,大隋仍有余力,薛举又在陇西虎视眈眈,就是中原,也情况不明。这些事情还是暂时压下,他日,大哥会对你做出补偿!” 李智云沉默半响,点点头,道:“大哥,我相信你。不过,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能让世民掌握太多兵权啊!” 李建成沉默半响,重重点头,道:“智云,此事我自有分寸!” 第164章博弈〔下〕 得到黄云的回报,杨侑在书房中踱步。 嫣然安排了艳彩阁、金美楼的密探有计划有步骤的撤退,正中杨侑下怀,他叫过独孤武师,低低的吩咐着,独孤武师眼中带着笑意,殿下一向卑鄙无耻,这次又要开始实施他的阴谋了。 不过,独孤武师对这个计谋能否成功,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杨侑只是挥挥手,示意他照着计划办理。独孤武师退了下去之后,杨侑步入了韦娟的寝宫。 杨侑去找母亲,是为了商议娶亲独孤雁之事。刚进屋子,就看见母亲和嫣然谈的正欢,杨侑不由一愣,这个女子,手段还能多啊,居然能哄得母亲笑开了怀。 杨侑心中有些警惕,他走上前,对着母亲施礼,韦娟心中高兴,道:“大郎,这一次大婚,你还要同时迎娶嫣然?” “你妹!”杨侑忍不住暗骂一声,他瞧了一眼嫣然,见她低着头一脸笑意,白皙的脸蛋更是红扑扑的,份外动人。他本来不过是吓一吓嫣然,毕竟以她的身份,比起独孤雁还要尊贵一些,若只是一个妃子,恐怕她是不愿意的吧。 而且,以两国目前的状态,杨侑猜想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嫣然竟然给母亲说了!这闹得是哪出?看着母亲询问的模样,杨侑咳嗽一声,道:“娘,孩儿与嫣然姑娘一见钟情。虽然,她出身低微,但孩儿想,身份不过是一个外壳,更何况嫣然鼓响出淤泥而不染,却是难得。还望母亲允准。” “出身低微?”韦娟倒是纳闷了,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嫣然的双重身份。她只是觉得嫣然这个姑娘聪明乖巧,嘴巴又甜,韦娟自然也很喜欢她。韦娟本来以为儿子是要先娶独孤雁,再纳嫣然。因为此时,只有一个正妻。 杨侑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眼中蕴含着深意。儿子是韦娟的心头肉,更何况以杨侑的家世,那里在乎女子身份低微?韦娟道:“身份低微又有何妨?再说嫣然姑娘这个模样,周周正正,又有气质,倒像是大家闺秀!这门亲事,娘准了!” 韦娟这话一说出来,嫣然身子一晃,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蛋顿时僵住了,这就准了?她咬咬牙,显然并不甘心,站起身来,她躬躬身,道:“大娘可知道嫣然的身份吗?” 韦娟疑惑的问道:“什么身份?” 嫣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大娘,我是的头牌!” 韦娟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她慢慢的看着杨侑,认真的问道:“大郎,这是怎么回事?” 杨侑看着嫣然,阴沉着脸,道:“嫣然,你先回去。” 嫣然有些不愿,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不管韦娟如何开明,以杨侑大隋储君的身份,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妃吗?嫣然走了出去,心中充满了得意,这一次,她终于胜了。 韦娟默默的看着儿子,期待着他给出一个答案。杨侑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对玉佩,递给了母亲。韦娟拿过玉佩,细细的看着,这一对玉佩雕刻得极为精细,一龙一凤,天生地和在了一起。 在玉佩的下方,刻着几个小字:“萧梁皇室。”韦娟吃了一惊,道:“大郎,这是萧梁皇室的专用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杨侑坐下,将在长安城中利人市得到龙形玉佩的事情说了,又道:“娘,至于这块凤形玉佩,则是从嫣然身上掉落下来的。” 韦娟惊讶地道:“她竟然是萧梁皇族后人?” 杨侑点点头,道:“娘,她是萧铣的女儿,这一次来到巴蜀,是为了刺探军情,无意被我发现。” “那你还打算娶她?”韦娟问道。 “娘,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荆襄,孩儿愿意!”杨侑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娘,孩儿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支持!” 韦娟沉默半响,其实元德太子的大刘良娣和小刘良娣,也是平民,当年作为太子妃的她都默认了这一事实,那么儿子娶一个萧梁皇族,又有什么值得非议呢? 不过,韦娟还是担心,道:“大郎,她毕竟是萧铣女儿,你可要小心。” 杨侑点点头,道:“孩儿明白。” 说了这件事,两人又说着关于迎娶独孤雁的事情,由于独孤雁的父亲远在江都,所以这件事由独孤武师这位兄长负责,私下里,杨侑也和独孤武师谈论过几次,也基本谈妥。 其实隋朝皇室迎娶正妻,和平民没有什么分别,杨侑此时也必须要放下王爷的尊严。双方之间,需要有一个媒人来传递信息,杨侑选定了国舅萧瑀,独孤武师也表示同意。 男方需要通过媒人送一份,表示这个婚姻是得到允许的,此时,杨侑只是初步选定了吉日,还没有纳币,也就是下彩礼。当女方受到了彩礼之后,便是要商定日子,亲迎了。 亲迎属便是带着迎亲队伍前去迎娶,一般而言,女方家对男迎亲男子进行刁难,比如询问官职、收入、年龄等等,在面对长辈时,甚至需要下跪。 当然,由于这一次男方的地位非比寻常,独孤家也是不敢刁难的,只会走一下必要的程序,下跪之类必然会取消。 杨侑与母亲商议的便是纳币的数量,杨侑认为,如今天下局势未定,所以他希望可以节约一些,从而可以将这笔钱用在经济、军备上,他希望母亲可以与独孤雁谈一谈,毕竟都是女人,好说一些。 在杨侑的心目中,虽然独孤雁还小,但以后,却是他的皇后,这也需要韦娟多多教导,为他管理好后宫,尤其是那个聪明的女子。杨侑娶她,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着极大的战略意义,所以,他会将嫣然控制在手中。 嫣然回到闺房,心中乐开了花,以她的想法,这一次韦娟必定大怒,可是,在半个时辰后传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杨侑竟然说服了母亲,在迎娶了独孤雁之后,杨侑将纳她为妃。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她震在了当场。她怎么也想不通出身于杜陵韦家的韦娟竟然会同意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妃,这不是败坏门风吗?!她在心中暗暗叫苦,逃出皇宫?别想了,到处都是人,自从她进入了皇宫之后,她总是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 难道真要嫁给这个男子?嫣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不行,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不然她出了一死之外,恐怕只能嫁给杨侑了! 长安城内,忽然在朱雀大街上,跑来一群群的士兵,他们手中举着闪亮的横刀,朝着前方疾奔。 一名路过的百姓,看到这群士兵,吓得连连躲开,他看出了这群士兵乃是秦公府上的士兵。李世民全身甲胄,跑在了最前面,在他的身边,则是尹羽翼。 将近半年,尹羽翼终于说出了心中秘密,这一次,他要为秦公李世民立功。这也是继秦公取得陇西大捷之后,另一个功劳。这个时机选择的非常好,正是朝中对李世民呼声最高的时候。一群群的士兵冲来,将位于朱雀大街的香格里拉给包围了。 香格里拉的新老板姓张,是一个有钱的商人,杨侑幕后老板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他。张老板以高薪留住了厨师,又降低了价格,虽然利润少了,但来的人却多了,这使得香格里拉财源滚滚,张老板每一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满客的响午时分,一群群士兵来到了香格里拉,为首的正是秦公李世民。 张老板自然认识李世民,他匆匆跑来,道:“小民见过秦公!” 李世民却是一挥手,道:“绑了!” 两名士兵上前,拿住将张老板,将他给绑了起来,食客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逃窜,但李世民将大门给堵住了,所有人都不能出去,一时之间,香格里拉一片混乱。 李世民大喝一声,道:“安静,再有出声者,杀无赦!”说着,又一挥手,对着士兵道:“搜!” 张老板不停的挣扎着,道:“秦公,我是良民,是良民啊!” 尹羽翼冷哼一声,带着数人冲进酒楼,沿着楼梯蹬蹬蹬直扑三楼。尹羽翼一马当先,他到了三楼,一脚踹开密室大门。密室里没有人,一片黑暗,几名士兵点亮了火把,在火光下,尹羽翼环视着屋子,打量着一切摆设。 尹羽翼的目光在一面挂着书画的墙壁上停住,他快步上前,走到墙边,用手在墙壁上敲打着。木制墙壁发出脆响,他仔细的听着,突然,他揭开了画卷,然后用手敲了敲,这一次声音空空,显然有暗格。 他仔细地看着不同,伸出手,将一块拼凑上去的木板揭了下来,里面是一个机关,他伸出手握住开关一拧,一块墙壁发出声响,缓缓地移动开来。 这时,李世民带着张老板来到了三楼,看到密室,张老板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接手香格里拉半年有余,曾经对酒楼进行了翻新,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密室! 尹羽翼步入密室,带着士兵在里面搜寻起来,很快,尹羽翼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其他士兵手中则捧着几坛酒。 李渊在占领长安之后,由于粮食短缺,他曾经下达禁酒令,所有酒店的酿酒已经被官府没收,只准卖果酒。可是,在这里有这么多酒?一名士兵揭开封印,顿时一股沁人心扉的酒香传来。 李世民翻开手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这一次,果然是大功劳! 第165章视察教学 夕阳斜斜映在窗花上,一片金黄。 屋内,独孤雁正在学习着,宫中派来了女官,正在教导她礼仪。毕竟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这些礼仪大部分她都懂,只不过因为性格原因,有的却做不到,此外还有这些微的差别,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还有称呼上的转变。 这些看起来都是小事,其实在皇家,却是大事,当年韦娟学习的时候,就感到格外痛苦。不过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除了这些,女官还要教导她一些新婚之夜的事情,这让独孤雁羞红了脸。但她知道这是大事,所以在一丝不苟的学习着。这时,杨侑走到屋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看着一向不定性的她在学着淑女走路,那副努力的模样,让杨侑不由心疼。 其实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只不过,皇太孙结婚是何等大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杨侑也没有办法,默默的看了半响,杨侑这才提步朝着书房走去。 此时,李靖正在书房外等待着,看见杨侑到来,忙施礼道:“殿下!” 走入书房,杨侑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李靖回答着,道:“殿下,目前教学正在进行中,每一日早上由教书先生讲课,下午便做一些简单的操练。” 杨侑点着头,叹口气,道:“此事本来孤要亲自办妥,可是无奈还有其他事,此事还需李爱卿费心。” 李靖笑道:“殿下大婚,乃是国之根本,非常重要。教学的事情,微臣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两人又聊着,李靖报告了教学的情况,大部分的士兵对学习汉话到没有什么障碍,由于俸禄优厚,士兵们都很积极。次日,杨侑还抽空去城外军营看了看,韩世谔、李靖、侯君集等人听到杨侑到来,都出营相迎。 这一次军营没有在关中时那般凌乱,所有的营帐都扎的整整齐齐,士兵们都穿着崭新的制服,出现在杨侑的面前。这些蛮兵,身形都比蜀中汉民高大,此时正在听着一位老师说着汉人的历史。 士兵们都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在他们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笔墨,还有一卷籍的内容便是汉民的历史,从三皇五帝说到祖龙,又从汉高祖说到隋文帝,。蛮兵们不时地拿起手中的毛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 学习汉民的历史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学习汉民的文华,诗经、乐府等等;第三步,就是要考核,合格者,大隋政fu就要给他汉民的身份,同时赐予一定的田地。 杨侑在屋外听了一会,老师们教的倒也用心,声音高亢,充满激情。他忍不住点点头,这时,一个蛮兵站起身来,气鼓鼓的用并不熟练的汉话说道:“学这些有什么用?打仗靠的不是嘴皮子。” 这人声音响亮,远远地传来,杨侑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不觉皱起了眉头,他心中的小九九自然不会告诉这些蛮兵,但是,此时他却有必要申明学习的重要性。 看见教书先生正要反驳,杨侑大步走了进去,他哈哈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见杨侑走出来,李靖、侯君集等人走在身后,不觉有些惊奇,但他并不害怕,道:“我叫契苾业力。” 杨侑不觉一怔,契苾这个姓,可是铁勒的王姓之一,这个人难道是铁勒人?他不由问道:“你可认识莫贺咄特勒契苾葛?”契苾葛是铁勒一部的首领,在大业四年继位为可汗,由于居住地与吐谷浑相邻,双方时常爆发战争。 后来大隋在大业五年大败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逃奔党项,吐谷浑灭亡,隋朝在吐谷浑旧地设置了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四郡,将势力伸出了西域,吐谷浑的灭亡,让铁勒人对杨广很是感激。 杨广为了稳定局势,封慕容伏允和隋光化公主之子慕容顺为可汗,又让大宝王尼洛周为辅。可是,慕容顺刚到达西平郡,尼洛周被部下所杀,这些吐谷浑叫嚣着要迎回步萨钵可汗,在这种局势下,新可汗慕容顺只能无奈返回大隋。 后来,随着隋末天下大乱,在大业十一年,慕容伏允趁机恢复了吐谷浑,由于部分汉民为了逃避战乱遁入突厥、吐谷浑等地,使得吐谷浑的势力更为强大,他们吸收了汉人的铸铁之法。 在这种情况下,铁勒契苾部连战连败,最终智能无奈转移伊塞克湖一带,但杨侑却不知道,这个叫做契苾业力的汉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契苾业力一抱拳,道:“正是家兄!”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打量了一番契苾业力,只见他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眼珠带着淡淡的褐色,他顿时想起了唐初的另一个名将:契苾何力。 契苾业力有些紧张,他看到李靖等人对杨侑很是恭敬,心中猜测着这个青年有着怎样的身份。 这时,杨侑问道:“先生,你教到那里了?” 教书先生说道:“刚刚说到文景之治。” 杨侑点点头,道:“那就已经说了汉初。”顿了一顿,杨侑目光炯炯的看着契苾业力,问道:“你以为项羽如何?” 契苾业力道:“项羽骁勇无比,背水一战至今犹在眼前。” “可是,他输了!天下是他曾经瞧不起的刘邦!”杨侑定定的看着他。 契苾业力涨红了脸,道:“可是,他曾经辉煌过!” “刘邦建立的大汉辉煌了四百年!而项羽只不过是一时!”杨侑说道,他的目光扫过了众蛮兵,他若有深意的说道:“刘邦虽然勇武不及项羽,在两人数次交锋之中,也是失败居多,可是为什么后来他会取得天下?” 众蛮兵沉默不语,他们不知道杨侑说的是什么意思。契苾业力涨红了脸,他隐隐猜到了少年的意思。 “靠的是智谋,而不是蛮干!”杨侑淡淡的说着,侯君集在一旁,听着杨侑的话,又看了看李靖,他突然明白殿下为何重用李靖了。 “靠智谋,士兵们在战场上,损失最小!”杨侑又说道。 契苾业力道:“可这和学的这些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杨侑笑道,他慢慢走下讲台,道:“不读书何以明智?不读书何以开窍?只有多学习汉人文化,才能不再风飧露宿,不再四处逐草而居。” “难道你们想要继续过着在林间狩猎,与猛虎与凶兽搏斗的日子吗?”杨侑缓缓的说着。 蛮兵们相视一眼,有的人心中已经动摇了。 “可是,自古以来,我们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妥!”契苾业力仍然在大声狡辩。 杨侑哈哈笑了,他一拍契苾业力健壮的身子,道:“很久以前,也是过着狩猎的生活,可是神农尝遍百草之后,才有了五谷杂粮,人们才开始定居,不在流浪,随后建造了巨大的城市,这难道不是改变生活?” “你们在草原、山林居住,原本喂养牛羊?牧羊犬也是由狼驯化而成,这难道不是改变?” “我大隋昔年鼎盛之时,四方来贺,八荒咸服,难道不是你等仰慕大隋天威?”杨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契苾业力,“当年,启民可汗想要改汉姓,成为大隋子民的一份子,这难道是假的?难道不足以证明汉文化的优越?!” 契苾业力握紧的拳头,尽管他不愿,可是却无力反驳杨侑的话。 “你们,好好学习,只要上进,就能获得更多的金钱、良田,如果表现优秀,孤还将赐予他大隋之国姓!”杨侑斩钉截铁的说道。 蛮兵听到最后一句,顿时都惊了。契苾业力眼中闪动着精光,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大隋储君。这时,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做事,孤期待你的表现!” “你们也是一样!”杨侑又冲着众人说着,他将佩刀取下,道:“这把刀,是孤的随身之物,只要能够在汉学考试中得到第一名的,孤就将这把横刀赐给他!” 众蛮兵知道这是极大的荣耀,顿时都齐齐抱拳,道:“臣必定不辜负殿下希望!”声音齐齐喊出,生动云霄,契苾业力身子一震,看着杨侑坚定的眼神,他不由点了点头。 从军营出来,李靖、侯君集将杨侑送到了大营门口,杨侑道:“几位爱卿,不必送了!” 李靖一抱拳,道:“殿下,臣必定在半年之内,为殿下献上一支精兵!” 杨侑呵呵一笑,道:“李爱卿忙是忙,可总也要回家陪陪妻儿,不然有人可要说孤过于暴戾,不让大臣回家了!” 李靖尴尬地挠挠头,道:“臣明白了。” 杨侑又目视着侯君集,道:“侯爱卿、韩爱卿,你二人犹自独身,孤可不希望你俩孤家寡人啊,这样,你俩看上哪家小娘子,孤让国舅给你们说说去?” 韩世谔连连摆手,道:“多谢殿下好意。” 侯君集却是挠挠头,道:“殿下,是真的吗?” 杨侑这下倒有了兴趣:“哦,侯爱卿看上了哪家小娘?” 高甑生在一旁笑道:“是张启东的小女儿。” 杨侑一愕,张启东是张启文之弟,今天四十有五,是个七品小官,至于其他,杨侑倒不了解。想到此,他呵呵一笑,道:“侯爱卿,女人如花,看见漂亮的就要摘了,莫要错过了,才追悔莫及啊!” 说着,杨侑跨上战马,带着独孤千山等几个侍卫朝着成都城奔去。 第166章谣言 成都城内。 几个小孩子围成一圈,正在唱着歌曲:“北边一只羊,南边一凤凰,相遇岔路口,羊要捉凤凰。” 孩童们声音清脆,声声传入杨侑的耳中,他顿时放缓了脚步,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独孤千山也放慢了脚步,他听着听着,勃然变色,道:“殿下,我去将他们抓过来。” 杨侑笑道:“你抓他们能问出什么?”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响,皱起了眉头。 这首儿歌极长,足足有二十多句,一百多个字。内容看似复杂,归纳起来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含沙射影,说他杨侑强抢民女为妃。杨侑看着这几名小孩子又蹦又跳的摸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日他与嫣然斗了一仗,今日就有了这首儿歌,嫣然的反应也够快的,他想了一想,让人四处打探了一下,顿时不觉失笑。只是短短的一日,成都城里,就流传着这首歌。 杨侑匆匆回到宫中,黄云就来禀告着:“殿下,嫣然今日并没有异样。” “没有?”杨侑愣了,那么这首儿歌不是嫣然传出去的?“你暗中带人问问,大街上的那首歌,是出自于何人?” 黄云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思考了片刻,他还是觉得这首儿歌一定是出自于嫣然,虽然他目前不知道嫣然是用什么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就在此时的长安城,也流传着几句话,同样是一群扎着羊角小辫的孩童,一边唱一边跳:“木子李,家天下,秦地兴,当成王!”此时,李建成正坐着马车赶往皇宫,他听到这几句话,不由让马夫停了下来。 他吩咐着:“去问问,他们在唱什么?” 几名侍卫上前,很快就将消息带了回来。李建成听到,不觉皱起了眉头。这句话隐隐地,有着特殊的含义。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是哪里有问题。 他想了一会,吩咐马夫继续赶路,朝着唐王府赶去。 一炷香后,马车在李渊府上停下,李建成走下了马车,看见一个少年。这个少年的出现,让李建成微微一惊,他知道这个叫做尹羽翼的少年,是世民身边的跟班,他在这里,就意味着世民也在这里。 这时,他又看见一辆马车过来,在门口停下,柴绍和李秀宁走了出来。李建成与两人打着招呼,三人步入唐王府中,聊了几句,李建成这才知道,这一次算是小型会议,李氏子弟和一些重臣都请来了。 此时,就在大门口,尹羽翼眯着眼睛打量着杨梅,他发现这个女孩子越来越漂亮了,不再那么瘦小,身体也已经长成,显得很是婀娜。 杨梅也在打量着他,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走到了一边。 唐王府书房内,李渊显得情绪复杂,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册子,正在不安踱步。小册子是秦公递上来的,据他说,昨日他偷袭了一个隋军的情报点,从里面搜出了一份小册子,也就是此时李渊手中拿着的这份。 看着这份小册子,李渊的心中顿时哇凉哇凉的,这份名单上显示,有不少人都暗中投靠大隋,他们之中,多是一些下层官员,有极少的部分则是上层官员甚至还有几名随着李渊从太原起义的元从。 秦公李世民显得忧心忡忡,他低声道:“爹,孩儿想这个名单或许有问题,但肯定有不部分人私通大隋。” 李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懂,可是一想起李靖的背叛,李渊就觉得外人不能相信。这时,李建成、李秀宁夫妇进来,三人施礼:“爹(岳丈)!” 李渊重重点点头,道:“不必多礼,坐!” 三人坐下,李渊将小册子递给了李建成,李建成翻阅着,不觉皱眉,问道:“世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自然不会说出尹羽翼的身份,他只是说被手下发现,然后他带兵突袭香格里拉,取得了这个证据。对此,李建成表示疑惑,他知道李世民不会说谎话,但问题在于,这么重要的东西,探子必定会注意收藏,一旦失败,随时会将他销毁,为何轻易的落入李世民的手中? 李建成的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问道:“世民,这一次你可立下大功了!” 李世民的脸上带着喜色,看着李渊,道:“爹,这次事件之后,孩儿有一个想法!” 李渊看着他,鼓励着:“说下去!” 李世民见得到李渊的肯定,他有些激动地道:“爹,隋军诡计多端,靠的便是细作,他们能够及时掌握对手的信息,从而使得前些日子,我们失败。” “孩儿认为,想要争霸天下,必须要有一个细作,专门收集敌人的消息。” 李世民这话一说出来,李渊和李建成都笑了,李世民很是不解的看着两人。这时,李建成解释着道:“都是自家人,那么我便说了。其实早在拿下长安之后,爹就组织了一个部门,叫做唐风,他的作用就是打探敌人的消息。” 李建成的解释让李世民眼中原本兴奋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的心中有些忿忿。看着李秀宁的表情,李世民明白,这一次,他是诸人之中,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 半个小时候,事情大致有了一个结果,李渊最后决定对名单上的百官进行监控,在李世民、李秀宁等人散去之后,李渊看着李建成,道:“根据消息,汉中巴蜀正在建设,你要想办法让李孝恭煽动巴蜀百姓,给杨侑制造麻烦!” 李建成拱拱手,道:“是,爹!” 成都。嫣然正在屋里晃动着剪刀,她在修葺着盆栽。被关在皇宫里,仿佛一只金丝雀,没有半点自由。所以,嫣然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目的就是想要利用百姓的力量,将她救出来。 这时,脚步声响起,杨侑出现在她的面前。嫣然看着杨侑,并不说话。杨侑看着她,忽然笑了,他一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身强力壮的侍女看着嫣然,嫣然摇摇头,侍女走了出去。杨侑没有说话,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玉佩。嫣然看着,惊讶万分。她说怎么寻找玉佩不见,原来是在他的手上。这也就意味着,杨侑是知道她身份的。 一想到她派人传唱儿歌,诋毁杨侑,嫣然的脸刷地就白了。本来她只是感觉杨侑知道她的身份,但此时,却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你要做什么?”嫣然问道。 杨侑没有回答,他又慢慢的掏出了一块玉佩,将两块玉佩拼在了一起。 “你怎么会有?”嫣然一声惊呼。 “你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吗?”杨侑笑了,他将玉佩收入怀中,看着嫣然,道:“自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孤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嫣然蠕动着鲜红的嘴唇,道:“那你怎么?” “怎么不拆穿你,甚至是杀了你?”杨侑紧紧的盯着她,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嫣然不由点点头,此时,她的内心已经乱了。 这时,杨侑却笑了,他伸出手,捏住了嫣然的脸颊,深深的吻了下去。嫣然想要挣扎,可是当初窦红线都挣脱不了,嫣然更是没有办法。杨侑深深的吻着她,品尝着少女特有的芬芳。 半响,他终于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停了下来。嫣然很是愤怒的看着他:“你和王俊究竟有什么区别?” 杨侑摇摇头,道:“孤和他的区别在于,孤可以有很多次机会享用你的身子,可是,孤没有那么做。而且,就算娶了你,你也不会是正室!” 嫣然咬咬牙,道:“你认为我会愿意做小吗?” “那由得你?”杨侑擦了擦嘴,口齿间,仿佛还有芬芳。 “孤告诉你,你现在不愿意,有一天你一定会愿意的。不过那个时候,就要看孤的心情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嫣然问道。 “很快,你就懂了!而且,孤告诉你,不要耍小聪明,在成都,你没有任何的机会!”杨侑笑道,转身走了出去。 嫣然看着杨侑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惶然,难道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吗? 天水。 经过数日的准备,薛举已经准备好了粮草,他留晋王薛仁越与常仲兴等大将守卫国都天水,自己带着十五万大军,越过陇山,直奔华亭,华亭县县令见西秦军势大,举城投降。 薛举拿下华亭之后,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由太子薛仁果率领,沿着平凉郡边境,攻取阴盘、揪谷,而他自己亲帅大军,攻打安定郡治。安定太守得到消息,急忙派人赶往长安,搬取援兵。同时他发动民夫协助守城。 由于西秦军在关中名声不佳,百姓们对于薛举的入侵很是抵制。此时,见到西秦军再度攻打过来,为了不再走扶风郡的旧路,百姓们都踊跃报名,帮助士兵们搬运檑木礌石。 太守更是下了用麻袋将所有城门全部堵上,就算西秦军驱民攻城,由于城门被封,扶风郡被攻破的一幕几乎不会出现。对此,安定太守沾沾自喜,可是他没有想到,两日后杀来的西秦军刚刚赶到,没有休息的全力攻城。 西秦军在薛举的指挥下,英勇作战,数次攻上安定城头,如不是唐军生恐被屠城,拼命反击,恐怕在黄昏时分,就会被薛举拿下了。此时安定太守最希望的,就是长安城中的援军速速赶来。 第167章大婚〔上〕 清晨,一抹初阳洒在屋檐上,淡淡的金光透过窗纸映入屋中,杨侑戴着头冠,身穿着大红袍,腰间系着犀牛皮的腰带,脚下是一双鹿皮靴子,打扮得颇为喜庆。 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打扮整齐之后,他就要带着侯君集、杜如晦等人前去迎亲。杨侑看了看铜镜之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杜如晦走上来,道:“殿下,可以出发了!” “走!”杨侑一挥手,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贴着大红的喜字,宫女们准备了很多竹子,当做鞭炮用,竹子堆满了一间屋子。杨侑带着小桂子、杜如晦等人走了出去,萧瑀已经在外等候,看见杨侑出来,当即一挥手,露出一辆马车出来。 这是一间颇大的车厢,由四头大马拉着,车厢足有五丈长,高一丈,宽三丈,正是迎亲所用的香车。 杨侑没有进入车内,还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走在队伍中段靠前一点,也就是香车之前。最前面则是上百人的精壮禁军,他们都身着铠甲,在金光下,显得金光灿灿,有如天神。 侯君集在杨侑身后,他怀中鼓鼓囊囊,马头出更是挂了一个大包。他四处张望着,仿佛如临大敌。 杜如晦看见了,在一旁笑道:“侯将军,殿下娶亲,你紧张什么?” “不是紧张!”侯君集忽然咧嘴一笑,取下马头处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锤子出来。 “侯爱卿,你是要去将作监做铁匠,专门打铁吗?”杨侑看了不由一笑。 侯君集脸色一红,道:“殿下,臣是怕有人拦道!” 杜如晦哈哈一笑,他明白侯君集担心的是什么。其实是迎亲之中,遇见的刁难。在迎亲路上,会遇见各种障碍,他们的目的就是讨要喜钱。 其实这种风俗来自于北朝,五胡乱华之后,北朝各种民族杂居,互相融合,南北朝之际,形成了这种风俗,不要说皇亲,有时候连皇帝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杨侑此时还只是储君,没有正式称帝。 独孤家也是大族,大家都明白,以独孤雁的身世,她必定是后宫之主,所以更加马虎不得。 路上迎亲,遇见障车,如果是女方,那最多赏点钱财,打发走了便好,这就如后世要红包一样。如果遇见的是恶霸,可能就不止钱财那么简单了,他们如果得不到满足,会将新娘捉走。例如当年大兴城中的放荡公子,宇文化及就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侯君集显然多虑了,一路上,有禁军开道,而在三天前,成都府尹骨仪已经派出了城中所有衙役,加班加点,赶制了一批路障,放置在迎亲路上,以防百姓惊扰。 其实这防的不是百姓,而是有心之徒。杨侑不敢放眼说成都城中没有其他势力的耳目、眼线。 辰时中,杨侑一行就到了目的地。独孤府上,大门紧闭。其实这不是不尊杨侑之意,而是一种习俗。其含义大抵就是不能让新人嫁出,不然南方必定不珍惜。 这时,早就躲在门内的独孤武师的夫人喊道:“何方君子,何处良才?又因何而来?!” 杨侑高声答道:“本是大兴人氏,大隋储君,因有良缘,故来高门!” 声音落下,独孤夫人点点头,几名家奴将大门打开,几十名孩童手中提着灯笼,冲了出来,口中喊道:“拜见储君,讨要喜钱!” 萧瑀早有准备,他一挥手,几名禁军士兵抬出几个大簸箕,里面装满了金钱。他们撒出金钱,孩童们互相争抢,一时之间,喧闹声四处响起。 杜如晦又带着数人抬着蜀锦赏给独孤各房,就连丫鬟仆妇也分到了几匹,各自心中欢喜。 在一片闹声中,杨侑下马而行,在众人拥簇下,步入独孤府。其实进入了女方家里,就要一步一咏,回答女方问题。不过独孤府上,都得到了独孤武师的嘱咐,更加上人人都知道这位是大隋储君,未来的皇帝,岂敢刁难。只是走一个程序而已。 杨侑在独孤府子弟的带领下,朝着大厅走去。大厅内,早有准备好的汤团等物。杨侑坐下,略略吃了一些。其实他心中有些焦急,在两天前,从关中传来了消息,薛举大举进攻李渊,如今已经拿下安定,正朝着京兆郡猛扑而去。 杨侑没有想到在他搅乱了关中浑水的情况下,仍然出现了这种局面,难道说,浅水原之战还是会一样发生吗?若不是结婚也是大事,他就要赶赴汉中,观察敌情,准备北伐了。 用过餐,已经是巳时,新娘已经打扮整齐,就是要迎娶新娘了。在男方家,还要举行婚礼,大宴宾客。由于杨侑的地位,使得这一场婚礼会持续很长时间,早点动身是必要的。 杨侑站起身来,走入内室,这时,独孤雁已经开面,开面其实就是绞去新娘脸上汗毛,剪齐额发和鬓角,修眉毛扮妆,同时发饰也会变成妇女的头饰。 接下来,杨侑要吟催妆诗,他早有准备,冲着楼上,道:“已驾七香车,催铺百子帐。借问妆成末?东方已晓霞。” 一曲说了,上面没有反应,杨侑又高声道:“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这时,教导独孤雁礼仪的一个长辈说道:“时辰到了,去吧!” 独孤雁在数人的扶持下走了出来,她头上盖着一块红布,这让她感觉很是别捏。其实隋唐时期并没有红盖头一说,而是由几名侍女手持扇子,前后左右将待嫁之女的容貌掩住,直到到了男方家中,才会以真面目示人。 由于被挡住了脸,她看不清路,所以走得很慢。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尽管她一直希望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心中还是充满了激动。 独孤雁头上盖着红盖头,身穿钗钿礼衣,慢慢走来,端庄大方。 杨侑看见,走上前去,拉着独孤雁的手。独孤雁本来心中惶惶,此时被一双大手握住,带着温暖,心中登时安静了下来。杨侑并不知道,他这么一弄,以后带起了一个风潮,新娘出嫁之时,都头盖盖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不断有独孤家的长辈泼水,这是泼水出门,独孤雁从此是杨家之人。很多独孤家中的长辈都格外兴奋,他们希望杨侑与独孤雁百年好合,将两家上一辈的恩爱持续下去。 独孤雁被扶上了香车,几名侍女丫鬟进入香车伺候,杨侑围着香车走了一圈,道:“礼毕,启程!” 马夫们挥打着马鞭,迎亲的队伍拥簇着马车缓缓而行。由于是储君大婚,马车并没有着急回到皇宫,而是沿着成都城的几条大街缓缓而行,百姓们围观着,脸上也有带着喜色。 谁结婚其实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沿路上,都是禁军士兵在路障两旁撒着铜钱,百姓们纷纷抢夺着,直到响午时分,才转回皇宫。 车厢内,几名侍女正在伺候着新娘,她用嫩白的手指,拿起点心,慢慢的吃着。她动作小心,生恐弄脏了红盖头。 此时,皇宫外,韦娟一脸喜色,带着宦官宫女等候,他们伸长了脖子,不时的瞧向远方,根据消息,迎亲队伍很快就要来了。 几名宫女手中拿着波斯地毯,焦急地等待着,终于,香车到了,宦官忙将无数竹节扔到火把中,“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彻皇宫。杨侑跳下战马,走到门前。 两名士兵揭开大门,先是侍女走了出来,她们用手扶着独孤雁,几名宫女忙将波斯地毯铺在地上,几块波斯地毯轮流交换,让新娘的脚步碰地,一直进入百子帐中。 皇宫内,已经搭建了百子帐,这是北朝的风俗,其实就是洞房。百子帐设置在内堂之中,在帐中铺床,内有小童献酒,叫合卺酒。独孤雁进入之后,便不能出来,直到新郎进去,再喝合卺酒。 当夜色降临,杨侑也送走了宾客,他喝了不少酒,脸带红色,在小桂子的指引下,朝着内室百子帐走去。百子帐有内外两室,新娘在内室,一名小童端着合卺酒在外室,杨侑进去之后,小桂子将门给关上,整个屋子里,便只有了新娘新郎和小童。 新人对坐,男西女东,小童尽管被训练过,心中仍然有些害怕,他捧着合卺酒,道:“请殿下和娘娘共饮合卺!” 卺,是一种瓠瓜,味苦不可食,民间又称苦葫芦,多用来做瓢,新人用它来盛酒,味道必然苦涩,喝合卺酒,不但意味着夫妻一体,更意味着要同甘同苦,相濡以沫。 这时,独孤雁的头上盖着红盖头,杨侑用一根金色小棍,将红盖头挑了,这才看清楚了独孤雁的摸样。 尽管他看见过她无数次,但这一次,显然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这一年,杨侑已经十七岁,而独孤雁则是十六岁,而这一天,是两人大婚的日子。 百子帐内的独孤雁,身着红绿相间的衣裙,晶莹的肌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低垂螓首,面上带着羞涩,苗条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听到小童的话,她伸出了芊芊玉指,捡起一半瓠瓜,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杨侑也已经拾起瓠瓜,喝了一口,他看着青梅竹马的独孤雁,心中也是怦怦直跳。独孤雁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流露,看着杨侑,爱意无限。 这时,杨侑也对视着她,她心中一慌,手中瓠瓜差点摔倒,杨侑急忙握住她的手。 两人交换了手中的瓠瓜,将酒一口喝尽,放回了小童的盘子中。小童低声说道:“吉时已到,请殿下娘娘坐床。” 第168章大婚〔下〕 听到小童的话,独孤雁的脸色更红了。 杨侑站起来,走到独孤雁身边,伸出有力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独孤雁满脸羞红,任由着杨侑扶起,靠在他健壮的身躯上,两人走到内帐,一对新人坐在了百子帐内,相视而望。 杨侑握住了独孤雁冰冷的手,他温暖的大手让独孤雁逐渐安静了下来,这时,她在回想着那些女官教导她的礼仪,还有新婚之夜,要做些什么。 这时,小童放下了百子帐帘,他走出内帐,又将外帐给扣好,吹灭了蜡烛,走出了内室。 他走出门外,高声道:“殿下娘娘已坐床!” 随着声音,韦娟带着宫女走了进来,她们将花果金钱洒在百子帐上,这是汉朝末年,因为胡风渐染,固有此俗,到了隋唐,颇为兴盛。韦娟心中开心,脸上流出了泪水。 一名年轻的宫女道:“娘娘,殿下大婚,乃是好事,为何哭泣?” 另一个年纪教长的宫女笑道:“娘娘这是开心。” 韦娟擦了擦泪水,走上前,洒着金钱,道:“今日吉辰,杨氏男与独孤氏女天造地和,结成良缘。愿自此以后,相亲相爱,百子千孙,保大隋江山,千秋万代!” 独孤雁听着,脸上更是红晕一片,幸好烛光已经被吹灭,她脸上无限羞意隐藏在夜色中。 韦娟念完,一摆手,所有宫女宦官全部退了出去,一名宦官和陪嫁的丫鬟留在内室,在偏厅内休息,随时伺候着。 那名宦官,除了伺候新人,还要记录杨侑的行为,因此才留在了内室里。 百子帐内,杨侑有些心绪不宁,他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这是要上演给宦官看吗?借着淡淡的月光,杨侑仍然能够看清独孤雁脸上的娇羞。 独孤雁在依偎在他的怀中,有些不安,有些紧张。杨侑瞧了出来,咳嗽一声,道:“你离远一些!” 宦官露出为难之色,他想了一想,走进了另一间偏厅。要不是职责所在,他才不愿意呆在这里。 这一下,正室里只剩下了两人,再无他人打扰。感到杨侑伸出的手,独孤雁顿时紧张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杨侑替她除掉了头上的凤冠,黑黑的头发如同瀑布一样披在肩头。 杨侑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光滑的脸蛋。独孤雁猛然想起什么似得,她拼命用手抵住了杨侑的胸膛,喘息着,声音有着无限春意:“今日之后,已为君妇,自当白头偕老,不可负我。” 杨侑看着她黑亮的眸子,郑重的点点头,道:“他日,孤称霸天下,终此一世,卿自为后宫之主。永不负卿!” 独孤雁收回了手臂,杨侑再无阻碍,他低下头,吻着独孤雁的香唇,伸出手去,慢慢解开了她的衣裳。独孤雁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双大手划过娇躯,轻轻的搂住了她。 洞房花烛,苦短,两个青梅竹马的年轻男女,心灵与融合,自此永不分开。 次日,卯时初,杨侑就已经起来了。 一旁,独孤雁正在沉睡,新婚燕尔,那一对年轻男女不是如胶如漆?但杨侑不能,他披上衣裳,看着已经成为他妻子的青梅竹马,她微微的皱着眉头,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他为她盖上,滑下了软榻。 宦官听到声音过来,替杨侑更衣。杨侑穿好衣裳,洗漱完毕,看着依旧在沉睡的妻子,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这几日的政事已经交给了萧瑀、窦璡等人,杨侑不过是例行瞧瞧,他不想因为新婚而将大事放下。在书房里呆了一个时辰,翻阅了奏折,除了薛举李渊又打了起来,近期到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一会,天气渐渐热了,已是辰时,杨侑回到内室,便看见妻子已经起来,宫女正在为她画眉。 杨侑走进屋子,瞧着妻子。独孤雁还是那个女子,可是一夜之间,却似乎变得更加妩媚了许多,看见杨侑进来,独孤雁皱眉,道:“起来也不叫我。” 杨侑走过去,从宫女手中接过画笔,宫女知趣地退到一旁。杨侑仔细为妻子画着眉,道:“看你睡得香甜,就不忍心叫你起来。” 独孤雁脸色一红,她一摆手,打了杨侑一拳,道:“还不是你,昨夜那么凶。” 杨侑反应极快,将画笔移开,吃了妻子一记粉拳,不痛不痒。他脸上带着笑意,道:“还疼吗?” “你!”独孤雁怒了,低下头,不再去看杨侑。杨侑握住她的手,道:“做好了,替你画好了眉,去见见娘亲。” 独孤雁“嗯”了一声,抬起头来,杨侑笑着为她画眉,画好了眉,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带着几名宦官宫女,朝着韦娟的寝宫走去。 “你这孩子,来这做什么,不好好陪陪妻子?”韦娟接到消息,忍不住埋怨。 杨侑和独孤雁跪在地上,施礼请安,小桂子手中托着盘子,里面是有着两杯褐黄色水的被子。 杨侑和独孤雁取过,杨侑举在身前,道:“娘,请饮茶!” “这是茶?”韦娟心中一愣,她到了巴蜀之后,知道这边百姓喜欢喝茶,她也喝过,味道不是很好,在她看来不如酪浆。 不过她没有多想,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味道居然不错,这是她喝过的最好茶水。她又接过独孤雁手中的茶水喝了。伸出手,先将独孤雁拉了起来,递过去一个红包。 看着独孤雁微微红着的脸蛋,她不由笑了,道:“好孩子,你可要加把劲,娘还想赶紧抱个孙子呢!” 独孤雁羞红了脸,低下头。 韦娟又拉起了儿子,道:“这几日,你就安心在宫里陪着雁儿,别的都不准想!” “是,娘!”杨侑回答着。 独孤雁却笑了笑,道:“娘,代王……夫君他有大事要做,怎能天天陪儿媳呢。” 韦娟正色道:“生儿育女也是大事!大郎,你听见了吗?一年之内,娘要抱孙子。” 杨侑忍不住擦了一把汗,点着头,道:“是,孩儿一定努力!” 独孤雁脸色更红了,她想起了羞人的事情。这时,宫女端来了早餐,是一些点心、瓜果。韦娟左右手各自拉着一人,到了软榻上坐下,道:“先吃点早餐,再回去吧。” 两人点点头,吃着早餐。独孤雁扭动着身子,有些不自在。这其实是心中有了为妙的变化,以前她在韦娟面前无话不说,此时由于身份的变化,反而不自在了。 吃过早餐,杨侑带着独孤雁走出韦娟寝宫,他一双打手拉着独孤雁,在宫里慢慢走着。这个寝宫是以前大隋蜀王的寝宫,装饰得倒也华丽,里面有假山,有湖水,还有几片竹林。 两人在竹林里漫步,此时太阳已经高升,烈日照耀下来,倒有些热。两人就在竹林边上坐下,宫女宦官在一旁伺候着。 这时,远处一人正瞧着这一幕。杨侑大婚,嫣然很清楚,但杨侑没有请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心中有着愤然,其实这是一种比较的心里,她自认为貌美,身份也不低,可是为什么,杨侑竟然瞧不上她?就算说要娶她,也不过是因为政治原因,而非其他,这就造成了心中的失落。 她一直在竹林边上一处两层楼的楼房里居住,今日觉得无聊,这才出来转转,想不到看见了新婚的杨侑。 看到这一幕,她笑了,她虽然长的绝美,看起来也是大家闺秀,可是在她的脑子里,绝对有着很多的坏点子。而此时,她想到了一个点子。她不相信他的母亲可以容忍她是妓女,她的妻子也会容忍她是。 她走了上去,盈盈一拜,道:“贱妾嫣然见过殿下!” 独孤雁看见这个极为美貌而有气质的女子走过来的时候,已经呆住了,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貌的女子,而当她说出话来,她立刻明白了这个女子,就是前些日子的那个美貌女子。 杨侑微微点着头,看着嫣然,道:“嫣然姑娘,住的可好?” 嫣然摇摇头,道:“不好!”说着她不等杨侑回答,用极为幽怨的眼神看着杨侑,悠悠地道:“殿下,你好狠心,有了新人便将旧人忘记了。” 杨侑目视着她,微微不悦。他虽然将这个女子囚禁,但事实上从未虐待过她,对于这种敌国的公主,杨侑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但此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这让杨侑有些忍无可忍。 杨侑正要开口,独孤雁却站起身来,道:“这位姐姐好漂亮,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夫君,为夫君多生子嗣!” 杨侑愣了,嫣然也愣了。两人愣愣的看着独孤雁,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男人是自私的,他们希望拥有的女人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同样,女人也希望心爱的男人只爱她一个。独孤伽罗就是一个例子。 嫣然以为,这个女子就算不是独孤伽罗,但这个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子,至少也会和正常女子一样,耍耍女孩子的脾气,闹上一闹,可是她失望了,这个女子竟然这么大度? 杨侑却是抓住了独孤雁的玉手,道:“嫣然姑娘,你听见了吗?” 嫣然一愣之后,便笑着道:“殿下新婚燕尔,妾身就不打扰了!”说着,款款离去。 杨侑默默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子,要么就杀,要么就将她吃了。独孤雁却抓了了他的手臂,轻声道:“夫君,不管你有多少个女子,只要还记得我,心中就已经很满足了。” 杨侑将她搂在怀里,笑道:“昨夜说的话,句句真心。若有……”他正要说,嘴唇却被堵住了。 几名宫女低下了头。 第169章危机再来 甜蜜的日子只过了三天,杨侑这个甩手掌柜又开始处理政事。 好在此时巴蜀已经稳定下来,事情不算多,杨侑此时唯一需要关注的,便是关中的战事。为此,杨侑召见了杜如晦和李靖,商议着出兵关中。 在杨侑看来,夺取关中此时便是最佳时机,这个境地,就宛如当初杨侑在关中的时候,腹背受敌,难以支撑。趁着薛举、李渊在浅水原对峙的机会,杨侑只需要兵分两路,屯兵蓝田县、扶风郡,就有收复长安的希望。 巴蜀的蛮兵目前虽然不可用,但早在杨侑入汉中的时候,就在汉中招募了两万大军,此时已经大半年,经过与食人魔朱粲以及其他盘踞在各地山头的盗匪作战,也逐渐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汉中由于他的重要地位,杨侑屯兵足有五万,其中两万是关中禁军,三万是汉中本地兵马,而汉中兵马中,又有两万是新兵。这个结构组成,杨侑还算满意。 而在巴蜀,则有近四万的关中禁军,与新募士兵数量大致接近,而其他各郡的蛮兵数量则少了一些,与各郡郡兵呈现一比二的比例,汉兵占优。 这是因为后期杨侑控制了蛮兵的数量,杨侑虽然想到了对付蛮兵的办法,可是这事儿,得一步一步来,慢慢得消化蛮兵,操之过急,可能会适得其反。 自从妻儿回到李靖身边,他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没有太多的桎梏。他看着书桌上关中的奏报,朗声道:“殿下,依微臣看来,关中的战局定然短期内不会有结果。” “为何?”杨侑问道。历史上的浅水原之战他是知道的,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翟让没死,杨广没死,李渊也没有称帝,洛阳的杨侗也没有称帝,而巴蜀则牢牢的掌控在大隋的手上,就算是浅水原之战,在时间上,也有着些微的变化,这使得杨侑不太确定未来的方向会怎么走。 李靖道:“李渊虽然兵力不足,但有关拢世家支持,胜负犹未可知啊!如今薛举都是骑兵,从安定杀来,需要翻越陇山,粮食运输不便,而对于李渊来说,以守代攻,消耗薛举粮食才是良策。” 杨侑点点头,历史上薛仁果被击败,除了内部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粮食短缺。杨侑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那依爱卿之见,何时出兵,才是良策?” 李靖道:“微臣估计,这一战应该会持续两月之上,那时,汉中粮食差不多该收获了,届时粮草充足,可出兵关中。” 杜如晦笑了笑,补充道:“殿下,臣觉得还可以使诈。” “使诈?”杨侑问道。 杜如晦含着笑意,道:“殿下可通过他人之口,让人误以为殿下要出兵萧梁!” 杨侑眼睛亮了,其实他当初思策之时,占荆襄,拥江都,以南抗北是下策,最好的策略便是拥有关中巴蜀,呈秦灭六国之势。当初放弃大兴城,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如果能够收复大兴,也就是被李渊改名的长安城,那么势必会振奋大隋的军心、民心。 而且从地利上来说,这是极为占优的,假如说借着这个机会拿下长安,收复了关中,那么杨侑就占据了优势。薛举和李渊这两个敌对势力,在这场博弈中,应该是李渊损失最大,再也无力对杨侑造成威胁。杨侑面对的,便只有薛举了。 薛举虽然是枭雄,但他的儿子,也就是太子薛仁果一定会坏了他的大事。要灭薛仁果也就不难了。美好的画卷似乎在杨侑面前展开,他忍不住幻想起来。 杨侑心中打定了注意,准备过几日就去汉中,视察一番,准备粮草辎重,出兵汉中。然而,此时杨侑并不知道,一场风暴正酝酿着,向他袭击而来。 早在十多天前,江陵的萧铣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这个消息让他很是担忧。 女儿被大隋皇太孙杨侑捉进了宫中,虽然从逃回来的探子口中,知道女儿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被抢进了皇宫,接下来,意味着什么,萧铣很清楚。 女儿是负气而走的,虽然萧铣很生气女儿不听从他的安排,嫁给晋公董景珍的儿子,但毕竟是他的女儿,当然,其中他还担心江陵萧家的名声受到玷污。 萧铣在书房里踱步,此时由于杨广之死的消息尚未传来,他还是梁王,尚未称帝。他对长江上游的压力显得忧心忡忡,不过,内部的局势更让他担心。 萧铣与旁人不同,他是借着江陵萧家的名声,借着萧梁的遗荫,众人诸如董景珍、郑文秀、雷世猛、张绣、杨道生等人的拥护,这才得以登上高位。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足够的声望镇压住这些桀骜不驯的臣子,就宛如历史上晚唐的藩镇牙将一样。 对此,萧铣没有好办法将这些臣子一一驯服,年初的时候,他曾经听从谋士刘洎、岑文本的建议,派兵攻打夷陵,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消耗臣子的实力,进而牢牢掌控政权。 杨道生出兵夷陵,失败的原因是多样的,其中一个就是粮草不足。地处荆襄,萧铣并不缺乏粮草,而是他的暗中授意。杨道生兵败,实力受到巨大的损失,再也没有以前的嚣张跋扈,最初,萧铣很是开心,可是没多久,诸公都看出了萧铣的心思,纷纷回到驻地,属于听调不听宣的恶势力。 萧铣本来想要利用女儿拉拢实力最大的董景珍,可是想不到,女儿负气离去,远走巴蜀,还被隋军抓住了。 就在这时,有宦官前来禀告着:“殿下,岑文本求见。” 萧铣道:“宣他进来。”皱眉依旧不展。 岑文本进来,施礼道:“殿下。” 萧铣打起精神,道:“岑爱卿,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殿下,臣这次来,的确是有好消息。”岑文本笑着道。 岑文本的话让萧铣精神一振,他坐起身来,十分诚恳地道:“愿听先生良策。” “殿下,前几日,臣在城中遇见一个人,他自称姓李。”岑文本说道。 “姓李?”萧铣皱眉,问道:“可是李渊族人?” 岑文本点点头,道:“不错!他正是李渊族人,名叫李孝恭!” 岑文本的家中,李孝恭正在房中踱步,他在一个多月以前劝说巴蜀之地的蛮族造反,却无功而返,以冉肇则为首的蛮族,对李孝恭的计划最终选择了放弃。 这让李孝恭心灰意冷,他本来想要去成都看一看,但此时成都城正在抓捕王守信一家,可谓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李孝恭选择了撤退。他从巴东沿江而下,到了江陵,不知不觉步入了城中。 与关中不同,江陵显得很是繁华,人丁也较多,他在城中吃了一顿饭,却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江陵之主萧铣对巴蜀的杨侑有着深深的忌惮。 想到这里,李孝恭不由眼前一亮,既然不能说服冉肇则等蛮族造反,那为何不说服萧铣?由于地势的关系,他萧铣对这个计划应该很感兴趣。 他听人说岑文本是萧铣的谋士心腹,就寻了上去,述说了来意。作为萧铣的谋士,岑文本也感到深深担忧。他听到李孝恭的计划,顿时怦然心动。 如果萧梁和李渊能够联合,拿下巴蜀,各取一半,李渊要蜀地,萧铣要巴地,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双方都可以接受。对于李渊来说,灭掉了最想灭的敌人,他李孝恭也可以报桑显和的一箭之仇;萧铣拿下巴地,在一定程度上,可是减轻蜀地的威胁。 李孝恭相信,这个建议萧铣一定会感兴趣的。 事实上,萧铣的确心动,不过,由于年初败在夷陵太守许绍的手上,萧铣觉得夷陵都拿不下,又如何能够攻入巴中,攻入蜀地?而且,听说李渊在西边还有强敌薛举,他有足够的兵力响应萧梁的行动吗? 要萧铣单独对抗杨侑,萧铣第一觉得不划算,他在这里拼死拼活,说不定最后受益的却是李渊,这很不只得。第二,则是女儿成为了人质,这让爱子心切的他有些束手束脚,如果杨侑很无耻的用女儿做挡箭牌怎么办?据说,在关中对付李渊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用过这种卑鄙的手段! 正是这两点,让萧铣犹豫不决。从这点来说,萧铣不是一个有霸气的君王,如果在和平年代,以他的仁慈或许能够成为一代明君,但在乱世之中,不成。他的犹豫,他的仁慈,会断送了他的性命。 这时看出萧铣犹豫的岑文本笑道:“殿下,夷陵不必攻取,只要运用得当,便可拿下巴地。” “哦?”萧铣来了精神,道:“愿闻其详!” 岑文本道:“殿下,东平公就是巴地人,与蛮族关系密切,如果他出使蛮族,一定会得到冉肇则的响应。” 东平公是阇提,是巴地的蛮族首领之一,去年他领兵攻打夷陵,被许绍所败,逃窜到江陵,被急于扩充势力的萧铣收留。由于南方蛮族不少,萧铣对他很是重用。 此时听到岑文本说起,眼睛不由一亮。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为了避免做人嫁衣,萧铣决定与李渊签订一份攻守同盟。 第170章坑蒙拐骗 九月十五日,杨侑成亲后的第五日。 杨侑在皇宫门口,看着泪眼婆娑的妻子,他伸出手,抱了抱她,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别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独孤雁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护身符,道:“你戴上,可保平安。” 杨侑虽然不信这个,但毕竟是妻子心意,他接过护身符,戴在脖子上。宫女宦官们看着这对刚刚结婚就要分开的新人,也有难过之意。这时,小桂子来到杨侑身边,道:“殿下,该启程了!” 杨侑道:“走!”说着,转过头不再去看泪眼婆娑的妻子,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丘行恭、高甑生等几名将领已经在外等候,看见杨侑出来,纷纷施礼,道:“殿下!” 杨侑摆摆手,跨上战马,高声喝道:“走!” 数百骑齐刷刷的一声吆喝,朝着北门疾驰而去。 独孤雁看着夫君离去,新婚燕尔的她不禁有些伤悲,在屋中呆了几日,总是做噩梦,梦见夫君战死沙场,心中颇为不安。这一日,心神不宁的她给韦娟禀明了,要去武侯祠上香。武侯祠在锦里,这是成都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 这时的武侯祠已经不是单纯的武侯祠,在南北朝时期,与惠陵(刘备墓)、汉昭烈庙和三为一,不仅是怀念之地,也是祈福之地了。盖因巴蜀对诸葛孔明有着深深的眷念之情。 皇太妃出行,自然不是小事,韦娟也格外紧张,她让韦松、吴克两人带兵相随,但独孤雁不愿惊动百姓,商议了半响之后,最后只带了三十多人随行,保护着独孤雁的安全。 武侯祠不远,独孤雁在韦松的护卫下,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武侯祠外。几名士兵已经奔了过去,将上香的百姓给驱散。刚刚下轿的独孤雁看到这一幕,急忙阻止。 韦松道:“娘娘,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独孤雁笑道:“都说巴蜀民风淳朴,怎么会有坏人?不过是来上一炷香,那里值得大张旗鼓。” 韦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娘娘的话自然是要执行的,可是这里龙蛇混杂,万一有什么闪失,如何给老夫人交代,如何给殿下交代?看出韦松为难,独孤雁道:“不如这样,他们也不必驱逐,你带两个人贴身保护就好。” 韦松挠挠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他吩咐几名士兵不用驱逐百姓,又选了三个身高马大的士兵跟随。 这时的武侯祠内,分成了昭烈殿和孔明殿,一行人朝着孔明殿走去。大殿内,有人跪拜在地,他们之中有人在求子,有人在求婚姻,有人在求平安,将诸葛武侯当成了全能的神仙。其实这是一个崇拜,在中华大地上屡见不鲜。 一进门,当先便是诸葛孔明的塑像,约有一丈高,与刘备贴金塑像相仿,不过这里与汉昭殿不同在于,没有关羽、张飞、赵云等将领,三个地方虽然合一,但又各自独立,并不影响。 在诸葛孔明塑像左侧,有一个小台子,里面有着几个道士,这让韦松有些奇怪。这几个道士,是做什么的?按道理,武侯祠应该没有道士才对。 这时,一个小道士走了上来,手中捧着一个箱子,笑嘻嘻的对着独孤雁道:“这位贵人,赏一些香火钱吧!” 韦松挡在了小道士跟前,他正要说话,独孤雁摆摆手,身边的侍女从怀中取出两吊钱,递给了韦松,韦松将钱投了进去。小道士撅起了嘴,才两吊钱,也太小气了,他闷闷的回去了,不再理众人。 独孤雁跪在团蒲上,喃喃自语,“诸葛丞相,请你保佑夫君,一世平安,北伐功成!”她的声音低低,脸上带着虔诚。 这时,远处的一个年约二十岁的道士走了过来,他侧目看着独孤雁,突然开口,道:“贵人,能让贫道相相面吗?” 韦松有些不耐烦,这些道士,去了又来,真是让人心烦。这时,那道士又道:“哎呀,这位贵人,这几日定然是夜不能寐吧?” 道士这话让独孤雁忍不住看了看他,她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贫道掐指一算!”道士很是得意,他施礼道:“贵人,贫道上算五百年,下算五百年,天地间,都逃不过我这两根指头!”他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晃了晃。 韦松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这山野道人,可不要乱说!” 道士挺胸,一脸不服,道:“贫道之言,句句是实!贵人若是不信,可让贫道算一算!” 独孤雁见他第一句话说的颇对,忍不住道:“你且说说看!” 道士想要走上来,被韦松拦住,独孤雁摇摇头,道士得意洋洋走过,韦松低声道:“你若敢无礼,当杀之!” 道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听出韦松之言并不是玩笑。他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暗想今日怎么遇见了一个狠人?当他看清楚独孤雁的脸庞之时,心情却忍不住一突。 道士拱拱手,道:“贫道李淳风,见过贵人。” 独孤雁摆摆手,道:“道长,你说我夜不能寐,可知道是为什么吗?”独孤雁虽然天真,但也不笨。 李淳风伸出手,大拇指在其他四指上点了一番,他摇头晃脑半响,这才道:“夫人是在思念夫君,盼他平安无事。” 独孤雁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得意的李淳风,感觉不可思议。这个道长,说的可是一点不差!独孤雁自问是第一次看见他,也就是说不可能给他说过心里的秘密,可是想不到这个道长竟然说对了。 这时,李淳风眼珠又是一转,道:“夫人,这一次可是凶多吉少啊!” 韦松听了,举起拳头,就要落下:“贼人,胆敢妖言惑众!” 独孤雁急忙道:“不可无礼!”说着,又看着李淳风,道:“李道长,借一步说话。” 李淳风应着,他哼了一声看着韦松,急忙走了过去,韦松冷冷的看着他,一摆手,几名壮汉四散开来。 独孤雁低声问道:“李道长,你说的凶多吉少是什么意思?” “哎!”李淳风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夜观天象,见发现天象异动,荧惑之星光芒大盛,紫微星暗淡无光.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同频闪耀,蚩尤之旗划天而过.天下又将动荡,生灵不安矣!” 独孤雁不懂他说的什么荧惑之星,什么七杀、破军,但最后一句她懂了,于是问道:“道长,那么这一次是吉是凶?” 李淳风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泄露者必遭天谴。” 这话说了半截,让独孤雁心中郁闷,她急忙道:“道长,只要你说,不管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李淳风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还是摇摇头,道:“夫人,方外之人淡泊名利,并不在乎钱财。再说就算有钱,命都没了,如何享受?不妥不妥!” 独孤雁最为担心的,便是丈夫的事情,此时她心中越发急了,道:“李道长,你若是化解了这场危难,夫君回来后,我一定让他为道长建造一座庙宇,年年供奉!” 这个巨大的诱惑让李淳风眯起了双眼,他看得出独孤雁已经焦急万分了。经验告诉他,是时候了,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李淳风咳嗽一声,道:“既然夫人如此诚心,那么贫道拼着折寿二十年,也要为夫人想个办法!” 浅水原。 李世民在大帐中踱步,他领兵到此,已经将近半个月了。按照父亲的指示,他一直按兵不动,虽然让薛举毫无办法,但也让李世民心中郁闷。 他生性好动,个性坚强,对于这种乌龟战术很是不满,更何况,他认为薛举的铁骑也不过如此。扶风郡一战,让李世民满怀信心,骑兵?又有什么了不起,在唐军英勇的将士面前,那些铁骑都是纸糊的,并不可怕。 大帐内,他与刘文静、殷开山等人正在商议军情。 刘文静抚须道:“秦公,如今薛举与我军已经对峙半月,从他的表现来看,目前西秦军的粮食还算充足。” 这一点李世民很清楚,薛举一直在寻找战机,每日派兵四处巡逻,从他不急不躁的表现来看,薛举还不缺粮。而且,随着秋收在即,西秦军更不会缺粮。 李世民问道:“肇仁,西秦军不急,我军又该如何?”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非常渴望一战。 殷开山道:“秦公,敌军虽众,却是乌合之众,那里比的我军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不如与他们决战!” 刘文静摇摇头,道:“不急!我料西秦军早晚必退!” 与此同时,薛举也在商议着大事,他虽然已经拿下安定,与李世民对峙在浅水原,但唐军的乌龟战术让薛举素手无策。他骑兵多,适合野战,攻打营寨不利,而李世民闭营不出,又在营寨四周布满了鹿角、拒马、铁蒺藜等物,使得薛举毫无办法。 此时,薛仁果已经攻破了安定北方数县,正要挥师南下,与薛举大军汇合。若是薛仁果的兵马南下,西秦军就有十三万之多,远远超过唐军。兵力虽然占优,但补给线却是薛举的痛,就算是秋收,也难以满足西秦军十多万的军需。 看到薛举皱眉不展,郝瑗再度献计,他的意见是让牟君才、梁胡郎、宗罗睺等大将率兵,从东北、西南两个方向出击,骚扰北地、扶风二郡,甚至,如果有可能还可以派兵偷袭京兆郡各县。 郝瑗的这个计策,当初使得杨侑一度头疼,此时郝瑗再度献计,虽然是新瓶装旧酒,但却非常实用。并且,他还提出,不进村庄,只烧农田,如今秋收在即,对李渊必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第171章暗涌来袭〔上〕 汉川郡。 杨侑在田间视察,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汉川郡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田间,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小麦在微风下起伏不定,显得很是美丽。李袭誉正在为杨侑讲解着这半年来,汉中各郡取得的成果。 经过半年的努力,在汉中,李袭誉成功稳定了局面,建设了七个铁矿,基本上满足了汉中各郡的铁矿需要,而屈突通、尧君素等人就地屯兵种粮,极大的减少了粮食消耗。 而今年的气候也风调雨顺,经过计算,等到秋收,汉中至少能够获得二十五万石的粮食税收,这还是杨侑降低了赋税的情况下。这不得不说多亏了犁的改革,使得土地耕得更深,土块更加细碎,农作物得到了更好的生长。 二十五万石的粮食,加上汉中各郡的府库,足以支持这一次杨侑的北伐,对此,杨侑充满了信心。只要有五万人,杨侑有信心拿下长安城,在临走之前,种种布局,就是为了收服长安。 接到殿下赶来汉中的消息,屈突通、尧君素、王行本纷纷赶来,向杨侑汇报军情。杨侑听着汇报,对汉中的情况有着更深一步的了解,他一边听,一边点头。 汉中可以抽调的兵马有五万,这不包含各郡的郡兵,而是中央军。杨侑打算从巴蜀抽调蛮兵两万,老兵五千,组成一支七万五千人的军队,出兵关中。 出兵的将领也都想好了,萧瑀、窦璡坐镇巴蜀,吴克、韦松、韩世谔等武将留守成都,汉中则是尧君素、王行本、李袭誉留守。杨侑自帅李靖、侯君集、丘氏兄弟等人走子午谷杀奔长安,屈突通率领两万兵马,走褒斜谷,夺取扶风郡。然后夹击长安。 一时之间,汉中各郡都忙碌起来,趁着尚未秋收,李袭誉组织了一批民夫,运送粮草,士兵们也都在厉兵秣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收复关中。 李靖也从巴蜀将粮食沿着金牛道运出,两万五千名士兵,背着背篓,尽可能的携带粮食,韩世谔则组织了一万民夫,配合着大军行动。在这种态势下,巴蜀的百姓,都知道北方要打仗了,对此,他们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支持的多是一些热血青年,他们希望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反对的,多是一些年老的长者,他们希望平平安安的生活,不要再有战争。 三十多年前,整个中华大地就是一片混乱,在混乱中,他们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丈夫,所以并不希望有这场战争。 皇宫里,嫣然美目看着独孤雁,她一直弄不清楚整个俏丽的女孩,不,应该是杨夫人了,她一直不明白她的心态是怎样的,为何,她愿意与旁人分享她的丈夫?在她看来,隋文帝夫妇才是夫妻之间的典范。尽管在独孤皇后死了之后,杨坚纳妃,但独孤皇后在世的时候,夫妻的确非常恩爱。 所以,她一直弄不懂这个年轻的夫人想要作什么,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敌国的公主,她会放心吗?不怕自己暗害了她的夫君? 她还弄不懂的是,最近独孤雁为何对那个年轻的道士言听计从,据说为他修建了庙宇,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只是天天念诵什么道德经,就能够改变命运吗?嫣然在想着的时候,忘记她的先祖是如何的迷信佛教。 住在皇宫,嫣然虽然不自由,但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知道一些内幕,比如说这一次,根据消息,杨侑带着士兵大张旗鼓的赶往了汉中,但她却知道,这是声东击西之法,隋军的真正目的是荆襄! 这让嫣然在吃惊的同时,对杨侑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从独孤雁的口中,嫣然套出了不少的话,她知道杨侑做事不按常规,时常声东击西,变幻莫测,当初玩的李渊团团转,差一点把李渊玩死在冯翊郡。 对此,嫣然很是警惕,她不停是试探,通过各种消息,隐隐猜到这一次杨侑的目的不是关中,而是荆襄!这个判断出来,把嫣然吓了一跳。她急忙通过眼线,暗中将消息传递出去,让父亲早作准备。 隋军在汉中厉兵秣马,这个消息传回关中,让李渊心中更加忧愁,他已经数日没有与张莹莹、尹春花同房了。他将自己关闭在书房里,思考着对策。 不彻底的解决薛举、杨侑中的任何一个,他就面临两面受敌的境地,然而,这对于他来说,显得无比艰难。这时,门外,独孤怀恩匆匆而来,他问着一个宦官,道:“唐王在吗?” 宦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书房,伸出了两根指头,表示李渊在书房中已经两日了。 独孤怀恩走了过去,敲着门:“唐王,是我!” 李渊叹息一声,他知道以独孤怀恩为首的关陇贵族一定会前来逼宫,要他想办法拿下薛举,拿下杨侑,以保护他们的利益。但他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独孤怀恩就来了。 打开门,李渊脸上已经是胡渣子丛生,宛如被削平的的野草根露在地面上,独孤怀恩看了,心中就是一惊。唐王如此憔悴? 虽然惊讶,但独孤怀恩这一次来,代表着关拢世家的利益,面对还不是皇帝的李渊,他不用客气。“唐王!”独孤怀恩拱拱手,道:“唐王,薛举的军队已经南下,在扶风郡、京兆郡各县烧杀抢劫,我等损失巨大。还望唐王寻求一个良策!” 李渊叹口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薛举的这招虽然陈旧,却让李渊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时,独孤怀恩又说道:“秦公领兵,已经驻扎在浅水原,为何不出兵与薛举鏖战?唐王,按兵不动究竟为何?” 李渊心中微微不悦,说实话,他内心非常看不起独孤怀恩,此人可以说是军事盲,若不是家世显赫,怎会身居高位?如果他李渊是独孤怀恩,早就拿下了关中陇西,稳定了局面,可以争霸天下了。那里需要如此看人脸色? 他沉默半响,道:“怀恩,我这就让世民出兵,决战浅水原,击败薛举!”说着,他亲手写了一份手谕,递给独孤怀恩看。 独孤怀恩对此很是满意,他拱拱手,道:“还请唐王速速将这个消息传给秦公!”说着,转身离去。独孤怀恩离去之后,李渊在房中踱步,想了一想,他低声吩咐着心腹宦官,道:“你告诉秦公,让他继续坚守,不可出兵,不用理会这份手谕!” 宦官离去之后,李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将独孤怀恩打发了,但形势依旧险恶,他又思考了半响,终于决定将太原三万兵马迁移到长安,而齐王李元吉则在太原就地募兵,以解燃眉之急。 盛山县。 萧梁东平公阇提正在寨中做客,他年约四旬,长的颇为魁梧,脸上满是络腮胡,他手中举着酒杯,道:“冉兄,干!” 冉兄正是冉肇则,他哈哈一笑,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冉肇则道:“阇提兄弟,自从你去年失踪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兄弟我还以为你被许绍老儿斩了呢!” 阇提哈哈一笑,道:“许绍老儿虽然诡计多端,可是我的命,没有那么好取!” 两人又干了一杯,冉肇则道:“阇提兄弟这一次来,就住在山寨中,别走了!你我兄弟多时没有聚聚了!” 阇提放下酒杯,很是认真的看着冉肇则,道:“冉兄,兄弟的,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冉肇则笑道:“你我兄弟一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尽管说!” 阇提道:“我在外闯荡这几年,时常后悔,为什么不早些下山看看?” 冉肇则一愣,道:“看什么?” “外面的世界,可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明白!”阇提呵呵一笑,道:“兄弟,你可知道那江陵城有多少人吗?” 冉肇则摇摇头表示不知,阇提伸出巴掌,道:“五十万,整整五十万!” 冉肇则一愣,道:“这么多人?” “这算什么?”阇提哈哈一笑,道:“江陵城虽然人不少,可是不算大城,长安、洛阳,襄阳、成都、江都等等,都比江陵城人多啊!” “兄弟,你不知道,咋们闷在这山中,苦巴巴的种一些粮食,还不能果腹,需要上山打猎,才能勉强满足部族所需!你知道吗?山下的那些人,拿粮食不当粮食,吃不掉的,都拿去扔了!”阇提说着。 冉肇则瞪大了眼睛,道:“这是真的?” “兄弟,我还骗你不成?”阇提道,他一拍大腿,道:“凭什么?都是人,他们吃好喝好,我们却只能在这山上,日日夜夜还要谨防野猪、老虎?而他们却在山脚下,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香喷喷的面饼,难道他们天生就命好吗?” 冉肇则沉默不语,这时,他想起了李孝恭给他说过的话,他沉默着,心中已经有些动了。他自认为没有皇帝命,不过如果能够成为巴王,那也不错啊! 看着冉肇则沉默不语,阇提决定再加一把火。他咳嗽一声,道:“兄弟,这一次我是奉梁王之命而来,如果兄弟答应,事成之后,梁王不仅送给兄弟千金、美女,还会给兄弟一块土地,让你成为异姓王!” 冉肇则的眼中闪动着光芒,他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了喧哗声。 第172章暗涌来袭〔下〕 寨子里,妇女、孩童都在羡慕地看着王一刀。 王一刀是个外来户,据说是南北朝的时候,侯景之乱之际,他的先祖为了躲避战乱而逃到了盛山县,之后就在地定居,还娶了一个蛮族女子,之后生子繁衍,到了王一刀,是重孙辈了。 山寨里,本来粮食就不够,都是数着米下锅,生恐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余粮给外来户?所以想王一刀这样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二十五六了,还是单身,尚未娶亲,没有人嫁给他,吃这种苦。 因此,寨子里的人都说,恐怕老王家到了这一辈,就要绝后了。 前些日子,活不下去的王一刀跑出了寨子,据说是参军,当时满寨子的人都笑话他,参军?能有几个钱?说不定在战场上,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当时,寨子的人都不屑,可是,当王一刀提着两斗大米,还有一根羊后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眼红了。据说,要打仗了,所以大隋给士兵们发放了粮食、羊腿,此外还有二十吊钱,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休息几日,就准备出兵。 这只是额外的奖励,还不是军饷,据几个能说会道的大妈偷听回来的消息,王一刀一个月的俸禄足有三十吊钱,这几个月,王一刀的俸禄加起来,足有百吊之多了,据说他在军中表现很优异,得到了额外的奖赏。 在王一刀不大的家里,挤满了七八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眼中冒着光,看着王一刀带回来的东西。王一刀挠着头,呵呵一笑他从包裹里掏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是裹着糖的糕点,他将糕点递给了几个孩子:“你们分着吃吧!” 一个孩童眼中带着贪婪神色,他一把抢过糕点,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拼命将糕点往嘴里塞,其他孩子在他身后拼命追赶,想要夺回糕点。 那孩童急速奔跑,忽然撞着一人,摔倒在地上,他在地上仍在大口大口的吞着糕点,噎的他脖子一伸一缩。几个孩童捶着他:“吐出来,吐出来!” 那人看着孩童们的模样,紧紧皱着眉头,他咳嗽一声,孩童们看见他,吓得顿时一哄而散。那人朝着王一刀的屋子走去,屋子里的寨民看见他来了,都打着招呼:“族长!” 冉肇则一进门,脸上堆起了笑,道:“一刀啊,混得不错啊!” 王一刀憨厚的笑笑,他提出一小袋米,递给冉肇则,道:“族长,这袋米是我的谢礼,感谢这些日子对我们兄妹俩的照顾!” 冉肇则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接过了米,道:“一刀,这怎么好意思?”虽然说着,却将米接了过去,轻轻掂了掂,大约有五斤重。他呵呵一笑,道:“一刀回来一次不容易,都散了吧,让他们兄妹聚聚!” 众人慢慢散了,王一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将羊腿砍了,放入大锅里煮了起来。不过片刻的时间,屋子里就飘着香味,山风吹拂,肉香味四溢开来。 王一刀呵呵一笑,道:“小妹,快吃吧!吃完了休息,明天哥带你下山,哥在成都附近买了一栋房子,以后你就安心住在哪里吧!” 王小妹看着变得更黑的哥哥,道:“哥,你瘦了!” 王一刀拍了拍胸脯,道:“这不是瘦,你看哥现在全身都是肌肉!” 兄妹俩说着,欢声笑语,不断传了出来。四周邻里,各自在骂着自家男人,不敢出去当兵,为妻子儿女挣一分家业。 冉肇则在寨子中慢慢踱步,一路上他听到的多是这样的话语。他走到了家门口,三岁的孙子冲了出来,道:“祖父,我也要吃糕点!” 冉肇则苦笑,这时孙子抱着他的大腿,道:“祖父,我要吃糕点,我要吃糕点嘛!”冉肇则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好好,明天祖父给你下山去买!” 孙儿不依,抱着他的腿拼命摇,道:“我不,我现在就要吃,我现在就要吃!” 看着心爱的孙子不依不饶,冉肇则苦笑一声,道:“好,好!” 孙子看着他,道:“真的?” “真的!”冉肇则叹息一声,他放下了米,朝着王一刀家中走去。这个时候,也只有王一刀那里有了。他走进王一刀家中,王一刀看着他,忙站起身来,道:“族长你来了,快,快请坐!” 又喊着王小妹:“小妹,拿一副碗筷过来!” 王小妹应着,冉肇则摆摆手,道:“不用了。” 王一刀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道:“族长有事吗?” 冉肇则咳嗽一声,老脸一红,他挥挥手,道:“一刀,还有糕点吗?”他声音越来越低,生恐别人听见。 王一刀一愣,顿时笑道:“有,有!”说着,抓过袋子,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糕点,他递给冉肇则。这本来是他准备给父母上坟时所用的,不过还有多的,这一份就给族长了。 冉肇则老脸一红,从怀里掏出钱来,道:“一刀,这是……” 王一刀呵呵一笑,道:“族长,这是哪里话?我们兄妹多蒙族长照顾,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点心,族长拿去便是,还用付什么钱!” 冉肇则默默点头,走出了王一刀家,回到家中,孙子一声欢呼,抢过糕点,吃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吞咽,吃的满嘴都是。冉肇则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想起了阇提的话,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不过,就算他是族长,也必须要开会,得到半数以上的长老同意,才能通过决定。 冉肇则并不知道,这一夜,王一刀的回来,给寨民们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更不知道,这一夜,很多村民夜不成寐,他们辛辛苦苦的在山间种植,在林中打猎,历经了千辛万苦,有时候打猎还会搭上寨民的性命,最后分到的,可能只是巴掌大的一块肉,还不够一家人分的。 王一刀带来的东西,让寨民很眼馋了,第二天,王一刀拜祭了祖先,带着妹妹下了山。可是,在寨民们心中的震撼,却依旧存在着。大寨内的议事厅里,冉肇则已经召集了各位长老,商议大事。 这事情在李孝恭到来的时候曾经商量过,那时候,大部分的长老都认为留在山寨才是最好的。可是王一刀的来到,有如春风,催生了长老们心中的野心,他们想起了家中哭哭啼啼的孙儿,抱着他们的腿吼着要吃香甜可口的糕点。 听到家中妇孺说着山下的好处,长老们都心动了。因此,这一次的会议,除了极个别的长老,大部分的长老都同意下山抢粮抢钱。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时阇提又将李孝恭介绍给众人,推举他成为这一次的谋士。毕竟蛮族之中,有智慧的人很少,而李孝恭不仅有着谋略,他本身就是汉人,对汉人非常熟悉,以他为谋士,最好不过了。 随后,阇提和冉肇则又联系了其他各寨,将巴东郡各地的寨子都联络了,大部分的寨子似乎也遇到了与冉肇则这般的遭遇,他们派人来到盛山县,与冉肇则联络,相约共同举事。 就在此时,李世民也接到了李渊的手谕。尽管来人说的很清楚,要李世民不去要管这份手谕,只要继续坚守就好,但李世民的内心却因为这一份手谕而点燃了内心的战火。 此时他也知道杨侑在汉中厉兵秣马,准备出兵关中的事情,所以他显得很是忧心。在他看来,尽快结束浅水原之战,击破薛举,然后带着得胜之兵,挥师长安,与隋军对决,才是他最大的梦想。 他在杨侑身上吃过亏,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而这一次,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一想到能够击败杨侑,为柴绍报仇,为李秀宁报仇,李世民就激动了起来,如果能够得到李秀宁夫妇的支持,对他有着莫大的帮助。他当即召集了刘文静、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在大帐议事。 刘文静沉声道:“秦公,正如唐王所言,必须要坚守,不可轻易出战!” 李世民摇摇头,道:“肇仁,如今汉中已经有消息传来,让我如何安心?” 刘文静道:“秦公,唐王既然让你坚守,必然是早有妙策,我等只要安心对付薛举,将他拖在浅水原,就是大功一件。” 李世民注视着刘文静半响,一直以来,刘文静与他很是默契,大多时候,也意见相同,为何这一次,力阻他出兵?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道:“肇仁,薛举兵多,薛仁果不日就抵达浅水原,若是继续对峙,能有几分胜算?” 刘文静正要说话,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进来,道:“秦公,大事不好了!” 李世民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士兵结结巴巴,道:“秦、秦公,我军的运粮队被、被浑幹偷袭,五百民夫全被杀死,三万石粮食全、全部被劫!” 李世民顿时变色,他瞪大了眼睛,喝道:“你说什么?” 那士兵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刘文静、殷开山等人也变了脸色,刘文静知道,军中的粮食已经不足三日,正需要这批粮食救急,如今粮食被劫,如何是好? 从长安到此地,就算是最快,至少也要七日!就算此时节粮,恐怕也撑不过七日!而且,冒然的节粮,会使得军心不稳,一旦薛举趁势来攻,大军焉能不败? 李世民在大帐内踱步,刘文静叮嘱那士兵,道:“此事务必保密,不可外传!” 士兵应着,退了出去,刘文静看着忧心忡忡的李世民,道:“秦公,为今之计,只有出城一战了!” 李世民目光扫过刘文静、殷开山等人,终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甚好!明晨寅时造饭,让士兵饱餐一顿,与薛举决战!” 第173章浅水原之战 清晨,阳光照耀在河滩之上,清澈的河水里,金光闪闪,倒映着刀枪剑戟。 劲风吹拂,刮得大旗猎猎作响,无数飞鸟从林间惊惶飞起,杂乱的飞向朝阳,惊恐声不时传入李世民的耳膜。 在李世民的前方,三万关中精锐林立,他们手中的刀枪闪着寒光,仿佛一只巨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对手吞噬。 李世民面色冷冷地看着前方,这一战,他必须要赢,才能将缺粮的危机解除。他冷静的注视着前方的草原、沙滩,在浅水原,决定双方命运的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李世民身着玄甲,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横刀,半闭半合的眸子中,透出森森的杀意。这一战,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按照计划行事,他相信,一定能够击破薛举。 三万关中大军已经严阵以待,做好了防御薛举骑兵冲击的准备,只要薛举出兵,就是李世民反败为胜的时候了。尽管心中有些焦急,但李世民的脸上仍然一脸严峻,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将浮躁的心思流露出来,影响士气。 刘文静在李世民身边,他低声道:“秦公,只要我军出击,薛举一定按捺不住,他必然会出击!” 李世民点点头,事实上他只有出兵一搏,才能有取胜的希望,不然粮食吃尽,再想撤退,步兵又怎么能跑得过骑兵? 这时,西秦军大营,薛举站在哨楼上,一脸严峻的瞧着远方,隐隐约约地,唐军大旗飞扬。郝瑗在一旁劝道:“陛下,唐军粮草被劫,只要继续骚扰唐军粮道,李世民无法补给,则大事成矣!” 薛举咳嗽了几声,摇摇头,眼中有着失落,道:“郝爱卿,朕恐怕来不及了!” 郝瑗大惊,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胜利在即,切不可说此不吉之言!” 薛举摇摇头,又咳嗽了一声,道:“传朕令,出击!” 随着薛举的命令,西秦军在几名将领的带领下,骑兵冲杀而出,铁蹄越过了草地,朝着唐军袭来。 看到西秦军杀出,李世民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意,他一抬手,大喝一声,道:“弓弩手,准备!”随着他一声令下,唐军弓弩手抬起了手臂,静静地等待着厮杀的来临。 然而,西秦军到了百步之外,轰然停下,在众人的拥簇下,西秦帝薛举拍马而出,他鹰隼一般的眼神,瞧向了年轻的李世民,让李世民心中一突。 薛举冷冷地笑了,他只是一挥手,后军掌旗手挥舞着大旗,下达着命令。 李世民瞧在眼中,他抬起了手,只要西秦军进入射程之内,密集的箭羽就会射出。然而,随着大旗的挥动,西秦军并没有动,他们仿佛没有看见命令一般,依旧策马而立。 劲风如刀锋一般切过两军阵前,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李世民看着陇西精骑,心中充满了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陇西精骑吗?他们严整的军容,摄人心魄的军威,让李世民忍不住愕然惊讶,此时,他想起了父亲的话:“薛举乃绝世枭雄,不可轻敌!” 当初,李世民在击败薛仁果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扶风一战,使李世民认为陇西精骑不过如此!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西秦军中赫赫有名的万人敌薛仁果!那一战是一场完胜,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什么万人敌?薛仁果,不过如此! 那时候,李世民以为就算薛举再怎么厉害,陇西精骑也不过如此,可是今日一见,陇西精骑的军威给李世民的震撼是无以伦比的,原来骑兵,是这么强大吗? 他的心中疑惑,他曾经见过突厥骑兵,那是杨广被困雁门关的时候,可是那一战,给李世民的感觉是,突厥精骑也不过如此。但为什么,陇西精骑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 看着陇西骑兵严整的军容,他们手中的长矛横刀在太阳下反射着金光,李世民心中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如果,能够得到这么一支精兵,他李世民当天下,笑傲群雄! 这时,天边的金光更盛了,太阳升到了半空,将光和热撒向了大地。突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带着一丝凄凉之意,传入了李世民的耳膜中。 李世民手上的青筋暴露,他的心中渴望着一战!即使陇西精骑如此的厉害,他李世民也毫不畏惧!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李世民的剑眉竖起,西秦军,果然杀来了吗?李世民感觉到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这一战,他渴望良久了! 他猛地抽出了横刀,正要大声说话,这时,远方传来的,却是士兵们惊慌的叫喊声。李世民扭过头一看,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只见北方平原处,一股黑线越来越浓,那股黑线朝着南方迅速移动,大地在反抗着铁蹄的践踏,隐隐的雷声传来,让李世民有些手足无措。 当黑线越来越近,敌人的影像也清晰地印入了李世民的眸子之中,为首的一名将领,手中持着方天画戟,朝着唐军的后翼杀奔而来!竟然是薛仁果!他什么时候来到了浅水原? 李世民的眸子里的冷静已经消失了,在后翼他几乎毫无防备,面对杀奔而来的薛仁果,面对陇西精骑,他李世民还有机会一战吗?李世民还没有想明白下一步如何走,薛仁果就带着数十人,迎上了唐军的后军。 “杀!”薛仁果一声厉喝,手中的方天画戟刺出,顿时就有两名唐军被一戟刺穿了身体,鲜血喷射而出,惊呆了一旁的唐军士卒。这时,一名西秦骑兵手中的长矛刺出,洞穿了他的身体。 数百精锐骑兵席卷而出,杀向唐军后军,他们如狼似虎,将唐军杀了个胆裂。在西秦军的冲击下,唐军已经出现了崩溃的态势。李世民的眼神不再冷静,他愤怒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咬着牙齿,想要杀出去,殷开山死死的按住了他:“秦公,大势已去,撤,撤吧!” 李世民不甘心的摇晃着,想要挣脱殷开山的双手,但殷开山死死的抓住了他。刘文静道:“秦公,我军阵型已经被击溃,还是撤了吧!” 刘弘基也劝道:“秦公,你先走,我来断后!” 就在这时,薛仁果已经将唐军截成了两段,一股铁骑冲杀而来,犹如大海里翻起了浪花,朝着李世民奔袭而来。薛举看到这一幕,他一挥手,掌旗手挥动大旗,号角也呜呜吹响,蓄势待发的薛举铁骑如同开闸的河水,奔涌而出。 西秦军铁骑在阳光下飞驰,犹如一个个闪耀着金光的杀神,很快就将唐军击溃,唐军四处奔逃,被西秦骑兵追杀一路砍杀,死伤无数。 李世民在殷开山、段志玄等人的护卫下,朝着南方飞奔,刘弘基为众人殿后,薛仁果带着浑幹、宗罗睺等人紧紧追赶,唐军鲜血汇成了小溪,流进泾水,染红了河水。 薛举冷冷的目光瞧向了南方,那里是长安之地,他心中的梦想。这时,他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捂着嘴不停咳嗽,良久,他终于停止了下来,忽然,他在锦帕中,看到了一丝红色,他脸色一变,御医的话又响彻在他的耳边。 难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末路了吗?薛举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用手扶着马头,这才勉强坐稳了身子。他偷偷将锦帕收入怀中,抬起脸来,看着南方,笑道:“诸位,随朕去看看!” 郝瑗看着薛举红润的脸蛋,他觉得有些奇怪,陛下脸上的红色似乎不正常啊!不远处,禇亮眯起了双眼,他仔细的打量着薛举,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薛举策马走上几步,突然,一股痛意袭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抬起手,拍打着脸庞,他的脸色越发的红了。忽然,他大叫一声,倒在了马下。 郝瑗急忙跳下战马,抱着薛举,道:“陛下,陛下!” 几名士兵赶来,抬起薛举,将他送回了大营。半个时辰后,薛举醒了过来,郝瑗在他身边,显得忧心忡忡。 郝瑗扶薛举坐起,他轻叹一声,道:“陛下,既然有这种病,为何不静养?” 薛举摇摇头,道:“郝爱卿,如今天下四方干戈不休,这等小病又有什么大碍?” 郝瑗闻言,眼中一酸,道:“陛下若是听从御医的吩咐,只要数月,当无大碍!可是陛下为何不听,以至于折损阳寿!你可知道,御医说只有不到半年的性命?” 薛举闻言,沉默半响,他看着西秦国第一谋士,叹息一声,道:“郝爱卿,人食五谷杂粮,岂能无事?更何况悠悠千古,又有谁能够不死?” 顿了一顿,他目光热烈的看着郝瑗,道:“郝爱卿,朕只有一个请求!” “陛下请说,臣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郝瑗说道。 “只愿朕百年之后,郝爱卿能够辅佐太子,成就大业!”薛举一字一顿的说着。 郝瑗心中一颤,他知道太子是个残暴的人,并不值得他效命,可是看着薛举真挚的眼神,他忍不住跪在地上,点了点头,道:“陛下所托,臣一定竭尽所能,虽死亦不负陛下重托!” 第174章动乱 汉川郡。 粮草辎重已经准备完毕,就等待着出发了,从关中迁来的百姓听到皇太孙即将北伐,人人心中充满了雀跃。尽管在汉川郡被安排的很好,但在他们的心目中,关中才是他们最好的家,落叶归根,他们最终的归宿还是在关中。 此时,正是午后,杨侑在汉川郡太守府上踱步,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人很舒服。 出兵的日程已经商定,就在两日后,按照杨侑的估计,浅水原之战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即使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双方已经对峙了月余,以薛举的精明,是该有结果了。 只不过,杨侑猜对了一半,他并不知道,这一次浅水原大战,虽然因为时间发生了变化,但战局还是如同历史一样,李渊惨败,而取得胜利的薛举,也身患重病。 就在杨侑踱步的时候,独孤武师出现在杨侑面前,他一抱拳,道:“殿下,臣有事启奏!” “说吧!”杨侑心中大好,他指了指路,示意独孤武师边走边说。 独孤武师低低的说着,让杨侑皱起了眉头,李淳风这个名字很熟悉!杨侑知道他是袁天罡的徒弟,据说此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而在后世最为出名的,则是推背图。 不过在杨侑看来,这有些不可思议了,能够预言数百年的事情,这超出杨侑的认知,即使杨侑来自于后世。他听着,低声道:“派人看好李淳风,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事,等孤回去,再收拾他!” 这不过是小事,但下一件事情,却让杨侑有些奇怪。根据消息,今日不仅是巴东各郡,就是蜀地各郡,出现了奇怪的现象,不少蛮族纷纷下山,采购粮食。 巴蜀之地的蛮族甚多,一直以来,杨侑对他们都是采取姑息、和平的政策,意在先稳定内部,等到天下大定,再进行吞噬的计划。而这些蛮族,又多在山间,不轻易下山。汉民和蛮族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这大半年一来,蛮族虽然也有下山采购粮食,但都是零零星星,并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这让杨侑有些奇怪。 他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独孤武师回答着:“是这半个月的事情,而且波及范围甚广,汶川郡、平武郡乃至于武都郡也有这种情况!” 独孤武师的话让杨侑心中格外警惕,他想了片刻,道:“速速传令各郡,购买粮食者必须是汉民,如果是蛮兵,必须要有政fu颁布的许可证,才能购买粮食!” 独孤武师点头称是。 杨侑又道:“传令巴蜀各郡,严加防范!” 然而,杨侑的话还是迟了。 就在一日前,盛山县的冉肇则已经悍然起兵,他率领着被粮食吸引的蛮兵三千人,在有内应的情况下,一举拿下了盛山县。作为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李孝恭,他以盛山县为大本营,准备捣乱巴蜀的和谐气氛。 大厅内,数个大鼎正冒着热气,鼎内大块大块的肉正在翻滚着,肉香四溢。冉肇则捞出一块肉,放进嘴中,大口嚼着,肉很香,也很烫,冉肇则却毫不在乎,几口将肉吞下,又捞起一块,放进嘴中大嚼。 一个长老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道:“李总管,这一次若不是你出这个妙计,恐怕我等还在城外苦思破城大计呢!” 李孝恭独目带着喜悦,他嘿嘿一笑,也举起了酒杯,道:“诸位长老,这一次多亏了你们骁勇善战,才能拿下盛山县!未来的日子还很美好,我们可以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冉肇则听到这话,他努力咽下一口肉,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李孝恭面前,道:“诸位长老,我们敬李总管一杯!” 众人欢呼声起,纷纷站起身来,道:“李总管,干!” 李孝恭也站起身来,他端起酒杯,道:“干!”说着一口喝尽,又将酒杯倒立过来,滴酒不剩。 “好酒量!”冉肇则一竖拇指,哈哈大笑。 李孝恭摆摆头,道:“与巴王比起来,不算什么!”李孝恭的这句巴王让冉肇则喜笑颜开,他哈哈一笑,道:“李总管,下一步该怎么走?” 李孝恭沉吟着,道:“如今东平公已经去了萧梁,向梁王回报此事,恐怕不久后,梁王就会派兵攻打夷陵,为了配合大军的行动,我的意见是挥师东出,沿江而下,攻打云安、人复(今重庆奉节)、巫山、巴东各县,然后集中兵力,拿下秭归,两面夹击夷陵!” 冉肇则咧开大嘴,哈哈一笑,道:“李总管果然妙计!” 李孝恭道:“兵贵神速,这两日我们就搜集船只,两日后沿江而下!” 众长老深以为然,此时,蛮兵已经占据了盛山县,他们在县里烧杀抢劫,无数店铺被抢,无数美貌的女子被蛮兵先奸后杀,城中的男人在反抗者,旋即被蛮兵乱刀砍死。有着将近三万人的盛山县一日之间,变成了死城。 蛮兵们杀死了人还不算,他们将首级割下,堆积起来,建筑了一道京观。看到这一幕的李孝恭心中虽然不忍,但只要能够消灭杨隋,报一箭之仇,李孝恭还是在所不惜。 李孝恭深知这些蛮族毫无礼仪、忠义可言,所以他只是想要利用他们,当达成目的之后,他就回转关中。剩下的事情,让杨侑头疼去吧! 成都,李淳风手中拿着一个桃木剑,剑尖上挑着一张符箓,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但除了他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手中的桃木剑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之后,符箓在半空中登时燃烧起来。 远处,独孤雁喜忧参半,李淳风告诉她,这一次皇太孙殿下运气不佳,恐怕北伐大业会中途夭折,但有他李淳风,就能够逢凶化吉。此时,他便是在作法。 看到李淳风在半空之中就能将符箓点燃,独孤雁又惊又喜,此时她已经确信了这位道长,的确有真才实学,说不定他能扭转乾坤,为夫君增加气运。 李淳风在道观之中,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叫的阴风阵阵,这才收回了手中的桃木剑,收工之后,这才对着独孤雁说道:“娘娘,贫道已经替殿下保住了气运。”此时他已经知道了独孤雁的身份,因此更加客气。 独孤雁微笑着一点头,一名宫女走上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宫女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黄灿灿的金饼,李淳风顿时笑得眯起了眼睛。但随即,他收起了笑容,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道:“娘娘,钱财来身外之物,贫道为殿下效劳,是贫道福分。” 独孤雁笑着道:“道长耗用真元为夫君续气运,折损了道长的寿命,这点金钱又算什么呢?道长莫要推辞!” 李淳风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他躬躬身,道:“既然是这样,贫道就收下了!” 田间,麦浪涌动,一个头上戴着巾帕的老农正在田间看着金黄色的小麦,在他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笑意。去年发生水灾,致使黄河两岸颗粒无收,河北等地,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而今年,粮食产量的恢复,让老农的脸上堆起了笑意。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过来,道:“夏王,公主回来了!”来人正是王伏宝,窦建德帐下的第一猛将。 这老农正是夏王,趁着战事停歇之际,来田间巡视,此时听到王伏宝的话音,他站起身来,道:“走,看看去!” 窦红线和苏定方这一次出使巴蜀,带回来的消息非常重要,大隋天子立代王为皇太孙,就意味着一旦天子驾崩,代王才是大隋的合法继承人。窦建德虽然是造反,可是随着实力的提升,地盘的扩大,窦建德的目标不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争夺天下。 在这个时候,站在那个方队很重要,在窦建德看来,他的目标是要依附大隋皇室,博取一个忠义之名,才能团结大隋的世家大族,使之为自己效力,正是这样的方针,让他已经得到了一些读书人的支持。 这些人之中,有出身于孔子后裔的孔德绍,有出身低微但学识不凡的宋正本,有世代教先生凌敬。这几人,读过书,有见识,为他在河北争霸中,立下了不少功勋。 洛阳有越王,巴蜀有代王,如果杨广一旦身死,这两人或许就是大隋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因此,打探好情况,对窦建德是有好处的。 他匆匆的脚步响起,朝着乐寿的王府奔去,在大门就,他看见了苏定方。 苏定方在王府外久候多时,看见窦建德,急忙上来施礼,道:“夏王!” 窦建德呵呵一笑,道:“定方,这一次辛苦你了,来,给我说说这一次的成果!” 苏定方应着,随着窦建德走入了王府。他边走边说,窦建德不断点头,他没有想到苏定方这一次的成果颇丰。本来这一次的任务是要确定代王是否被立为皇太孙,但在消息确定的同时,苏定方竟然已经与代王谈妥了事情。 苏定方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文件,这是一份临时协议,如果夏王窦建德同意,只消盖上大印,再送给代王,结盟的事情就几乎定了。窦建德在惊讶苏定方办事效率的同时,也对代王有着警惕,这个代王,似乎不简单啊! 就在窦建德与苏定方谈着事情的时候,窦红线已经在侍女的伺候下,洗净了身子,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女子打扮,身着长裙,头发因为湿润,顺着肩膀洒下,齐齐到了腰部。 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因为热气,显得有些粉嫩,她脸色红红,有些愣愣的思考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巴蜀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这时,窦夫人走了过来,窦夫人姓曹,是曹旦的姐姐,是地方豪族,当初窦建德为了取得曹氏家族的支持,而取了曹氏。曹氏倒也贤惠,也颇有远见,为窦建德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帖帖。 这时,她走了过来,道:“线儿,你回来了!” 窦红线对这个后母并不抵触,她点点头,道:“娘,我回来了。” 曹氏微笑看着她,道:“线儿,那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第175章各有各的烦心事〔上〕 听见后母问话,窦红线踮起了脚尖,不说话。看着她这副样子,曹氏叹了口气,道:“线儿,你也不小了,女人嘛,找一个坚强的臂弯,有他照顾才是最好的。” 窦红线还是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已经表露无疑了,曹氏知道后女个性坚强,就像一个男人一样,有着自己的见解,但她忍不住又说道:“线儿,如今天下大乱,你父亲正是要励精图治之时,如果你嫁给了刘黑闼的儿子,对大业有着好处!” 窦红线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黑而精壮的汉子,脸上满是络腮胡,长的与刘黑闼非常相似,都是一脸横肉,都是一副粗鲁的样子,宛如街头的屠夫。 刘黑闼的儿子叫做刘大胖,人如其名,长的很胖,而且很黑,暗地里,许多人都叫他刘黑胖。刘黑胖已经二十岁了,一直很喜欢窦红线,多次央求父亲替他求亲。刘黑闼对窦红线也很满意,这个女子身材高挑,双腿又直又长,臀部宽厚,非常适合生养。 在刘黑闼看来,能生孩子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听到曹氏的话,窦红更加坚定的摇头,凭什么,将她的婚姻作为赌注?即使她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只能随波逐流,可是她希望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竟然是那个时而一脸严肃时而带着笑意的少年,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想起他强行亲吻自己的一幕,不由面上脸上红霞飞起。 看着女儿脸上飘红,曹氏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咳嗽一声,低声道:“线儿,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那是心上人吗?窦红线有些不太确定,她只不过见过他几面,谈不上一见钟情,更谈不上青梅竹马,而且那个男子还强硬的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实在是可恶,这让窦红线的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曹氏看她沉默不语,心中猜到了一些,叹息一声,道:“那个人,你爹爹认识吗?” 窦红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认识。” 曹氏又道:“这件事我会先替你瞒着,你先考虑考虑。”说着离开。 窦红线的目光有些迷茫,她虽然个性坚强,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在内心里,仍然渴望着有一个骑着白马的英俊将军,将她迎娶过门。 汉川郡。 杨侑正在房中踱步,皱眉紧紧皱在一起。 他没有想到,巴东竟然发生了异变,在很久以前一直居住在山林之中的蛮族突然杀出,在巴东郡各县烧杀抢劫,至少造成了七八万人的伤亡。 根据消息,这一次带领着蛮兵四处烧杀抢劫的乃是一个独眼汉民。根据密探描述的模样,杨侑顿时想到了李孝恭。如果此人真的是李孝恭,那么恐怕这一次巴东郡的局势就大大不妙了。 看来这一次,应该是李渊的安排,意图在于捣乱巴蜀的稳定,如果说,巴东郡有着叛乱的话,那么其他各郡呢?他们有没有受到李渊的蛊惑?杨侑不敢肯定,事实上杨侑认为在他控制了蛮族世家子弟的情况下,这些蛮族应该会比较老实。 在蜀郡、隆山、眉山等郡隋军势力比较强大而蛮族稀少的地方,蛮族应该不会有异动,但在汶山、巴东乃至于越巂郡、牂牁郡等地,汉人较少而蛮族杂居,恐怕会出事。 此时,摆在杨侑面前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办?大军已经齐集汉中,蓄势待发,如果杀入关中,一定能有所斩获。可是,在巴东郡冉肇则造反的情况下,出兵关中的事情就需要商榷商榷了。 看到杨侑沉思,李靖眼中闪动着精光,道:“殿下,一旦巴蜀蛮兵大乱,可能巴蜀不保,微臣建议立刻停止出兵北伐,转而围歼蛮兵!”杨侑叹息一声,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而是觉得失去这个良机,实在是让人心痛。不过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在内部不稳的情况下,杨侑认为李靖的意见非常重要。 杜如晦这时说道:“殿下,李将军之言非常有理,还请殿下莫要迟疑,不然冉肇则之乱越演越烈的话,恐怕巴东郡不复大隋所有!”其实杜如晦心中所担忧的并不只有巴东郡,还有其他各郡的蛮族。 一旦冉肇则取得了某种优势,比如说占据了巴东郡,那么其他蛮族,比如汶山郡、越巂郡、牂牁郡等地的蛮族,都会受到冉肇则的影响,而出兵响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杨侑想起历史上正是李靖剿灭了冉肇则的反叛,便将目光放在了李靖身上,问道:“李爱卿,你有何良策,能够迅速扑灭冉肇则之乱?” 李靖眼中闪动着神采,他应声道:“殿下,臣只要一千步兵,其中三百蛮兵,一定可以大破冉肇则!” 杨侑一击掌,道:“李爱卿果然腹中有良策,但一千步兵真的够了?” 李靖点着头,道:“足够!” 杨侑笑道:“李爱卿,孤许你调动巴东郡各县兵马,配合你剿灭冉肇则!” 长安城。 黄昏时分,李渊已经接到了浅水原的战报,他看着战报,手指颤抖,忍不住大叫一声:“天亡我也!” 浅水原一战,唐军八大总管,刘弘基、唐俭被俘,段志玄、殷开山身受重伤,连秦公李世民也带了轻伤,总计六万余人的唐军,竟然折损了四万,被西秦薛举尽数斩杀,在浅水原筑了京观。 这是一个巨大的耻辱,让李渊抬不起头来,而这个耻辱在危机面前,显得更微不足道。薛举大胜,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南下,攻打长安,他李渊能够守住吗?再有,汉中的兵马已经在聚集中,两面受敌的境界,他李渊又如何应付? 正是这样极为困难的局面,让李渊看到这个战报的时候,忍不住眼睛一黑,几乎昏了过去。 李建成急忙扶住了李渊,他一脸的焦急,道:“爹,你没事吧?!” 李渊昏迷不醒,李建成急忙伸出拇指,使劲掐着李渊的人中,半响之后,李渊这才醒了过来,他嘴唇苍白,哆嗦着问道:“建成,这是天妖亡我们吗?” 李建成劝慰道:“爹,胜败乃兵家常事,爹又何苦自责?如今之计,只有联络关中贵族,晓以利害,同舟共济,应付这个难关才对!” 李渊沉默半响,他重重点头,道:“你说得对!为今之计只有联络关陇贵族,才能应付难关!” 这时,一名宦官在外说着,道:“唐王,秦公回来了!” “世民回来了?!”李建成听了,顿时心中一喜。久久没有听到世民的消息,他还以为李世民已经战死了。 李渊听了,心中也是一喜,道:“叫他来见我!” 秦公李世民脸上有着几处划伤,薛仁果太厉害了,手中的方天画戟有如一条蛟龙,碰着就伤,遇着就死。他在殷开山的保护下,朝着南方狂奔,这才逃过一劫。但中途他与众人走散,迷了路,因此回来的较晚。 李世民低着头,心中沮丧到了极点,他随着宦官进入了李渊书房,进去之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爹!” 李渊看着次子,心中情绪复杂,是骂?还是安慰?世民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正是这个儿子,将他的大业推向了深渊。 这时,李建成问道:“世民,这一战你为何不听父亲之言,贸然出战?” 李建成的疑问也正是李渊的疑问。虽然有着战报,但李渊还不知道为什么,次子会不听他的话,坚持出战? 李世民没有吭声,他低着头,心中有着悔恨,有着不满。如果不是粮草被劫,使他粮食不足,他怎么会主动出击?看见儿子不吭声,李渊顿时勃然大怒。 他可以允许儿子犯错,但绝对不允许儿子门不吭声!李渊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他想知道儿子什么会出战!但这要的一个要求,都得不到满足吗? 李渊抬起手,指着李世民,道:“逆子,你大哥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李世民感受到父亲浓浓的怨气,他咬咬牙,还是不吭声,半响,李渊再也按捺不住,他手掌在案几上狠狠一拍,怒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李世民抬起头,很是漠然的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大哥,走出了书房。李世民刚刚走出书房,刘文静就赶来了。同样是逃亡,刘文静几乎毫发无损,此时他脸色焦急,看到秦公,问道:“秦公,唐王怎样了?” 李世民漠然摇摇头,转身离去,刘文静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跺跺脚,朝着李渊书房奔去,进了屋,施礼:“唐王,世子!” 李建成应着,问道:“肇仁,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刘文静回答道:“世子,这一次秦公主动出击,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为何?”李建成沉稳的问道。 刘文静苦笑一声,道:“秦公粮草被劫,军需只够三日,若不出击,恐怕早晚被薛举困死在营中!” 李渊这时才明白次子为何出兵,他想了一想,道:“看来此事,的确是情非得已!” 李建成“嗯”了一声,道:“爹,如今之计,还是先要稳住长安局势,争取关拢世家的支持!” 第176章各有各的烦心事〔下〕 房内,李渊紧急召集了独孤怀恩、韦霁、豆卢贤等关陇贵族,在李渊将浅水原战事说了之后,他便默默的看着独孤怀恩。当然,李渊并没有说出李世民是引缺粮而战。 李渊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言下之意,却将这个责任推给了关陇贵族。独孤怀恩的脸色很难看,他想不到浅水原之战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谁都知道西秦薛举残忍无比,一旦薛举杀入关中,夺取了长安,他们这些旧势力的代表,结局恐怕不堪设想。 独孤怀恩脸色铁青,他咳嗽了一声,道:“唐王,这一次浅水原失败,恐怕是有人不尊将令,擅自出战造成的后果!” 李渊半闭半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暗道还不是你前来游说?若不是如此,他李渊又怎么会派使者让次子出战?李渊明白独孤怀恩的意思,那就是要李渊找出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这一次浅水原失败的后果。 李渊虽然对次子有些许不满,但世民毕竟是他的儿子,让儿子出去顶罪,这不符合他的利益。他在房中踱步,这时,李建成在他耳边低语着,李渊点点头,对着众人拱拱手,道:“诸位稍待,我去去就回!” 李渊出了书房,裴寂在一旁等待,见到李渊,忙拱手道:“唐王!”李渊点点头,低声道:“这边来!” 两人走到一旁,裴寂低声道:“唐王,此事我已经知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李渊皱起了眉头,裴寂继续低声道:“这个人选,自然不会是秦公,唐王不妨以秦公身患疟疾为名,部下将领私自出战,而造成了这一次的惨败。” 李渊眼睛登时亮了,失败已经是不可挽回了,此时的关键在于如何挽回颓势?裴寂的建议不错,但要何人承担这个后果?李渊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时裴寂笑了,他低声道:“唐公不妨以刘文静和殷开山私自出战为名,让他们对这次战败负责。” 李渊眼睛亮了,但仍然有些忧心,道:“这二人都是太原首义的功臣,若是如此,是不是不够仁义?” 裴寂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唐王,你可知道在下邽,那射向楚公的那一箭,是何人指使?” “有人指使?”李渊顿时愣了,他一直觉得李世民射出那一箭有些蹊跷,此时听到裴寂的话,顿时追问道:“是何人?!” “刘文静!”裴寂吐出了这三个字,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当时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他指使秦公射杀楚公!” 李渊目视着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长安百废待兴,唐王夜不能寐,在这个时候,我不想增加唐王的负担,让唐王心烦。”裴寂说道,他目光平视着李渊,以表示他没有私心,这些话,这些行为,都是为了唐王! 李渊目光中射出杀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书房走去,脚步匆匆。 江都城内。 司马德戡十分忧虑,他虽然被封为了温国公,任礼部尚书、光禄大夫,但对于他来说,在这一次的整编之中,他没有得到任何的便宜。原因很简单,他虽然官职升了,但兵权却没有了。 在乱世中,什么最重要?兵权!没有了兵权的司马德戡,就是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没有任何的作为。他对宇文化及独揽大权很是不满。不过他也知道,由于宇文化及迟迟没有北上,禁军士兵也多有怨言。 酒楼上,司马德戡在喝着闷酒,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总之面前已经堆满了酒罐,他仍然感觉没有喝够。 这时,赵行枢走了上来,看见司马德戡,便走了过来,道:“温国公,喝酒也不叫兄弟,真是不够意思!” 司马德戡醉眼模糊地看着赵行枢,道:“喝酒?酒是好酒,可是心情未必好啊!” 赵行枢不由笑道:“温国公说笑了!温国公得到宇文大丞相的厚待,官职节节高升,岂有心情不好之理?” 司马德戡冷哼一声,举起酒碗,咕咚咕咚又是一碗。 “哼,宇文老贼,让我帮他杀了圣上,杀了杨氏一门,这种叛国的大罪,他让我去做了,可是他自己呢?躲在宫中,成天个与那些美貌的宫女厮混,乐不思蜀!” 司马德戡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将酒杯往地上一摔,道:“他就是一个小人!一个反复无常,不知道知恩图报的小人!”他声音很大,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仍然远远传来,让人不禁侧目。 赵行枢急忙上前,捂着他的嘴巴,道:“温国公,慎言,慎言哪!” 司马德戡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老贼,我要杀了他!” 赵行枢吓得脸色一青,他一拳击出,将司马德戡打晕,拖着他下楼,寻了一辆马车,先回府邸。刚回到司马德戡府上,司马德戡便醒了过来。 司马德戡摸着后脑勺,怒道:“赵行枢,你敢打我!” 赵行枢苦笑一声,道:“温国公,我若不打晕你,恐怕你就要去杀宇文丞相了!” 司马德戡此时酒醒了一些,闻言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行枢慢慢将酒楼上的事情说了。司马德戡抱着头,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赵行枢道:“温国公,你这话已经说出来了,隔墙有耳,恐怕已经被人听了去!” “啊?!”司马德戡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问道:“这如何是好?” 赵行枢沉默半响,道:“这全看我们自己了,他一天都在后宫,不理政事,要废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马德戡犹豫半响,道:“可是手上没有兵权,如何能够成事?” 赵行枢想了又想,道:“宇文智及此人很是贪财,不妨先贿赂他,谋求一部分兵权,然后再想办法联络其他人,共同举事。” 司马德戡追问道:“其他人,又是什么人?” “沈光此人便是圣上心腹,若是联络此人,或许他会同意举事,为圣上报仇!”赵行枢说道。 司马德戡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兴奋,他与赵行枢击掌:“便如此办!” 金镛城。 李密正在思考着前途,此时已经是九月,转瞬一年又要过去。他已经围攻洛阳一年多了,洛阳在他的攻打之下,曾经陷入人吃人的境地,可洛阳这根硬骨头,及时陷入了这样的危机中,依然保持着坚挺。 洛阳久攻不下,使得瓦岗内部出现了很多意见,以翟让、单雄信为首的一些人,认为不要再攻打洛阳了,他们与洛阳朝廷拼杀了这么多年,除了兄弟们一个个死去,得到的是什么? 由于瓦岗军中有着众多派系,他们之中有些人认为攻打山东,以山东作为瓦岗的根基才是王道。可是有的人认为,在关中已经属于李渊的情况下,转战河北,进而攻取幽州,以北朝遗民之烈,未必不能问鼎天下。 但在众人的意见中,李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洛阳是大隋的东都,地处中原,除了有着极大的政治意义,还有着极大的战略意义,一旦攻克洛阳,对大隋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如今关中已经被李渊占据,结束大隋生命的这一击,就交给他李密吧! 其实李密在当初给杨玄感三策之中,占领幽州,截断杨广归路是上策;派兵抢夺关中,占据巴蜀是中策;而夺取洛阳只是下策,而今他为什么也选取了下策? 瓦岗军中的派系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之中多是山东人、中原人,要他们去关中,这太难,这些鼠目寸光之人不会选择去关中,以关中为根基,所以他李密才会拼了老命的攻打洛阳! 可是,洛阳虽然连连失败,但王世充还是守住了洛阳,力保大隋东都不失!让李密的计划落空了。 李密在房中踱步,经过一年多的鏖战,他的精锐死的死,伤的伤,而洛口仓和回洛仓的粮食也消耗了大半了,如果还在这里纠缠,粮食一旦吃尽,以后该怎么办?他的地盘看似很大,其实真正掌控的地盘不大。 比如山东,名义上多是他的领地,其实却被王薄、徐元朗这些向他称臣的地方势力所占据,就连夏王窦建德也是这样。而且他所掌控的几个郡,粮食产量不算高,很难养活他的几十万大军。 就在李密忧心忡忡的时候,左长史房彦藻走了过来,施礼道:“魏公!” 李密看着他,道:“又有什么消息?” 房彦藻低声说着,李密冷笑一声,道:“他是这么说的?”房彦藻点点头,道:“不敢欺瞒魏公!” 李密沉默着,他想不到翟让的司马王儒信竟然如此,劝翟让收回瓦岗大权,还说什么瓦岗就是翟让一手所建,岂能让瓦岗的大业旁落他人?他劝翟让从李密手里重新把权力夺回来,自立为大冢宰,总揽全局。 李密冷笑了,他还听说翟让的老哥,也就是荥阳公翟弘曾经说过:“皇帝你应该自己当,为什么要让给别人?!你如果不当,我来当!”翟让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哈哈大笑,他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才能有限,而且瓦岗能有今日,靠的是李密的才能。他将翟弘的话当成了笑料。 当时,李密就想杀掉翟让,却被心腹劝住了,考虑到洛阳尚未攻下,大业未成,李密也就放下了这种心思。可是他想不到,他一再容忍,换来的是什么? 这一次,翟让竟然说:“李密是我一手拥立的,以后的事情如何,还很难说。” 这是什么意思?是向我示威,表示你可以拥立我,也能废掉我吗?想到此,李密眼中杀机顿现。 第177章奇袭〔上〕 沿着高耸入云的大巴山,李靖带着一千士兵朝着巴东郡赶去。 由于山路难走,并且山路分叉很多,李靖特意选取了三百蛮兵,这三百蛮兵都是精锐,他们都是汉学知识较为丰富之人,忠心可靠。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通川郡和巴东郡的地理非常熟悉,可以带着隋军翻越茫茫的大巴山。 李靖喘息着,他脸上有着些许疲惫,即使他日日锻炼,身体如同年轻的健康人一样,但在连续的长途跋涉之后,仍然有些吃不消。 “大帅,休息一会吧!”一个士兵说道。 李靖一挥手,道:“那好,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只有一炷香时间!”说着,他坐下,靠在一块顽石上,从背囊里取出面饼,还有一个牛膀胱做的水囊,就着从山涧打来的泉水,吃了起来。 高甑生叹息一声,也坐了下来,他看着李靖,道:“大帅,我们为何走大巴山,经由西城、通川两郡之后,再去巴东?”高甑生的疑问其实也是隋兵的疑问。 从汉川郡抵达巴东郡,其实走西城、通川是最短的路线,但这只是直线上的距离,由于西城、通川两郡有米仓山、大巴山的存在,使得这条路反而难走,若是从汉川郡南下,抵达巴西郡,便可在嘉陵江坐船直抵巴郡,然后再巴郡沿着长江东下,直抵巴东郡! 坐船看似绕路,其实速度却很快,只需要七八天便能抵达巴东郡,而穿越大巴山,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高甑生有着疑问的原因,李靖闻言,放下手中水囊,看着高甑生等人,道:“诸君以为,冉肇则此刻在何处?” “应该在云安吧?”一个士兵回答。 一个蛮兵说道:“他应该是杀向夷陵,与萧梁汇合。” 李靖点点头,他记得这个蛮兵是铁勒人,叫做契苾业力,曾经与殿下有过辩论,而自从那一次之后,此人学习认真,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很有希望夺得殿下许诺的横刀。 而李靖更想不到的是,此人竟然还有些许战略眼光,不由让李靖对他另眼相看。李靖问道:“你为何认为他会先杀向夷陵?” 契苾业力沉默着有些迟疑,他生恐说错了。这时高甑生鼓励着他:“说下去!” 契苾业力又看向李靖,李靖眼中也带着鼓励,他一咬牙,拱拱手,道:“请恕卑职妄言了!” “巴东郡北、西北两面环山,若是逆流而上攻略巴郡非常不易,而且离成都尚远。卑职觉得,冉贼唯有沿江而下,拿下巴东郡,与萧铣联合,才能对抗朝廷大军。” 契苾业力说着,挠挠头,道:“大帅,这只是卑职的浅薄之见。” 李靖眼中带着热切之意,他笑着鼓励,道:“分析的不错!”顿了一顿,他看着众人,道:“以你所知道的的情况,能够做出这种判断,已经非常难得了!” “冉肇则肯定是要东出,问题点在于,他能拿下几个县?是在云安受阻,还是人复这个重地?但不管在何处,他在盛山县的老巢必然空虚!我若是走巴郡沿着长江东下,冉肇则必然得到消息!届时,他一定会分兵抗拒。所以我选择了走这条极为困难的路!” “按照常理推断,冉肇则一定会认为我走长江,而我偏偏不,反其道而行之,必然能打冉肇则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能拿下冉肇则的老巢,冉肇则必然慌乱,届时,他兵马虽多,又有何妨?以诸君之英勇,必大破之!” 李靖缓缓说着,眼中充满了自信,高甑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叹息一声,道:“大帅用兵,重在奇、稳。果然神鬼莫测,难怪李渊也吃了大亏!” 李靖摆摆手,道:“计虽然是好计,但若是遇见不明之人,必然是胎死腹中。我很幸运,得到殿下青睐,更是用李神通换出从李渊手中换出了妻儿,这等大恩,药师没齿难忘!敢不用心?” 高甑生也想起侯君集几乎是一步登天,他也点点头,道:“殿下过必罚,功必赏!正是明君。” 契苾业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光,成都的富裕让他怦然心动,大隋的富强让他产生了一种敬仰之感,他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取得汉姓,成为大隋的子民,获得属于自己的良田,永久的留在这里,而不是去祁连山那等苦寒之地,过着逐草而居的日子。 为了丰美的草原与四周民族不停战斗,时刻提心吊胆的感觉,非常的不妙啊! 这时,李靖站起身来,他一挥手,高声道:“时间到了,都起来,出发!” 士兵们都站起身来,收拾好东西,在几名熟悉山路的蛮兵带领下,朝着巴东郡继续前进。 人复县是巴东郡的郡治,此地又叫奉节、白帝城,由于是巴蜀东出的重要渡口,重要性不下夷陵。 此时,巴东郡太守苏康看着城外嚎叫着的蛮族,一脸凝重,云安县已经被冉肇则拿下,此人堪比蝗虫,所经之处,寸草不生。据消息称,云安县已经没有一个汉民,全部被冉肇则斩杀了。 城外,群魔乱舞,蛮族们正吼叫着要攻破人复县,然后杀光城中所有汉民。苏康带着数名家族弟子,正在紧张的布防,人复县虽然是郡治,但也只有三千郡兵,此时城外的蛮兵足有万人,乃是得胜之兵,气势高昂,要守住人复县,还需要打足精神。 士兵们正紧张地看着蛮兵,他们手中举着弓弩,等待着苏康的命令。 苏康年约三旬,他是苏顺之子,苏顺并不出名,但他有个弟弟,叫做苏孝慈,为人正直孝顺,曾经官至泰昌卿,名震一时。就在苏康的视线中,一个人出现一百步外。 那人一只眼睛用黑布盖着,看身形不像蛮兵,只听他高声大叫道:“前面可是苏文则苏兄吗?!” 苏康心中一愣,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听那人又高声喝道:“我是李孝恭,苏兄还记得我吗?!” 苏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男子,那男子风度翩翩,言谈举止甚为有理,怎么会是这样?不止少了一只眼睛,居然还与蛮族混在一起?这让苏康有些不可思议。 这时,李孝恭又在大声的喊着,道:“苏兄,大隋气数已尽,天下英雄逐鹿中原,唐王英明神武,如今已经拿下了关中,你若是弃暗投明,一定能够封疆拜侯!” “苏兄!投降吧!云安县已经被我们拿下,只要你投降,我可以保证,苏兄全家性命无忧!” 看到苏康沉默不语,李孝恭又大声喊道:“苏兄,别犹豫了,大军已经将人复县包围了,就算苏兄是一只飞鸟,恐怕也飞不出去!” 李孝恭喋喋不休的说着,苏康的眼中越来越愤怒,他想不到李孝恭变成了这样,竟然勾结了蛮族杀害同袍!他李孝恭保证苏家全家性命无忧,那是不是想要将满城的百姓尽数杀害? 这个人竟然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听着李孝恭喋喋不休的话语,苏康勃然大怒地回击:“李孝恭,你这个勾结外族的无耻之徒,你还有脸面去见陇西李氏的列祖列宗吗?!” “你要攻城,便尽管放马过来!不用多费口舌!似你这等无耻之人,恨不得将你斩于城下!”苏康大声呵斥。 李孝恭登时涨红了脸,他看着苏康,勃然大怒,道:“苏康,既然你一心求死,莫怪我手中利刃不讲情面!” 这时,冉肇则在一旁冷笑道:“李总管,我早说过,打破城池一个不留,你偏要劝说,如今情况如何?” 冉肇则的语言显得很是无礼,李孝恭心中微怒,但他知道此时还需要仰仗蛮兵,不由得重重点头,道:“巴王,攻城吧!” “攻城!”冉肇则重重点头,他一挥手,族中子弟带着蛮兵冲杀而出,他们手中或拿着横刀,或拿着长矛,甚至有的拿着钢叉等物,还有部分士兵杠着云梯,朝着人复县冲杀而去。 苏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前方,他已经看出这些蛮兵虽然骁勇,但都是乌合之众,没有严格的训练,没有严格的组织。换而言之,他们只是凭借着强悍的武力这才拿下了云安县。但人复县作为巴东郡的郡治,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城池高大,护城河更是引了长江之水,防守坚固异常! 看着蛮兵呼呼的跑近,他们身上的藤甲也能够清晰的目视了,苏康一挥手,道:“射!”弓弩手得到命令,将箭羽抛射而出,顿时,蛮兵就有二三十人中箭倒地。 然而,蛮兵并不畏惧,一个人倒下去,三个人冲上来,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进城中,抢夺女人,抢夺金钱,抢夺粮食!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些才能吸引他们! 隋军不断抛射箭羽,蛮兵不断冲锋,终于,在付出了三百人的伤亡之后,蛮兵的云梯已经搭上了城池,他们口中咬着钢刀,拼了老命的向上攀爬,不时的躲避着隋军的礌石檑木和长矛的袭击。 人复县的城头上,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这场战斗的胜败,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这次战斗的走向,一旦冉肇则拿下人复县,他就可以挥师攻打秭归 第178章奇袭〔下〕 看着立在山路旁的界碑,士兵们一阵欢呼。士兵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巴东郡的盛山县。 李靖的脸上也带着笑意,这一路的艰辛,若非亲历,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竟然如此艰难。在这十余日的奔波中,士兵们风餐露宿,时刻还得提防山中野兽的袭击,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猛兽。 这十余天的奔波,有几名士兵被凶猛的野兽吃掉,士兵们愤怒地杀死了野兽,流着泪埋葬了战友,然后继续在山间行走,他们穿越了密林,穿越了群峦起伏的山峰,终于抵达了盛山县! 李靖小心翼翼的带着士兵们靠近了一个村庄,然而,在村庄里,他们看到的,没有一个活物。家禽已经被吃掉,汉民不论男女老幼,一律被杀死,汉民的尸体胡乱堆积着,已经散发着恶臭味。 此时是九月,天气还很热,腐烂的尸体上爬着蛆,还有无数苍蝇在空中飞舞,嗡嗡直叫。几名士兵看到这种情形,忍不住黯然泪下。李靖手中握紧了横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高甑生怒道:“这些蛮兵,实在是可恶!大帅,我们要为百姓报仇!” 契苾业力也是点点头,道:“大帅,我愿为先锋,为兄弟姐妹报仇!”他这句一说出来,几名来自于铁勒、党项、附国的蛮兵也纷纷表示,愿为先锋,杀入盛山县,为无辜死去的百姓报仇。 李靖虽然心中悲愤,但情绪依然控制得很好,他的目光扫过契苾业力等蛮兵,这些蛮兵与巴东郡的蛮兵并没有多大的关联,但此时的表态,还有他们眼中的热泪,表明这些日子,他们受到的教育让他们的心里不知不觉朝着汉民靠拢了。 李靖重重地点点头,举起手中横刀,道:“杀进城中,为兄弟们报仇!” “为兄弟们报仇!”一千步卒高举着手中的横刀,齐声呐喊。 盛山县,几乎荒无人烟,偌大的县城只有百余人在活动着,他们都是蛮兵,留下来负责打扫战场,经过将近二十日的清理,城里的死尸基本清扫干净,但县城上空飘荡着的那股恶臭,久久挥散不去。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有着褐色眼珠的蛮族走进了城中,他目光机警地瞧着四方。这时,一个打扫卫生的蛮族看见了他,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笑道:“我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报信!” “报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那人问道。 褐色眼珠的蛮族笑道:“大将军已经拿下了县城,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因此派我前来送信!” 那人听了,心中一喜,道:“大将军已经拿下了人复县?哈哈!”那人哈哈大笑,浑然没有注意到此人非常面生,他大笑良久,这才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乡亲们都在九龙山!” 褐色眼珠的蛮族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唉,连日奔波竟然昏了头!” 那人道:“快去吧,长老们应该在山寨里!” 褐色眼珠的蛮族应着声,慢慢退出了盛山县。 三里外,李靖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蛮兵的消息,虽然已经奔袭到了这里,但李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没有弄明白蛮兵有多少人,部署情况怎样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贸然出兵的。 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一个蛮兵首先回来,向李靖报告着情况。李靖一边听,一边思考着。盛山县竟然没有驻扎着蛮兵,这让李靖松了一口气,他这一千兵马的作用在于奇袭而不是攻城略地。 但九龙山的地势如何?山路如何走?在不需要攻城的情况下,其实攻打山寨也并不容易。这时,高甑生快步走来,手中拎着一个少年,他将少年狠狠地往地下一贯,少年哎哟一声,破口大骂起来。 高甑生脸色阴沉,他抓住少年,狠狠地就是一巴掌。他这一掌扇下,少年顿时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这少年的眼中带着恨意,倔强的看着高甑生。 高甑生并不多话,他又是一巴掌,将少年另一边脸给打肿了。那少年也不吭声,猛地扑了上去,抱着高甑生的大腿就是一口。 “哎哟,你他妈是狗啊!”高甑生大怒,狠狠的一拳打在少年头上,少年被击中头部,昏迷了过去。 李靖看着少年,冷笑一声,道:“想不到着少年竟然如此顽强。” 高甑生揉着大腿,道:“果然是野蛮人。” 不久,出去打探的蛮兵陆续回来,李靖道:“走!” 高甑生用野藤将少年捆了,一把提起,朝着九龙山走去。 九龙山在盛山县城西南,地势险要,境内竹林丛生,道路十分难走,不过,这些日子士兵们都习惯了山路,还能支撑下去。李靖派出了几名蛮兵前面探路,自己带着大部队朝着九龙山快速挺进。 半个时辰后,李靖到达了一处山峰,这地方是九龙山一带除了主峰外比较高的山峰,李靖让高甑生带着士兵在山林里休息,自己带着契苾业力几人爬上了树。 李靖坐在一处结实的树杈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出来。这是一个木制的东西,雕刻得极为精细,它像一根竹节,中间是空的,在两端安置着紫色的琉璃,一个中央凸出,一个外部凸出。李靖将这东西放在了左眼上,视线顿时清晰起来。 他慢慢的移动着,观察着,忽然,他在山林中,看见了人烟,他顿时兴奋起来,他调整了距离,使视线更加清晰,视野也更为广阔。他通过不断的侦查,李靖发现这个寨子的防卫并不森严,寨子里的老人、小孩正在嬉闹着,年轻的妇人正在忙碌着,淘米、洗菜。 瞳孔猛地收缩,李靖滑下了大树,他带着契苾业力等人快速的奔向了大部队。士兵们此时正在喝着水,吃着不多的有些馊了的干粮。李靖目视着他们,道:“兄弟们,我已经发现了蛮族的寨子,他们目前毫无防备,就算是人多,以我军的骁勇,一定能够剿灭他们!” “我知道诸位恨死了这些蛮族,我也一样,他们杀死了我们的兄弟姐妹,这个仇不共戴天,但如今还有大事要做,其他的人杀了没有关系,但他们的长老一个不能动!” 李靖缓缓的看着众人,他的目光严厉而带着寒意。这些士兵都是李靖所带,知道李靖带兵严谨,他说赏就要赏,他说罚就要罚!因此一时之间,众人都默默点头。 “走!”李靖低声,他抽出了横刀,低着身子在林间穿梭。 此时,寨子里一片欢声笑语,由于攻克了盛山县、云安县等地,蛮兵取得了大量的钱粮,冉肇则将粮食运回了寨子,有了充足的食物,蛮族们胡吃海喝,天天如同过年。 这时正是午饭时间,家家都在忙碌,饭香味四处飘散,让人忍不住抽着鼻子。 几名蛮族妇人在门外喊着自家的子女吃饭,声音高高低低,起伏不定,突然,传来了孩子们的惊叫声。一个妇人奔上几步,正要大声说话,忽然,她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这时,高甑生冷笑一声,他瞄准了妇人就是一箭。 妇人中箭倒地,身子撞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几名听到声音的蛮族朝着响声处瞧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齐齐呐喊的声音。 高甑生手中挥舞着横刀,他冲的最快,手中的横刀连续劈下,就已经杀死了两人,鲜血溅了他一身,几名蛮族妇女、老人小孩看到这种情况,吓得四处逃窜。 李靖赶了上去,带着士兵将蛮族包围了起来,一千士兵如狼似虎杀入了寨子里,牢牢的守住了所有的路口,然后驱赶着蛮族,将他们驱赶到了一块平地上。 广场上,数千男女老幼或坐或站,看着手中拎着雪亮横刀长矛的隋军,脸色复杂。李靖目光中带着凶色,他冷冷一笑,道:“谁是冉肇则的家人,都给我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蛮族虽然多是妇孺,但他们天生性格坚韧,即使是面对手握兵器的隋兵,依然毫不退缩。这时,李靖又是冷冷一笑,道:“谁指出冉肇则的家人,我就饶他不死!” 这下,有人动容了,毕竟没有谁愿意去死。一名妇人抬起手,指着一个老妇人和她身边的孩子,道:“她们是……” 但她的话没有说完,一个面相凶恶的女人狠狠地打了她一拳,道:“你这个叛徒!” 李靖笑了,他一挥手,道:“带出来!”高甑生带着几个士兵将老妇人抓了出来,这时,被高甑生困住的少年醒了过来,他冲着老妇人大叫道:“阿婆,阿婆!” 老妇人看着少年,尖叫一声,道:“孙啊,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挣扎着,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李靖走上一步,将少年打晕了,又指着几名衣着与旁人不同的男女老幼,道:“将他们捉出来。” 高甑生得命,他带着数十人将人群之中衣着华丽之人抓了出来,他将这二十多人交给契苾业力看管。 李靖一挥手,道:“取弓!”隋军得到领命,从背上取下弓弩,弯弓搭箭。李靖又是冷冷一挥手:“杀!” 士兵们得到命令,松开手指,箭羽而出。看到这一幕,蛮人知道必死,他们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但却被箭羽尽数射杀,箭羽如蝗,朝着广场而去,蛮人哀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广场上很快堆满了尸体。 足足射杀了半个时辰,隋军这才将蛮人尽数杀死,空气里已经全是血腥味,李靖吩咐着士兵,将这些尸首拖下去火化,避免瘟疫发生。然后,李靖将目光放在了东南方,下一步,就是要斩杀冉肇则! 第179章突袭大营 人复县。 此时夜色已浓,蛮兵大营灯火通明,士兵们正在划拳吃酒,好不热闹。听着帐外的划拳声,李孝恭不安的踱步。 他没有想到人复县的守军竟然如此顽强,在蛮兵的连续攻击之下,人复县不但没有摇摇欲坠反而更加坚固,城中的百姓看到蛮兵如此凶狠,都自发的组织起来,送水的送水,运粮的运粮,身强力壮的男丁更是拿起了武器,军民团结一心,共同对付蛮兵。 在人复县久攻不下的情况下,蛮兵之中,已经出现了裂缝,以冉安昌父子为首的蛮兵认为,此时已经不宜攻打人复县了。换而言之,蛮兵在人复县的时间太长了,巴郡的沓则会不会已经接到了消息,派兵沿着长江而下,杀奔而来? 若是云安县被隋军拿下,蛮兵的归路就会被截断,这样的话,问题就大大不妙了! 一连几日,蛮兵的高层将领都在讨论着事情,就连冉肇则也偷偷向李孝恭表示,若是还拿不下人复县,恐怕他就不能继续帮助李孝恭了。李孝恭在思考着对策,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拿下人复县?他辛辛苦苦从关中奔来,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思才让蛮兵造反,打乱了隋军出兵关中的计划。此时关键时刻,他自然不希望就此功亏一篑。 该怎么办?李孝恭思考了一炷香的功夫后,依旧没有头绪。忽然,大帐外传来脚步声,冉肇则出现在李孝恭面前,他一脸的沮丧,道:“李总管,刚才诸位长老再次来找我,说要撤兵,回转盛山县。” 李孝恭暗骂一声,心想这些山莽野夫,只知道守在鸟不拉屎的山里,没有一点大志。他心中虽然暗骂,但表面上却露出了笑意,道:“巴王是族长,想必你力主攻打人复县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的吧?” 冉肇则苦笑一声,道:“李总管,你不了解我们的制度。每五年都会由众位长老投票选举一名族长,竞争非常大。这一次恰好是我五年期满之际,冉安昌父子对族长之位早就虎视眈眈,他们在族中有不少人支持。如果拿不下人复县,恐怕会有不少长老去支持他!” 李孝恭一怔,他还以为这族长之位是世袭,但实际情况显然不同,他也皱起了眉头,道:“巴王,苏康为人谨慎,数日攻打都拿不下人复县,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好办法。” 冉肇则有些不满,当初李孝恭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只要起兵,就能杀出巴中,与萧梁汇合,从而建立一番功勋,如今东平公阇提已经赶回江陵,联络萧铣,准备互相呼应,他找不到阇提商量,自然来寻李孝恭。 可是李孝恭却给不了什么建议,而且他竟然还说也想不到好办法,这让冉肇则更加失望。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道:“大王,云安有军情传来!” 在拿下云安县之后,冉肇则留下了三千兵马在此驻守,用来防备巴郡太守沓则的援兵,此时他听到士兵说云安有军情,一扬眉,问道:“何事?” 那士兵回答,道:“隋军五千兵马已经沿江而下,两日后抵达云安!” 果然来了!冉肇则心中想着,他又将目光放在了李孝恭身上,道:“李总管,此事你怎么看?” 李孝恭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阵头大,他应声道:“巴王莫急,容我想一想!” “想什么想!还是先回盛山县才是良策!”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李孝恭定睛一看,却是冉安昌,此外还有他的儿子冉仁才。两人都是身材高大之人,脸上长满了胡须,但凭相貌很难做出区别,但冉仁才却多了几分儒生之气。 冉仁才曾经在巴蜀游历,见识比常人要高,就听他冷笑一声,道:“李总管,如今隋军大兵压境,计将安出?” 李孝恭看见冉安昌父子来到,心中就感觉到不妙,他知道无计可施的话语绝对不能说出来,当即咳嗽一声,道:“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冉仁才追问道,他看出李孝恭眼中的犹豫。 李孝恭咬牙道:“如今隋军虽然已经杀奔云安,可是还有两日才到,况且云安县中还有数千兵马,云安县必然无恙!” “若是有恙,那又如何?”冉仁才显然不会放过他。 “我以性命担保,隋军必然拿不下云安!”按照常理,五千兵马怎么拿得下有三千士卒守卫的城池?况且蛮兵人人骁勇,一个抵两。 “好,是你说的!”冉仁才笑道,坦白说他才不在乎李孝恭的生死,他在乎的是父亲能不能拿下族长之位。 冉安昌这时又道:“就算云安县隋军拿不下,那么大军在此已经将近半月,空耗粮草,还有兄弟们的性命,难道李总管不拿我们当人吗?!” 冉安昌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就连冉肇则听了,脸上也带着怒色,他明面上是指责李孝恭这个汉人不拿蛮族当人,可是暗地里却是在说他冉肇则不拿兄弟们的性命当一回事! 冉肇则正要说话,这时,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他有些惊讶的走出了大帐,声音变得愈加清晰,而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 “谁在放火?!”冉肇则大声的叱问,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回答他。冉安昌父子也走了出来,他们看到火光也是吃了一惊。 这时,一名蛮兵匆匆而来,大声喊道:“大事不好了,隋军杀进来了!” “什么,隋军杀进来了?!”不仅是李孝恭,冉肇则、冉安昌父子也是面面相窥,这怎么可能?下一刻,蛮兵大营里已经是喊杀声一片,装备精良的隋军如狼似虎,挥舞着雪亮的横刀,在蛮兵之中乱砍乱杀,人群涌动,无数蛮兵叫喊着四处散开。 此时他们正在吃着晚饭,身上没有披甲,手中没有握刀,根本无力反抗隋军的冲杀。 隋军之中,为首的一名将领,带着七八人,朝着蛮兵大营深处杀去,他们手中举着火把,点燃了帐篷,帐篷很快燃烧起来,连成了一片。 由于突然受到袭击,蛮兵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他们被隋军冲乱了阵型,仓皇逃窜,由于隋军是从西边杀来,他们只能朝着东边逃窜。 李靖鹰目四处顾盼,在寻找着冉肇则的踪迹。他在拿下了九龙山的蛮族老巢之后,取得了最新的信息,知道云安县已经被蛮兵拿下,目前正在围攻人复县。 李靖知道蛮兵已经攻打人复县已经足足有了半个月,这就告诉了李靖一个信息,冉肇则在人复县遇见了钉子。这个时候,如果他率兵直扑人复县,或许能够一战擒获冉肇则。 因此,李靖留下两百人看管着为数不多的蛮族,带领着八百人直扑人复县,他昼夜行走,只用了两日,就赶到了人复县。人复县外的村庄都已经被冉肇则洗劫一空,所有的村庄都只留下了废墟,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繁华过。 李靖在赶到蛮兵大营的时候,将近黄昏,他与士兵们略略吃过了干粮,休息了一会,养足了体力之后,看到蛮兵正在大营中胡吃海喝,果断率兵杀进蛮兵大营。 蛮兵对突然杀入的这支隋军毫无知觉,在装备精良的隋军杀入了大营之后,立刻陷入了崩溃。看着蛮兵们四处奔逃,冉肇则只觉得心中一痛。 李孝恭道:“怎么可能,这些隋军是从哪里来的?!” 冉安昌冷哼一声,带着儿子冉仁义快步走了出去,冉肇则大叫道:“你要去哪里?” “还不逃,留在这里送命吗?!”冉安昌加快了速度。 李孝恭叹息一声,正要说话,这时,一卷赤红的军旗席卷而来,朝着冉肇则的地方杀来,为首的将领正是契苾业力。契苾业力使用的是一柄陌刀,足足有一人高,重达一百斤,这也只有他这等壮汉可以使用,旁人都无法举起,更不用说挥动了。 契苾业力看见人群之中,一人个独眼龙在那里站着,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他当即判断出,这个人是李孝恭。事先李靖已经给士兵们说了李孝恭的特征,那就是瞎了一只眼睛,契苾业力牢牢记住了。 此时他看见李孝恭,心中大喜,手中陌刀挥出,一个挡在他面前的蛮兵被一刀砍中,顿时身躯被劈成两半,鲜血喷洒而出,浇得不远处的李孝恭满头都是。 温热的鲜血让李孝恭身子一抖,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这个壮汉的勇武让他心中不由生出恐惧之感。他看过段志玄的勇武,见过殷开山的蛮力,见过刘弘基的刀法精妙,可是他没有见过能有人将齐身的陌刀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这时,契苾业力已经将目光锁定了李孝恭,他眼中充满了战意,李孝恭不由自主的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可是闪亮的横刀与陌刀相比,就如一个婴儿与八尺壮汉的分别。 契苾业力大喝一声,手中的陌刀挥动,斩向了李孝恭,李孝恭见契苾业力势大,不敢与他交锋,只得不停躲避着,陌刀带着呼呼的风声,不断在李孝恭身边回旋,好几次,李孝恭差点被砍中,命丧黄泉。 李孝恭虽然没有被砍中,但也极为狼狈。这时,他听到身后有风声传来,他急忙偏头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高甑生手中的横刀闪亮劈下,将李孝恭的耳朵劈下了一半! 李孝恭捂着耳朵,一声痛呼,手中横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第180章斩杀 初秋的风吹在脸上,还有着暖意。 冉肇则带着几名亲兵拼命逃窜,身后,无数隋军正在追赶,让冉肇则胆丧,冉肇则慌乱的逃上了一处高岗,此时他头上的头盔不知道掉在何处,衣服领子多处被抓破了,显得非常狼狈。 他喘息着,目光慌乱,有如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他自从听了李孝恭的话之后,所经之处,大多被他攻克,在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以为他必定是未来的巴王,在巴东郡呼风唤雨,称霸一时,成为李渊帐下最为宠信的臣子。 可是他想不到,幸福的日子太过于短暂,还不到一个月,就被隋军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攻破了大营,从此仓皇逃命,成为一条人人喊打的野狗。 “跑不动了,休息一会!”冉肇则停了下来,他口大口喘息着,鼻孔猛烈的收缩,喘着粗气。 一名亲兵道:“族长,快走吧!隋军就要追来了!” “隋军!”冉肇则咬牙切齿,他恨不得化身成为战神蚩尤,然后挥舞着手中的神兵,将所有的隋军尽数杀死,可是,着一切都不过是幻想而已。他眸子之中射出了恨意,道:“不知道这股隋军是什么人?” 这时,远处的隋军士兵追近,他们口中大喊着杀来,让刚刚喘息了几口气的冉肇则不得不再次踏上了亡命之途。 “他娘的,比老子还能跑!”一个蛮兵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道。 此时,蛮兵大营内,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营寨,李靖眼中带着寒意,“将蛮兵全部赶入大火!”此时蛮兵已经被绳子捆了起来,串在了一起。他们被隋军驱赶,朝着大火里慢慢走去。 不少迟疑的蛮兵立刻被眼中喷火的隋军一刀砍死,在隋军的淫威之下,蛮兵不得不朝着火中走去。李靖眼中带着冷意,他对这些蛮兵痛恨极了,恨不得这些蛮兵全部死掉,而火攻则是最好的办法。 “屠夫!”这时,李孝恭的嘴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他被隋军牢牢捆住,左耳没了,没有人为他包扎,此时依然流着鲜血。 高甑生冷笑一声,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李孝恭脸上,李孝恭被打倒在地,锋利的石块刺穿了他的肌肤,鲜血流了出来。“屠夫?”高甑生听到李孝恭如此无耻的话,顿时忍不住扑了上去,他拼命揍着李孝恭,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李孝恭身上,李孝恭大声的嚎叫着,宛如一只待杀的猪。 “你这个混蛋,勾结异族残害汉民,在盛山县,你杀了多少汉民?在云安县,又被你害死了多少汉民?!你他妈才是屠夫!”高甑生一边打,一边怒骂。在他的拳头下,李孝恭的脸很快肿的跟一个猪头似的。 李孝恭哇哇大叫,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夺得天下,又有什么不能做?” 李靖这时眼中的寒意更浓了,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陇西李氏吗?李渊为了夺下大兴,不惜勾结突厥,卖国求荣;而他李孝恭为了所谓的大业,也不惜勾结蛮族,并在巴东郡数县引发了血案,造成无数汉民的惨死!这样的一个家族,幸好他没有选择,不然不知道多少根手指在指着他的脊梁骨咒骂。 若不是考虑到此人关系重要,李靖想要留给殿下处理,他早就一刀砍死了此人! 这时,高甑生已经打得筋疲力倦,他站起身来,吐了几口唾沫,道:“混蛋!” 李孝恭哈哈大笑,口中胡乱的喊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隐隐约约听到他似乎在说大隋早晚必亡,唐王英明,日后一定会为他报仇的。那个时候一定会灭了李靖、高甑生等人的九族。 李靖喝道:“给我打,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就成!”几名士兵闻言,扑了上去,拳打脚踢。他们用尽了力气,打的李孝恭连声哀叫,接着再也叫不出来了,他用手护住了头,身子不停颤抖着。 人复县以西三十里外,冉肇则经过一夜的逃窜,已经抵达了这里,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双眼无神。一名亲兵从井里打来水,递给他:“族长,吃点水!” 冉肇则机械的接过木瓢,放在嘴边喝着,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他定睛一看,只见水里倒映着一个老人,脸上沟壑纵生,眼角有着眼屎,显得格外苍老。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了吗? 他被自己吓着,手中的木瓢甩了出去,他一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冉肇则抬起了头,看着那人,失声道:“是你?” “是我!”冉安昌的脸上也有着疲惫,他一屁股坐下,让士兵打来了井水,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仿佛井水是绝世美味一样。 “安昌,接下来该怎么办?”冉肇则这时问道,毕竟都是兄弟,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族人的安慰。 冉安昌闻言,忽然笑了,他看着冉肇则,道:“你是族长,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冉肇则喃喃自语。 冉安昌站起身来,他踱步到了门外,看着初升的朝阳,心中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回头,看着冉肇则,道:“族长,我有一个好办法,不知道你愿意听吗?” 冉肇则像一个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忙不迭的点着头,道:“愿意,愿意!” “不过,此时事关重大,还是保密为好!”冉安昌说道。 “兄弟说的极是!”冉肇则道,他挥挥手,示意亲兵出去,等待亲兵都走了出去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冉安昌的身上:“有何妙计?” “妙计就是……”冉安昌慢慢的说着,他靠近了冉肇则,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横刀,一刀斩向了冉肇则:“你若献出首级,可以保我儿无忧!” 这一刀斩的又快又急,饶是冉肇则反应极快,也被砍中了手臂,他捂着手臂,道:“冉安昌,你疯了!” “我没有疯!”冉安昌他看着手无寸铁的冉肇则,冷冷的摇头,手中横刀一举:“冉肇则,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甘心受到李孝恭、阇提的摆布,置族人生命于不顾,你说,你能够担任族长吗?” “冉肇则,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我代表族人杀了你!”冉安昌说着,又是一刀斩去。 “来人啊,快来人!”冉肇则大声的喊着,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他正在彷徨之际,就又听到冉安昌笑道:“你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冉肇则喃喃自语,他眼中射出了无尽的愤怒,道:“冉安昌,你这个叛徒,你敢杀族长吗?” “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不足以让死去的族人安息!”冉安昌说着,手中横刀再度劈出。 这时,冉安昌的心腹已经占据了房内的几个角落,冉肇则已经是避无可避,他一声惨叫,苍老的头颅滚落在地,一名蛮兵一把抓起头发,将头颅献给了冉安昌。 冉安昌取出一块布,将冉肇则的首级包了,带着亲兵朝着隋军大营奔去。 李靖看着跪在地上的冉安昌,眼中若有所思。在冉安昌旁边,是被捆绑起来的冉仁才。 冉安昌双手高高托着冉肇则的头颅,道:“李将军,罪人安昌杀了反贼冉肇则,献给将军,献给代王殿下!” 李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冉安昌,道:“你有什么要求?”其实他心中早就明白,但他想要看一看冉安昌的底线。这时,高甑生一把拎过了冉肇则的头颅,他走过一旁,递给了几名存活下来的蛮兵看。 蛮兵们看到巴王已死,眼中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李靖得到了高甑生的肯定,心中更加有数。 冉安昌低低地伏在地上,道:“将军,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恕罪,但请将军念在我杀了冉肇则的功劳上,饶恕吾儿一命,为冉家留下一个血脉,安昌多谢了!” 冉仁义看着父亲,道:“爹,你既然已经逃了出去,有何必回来送死?!” “住嘴!”冉安昌低喝,又对着李靖说道:“将军,我儿曾经劝着族人不可杀戮,他从未杀死一个汉民,还请将军格外开恩,格外开恩啊!” 李靖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冉氏父子争执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忽然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会向殿下禀明一切,其他的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冉安昌听了,连连在地上磕头,嘭嘭直响:“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开恩,安昌感激不尽!” 李靖道:“带他们下去,先关押起来,等殿下消息!”士兵得令,将冉氏父子带了下去。 这时,高甑生忍不住插嘴,道:“大帅,你真要替他求情吗?” 李靖沉吟道:“其实从本意上来说,我对这些蛮族恨不得赶尽杀绝,可是,你觉得可能吗?” 高甑生摇摇头,这些蛮族天生在林中生活,对山间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他们可以躲进山中数月不出,靠着山里的野兽野果,乃至野藤生活,这在高甑生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击败蛮族或许不难,可是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他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散进入山林之中,与隋军进行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由于隋军在山林间远远不如蛮族,在这场博弈中,必然会吃尽苦头。 看到高甑生摇头,李靖慢慢的说道:“正是因为无法剿灭,那不如转而利用他们。” 第181章内乱 厨房内。 肉香四溢,大鼎内的鲜肉翻滚着,几名厨师正在忙碌着,一个厨师手中的小刀舞得飞快,顿时将一块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后轻轻一抬手,又将肉片整齐的堆放在碟子里。 不远处的大营里,搬动着桌椅,布置着大厅,在这里,将会有一场小型的聚会。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走了过来,在他身后是数名壮汉。虬髯大汉一路所经过之处,有人纷纷打着招呼:“大当家!”“司徒!” 虬髯大汉不停的回礼,当他跨进大厅,便看到了另一个汉子,他方脸,鹰钩鼻,虎目,此刻正一脸堆笑,道:“大当家来了!” 虬髯大汉正是翟让,他接到李密的请帖,说是为儿子李天宇的婚事而请客,其言下之意,便是要请翟让说媒了。翟让虽然才德不及李密,也比较贪财,但为人却是胸襟宽广,不然当初也不会将瓦岗大当家之位交给李密。 翟让深信,在李密穷途潦倒的时候,他翟让看中了李密的才能,将大当家之位拱手相让,李密必定对他有着感激之心。从这点上来说,翟让是心善的。 他以为我对你好,你必然会对我好。所以当接到李密的请求之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带着大哥翟弘、族人翟摩侯等人前来赴宴。看到翟让,李密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于述说的含义,他亲切地走上前,与翟让打着招呼。 翟让也是呵呵笑着,这一年多以来,瓦岗在李密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各方义军纷纷奉李密为主,就连陇西李渊也曾派人前来示好。瓦岗表面上威风八面,欣欣向荣,但在暗地里,各种势力互相倾轧,这种情况翟让看不到,或者说看的并不深,认为他不过是一些小问题而已。 正是由于看不到问题有多么大,所以翟让对此没有深刻的认识。他也并不知道,他对于李密来说,已经属于不安定因素,李密必须要除之而后快了。 两人寒暄着进了屋,李密又看着翟弘,笑道:“荥阳公,别来无恙。” 荥阳公翟弘鼻孔哼出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李密,道:“魏公,你什么时候……”他话没有说完,却被翟让一把拉过,翟让狠狠地一瞪大哥,脸上露出埋怨之色,他低声道:“大哥,你若胡说八道,你就先回去吧!” 翟弘摇摇头,道:“二弟,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只不过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能够做多大的事情,而不是好高骛远!”翟让说道,他顿了一顿,又道:“此地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翟弘终究没有蠢到极点,闻言他点点头,道:“那好,回去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翟让默言无语,他走到李密身边,一拱手,笑道:“魏公,请!” “请!”李密也笑道。抬脚走上去,李密坐在首位,左首便是翟让,排下去翟弘、翟摩侯等人,此外还有裴仁基、郝孝德等人作陪,而房玄藻、郑颋则在往来张罗着。 李密眯起眼睛看着翟让身后的单雄信、徐世绩等人,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家仆陆续将食物端了上来,切得薄薄的上好羊肉,浇满了酱汁的小黄鱼,此外还有一些时令蔬菜。菜肴看起来并不丰盛,都是平时常见的小菜,不过因为厨师的妙手,让翟弘心中暗自嘀咕:“奶奶地,这个厨师的手艺不简单啊!” 这时,李密指着大厨,笑道:“这位便是新招收的大厨,名叫蔡建德,炒的一手好菜,大当家可要好好尝一尝!” “这个是自然!”翟让说道。 这时,站在翟让身后的徐世绩矮下身子,低声道:“大当家,此人手上有老茧,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厨师!” 翟让也低声回答:“多虑了,厨师焉能不用刀?” 徐世绩一愣,他承认大当家说的不错,可是蔡建德也太奇怪了一些,看他的样子不像厨师啊。 李密的儿子李天宇坐在一旁,他年约二十许,由于好玩,时常干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来。他同桑显和一样,都有着一个响亮的外号:“银枪小霸王”。不过,桑显和是因为出色的枪法而得到河东百姓的赞许,有着褒义。 而李天宇却不同,他的银枪,却是胯下之物。他极为好色,在荥阳郡中凡是看见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待嫁的闺中少女,还是已经成为人妻的妇人,他都不会放过,带着他的十几名奴才,闯入百姓人家,夺了女人便走,带进府中先玩上几天再说。 李密也知道这些事情,但他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前方金镛城和王世充斗智斗勇,哪有精力管这些,好不容易回到荥阳,面对百姓的投诉,也只能是做做样子,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由于儿子名声不好,至今尚未婚配,很多人家听说是李天宇,都假言答应,然后带着女儿逃之夭夭。 这时,李密端起酒杯,敬了众人一杯,坐下来之后,说道:“大当家,这一次请你来,是想让你为我儿做媒。” 听到李密这么说,翟让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他道:“不知道是那家闺女?” 李密呵呵一笑,道:“这人家嘛,你也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翟让摸着胡须,道:“愿闻其详!” 李密正要说话,他忽然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李密的心腹郑颋、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登时走了下去。 但翟让的心腹没有动,单雄信和徐世绩等一干侍卫依旧在翟让的身后。李密咳嗽了一声,房玄藻向李密请示,道:“今天魏公有事要谈,天气又这么热,司徒的卫士们都辛苦了,请主公赏赐他们酒食,以消热暑。” 李密瞟了一眼翟让,笑眯眯地道:这就要请示大当家了。” 翟让见李密的大将诸如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出去了,再说李密的话已经让他放松了警惕,他也笑道:“很好,你们都出去吃点东西吧!” 徐世绩犹豫了一下,这时房玄藻拱拱手,道:“诸位请随我来!” 单雄信闻到香味,早就饥肠辘辘,再说今天也很奇怪,意外的热,只是穿着一件单衣,依旧汗流浃背,出汗多了,就特别需要喝水。他哈哈一笑,道:“有美食当前,岂能不吃?”说着,大步迈出门去,徐世绩犹豫了片刻,也走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翟让兄弟、司徒府长史翟摩侯、王儒信以及李密父子两人,李密干笑一声,道:“大当家,请!” 翟让也端起了酒杯,道:“请!” 其他人也端起了酒杯,一口喝尽。这时,菜还没有上齐,李密又笑道:“大当家,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至今未娶,我这个做爹的日日担心啊,这一次还请大当家多多帮忙!” 翟让疑惑的看着李密,道:“究竟是那家闺女?” 正说话间,厨师蔡建德端着一个盘子上来,一进门,翟弘就抽动了几下鼻子,道:“好香!” “呵呵,这是狗肉,烹制而成!是蔡建德的拿手好菜,诸君可以开怀大吃!”李密说道。 蔡建德走上来,将小罐子放在中央,翟弘亟不可待的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扔进口中,浑然不在意狗肉滚烫,他一边嚼一边说道:“不错,好香!” 李密笑道:“大当家,你也尝一尝!” 翟让点着头,由于他离他较远,他站起身来,想要夹肉,这时,李密一点头,绕道了翟让身后的蔡建德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宰牛刀,倒已经被磨得雪亮,他朝着翟让的脖子就是一刀! 翟让一头栽倒在地,撞翻了案几,发出一声巨响,这一刀虽然砍得很准,也有力道,但没有砍断翟让的脖子,鲜血涌出,翟让倒在地上发出牛吼一般的惨嚎,让人胆战心惊。 翟弘看着这一幕,心中万分震惊,他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却出不了声,这时,蔡建德手中的宰牛刀挥舞而来,他刀法极为精准,一刀割断了失魂落魄的翟弘咽喉。 紧接着,翟摩侯和王儒信也被蔡建德一刀砍死。 外厢房的徐世绩和单雄信正在吃着东西,听到翟让的嚎叫,两人顿时变色,徐世绩反应最快,他跳了起来,夺路而逃,然而李密既然有心杀翟让,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几名侍卫看到徐世绩跑来,举起手中的兵刃朝着徐世绩砍去,徐世绩虽然英雄了得,但终究不是三头六臂,身上受了伤,更被一刀砍中大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王伯当看到这一幕,急忙大声喝止。单雄信眼珠一转,他急忙跪倒在地上,道:“诸位兄弟,你我同是瓦岗之人,相煎何太急?!” 李密满意地看了一眼蔡建德,此人身手果然了得,他快步走出了房子,留下蔡建德在擦拭着手中的宰牛刀:“谁说牛刀就不能杀人?”他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冷冷一笑之后,又看向了已经死去的翟让,他蹲下身子,将翟让身上的一块玉拽了下来。 李密走出大厅,看到徐世绩满身是血,单雄信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他知道此时就算杀了翟让,当初随着翟让起义的那批元老却不可能一一除尽,为此,他需要有人为他稳住这批人。 而徐世绩和单雄信无疑是极好的人选,想到此,李密高声道:“我与诸君同起义兵,本来就是为了除暴平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可是司徒却专横贪虐,欺凌同僚,更想杀死我。今日只诛杀翟姓一家,与诸位没有干系。” 单雄信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急忙朝着李密跪拜,道:“魏公,求魏公饶命!” 李密快步走了过来,他扶起单雄信,道:“司徒已经死了,他的部众就由你统帅吧!” 单雄信大喜,道:“愿为魏公效命!” 李密又看着徐世绩,让人将他扶了进去,亲手为徐世绩敷药,又好言安慰。 此时,翟让的部众风闻翟让已死,惊恐之下,都在收拾东西,准备逃出荥阳。李密得到消息,当机立断,先是让单雄信前去宣慰,随后自己单人独骑进入翟让军营,一再劝勉,终于说服了翟让旧部。 看到部众们情绪稳定了下来,李密当即高声宣布,由徐世绩、单雄信和王伯当三人接管了翟让的部众。李密以为,他杀掉了翟让就稳定了内部,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表面的服从下,有着暗涌。 第182章转折点 长安城的一间酒肆,名叫醉人坊。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名叫崔有才,此人长的白净无须,似乎是一个读书人,他善于经营,酒肆里经常满客。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崔有才在在忙碌着,案几上的算盘啪啪直响,几名食客在聊着天,他们此时已经知道大军在浅水原被薛举击败的消息,对此很多人表示了担忧。 就在众食客有一句没一句说着的时候,大门外走来了一人,他一个人摇摇晃晃,显然喝了不少酒,他进来之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喝道:“上酒,快上酒!” 崔有才一看,急忙奔过来,道:“哎哟,这不是肇仁兄吗?” 此人正是刘文静,自从李渊与独孤怀恩等人达成一致,将浅水原之战失败的过错推给了他和殷开山之后,刘文静的心情就很不高兴,为此他日日买醉,流连于酒肆。 刘文静口中喷着酒气,道:“快上酒!” 崔有才迟疑着,道:“肇仁兄,你已经醉成了这样,还是找一辆马车回家睡一觉吧!” 说着,崔有才正要走出去,刘文静一把拉住了他,道:“不要,我只要喝酒,快给我酒!” 崔有才劝道:“肇仁兄,回去休息吧!”崔有才话音刚落,刘文静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案几上,案几一震,酒具跌落,发出一声脆响。 刘文静红着眼睛,吼道:“快给我酒,给我酒!” 崔有才叹息一声,吩咐着店小二,道:“上酒!” 不一会,店小二将酒献了上来,刘文静到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顿时喷了出来,他激动的跳起来,大声吼道:“你这是水,不是酒!” 崔有才无奈的耸耸肩,道:“上好酒!” 片刻之后,刘文静试了试,发现真的是酒而不是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看见崔有才正要离开,一把拉住他,道:“别走,陪我喝酒!”崔有才平素和他交好,又见他买醉,便坐了下来,陪着他喝酒。 刘文静先是不吭声,而是一连喝了七八杯酒,这七八杯酒喝下肚,刘文静的脸红了起来,他重重地放下酒杯,叹息道:“崔兄,我冤枉,冤枉啊!” 崔有才吃惊地道:“肇仁兄,难道有人暗害你?” 刘文静苦笑着摇头,他的心中着实不甘,这一次李渊将浅水原战败的责任推给了他,他非常想要找人倾述,可是他却发现没有人可以说,为此他日日买醉,此时,他听到崔有才询问,心中却犹豫了。 崔有才问道:“肇仁兄,究竟怎么了?” 刘文静放下酒杯,长长叹息一声,道:“哎,这一次浅水原大战,是秦公因为缺粮而不得已出战,可是李渊却将这个过错推到了我的头上,将我革职。” 崔有才摇摇头,道:“这太过分了,唐王怎能如此!” 刘文静苦笑道:“他此时只信任他的亲人,除此之外他谁都不会信任,当初我算看走了眼!” 崔有才不说话,他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文静。 此时,唐王府上,李渊心中十分忧虑,虽然刘文静、殷开山顶下了这个罪名,但战败的结果依旧没有改变,形势依然危险。但让李渊心中奇怪的是西秦帝薛举并没有乘胜追击,这使得李渊有了喘息之机。 他趁着这些日子,连续拜访了关陇贵族,与他们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同舟共济,应付这道难关,关陇贵族也知道此间厉害,准备贡献出家中子弟,与西秦军一搏,可是,十几天过去了,西秦军依然没有进兵长安的迹象。 “难道薛举又在搞什么诡计?”李渊心中想着,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建成出现在他面前。 李建成脸上带着笑意,道:“恭喜爹,贺喜爹!” 李渊有些奇怪,问道:“有什么喜事?” 李建成道:“爹,榆林郭子和遣人来,表示愿意归顺爹!”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李渊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想了一想,道:“你可亲自接待,封他为榆林郡太守,金河郡公。” 李建成点点头,道:“爹,你放心。” 好消息过后,李渊又皱起了眉头,李建成看在眼中,他低声道:“爹,我得到消息,薛举病了!” “病了?”李渊身子一震,他紧紧地盯着儿子,道:“此事可真?” “千真万确!”李建成说道。 “太好了!”李渊忍不住一击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薛举病了,看这个样子病的不轻,只要给他数月的时间,他太原的精兵就能赶到长安,那时,他就不必再害怕薛举了。 不过李渊并不知道,在浅水原,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薛举的病来的太过于突然,而且御医束手无策,此时的薛举一脸病容,看着太子薛仁果、郝瑗、禇亮,以及梁胡郎、宗罗睺、浑幹等将领。只是短短的半个月,原本身形高大的薛举瘦了一圈,脸上更是肌肉陷了下去,有如骷髅一般,看起来格外吓人。 “陛下,你可要保重啊!”郝瑗眼中含着热泪,哭得跟一个泪人,比薛仁果还要伤心。 薛仁果目光闪烁,对于父亲成了这副模样,他的心中充满了伤心,可是一旦父亲死去,他就是西秦帝国的君王,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按照他的想法打造一个无坚不摧的帝国了,一想到未来璀璨的前景,他的心中就非常兴奋。 这时,薛举伸出干瘦的手,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另一只手又抓起郝瑗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了一起。 “不要伤心,人自然会有一死,朕不过是早去了几年而已!”薛举此时感觉到说话都有些吃力,他知道大限将至了,“郝爱卿,你是朕的智谋之士,又忠心可嘉,朕希望日后你能够辅佐新帝,成就一番基业!” 郝瑗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薛举,他流着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新帝!” 看到心腹如此,薛举又看着梁胡郎、宗罗睺、浑幹等人,道:“诸位爱卿,朕就要去了,希望你们能够团结一致,帮助新帝,进军长安!” 梁胡郎、宗罗睺、浑幹等人跪拜在地上,道:“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敢不尽全力?” 听到众人之言,薛举笑了,他的眸子里射出最后的光芒,又看着太子薛仁果,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啊,你打仗凶猛,也有谋略,才能足够。可是你知道爹最担心什么吗?” “爹最担心的是你残暴,是你不体恤民力!大隋皇帝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薛举有些痛心疾首,他目光定格在儿子身上,又道:“儿啊,爹希望你能多听听郝爱卿的话,他对西秦忠心耿耿,只要你能多听取他的意见,一定能够拿下长安!” 薛仁果目光有些淡淡,他扫了郝瑗一眼,看到薛举眼中的期待,他跪倒在薛举面前,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他的话!” 薛举还想要说些什么,这时他觉得头很痛,他轻声道:“太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郝瑗慢慢的站起身来,眼中依旧带着泪水,老天实在是不公平啊,陛下刚刚大破李渊,正要挥师南下,夺取长安,可是竟然生了病,而且是绝症! 天不保佑西秦啊!郝瑗心中想着,他慢慢的走出了大帐。 薛举看着太子,道:“你扶我起来!” 薛仁果将薛举扶了起来,薛举半靠在软榻上,他喘息着,道:“儿啊,你不要你以为然,如今天下大乱,逐鹿中原者,有的依仗世家,比如说李渊、萧铣,有的则是依靠百姓,比如河北的窦建德,江淮的杜伏威、李子通等人。” “还有两者都依靠的,比如大隋皇太孙。你要知道,我西秦立国偏远,几乎是不毛之地,所仰仗者,只有大隋在西北的囤积。西秦国没有世家的支持,而你生性残暴,屠杀了扶风等地的百姓,难道你想抛弃掉最后的依仗吗?” 薛举慢慢的说着,眼中充满了爱怜。 然而,这个时候,薛仁果却慢慢站了起来,他从一旁拿过被子,猛地扑了上去,盖在了薛举的脸上。薛举想不到儿子竟然要杀他,他拼命反抗着,但就算是身体健康的薛举也不是薛仁果的对手,更不用说生病日久的薛举了。 薛仁果眼中含着泪水,他想起了小时候薛举将他杠在肩头玩耍的情景,但既然已经听从了禇亮的意见,大功即将告成之际,他绝对不允许失败。 只要再有片刻,他就是西秦合法的继承人!拥有西秦国所有的一切!一想到这里,薛仁果手中的被子紧了紧,薛举挣扎了几下,他本来已经时日不多,身体已经很虚了,此刻反抗耗尽了体力,渐渐地不再动弹了。 薛仁果松开了被子,他默默的看着父亲没有气息的身躯,伸出手,搬正了,又将薛举圆睁的眼睛给抹平了,整理好了一切,又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薛仁果忽然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爹!” 不远处,一直在垂泪的郝瑗听到薛仁果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朝着薛举的大帐奔去,他一把掀开了门帘,当他看清楚薛举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他忍不住扑了过去,道:“陛下!” 第183章又见道士 接到李靖平定冉肇则的时候,杨侑离成都还有五里。 虽然历史上李靖凭借八百人就灭掉了冉肇则,但此一时彼一时,对于李靖的这次表现,杨侑还算满意。虽然平定了冉肇则之乱,但让杨侑看到的是蛮族的不死之心,李孝恭再有能耐,只不过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其本源还在于蛮族的野心、桀骜。 骑在战马上,杨侑这时发现了奇怪的一幕。不远处,数十人一边走一边跪拜在地,口中还喊着什么。杨侑一指前方,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喏!”丘行恭回答着,他走上前去,片刻之后又回来禀告:“殿下,是有人在膜拜神仙。” “神仙?”杨侑笑了,“什么神仙?” “据说是一个姓李的道人,有前算五百年,后推五百年的能耐!”丘行恭将打听的消息一一说了。杨侑眯起了眼睛,他一挥手,道:“走,看看去!” 数十骑疾风而去,卷起沙尘冲上天际。战马疾奔,杨侑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这一队队的百姓,一边走一边跪拜,足足有两里之长,看着个样子,这个教派在成都貌似发展了一些时日,势力很是庞大。战马奔跑了约三里路,杨侑看见了一座道观。 道观装饰的极为华丽,远远地就能看见青烟升起,烟火很是鼎盛。下了战马,杨侑抬起头,只见道观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是三个鎏金大字:“三清观”。 从牌匾上的字迹和油漆,以及大门上的铜环、油漆等等物件,杨侑看出这个道观是新建而成。他微微一笑,带着丘行恭走了进去。大殿内,人声鼎沸,十几人正在三清神像面前磕头礼拜,更有人喃喃自语着。 还有不少道士正在为百姓解签,杨侑慢慢走着,听着道士们的话,不由笑了。 “这位大娘,看你额头饱满,定然是有福之人啊!” “大爷,信三清,得永生!” “姑娘,你这是姻缘签,不好不妙啊!乃是下下之签,不过事在人为,也不是没有化解之法。三清老祖法力高深,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杨侑慢慢走着听着,这时,一个年轻的道人出现在杨侑跟前,道人满脸推笑,道:“这位公子,来算上一卦吧。不灵不要钱!” “不灵不要钱?”杨侑笑道,他瞟了一眼年轻的道人,想起了独孤武师的话,追问道:“是你算?” “呵呵,贫道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小道士,算不来的。算卦的是我师傅!”道士说道。 杨侑道:“好,那就算一卦!” 小道士听了,脸上堆满了笑,他前面带路,将杨侑引到了内庭一处,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的道士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道德经。小道士看见那人,为杨侑介绍着:“那就是我师傅,还请施主稍待,我去禀告!” 杨侑点点头,转而大量着内庭的一切,内庭里,供奉着老子,杨侑仔细打量了一番,竟然是纯金打造,这让杨侑有些吃惊,这个金像,至少有一百两以上,也就是堪比十户中等家庭钱财。 道家这么有钱?而且这还只是一个金像,其他的不计算在内。想必这个道观之中,比这个金像更值钱的东西还有不少吧?!就在杨侑思索的时候,小道士走了过来,一躬身,道:“公子,家师请你过去。” 杨侑颔首,丘行恭跟在后面,两人走了过去。那道人看见杨侑走来,身上自有一股气度,当下也不敢小视。他眯起了眼睛,看着杨侑,满面堆笑,道:“这位公子,贫道袁天罡。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呵呵,原来是袁道长!”杨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就是袁天罡,据说是李淳风的师傅? 袁天罡听见杨侑的话,心中顿时一喜,道:“公子请坐!清风,还不快快上茶!” 杨侑坐下,丘行恭立在身后。袁天罡见两人打扮不像平民,暗想是那家的公子,嘿嘿,这一次应该能捞上一笔。他笑道:“公子,贫道观你一副好面相啊!他日必定能够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啊!” 杨侑露出惊讶神色,道:“袁道长果然厉害!” 这次轮到袁天罡惊讶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呵呵,我三岁时,就有人告诉家父,说他日一定能够封侯拜相。”杨侑慢慢地说着,这时清风端上了茶水,杨侑慢慢的品了一口,味道虽然比不过嫣然所制,但也算上佳之品。 袁天罡听到杨侑的话,脸上露出激动神色,一副被老子算中的模样。这时,杨侑却叹息一声,道:“可惜,如今年过二旬依旧一事无成,只能吃着父亲留下来的遗产,真是愧对先父,愧对祖先啊!” 袁天罡这时呵呵一笑,道:“敢问公子贵姓?” “鄙姓张,弓长张,乃是关中人氏。”杨侑说着,他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听出了袁天罡的口音带着浓浓的成都味,而且他也知道历史上的袁天罡是成都人,如果假冒成都人,且不说口音,他也怕袁天罡认识蜀郡世家子弟。 袁天罡自然听出了杨侑口音带着关中味,他眯起了眼睛,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关陇张氏,以张氏的名声,要封侯拜爵并不难啊!”关拢张氏中,以张瑾的名声最为响亮。 张瑾曾经随着杨广攻打高句丽,得到杨广信任,是为七贵之一。后来一直跟着杨广在江都,这一次杨侑南迁,也将一些张氏子弟带来了巴蜀。 杨侑听到袁天罡的话,心中突然一动,他叹息一声,道:“唉,可是我张氏一门,在皇太孙手下屡受打压,要想崛起,何等困难?”顿了一顿,苦笑道:“封侯拜相,只不过是一个梦想而已。” 袁天罡眼中闪动着精光,他抚着长须,并不说话。 杨侑自言自语,道:“再说如今天下大乱,最后谁能入主天下,尚未可知。我张氏一门,岂能将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大隋身上?” 袁天罡还是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看着杨侑,半响这才笑道:“张公子,事在人为,他日必定能够封侯拜相!” 杨侑长身而起,朗声一笑,道:“说得好!”又示意丘行恭,丘行恭取出一块金饼,足足有十两。 “袁天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杨侑说道。 袁天罡一脸不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杨侑笑道:“袁天师不必客气,他日我封侯拜相之时,必定登门拜访,为袁天师重修庙宇!”说着,杨侑带着丘行恭离去。 袁天罡将杨侑送出大门,又客气了一番,看见杨侑远走,他叫过了一名小道士,道:“这是一个大主顾,可要用心伺候!”小道士应着。 杨侑走出庙宇,与丘行恭走了数步,早就在一旁等待的独孤千山等人从暗处走了过来,杨侑翻身上马,朝着成都城奔去。 进了城池,杨侑直奔皇宫,进了皇宫之后,杨侑先去给母亲请安,韦娟见儿子回来,也是有些奇怪。聊了半响,这才知道儿子改变了计划,母子俩聊了半响,杨侑退了出去,去寻妻子。 意外地,独孤雁并没有在后宫,经过询问,杨侑这才知道妻子去了武侯祠烧香还愿了。 “又是那个李淳风?”想到此,杨侑立刻带着人去了武侯祠。 武侯祠内,已经翻新修葺,李淳风脸上带着喜色,他忽悠了皇太妃,得到了一笔钱,足够他活下半辈子了。由于杨侑不在,独孤雁被他欺骗太深,本来想要捞一把的李淳风贪念再起,他决定再多捞一些。 此时,李淳风又在做法,按照他的解释,需要做法九九八十一天,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化解这场兵灾。其实这是李淳风想着法儿骗钱,他认为杨侑去了汉中,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回来,所以这才放心大胆,将日期弄成了八十一天。 当杨侑赶到武侯祠的时候,李淳风正念念有词,手中桃木剑一阵乱舞,符箓在半空飞舞,又在半空中突然点着,冒着火焰,这一幕情景显得十分诡异。但杨侑知道,这不过是骗人的手法而已。 他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并不拆穿。独孤雁跪在太上老君塑像前,祷告着什么。片刻之后,李淳风收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道:“娘娘,贫道已经收功,可以起来了!” 独孤雁站了起来,她转过身子,正要说话,这时,她眼睛一亮,看到不远处的杨侑,顿时吃了一惊。她急忙走过去,中途差点摔倒,幸好杨侑及时扶住了她,将她楼在了怀里。 独孤雁脸色一红,心情激动的道:“夫君,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妾身去接你。” “回来有事。”杨侑笑着道,只有在独孤雁的面前,在这个单纯的女子面前,杨侑才不用费尽心思的思考,去尔虞我诈。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欺骗他的妻子。 他冷冷的看着李淳风,李淳风很是机灵,听到独孤雁的话,急忙走上来,施礼道:“贫道见过殿下!” “你知道孤?”杨侑道。 李淳风正色道:“殿下年少成名,英名远播,贫道,贫道那个早有耳闻。” “大胆,你既然知道孤,也知道这是孤的妻子,你竟然欺骗到孤的头上来了,莫非想试一试孤手中利剑是否锋利?!”杨侑寒声。 李淳风一愣,他涨红了脸,道:“殿下,贫道拼着损耗二十年的法力为殿下祈福,岂有异心?” 杨侑忽然笑了,他看着李淳风,道:“不是二十年寿命?” 第184章设计 听到杨侑的反问,李淳风瞪大了眼睛,这话他怎么知道了? 早些时候,他曾经叮嘱过独孤雁,说天机不可泄露,此事不宜声张,不然会对殿下的大业有着极为不好的影响,以独孤雁的个性、虔诚,必然不会乱说。 但是殿下是怎么知道的?李淳风顿时惊呆了,此时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他目光四处瞧着,发现已经被几名壮汉包围了,想要逃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是逃出了武侯祠,他能逃出巴蜀吗?要知道他面对的是大隋储君,可以派出无数的刺客来追杀自己。 李淳风额头冒出了大汗,他急中生智,道:“殿下,我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杨侑看着他,笑道:“听说你两根指头,可算千年?” 李淳风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强自镇定,道:“殿下,贫道是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说话时,心中却在暗想,以前的事情必然知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杨侑发现李淳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笑了一笑,道:“李道长此言孤倒不信。要不算一算,看一看所言非虚?” 李淳风此时只能搏一搏了,他点点头,道:“殿下,那就算一算,算一算。” “好,那就算一算!”杨侑手中握着独孤雁的小手,冷冷的便是一笑,道:“你算一算,你的命能到几时?” 这话一说出来,丘行恭、独孤千山等人上前,拔出了手中的横刀,将李淳风围在了中央,几名道士看到这一幕,吓得直哆嗦,上香的百姓也纷纷逃出,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这七八人。 李淳风脸色一白,知道殿下这是找麻烦来了。他“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独孤雁抓紧了杨侑的手,道:“夫君,他不是坏人,你就放过他吧。” 李淳风连连点头,道:“殿下,我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哪,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好人呐!” “不是好人,那岂不是该杀?”杨侑看着他,露出了笑意,心理素质比起什么柴绍,还是差了一大截啊。 “呃?”李淳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他急忙道:“殿下,我一时说错了话,该掌嘴!”说着,他打了自己几下,又装着一副可怜的样子,道:“其实我是想说,我是好人,是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孤心中自然有论断。”杨侑看着丘行恭,道:“带上他,小心别让人看见了。” “喏!”丘行恭回答,一把抓住李淳风走了出去。 杨侑看着妻子,握住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些道士,多是骗子,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只不过是想要骗取你的钱财罢了!” “孤虽然不缺钱,可是每一个铜板,都必须要有他的价值,而不是送给这些骗子。”杨侑笑道。 独孤雁也看见了李淳风被吓坏的模样,此时她也从李淳风的表现看出了李淳风在欺骗她,但她生性善良,心中依然犹豫着,道:“可是,为什么会在半空里将符箓点燃?” “不过是一些小把戏罢了!”杨侑说着,看着她一脸担心,又笑道:“我的命不是那么容易丢的,你就安心吧,我还想等你生上几个大胖小子呢!” 独孤雁羞红了脸,问道:“这次回来,要待几天?” “巴东郡那边还有事情,休息一天,明早就要出发,坐船去巴东!”杨侑说着。 “又要走,那你还说生几个、几个大胖小子?”独孤雁低着头。 “嘿嘿。”杨侑笑道,他拉着独孤雁的手跨出了武侯祠,轻声道:“今夜洗干净等我。” 与妻子吃过了晚饭,在书房里,杨侑召见了独孤武师。杨侑一边踱步,一边听着独孤武师的汇报。 袁天罡是成都人不假,但他一直以来,都在阆中锦屏山居住,直到半个月前,才回到成都。他回到成都之后,广为布施,在百姓之中,多有名声。而且其人还有一手好医术,治愈了不少病人,博得了百姓的爱戴。因此,这些日子,成都城里的百姓都奉袁天罡为神仙,称袁天师而不名。 所以,杨侑在路上看见的那种情景,显得并不奇怪。根据消息,萧瑀、窦璡等重臣也知道这个情况,而似乎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杨侑思考着,问道:“那么李淳风和袁天罡有什么关系吗?” 独孤武师摇摇头,道:“这倒没有。袁天罡出身名门,祖父和父亲都曾在前朝和本朝为官,出身于世家。而李淳风的父亲李播只是一个小吏,后来辞职回家,做了一名道士,前两年扶风郡,李播死于之中,自此,李淳风便一个人生活。两人身世不同,地点不同,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李淳风是上次南迁之中的百姓?”杨侑扑捉到了重点,问道。 “正是!”独孤武师显然进行了一番调查,他十分肯定地道:“在府衙中,臣找到李淳风的宗卷,里面记载着他的情况,确实是南迁而来的百姓。” 杨侑眯起了眼睛,问道:“李淳风家中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弟弟,年仅七岁,名叫李淳玉!”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思考了片刻之后,道:“你随孤来!” 嫣然住在竹林边,虽然每一日都被宫女伺候着,吃的也不算差,但嫣然却没有了自由,此时外面的很多情况她都不知道,和一个瞎子一样。天色渐渐黑了,大地蒙上了灰色,宫女点燃了蜡烛,微风下,烛光摇动,将影子拉长又压短。 这时,独孤雁来到了嫣然的住处,她一直以为,这是杨侑的另一个心上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而杨侑之所以不肯告诉她实情,是不想让她牵连进来,在杨侑看来,战争是男人的游戏,女人最好靠边,尤其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由于独孤雁不知道嫣然的真实身份,所以几乎每一天她都会来找嫣然聊天谈心。嫣然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然,杀死独孤雁的这种蠢事她不会去做,因为这于大局毫无关系,而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迎接她的只有死。 独孤雁进来之后,便亲切的拉着嫣然的手,对于这个比她还漂亮的女子,她是格外喜欢的,尤其是嫣然温柔、善解人意、巧舌如簧,都博得了独孤雁的好感。 嫣然比独孤雁还要大一岁,与杨侑一般大,她看见独孤雁一脸笑意,不由问道:“娘娘,有什么喜事?” 独孤雁羞红了脸,道:“他回来了!”说着,又低着头,道:“可惜只是一天,明天就要去巴东郡了!” 嫣然不觉一愣,问道:“去巴东郡做什么?” 独孤雁叹息一声,道:“好像是巴东郡有人造反,夫君要去平叛。” 嫣然皱起了眉头,心中沉思着:“平叛?是真的是平叛吗?还是去巴东郡召集人马,准备东出夷陵,攻打萧梁?” 独孤雁看见嫣然的皱起了眉头,还以为她为夫君担心,当即笑道:“嫣然姐姐,你就放心吧,夫君一定没事的!” 嫣然回过神来,脸上也堆起了笑意,道:“不错,一定没事的!” 李淳风被关在牢中,虽然他已经吃过了晚餐,而且还吃的不错,但在这里,却让他感到绝望。关在大牢中,还是皇家的大牢,他就算是传说中的九头鸟,有九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他心中不停的暗骂自己,当初没有那么贪财就好了。 光是第一次他就足足捞到了价值二十金的钱财,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了,可是,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他觉得能赚到一百金的时候,十之都会想着一百金,而不是捞了一笔就走。若是这样走了,他心中便会不甘,日后也会后悔。 可是此时的李淳风显然很是后悔了,他真想说一句:如果三清祖师爷能够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在捞了一笔之后,逃之夭夭,而不再淌这个浑水,惹怒了大隋储君,从而丢了小命。 可是,他一直信仰的三清祖师爷显然没有教会他撒豆成兵的能耐,让他弄出无数个天兵天将,将大牢打破,逃之夭夭。他正在叹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在昏暗的灯光中,李淳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杨侑走到了李淳风的跟前,他紧紧的抱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长的还算可爱,他伸出手,冲着李淳风,用着童音喊道:“哥哥,哥哥!” 李淳风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我欺骗了娘娘,罪该万死,可是我弟弟是无辜的,请你放过他,我宁愿一死。” “死?死不是便宜你了吗?”杨侑淡淡的说道。 李淳风一愣,连连磕头道:“殿下,但凭有吩咐,贫道万死不辞,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皱一下眉头。” 杨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吩咐狱卒打开了牢房,放下孩子,李淳玉立刻扑了进去,叫道:“哥哥,哥哥!” 李淳风搂着弟弟,忽然发现弟弟身上换了一身新衣,似乎也洗过了澡,身上有着香味,完全没有以前那副邋遢的模样,他看着杨侑,道:“殿下,这是何意?” 杨侑笑了:“只要你做好了一件事,孤保证你两兄弟一辈子衣食无忧,官运亨通!” 第185章春宵 天色终于黯淡了下来,杨侑沿着青石板走路,清脆的脚步声一声连着一声。 李淳风终于被杨侑的的诱惑所吸引,决定为杨侑办事,其实上他没有了任何的选择,他不同意,他和他的弟弟便只有死路一条。在这种情况光下,他只有选择了合作。 李淳风走了,他的弟弟留下了,杨侑将他安置在一间小屋子里,让两名宫女照顾着他。 办好了这一切,迈着轻快的步伐,杨侑又回到了书房,阅读着奏折,大事并不多,有的杨侑也都已经清楚了,只是略略看过,这时,一名宫女来了,到了杨侑面前,施礼请安,道:“殿下,娘娘问你还去哪里吗?” 杨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亥时中了,便道:“你回去告诉她,一炷香之后孤便过去。” 宫女正要走,杨侑又道:“准备一点吃的,孤有些饿了。也不必大费周章,点心就好了!”宫女答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看着小桂子,忽然问道:“杨梅那边,可有消息?” 小桂子回答:“殿下,听说李世民战败,长安城中惶恐不安,李渊为了防止百姓变乱,因此对长安城管控很严,将宵禁时间提到了申时末。” 杨侑沉吟着,道:“让所有人都不要联络她,她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决不能有失!” 小桂子回答着,点亮了灯笼,一手举着。杨侑轻轻叹息一声,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了。这让他想起了北岛的那首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我卑鄙吗?我高尚吗?杨侑摇摇头,苦笑一声,朝着妻子的房间走去。小桂子打着灯笼,在前面照亮,这时,小桂子又说道:“殿下,李密那边最近很不寻常。” “哦,是有什么大事吗?”杨侑问道。李密算不算杨侑的大患,这个问题很复杂很难说。在隋末群豪之中,李密是一个有着特殊魅力的人,他用他的才能为瓦岗的壮大做出了贡献。可是如果按照真正的历史进程,他是被王世充击败了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可是如今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吗? 杨侑不确定,很多事情他都不确定,正如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杨广已经被杀,他还在渴望着祖父能够重新振作,为他日后进军江淮打下基础,减轻副本的难度。 小桂子这时回答:“按照以往的情形,这个时候李密正要在紧锣密鼓攻打洛阳,可是如今他却不在金镛城,而是在荥阳。” 杨侑点点头,表示这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话也说回来,李密杀死了张须陀,打的洛阳的精兵四处逃窜,王世充屡屡败在他的手上,可是谁也想不到,有着足够兵力的王世充屡屡失败,最后只有两万人的王世充反而大败了李密。 这其中除了李密轻敌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杀了翟让,使得瓦岗明面上一片和谐,暗地里却有不少人想要弄死李密。此时李密不在金镛城而是在荥阳,这意味着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一边走一边想,杨侑已经到了独孤雁的寝宫,宫女一声惊呼,道:“殿下来了!” 宫女们纷纷请安,杨侑步入大厅,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杨侑微微皱眉,不是说点心就好吗?弄这么多菜,也吃不完。这时,独孤雁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柔声道:“夫君,你来了!” 杨侑走上前,道:“雁儿,以后别弄这么多菜了,如今大隋百废待兴,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独孤雁愣了一下,看着杨侑严肃的表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从没有见过杨侑这样,认真而又严肃。这时,杨侑拉住她的手,坐了下来,道:“雁儿,我并不是想要责怪你,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不好,所以急忙弄了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 “只是,这大半年以来,各项开支都很高,有些入不敷出,我也在考虑如何削减皇室的各项开支,只是还在考虑之中,还没有想好具体的措施。也就没有和你说。” 独孤雁低下了头,轻声道:“夫君,我错了。”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能让你过好日子,让你时常担心我。”杨侑说道,他拿起一块点心,递给独孤雁,又笑道:“你瞧你,还是那么瘦,要多吃一点,生的孩子才会白白胖胖的。” 独孤雁羞红了脸,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可是她毕竟才十六岁,还是一副女儿家的心态。两人吃了点点心,杨侑一挥手,宫女吹熄了蜡烛,杨侑伸出强壮的手臂,抱着妻子,朝着内室走去。 独孤雁缩在杨侑强壮的臂弯中,她将头靠在杨侑宽广的胸膛上,闻着男人特有的气息,想起一会在宽广的大床上,丈夫是那样的厉害,她就忍不住红了脸蛋。 杨侑进了内室,小桂子在门外将门给关上了,杨侑将妻子轻轻放在了床上,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独孤雁也回应着,两人互相亲吻着,逐渐气息越来越重了。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一对血气方刚的小两口,杨侑轻轻将妻子的衣裳解开,雪白的肌肤渐渐露了出来,晶莹剔透,杨侑移动嘴唇,吻着她的身体每一部分。 独孤雁的身体战栗着,杨侑抬起头,看着妻子,道:“你在害怕什么?” “不害怕!”独孤雁说着,她努力地控制了身体,不再颤抖。杨侑握紧了她的手,道:“不要怕。” “那你轻一些。” “好!” 杨侑轻轻的吻着她,很快将她脱了个干净,她的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将杨侑迷陷在其中了,他正要脱掉身上的衣服,这时独孤雁却低低的道:“吹蜡烛。” 杨侑看着她,满是笑意:“摸都摸过了,亲也亲过了,吹什么蜡烛。”话虽然是如此,可是他知道妻子脸皮比较薄,便走了过去,吹灭了蜡烛,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借着月色,杨侑摸了过去,他脱掉了最后的裘衣,然后摸上了床。 床上的人儿依旧战栗着,似乎有些害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杨侑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小丫头还是那么害羞啊,他伸出手去,捉住了妻子的手,伏下身子,亲吻着妻子。 妻子热烈的回应着,比杨侑还要热情,杨侑有些诧异,妻子一下子怎么如此热情?两人在床上拥吻着,翻滚了几个圈。 杨侑伸出手,握住了她胸前柔软的所在,轻轻的搓揉着,突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时月光下,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杨侑虽然没有看见寒光,但他反应很快,在摸到女子身躯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伸出手,夹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闷哼一声,手腕一转,再度刺向了杨侑。 杨侑此时感觉到此人并不是独孤雁,而是另一个莫名的女子,因为独孤雁一来不会开这种玩笑,二来也没有这般身手。他当即低喝一声,脚一蹬,登时蹬在了那人的身上。 就听一声娇呼,那人跌下了床,但她毫不放弃,站起身来,月光下,雪白的娇躯奔袭而来,她抬起了腿,朝着杨侑踢来。 杨侑低喝一声,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仍然一脚踢了过来,杨侑躲避着,那人连续又是几脚。这时,杨侑摸清楚了她的套路,转了一个圈,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腿,竟然光滑细腻,没有穿着衣服,就连裘衣都没有。那人低喝一声:“无耻之徒!还不放开!” 杨侑冷笑一声,死死的抓住了那人的腿,然后快速的朝着一旁推了过去,那人一条腿站不稳,个子比杨侑矮,站也站不稳,被杨侑推到了床上,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一次,杨侑听出了她的声音,他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 那人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奇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说着,皱皱眉,道:“还不放开我?” “放开你?”杨侑冷笑一声,他一只手捞起了一条腰带,将那人的手背在了身后,捆了起来,有将双腿被绑住了,这才站起身来,将蜡烛点燃了。 点燃蜡烛,视线为之一清,杨侑冷笑着走上前去,看着床上那人,几乎赤身的模样,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值得你这样做吗?” “只要能杀了你,一切都值得!”那人喘息着,想要挣扎却被牢牢捆住了,只能眼中带着恨意看着杨侑。 杨侑将蜡烛放下,他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她。这无疑是一个长的极为漂亮的女子,她的身材比独孤雁好了很多,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忘不掉的女子。 这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也因为她的才学,她的气质,在杨侑认识的女子中,独孤雁是可爱而天真的,窦红线则是英姿勃勃,让人一看见她就想起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 而这个女子,给杨侑的印象,则是如同蔡文姬一般的才女,又或是李清照一般的饱学之士。而此刻这个女子的表现,却让杨侑心中有了另一个评价,那就是在这个女子的心底,竟然有着极为倔强的一面。 然而,杨侑依然没有改变他的看法,战争让女人走开!他低下头,看着女子身上为数不多的衣缕,他忍不住笑了笑。 第186章吃了你 内室里,蜡烛熊熊燃烧着,照亮着屋子里所有的一切。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床上那个被捆绑起来的女子,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且四处寻找着妻子的身影。房间虽然宽敞,但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杨侑在床底下发现了妻子的身影,他将妻子抱出来,为妻子穿好了衣裳,放在一旁,又检查了下,发现妻子只是被打晕了。 此时杨侑对妻子没有了兴趣,而是看着床上的女子,他低下头,看着少女裸露出来的肌肤,晶莹剔透,在蜡烛下闪动着迷人的色彩。他轻轻抽动了鼻子,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伸出了手,摸着少女光滑细腻的肌肤。 “混蛋,你敢碰我,你这个无耻之徒,色魔!”少女涨红了脸。 杨侑笑了,他毫不客气地将少女抱在怀中,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轻轻的摸着她的秀发,秀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在香肩之上,是如此的迷人。 “嫣然,你可知道,你是成都城中多少男子的梦中情人?”杨侑轻笑,作为一个男子,杨侑不是不爱美女,而是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万万不可因为女人而丧失了理智。 对于嫣然,杨侑的情绪是复杂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杀掉这个美貌的女子,因为在杨侑看来,她是自己收服萧铣关键的一环。 他曾经考虑过明媒正娶,将嫣然娶过门,可是他发现,似乎有些不可能。这个女子,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法,进入了内室,将妻子给打晕了,想在床上谋杀自己。 杨侑伸出手,捏住了嫣然的脸蛋,这是一张瓜子脸,上面有着凤眼,有着直挺的琼鼻,有着薄薄的嘴唇。他吻了上去,卑鄙也好,无耻也好,今日,他就要得到这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妾,希望她从此以后,老老实实。 嫣然在反抗,但是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杨侑吻着她的嘴唇,薄薄的嘴唇在颤抖,她想不到这个男子竟然这样做了,难道说,她清白的身子就要给了这个男人吗? 杨侑品尝着芬芳,他慢慢加大的力量,深深的吻着她,从嘴到脸,再到眼,眼睑下,泪水涌了出来。杨侑吻着冰凉的泪水,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泪如泉涌的嫣然,叹了口气。 嫣然怒视着他,道:“你胆敢侮辱我,我一定会报仇的!” “那好,我就看看你怎么报仇!”本来心中有些犹豫的杨侑顿时笑道。他在刚才犹豫,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但他生性吃软不吃硬,嫣然的话激起了他的反感。 他又低下了头,吻着她的光洁的额头,在慢慢的吻下来,他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寻找着打结处,然后一用劲,撕下了嫣然身上的最后一块布,内中被撕下,嫣然完美无缺的身躯终于完完整整的呈现在杨侑的眼前。 胸前,那一对丰满可爱的小白兔在不停的颤抖着,是如此的诱人,等待着杨侑的爱抚,杨侑伸出手,将小白兔抓在手中,享受着那份柔软。嫣然粉白的脸蛋渐渐变得红润,她咬着牙,绝美的脸上带着倔强,一副不愿屈服的模样。 “你,你最好杀死我,不然,不然有一天我一定会报仇!”嫣然断断续续的说道。 杨侑的手掌抚摸着她那曲线分明的娇躯,没有吭声。在这个时候,他不想多说什么,他埋下头,将那一点嫣红含在了口中,吮吸着。慢慢地,嫣然的喘息声越发大了。 杨侑冷冷的笑着,他将捆绑着嫣然脚的腰带解开,露出了那最美的风景。 嫣然紧紧的夹着腿,此时她知道杨侑是来真的了,上一次他强吻自己,没有动真格,她后来认为杨侑是一个只爱独孤雁的男子,对于周公之礼也有着极为强大的控制力,可是这时到了这个地步,是要吃定她的节奏了。 杨侑又解开了她的双手,用力将她的柔荑握在了手中,这一次,他压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嫣然猛然皱起了眉头,她只觉得身体犹如被撕裂开了一般,她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杨侑又吻着她,他感受到了嫣然的颤抖,搂着她,轻轻地…… 良久,嫣然看着床上的那一抹红色,半响无语。 杨侑默默的看着她,道:“我说过,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可是你的手段是如此的卑鄙!”嫣然觉得身体还很疼。 杨侑笑了,他低声道:“前面你想杀我,利用女色来接近我,这难道不卑鄙?” “你为了萧铣的大业,不惜来到巴蜀,破坏我的好事。你利用女性的特质,开办妓院,打听着巴蜀所有的一切。你利用你女性的本能,便是光明正大,那么我利用你女性的特质,取得你的身体,又有什么卑鄙?” 杨侑淡淡的声音响起,刚才的激情让他有些疲惫。 嫣然咬着牙看着他,她感觉全身乏力,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对着杨侑怒目而视。 “嫣然,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能不能成就大业,而且萧梁国各种势力倾轧,凭你父亲优柔寡断的性格,他能够镇住那些大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巴蜀?你除了打探消息之外,便是不想嫁给董景珍的儿子。我有说错吗?” 杨侑说着,将怀中的美人儿搂紧了些,她那温暖而柔软的身体让禁欲月余的杨侑又蠢蠢欲动,嫣然依旧没有说话,此时她已经心乱如麻,她洁白的身子就这样被这个男子夺走了,她的心中不甘啊。 “嫣然,我曾经说过,只要你信任我,我一定能让你的父亲安度晚年。而你,将成为我的皇妃,杨、萧两家再结秦晋之好!” 看到嫣然默然不语,杨侑又亲着她,吻着她的泪水,泪水咸咸的。这时,嫣然看着杨侑,看着这个夺走了她清白身子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她又能怎么做呢? 杀了他?好像不是他的对手。嫁给他?可是我爱他吗?会幸福吗?嫣然的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忽然,她抓住了杨侑的手臂,放在了嘴边,狠狠地就是一口。杨侑没有反抗,贝齿咬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杨侑看着她,道:“怎么,消气了吗?如果没消气,还可以咬一口。”杨侑说着,递过了另一只手。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让嫣然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了,她愣愣的抓住杨侑的另一只手。 这个男子虽然夺走她的身子,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长的不错,至少比起董景珍的儿子董方琪帅气很多。更重要的一点,是杨侑说的没错,萧梁国可谓外忧内患,有着极为不稳定的一面。 她不愿父亲包办她的婚姻,可是没有想到在巴蜀,却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这教她如何是好? 这时,杨侑搂紧了她,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考虑考虑,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辜负你!” 看着嫣然不吭声,杨侑又埋下了头,这种事情已经做了一次,再做一次又有什么分别?嫣然心中惶然,喃喃自语:“你轻一些。” 清晨,阳光洒进了屋子里,杨侑醒来,他揉了揉头,感觉身心非常舒畅,他看着身边皱眉沉睡的嫣然,不由有些苦笑,昨夜,似乎有些荒唐啊! 这时,他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定睛看去,却是独孤雁羞红了脸,看着他和躺在床上玉体横陈的嫣然。 “夫君,你还好吧!”独孤雁笑着。 杨侑有些奇怪,他看着妻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雁嘻嘻一笑,道:“你把嫣然带进皇宫,却不娶她,这不是坏人名节吗?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这下,你该娶她了吧?” 杨侑隐隐猜到了一些,不由脸色一红,心想难道昨夜你一直醒着,是装睡?他迟疑着问道:“昨天你听见了什么?” 独孤雁气鼓鼓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晕过去了。” 杨侑顿时猜到了其中的关键,看来是独孤雁想要撮合嫣然和自己,于是将嫣然带了进来,可是想不到嫣然包藏祸心,暗中将独孤雁给打昏了,然后伺机杀掉自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嫣然设计半响,最后却便宜了自己。 想到此杨侑嘿嘿一笑,他一把捉过独孤雁,道:“好呀,你竟然和别人算计你夫君,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一口深深地吻了下去。 独孤雁略略挣扎,便不再动了,配合着杨侑,两人亲吻着。杨侑又与她胡闹了一番,已经是辰时初了,杨侑休息了一会,道:“吃饭去吧,有些饿了!” 昨夜折腾半天,一大早又与独孤雁做造人运动,体力也耗的七七八八了。他穿了衣裳,这时,看见嫣然的眼睫毛动了动,他忍不住嘿嘿一笑,拍了拍嫣然的臀部,道:“起床吃东西。” 嫣然见躲不过,只得睁开眼,粉白的脸上红了一大片,脖子也都红透了,昨夜太羞人了,他竟然来了两次,弄得她很疼。她摇摇头,道:“我不饿!” 杨侑忽然明白什么似得,他咳嗽一声,道:“那就在这吃。”说着,笑嘻嘻地为嫣然穿衣。嫣然虽然不愿,但她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身体,只得任由杨侑摆布。 杨侑趁机又占了便宜,气的嫣然大骂他好色之徒。穿好衣裳,见嫣然实在动不得,三人在床边吃了饭,说着事情。听到杨侑就要赶往巴东,独孤雁十分不舍,嫣然则是默不吭声。 一顿饭吃完,杨侑又准备了一下,准备出发。 第187章上兵伐谋 长江在巴蜀境内并不算宽,不过还容得下宽五丈的船只航行。此时正是响午时分。数十艘战舰沿着长江而下,水手们转动着风帆,让风帆顺着风向,劲风吹动风帆,鼓起一个大包,在风里和水流的作用下,战舰朝着东方疾行。 杨侑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午时的暖阳,他看着两岸的群山快速朝着后方退去,若有所思。 他已经派出了使者赶往江陵,虽然萧铣不一定会为女儿做出牺牲,葬送他的帝王梦想,但仍然值得杨侑试一试。杜如晦站在杨侑身边,道:“殿下,冉安昌父子将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杨侑已经想了很久,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想到杀死此人。此人的手上肯定沾满了汉民的鲜血,但杨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面对杜如晦的询问,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杜爱卿,你想不出来吗?” 杜如晦皱紧了眉头,道:“殿下,你果真要这么做?” “这是必须的,孤说过,凡是沾染了汉民鲜血的蛮兵,孤不会放过他。”杨侑淡淡的说着,眸子中闪现了一丝杀机,“冉安昌父子是一个例外,但日后,他必定会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 杜如晦叹息一声,目光顺着长江两岸飘向天空,是蛮族使得计划延缓,他知道,这一次殿下是动了怒火,蛮族恐怕毛都不会剩一根了。 一路无话,两日后,数十艘战舰在巴东郡郡治人复县靠岸,接到消息的李靖、高甑生、苏康前来迎接。杨侑下了战舰,众人拱拱手,齐声道:“殿下!” 杨侑道:“众卿免礼!”走上前,问着李靖,道:“李孝恭在那里?” 李靖一拱手,道:“殿下,他正被关押在军营之中。” “很好,带孤去见他!”杨侑冷笑着吩咐。 李孝恭被捆绑在俘虏营中,与他一起的还有冉安昌父子,只不过冉安昌父子的待遇比李孝恭好一些,没有被捆绑着,行动相对自由一些,但在大帐外,十二个时辰不停地有隋军看守巡逻,要想逃走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鸟,也插翅难飞。 李孝恭此时廋了一圈,可以说几乎是皮包骨了。李靖每次给他食物都只有一点点,让李孝恭吃不饱也饿不死,就这样好死不死的活着。此时李孝恭身上的伤口尚未愈合,伤口上全是脓,看起来格外吓人,他一直觉得伤口长了蛆,总是痒痒的。可是隋军并不给他治疗。 李孝恭轻轻地呻吟一声,他看着冉安昌,道:“你这个叛徒,到最后还不是被抓了起来?” 冉安昌呸了一声,道:“老子们本来在山间多么快活,要不是你四处游说,让那个老糊涂动了心,我们会下山?会造大隋的反?嘿嘿,如今失败了,你只是一条狗命,可是老子们整整搭上了整个部落,数万条人命!” “呸!”李孝恭怒目而视,看着冉安昌,眼中有着杀意:“当初你在云安县,杀了多少人?又糟蹋了多少个闺女?” “你没有吗?”冉安昌大怒,走上两步,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李孝恭,可是栅栏将他死死的挡住了,只能看着李孝恭,眼中喷着怒火。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在众人的拥簇下,一个少年走了出来,冉安昌看见李靖在少年面前如此的恭敬,心中顿时猜到了一些,他一拍儿子冉仁义,两人迅速跪在地上,道:“罪民见过殿下!” 杨侑满意地笑了,这个蛮族还不算笨,而只要他不笨,杨侑就有了机会。他淡淡的道:“起来吧!”又看着呻吟着的李孝恭,他冷冷地笑了。 “李孝恭,你认识我吗?”杨侑问道。 “哈哈,黄毛小儿,也敢与日月争辉,他日唐王一定会杀了你!只有唐王才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李孝恭大叫。 丘行恭变了脸色,侯君集更是一脚踢开了栅栏,他快步走了进去,道:“李孝恭,你想死吗?” “哈哈,哈哈!”李孝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在侯君集掌中无力的摇来晃去,道:“你认为他会放过我吗?!” 杨侑步入监牢,冷冷地看着他,道:“不错,孤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的罪孽太深!就算是死,也不足以平民愤!” “苏康,你在城中广贴告示,就说明日,勾结蛮兵屠杀汉民的李孝恭要游街示众,让百姓们准备好东西!” “什么东西?”侯君集裂开嘴问道。 “屎粪、石头,死老鼠都可以。”杨侑看着侯君集这个愣头。 “用来做什么?”侯君集依旧不耻下问。 “侯爱卿,你可以陪李孝恭一趟,就知道做什么了。”杨侑笑着看着他。 侯君集身子一抖,他猜出了杨侑的想法,忙挥挥手,道:“殿下,免了,免了!微臣受不起。” 苏康忍住笑,他第一次看见侯君集,看他那副有点傻乎乎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这时他应着,道:“是,殿下!” “你就是冉安昌?”这时,杨侑又将目光放在冉安昌的身上。 冉安昌急忙点头,道:“殿下,罪民受到此人迷惑,跟着族长做了对不起殿下之事,还望殿下恕罪啊!” 杨侑看着他默然不语,他将目光放在了冉仁义的身上,冉安昌以为殿下要杀儿子,急忙跪下,道:“殿下,犬子没有杀过一个汉民,还请殿下饶恕他吧!” 杨侑一挥袖子走了出去,李靖急忙跟上,道:“殿下,还请饶过他们父子。” 冉安昌有些绝望了,他想不到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他大声的吼着:“殿下,是我杀死了冉肇则,是我杀死了冉肇则啊!” 突然一串如同鸭子的笑声响起,却是李孝恭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让人一阵烦躁。 大帐外,杨侑看着李靖,突然笑了,道:“为何?” “殿下,臣以为驱使蛮兵攻打蛮兵,方为上策!”李靖急忙道,早些时候殿下说过这事,为何此时忘记了? “带冉安昌父子上来吧!”杨侑缓缓的朝着主帐走去。要想冉安昌卖力,就必须先让他失望,然后再赦免他,这就是大棒加萝卜的政策,古往今来,屡用不爽。 杨侑在大帐中刚坐下,冉安昌在丘行恭、侯君集的押解下,匆匆而来,到了杨侑面前,冉安昌“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活命之恩,罪民永不敢忘,罪民愿为殿下所驱使,为殿下效力!” 杨侑看着他,道:“你的族人还有多少人?” “总计三千,其中七百精壮!”冉安昌回答。 “很好!”杨侑站起身来,看着冉安昌,道:“孤给你七百人族人,你要想办法扫清巴东郡各地的蛮族,你可愿意?” 冉安昌怔了,他虽然知道殿下饶恕他,一定会有代价,但这个代价似乎太高了一些。 “只要你用心做事,孤不会亏待你,可以赐你汉籍,甚至给你良田、爵位,子孙永享!”杨侑淡淡的说道。 冉安昌想起了心爱的儿子,犹豫片刻,他跪在地上,拜了几拜:“愿为陛下效力!” 次日,人复县的街头上,人声鼎沸。 百姓们看着囚车里的独目缺耳怪人,都充满了愤怒。由于苏康的宣传,人复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才是这个怪人,此时的李孝恭身上全是污垢,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隐隐地还有红色。 一些胆小的孩童看见李孝恭吓人的模样,顿时被吓得哭了起来。然而,更多的在这一次变故中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他们愤怒地看着李孝恭。 “砸死他,这个屠夫!”一个汉子首先开口,他手中拿着两个臭鸡蛋,左右开弓,砸向李孝恭,极有准头,正中李孝恭额头。 “对,砸死他!”一个回娘亲探亲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妇女说着,她从身后拎出了一只桶,奋力泼了上去。“哗!”的一声,带着臭味的尿水泼在李孝恭身上。 “大家动手啊!这个是坏人!”一个小女孩脆生生地道,奋力扔出了手中的石块,但她力气不足,石块到了中途垂落在地上,气得她直翻白眼。 有了几名百姓带头,其他的百姓也纷纷动手。此时李孝恭已经麻木了,他知道自己早晚必死,索性不再去想。臭鸡蛋砸在他的脸上,黑黄一团,顺着额头、脸颊流下,他机械的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 这时,有人将牛粪抛了过来,砸在李孝恭脸上,他仍然毫不知觉的舔着。几名在他身边的百姓看见这种情形,忍不住恶心起来。 李孝恭的囚车沿着人复县的大街缓缓而行,百姓们或抛石块,或抛臭鸡蛋,或抛屎尿,一条街才走了五十步的模样,李孝恭就已经看不见他本来的模样了,囚车上堆满了许多散发着臭味的东西。沿着街道流淌了一地。 苏康带着衙役在远处走着,他们捂着鼻子,这股味道太难闻了。反正殿下有令,就算死了也不可惜,衙役们远远看着,生恐愤怒的百姓也将他们撕碎。幸好苏康事先做好了准备,用牛车拉着,不过饶是如此,那牛也吃了不少苦头。 李孝恭原本还动弹几下,在经历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经不再动弹了,想必是已经死了。 当夕阳西下,一天的游行也结束了,苏康吩咐着衙役。衙役们捂着鼻子,远远地将井水泼了过去,一直泼了数十桶水,这才勉强将李孝恭给洗干净。 一名衙役伸出手,在李孝恭耳边一探,道:“苏太守,罪犯已经死了!” 苏康叹息一声,道:“将他的头割下来,身子找个地方埋了!” 第188章山寨结盟 “哈哈,什么风将冉兄吹来了?”一个高大的汉子说着,他的脸上有如被刀削过一般,显得很是生硬。 这里是人复县以北五十里观面山中的一个大寨子,也是巴东郡除了九头山之外数一数二的大寨子。族长姓赵,名叫赵德,此人年约五旬,对于山寨里的人来说,算得上高寿了。 冉安昌比他大一岁,两人不仅相识,更有着亲密的关系。冉安昌的夫人是赵德的族妹,而赵德的妻子则是冉肇则的亲姐,这个关系很是复杂,两个寨子互相通婚,辈分都有些乱了。 不过相比突厥、契丹等族,巴蜀的蛮族还算正统一些,并没有父亲死了,儿子娶继母的习俗。 冉安昌哈哈大笑,道:“赵兄,小弟是有好事来找你了!” “哦?什么好事?”一听到有好事,赵德顿时来了精神,他嘿嘿一笑,道:“冉兄,前些日子听说你们攻打人复县,不知道拿下了没有?” “哈哈!拖赵兄洪福,已经拿下了人复县!”冉安昌脸上带着笑意,他一挥手,一名士兵走上前,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案几上。 “这是?”赵德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冉安昌笑道:“赵兄,苟富贵,勿相忘!”他哈哈一笑,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了五块金饼,每一块足足有十两重,金灿灿的光芒黄的赵德眼睛都花了。 赵德的眼中露出了贪婪之色,呼吸顿时急促了,他伸出手,拿起一块金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的确是黄金!他的瞳孔变大了,足足五十两,够山寨的村民用很久了。 光是一块金饼,便是二十户以上中等村民的家产,这笔黄金,实在有着巨大的诱惑。 冉安昌这时笑了,他看出赵德眼中的贪婪,他轻轻合上了盖子,道:“赵兄,这些黄金,都是小弟的一些心意。” “呵呵,这,这怎么好意思?”赵德说着,但手已经按在了盒子上,准备往怀中拉。 冉安昌松开了手,赵德将盒子抱在怀中,舔了舔嘴唇,道:“冉兄厚礼,我在此谢过了。” 冉安昌沉默不语,他喝了一口甘冽的山泉水,直到赵德十分焦急了,这才说道:“赵兄,这一次我们拿下人复县,取得了大量的金钱。你不知道,这是一笔大买卖啊!” “赵兄,我曾经在想,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在山中过着苦巴巴的日子,而那些汉民却占据了最好的土地,最好的地盘,不用与野兽猛禽搏斗,就能舒服过一生?” “就凭他们的祖先是黄帝,而我们的祖先是尤公(蚩尤)?当年尤公取葛水之金(铜),称雄中原,若不是有叛徒,我等怎会被炎黄部落所驱逐,逐渐南迁,最后只能藏在深山中?” “赵兄,你甘心吗?作为战神的后裔,你甘心吗?” 冉安昌早有准备,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犹如一颗石子,击打在赵德的心中。 “如今天下大乱,愚昧的汉人互相攻伐,此时,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机会了!赵兄,让我们一起携手,重现尤公的辉煌,重新占据本来属于我们的土地!” 冉安昌说着,他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看着赵德,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道:“赵兄,贵寨与我们九龙山,并称巴东郡两大寨,男丁超过万人,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巴东各寨一定闻风而来。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能占据巴东,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王国!” 冉安昌的话很有煽动性,赵德眼中闪动着光彩,他猛地站了起来,道:“好,就这么干!” 冉安昌再度取出了几块银饼,递给了赵德,道:“赵兄,这几块银饼,还请赵兄送给几位长老。只要长老们同意,大事就定了!” 赵德哈哈一笑,道:“冉兄想的果然周到!我这就敲响大钟,召集诸位长老,商议大事!” 冉安昌与三十多名蛮兵被安置在一处竹林,贴着虬髯胡须的李靖看着天色,此时距离敲响大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不知道几位长老商量的怎样了? 契苾业力倒是很安静地取下了背上的陌刀,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你倒是有闲心!”冉安昌说道。 契苾业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武器是战士的生命,岂能不好好保养。” 冉安昌不由点点头,对此很是赞同。这时,李靖道:“有人来了。” 契苾业力慢悠悠的擦拭着陌刀,并不理其他,冉安昌站起身来,瞧向了外面,就见赵德喜滋滋的过来,他一看到冉安昌就哈哈一笑,道:“恭喜冉兄,贺喜冉兄。冉兄,经过商议,众位长老决定同意你的意见!” 冉安昌眯起了眼睛,道:“赵兄果然英明。” 赵德低声道:“全是那些钱财,让几位长老心动。”随即又高声道:“冉兄,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出兵的事情!” 山风吹拂,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山寨中一片忙碌,村民正在宰杀牲畜。冉安昌带来了不少牛羊,足够山寨大吃一顿。除了吃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蛮兵起事不是小事,他们需要歃血而盟,互相滴血以示忠诚,这是古时传下来的的习俗,至今保存。 在一个高台上,冉安昌与赵德并肩而立,在两人的身边站着七八名长老,他们都是寨子中有权势之人,歃血之盟,也需要他们参加。 契苾业力站在冉安昌不远处,他口中叼着一根草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几名村名将六畜的头搬了上来,放在尤公画像之前,足有三丈高的尤公画像在风中漂浮,显得很是威武。看到六畜献上,赵德取过几炷香,点燃了,他分给冉安昌几支,道:“时辰到了。” 冉安昌默默点着头,赵德忽然拜在了地上,冉安昌也跪拜在地,身后的诸位长老也跪在地上,他们口中呼着尤公,双手张开,不停地磕头。 “伟大的尤公啊!你的子民需要你的庇护,伟大的战神啊,请将你的勇气、智慧赐予你的子民吧,你的子民必将追随着你的足迹,恢复九黎的光荣!” 赵德口中高呼着,随着他的声音,几名长老也跟着长呼。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德这才立直身子,站了起来,他一挥手,几名身高马大的汉子走了上来,怀中抱着酒坛。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刀,他将刀递给了赵德,赵德接过刀,用白布将手腕给扎紧了,然后用刀在手腕上一割,鲜血流进了酒坛子里。他将尖刀递给了冉安昌。 这是一个结盟仪式,冉安昌也必须割手腕,将血滴进酒坛子。众长老也要如此做,然后众人喝酒、发誓,才算结盟成功。以后若有人反叛不忠,必将受到尤公的惩罚。 冉安昌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将手腕扎紧了,也将手腕割了,将血滴入坛子,接着七八名长老一一滴血,将酒都给染红了。 一名壮汉在众人面前摆下了碗,另一名壮汉抱着坛子,将酒倒进了碗里。 赵德举起了酒碗,他看着半空中的尤公画像,郑重地道:“尤公,今日我等结盟起事,是为恢复尤公光荣,正当团结一致,若有人背叛,当如此箭!” 赵德说着,奋力折断了一根竹箭。 冉安昌也拿起一根竹箭,发着誓,然后将竹箭折断了,几名长老也依次做了。赵德脸上带着笑意,道:“冉兄,为了尤公,喝了这一碗!” “尤公万岁!”冉安昌说着,举起海碗,一口喝尽。 如此一来,结盟就算成功了,赵德拉起冉安昌的手,道:“冉兄,来,喝酒!” 此时饭食已经煮熟,在山风吹拂之下,散发着香味,寨民们欢天喜地地吃着酒食,孩童们在打闹着,宛如过节一般的高兴。 契苾业力跟随在冉安昌身边,此外还有七八名蛮兵,其实都是隋兵打扮,他们在等待着机会,然后给予这个村庄致命一击。赵德将冉安昌引到了主席上,他端起海碗,道:“冉兄,从此以后,你我兄弟,可要同心协力,为尤公而战啊!” 冉安昌也高举着手,道:“为尤公而战!”说着,一昂脖子,将碗中的酒水一口喝下。 “好酒量!”赵德一竖大拇指,他也将酒喝尽了,然后将海碗倒了过来,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递开来,随着山风飘荡。 山寨外五里,蛮兵们正在默默地啃着干粮,侯君集的身边是七八名隋兵,他们时不时抬起头,等待着消息。早在数个时辰前,他们就赶到了这里,为了避免被山寨中的认发现,他们便在此休息,恢复着体力,准备夜袭山寨。 侯君集带领的这支蛮兵,足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半是冉安昌的族人,余下的也大都是久居山中的蛮兵,擅长于山地作战,并不比寨子中的蛮兵要差。 侯君集有些焦急,他已经有些亟不可待了,这是一个大功劳,侯君集需要这份功劳来升职,上一次他想要向心爱的女子求亲,可是对方却瞧不上。 侯君集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让张家心动,即使他是殿下的心腹,但这种身份和地位的差别不是简单的一句心腹就能消除的。 不过,侯君集非常有信心,只要多立功劳,他日封侯拜爵,还有谁敢小看自己? 第189章破寨 夜幕降临,山风越发的大了,刮得树枝四处乱摆,呜呜直叫,有如一个北抛弃的怨妇。寨子里,欢声笑语,蛮族都在狂欢,男人都在举杯畅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女人脸上也都露出笑意,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男人。 孩童们抓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大嚼,腮帮子鼓鼓的,尽情的享受着美餐。 坐在主席的冉安昌目光闪烁着,在等待着机会。尽管在誓言大会上他发下了毒誓,但对于他来说,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他只有听从杨侑的命令,才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同时以换取汉籍、高官厚禄。 更何况汉民的富裕生活让冉安昌羡慕不已,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在山中过着苦巴巴的日子。此时他发现寨子里的男人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有泛着红色,走路都有些不稳了。他咳嗽一声,站起身来,高举海碗,道:“赵兄,诸位长老,这一次你我结盟,事关重大,在此,小弟先预祝大事功成,恢复尤公昔日的荣光!” 赵德也站起身来,道:“冉兄说的极是,来,诸位干了这杯酒,预祝成功!”诸位长老都站起身来,纷纷端起了海碗,嚷道:“干!”这个时候,冉安昌身后的一名蛮兵偷偷站起身来,慢慢向后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五里外,大部分的士兵正在小憩,等待着消息。侯君集斜靠在树上,不停地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一名士兵好奇的靠近了侯君集,笑道:“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读书!”侯君集没好气的说着,殿下对他期望很深,希望他成为大隋的吕蒙。侯君集问了一名教书先生,这才知道吕蒙是何许人也。表面上,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暗地里,他时常躲在蛮兵身后,跟随着教书先生一起学习,如今已经认识不少字了。 “读在那呢?”亲兵有些不怀好意低问道。 “滚,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拿你的头来当尿壶?”侯君集瞪起了眼睛。 “走就走,凶什么,就怕尿壶漏了,浇你一身!”士兵嘟囔着走开了。 “说什么呢?!”侯君集捏紧了拳头,这些小子,就是欠揍!侯君集看了看天上,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让人瘆得慌,侯君集口口念念有词,站起身来,探头向外看去。 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个蛮兵出现在侯君集跟前,蛮兵一抱拳,取出一个信物递给侯君集,道:“将军,山寨中人已经喝醉了。” 侯君集接过信物看了半响,抬起头露出笑容,道:“很好!叫兄弟们都起来,出发!” “起来了,起来了!”士兵们低声喊着,推搡着,睡着的士兵们醒来,倒出一点点水,稍微洗了一下脸,让大脑变得更清新一些。 “跟我来!”报信的蛮兵说着,在前面带路。隋军借着月色,朝着山寨前行,脚步声沙沙响着,侯君集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他早就渴望着一战,今日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在报信蛮兵的带领下,隋军在离山寨五十步外停下,蛮兵抬起头,看着山寨。山寨是用石块砌成,虽然不如城墙坚固,但在墙壁上插满了毛竹、木桩,而且因为地势的关系,并不容易攻打。 侯君集这时觉得殿下的想法是如此的神奇,原来不杀冉安昌就是有着这样的目的么?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样的吗?侯君集默默地想着。 隋军瞪大了眼睛,扑捉着所有的一切,他在等待着李靖的暗号。 城墙内,几名巡逻的士兵正在忿忿的骂骂咧咧,别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偏偏他们在这里喝东南风。这时,远处走来了几名士兵,化妆成蛮族的李靖带着几名心腹走了过来,他们抬着几个酒坛,还有几人挑着箱子。 “呵呵,兄弟们,辛苦了!”李靖走过来,哈哈一笑。一名隋兵将箱子放下,打开了盖子,顿时香味四溢。 另有一名士兵将酒坛子的封泥揭开,山风之下,巡逻的蛮兵顿时抽动着鼻子,脸上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呵呵,族长怜惜大家站岗辛苦,因此让我带来酒食,慰劳诸位。”李靖说着。 “那敢情好!”一个蛮兵早就忍受不住诱惑,走上前来。 一个蛮兵有些犹豫,他看着李靖,道:“我们这是在巡逻,万一有人杀上来怎么办?” “杀上来?”一个蛮兵嗤笑着,这个小子总是胆小,平素出去打猎都不敢,真是丢尽了山寨的脸面,这个时候,人复县都被冉安昌的那帮兄弟伙占据了,还有谁能够杀进山寨? “让开,你不吃我们吃!”有人将那人撞开,五名巡逻的士兵蹲下身子,围成一圈,准备享用美餐。那人愣了一下,也无奈的蹲下吃东西。 这时,李靖摇摇头,几名隋兵站在了蛮兵身后,猛地抽出了手中的横刀,朝着蛮兵的后颈就是一刀。霎时,六颗人头同时滚落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李靖快步朝着大门处走去,几名隋兵紧紧跟随,合力打开了大门。一名隋兵快步走出门外,四处看了一眼,学着猫头鹰叫了两声,很快,不远处也传来了回应声。 侯君集站起身来,一挥手,道:“走!” 数百隋军朝着大门处涌去,他们手中拿着横刀,杀入寨中,逢人就砍。 大厅内,一名隋兵走到契苾业力身边,契苾业力点点头,他轻轻摇摇头,冉安昌抬抬手,道:“诸位,我去去就来!”说着,他松了松裤带。几名长老哈哈大笑,道:“冉兄,你不行啊!” 冉安昌尴尬一笑,他慢慢退了下去,到了契苾业力身边。契苾业力眼中闪过寒光,他将背上包裹取了下来,迅速将陌刀拿在手中,只见他冷冷一笑,冲了上去,手中陌刀奋力斩下,赵德顿时被劈成了两半! 尸体分成了两半,酒宴之上,鲜血喷洒开来,浇在诸位长老头上,,长老们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到就在宴会之上,竟然有人一刀将族长披成了两半! 这时,几名隋军一声呐喊,冲上前来,顿时将几名长老剁翻在地。契苾业力又将一个长老斩成了两截。 一名长老从惊呆中反应回来,他指着冉安昌,道:“冉安昌,你这是在做什么?” “杀你,取功名!”冉安昌回答着,手中劈出一刀。 那名长老躲闪着,他厉声大骂:“冉安昌,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可是在尤公面前发过誓的,你屠杀同胞就不怕尤公来找你吗?!” “尤公?你不要提他,若不是当年他输给黄帝,我族怎会被屠杀大半,被迫南迁?他不是什么战神,而是我族的罪人,他是罪人!”冉安昌说道,手中横刀丝毫不慢,如跗骨之蛆,在长老四周盘旋。 “啊!”激战中,手无寸铁的长老被一刀砍中,他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冉安昌踏上一步,补上一刀,刺进他的胸膛。长老圆睁着双眼,身子一阵抽搐,片刻之后终于不再动弹。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隋军的喊杀声,冉安昌心中大喜,他走上两步,一抬手中的横刀,喝道:“赵德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降者不杀!”契苾业力也大声吼道,一名叫做王典的长老“噗通”一声跪下,道:“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 另一名长老大骂:“王典,你这个怕死之徒,玷污了尤公之名!” “冉安昌,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冉安昌,你一定不得好死!” “冉安昌,你屠杀同胞,你夜里睡得安稳吗?!” 冉安昌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一刀,将一人劈翻在地,然后又如猛虎一般扑上前去,先后将两人杀死,这才环顾着四周,道:“还有谁不服?” 山风带着血腥味,吹拂而来。王典身子抖了一抖,他爬上几步,抱着冉安昌的大腿,道:“冉大哥,不要杀我,我愿意投效冉大哥,为冉大哥做事!” 这时,李靖、侯君集带着隋军已经杀了过来,山寨的男丁虽然不少,但已经喝得醉醺醺,根本无力抵抗隋军的进攻,很快,整个寨子就被隋军完全掌控了。 “李将军,侯将军,卑职幸不辱命!”当大局已定时,冉安昌如此说道。 李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满面堆笑的冉安昌,道:“做得好,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冉安昌点点头,他知道他已经踏上了不归路,接下来只有为大隋卖命了。 侯君集的身上满是鲜血,他哈哈大笑,道:“杀的真是痛快!”在他手上,至少死了二十人。 李靖看着他身上挂满了耳朵,忍不住笑道:“侯将军果然骁勇。” 侯君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耳朵都是功劳,他每杀死一个人,都割下他们的左耳,作为军功。但一般将领很少计算这个,他们的胜利直接与军队的胜利挂钩,侯君集如此只能说他太贪心。 李靖见局势已经被稳定下来,让侯君集、契苾业力带着士兵将所有的蛮族关押起来,双手双脚都被困住了,这才派出了士兵,通知殿下。 第190章绝户之计 杨侑冷冷地看着王典,王典伏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他知道眼前这人才是最终掌握他生死之人,因此战战兢兢,不敢有所怠慢。 “殿下,罪民王典愿为殿下效力!”王典说着。 “如今你部曲有多少?”杨侑问道。 “足有三千人,其中将近七百千精壮男丁!”王典说着。 这个寨子,人数果然不少,这还只是王典一部。寨子里足有九部,这样算下来至少是两万多人,这让杨侑有些诧异,不过他随即释然,除了九龙山,这里便是巴东乃至于整个巴蜀最大的蛮寨,这个寨子占地足有三十多里,是群山之中的一处平原洼地,要养活这些人还是足够。 最大的蛮寨被一股拿下,对于杨侑来说是好事,那就意味着他有了足够的劳动力、兵源。 杨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冉安昌的脸上停住,道:“这一次你表现不错,孤打算给你一些奖赏,孤在成都有一处房产,就赐给你们父子吧。” 赐宅子是真,但更深一层的含义却是将冉仁义牢牢控制在手中。冉安昌却想不tou这层,他心中一喜,施礼道:“多谢殿下!” 杨侑这才看着李靖,又扫过冉安昌道:“你们先起来吧,孤说一说事情。尔等蛮兵,编制与大隋编制一样,不过要士兵数量要减半。”大隋的编制也就是传自于北朝的府兵制,每火有十人,设火长一名,五火为一队,也就是五十人,主官为队正,又称都督,是军队中最基层的军官。 两队为一旅,也就是一百人,长官为旅帅。其上为团,团下有两旅,也就是两百人,长官为校尉。其上便是府,称为鹰扬府,主帅为鹰扬郎将,另有鹰击郎将辅佐。每一个府下辖4—6个团,以地方富裕、人口多寡而又不同,一般在八百道一千二百人之间。 杨侑将蛮兵编制人数减半,是为了防止蛮兵人数过多,难以控制。就算是洗脑,也要一些时日,杨侑会在最开始就做出有效防范,而不是时候补救。 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可谓深思熟虑,他慢慢的说着,众人听着杨侑的话,都在思索着。 杨侑又道:“蛮兵的一切,都与汉军相似,不过俸禄只有十一(十分之一)。”这就是极大的压制蛮兵了,此时的杨侑就像一个后世某个年代人人咒骂的资本家,在最大程度上剥削蛮兵。 “你二人觉得如何?”杨侑突然问道。 冉安昌急忙道:“殿下,罪民愿意效力!” “孤也不是无礼之人。这样,按照隋军规矩,所有财物战利品需要上缴分配。但蛮兵可以例外,在攻伐中,蛮兵可以通过劫夺获得财物,而你们只需要上缴一半!而且俘虏,也需要上缴一半,并且孤有优先选择权!” “同时,你们杀蛮族十户,孤可以在平原之地赐给你们一户耕地,其中包含十亩耕地,五亩农桑。”这个数量还是比汉民少了很多。 “你们只要用心做事,孤必然不会亏待,只要有足够功劳,便可取得汉籍,成为汉民之后,待遇与汉民相同!” 王典听着,心中暗暗叫苦,这个规定,着实有些刻薄了,而且,这摆明了是要让蛮族互相厮杀,最后恐怕蛮族会消失在巴蜀各郡。杨侑看出王典心中犹豫,便冷笑道:“若不同意,孤就灭了你们全族!” 王典身子一抖,他瞧了一眼冉安昌,沉默不语。 这时冉安昌却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臣愿意竭尽全力。“ 杨侑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孤就拭目以待了!孤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整顿兵马,攻打巴东郡各地蛮寨!所有的军功只以蛮族计算,孤会设置监军司,随时掌控你们的行动!” 王典这时也想明白了,也躬身道:“殿下,罪民愿意效力!” “你们先退下去吧!”杨侑吩咐着。 李靖留在最后,有些磨磨蹭蹭,等到众人走出了房中,李靖走上两步,道:“殿下,此计虽然大妙,但我仍然觉得有些不妥。” “为何?”杨侑问道。 “殿下,蛮兵编制与大隋相同,虽然人数较少,但若军团多了,人数仍然不少,如果采用大隋军制,蛮族一旦学到其中精髓,恐怕日后尾大不掉。”李靖躬身说着。此时大隋虽然有蛮兵,但经过学习,脑子里多是汉学,而且将领多是汉将,因此才不担心。 而此刻的这支蛮兵,虽然有监军司,但这样的一个部门,很明显人数不多,如何能有效监控蛮兵?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李靖,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李爱卿能够想透这层,足以证明用心。”顿了一顿,笑道:“蛮族多杂居在山间,擅长在林间作战,汉军虽然英勇,但在山间作战却不如蛮兵。” “孤让冉安昌、王典带兵攻打巴东郡各个寨子,便是要他们互相残杀,以断孤的后顾之忧,他们为了博取功名,博取汉籍,自然会互相屠杀,蛮族必然锐减,最后所剩必定不多!”杨侑笑道。 “可是,就算剩下的蛮兵不多,恐怕也是蛮族之中最为精锐的战士,而且那些俘虏怎么办?”李靖仍然疑惑。 杨侑笑盈盈的看着他,道:“蛮兵剩下的精锐,就要学习汉学,同契苾业力等人。孤打算组建一支陌刀队,首领便是契苾业力。孤听说他表现不错!” “至于俘虏,自然不会白白浪费粮食,他们还有事情要做!”杨侑这时想起王守信的消息,经过一个多月的探查,他已经发现了一些铁矿脉,只是那里森林密布,高山环绕,人丁稀少,目前还不适合开采。 关键是人,汉民生活较为优越,一般不会去那荒凉之地,但俘虏就不一样了。杨侑可以尽量压榨他们,不用付工钱,只要给米吃变成。他们吃得少,做得多,非常符合杨侑的利益。看守也极为方便,只要派出数百士兵,便可将他们牢牢控制。 杨侑允许蛮兵可以自取钱财,又要俘虏,便是有着这个打算。 “而且,孤已经有着打算,蛮兵将领一旦达到某一高位,又或是任职超过五年,便将他撤回,按照他的功绩大小,给予官爵,赐土地,给俸禄,使之脱离军队,同时赏赐汉姓。让他记住他从此是汉人,而非蛮族!同时,孤打算定期考察汉学,若是能做出歌赋词曲,俸禄还可增加。如若不然,便会减免俸禄。” “至于军中的空缺,就提拔他人,如此一来,新陈代谢之下,便能避免有人掌权过重,酿成大祸!”这时,杨侑想起了历史上的安禄山、史思明,正是在同一位置上掌权日久,有了心腹,这才有了足够的根基造反,使得大唐由盛而衰,从此陷入藩镇割据的局面。 “他们为了取得高位,取得汉籍,自然会拼命屠杀同胞,冉安昌就是例子!当然,在此之前,孤会将他们的妻小控制在手中,以保证他们的忠心!” “一旦动手杀了同胞,从此之后便由不得他了,除了为了高位,便是他不杀绝其他蛮族,有一天他必然会被同袍杀死!” 杨侑缓缓地说着,李靖却是震惊,这是绝户之计啊!但李靖忽然想起,巴东郡的蛮族也就二十多万,一旦杀尽,又该如何办?是要继续养着,还是全部杀死?他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杨侑只是带着他走到了地图边上,指着更为广阔的南方,那里是大隋曾经的南宁总管府,也就是后世的云贵高原,盘踞着更多的蛮族,而且那一带群山环绕,更加不利于隋军的征伐。 这个时候,同是蛮族的冉安昌、王典等人就可以发挥他们的作用了,杨侑希望能够拿回南宁总管府,抵达当年诸葛孔明征伐的南中!在那里,杨侑将会继续以战养战的政策,让蛮兵拿下更为广阔的南方。在那里,有着更为重要的资源。 那就是煤,这个时候叫做石炭,在牂牁郡附近的东爨居住之地(夜郎国旧地),有一块号称江南煤海的地方,煤的贮备量南方之首!开采石炭依然是蛮族,在杨侑的心目中,东爨、西爨、乃至于昆明等民族,能够利用就尽量利用,决不能放弃任何的机会。 更深的一层是,杨侑一旦拿下夜郎旧地,便可以从珠江东下,抵达交趾郡,完成对萧梁的战略包围!这就是杨侑为何决意对蛮族动兵的理由之一。 “日后占领了南宁总管府,占领了更为遥远的南方,这些蛮兵便可以北上,用他们来对付突厥、高句丽!甚至是西域各族!就算是突厥人,高句丽人,也可依此办理!”杨侑淡淡的说着。 总之,便是不能给蛮族喘息之机,他们会不停征伐,不停攻城略地,为杨侑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数年一换,又避免了蛮族强大而背叛的可能。 李靖不断回味着,不由背脊一阵发凉,这便是用四方蛮族的生命去征伐,他们会不断的消耗,不断的折损,仅有的,即使血液是蛮族,他的思想他的文化却都已经是汉家了。 而巴东郡是杨侑的一个试金石,如果成功,就会推广开来,四方民族皆可如此。 李靖眼中闪动着神采,他已经明白了杨侑的意思,绝户之计,这果然是绝户之计。 第191章暗线 长安城,李渊连日以来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薛举竟然病死了!这个消息让李渊格外振奋,他看到了希望,连上天都在帮他李渊!他只觉得走路也有轻快了许多。 而另一边,经过连日的奔波,太原精兵三万已经抵达了长安,加上关陇贵族的家族之兵,李渊又有了五万多的可战之士,连日来,武士镬、裴寂等人连日忙碌,调集人马,准备趁着这个机会与薛仁果决战。 书房内,李建成看着李世民,道:“二弟,这一次领兵是长安最后的精兵,爹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哪!” 李世民这些日子也闷在家中,苦读兵书,终于有所收获。听到大哥的声音,他抬起头,道:“大哥,你觉得这一次,该怎么办?” “依然是固守!薛举刚刚病死,薛仁果有残暴不仁,他手下的将领一定有不少人不服他,只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必然能够击败薛仁果!” 李建成的话让李世民如醍醐灌顶,他点点头,道:“大哥,我明白了,我会等到薛仁果军中哗变,再分化争取,必能破西秦军,剑指陇山!” 李建成抚须而笑,这时李渊走了进来,看到长子和次子聊得亲热,也是颇感欣慰,他一直对次子射杀李智云之事耿耿于怀,总是觉得次子那一天说不定会杀长子,会杀自己。此时看着两人和谐的笑容,终于放下了心来。 李渊进入屋子,坐了下来,看着长子,又看看次子,咳嗽一声,道:“我已经准备了五万精锐,就由世民带兵,这一次,还是将地点选在浅水原。” “只要扼守住了这里,西秦军的大军难以南下。西秦军目前处于混乱之中,这一点从薛仁果迟迟没有南下就能看出端倪!” “世民,爹要你在两日之内赶到浅水原驻扎,同时屯兵高墌,互为掎角之势,西秦军善于截人粮道,你要注意保卫粮道顺畅,只要坚守高墌城,西秦军必然粮尽而退,到时候再以轻骑追杀,必定有所斩获。” 李建成微笑着沉默不语,他看着二弟,一母同胞,他自然希望年轻的二弟迅速的成长起来,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父子同心,一起打下江山,让陇西李氏之名,世人皆知。 李世民点点头,道:“爹,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击败西秦军,扬我军威!” 李渊拍拍次子肩头,道:“世民,好好干!以后你和大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好好帮爹,建立一个恒古未有的大帝国!” 李建成、李世民眼睛都亮了。 李世民退下了下去之后,李渊负手瞧着次子的背影,道:“建成,那件事情办得怎样了?” “爹,汉中的隋军已经撤了回去,听说巴东郡内乱,想必是说服了蛮族。”李建成说道。 李渊眯起了眼睛,只要拖住了隋军的行动,让他顺利地击退西秦军,那就是巨大的胜利。这时,柴绍在门外说道:“岳丈!”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尖了。 “进来吧!”李渊心情高兴,于是说着。 柴绍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李建成有些奇怪地问道:“嗣昌,你这是做什么?” 柴绍摇摇头,道:“刚才我过来,一名宦官手中捧着的,说是有人送给唐王的,我就要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说着,柴绍将盒子放在案几上。 李渊端详起来,盒子四四方方,有一尺长短,是木制,外面用红色的油漆给涂了,还雕着一群狼,栩栩如生。盒子上下有没有表明是谁送的。让众人有些奇怪。 李建成走到盒子边上,道:“爹,我来看看!”说着搬动盒子,还有些沉重。 李渊退到一旁,注视着案几上的盒子。 盒子只是平常的盒子,李建成很容易就将盖子给打开了,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块红布,将一个东西给结结实实的包裹了起来,李建成有些诧异,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红布袋取出来,放在了案几上。 这东西圆圆的,手感很是怪异,李建成越发奇怪了,他伸出手,将布袋口子给拆开,让下一拉,顿时就愣住了。 这赫然是一颗人头,眼睛瞎了一只,耳朵缺了一个,头发散乱,显得无比狰狞。头颅用石灰涂满了,防止肌肉腐烂。 “李孝恭?!”李建成和柴绍惊讶地说出声来。 李渊的脸色变的铁青起来,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颗头颅,握紧了拳头,道:“孝恭,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江都。 司马德戡一家酒楼上的包厢内喝酒,在他一旁的是沈光。司马德戡轻叹一声,道:“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光脸上露出了微笑,道:“温国公,你贵为礼部尚书,光禄大夫,正是宇文大丞相面前的红人,怎会过不下日子?” 司马德戡苦笑着摇摇头,避而不答:“沈将军,如今我却是后悔了。” “后悔?”沈光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净,此时他恨不得一刀砍死此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他必须要隐忍,才能不负陛下所托。 司马德戡叹息一声,显得很是后悔的模样,道:“沈将军,我之所以后悔,是因为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沈光默然不语,司马德戡又说道:“沈将军,陛下待我不薄,我却做出这等事情,是在是愧对陛下!” 沈光目光闪过一丝感动之色,道:“温国公想要怎么做呢?” “我想诛杀宇文化及,还请沈将军助我!”司马德戡毫不掩饰地说道。 沈光变了脸色,他正要说话,赵行枢带着几名心腹走了上来,他们手中提着横刀,将沈光围在了中心。“沈将军,你屡受恩国,难道不想为陛下报仇吗?”赵行枢说着。 沈光心中暗骂一声,他脑子急速转动着,思考着如何破除这个局面,但司马德戡早有准备,他赤手空拳,如果硬拼,恐怕走不出这间屋子。 司马德戡冷冷地看着他,甩出了一张纸,道:“沈将军,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与我共同举事,我便饶了你!” 沈光犹豫片刻,他接过毛笔,在纸上画了押,笑道:“温国公多虑了,适才我以为你是宇文狗贼派来试探我的!” 司马德戡哈哈一笑,道:“沈将军多虑了。我等为国除贼,是报陛下大恩!”说着,带着赵行枢等人大摇大摆走了下去。沈光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闪现一丝杀机。 他没有走,慢慢坐了下来,细细品了一口酒,司马德戡究竟是来试探还是真的想要杀死宇文化及?如果是试探,他必须要及时将这个消息告诉麦孟才、钱杰等人,同时,准备“恶人先告状”,将此事捅到宇文化及那里,告诉他自己签字只是为了稳住司马德戡而已。 如果是真的呢?沈光有些犹豫了,他恨不得杀死宇文化及,杀死这个兵变的罪魁祸首,但如果杀死了宇文化及之后呢?又该怎么办?大隋皇室已经所剩无几,重臣也被斩杀不少。他沈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断不足以领导这支军队,若是他控制不了这支军队,再次发生哗变又该怎么办? 沈光沉思着,突然,嗖地一声,一个飞镖扎在了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沈光愕然抬头,刚才他在沉思,以至于放松了警惕,他猛地拉开了包厢的门,就见一双脚匆匆离去,他抢出两步,却只听见最后一声,人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沈光踱回屋子,走到柱子前,伸出手,拔下了飞镖。飞镖很锋利,上面有着一张纸,沈光取下了纸,打开一阅,顿时皱紧了眉头。 原来如此!沈光看着信息,他将纸条撕碎,放入酒杯中,浸湿了,揉成了一团,这才走出了屋子。他先是回到了大营,找到了钱杰、麦孟才两人,将司马德戡的事情说了。 麦孟才有些激动,道:“沈大哥,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他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钱杰较为冷静,道:“这件事恐怕不止那么简单,还要从长计议。” 沈光笑了笑,道:“不错。就在他们走了之后,有一个神秘人送来了一张纸条,告诉我司马德戡是真的想要造反。” “这事情竟然是真的?”钱杰也有些激动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砍死宇文化及。 “是真的,虽然我无法确定此人是谁,但在书信下方,有一个大印!”沈光低声补充,“那是代王殿下的大印!” 麦孟才、钱杰都愣了,旋即露出喜色:“代王殿下到了此地?”自从杨广被宇文化及杀死之后,几人就将大隋的希望寄托在皇太孙的身上,一时之间,两人都心中高兴。 沈光摇头,道:“怎么可能。”巴蜀与江都,一个在长江头,一个在长江尾,中间隔着萧铣、林士宏、张善安、杜伏威等几个势力,怎么可能到了此地。 “不过,殿下虽然没有在此地,但说明了一点,殿下在江都城中安插有暗线,我等不可急躁,只要等到良机,必然能够为陛下报仇!”沈光说道。 “那该怎么办?”麦孟才问道。 “我决定告发司马德戡,让宇文化及取了他的性命,博取宇文化及的好感!日后才能顺利配合殿下!”沈光说道。 麦孟才、钱杰相视一眼,道:“善!” 第192章攻伐 “杀!”一个蛮兵手中高举着横刀,一刀劈下,将一个意图顽抗的年轻男子砍成了两半。 “杀,杀光他们!”无数蛮兵喊着,在山寨中追逐着同胞,其实这也不算同胞,在山间居住的他们,虽然都是尤公的后人,都居住在深山之中,但风俗、语言、服饰等等都有着差别。 而且这些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的空间,互相之间争夺土地,争夺女人,互相征伐多年,早就存在着深深的矛盾。此时,因为杨侑的驱蛮之策,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他们的利益。知道杨侑的命令之后,蛮族们行动起来,这个寨子攻打那个寨子,那个寨子偷袭另一个寨子,一时之间,巴东郡各地的蛮族寨子不得安宁。 这已经是王典攻破的第五个寨子了,在数日之内,他带着族内的蛮兵,四处出击。由于他本身就是山里人,比隋军更为熟悉山民的特点,在监军司汉民的指挥下,蛮兵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没有谁更比王典熟悉四周寨子的情形,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蛮族山寨中,将反抗的青壮年男丁和老人杀死,只留下那些懦弱但强壮的男人,还有女人和小孩。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就是财富,有了女人,种族才能继续繁衍下去。 短短的几天,王典部就缴获了五万石粮食,男丁两千余人,女子更多,足有三千多人,女子都是年轻的女人,非常适合生养。 王典穿着羊皮靴,披着甲胄,目光阴冷而热烈,他已经在杨侑那里得到了好处,杨侑的赏赐让王典非常高兴,一座成都的田宅,让王典感觉到他即将融入汉民,成为令人羡慕的汉人,得到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的财富。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已经不在乎这些山寨中的村民是不是尤公之后,他拿整个蛮族的兴衰换取了个人的前途,这对于他来说是值得的,但对于整个蛮族来说,却是不幸的。 这就是杨侑的绝户之计。 “快,将女人都押过去!”当占领了整个寨子之后,王典大声的说道。 “嘿嘿,族长,我刚捉到一个绝美的女子……”一个蛮兵讨好地说着。 “混蛋,叫我旅帅!”王典喝道,他瞧着不远处正在挣扎地女子,不由流出了口水。这个女子的确漂亮,除了皮肤稍黑,脸蛋身材几乎无可挑剔,尤其是胸前鼓囊囊的,让人不由垂涎三尺。 王典虽然有着色心,但他知道前途更为重要,一挥手,道:“将年轻漂亮的女子挑选出来,最好是处女,都给殿下送去!” 那蛮兵点头哈腰应着,退了下去。 王典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粮食、金银,成群的牛羊,心中乐开了怀。就算上缴给殿下一半,这笔财富也足以让他后半生生活无忧,而且可以惠泽子孙。 蛮兵们正在将粮食、金银装入箱子,放上马车,运回大营。牧羊人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将肥硕的羊儿赶回驻地。今夜会有部分成为嘴中的美食。 一部分士兵将被杀死的蛮族首级砍下,放入袋子中装起来,由于蛮族与汉民的发簪不同,并且大部分的蛮族都会在下巴又或是耳朵上穿孔,与汉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不同,因此很容易分辨出汉民和蛮族,不怕这些人胡乱屠杀汉民。 而且有着监军司存在,更加杜绝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当士兵们将山寨搬空,连一根毛都不剩下之后,王典冷冷一挥手:“放火!” 蛮兵们应着,搬出油桶,洒在了寨子里,打着火石,火势冲天而起,映红了天际,曾经人声鼎沸的村子成为了废墟,日后将变得无比荒凉,尸首、树木等物北北焚烧成灰,数年后,这里将被树林所占据,成为鸟兽的乐园。 同一时间,冉安昌也在别地做着一样的事情,巴东郡最大的两个蛮寨,成为杨侑的打手之后,几乎所向披靡,他们有着杨侑提供的坚固战甲、锋利长矛,横扫整个巴东郡。 整个巴东郡一片腥风血雨,蛮族几乎被横扫一空,只有极少部分朝着更深更高的山中逃去,就算是多年后,他们也无力成为杨侑的威胁了。 人复县,杨侑临时寝宫。 杨侑看着手中奏报,心中大悦,他将奏报递给杜如晦,道:“如此,局势大定矣!” 杜如晦看着奏报,道:“殿下,这果然是妙计。” “这一次,至少能得到数万蛮族青壮男子,孤已经打算在越巂郡开采铁矿,这些蛮族都是苦力,只要给一点饭吃,让他们使劲干活,就有着极大的回报了。”杨侑露出了笑意,这个计策他苦思了许久,灵感从后世“师夷长技以制夷”而来,他这便是以蛮攻蛮,大隋付出不多,收获却不小。 蛮族之中最后被封爵拜候者,也是少数,杨侑就算赏赐土地,钱财,但与从蛮族征伐中得到的收获相比,远远不够。可谓羊毛出在羊身上,杨侑是占了极大的便宜。 “殿下何以认为在越巂郡有着铁矿?”杜如晦忍不住问道,这个疑问盘旋在他脑海中多时了。 杨侑只能一笑,道:“前些日子,孤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仙人告诉孤,如果要解决铁矿不足的问题,只能向南,孤想大隋最南方便是越巂郡了,只能将目光放在了那里。至于东爨、西爨、昆明三族,此时不宜和他们开战,孤不打算越界。”杨侑缓缓说道。以昔年大隋国力之强,文帝都不得不放弃南宁总管府,只能说此地已经牵制了大量隋兵。 而且因为这一带便是后世的云贵高原,地势险要,多山,攻打不易,在文帝看来得不偿失,因此只能是放弃了。但杨侑却有了以蛮攻蛮的办法,以战养战,并不损耗大隋兵力、民力,而且他知道这一带有着极为丰富的资源,岂会放过。 杜如晦知道殿下又太多的秘密,对殿下的神仙之言,他只能一笑而过,转而说道:“殿下,还攻打关中吗?” 这也正是杨侑思考的问题,他不知道如今历史做如何走向,薛举会不会死?如果是这样,恐怕薛仁果这个愣头青挡不住李渊的攻击。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小桂子匆匆而来,道:“殿下,关中急报!” 杨侑精神一振,道:“进来!” 小桂子进来,递上书信,杨侑挑了火漆,定睛一看,不觉皱起了眉头。薛举果然死了!他果然死了!虽然历史的时间发生了变化,但薛举还是死了。 杨侑已经预见了薛仁果的结局,那就是会被李家父子斩杀在长安闹市口,成为李世民向上攀爬的一颗棋子。 这个时候,杨侑将会如何做呢?他眯起了眼睛。 成都。 三清观。 袁天罡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其实他却竖起了耳朵,听着四周百姓的话。 “法力无边的三清老祖啊,请你保佑夫君发大财。”一个年轻女子说着,袁天罡翻了翻白眼,心想你拎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酱油瓶,来这里求什么大财?这酱油打的太潇洒。 “三清神仙,请你保佑奴家有子,届时奴家一定带着五畜前来拜祭。”有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说道。 “有一个打酱油的。”袁天罡翻了翻白眼。 这时,一个弟子匆匆而来,嚷道:“师傅,有喜事,有喜事!” 袁天罡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家一向讲究修生养性,这弟子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袁天罡低声问道。 那弟子忽然想起,他低声道:“师傅,有大买卖来了!” “什么大买卖?”袁天罡有些疑惑不解。 “师傅,有人来拜师,是个有钱人!”那弟子说着,眼中闪动着贪婪的神色。 “哦?”袁天罡激动的站起身来,有了大户的加入,他就能够得到更多的粮食、金钱,也就意味着他将要打入成都城中的上层,获得更多机会。 “师傅,那人还是关中人!”弟子又低声。 袁天罡的眼中闪动着神采:“是关中人?” “是,他叫李淳风,父亲叫李播,是隋朝的一个小吏,扶风人。前些日子他成功忽悠了皇太妃,得了不少钱。听到师傅盛名,因此来拜师!”那弟子说着。 袁天罡想了一想,道:“你先带他进来吧!” 李淳风一身道士打扮,进来之后,他看着袁天罡,跪在了地上,道:“弟子李淳风见过仙人!” 袁天罡急忙扶起李淳风,道:“哎呀,这岂不是折杀了贫道!” 李淳风笑道:“仙人威名远播,弟子早在关中之时,就久仰大名,只是无缘能见。如今听到仙人在成都修建三清观,广为布施,弘扬鸿钧老祖,正是我道家之大幸啊!” “不敢不敢!”袁天罡皮笑肉不笑,连连摆手,道:“听说李道长得到皇太妃宠信,足见手段高超。” 李淳风苦笑一声,道:“仙人,弟子那些斗不过是微末小计,不登大雅之堂,只是得到皇太妃的信任。可是仙人却不同,方圆百里可是人人称赞啊,弟子知道本领低微,愿意拜仙人为师,从此侍奉仙人左右!” 袁天罡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李淳风看在眼中,他从袖子里甩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金饼,放在手中,递给了袁天罡:“弟子来的匆忙,只有这点东西孝敬仙人。如果仙人收弟子为徒,弟子所有钱财全部都归仙人所有。” 袁天罡心中暗笑一声,什么钱财在皇太妃面前都不值一提,但他脸上不露声色,他伸出两根指头,将金饼放入袖中,道:“既然你诚心求学,那么贫道就收你为徒!” 第193章登基称帝〔上〕 黄昏时分。 人复县宽大的院子里,十几名宦官、士兵正在忙碌着,杨侑站在一旁,眼中有着泪水。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但杨侑接到皇祖父杨广被狗贼宇文化及杀死的时候,心中还是充满了伤感。杨广即使对不起天下百姓,但至少他对得起士人,对得起他的子孙。 虽然如今的杨侑已经不是那个杨侑,但在他的身体里,依然流淌着杨广的血脉,依然有着这具身躯残留的情感。正是这种情绪,让杨侑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双拳紧握,心中有着怒火。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其中有着杨侑的原因,正是他屠杀了元氏、宇文氏,使得宇文化及恼羞成怒,动了反叛的心思。 历史上,这一世,虽然起因有着些微不同,但杨广还是死了,留下了一个满目苍夷的大隋,留下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大隋,留下了一个割据势力多如牛毛的大隋。 而作为大隋的储君,光复大隋的任务,就到了杨侑稚嫩的肩上。大隋的江山,他必定一肩挑之。 李靖、杜如晦等人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看到杨侑如木雕一般站立,众人相视一眼,李靖走上前,道:“殿下!” 杨侑目光扫过众人,擦了擦脸上泪水,道:“你们也知道了。” 李靖拱拱手,道:“臣等得到消息便赶来了!” 杨侑冷笑一声,道:“宇文化及那厮,孤一定杀了他,用他的鲜血祭奠杨氏一门!” 这时,宦官、士兵们搭建好了灵台,一直跟随着杨侑的宦官王琦扑倒在地上,哀声痛哭:“陛下,你对臣恩重如山,如今你驾鹤西去,与臣阴阳两隔,臣恨不得随你而去。”说着,连连用头去撞地上,额头上已经满是鲜血,他仍然用额头撞着地上,毫不畏惧。 一名小宦官劝着他,王琦仍然在大哭,他忽然转过头,扑倒杨侑面前,道:“殿下,你一定要为陛下报仇啊!” 杨侑亲手扶起他,高声道:“陛下惨死,宇文化及这个狗贼作恶多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正当人人诛之。孤在此发誓,拿下宇文化及,用他的人头祭奠皇祖父!” 侯君集猛地跪下,道:“殿下,臣愿为先锋,取宇文化及狗命!” 李靖却摇摇头,道:“殿下,如今之计,先要登基称帝,以正隋室之名,让天下人都知道,大隋还有皇帝!同时,派出使者四方昭告,团结天下忠于大隋的义士。” 杜如晦也点头,道:“殿下,李将军说的极是。如今先要回转成都,登基称帝!” 丘行恭、高甑生等人也纷纷跪下,道:“臣等愿奉殿下为君,领导臣等,兴复大隋!” 这就是首从之功,除了公义,也有私心,一旦殿下登基为帝,这群人都会加官进爵。杨侑眼中含着热泪,他知道李靖讲的有道理,皇祖父就是大隋的一根旗帜,有了这根旗帜,那些忠于大隋的将士会更加用命,就如历史上的许绍、李袭志、丘行恭之父丘和,他们在知道杨广死了之后,继续选择投靠洛阳朝廷,效忠于皇泰帝杨侗,等到王世充篡夺了洛阳江山,他们投效李渊这个同为关陇贵族之人。 所以,在皇祖父这根旗帜倒下之后,他杨侑就要挺身而出,当这个旗帜!告诉这些人,大隋依旧还在!他们的信仰依然没有丢失! 想到此,杨侑点点头,道:“孤这就赶回成都,守孝七日之后,登基称帝!” 七日的时间其实很匆忙,但此时不同往日,能简就简,更何况有孝在身。 李靖、杜如晦应着,杨侑看着苏康、侯君集,道:“此间你二人主持大局,苏爱卿为文,侯爱卿为武,可要互相协助,稳住巴东郡!” “另外,侯爱卿,孤封你为平蛮将军,可以便宜从事,许你先斩后奏之权!”说着,杨侑伸出手拍了拍侯君集,目光中有深意。 这时,宦官、士兵摆好了灵台,杨侑领着群臣跪在地上,对着东方行跪拜之礼,请求杨广在天之灵,保卫大隋江山,众人拜了又拜,哭泣不已。 入夜时分,已经是二更,侯君集走出房门,朝着杨侑寝宫走去,早有小桂子在外迎接,“侯将军,咱家等候多时了。” 对于殿下跟前的红人,侯君集不敢怠慢,他拱拱手,道:“辛苦了!” “随我来!”小桂子说道,在前面带路,引着侯君集步入内室。杨侑正在案几前奋笔疾书,看见侯君集进来,他微微颔首,道:“稍等。” 侯君集再一旁等待着,杨侑有写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将书信递给小桂子,道:“这封信,递给黄云,叫他按信中所言计划行事。” 小桂子应着,走了下去。 杨侑踱步,他看着侯君集,叹息一声,问道:“你还记得孤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是在皇宫中,那是臣不过一名伍长。得蒙殿下恩德,臣才有今日!”侯君集说道,他的心中对杨侑充满了感激,以他的身份,很难获得他人的赏识。 杨侑点着头,道:“不错,那时候,孤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平凡人。所以孤才大力提拔你。” “你能领会孤的意思,来找孤,总算孤没有看错人。”杨侑说道,他坐了下来,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侯君集。 侯君集接过小册子,看着看着,不由就是一愣,道:“殿下,这是?” 杨侑道:“孤打算对萧梁用兵。这个日期应该是来年春夏之际,在此之前,孤要在巴东郡打造战舰,训练水军。你是孤的心腹,这个重任就交给你。” “你记得,按照册子上的记载,打造精铁,然后试造出铁甲战舰。孤要你不惜一切代价,若是铁不够了,你就来找孤!”随着越巂郡的情况明朗,王守信已经在长江拐弯处发现了铁矿,只要巴东郡事情一了,有了蛮族俘虏,越巂郡的铁矿必然会正常运转,这个时间,大致在年底。 而造一艘船,需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算上加上精铁,打造一艘铁甲战舰,试验,也大约在十一月的时间,最晚在年底。人工不用担心,依旧是蛮族。 试验成功之时,便是越巂郡铁矿正常运转之时,那时候,大量铁矿源源不断生产出来,便可用来打造铁甲战舰,有了战舰战舰,大隋必定能够一鼓作气,拿下长江以南。 “这套工艺,务必要保密,所用的工匠,一定要是心腹,并且严密控制,每人只负责一段工序,保证工序不外泄,不落入敌手!每日收工,都要进行搜身!”杨侑说着。 侯君集一脸凝重,在战舰之上加上铁甲,真可是闻所未闻,超出了侯君集的想象,在甲板上、撞角等地方加上铁甲,战舰不会沉吗?但看着杨侑的表情,侯君集没有说话,殿下弄出来的很多东西千奇百怪,例如只凭两个奇怪的镜片,就能看的更远的叫做望远镜的奇怪物件。 所以,侯君集虽然疑惑,但却深信不疑,他不断点头,听着杨侑的叮嘱。 杨侑说着,又道:“孤已经派人去夷陵,招降许绍,看他如何表态。”历史上许绍是顺从洛阳朝廷,但此时,由于杨侑是皇太孙,许绍便有着许多不确定,而此时,许绍、洛阳应该知道了杨广被宇文化及杀死的事情。 杨侑不相信洛阳的那帮权臣会听从皇祖父的旨意,奉杨侑为帝,他们一定会将越王杨侗扶上帝位,以满足他们的私欲。因此,杨侑需要未雨绸缪,将许绍拉拢,从而掌控夷陵,取得对萧铣的主动权。 “一旦许绍同意,你就让契苾业力带兵五千驻守夷陵,帮助许绍守卫夷陵,同时等待良机!”杨侑缓缓地说道。 侯君集心中一震,殿下这是要对荆襄动兵了,他眼中充满了战意,道:“殿下请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杨侑揉揉眼睛,他有些累了,拍拍侯君集肩膀,道:“好好练兵,养好身体,未来大战还等着你呢。苏太守饱读诗书,你可要想要多学习学习。” 侯君集脸色一红,道:“臣这些日子有。” “哦?”杨侑来了兴趣,道:“什么书?” “三字经。”侯君集一本正经。 第二日,杨侑登船告别人复县,将巴东郡的战事留给了苏康、侯君集处理,带着李靖、杜如晦、丘行恭等人赶回成都。此时,萧瑀、窦璡等人已经得到消息,皇宫之中已经搭建了灵台。 杨侑率领文武百官,在宗庙中祭奠杨广,尊杨广为隋明帝,李纲朗声宣读祭文,对杨广的一生进行了评价。有功有过,不褒不贬,还算公允。 李纲宣读完毕,首先跪下,道:“臣等请殿下登基为帝。” 萧瑀、窦璡、张启文等也纷纷进言,杨侑点头称善,守灵七日后即登基。 萧瑀又禀告着:“殿下,臣等接到消息,虽然愤怒,但各项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只差了玺,还有冕服,臣会让人加班加点,七日内完成。”帝王除了玉玺,还有个人使用的玺,每个皇帝皆有不同。 杨侑点点头,道:“此事孤已经知晓,还望诸位爱卿辅佐孤,完成大业!” 第194章登基称帝〔下〕 洛阳,越王杨侗已经得到杨广被宇文化及杀死的消息,洛阳朝廷披麻戴孝,为杨广守灵。 卢楚、元文都、皇甫无逸、段达等人接到消息,当即禀告越王,要他称帝。杨侗坚持不肯,群臣再三请示,更有人以辞官相威胁,逼迫杨侗称帝。 杨侗无奈之下,只得同意称帝,为了对抗卢楚、皇甫无逸等人,他力排众议,封王世充纳言、郑国公,并让他掌握了一部分禁军,王世充与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赵长文、郭文懿等七人共同执掌朝政,时人称为“七贵”。 王世充对此大喜,杨侗给了他更多的兵权,其本意是想要利用他对抗他们,但无形之中,却让王世充心中的帝王梦蠢蠢欲动起来,值此乱世之际,谁不想争霸天下? 除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外,王世充对杨侗称帝也感到格外开心,这意味着日后他能够得到一个“正统”之名。 河北,乐寿。 窦建德接到消息,为了安抚夏军中原本属于大隋的将领,例如信都苏定方、渤海孔德绍,他让人设置了灵堂,带领百官跪拜杨广,兵声称会为杨广报仇。河间太守王琮是太原王氏子弟,他坚守河间两年,听到杨广死讯,思考数天之后,终于开城投降了窦建德。 至此,窦建德啃下了最坚硬的河间城,占据了河间、信都、平原、清河等郡,开始向南扩展。 王伏宝、阮君明等义子劝窦建德称帝,但窦建德拒绝了,他刚刚与杨侑签订了攻守同盟,如果称帝,就破坏了盟约,对他没有好处。而一旦称帝,也会成为引起其他势力警觉。 凌敬、宋正本也劝窦建德不要称帝,夏王称帝与否,都在河北呼风唤雨,并不阻碍他的大业。 就在夏王府中,窦红线心中郁闷,杨广的死让她担心,这种情绪很奇怪,她一开始不知道心烦什么,但后来才明白,心中竟然有着那个人的影子了。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曹氏出现在她的身边,问道:“线儿,那事情你想好了吗?” 窦红线回过神来,她实在不喜欢那个黑胖子,她摇摇头,决意不会嫁给他。曹氏眼中带着一丝愤怒,她觉得这个女儿太不懂事,但她在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窦红线思考了半响,她站起身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当晚偷偷溜出了夏王府。 江陵的萧铣也得到了消息,董景珍、雷世猛、郑文秀、万瓒、徐德基、郭华、张绣等人纷纷进言,说杨广已死,萧铣正应天命,梁王该登基称帝了,尽管刘洎、岑文本劝着他,要他不要着急称帝,但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萧铣还是决定称帝,时间比杨侑早了三天。 萧铣在江陵城中祭告萧氏先祖,正式称帝,当初拥立他的董景珍、蕾世猛等人都从“公”升为“王”,阇提由于他成功说服巴东郡蛮兵造反,被萧铣赐予国姓,叫萧阇提,进位为东平王。 萧铣野心勃勃,打算让萧阇提带领大军,趁杨广的死,隋军群龙无首之际,拿下夷陵。 夷陵郡。 太守许绍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与文帝是同学,在太学里一起读过书,可谓见证了大隋的兴衰,当接到杨广被宇文化及杀死的消息时,许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寝食难安,心中悲愤到了极点,带领郡中百姓披麻戴孝三日之后,因为被大雨淋着,他患病不起。 许绍长子许钦寂年约五旬,他带着儿子照顾着父亲,“爹,陛下已经远去,爹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许绍叹息一声,尽管对杨广的有些作为不满,但不管怎样,老同学一手创建的大隋没落到这个地步,他的心中充满了遗憾。 “先帝,你睁开眼,看一看大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许绍老泪。 这时,次子许智仁走了进来,道:“爹,有人求见!” 许钦寂有些不悦,道:“二弟,你没看爹病着吗?” 许绍摆摆手,道:“不碍事!”他看着次子,道:“是什么人?” “他说从巴蜀而来。”许智仁说道。 许绍眼睛一亮,他知道皇太孙在巴蜀,当即点头道:“带他进来!” 许智仁应着,退了出去,许钦寂道:“爹,你生着病,还是不宜劳碌。” “此人可能是代王派来的人,我怎能不见?”许绍缓缓道,他慢慢立起身子,道:“给我穿衣!” 许钦寂站起身来,为父亲穿着衣裳,一边劝慰着。许绍又道:“如今反贼宇文化及弑君,这大隋的重担就在代王身上了,如果爹没有猜错,他是来安抚我的。” 许钦寂道:“爹,总是说代王如何如何,但他不过一个少年,如今大隋已经宛如病入膏肓之人,还能救吗?”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啊!”许绍说着,喝了一口温水,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这时,许智仁带了一人进来,此人便是王琦,他进来之后,一拱手,道:“见过许太守,我是代王殿下的使者。” “啊,果然!”许绍心中一喜,正要施礼,王琦又说道:“许太守,这是殿下书信,请收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许钦寂接过,他查看了一番,挑了火漆,递给许绍。许绍将书信打开,脸上露出喜色,道:“殿下登基,执掌大隋,正是老臣所愿!” 王琦道:“许太守忠君爱国,殿下登基之后,必然有重赏。殿下预计萧铣会出兵攻打夷陵,在巴东郡已经囤积了五千兵马,随时可以东出支援许太守!” 许绍点着头,道:“欢迎之至!” 成都。 所有事情已经准备完毕,杨侑穿着冕服,里面暗缠白布绷带,于十月初二登基为帝。皇祖父为隋明帝,庙号世祖,同时追赠亡父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庙号世宗。韦娟则为皇太后。 杨侑登基,并没有立刻改元,而是继续沿用大业年号,这主要是此时事情较多,来不及的缘故。登基当天,他立刻册封独孤雁为皇后,统领后宫,同时派出无数使者,赶往各地,向天下宣告他杨侑才是大隋正统。 第二日,杨侑进行了一系列的册封,心腹重臣掌握了成都朝廷的命脉,无论是萧瑀、窦璡这等老臣,还是尧君素、王兴本这些忠臣,就连成都本地张启文,也都得到了奖励,或升官或升爵。 随后,杨侑在得到许绍投效的消息之后,立刻让契苾业力率领五千蛮兵进驻夷陵要地,同时召回许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建了内阁。 内阁的成员有关拢代表窦璡、许绍,江南代表萧瑀,巴蜀代表张启文。他们入住内阁之后,职位也有所调整,避免权力过于集中。杨侑本来打算让博陵崔毗伽代表北方世家入主内阁,寻求各方势力的平衡,但崔毗伽不过三十许,年龄太小,杨侑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李仁政升任礼部侍郎,韦云起担任户部侍郎。李靖为兵部侍郎,屈突通、桑显和也有升迁。这一次的调任,更加合理地分配了各地代表的权利,达到了一种平衡。 杨侑希望以这种方式,让新生的成都朝廷充满活力。而在暗中,以独孤武师的锦衣卫也扩大了机构,加强对巴蜀的控制力,以及对外情报的打探。 经过大半年的严格训练,独孤武师培养出了上千名合格的锦衣卫将士,他们分散在各地,或开酒肆,或在坊间卖菜,或是小店的伙计,就连关中的情报点也都交接完毕,他们之间只用代号相称,彼此之间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张什么样。最大的程度上避免了有人被捉又或是背叛而造成的损失。 一片忙碌中,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巴东郡经过一个月的厮杀,蛮族已经所剩不多了,经过统计,杨侑竟然获得了一万多身强力壮的男丁,女子将近三万。 杨侑派出了丘行恭,用了数十艘战舰,运了七八次,才将这万余男丁运送到了越巂郡,在那里,已经规划好的一个铁矿等待着建设,这批青壮年劳力加入之后,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城墙迅速修建起来。 城墙的作用除了关押着万余蛮族之外,还有着防御昆明、西爨等异族的袭击的作用。王守信带着几个儿子,日夜赶建,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就将城墙建好,里面的房子、防御措施等一应俱全,下一步就是要开采铁矿了。 杨侑对王守信的表现还算满意,在铁矿事情稳定之后,将他调了回来,给了一个悠闲的职位让他养老,他的儿子则继续留在铁矿,主持生产。 这月余的时间里,除了西秦和李渊依旧在浅水原对峙之外,便是萧梁兵马调动频繁,意图攻打夷陵。杨侑对萧铣的称帝并不意外,但他一再攻打夷陵,让杨侑有些无语。萧铣攻打了数次夷陵,总是拿不下,还损兵折将不少,为何这么执着? 此时巴蜀忙着建设,而且也在抢收粮食,对男丁民夫的需求量很大,杨侑只能让契苾业力守卫夷陵,等待着机会反攻江陵。 这一日,杨侑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太过于忙碌,似乎有些冷淡了皇后,他忙完了事情之后,便带着小桂子偷偷去了后宫。刚进后宫,他就听到一串笑声,让他心中不由一愕。 第195章你不能走 听到笑声,杨侑停住了脚步,这个笑声有些熟悉,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的声音。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走了出来,看见杨侑,忙施礼道:“殿下,啊,圣上。” 这个称呼杨侑一时之间也有些不习惯,他微微一笑,道:“起来吧!”迈步走了进去,屋子里的情景让杨侑不觉一怔。 嫣然的脸上带着笑意,正和独孤雁亲密地说着什么,看到杨侑进来,嫣然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胆子不小,但毕竟是一个女子,前些日子更是被杨侑夺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让她在面对杨侑的时候,总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是恨吗?还是爱?或许两者兼有? 杨侑这时笑道:“梓童,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独孤雁低下头,脸红了一片,嫣然也沉默不语。杨侑坐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拉着独孤雁,另一只手抓住了嫣然。嫣然想要反抗,她抬起了手,但却被杨侑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握住了。 “看见你们这样,我很高兴。”杨侑说道,他看着独孤雁,道:“梓童,你历来单纯,本来不适合后宫之主,但我立你为后,除了情真意切,便是因为你的大度,我希望能有一个安宁的后宫,帮助我稳定朝廷。而不是勾心斗角,互相拆台。” “所以,刚才看见你们,我很高兴。我希望这种关系能够继续下去。” 独孤雁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杨侑又看着嫣然,他沉默了片刻,握住嫣然柔荑的大手紧了一紧,道:“嫣然,我知道你不情愿,但不管怎样,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而我的女人,是不会让她受到委屈的。稍后一些日子,忙完了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向你父亲提亲。” 嫣然不说话,她眼波流动,心中确实难以做出决定。 “杨、萧两家,早有秦晋之好,你的身份嫁给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这点。当然,如果你愿意离去,我会派人送你回江陵。”杨侑淡淡的说着,手上却握紧了。 嫣然皱起了眉头,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杨侑看着她,当时他占有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此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嫣然的确是一个美人,可是美人也是英雄冢,多少英雄在美人的怀中丧失了斗志?多少英雄跪倒在美人的膝下,从此没有了脊梁? “只不过,日后我拿下了江陵,你会再次成为我的俘虏,以后的结局就很难说清楚了。”杨侑说着。 嫣然沉吟着,忍不住道:“你为何这么有信心拿下江陵?” “恐怕你不知道吧,董景珍因为你的事情,与萧铣闹得很僵,我想,只要我派出使者,余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杨侑说道。 萧铣是被众人推举出来的,底下的臣子都有拥立之功,此外还有自己的军队,由于萧铣威望不足,使得萧梁国存在着危机,这个危机如果被杨侑利用,对于萧梁国便是一场危机。 嫣然没有说话,事实上这种情况她也非常清楚,她咬着牙想了半响,道:“你会将我爹怎样。”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明白吗?”杨侑轻声道,其实这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女子,有着大男子主义的杨侑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而不是出来抛头露面。 嫣然想了又想,她缓缓说道:“我想回去。” “不行,你怎么能回去?”这时,独孤雁却截断了她的话。就在杨侑有些不解的时候,独孤雁说道:“夫君,嫣然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让她走?!” 嫣然低下了头,那一夜,竟然就有了身孕,这是她想不到的。或许,这就是宿命吗? 杨侑松开了妻子的手,他伸出双手,握住嫣然,道:“如果是这样,你就不能走了。” “如今是国丧,一切从简,但我不能让你受委屈。下个月,我就向萧尚书下聘礼,正式纳你为妃,希望你与梓童相亲相爱,帮助她打理后宫。”杨侑说着,握住她那一双柔软的柔荑。 按照辈分,萧瑀是嫣然的祖父辈,由他来做嫣然的长辈,接受杨侑的聘礼,自然是适合的。既然嫣然已经怀孕,那就要赶紧娶她过门,不然大着肚子,会让礼部那帮老头子非议。 嫣然抬起头,道:“臣妾只有一个请求。” 这话一说出来,杨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道:“你放心,拿下江陵,无论是萧家的人,还是钱财,我分文不取!” 江都。 司马德戡近日来春风得意,他将全部的钱财贿赂了宇文智及,得到了一点儿兵权,兵马虽然不多,只有两万,但给了他一些信心,只要合理利用这两万兵马,未尝不能翻盘。此外,便是沈光的投效,沈光虽然只有五百人的“给使”,却是隋军中精锐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悍。 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经过商议之后,做出了周详的计划。他们决定在十月十五日,也就是宇文化及准备北上的时候,偷袭宇文化及大营。 是日傍晚,天色阴沉,从北方刮来的劲风吹得旗杆哗哗直响。由于禁军士兵太多,他们沿着两岸驻扎军营,连绵数里。 宇文化及正在营中踱步,他在江都等待了足足三个多月,直到秋收,获得了足够的粮食,这才带着兵马沿着运河北上,准备抵达黄河之后,再乘船转向关中。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条捷径,最大程度上节约了时间,同时由于是乘船,也不用那么辛苦地长途跋涉。 宇文智及在他旁边,道:“大哥,我总觉得不妥。” “为何?”宇文化及说道。 “大哥,我们走运河回去,就要经过瓦岗的地盘,那李密可是不好惹啊!”宇文智及有些紧张,他认识李密,知道此人雄才大略,不是他能够匹敌的。 宇文化及只是冷笑一声,道:“二弟,那李密不过是一个凡人,又不是三头六臂,哪有这么可怕?” “哼哼,到了东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李密厉害还是我宇文化及厉害!” “大哥,我们志在关中,何必与他硬拼?”宇文智及劝慰道。 宇文化及也觉得二弟说的有理,他沉默片刻后,道:“不错,杨侑小贼应该与李渊打的火热,你我兄弟趁此机会杀入关中,以关中为基业!日后必定能重现宇文家的辉煌。” 宇文化及话音刚落,就听门外脚步声匆匆而来,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宇文化及面前,正是沈光。宇文化及知道沈光是杨广的心腹,对于他的主动投靠还有些怀疑,虽然继续让他继续领兵,却没有重用的意思。 沈光进来,一抱拳,道:“大丞相,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宇文化及愣了,此时他正春风得意,已经牢牢控制了禁军,那里会有大事? 沈光道:“大丞相,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司马德戡纠集了两万兵马,准备造反。” 宇文智及脸色一变,道:“怎么可能?”他得到了钱财,不遗余力劝说了大哥给了司马德戡两万人,谁想到一眨眼此人就叛变,这不是打他宇文智及的脸吗? 沈光急忙道:“大丞相,此事千真万确,卑职也是刚刚得知,急忙赶来报告。” 宇文化及颇为冷静,他瞄了一眼沈光,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光道:“司马德戡军中,有一人是我至交,适才在营中喝酒,不慎说了出来。卑职得到消息,借口小解,立刻前来禀告大丞相。” 宇文化及眼中闪动着神采,他踱步走了两步,道:“此事我知道了。” “大丞相,此事不像是假的,还请速速做出安排啊!”沈光急忙道。 宇文化及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士兵前来禀告,在帐外说道:“大丞相,温国公求见。” “哦?”宇文化及又是一愣,问道:“他有什么事?” “他带着几名士兵,抬着酒,说要与大丞相畅饮!”那士兵回答。 宇文智及松了一口气,笑道:“大哥,温国公并无反意。” 宇文化及目光阴冷地看了二弟一眼,道:“请温国公进来!” 那士兵应着,很快,司马德戡带着七八人,抬着好酒美食进来,司马德戡进来,看见了沈光,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冲着宇文化及一抱拳,道:“大丞相,某今日在村里寻到好酒,不敢独享,因此前来叨扰。” 宇文化及掩上露出笑意,道:“温国公,你我也多日不见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我营中喝酒罢了!”说着,这让人去请了元敏、元礼等人。 几名士兵上前,将大帐收拾干净,又搬了软墩、案几进来,布置好了一切,又将美食端了上来,放在案几上,美酒也斟满了。 宇文化及坐在正中,兄弟宇文智及在下首,司马德戡与沈光、元敏、元礼依次排下,挤满了大帐。 宇文化及端起酒樽,道:“诸位,今日大军启程,回转关中,我希望一切顺利,诸位都能平平安安回到家。” “大丞相说的极是!”司马德戡举起酒樽。 沈光目光中射出一道杀意,他也举起了酒樽,在众人的声音中,一口将酒喝尽。 第196章内乱 大帐内,众人举杯,一口将美酒喝尽。 司马德戡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滑过,他心中在估算着实力对比,大帐内忠于宇文化及的武将不多,只有虎贲郎将元礼有一些能耐,其他人都不堪一击。 至于宇文智及,司马德戡压根没有看在眼里,只要一刀砍死了元礼,以沈光的身手一定能够擒住宇文化及。只要捉住了宇文化及,司马德戡就能掌握大权,实现他控制这支禁军的美好愿望。 当初司马德戡就有着野心,他本意是想要通过宇文化及杀死杨广,达到控制禁军的目的,可是他想不到,一向被人称为“花花公子”的宇文化及竟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懦弱,他用极为快速而狠辣的手段,杀死了来护儿、宇文协、李才等一批德高望重的将领,又让心腹带兵,从而将禁军牢牢掌控在手中。 宇文化及无论怎样做,只要他司马德戡还有军权,就有着希望。可是他司马德戡竟然被架空了,这一点让司马德戡格外不能忍受,所以,他今日一定要杀死宇文化及,然后他将成为第二个宇文化及。统领数十万的关中精锐,作为他的帝王之资。 目光中,冷冷的杀意一闪而过,司马德戡很平静地将杀意给掩饰了,他举起酒樽,不断向宇文兄弟敬酒。宇文化及并没有丝毫察觉,他依然笑呵呵地喝着酒,一杯又一杯,随着烈酒下肚,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酒宴的气氛很热烈,众人频频举杯,数坛美酒一扫而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间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天色也已经黯淡了下来。 司马德戡咳嗽了一声,他站起身来,向宇文化及请示:“大丞相,我去去就来!”看着他捂着肚子的模样,宇文化及点点头。司马德戡松了一口气他走出大帐,走到一名亲兵身边吩咐着什么,看着亲兵匆匆离去,司马德戡的脸上露出了森森杀意。 踱步等待了片刻,司马德戡整理了一下心情,再度进入大帐,坐下之后,自斟自饮了一杯。宇文化及道:“诸位,时间已经不早,饮了这杯,各自回营,明早出发,回家!” “回家。”两个字重重地敲打在元礼、牛方裕等人心中,他们都是关中人,自从随着杨广南下江都,已经两年没有回关中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道:“回家,回家了!” 元礼更是高喝道:“都是大丞相英明,带领我等铲除暴君,这才能回家!” “大丞相千岁!”牛方裕也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众人都在高喝,沈光目光闪动杀机,他恨不得一刀杀了元礼,此人实在卑鄙。 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赶来,口中非常惊慌,他闯进大帐,道:“大丞相,东边起火了!” “起火?”众人一时都愣了。就在这时,从西边传来了喊杀之声。 宇文化及变了脸色,他冷笑一声道:“诸位莫慌,定是有宵小之辈从中作乱,只要守住大营,定然无事!” 他话音刚落,就听人有人冷笑一声,“未必!”说着,那人将酒樽往地上狠狠一摔,手中拔出了横刀,他一刀劈向了元礼。元礼措不及防,被一刀劈中肩膀,倒在了血泊中。 那人一刀砍翻元礼,当下更不停留,手中横刀挥舞着砍向了宇文化及。 宇文智及勃然变色,他大喝道:“司马德戡,你疯了?” 宇文化及虽然号称“花花公子”,可是身手不弱,他躲过了司马德戡一刀,冷笑一声,道:“司马德戡,你这是在找死!” 司马德戡哈哈一笑,道:“宇文化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元敏、牛方裕等文臣乱成一团,朝着大帐外涌起,却被两名司马德戡的心腹守在了门口,手中横刀一阵乱剁,元敏、牛方裕中了几刀,手臂被砍断一只,满身是血,退回了大帐。 “纳命来!”司马德戡一跃而上,他手中的横刀急速挥出,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宇文化及脸上的几颗黑痣!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背上一疼,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司马德戡沉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忍住痛,回过头,看着偷袭他的人。“竟然是你?”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踏上一步,手中横刀一挥,割下了司马德戡的头颅,他拎起了司马德戡的头颅,递了上去,道:“大丞相。” 宇文化及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人,忽然笑了,道:“干得好,沈光。从今日开始,司马德戡的旧部就交给你。” “喏!”沈光说着。 这时,沈光竖起的耳朵听到了内帐的兵甲之声,他心中骇然,想不到宇文化及竟然是早有准备,若是他真的响应司马德戡去杀宇文化及,恐怕此时已经被砍成肉酱! 长安。 李渊已经得到了杨广被杀死的消息,此时他在房中踱步,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要撕下面具称帝,还是继续扶植所谓的隋帝杨勤,继续他的虚伪之旅? 这时,宦官禀告着:“唐王,裴寂求见。” “宣!” 裴寂进来,脸上带着喜色,道:“唐王,好时机,好时机啊!” 李渊道:“玄真,你是说……” “唐王,杨广已死,正是唐王大展宏图之际,唐王应该顺应天命,登基称帝!”裴寂说着。 李渊沉默不语,他并不是不想称帝,而是不想在做开国之君的同时,也是一名亡国之君。薛举虽然死了,但西秦帝国的军队仍在,西秦国还有巨大的实力,如果浅水原再一次失败,关陇贵族必然不会再支持他,而他,已经将所有的精兵投入到了浅水原一战,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唐王,所虑者是薛仁果?”裴寂试探着。李渊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已经让裴寂明白了许多。 “唐王,不如这样,在长安城两手准备,一旦秦公取得大胜,唐王即刻登基称帝。”裴寂又说道,他接下来的话让李渊下定了决心:“唐王,你若不称帝,恐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大伙儿跟随唐王,不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功名,还请唐王三思啊!” 浅水原。 李世民和薛仁果已经在此对峙足有半月,薛仁果派出大将宗罗睺、梁胡郎等人攻打李世民大营,但李世民每日在大营中训练士兵,有时还看士兵相扑为戏,并没有出兵的打算。 薛仁果就如一个拳击手,蓄满了力气,准备与对手殊死搏斗的时候,对手却藏进了囚牢之中,让他看得见,摸不着,心中非常焦急。为此,他对宗罗睺、梁胡郎等大将大加责骂,甚至还亲自动手,狠狠地抽了他们一顿皮鞭。 郝瑗心中焦急,他早就看出薛仁果性格残暴,不是合格的继承人,他曾经劝说薛举换太子,却被薛举以换太子令国家震动的理由拒绝了,薛举想要等到天下大定再说,可是他没有想到连关中还没有拿下,就一命呜呼了。 薛举一死,留下了一个看似强大,但内部极为不稳的西秦帝国,薛仁果残暴不仁,部下将领有着不满,面对薛仁果的淫威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将仇恨深深地埋藏在了心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作为忠心耿耿的老臣,郝瑗赶去劝说薛仁果,希望他能够安抚群臣,宽厚待人,稳定因为薛举死去而造成的军心动荡,但薛仁果并没有采纳,他从黄门侍郎禇亮那里得到了消息,那就是这个老家伙竟然劝说父王想要废掉自己,改立二弟薛仁越为太子。 当郝瑗跪拜在地上,眼中含着泪水,劝说薛仁果不要做亡国之君的时候,他心中的怒火立刻被点燃了,他当即下令士兵将郝瑗拖了出去,吊在军营门口一阵鞭打。 郝瑗被陛下痛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军营,宗罗睺、梁胡郎等将领敬佩郝瑗的忠义、声望,纷纷赶来劝说,他们跪在地上,向薛仁果请求绕过郝瑗。 哀求声传递进来,让薛仁果心烦意乱,他没有想到郝瑗在军中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威望,这让薛仁果感到了危机。如果,郝瑗登高一呼,这些将领是不是会跟随他?薛仁果本来只是想要教训郝瑗,但此时看到郝瑗的名望之高,足以震主,让他心中顿生杀意。 郝瑗决不能留!不然,一旦他拥立二弟,他在西秦帝国的君位就不保了! 黄门侍郎禇亮看出了薛仁果的犹豫,他劝说道:“陛下英武之姿,岂能受制于小人?此人召集众将反对陛下,明明是身怀二心,却妄称忠义,实在罪不可赦!” 黄门侍郎禇亮的话让薛仁果坚定了信心,他一声令下,不顾群臣反对,将郝瑗斩杀在军营中,随后让亲兵将郝瑗的首级传檄西秦营之中,声言郝瑗勾结李世民,意图反叛西秦国,薛仁果这才将郝瑗斩首示众! 薛仁果的行为让西秦军中本来因为薛举之死而动摇的军心再度动摇,谁都知道郝瑗是大大的忠臣,这样的一个大忠臣都被薛仁果以叛国罪斩杀,那么自己呢?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在这场危机中,有人在担忧,有人在冷笑,有人在守望。而在一片迷雾中,有一个人犹如一只猎豹,正在等待着良机,发出致命一击! 第197章再战浅水原〔上〕 浅水原西秦军大营,薛仁果正在踱步,心腹黄门侍郎禇亮脸上带着笑意:“陛下,郝瑗此人狼子野心,陛下杀他,正可威慑群臣,让他们不敢有怠慢之心。” 薛仁果“嗯”了一声,随后又叹息道:“父亲之事只有你我知晓,千万不可外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禇亮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薛举之死,除了是他献计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就连薛仁果也不知道,黄门侍郎禇亮准备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不会告诉旁人。一旦西秦军的大小将领得到这个消息,恐怕他禇亮在第一时间,就会被砍成肉泥。 “陛下,我军在此逗留甚久,李世民闭营不出,这不是好事啊!”禇亮又说道。 薛仁果对此也很是忧愁,他一直派兵出击,但李世民就如一直卷起身体来的刺猬,让薛仁果无处下口。“那么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如今李世民屯兵高墌、浅水原两地,兵力分散,不如引兵猛攻敌军大营,李世民见势不妙,一定会从高墌城出兵救援,届时,只要让梁胡郎等人以轻骑杀之,李世民必然不能抵挡。”禇亮说道。 “若是李世民不出兵救援呢?”薛仁果问道。他实在是觉得不可信,李世民一直擅长乌龟战术,任凭他如何挑衅都不出站,攻打大营会将李世民逼出来吗? “陛下,臣觉得可以一试!如果他不出来,梁实必然抵挡不住,拿下梁实大营,就可以对高墌完成包夹之势。”禇亮说道。 薛仁果踱步思考,此时他也没有更好地办法,便吩咐着:“宣宗罗睺。” 宗罗睺正在大帐内喝酒,他这不是开心,而是借酒浇愁。先帝薛举虽然出身低微,但一直都礼贤下士,对有功的臣子绝不吝惜,有功必赏,同样也有过必罚,这样赏罚分明的态度让群臣尤其是武将心悦诚服。可是薛仁果呢,当初他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常为了金钱与武将争功,闹得鸡飞狗跳。 薛举的死,让宗罗睺心中的信仰轰然崩塌,一时之间,他有些迷失了方向。在他的心中,本来渴望新帝能够继承先帝遗风,带着大伙儿开创大业,可是先帝尸骨未寒,有功大臣就遭到杀戮,这种自毁城墙的行为让社稷岌岌可危。 就在他借酒浇愁的时候,禇亮带着薛仁果的旨意来了,让他出兵攻打由梁实把守的浅水原李世民大营。接到这个消息,宗罗睺奋然站起身来,他将酒樽摔在地上,喝令亲兵进帐,立刻、马上出兵!他要将心中的恶气发泄出来,最好的办法便是去杀戮。 二十里外,浅水原梁实大营,梁实正目光凝重低看着前方奔腾着的西秦军。宗罗睺之名他早有耳闻,知道此人在西秦军中,是除了薛仁果之外的最强武将,对此,他不敢怠慢,士兵们登上哨楼,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准备抵抗着西秦军的进攻。 宗罗睺憋了一股恶气,他在数里外扎下大营之后,立刻挥师攻打梁实。双方在浅水原发生大战。西秦军的攻势很猛,梁实拼命坚守,数日间,浅水原已经堆满了尸首,染红了河水,沿着泾水流淌。 李世民在高墌城中得到消息,依然按兵不动,诸将纷纷请战,都被李世民压了下来。 此时,书房内,李世民笑道:“肇仁,诸将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如今纷纷请战,气势到了极高点。” 刘文静立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酪浆。就他本身而言,对秦公李世民没有多大的意见,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秦公李世民的脑残粉,是坚决拥护李世民的。他看好李世民,除了李世民特有的英气魅力之外,更是他深深知道,掌握了兵权,才有可能得到天下。 唐王李渊让长子专心处理政事,稳定关中形势,固然是必须的一步,但兵权落入秦公李世民之手,这就大大妙了,刘文静不知道李渊看透其中的隐患没有,他本来还想上书一封,提醒唐王注意这个问题,但随着他无辜被贬,心中的熊熊热火顿时被扑灭了。 刘文静虽然不知道内幕,但也猜了个不离十,他知道这是李渊与关拢贵族之间的妥协,同时也是对秦公李世民的一种保护。如果将他刘文静换成李渊,恐怕他也会这么做,但问题在于,如今刘文静是利益损失者,所以他自然会不满,凭什么是我? 这一次,秦公主动带他来浅水原,正是为了洗刷上次兵败浅水原的耻辱,也是捞取功劳,向上爬的一个办法。 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对欲加之罪格外愤怒,而对雪中送炭之人格外感激。刘文静也不例外,此时他对秦公李世民充满了感激,决意为秦公李世民效力,不管秦公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刘文静为李世民献策,他要梁实不顾一切死守大营,挫败西秦军的锐气,一旦西秦军力尽,就是就是秦公反击的时候了。 “秦公,我看再有两三日,宗罗睺必然崩溃。”刘文静说着。 李世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梁实确是一个关键,如果他能够守住大营,就是我军反击之时了。” “若是反击,就要一鼓作气,一举擒获薛仁果!”刘文静站起身来,目光中带着极强的信心。 此时,经过数日鏖战,梁实大营兵力已经不足两千,而且多是伤兵。梁实在营中巡视着,心中也十分忧虑。他知道秦公的计划,也有死守的决心,可是如今伤兵满营,粮食都已经断绝了,只有杀马为食了。 如果秦公还按兵不动,那么这座在西秦军攻势之下的大营必将因为缺乏粮食而不战自破。 天水是西秦帝国的首都,此地虽然不比关中繁华,但对于占据了陇西的薛举来说,却是最好的建都之地。 此时,西秦晋王薛仁越已经得到了父亲病死的消息,他心中悲愤万分。薛仁越虽然有着种种缺点,武力、谋略不及长兄,带兵打仗也一塌糊涂,却有一个优点。 这个优点与薛仁果恰恰相反,上天似乎很眷念薛举,让他有勇武的长子,至孝的次子,可是在长子与次子的身上,却有着极为相反的一面。魔鬼和天使降临在同一个家庭,一个残暴不仁,一个爱民如子。 薛仁越虽然伤心父亲之死,但他知道长兄,不,此时应该称为西秦陛下了,陛下如今在浅水原与李家对决,非常需要粮食。此时他正带着百姓,将小麦磨成面粉。大军每一日的消耗都非常巨大,这让薛仁越不得不加派了士兵,赶制面粉,运往前线。 这时,一名官员走了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薛仁越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他顾不得拍掉手上沾染的面粉,带着几名士兵跑了出去。一名士兵匆匆而来,道:“晋王殿下,大事不好了,他们已经杀进来了!” 薛仁越身子一抖,这么快?他走上两步,奔上一处高台,他登高远眺,只见天水城中,大批的隋军已经杀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仁越心中震惊不已,大批隋军的杀入,让他肝胆俱裂,差一点摔下高台,幸好一名亲兵扶住了他。 隋军领兵的正是屈突通,他在杨侑南下成都之际,就开始做着准备。首先是派出了大量民夫,将汉中通往武都郡的道路修葺一新。 经过一个半月的修葺,道理焕然一新,足以让士兵们行走无恙,甚至还能让战马通行。隋军还在多处县治设置了粮仓,囤积了数万粮食,给屈突通提供了足够的粮食。 这时,薛举正与李渊在浅水原对峙,李渊经历了第一次浅水原失败。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屈突通率领大军抵达了武都郡,然后又花费了十几天,终于在半个月前,屈突通从武都郡抵达了宕昌郡。他出兵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良恭县,屯兵怀道县,紧紧扼守住了要道。随后他并按照计划,准备在这里屯田。 良恭县南部,有一处堆积平原,此地由白龙江和羌水冲积而成,名叫沓中(今甘肃舟曲一带),曾经是三国姜维屯田之地。在这里,他将留下两千士兵,由刘纲率领,在此屯田,成为屈突通的粮食基地。毕竟这支一万人的隋军远离巴蜀,补给线漫长,靠从蜀地运输粮食是不现实的。 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沓中屯兵,然后北上汉阳郡,抵达天水,然后以天水为根基,进而掌控整个陇西,还可以乘势拿下河池郡,形成一个战略基地。 此时西秦军正全力东进,在浅水原与李世民对峙,正是夺取天水的好时机。 天水需要智取,所以事先杨侑在天水安插了眼线、耳目,正是他们提供了消息,让屈突通知道,天水城的兵力部署、设防情况。尤其是天水地处后方,李渊的大军又正在浅水原与西秦军主力对峙,天水的兵力异常空虚。而且谁又会想到,隋军竟然穿越了茫茫群山,没有走河池的路,杀了出来? 措不及防的薛仁越一时之间根本无力抵抗着隋军进攻,西秦军已经乱了,很多士兵被突然杀来的隋军吓得惊慌失措,只顾着抱头逃命。薛仁越看到这种情况,唯有长叹一声,带着数名亲兵狂奔出城,想要投靠大哥薛仁果。 屈突通的大军冲入城中,迅速控制了局势,在天水,有大量的秋收粮食,对于屈突通来说,这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 第198章再战浅水原〔中〕 薛仁越逃走的时候,隋将桑显和已经看见了他逃跑的英姿,薛仁越身上的华丽衣裳,让桑显和红了眼。他挥舞着手中的银枪,带着十几人追了上去。 一直以来,桑显和憋了一口气,正是因为西秦军的关系,所以隋军才会在面对李渊有着极大优势下的撤退,离开了关中,远去巴蜀保存实力。他胸中的这口鸟气他已经憋了很久。后来巴东郡的蛮族之战,他桑显和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让他不禁手痒。 此时他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自然毫不手软。手中的长枪已经取了十几人的性命,但无论他在这一战杀死了多少人,都不如擒住薛仁越的功劳大。他在薛仁越身后紧紧追赶,毫不放松。薛仁越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仓皇逃窜。只是狂奔了百余步,鼻息就变得粗重起来,不得不张开了口,猛烈地喘息着。 “必须要有一匹战马!”薛仁越的心中想着,身后桑显和的叫喊声已经越来越清晰,渐渐地,连马蹄声也听得清楚了。 “殿下,快上马!”一名亲兵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一匹战马,薛仁越心中一喜,大步走上前,抓紧缰绳,正要翻身上马,忽然,破空之声传来,薛仁越急忙躲避,箭羽射中战马,战马一声哀叫,,挣脱缰绳,朝着远方奔去。 “殿下,你快走!”亲兵说着,挺身而出,就见桑显和手中长枪刺出,这一枪又快又准,正中亲兵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贯穿,头低垂下去,竟然是死了。 薛仁越两股战战,这个家伙,厉害程度不下于长兄啊。 “投降免死!”桑显和大声说着。薛仁越看着奔驰而来的隋军,他已经绝望了,只得举起了双手:“我投降,不要杀我!” 浅水原。梁实大营已经岌岌可危,士兵们已经断粮一天了,狠了狠心,梁实割下了袍泽的肉,含泪吃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是不吃东西,士兵们就没有体力,如何能应付宗罗睺的进攻?那时候死的将士会更多。在他的劝说下,士兵们含着热泪,将袍泽的肉一口吞下,在他们的心中,对西秦军恨到了极点。 高墌城,李世民正在踱步,梁实已经快要守不住了,也就意味着宗罗睺的士兵也疲惫到了极点,他决定主动出击,击溃宗罗睺部。这时,刘文静带着一脸喜色进来,见到李世民,拱手施礼,到:“秦公,薛仁果军中发生哗变。” “哗变?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世民问道。 “秦公,恐怕这点你也想不到。薛仁果军中不知道为何流传出薛举是被薛仁果杀死的谣言。”刘文静说道。 “竟然会有这等事?”李世民沉吟,如果是这样,这一切是不是薛仁果的计谋? 就在两个时辰前,西秦军大营,薛仁果很是愤怒,他看着黄门侍郎禇亮,他大声的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谋杀薛举之事,是出自于禇亮的主意,按道理这件事情是只有禇亮和薛仁果知道的,可是为何一夜之间,在军中流传?薛仁果认为这是禇亮透露出去的。 禇亮满头大汗,他跪倒在地上,到:“陛下,臣对陛下忠肝义胆,绝不敢有贰心。“ 薛仁果怒气未消,喝道:“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臣,臣也不知。或许是李世民的诡计。“禇亮分辨着。他看到薛仁果思索着,为了保命,又说道:”陛下,你想想看,宗罗将军快要拿下梁实大营,而陛下的铁骑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这个缩头乌龟不敢与陛下对决,定然是使用诡计,想要让我军不战自乱。” 薛仁果点点头,禇亮说的有一定道理,而且这一次禇亮助他夺取了皇位,事情做得极为漂亮,是有功之臣,按道理没有这么傻,将事情捅出去。尤其是如今他还在这里,更加证明了他的无辜。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决不能任由此事蔓延下去,必须要想个办法,将事情平息下来。 “这件事你快去查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薛仁果说着。 禇亮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站起身来,一抱拳,道:“臣一定不负重托!“ 禇亮得到薛仁果的许可,带着百余人士兵在大营中一一搜查,闹得鸡犬不宁,有人挟私报复,将平素看不上眼的几名士兵捉走,有人趁机勒索钱财,引得人人激愤。这时,军中又有谣言出现,说皇帝陛下是为了清除异己。要杀先帝心腹。 这个消息犹如一把猛火,将西秦军本来愤愤的情绪给点燃了,以梁胡郎、浑幹等薛举的心腹为首,聚起了数百人。他们在梁胡郎、浑幹的带领下,想要找薛仁果要一个说法,究竟是不是他杀死了先帝?为什么要清算自己?究竟自己有什么错? 一片混乱中,有人倒在了血泊中,一些士兵见到鲜血,登时失控,他们抽出了武器,就在大营内互相厮杀起来,让西秦军大营更加混乱。 薛仁果接到消息,心中大为吃惊,他不过是想要控制局势,可是此时的情形显然更加恶劣,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派人前去寻找禇亮,可是遍寻禇亮不见,就连他的儿子褚遂良也不见了。接到这个消息,薛仁果仿佛掉入了冰窖之中,全身寒冷。 他已经感觉到这是禇亮的阴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自问待禇亮不薄,可是他为什么会反叛?然而此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多想,他需要将群情激奋的西秦军给稳定下来。 李世民站在城墙高处远远眺望,他怀疑这是薛仁果的阴谋,为了防止第一次浅水原之战的悲剧重现,他不得不慎重万分。通过观察,他并没有发现西秦军的伏兵,这让他更加疑惑,难道这是真的吗?可是西秦军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 这时,从远处奔来两骑,距离近了,李世民看见这是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的男子,从他们的打扮上来看,应该是西秦军。这两人究竟是谁,来此意欲何为?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年纪教长那人在城墙下喊着:“不要放箭,我是禇亮。“ 刘文静瞪大了眼睛,他低声对这秦公李世民道:“秦公,他就是禇亮,本来南陈臣子,后来臣灭,在隋朝做了东宫学士,因为得罪了杨广,被贬为西海郡司户,后来薛举起兵,聘他为黄门侍郎。” 李世民注视着禇亮,低声问刘文静,“你没有看错?“ “绝对不会,请秦公放心。再说他们只是两人,为了安全,用吊篮将他们带上来即可!“刘文静说着。 李世民深以为然。两名士兵将吊篮放下,禇亮父子跳下战马,跨进吊篮。士兵慢慢摇动吊篮,将禇亮父子拉上城墙。刘文静看着禇亮,道:“得罪了!“ 几名士兵上前,将禇亮父子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兵械,这才躬身对着刘文静。刘文静点点头,道:“诸兄,多年不见了,还是这般风采啊!“ 禇亮急忙道:“此时不是说话之处,我想要见秦公!” “好,你随我来!”刘文静说着,在前引路。 刘文静带着禇亮父子到了李世民跟前,替两人介绍:“两位,这位便是秦公,此次领兵主帅。“ 禇亮父子齐声道:“见过秦公!” 刘文静又呵呵一笑,道:“秦公,这位便是禇亮,这位是褚遂良。” 李世民看着两人,他曾听人说过禇亮父子都是有才之人,于是便拱拱手,道:“两位是要作说客,还是弃暗投明?” 禇亮顿时“啊”了一声,道:“秦公,请速速出兵,捉拿薛仁果!” 李世民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禇亮道:“秦公,此事慢慢再说,如今还是先出兵攻打薛仁果大营,不然他就跑了!” 李世民紧紧地盯着他,目光有如鹰隼,是那样的刺人。禇亮夷然不惧,他用真诚的眼神表明他并不是在实行苦肉计。这时,李世民一挥手,道:“传我将令,出击!” 刘文静大喜,道了一声“喏”,急忙走了出去,他叫来了慕容罗睺、长孙顺德、段志玄等人,点齐兵马,准备出兵。 城墙上,李世民看着禇亮,道:“诸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禇亮一拱手,道:“秦公,我父子二人久仰唐王威名已久,只恨深陷贼窝,不能相投。” “贼首薛举悍然入侵唐王,我便暗中买通了负责饮食的宦官,每日下药,毒杀薛举。终于在数月前,薛举病倒。我又一心讨好薛仁果,得到他的信任,还告诉他薛举想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薛仁果一听果然上当,他趁着薛举病危,将他杀了,夺取了西秦军的大权,并自立为伪帝。” 李世民听着,这才明白薛举之死,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内幕,若不是禇亮,薛举没有生病,恐怕西秦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想到此,李世民一躬身,道:“褚先生大义,我代表父亲谢过了。” 禇亮却是一笑,道:“薛仁果称帝之后,对部下不知笼络,反而责罚了一些当初与他作对的将领,引得人心惶惶。我便派人在军中散播谣言,说他薛仁果杀了薛举,这才登上了帝位。” “他帐下大将自然愤怒。而薛仁果却不知道这一切出自于我手,还让我前去搜查,我便乘机扰乱了军营,最终激起了梁胡郎等人的不满,他们想要找薛仁果要一个说法,却被我暗中利用,引得西秦军中大乱。” “只要秦公派出一支军队,招降为主,攻击为辅,一定能够击败薛仁果,夺取陇西之地。”禇亮说着,这个计划他想了很久,此时说出来,非常畅快。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取得唐王的信任。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褚先生立下大功,我一定向爹为你请功!” 第199章再战浅水原〔下〕 得到消息,李世民立刻派出了段志玄、慕容罗睺、长孙顺德等人并分两路,段志玄去救援梁实,而慕容罗睺、长孙顺德等杀向薛仁果大营。 唐军早就憋了一口恶心,他们当初赶到高墌城的时候,看到高高的京观,让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怒火。西秦军欺人太甚!而这一口恶气,终于可以释放出来了。 唐军摩拳擦掌,冲向了薛仁果大营。此时,薛仁果已经被内乱弄得焦头烂额,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是褚亮的计谋,这个该死之人,让他弑父,杀郝瑗,做出的这些事情都是自毁城墙的行为,可是他薛仁果竟然傻乎乎的去做了。 此时大营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士兵们在胡乱厮杀,喊杀声震天,此时不要说是薛仁果,就算是薛举重生,都无法阻止了。薛仁果叹息一声,只能朝着折墌城逃走。 薛仁果一逃走,军心更加恐慌,群龙无首之际,唐军突然杀来,两千铁骑在西秦军中驰骋,整个营地顿时血流成河,西秦军纷纷逃窜,朝着折墌城逃走。 慕容罗睺率兵追击,西秦军梁胡郎、浑幹等人投降,宣告着西秦军大部分军队被李世民擒获。 浅水原,梁实已经快要支持不住,宗罗睺已经发动了最后的进攻,不仅是梁实弹尽粮绝,宗罗睺的粮食也出现了危机,他必须要尽快拿下梁实,打通南下之路。 为了尽快攻下唐军大营,宗罗睺亲自率兵督战,双方的战斗已经炽热化,眼看着宗罗睺就要攻破梁实大营,这时,一名亲兵一指北方,道:“将军,快看。” 浅水原的北方正是高墌城,听到亲兵的话,梁实与宗罗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印入眼帘中的是飘扬着的红白色旗帜。梁实心中大喜,他一跃而上,大声激励士气:“兄弟们,援兵已经来了,随我杀出去!” 与梁实的兴奋不同,宗罗睺眼中的色彩却是黯淡了下来,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他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又瞧了瞧冲杀而来的段志玄,只得长叹一声。 “撤!”宗罗睺很是果断的下达了命令,西秦军也看到段志玄杀奔而来,不少士兵纷纷逃窜,也有士兵选择了投降。西秦军崩溃的如此之快,让宗罗睺非常意外,他想不通为什么段志玄的援兵会顺利抵达此地。 半路上,宗罗睺接到了薛仁果的消息,他只得快马加鞭,朝着折墌城奔去。 此时,李世民接到西秦军兵败的消息,他立刻出城,带着三千骑兵朝着折墌城追击而去,当日黄昏,李世民大军已经将折墌城包围,此时,薛仁果在折墌城中只有三万军队。 西秦军鼎盛之时,控弦足有十三万,可是这一战就让他遭到了极大的挫折,梁胡郎、浑幹等人带着大批骑兵投降,在此消彼长之下,实力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一战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次日,缺乏粮草的薛仁果出城列阵,三军在城外摆开阵型,意图一战。李世民毫不畏惧,他以浑幹、梁胡郎等陇西战将为先锋,在折墌城外与薛仁果对决。 薛仁果主动发动进攻,骁将牟君才领命而去,他带着一千骑兵冲杀而出,将到李世民阵前,牟君才突然停了下来,手中高举白旗,跳下战马,扔掉了兵器。 看到这一幕,李世民哈哈大笑,薛仁果气歪了鼻子,他慌忙撤回折墌城,关门死守。 天水。 屈突通带着桑显和正在忙碌,由于秋收不久,屈突通很容易就获得了十五万石的粮食,此外还有五万头羊,解决了粮食问题。 然而,夺下了天水城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在屈突通面前,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兵力不足的问题,这是最大最急的问题。由于从汉中远来,所经过的武都郡、宕昌郡、汉阳郡高山太多,道路难行,难以调动大批兵马,使得屈突通只能自力更生,寻求变通之道。 而宕昌郡仅仅只有三县,是为良恭县、怀道县和和戎县,汉阳郡也是小郡,同样也是三县,分别是上禄、长道、潭水。两个郡的总人口不足四十万,远远不如中原甚至是关中的一个县,使得征兵很是困难,远远不能补充军队所需。 因此,屈突通需要占领天水,将这里作为一个战略基地,逐步占领陇西,同时取得大批的战马。 为了笼络天水的百姓,屈突通减免了赋税,同时开仓放粮,争取贫苦百姓的支持。天水的百姓在西秦集团的压榨下,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赋税很重,收获的粮食至少要上缴一半,差不多是二税一的比例,使得民生很是艰苦。 屈突通在此放粮,赢得了百姓们的支持,纷纷欢呼着大隋万岁,排队领取粮食。百姓们的脸上带着喜悦,隋军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对此很是感激。 主持放粮的桑显和在听到百姓的话,不由暗中点头,放粮之后,便是要打击薛氏集团的既得利益者,给百姓发放土地了。只有将天水百姓绑定在土地之上,他们才会为大隋效力,才能建立起可靠的根据地,对抗即将击破薛仁果的李氏集团。 就在桑显和在主持着发放粮食大计的时候,屈突通正看着薛仁越。 薛仁越今年才二十五岁,长的斯斯文文,他读书不少,在薛家算是一个另类。 屈突通看着他,笑道:“你愿意投降吗?” 薛仁越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他决不能背叛大哥,薛家人没有软骨头,他可以被俘虏,但绝不会给大哥添堵,成为他的掣肘。 这时,屈突通突然笑了,他看着一脸顽强的薛仁越,道:“你以为薛仁果能斗过李世民吗?” “我知道,薛仁果缺乏粮食,而你刚刚收获的秋粮还没有运送过去,所以他被困在浅水原,不能寸进半步,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兵败了。” “这不可能!”薛仁越忍不住叫出声来。大哥足有精兵十五万,岂会说败就败?更何况前不久李世民在浅水原已经经历过了一场失败,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如果是这样呢?”屈突通笑着问他,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不知道为何殿下如此肯定? “如果是这样,我就为大哥报仇!”薛仁越说道。 “你?凭什么?”屈突通笑了。此时薛仁越已经是阶下之囚,还有什么能耐复仇? 薛仁越愣住了,他凭什么?凭什么? 两日后的折墌城,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西秦国的新任皇帝薛仁果看着空荡荡的折墌城,不由苦笑连连。 从天堂到地狱,就是这样的吗?他站在折墌城的城墙之上,看着士兵们涌出城,这不是出战,而是投降,西秦军士兵大量的逃亡,让薛仁果面如死灰,他已经绝望了。 他已经斩杀了十几名士兵,可是依然挡不住逃亡的浪潮,死了一个,顿时有七八个士兵冲出去,绝非他人力所能阻挡了。 如果父亲还在,会有这样的一天吗?如果郝瑗还在,他一定会想出妙计的。 薛仁果在自我安慰着,麻木地看着士兵涌出折墌城,两名心腹默默地跟在薛仁果的身后,这是死士,哪怕天下人都抛弃了薛仁果,他们依然还会跟在薛仁果的身边,保护着他。 “陛下,走吧!”一名死士说着。 “走?去那?”薛仁果自言自语,十几万大军已经崩溃,他又能逃到那里去?天水?秦州?最后还不是被李世民给捉住? 这时,城头下,几匹战马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褚亮,在他身后的便是刘文静、殷开山、段志玄等人。薛仁果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兵刃,他心中恨死了褚亮,他恨不得一戟刺死此人,可是他知道此时已经不可能了。 “薛仁果,你还不投降吗?”褚亮说着,脸上带着得意神色。 段志玄摸着脸上的伤疤,眼中射出杀意,他恨死了此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刘文静呵呵一笑,高声道:“薛仁果,投降吧,大势已去,你若投降,唐王必定善待你。” 这句话让薛仁果怦然心动,此时折墌城已经被李世民四面包围,他纵然有着楚霸王的勇武,但要杀出千军万马,还是十分困难,更何况他已经看见了李世民准备好的弓弩手。 “投降吧!”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 “不,绝不,你是堂堂的西秦帝,要向一个唐王投降?这是何等的耻辱?”另一个声音响起。 “可是,已经无路可逃了,只有投降,才能活命之机!”那个声音继续引诱。 薛仁果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他低下头,脸色通红。这时,褚亮又在高声喊着:“薛仁果,投降吧,你想想看,唐王志在天下,你这等猛将自然会重用,只要你忠心耿耿,自然还可封爵拜候!” “陛下,投降吧!”这一次,是薛仁果身边死士的声音。 薛仁果瞟了他一眼,手中的方天画戟“铛”的一声落下,死士的动摇让薛仁果心中最后的坚持轰然倒塌,他缓缓地走下城墙,走出城外。这时,李世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骑在战马之上,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正是少年英雄时,策马扬鞭战四方。 薛仁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念俱灰的他伏在地上:“罪臣薛仁果愿意投降秦公,还望秦公收纳!” 李世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言语带着讽刺:“薛仁果,你可知道你有今日?” 薛仁果蠕动了嘴唇,没有说话,此时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的性命已经被李世民所掌握。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绑起来,带走!” 第200章稳定天水 天水城,隋军正在忙碌着修葺城池,大批的军事物资从府库里取出来,运送到城墙之上。 虽然此时屈突通还没有接到薛仁果已经战败的消息,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他深知防患于未然的道理,拿下了天水城,夺取了西秦帝国的国都,接下来面临的无论是薛仁果的反扑还是李世民的大军,很难得到支援的屈突通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能保住天水,保住这一次奇袭天水的胜利果实。 他已经派人赶往巴蜀,请求殿下(当时他正翻越宕昌郡群山,还不知道杨侑称帝)出兵配合,按道理,巴蜀的蛮兵叛乱已经平定了,殿下应该能够腾出手来,或出兵关中,或支援天水,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时,桑显和来到他的身边,道:“大帅,城中的富户已经找来了。” 城中的富户以薛举的族弟薛收、妻弟鞠温为首,屈突通控制了天水城之后,先是关闭了城门,将这些人严密控制,这才开仓放粮,取得百姓支持。 薛收、鞠温这等豪族是争取的对象,但必须要让他们吐血。屈突通带着笑意,一挥手:“带他们进去!” 这几个豪族掌握了天水的经济命脉,全赖薛仁果。薛仁果每每拿下一地,就会将当地的富户集中起来拷问,勒索钱财,而且价值巨大,有的富户根本拿不出来,薛仁果便趁机夺了富户的家产、田地。 薛仁果就像一个渴泽而渔的渔夫,尽力地打捞着鱼儿。他并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只不过因为他势力强大,这些人才忍气吞声。 薛仁果这样做,还让屈突通避免了屠夫、刽子手的名称。 迈步进去之后,屈突通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鹰隼一般的目光让薛收忍不住一个寒颤,他当即满脸堆笑,道:“屈将军,别来无恙?” 如此亲热的招呼似乎是熟人的模样,但屈突通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不姓屈,你认错人了。” 薛收一愕,鞠温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屈突将军。” 薛收面露尴尬之色,咳嗽一声,又堆起笑容,躬身道:“这个,这个,小人见过屈突将军。” 屈突通一摆手,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你们说说,这一次打算出多少钱买你们的命。” 这个下马威让薛收、鞠温格外难受,他们知道这一次肯定是要出血了,问题在乎出多少血,他们打算贿赂屈突通,然后尽量保住家财。他们认为也就百金,最多五百金,定然能满足屈突通的贪婪。 可是屈突通一进来,就摆着一张冷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众人的心顿时冷了。他们看着薛收、鞠温,期待着他们给个主意。可是薛收、鞠温最大的后台便是薛家,天水城都被拿下了,薛仁越也落入了隋军之手,还有什么依靠? 薛收有些犹豫,他瞧了鞠温一眼。鞠温咳嗽一声,道:“屈突将军,我们打算出金千两,此外粮食三万石,你觉得如何?” 这是一个试探的价格,实际上以天水各家的富裕,这只是九牛一毛。鞠温说完,便瞧着屈突通,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个突破口。但屈突通只是冷冷一笑,道:“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这时,门外传来了整齐地脚步声,他们在屋外停下,桑显和叩门而入,看见屈突通,道:“大帅,两百弓弩手已经准备完毕。” 随着他的声音,两百弓弩手举起了手中的弓弩,朝着门内,闪动着寒光的让众人吓破了胆。他们靠着薛举好不容易取得了今天的地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怎么舍得眼前的富贵?怎么舍得死? “屈突将军,这是何故?”鞠温故作镇定。 “我在关中之时,就曾听过你们的劣迹,你们的田地、房产,都是你们自己挣来的吗?”屈突通冷笑着,一指薛收。薛收虽然出身于世代经商的金城薛家,但却是一个顽劣之徒,与薛举的大志有着不同。 薛收年少时,便是金城有名的游侠,仗着家中有几分臭钱,欺男霸女,在他手上被毁掉的良家妇女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了。后来他父亲早死,薛收胡乱花钱,没几年,便一贫如洗。 若不是薛举记得当年的恩情,发达之后不相忘,恐怕薛收早就死在闹市街头了。 后来薛举拿下了天水,将国都迁到此地,薛收也跟着过来。恰好薛仁果将城中富户都杀的差不多了,薛举便赐给了薛收不少美宅良田,使得他一跃而成为天水城首富,家中仆人上千,妻妾成群,鸡腿都是吃一根扔一根,是个典型的暴发户。 此时屈突通如此问着,薛收一时无语,他的那些劣迹,随便问一个天水城的百姓都可以知道,隐瞒是不成的。 鞠温同样也是如此,薛举并不好色,他有正妻鞠氏一人,只有两个儿子,由于子嗣不多,他对妻子家的子弟都非常不错,有才能的委以高官,平庸的也赐给了良田,让他们衣食无忧。 众人沉默的时候,门外又是脚步声响起,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匆匆走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木牌。 这是锦衣卫的木牌,在任何时候,都能通行无阻,这些士兵都认得。少年进来,一抱拳,用稚嫩的声音道:“在下方德,见过屈突将军。” 屈突通听过方德名字,他当即问道:“可有军情?” “数日前,西秦军围攻浅水原梁实大营,但久攻不下。恰逢西秦军中流传薛仁果杀死薛举的传闻,又因薛仁果斩杀了郝瑗,传首各营,造成军中恐慌,褚亮反叛,逃到李世民大营。” “随后李世民兵分两路,一路救援梁实,一路攻打薛仁果大营,悍将浑幹、梁胡郎等人投降,宗罗睺战死。随后李世民将折墌城团团包围,薛仁果出城背水一战,试图挽回败局。两军阵前,大将牟君才等临阵倒戈,导致军心崩溃。” “薛仁果无奈撤退折墌城,两日后,大批西秦军不堪忍受薛仁果的残暴,同时因为李世民围而不攻,士兵们相约逃出折墌城。褚亮、刘文静承诺不杀薛仁果,薛仁果无奈投降。” 方德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是震惊万分,薛收后退一步,道:“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两日后便知!”方德冷冷地说道。 他又看着屈突通,道:“屈突将军,我在会情报上提供必要帮助,至于其他,只能靠屈突将军了。” 屈突通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你务必要小心行事。” 方德眼中闪动着光芒,是杨侑让他继续活下去,这个恩情,他会报答:“屈突将军,我会小心,但为了帝国,纵然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说着,方德大步走出了房间。 屈突通默默回味着方德的话,这时他想起了战死在大兴城的阴世师,当初他决然留在大兴城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为了帝国,在所不惜!”屈突通心中默默念着。 他抬起了头,看着薛收、鞠温等人,一挥手,道:“拖下去,按照他们的罪过判罪,若是罪大恶极者,一律斩首示众。其他的没收田契房产,只留三十亩地,一间瓦房!” 薛收身子一抖,如果是这样,他的妻儿怎么办?他那么多的美妾怎么养得活?他急忙道:“将军,不可,不可啊!” 屈突通冷笑一声,道:“你若在多话,便将你砍了!” 薛收瘫倒在地上,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申时,天水县的百姓们发现一批一批的隋军士兵在队正的带领下,如狼似虎闯入了天水县的七八户富人家,将他们的家人赶了出来。正在领粮食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拍手称快。 正是由于这些吸血鬼的存在,让他们变得越加贫穷,此时看到隋军将衣着华丽的家人、凶神恶煞的家丁赶出来,都欢喜非常。 作为天水城中的首富,薛收家里人最多,他府中的七八十个小妾都是抢来的,他们被赶出了薛府,顿时朝着门外狂奔,她们想要回家,回到丈夫、孩子的身边。 当初迫于薛收的淫威她们不得不留在薛府,此时薛收被抓,他们再也不害怕了。 薛收府外,一些百姓得到消息,站在门口看着,一些妇女跑出来,立刻听到孩子的喊声:“娘!娘!” 男孩女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掩盖了其他杂声,妇女们听到声音,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孩子,奔上几步,将孩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在孩子一边的男子看着妻子,流着泪,喃喃自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夫君,贱妾的身子已经被那狗贼玷污,你还是休了我吧!”女子哭着。 “这是哪里话,是我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抢走,却素手无策啊!”男子也哭着,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 “夫君!” “娘子!” 七八对夫妻别后重逢,不顾人多眼杂,哭着抱在了一起。一时之间,薛收府外哭声一片。 “诸位乡亲,别后团聚,这是好事,不用哭泣!我主大隋皇帝陛下已经准备好了粮食,人人都有份!”桑显和这时站在石狮子旁高声宣布。 “另外,凡是被薛收抢进府中的良家妇女,都会获得一笔赔偿!三日后可以去府衙领取!” 桑显和的声音很响亮,远远地传开,百姓们听得清清楚楚。 “大隋万岁,大隋万岁!”别后重逢的男子们高声齐喝,他们响起了往日的岁月,那时候,大隋是何等的威风? 第201章征兵 百姓们齐齐跪下,不停磕头。他们眼中流出了泪水,这不是伤心,而是激动。他们在薛举的统治下,活的战战兢兢,家中有美貌娘子的,有二八娇女的,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恐某一天家中的妻子、女儿被薛仁果,又或是薛收抢走。 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他们过了足足有一年,在这一年里,他们尝尽了苦难,家中女人被抢走,粮食被抢走,只能勉强度日,所有的尊严都被薛氏族人践踏在地上,一钱不值。 他们希望有人能够救他们于水深火热,这个日子他们盼了很久。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这是大隋的军队,曾经征战四方,击败林邑,击败吐谷浑,击败突厥的仁义之师。 隋军的到来,就将他们被囚禁的妻子、女儿给放了出来,还许诺给予补偿! “乡亲们,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大隋的子民,这是我们当兵的应该做的。只希望以后,乡亲们能够好好生活,幸福安康!”桑显和又说着,这话他背了许久了。 “将军,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一个老汉说着,连连磕头。 其他百姓听见,也纷纷喊道:“将军,你对我们恩重如山,请受小民一拜!” “不,这一切都是大隋皇太孙,代王殿下的旨意!”桑显和大声的说道。 “皇太孙?”由于天水较为偏远,他们此时还不知道杨侑已经被立为皇太孙。桑显和更不知道杨侑已经称帝。 “不错,正是皇太孙代王殿下,为了解救天水百姓的苦楚,我们奉代王殿下的命令,翻越了群山,历经了千辛万苦,这才终于抵达了天水,为了这一天,我们有几名将士跌落山崖,他们,他们永远地留在了山里!”桑显和说着,声音有些嘶哑了。 “皇太孙万岁,代王殿下万岁!”那个老汉继续高呼,很是卖力。 老汉的声音感染了其他人,他们齐声高喝着,声势动天。 这时,桑显和又说道:“诸位乡亲,五日后请到府衙门口领取地契,按照人口的多寡,都会有土地,还有房产!代王殿下说过,只要是大隋的百姓,他就会让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 桑显和的话点燃了百姓的希望,在战乱之中,大隋并没有抛弃他们,一名汉子站起身来,高声道:“将军,我要入伍!” “我也要入伍!”顿时七八个汉子站了出来。 “好,各位愿意入伍,自然是欢迎的。明日会在城中设置招募点,只要符合我们的挑选要求,都能入伍!”桑显和笑着道,的确,隋军在天水需要补充大量的士兵。 此时薛仁果已经败亡,李世民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守住天水。 次日,隋军在天水城中摆下了招募点,数以万计的精壮男丁涌来,想要入伍。桑显和按照标准一一挑选。 一名百姓走了过来,桑显和看着他,脸上带着疑惑。招募的隋兵问道:“叫什么?” “小人冷锋,特来参军。”男子说着。 桑显和眯起了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冷锋。冷锋吃了一惊,急忙后退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被桑显和抓住,急忙道:“将军,这是何故?” 桑显和嘿嘿一笑,撕开了他的衣裳,从里面掏出了几块小木板,几块木板掏出,冷锋原本看似强壮的身躯顿时凹陷了下去,桑显和又捞起了他低垂的裤脚,只见汉子的脚上踩着高高的木快,将他的身子足足拉高了半尺。 众人看见,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汉子道:“小娃娃,毛都没长吧,还是先回家吃奶吧!” 冷锋回过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那汉子被冷风的目光吓了一跳,这个眼神里有着深深的仇恨。冷锋扭回头,将脚上的木块扔掉,一抱拳,道:“将军,请收下我吧!再苦再累我都能干。” 桑显和看着他,道:“你年纪还小,还是先回家,养养身体吧!” “将军,我已经没有了家人!”冷锋说着,猛地跪在了地上,道:“将军,收下我吧!” “你会做什么?”桑显和问道。 “我爹是养马的,我最会养马了,只要一看战马,我就知道它几岁了,生病没有,马力如何。”冷锋说着。 “哦?”桑显和感兴趣了,这敢情还是一个技术人才。殿下曾经吩咐,任何有能耐的人才都不可放过,尤其是陇西是产马地,非常需要养马之人。 “小人不敢妄言,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冷锋说着。 “你们几个,继续报名。我去去就来!”桑显和说着,带着冷锋朝着一边走去。 冷锋将身上的木板全部抛了出来,惹得众人一阵大笑。他个子不算矮,但是很瘦,像一直竹竿,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但是在他的眼中,有着不屈的斗志。 桑显和将他领到了一颗歪脖子树下,在树下,是桑显和的一匹战马,浑身漆黑,是一匹良驹,能在平地日行五百里。桑显和拍着战马,道:“你看看,几岁了?” 一般看战马是看牙口,此时战马嘴巴被桑显和压着,战马喷着响鼻,有些不满主人的行为。 冷锋眯起眼睛观察了一番,道:“这是吐谷浑的青海骢,善于翻山越岭,不过此马不纯,应该是与焉耆马的种,日行起码四百里以上,这马才三岁口,刚刚进入成熟期不久,还没有进入巅峰期。只要好好养,还能跑得更快。” 桑显和瞪大了眼睛,这个小子说的一点不错,他这匹战马是从李孝恭那里抢来的,他曾经找人看过,许多人都看不出来,后来一个老相马师花费了半个时辰才瞧了出来。 这个少年只是一看,就准确说出来,的确厉害。 桑显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你不用入伍了,还有更好的职务等着你!” “不,我要报仇!”冷锋说着。 “你说你家只有了你一个,究竟是何人所害?”桑显和问道。 “是该死的吐谷浑!”冷锋忿忿地说道。 长安。 李世民在捉住薛仁果之后,立刻带兵返回了长安。在他看来,薛仁果已经被捉住了,十五万大军其中投降了七万,俘虏了八千人,战死三千余人,余下的都逃走了。 虽然数量不菲,但蛇无头不行,薛仁果已经被抓住,余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派人前去招抚,便可轻松平定陇西。 此时李世民的心中有一个打算,那就是组建一支骑兵,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玄甲精骑,这将是一支重骑兵,是他最为倚重的一支军队。当初薛举以重骑兵冲垮他的步兵阵型的情景太让人震撼了,在李世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他生命中的一次耻辱,所以他记得格外牢,但他暗中告诉自己,这样的耻辱只能有一次,就因为他是李世民! 击败西秦军,活捉薛仁果的事情在两天前已经传到了长安,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向老成的李渊忍不住握拳呐喊,虽然心中对战局有了一定把握,但战事没有结束,那就一切皆有可能,在极大优势下崩盘的战役还少吗?尤其是此时的唐军并不占优势。 这几日他寝难安,食无味,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当接到次子大胜的消息时,他的兴奋难以言表。次子的胜利给了他希望,保住了陇西李氏的名声,使得他李渊还有机会争霸天下。 为了宣扬这一次的胜利,李渊亲自下令,让世子李建成和心腹裴寂策划了一次造神行动。 造什么神?战神!李渊想要通过不遗余力的宣传,告诉关中的百姓,李渊有一个好儿子,他就是秦公李世民!秦公百战百胜,以弱势兵力力克强敌,保卫了关中百姓,他就是千古难出一个战神! 李渊的宣传很给力,关中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看着秦公李世民的回归,李世民骑在产自突厥的高头战马上,不停的挥手示意。在他身后的是两千装备精良的骑兵,清一色的全是白色战马,战马一尘不染,配合着英姿勃勃的战士,让这一支骑兵显得十分有气势。 “战神,战神!”李渊雇佣的一群百姓在远处呐喊着,他们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显得很是喜庆。 李世民在战马上眯起了眼睛,不管这是谁安排的,但显然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刘文静在李世民身后,低声道:“秦公,你看见了吧,这可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啊。” 李世民眼皮跳了跳,他被刘文静的话打动了。击败薛仁果的是我!我才是爹的功臣,此时百姓受到鼓动,他们齐声高喝:“秦公,战神。秦公,战神!” 声音连绵不断,李世民的内心突然破碎了一块,一颗叫做野心的种子开始发芽了。 远处一家酒楼上,杨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她看见了李世民就仿佛看见了那个少年,此时,他在巴蜀还好吗?她扶着栏杆,注视着下方,这时,脚步声响起,杨梅扭头一看,惊讶万分:“是你?” “是我。”那人回答。 “你不去陪秦公,来此做什么?”杨梅问道。 那人笑了,他定定地看着杨梅,问道:“你知道这一次秦公为什么会赢吗?” 第202章小人物的尊严 秋风卷过长安城,几片树叶飘过酒楼,转了几圈,最后落下地上。 街道上,两千精锐骑兵占据了朱雀大街的主干道,他们接受着百姓们的膜拜,李世民在队伍的最前方,显得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酒楼上,杨梅的目光看着那人,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那人淡淡的说道。 “因为你?”杨梅有些不解。 “不错,因为我。”那人淡淡一笑,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鄠县之战之后,我去了那里吗?” 杨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后退一步,非常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人今天有些不对。 “我去了天水。”那人说道,“薛举的老巢天水。” “那一次我去天水,便是要接近褚亮,很幸运,我成功接近了他,并且说服了他。让他为殿下效力。”那人淡淡的说着,脸上不带一丝色彩。 杨梅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寻常,她咬着牙,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谎称没有说服褚亮吗?”那人说着,眼中射出了愤怒的色彩。 杨梅这时才明白他眼中的,叫做仇恨,她忍不住低声喝道:“尹羽翼,殿下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样?你就不怕被追杀吗?” “追杀?”尹羽翼抬起头,哈哈一笑,他定定地看着杨梅,杨梅清秀的脸蛋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也带着愤怒,毫不示弱的与他对峙。 “我怕追杀?当我的兄弟因为受不了艰辛的训练时,被一刀砍掉了头颅的时候,又有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尹羽翼逼视着杨梅,眼中带着不屑。 “你以为殿下真的信任我们吗?不然,他为何将整个长安城的据点全部换了,不光是地点,就是人,也统统都换了!你告诉我,这是信任吗?!”尹羽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声音很大,四周的食客都向他看来。 在这座曾经叫做香格里拉的就楼上,尹羽翼大声的责问,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杨梅看着他血红的双眼,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说得好!我就是小人!”尹羽翼冷笑着,他瞧着杨梅秀气的脸庞,慢慢的靠近了她。杨梅厌恶地躲开了,尹羽翼哈哈大笑。 “如今是乱世,他们!”尹羽翼指了指正从楼下走过的李世民,“只因为他们有着高贵的出身,所以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主宰,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 “他们呼风唤雨,掌控着许多人的生命。你知道,在高墌城,薛举杀了多少人吗?” 他伸出了手掌:“五万人,足足五万人!头颅筑成的京观,比高墌城的城墙还要高!这些,你知道吗?” “小人物,这就是小人物的命运!他们的命运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们所掌控!你,我,还有我哪位被屠杀的兄弟,都是如此!”尹羽翼说着。 “既然你知道是小人物,又何必反抗必然的趋势,以卵击石?”杨梅冷冷回答。 “不,绝不。”尹羽翼摇摇手,“我的命运必须由我掌控,而他,只是一颗棋子!”指了指即将消失在街道前方的李世民,尹羽翼说着。 “你这是在做梦!”杨梅回答。 “或许,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梦想不是?”尹羽翼回答,他端详着杨梅,“此刻我的梦想,便是要娶你为妻。” 杨梅看着他,眼中闪过寒光,“你尽管试一试。” “你会同意的,我相信。”尹羽翼哈哈大笑着,转身走下了酒楼。 杨梅注视着,眼中杀过一丝杀机。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弄明白一件事。 李世民到了朱雀大门,跳下战马。傀儡皇帝杨勤战战兢兢地站在李渊的身边。李渊冷哼一声,小皇帝杨勤鼓起了勇气,用稚嫩的声音说着:“秦公大破敌军,保卫了长安百姓,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世民瞧也不瞧杨勤,径直走到父亲身边,半跪下:“孩儿见过爹爹!” “好孩子!”李渊带着笑意,扶起儿子,看了又看,“世民,做得好,果然不负爹的期望!” 李建成也走上来,道:“世民,这个欢迎仪式你还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多谢爹,多谢大哥!”李世民说着。 不远处的楚王李智云斜过头,不满地哼了一声。李世民听到冷哼声,目光迸射出一丝杀意,虽然只是一瞬,但在战场上磨砺的李世民眼神何等犀利,让李智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成都。 虽然太阳高照,但已经让人感到了丝丝寒意。 杨侑扶着妻子,走在青石板路上,妻子已经有两个月身孕,和嫣然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对此,杨侑很是紧张,虽然两个月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杨侑特意找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产婆,让她们细心伺候独孤雁和嫣然。 杨侑的这份紧张,让嫣然心中感动,她原本以为杨侑于她,不过是一种报复,或者说是一种占有。她已经预见了她的未来,那就是受尽凌辱,成为杨侑的玩物。 但自从知道她有身孕之后,杨侑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还让几名宫女产婆细心的伺候她。每天处理完政事之后,还抽空与她聊天谈心,这让他感觉到了温暖。 不知不觉之中,嫣然的心中有了他的影子,尽管很淡。 杨侑并不知道嫣然心中的想法,他每一天都过得颇为充实。此时秋收已经结束,巴蜀尤其是汉中的粮食产量比往年增长了五成,这个数目让掌管户部的萧瑀喜笑颜开,户部侍郎崔毗伽更对杨侑的大手笔称赞不已。 除了粮食获得丰收之外,对外贸易尤其是对荆襄的贸易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巴蜀制作的长椅高凳由于比较好坐,因此非常畅销,在短短的半年内,风靡了整个荆襄。 由此孕运而生的是交子的提前出现。由于巴蜀运输不便,不容易携带大量铜钱,使得巴蜀、荆襄的一些商家联合起来,成立了一家钱庄,自然,这是出自于杨侑的主意。 这家钱庄叫做“天下钱庄”,只要在这家钱庄的任何分支机构存入钱财,然后在别地,就可以凭借存款借据取款,这就极大的节省了携带铜钱的烦恼。 天下钱庄除了是一家钱庄之外,还有打探情报的作用,正是由于它的存在,荆襄的情报才源源不断的传入巴蜀。 杨侑在百忙中,还抽空去越巂郡的铁矿视察。被杨侑取名为攀枝花的铁矿已经正常运转,目前月产量约在千斤。这主要是由于铁矿四周多是森林,尚未完全开采的缘故。 杨侑计划在年后开建第二期工程,从浅层向深层开采,不然这样的产量远远不能满足杨侑的需要。巴东郡侯君集暗中打造的铁甲战舰已经初步取得了效果,只要进一步精炼铁矿,在提高铁的坚硬度的同时将铁甲打造的更薄,杨侑的铁甲战舰必定能横行长江。 攀枝花的矿藏除了提取铁矿,同时还提炼铜,用于打造铜钱。此时已经接近年尾,来年杨侑必定要改换年号,那时就要打造一批铜钱,用于巴蜀乃至于全国各地的流通。 只要大批打造分量十足的铜钱,杨侑就可以来一次经济战,拖垮其他势力的经济。 当将这些事情忙完之际,也正是李世民在浅水原击败薛仁果之时。杨侑难得有空闲时间,便带着妻子在温暖的阳光下散步。 “夫君,你是希望一个男孩还是女孩?”独孤雁幸福满满的问道,丈夫对她的关心、体贴让她满足。 “都一样!”杨侑回答。 独孤雁抬起头,奇怪的问道:“你不希望生一个孩子,继承大业吗?” 杨侑握着妻子柔软的手,笑了笑:“你我夫妻恩爱,怎么只会生一个孩子呢?” “你,坏死了!”独孤雁说着,脸上却堆着满满的笑意。 带着妻子,杨侑去给母亲请了安,韦娟看着儿子儿媳,脸上带着笑意,她吩咐厨子多做了一些菜,又特意吩咐着厨子为独孤雁熬了鸡汤,给身体补充营养。 杨侑这时想起了嫣然,他希望嫣然能够尽快融入这个家庭之中,这不仅是战略,也是他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一个即将为人父的男人的义务。 派小桂子将嫣然接了过来,一家四个人就在一起吃着家常便饭,倒也其乐融融,时不时地荡漾着笑声。杨侑此时已经抛掉了所有的政事,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是一个平凡人,有着七情六欲的平凡人,而不是扛着大隋这艘即将沉没战舰艰难前行的年轻人。 吃完饭之后,韦娟便又唠唠叨叨的说着,无非是叮嘱儿子注意身体,不可劳累过度。杨侑老老实实的应着,这副模样让独孤雁、嫣然低着头暗中笑着,尤其是嫣然,此时的情景让嫣然对杨侑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他是一个孝顺、体贴的男人,或许,于他不是坏事,这样的男人并不好找啊,或许,我真的会爱上他,或许,以后我会幸福的活着。想着想着,粉颊红了。 韦娟说完了杨侑,看着两个儿媳,虽然嫣然还没有正式迎娶过门,但在韦娟的心中,嫣然也是她的儿媳妇。韦娟又开始叮嘱着,要注意保养胎儿,房事少一些,不可剧烈。听得两个儿媳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这一次轮到厚脸皮的杨侑笑了。 嫣然一个眼神,两个女子趁着韦娟不备,伸出玉手,狠狠地掐在杨侑的大腿上。两个老婆的指甲又尖又长,痛的杨侑暗中叫苦,却又不能反抗,只是在心中想着:早晚要你俩好看。 韦娟叮嘱完,已经是亥时了,便叮嘱着,放三人回去了。 第203章攻略〔一〕 清晨,天地一片苍茫,空气中有着浓浓的雾,屈突通走出房门,一股冷风侵袭而来,吹得屈突通的头发向后飘去,紧了紧衣袍,屈突通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西秦国的皇宫大门,桑显和奔了过来,一抱拳,道:“大帅,城外来了好多逃兵。” 逃兵自然是西秦国的士兵,当初李世民兵败的时候,他们大肆屠杀了唐兵,在高墌城外筑起了京观,有着耀武扬威的意思。可是谁也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短短数月,随着薛举的死亡,一切就都颠倒过来了。 当初屠杀了唐兵的西秦军将士深怕李世民报复,在薛仁果兵败之际,四处逃窜。由于薛举迁都的时候将大量的百姓迁往了天水,这些士兵在战败的时候,大多逃回了天水。 此时,雾色中,数千逃兵在城外高声大喝:“快开门,不然老子砸碎了城门,让你好看!” 这些逃兵以为天水城还在西秦军的控制下,加上战败之后情绪非常糟糕,因此很是蛮横。接到消息的屈突通走上了城头,冷冷地看着城外的逃兵,他冷哼一声,道:“弓弩手准备!” 城头上的隋军齐刷刷地举起了弓弩,这样的举动让城下的逃兵勃然大怒,他们口中胡乱骂着,更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向上砸去。他们奔波了数日,一路上烧杀抢劫,勉强果腹至此,此时身体虚弱,石块到了半空便落了下来。 屈突通低声叫过桑显和,吩咐了几句,桑显和匆匆跑下了城头,他一挥手,道:“随我来!”五百骑兵随着他从西门鱼贯而出。 “快开门,你他妈瞎眼了吗?!”数个蛮横的士兵继续高骂。 屈突通一点头,身旁的亲兵会意,他取下背上的弓箭,搭上弓箭,对准了一名叫唤的最凶的逃兵,嗖的就是一箭。这一箭射出,正中逃兵胸口,四周的逃兵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射杀袍泽。 “直娘贼,这算怎么回事?”有人怒骂。 “好哇,老子要禀告晋王,将凶手捉拿归案!你们这些混蛋!”另一个士兵跳脚大骂。 屈突通冷冷地看着,他略微点了一下,逃兵约有万人,数量可不少!这些逃兵个个彪悍,是打仗的好手,几乎不需要训练就可以上战场。但从他们的行为来看,个个都桀骜不驯,恐怕很难驯服,需要一个下马威,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为国效力。 “把大隋旗帜打起来!”屈突通喝道。为了掩人耳目,这几日他没有挂上象征着鲜血、勇气、战争与荣耀的大隋战旗。此时,他需要收服这些蛮横的逃兵。 隋兵听到命令,两名士兵各自举起赤红色旗帜,在半空中挥舞,一个大大的“隋”字在半空中若隐若现,有眼尖的逃兵看到,顿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隋军什么时候占领了天水?他们原本以为逃过了李世民的追兵,能够活下去,但是想不到天水竟然落入了隋军的手中!这种震撼比李世民击败他们更强烈。 这时,桑显和的五百骑兵已经出现在两百步外,桑显和的手中捏着银枪,杀意正浓。 “是隋军,是隋军!”逃兵之中,有人厉声大叫,恐惧到了极点。 “都蹲下,降者不杀!”桑显和的战马如同旋风,奔驰而来。 “我投降,我投降!”此时逃兵们又累又饿,那里跑得过战马?反正跑不过战马,与其累个半死被一刀砍死,不如平平静静受一刀。大多数的逃兵按照桑显和的吩咐蹲下,但依然有几名彪悍的大汉站在怒骂,他们拔出了利刃,想要对抗。 桑显和冷哼一声,战马奔驰而去,逃兵看见桑显和如同一尊煞神,纷纷躲避着。桑显和只看着为首的一人,目光中杀意浓浓,手中的银枪有如猛虎蓄势待发。 从那人的铠甲来看,似乎是一名百夫长,他目光看着桑显和,有着凶狠之色,此人也在计算着距离,他蹲下马步,目光炯炯,盯着桑显和的身影毫不放松。 距离,渐渐地近了,猛然间,百夫长怒喝一声,手中的大刀就要劈出。这时,他就觉得眼前一暗,咽喉一痛,他惊讶地想要低头,却发现他的脖子无法转动。眼前,一柄银枪闪烁着银光,已经刺穿了他的脖颈。 “赫赫。”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出来,桑显和冷冷抽回长枪,顺着枪尖,鲜血涌了出来,百夫长健硕的身躯轰然倒下,发出沉重的响声。 “若在顽抗,此人就是下场!”桑显和高声厉喝,他一挥手中长枪,残留的鲜血飞溅而出,落在逃兵的脸上,一片殷红。 “我投降,我投降!”一个还想顽抗的伍长忙不迭的跪下,桑显和的勇武已经让他胆寒,此时保命最重要了。 “你们两两一对,将其中一人的手反绑了,然后再互相配对,绑住对方的手!”桑显和说着,带着五百骑兵在外冷冷地看着。 逃兵们毫无办法,只得将身上的衣衫撕了,绑住了对方的手,然后等待着被绑。看着城下的逃兵忙碌,屈突通笑了,这将近一万的逃兵,人人都是彪悍的陇西壮汉,如果用得好了,他屈突通就有能力守住天水,甚至拿下陇西。 半个时辰后,在宽大的皇宫广场上,逃兵们整整齐齐地站着,桑显和目光中射出凶光,喝道:“站直了,都给老子站直了,谁不站直,一会没饭吃!” 逃兵们很是饥渴,听到桑显和的话,都打足了精神,一丝不苟地站着。 这时,远处屈突通的身影出现了,在他身后是精神萎靡的薛仁越,薛仁越至今不敢相信方德的话。虽然大哥行为是暴躁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杀死父亲啊!要说是为了地位,大哥本来就是太子,这皇帝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他又何苦去杀老父? 薛仁越虽然心中不信,但此时,广场上排列地整整齐齐的西秦兵至少证实了一点,那就是大哥已经兵败了! “你尽管可以去问一问!”屈突通说着,指着前方。 尽管心中有了一些准备,当薛仁越听到逃兵将原因说了出来的时候,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大哥,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那可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 薛仁越一阵头晕目眩,差一点摔倒,一名隋兵及时扶住了他。 屈突通冷冷地看着他,薛仁越不能杀,因为他还算一个好人,不至于引起民愤。罪大恶极的薛收、鞠温已经在闹市口被一刀砍死了,当时人人激愤,不少百姓拼命上前,吞食着薛收的肉,这是何等的仇恨? 薛家是金城人,在那里有着极强的势力,屈突通需要薛仁越来招揽这部分豪族,而这个标准,就是赏罚分明。只有在豪族与百姓只见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同时得到他们的支持,隋军才能在陇西立足,才能取得陇西这个产马地,得到战马这个重要的战略资源。 “你想好了吗?”屈突通问着。 薛仁越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他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远处脚步声响起,方德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到屈突通,一抱拳,道:“屈突将军,李世民的大军已经退回长安,就在昨日,薛仁果于闹市口中被斩首示众。” 薛仁越一挺,忍不住叫出声来:“大哥!” “先带他下去。”屈突通吩咐着,两名隋兵将薛仁越拖了下去。 屈突通看着方德,疑惑地问道:“李世民大胜,为何退回长安?” 方德摇摇头,道:“此事暂时不知,但依我猜测,想必是捉住了薛仁果,觉得大势已定,故此班师回朝。” 屈突通嘿嘿一笑,忍不住一击拳,道:“退得好。” 方德似乎明白屈突通的心思,道:“屈突将军,我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往成都,想必殿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至于其他,请屈突将军放手施展,锦衣卫的兄弟们一定配合将军行动!” “很好,你随我来!”屈突通说着,带着方德走到了书房。 书房内,摆着一个沙盘,这是陇西的地图,天水、陇西在地图的左下角,在天水右上方,是西北、东南走向的陇山,绵延千里,从平凉郡斜斜划下,直插入到扶风郡。陇山将关中和陇西割开,成为两个相对独立的单元。 屈突通用手指着位于陇山的大震关,道:“此地是链接天水和扶风郡的要地,李渊派了士兵在此把守,我想夺下此地,你能取得大震关的情报吗?” 方德有着不解,在他看来屈突通应该是去取陇西郡,尽量取得战略纵深,但他知道屈突通是个沙场老将,而且他的职责只是配合,当即抱拳,道:“屈突将军放心,经过大半年的发展,锦衣卫已经在关中扎根,大震关的情报不难,只是不知道屈突将军什么时候攻打大震关?” “今夜!”屈突通说着,兵贵神速,他要打大震关一个措手不及。 方德点点头,道:“今夜三更时分,我在派人在外接应,暗号就是我方说天龙盖地虎,你们说宝塔镇河妖!”方德说着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屈突通脸上也露出笑意,他知道这个暗号必定是殿下所想。他道:“好,那就约在三更时分。” 方德一抱拳,道:“告辞。”匆匆而去。 第204章攻略〔二〕 浅水原大胜让李渊欣喜若狂,这个胜利比当初攻下大兴城还兴奋,因为这一次的大胜,意味着卧榻之旁,再无他人鼾睡。西秦国的威胁比大隋杨侑的威胁还大,这个大敌的灭亡,让李渊不仅稳住了关中,还能得到陇西的重要资源。 薛仁果已经在闹市口被斩杀,西秦国群龙无首,就此土崩瓦解,李渊只需要派人前去招抚陇西,陇西各郡必定倒戈而降。云阳令詹俊和武功县正李仲衮两人口才不错,裴寂已经推举此二人出使陇西,两人已经在准备中,想必不久就能传回好消息。 借着这场大胜,裴寂、武士镬、唐俭,甚至是李建成也都纷纷上书,强烈要求李渊一脚蹬开傀儡皇帝杨勤,登基为帝,毕竟这个时候,杨广已经驾崩,各地纷纷自立,李渊已经不在需要这个假冒皇族的小子坐在皇帝之位上了,李渊登基,符合当初随他起义的元从的利益。 李渊同意了这个要求,他让人选定了日子,五天后便是吉时,不然只有等到年后了。对帝位有着强烈渴望的李渊毫不犹豫选择了五日后的良辰。 时间是有些仓促了,但若是一起行动,还不至于寒酸。 独孤怀恩、韦霁等关拢贵族得到消息,也纷纷赞同,李渊登基是早晚的事情,早点登基,对他们都有好处。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整个长安城一片忙碌。 秦公李世民府上。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拍了拍尹羽翼,道:“这一次干的不错!想不到你居然瞒住了我。” 尹羽翼脸上堆起笑,道:“秦公,卑职也不太确定褚亮会不会反叛,我还以为他会不要儿子的性命。” “父子连心,褚亮怎会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李世民呵呵一笑,又问道:“褚遂良究竟中了什么毒?” “也不是毒,只是一点药而已,锦衣卫都知道的药。”尹羽翼笑着道。 “我看褚遂良颇有才能,你就给他解药吧!”李世民说道。 尹羽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递给李世民,道:“秦公,这东西便是解药,只要内服三次,一次五克,三日后必定痊愈。” 李世民接过瓶子,收入怀中,此子果然心思缜密,有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他将解药给自己,自己再给褚亮,必定得到褚亮的好感,父子俩都会对自己感激万分,就又收了两个人。妙计,实在是妙计。 “你想要什么赏赐?”李世民问道。 尹羽翼挠挠头,道:“卑职看上了一个女子,想要娶她为妻,还请秦公为我做主。” “哦?谁家的女子。”李世民感兴趣了。 “叫杨梅,是平阳郡主身边的侍女。”尹羽翼说着。 李世民沉思半响,这才想起在李三娘身边是有这个一个女子,长的倒也清秀,据说救过李三娘,颇为得到李三娘的信任,时常在她身边护卫。 李世民还知道一点,李三娘对杨梅的感情不一般,有点将她当做妹妹之意。 求亲?如果是一般的侍女还没有问题,若是李三娘真有那种意思,恐怕就难了,一时之间,李世民有些犹豫。 尹羽翼一拱手,道:“秦公,卑职愿意再送上一份大礼。” “哦?什么大礼?”李世民来了兴趣。 大震关位于陇山南端,恰好是扶风郡与天水郡的交界之处,由于此地的重要性,李渊驻兵五千人,由翟长孙和史大奈把守。大震关是一座军事性的要塞,城墙高达七丈,厚足有五尺,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震关总计有七千多人,其中五千是士兵,一部分是士兵家属,此外,还有一些卖杂货的流动商贩。关内还有十几家酒肆,平时都是满客,生意很是火爆。 此外还有一家供不应求的妓院,妓院的妓女都是一般货色,但当兵的却喜欢这种货色,轮休的士兵们都喜欢来此休闲,乐的老鸨合不拢嘴。 黄昏时分,方德在关内出现,他下颚贴着胡须,脸上用黄粉染了,宛如一个病重的中年人。他一步一摇地走进了一间酒肆,酒肆的老板立刻满脸堆笑,在柜台里喊道:“这位爷,请上座!” 方德走上二楼,在一个角落坐下,店小二端上温热的酪浆,放在了桌子上,方德拿过温壶,蘸了酪浆,在桌子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店小二会意,他点点头,高声道:“这位爷,温酒一壶,花生米一碟,羊肉一盘!” 店小二说着,退下了下去,又在老板身边说着什么。老板朝着方德默默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桑显和得到屈突通命令之后,立刻带着三千士兵朝着东方疾行,经过两个时辰的奔走,已经看见了连绵起伏的陇山,大震关就藏在陇山之中。 桑显和在一条小河边停下,士兵们纷纷下马洗脸,取出干粮吃着,恢复体力。数十名斥候朝着四方奔驰而去,打探着军情。桑显和也在吃着干粮,此时他有些担心,方德能够骗开城门吗? 夕阳渐渐西垂,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士兵们拿出了毯子,围在身上,这个季节的早晨夜晚格外寒冷,隋军不能生火,只能用毯子取暖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天色黑透,劲风开始呼啸,吹打在桑显和的脸上,有些生疼。桑显和在踱步,夺取大震关的意义重大,不仅可以协防天水,更可以反守为攻,攻打扶风郡,威胁关中。 一名士兵竖起了沙漏,用来判断时间。 ““咚!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的梆子声响起,大震关内的一间民宅内,桐油灯忽明忽暗。 方德坐在软墩上,指着案几上的大震关防卫图,道:“这就是今夜关内的驻防情况,恰好是三更时分,关内的驻兵会进行换班,他们会从城门走下,去营房交割。” “喏,就是这里,离城墙有三百步的模样。两个班次的唐军将会进行交接,因此城头上将会有短暂的时间不驻防,大约是半柱香的功夫。” “我们的任务,便是在这半柱香的时间内,打开城门,将兄弟们放进城。” 方德缓缓的的说着,他的声音低沉,显得有些紧张。夺下大震关就意味着隋军有极大的可能在陇西站稳脚跟,他在关中卧底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为了这一刻,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那我们该怎么夺?”一个女子问道。男人的任务是打开城门,那么她们呢?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我们行动之前,分成两批,一批在东城放火,另一批将这个东西洒在地上!”方德说着,从桌子下拎出一个箱子,他将箱子打开,里面是用竹节削成的尖装,类似于铁蒺藜。 “我明白了!”女人说着,脸上露出了忿忿的表情。她的丈夫、幼子在澄城被李渊杀死,只有她与大儿子回家探亲而逃过一劫,这种刻骨的仇恨让女人加入了锦衣卫,她愿意为杀死李渊而付出全部,包括身子。 这时,一慢两快的梆子声响起,三更时分到了。方德一挥手,道:“行动吧,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众人低喝,几个手掌叠在一起。 “务必小心,注意安全!我希望诸位都能平安归来!”方德又叮嘱。 大震关内,一队队的唐军正在巡逻,由于天色很冷,很多士兵都将手互相笼着取暖。夜色黑黑的,月亮隐藏在乌云之中,暗暗的街道上,时不时人影一闪,然后躲在角落,等着唐军的巡逻队伍远走,这才迅速朝着前方狂奔。 “直娘贼,这么冷的天,怕是要比去年还冷啊!”一个长满了胡须的士兵说着,此人是一名伍长。 “是啊,去年十一月才下的大雪,现在才几月,就冷成这样!”另一个年轻的士兵回答着。 “哎,天有异常必有妖啊!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胡须士兵说着。 “能有什么坏兆头?秦公已经破了薛仁果,前几天薛仁果这个恶魔已经在长安街头被一刀砍死,这可是好事,好事啊!”年轻士兵回答。 胡须士兵摇摇头,他也说不上来,这时劲风呼啸,有如狼啸,刮得他脸生疼,胡须士兵连连跺脚,道:“快走!回去喝酒,暖暖身子!” 看到伍长跑了,几名士兵紧紧跟上,美酒两个字已经让他们腹中的酒虫大动。 士兵们跑远,方德从暗处走了出来,眼中射出冷光。他知道这几人是巡视城墙的最后一批士兵,当即带着数人直奔城头。大震关的城门是用纯铁打造,又沉又重,用沉沉的门栓顶住了,非常不容易开,而且还用两种大锁给锁住了,钥匙分别在翟长孙和史大奈手上。 也就是说,若非两人亲临,这大锁是打不开的,为了不浪费时间,还不如从城墙上爬上来。方德已经带了足有十丈的绳子,可以让隋军爬上城头。 方德奔上城头,走到城墙边上,朝着下方望去,城下一片漆黑,他打亮了火石。火石一闪一闪,发着信号。方德在城头上高声喊道:“天龙盖地虎!” 喊声结束,城下没有反应,方德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一切,可是这鬼天气,光线不明,他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天龙盖地虎!”方德高声喊道,焦急地看着城下,难道隋军因为什么原因来不了了吗? 第205章攻略〔三〕 一片沉默中,方德有些焦急起来。隋军如果不来,他布置好的一切就付之流水,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能拿下大震关,他在大震关部署的卧底就会被唐军发现,如果他部署在大震关的卧底被一网打尽,他怎么向殿下交代? 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大震关东城的火光了,他仿佛听到了唐军的脚步声,正在朝着大火发生的地点赶去,唐军的手中举着横刀,正在屠杀兄弟姐妹们。 方德的心中在滴血,他咬咬牙,想要撤退,总不能输的什么也不剩吧?这时,一名锦衣卫指着城下,道:“指挥使,你看!” 听到部下的声音,方德瞪大了眼睛,极目远眺,他隐隐约约看到火光在闪烁,他忍不住又高声喊道:“天龙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这一次,声音很响很杂,仿佛隋军都在大声高喝。 “来了,他们来了!”方德大喜,他赶紧让人点燃了火把,锦衣卫的将士们将绳子系在女墙上,然后放了下去,绳子滚落在墙角下,几名隋兵扑了上来,沿着城墙奋力向上爬去。 桑显和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只见他身如猿猴,迅速爬上了城墙。 “你们终于来了!”方德显得很是激动。 “抱歉,我们来晚了!”桑显和一抱拳,带着歉意:“月色隐晦不明,我一时弄错了时辰!” “来了就行!”方德转过身,一指前方火光熊熊处,道:“桑将军,我们的兄弟已经在那里放火,吸引唐军注意力,将军可挥师攻打翟长孙和史大奈的府邸!” “很好,兄弟们随我来!”桑显和说着。 这时,赶来巡逻的唐军发现不妙,一名队正上前大喝道:“什么人?” 方德冷笑一声,从袖子里甩出一支袖箭,颇有准头,正中队长咽喉。方德这一飞镖甩过去,顿时将那名伍长杀死,唐兵顿时都惊呆了,莫名其妙伍长就倒下,难打那人是传说中的巫师不成?他们看着方德的眼神已经有些畏惧了,迟疑着不敢上前。 这时,桑显和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手中银枪一刺,就是一条性命。 “杀!”桑显和大喝一声。带着翻上城墙的隋军朝着关内杀去。 史大奈正搂着小妾睡觉,像他这样的“边关”重将,妻儿都会留在长安,这是一种制衡的手段,历朝历代大抵如此。所以史大奈养了一房小妾,留在大震关照顾着他的起居。一更时分,他在小妾的身上已经耗尽了体力,此时正搂着小妾的娇躯沉沉睡着。 就在这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管家在门外喊着:“老爷,大事不好了,老爷!” “混蛋。”史大奈很是不满,能有什么大事?薛仁果都被一刀斩了,西秦国就此分崩离析,唐王就要得到陇西之地,获得无数战马,从此以关中之富,陇西边民之彪悍,必定能取得天下。据说,一些大臣准备上书唐王,要他登基称帝。 唐王若是登基称帝,所有人必定升官进爵,到时候他就不用苦哈哈地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呆着了。 事情想得很美,但现实非常残酷,管家的话让史大奈仿佛在三九夏日被雪水浇了一头,他整个身体都凉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管家,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再说一遍?” “老爷,有人杀进来了,好像是隋军!” “隋军?这怎么可能?!”史大奈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这里是大震关,不是京兆郡,更不是扶风郡,隋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在这里出现?史大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可能?!” “可是,的确是隋军!”管家说着。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史大奈抬起头,就见一群士兵打着火把,快速地奔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正是翟长孙。翟长孙身披甲胄,一脸严峻,他快步走来,片刻便到了史大奈身边,道:“史将军,隋军杀进来了。” 翟长孙的话让史大奈的心彻底凉了下来,管家或许不认识隋军,但翟长孙绝对不会弄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史大奈问道。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你我带兵分头拦截,务必要将他们阻击!”翟长孙说着,一脸焦急, “等一等!”史大奈急忙奔回了屋子,叫醒了小妾,送她到一间屋子里躲起来。翟长孙看着,长叹一声,带着亲兵奔出史大奈的府邸。这时,大批的隋军已经沿着城墙爬了上来,他们在方德的带领下,已经将史大奈和翟长孙的府邸给包围了。 唐军的军营门口被细作洒满了木质蒺藜,黑夜中,唐军不辨,数十人被木蒺藜所伤,乱成一团,他们点亮了火把,然而成了隋军的箭靶,顿时被射翻七八十人。 在唐军的必经之路上,隋军两名副将正带着数百弓弩手守在一旁,只要唐军出现,立刻射出箭羽,将唐军阻挡在南方。他们的任务就是要为桑显和争取时间。 史大奈看着府邸外的无数火把,心都凉了,他低声道:“翟将军,怎么办?“ 翟长孙摇摇头,已经被包围了,还能怎么办?若不是你为了小妾,又怎么会浪费时间?翟长孙暗想,大批的唐军都在军营里,此时只有坚守,等大军赶来支援,才有一线生机。 “快,堵住前后门,不能让隋军杀进来!“翟长孙大声的吩咐道,必须要尽量拖延隋军的进攻速度。 唐军听到命令忙碌起来,将家具、椅凳床榻等物搬了出来,堵住大门。 看到这种情况,方德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桑将军,可火攻之!” 大震关附近没有什么村镇,就算燃起了大火也依然没有人会发现。此时只要将翟长孙和史大奈给杀死或是烧死,余下的唐军群龙无首,必然不战自溃。 桑显和瞧了一眼方德,心想此人果然心狠手辣,不过很合桑显和的口味,他当即下令,道:“来人,放火!” 数名隋兵得到命令,迅速从别地寻来干柴,堆放在门口,一名隋兵点燃了干柴,片刻之后,大火熊熊燃起,沿着风向卷向了东边。 史大奈的这座府邸由于地理关系,并不大,而且史大奈想着的是回到长安,大震关只是他的暂居之所,所以房宅的修建就没有那么用心,全是木头制成。大火燃起,顿时席卷而去,映红了天空。 大火燃起,映红了天空,唐军看着这一幕,都丧失了信心,他们看出燃火之地,正是将军的府邸。难道说,两位将军已经被困住了吗?甚至已经被擒了。 一名旅帅心中不甘,喝道:“兄弟们,为了将军,我们冲啊!” 这时,唐军将盾兵顶在在前头,冒着隋军的箭羽艰难而行。隋军的箭羽击打在盾牌上,“叮叮”作响,在付出了两百多人的伤亡之后,唐军靠近了隋军,隋军收起了弓弩,抽出横刀,冲了上去,两军陷入了短兵交接之中。 “杀!”一名隋军大喝一声,手中的重刀挥出,带领着隋军与唐军鏖战起来。 大火越来越旺了,即使是在深秋,却让史大奈感到一阵燥热,熊熊地火光映红了他的眸子,他的妻子儿女都在长安,他只有战死在大震关,才有可能保住家中妻儿的安全和保障。 翟长孙叹息一声,他本来有机会逃出,但为了挽回颓势,他特意来寻找史大奈,准备与他一起左右包抄,将隋军击退,可是他想不到史大奈竟然还要回去穿衣,又将小妾藏了起来,这才延误了战机。难道没有女人他活不下去吗?! 此时除了大火熊熊,隋军更是守在门外,当这里变成一堆废墟的时候,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隋军擒住。翟长孙脑海中快速思考着:怎么办? 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势渐渐小了,桑显和冷冷地看着前方,一挥手:“搜!都给放亮了眼睛!” 隋军三三两两组团而入,接着火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方德也进跟着进去,如鹰一般的目光扫过废墟,袖子里的袖箭待机而发。 桑显和慢慢跨了进去,他手持着银枪,一脸警惕。大火零零星星地燃烧着,桑显和的脚步踏上了唯一的一片青石板上,看样子,这里似乎是大厅,几根柱子倒在地上,一旁,是几张案几、胡椅,都还在冒着青烟。 桑显和竖起了耳朵,慢慢走着,忽然,从案几后一个人影高高跃起,他手中举着横刀,急速斩下。此人正是翟长孙,他在大厅的火势稍小之后,偷偷躲了进去,看到桑显和进来,他看出这是隋军的将领,当即屏住呼吸,等待着机会。 在桑显和离他只有五步的时候,他挥刀直取桑显和头颅。但桑显和早有准备,目光所及之处,银枪已经挑起,深深地刺入了翟长孙的小腹,再一用力,刺穿了翟长孙的小腹。 这时,半空中寒光一闪,方德手中的飞镖也牢牢钉在了翟长孙的头颅上,翟长孙痛呼一声,手中横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砍下他的头颅,送给唐兵看看!”桑显和说道。 两名隋兵赶来,一刀砍下翟长孙的头颅,拎着他的头颅,飞奔而去。 第206章攻略〔四〕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看到翟长孙血溅当场,史大奈害怕了。他扔下了手中的横刀,举着手,搂着颤抖不已的小妾,走了出来。 方德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就是史大奈?” “罪民正是史大奈!”史大奈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愿意投降,请饶我一命!” “先将他押起来!”桑显和说着,几名隋兵上前,将史大奈的手臂向后一弯,捆绑了起来。 “桑将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方德说道。 “这一次多亏了你们,不然不可能如此顺利拿下大震关。”桑显和一抱拳。 “这是我应该做的。”方德说着,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飞镖,转身走了出去。 桑显和默默地注视着方德远去的背影,这个神秘莫测的锦衣卫,到底有着怎样的职能? 半里外,隋唐两军正在小巷子里激战,四周的房门紧闭,百姓都在房中祈祷。这时,数名隋兵匆匆跑来,为首一人将抓在手中的物件扔出,喝道:“翟长孙已经被斩,汝等还不投降!” 人头滚滚向前,一名唐兵捡起人头,“啊”的一声叫出来,“翟将军!”唐兵失声痛哭。 “翟长孙已经阵亡,史大奈已经投降!尔等还是投降了吧!”桑显和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他身后,是垂头丧气的史大奈。 史大奈的手被绑在身后,他清清嗓子,道:“兄弟们,都投降吧!隋兵许我们不死!” “你们忘记了你们都是大隋的将士了吗?”桑显和高声,他目光严厉地看着六神无主的唐兵:“李渊是一个反贼,你们跟着他,有什么前途?我大隋军队已经占据了陇西数郡,就要反攻长安,你们不怕死,也不为家里人想想吗?” “铛!”一名唐兵扔下了手中的横刀,道:“将军说的不错,我愿意投降!” 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后响起,一个接着一个,唐兵将武器扔在了地上,选择了投降。 天水。 薛仁越已经醒了过来,大哥被杀,数万大军投降了李渊,天水又被隋军占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已经是五更时分,天气带着寒意。薛仁越坐了起来,揉着头发,痛不欲生。 短短的数日,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他有些迷惑了。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到了天明。屈突通带着几名亲兵走了进来。此时屈突通已经将逃兵收服,他将逃兵打乱,混入新兵之中,编成了一支新军。 这一支新兵足足有一万五千人,加上隋军旧部,共有两万五千人,其中还有战马四千多匹,理论上保卫天水是足够了。此时的关键在于,能不能迅速招降陇西各郡以及李渊的反应速度有多快。 这个时候,薛仁越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屈突通需要他招揽各部。 屈突通进来之后,便只是看着他问道:“你想好了吗?!” 聪明人不需要多说,薛仁越明白屈突通的意思,他点点头,半跪在地上,道:“屈突将军,我愿意为大隋效力,只希望殿下能饶我一命!” 屈突通扶起他,道:“临行前,殿下说过,若是你表现良好,你可以称侯!”这是异姓之人不错的爵位了,杨侑会严格控制,非本姓不能称王,甚至不能称公。这是一个原则问题,至于其他,杨侑绝不吝啬。 这样的结果显然大大超出了薛仁越的意料,他一抱拳,言语中带着真诚,道:“将军,镇守河池郡的乃是族弟薛禄,我愿意去劝降他!” 屈突通眯起了眼睛看着他,道:“我派一队人保护你,天亮之后,你就赶往河池郡!” 扶风郡陈仓县。 此时正是午时,方德正在酒肆里喝酒,他身着青衣,头上带着一顶帽子,完全一副平民打扮,在桑显和拿下大震关之后,他就立刻赶到了这里。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李渊有了新的动作。这个动作与他猜想的大致相似,就是李渊想要派人安抚西秦国的郡县,从而掌握主动。 而李渊安抚的诸郡县之中,河池郡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河池郡是汉中通往扶风郡的要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的就是这里,在河池郡与扶风郡之间,还有一座雄关,名叫大散关,此地扼守要地,地理位置比大震关还要重要。 一旦隋军掌握了河池郡,就能与天水郡南部丘陵连成一片,相约出兵,攻打扶风郡,就地理态势而言,要比出兵子午谷、褒斜谷、傥骆谷好上许多。而若是李渊拿下河池郡,就意味着他可以越过秦岭,直接攻打汉中,或者骚扰天水郡南部。 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隋军必须拿下河池郡。 方德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四周,由于陈仓是南下河池郡的必经通道,那名说客必定会在这里出现。 日头渐斜,方德准备站起身来,这时,一名手下匆匆而来,到了方德旁边,低声道:“指挥使,有人送来一封书信,卑职看不懂。”说着,那人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方德。 “你下去吧,有事我在找你!”方德说着,瞟了一眼书信,顿时心中惊讶万分。 书信上画了一只鹰,是五只爪子的鹰,在锦衣卫的暗号之中,五爪鹰代表着最急。而方德又看到其中一个爪子上涂了细微的金色,这表示传递这封信的,是当初锦衣卫的第一批精英。 方德的心中有些激动,第一批锦衣卫的孩童们有着很深厚的友情,但在殿下南撤之后,大部分各奔东西,彼此不知道下落。比如说杨梅,比如说黄云,比如说蔡建德,比如说尹羽翼。 方德将书信藏在了袖子里,慢慢地踱出了酒楼,回到住所,关上门,坐下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小册子里是千字文,一般的字在里面都能找到。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方德打开了信,顿时露出了微笑,原来是杨梅。杨梅在他印象中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那批孩童中,她比很多男孩子都不逊色,在他心中有着很深的印象。 打开书信,上面是一串阿拉伯字母,方德按照规则将字拼了起来,忍不住就愣住了。尹羽翼居然是叛徒?方德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点着了蜡烛,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了。 看着书信化成了黑灰,方德站起身来,默默地沉思着,片刻之后,他找到店家,要了笔墨,回到屋子里,奋笔疾书起来。 李渊登基为帝的事情定下来之后,长安城的百官都忙碌了起来,裴寂、唐俭等人更是非常卖力地做着事情,在短短的三日之间,赶制了衮冕、华盖等物。只要等到时辰一到,便可登基为帝了。 此时的李渊春风得意,为了这个帝位他隐忍了很久,数十年的美梦终于成真,他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锦绣如画的江山正朝他招手。当年,关陇贵族之中,他老李家的实力比杨家大得多,但最终称帝的不是他老李家,而是杨家,这让李家人耿耿于怀。 尤其是李渊的妻子窦氏,是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与北周武帝宇文邕姐姐襄阳长公主的女儿,当初对杨坚取得帝位一事耿耿于怀,曾经自投于床愤怒地说道:“恨我生不为男子,以救舅氏之难。” 后来窦氏嫁给李渊,生了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平阳昭公主等几个儿女,除了李玄霸因病早亡,其他的几个都已经长大成人,是李渊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李渊只觉得大业将成,但正妻却已经仙逝,是一大憾事。李渊决定追赠窦氏为后,以告祭妻子的在天之灵。至于新纳的几个美人,只能是嫔妃。 由于大胜,李渊的心中放松了下来,身后,张莹莹正在替他捏着肩膀,只听她柔声道:“唐王……” 李渊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些微不满。张莹莹顿时反应过来,腻声道:“陛下,你登基之后,便是天下之主,你可要对臣妾好一些,不许不疼爱臣妾。” 李渊伸出手去,捉住了张莹莹的一双柔荑,他嘿嘿一笑,将张莹莹拉入怀中,在她洁白滑腻的脸上猛啃了一口之后,李渊又将手伸进张莹莹的衣襟里,肆意地享受着。 这些日子他忧心忡忡,禁欲了很久,此时不免心动了。张莹莹脸色绯红,娇声道:“陛下,大白天的。” 李渊嘿嘿一笑,又在张莹莹脸上亲了一口,道:“宝贝儿,晚上再收拾你。” “你好坏。”张莹莹说着。 这时,宦官王欣俊在外面说道:“唐王,秦公求见。” “是世民?”李渊微微一惊,他一把推开张莹莹,又在她丰满的臀部拍了一记:“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张莹莹娇哼一声,瞪了李渊一眼,扭动着娇躯走了。李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道:“宣他进来吧!” 李世民在屋外等待着,尹羽翼给了他一个建议,但事关重大,他不能私自做主,不然会引起父亲的不满。他来道这里,便是想要得到父亲的允许。 他焦急等着的时候,看见张莹莹从一旁溜了出来,然后臀部一扭一扭地走了,“骚蹄子!”李世民心中暗骂一声,他对张莹莹和尹春花两人恨死了,正是她们,使得父亲贪恋女色。 这时,宦官王欣俊走上前来,高声道:“宣秦公觐见!” 第207章攻略〔五〕 听到宦官王欣俊的声音,李世民不由精神一振,他快步走了上去,道:“多谢公公!” “秦公客气了,老奴以后还要请秦公多多照顾呢!”王欣俊笑着道。 “好说,好说!”李世民快步朝着李渊的房中走去,进了屋,施礼,道:“爹!” 李渊心中高兴,这一次次子取得了大捷,还顺利捉住了薛仁果,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陇西的祸患,使得关陇贵族对他的支持力大幅上升,据说民间对他李渊的支持率也在上升之中。 这是一个好兆头,让李渊充满了信心,所以次子进来的时候,李渊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世民,来坐下!” 李世民上前坐在软墩上,道:“爹,孩儿有一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李渊心颇有兴趣的问道。 “爹,如今争霸天下,固然实力很重要,但情报也很重要,孩儿认为必须要建立一个情报机构。”李世民说道。 李渊含笑看着次子,抚须不语。儿子的成长让他很开心。这证明他用心做事,用脑子做事,而不是一味蛮干。 看着父亲不语,李世民又道:“爹,听说隋朝有一支很特殊的队伍,叫做锦衣卫,,孩儿也想组建一支。” 李渊忽然笑了,道:“世民,其实爹早有计划,也有情报组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不知道?”李世民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疑惑,内心深处生起了一丝不满,但这种失落感在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这是你大哥带领的,为爹取得了一些情报,还不错。”李渊的脸上带着笑意,李渊站起身来,看着次子,道:“世民,好好干,爹很看好你!” 柴绍的府邸位于崇仁坊,占地足有五十亩,是李渊所赐。李渊除了对爱女很信任之外,便是对柴绍有着内疚感。柴绍本是世家子弟,跟随着他之后,却屡屡遭到不幸,先是妻子流产,然后便是被一刀阉割,变成了不是宦官的宦官。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李渊对柴绍夫妻很好,特意将崇仁坊这座府邸赐给了柴绍。 此时,李秀宁正在院子中踱步,一年就快要过去了,夫君还没有与她说那事。她明白柴绍的苦楚,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每每深夜之事,丈夫就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多次这样,李秀宁便觉得心中无限苦楚。 夫妻之间,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李秀宁只想与他谈谈心,那也不成。 身后,杨梅紧紧跟在她的,默不吭声,此时在她的心中,也在思考着问题,那一天尹羽翼说的话仍在耳边环绕,她已经想办法将消息传递了出去,锦衣卫的人能收到吗? 就在杨梅思考的时候,李秀宁突然说道:“小梅,你今年应该有十六了把?” “嗯。”杨梅回过神来,又补充道:“过了年,就是十七了。” “不小了,也该嫁人了。”李秀宁笑着道,她停下了脚步,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今年特别冷,大雪应该也会来得特别快。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了。”李秀宁说着。她嫁给柴绍很早,但她一直很抵制柴绍,直到孩子没了,李秀宁心中才多了一份愧疚之情,这份愧疚之情又变成了夫妻之情。在她感觉他她爱上了柴绍的时候,偏偏发生了这等事情。她对杨侑也有着十分,不,是万分是愤怒,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杨梅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沉思着。 李秀宁又道:“秦公有一个得力干将,据秦公说很不错,年仅十八。你应该也见过他,长的还算一表人才,对你有点意思,你……” 杨梅没有等她说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小姐,我只想一直伺候在你的身边,其他的都不去想!” “可是女人总要找一个好归宿不是?“李秀宁说着,眼中含着爱意,这是一种大姐姐对妹妹一般的疼爱。 杨梅坚定地摇摇头,她忽然半跪下,道:“小姐,你若逼我,我宁愿去死。“ 李秀宁叹息一声,她知道杨梅虽然看似柔弱,但性格却无比坚强,若是逼她,说不定真的会自尽。再说她虽然觉得尹羽翼不错,但总感觉此人年纪轻轻,有时候却显得很阴沉,总让人很不舒服。杨梅若是嫁给了他,恐怕会受欺负。 “快起来,我也就问问你的意思,又不是真的就要如此。你不愿意就罢了,跪下干什么?“李秀宁说着,将杨梅拉了起来。 陈仓。 方德已经等了两日,几名乞丐守卫在城门、旅店等地,随时将消息传给方德。方德喝着苦涩的果酒,不断看着四周。由于李渊占领了关中之后,奇缺粮食,他一连下达了数个命令,禁止民间酿酒,后来更是没收了酿酒的器具。 方德虽然看似悠闲,但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食客渐渐多了。酒肆里走进数人。一个是本地装束的汉子,方德已经见过他好几次了。 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商人,很面生,在商人身后是一对兄妹又或是夫妻,方德地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在商人的身上停下了。这是一个典型商人打扮的男子,身着厚厚的黑衣,头上戴着帽子,将脸给遮住了。 商人走上二楼坐下,叫了几个小菜,便在一旁自斟自饮起来,方德看到他曾经取出金针往饭菜里探了探,才放心吃饭。 方德忽然笑了,他默默吃着饭,直到商人下了楼,又看着他掏出了铜钱,付了帐,匆匆走了出去。方德眯起了眼睛,他慢慢走下二楼。 刚走出酒肆,一名乞丐匆匆而来,低声说着什么。方德冷笑一声,果然是他。此人虽然打扮成商人模样,但举手投足,并不像一个商人,眼中也没有那般市侩。刚才付账居然给了小费,一点不像商人。 乞丐的话让方德更加肯定,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商人南方奔去。 商人正是李仲衮,本是云阳令,他与武功县曹詹俊得到消息之后,匆匆准备了一番之后,詹俊走扶风郡,经由萧关去金城一带,而他则准备从陈仓南下,招抚河池郡。 为了顺利进入大散关,李仲衮化装成一名商人,南下河池郡。想法是好的,但他一出长安,就被锦衣卫给盯上了,而方德早就在陈仓等着他。 方德远远地盯着李仲衮,心中盘算着在那里杀死他,用什么办法杀死他。这时,前方的李仲衮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小孩子出现在李仲衮不远处。 那孩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身后一个妇人在追逐着,口中不停地喊着。李仲衮有些警惕地看着妇人和孩子,这一行责任重大,他不得不警惕。 孩子跑着,突然摔倒在地上,碰着了头,他在地上哭泣着,妇人上前,搂着孩子安慰着。李仲衮松了一口气,他正要迈步,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惊愕地回头,就见一个戴着毡帽的汉子奔了过来,距离他已经不足两尺。这时,方德一甩手,飞镖直奔李仲衮咽喉。李仲衮来不及躲避,正中胸膛。 李仲衮痛的就要大叫之际,方德的左手已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一抖,一柄匕首落在掌心,方德毫不客气,匕首朝着李仲衮的小腹捅了进去,一连几刀,插的李仲衮无力反抗,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性命不保了。 方德伸手将李仲衮身上的包裹摘了下来,又在他怀中一掏,旋即撒腿就走,中途落下一吊钱,几名乞丐看到这一幕,纷纷上来抢钱。那妇人带着孩子,看到有人被杀死,当即惊叫一声,带着孩子奔逃而去。 河池郡。 薛禄今年二十五岁,是薛举的侄子,此人是薛氏族人少有的读书人,其人性格温和,待民如子。自从薛举拿下了河池郡之后,他就被任命为河池郡太守。 薛禄镇守此地之后,很是兢兢业业。他收揽流民,鼓励百姓开荒,兴修水利,一年以来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百姓称颂的好事。薛举也对他大加赞赏。 此时他正在房中踱步,由于河池郡靠近秦岭,境内多山,只有凤县一带有少许平原,正是因为境内多山,河池郡人丁稀少。河池郡的重要,完全是因为地理的缘故,它可以出兵扶风、天水,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薛禄已经知道了浅水原的结果,他在思考着未来,薛举已经死了,薛仁果被擒住了,理论上肯定是要被李氏斩了,未来怎么办?对于他来说只有三条路。 一是抛弃官职,寻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这一条路比较平稳,只要舍得这时的荣华。 二是投降李渊,但从理论上来说,投降李渊可能被斩,因此不妥。 剩下的便只有第三条路了,那就是投靠大隋,投靠代王杨侑。但西秦国当初在京兆郡大肆屠杀,与大隋有着战争,杨侑会不会放过薛氏一家? 薛禄不敢肯定,他知道卫玄、元迈都死在了杨侑的手上,所以他投降的话,能不能保住性命? 他在房中犹豫的时候,管家前来禀告:“老爷,晋王来了!” 晋王便是薛仁越,他来这里有什么要事?薛禄一愣,一抬手,道:“走,接晋王去!” 第208章攻略〔六〕 秋风卷过长安城,李渊站在高台之上,此时他身着龙袍,头戴冲天冠,一脸喜气洋洋。 群臣站在身后,依次是李建成、李世民、李智云、裴寂、唐俭、刘文静等重臣。裴寂虽然带着喜色,但当看到一脸得意的刘文静的时候,忍不住别过脸,冷哼一声。 刘文静有些愕然,他想不到裴寂在这样的日子竟然摆出一副臭面孔,当即他也冷笑一声,袖袍一甩,别过脸去。 这时,礼仪监的宦官道:“吉时到,拜祭天地!” 李渊闻言跪下,手一抬,一名宦官递上三柱清香,李渊接过,朝着天空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太清圣君,请保佑李氏子孙繁荣昌盛,一统天下。太清圣君的庙宇遍布天下,永享香火。” 太清圣君便是老子,也就是李耳,陇西李氏以李耳为先祖。 拜了几拜,李渊口中又喃喃说着,这时,一个青衣人匆匆而来,正是李建成的心腹杨文干,他在远处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下辖“唐风”这个情报组织,正是由杨文干统帅。李建成看见杨文干,顿时心中一惊,他知道杨文干来找他,一定是有要事。他慢慢退了出去,走到杨文干身边,低声道:“随我来!” 两人到了僻静之处,李建成将眉头皱在了一起,道:“有什么事?” 杨文干低声道:“大事不好了,隋军已经占领了天水郡!” “丝!”李世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杨文干,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日前!”杨文干道。 五日前正是李世民大破薛仁果的日子,这个时间未免太巧合了一些!李建成问道:“情况属实吗?”他觉得还是很不可能。 “属实。从种种情况分析,隋军是翻阅了群山,从宕昌郡杀奔天水,出奇不意杀入城中,将薛仁越活捉了。”杨文干说道。 李建成沉吟着,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李世民也踱步开来。李世民走到一旁,是因为尹羽翼的到来,尹羽翼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秦公,据可靠消息,李仲衮被杀死在陈仓县。”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皱眉。 “杀他的人抢走了钱财,似乎是看中了李仲衮身上的钱财。”尹羽翼低声道,实际上他有些不相信,怀疑是锦衣卫干的,但他没有亲临看见尸体,无法判断。 “这事等此间事情一了,我再向父亲禀告!”同一时间,李建成和李世民说着。 两人话音刚落,只见远方一名骑兵奔来,他骑在战马之上,高声禀告:“报!有军情!” 声音很大,随风飘送。李建成与李世民都是一皱眉,这个时候,报什么消息?这不是添堵吗?这时,李渊恰好站起身来,听到士兵的声音,露出了微笑,是李仲衮的消息? “大胆,还不退下!”裴寂冷冷地道。 “让他进来!”李渊呵呵一笑,走下了高台,拜祭天地完成,接下来就是要去拜祭宗庙,追赠祖先。但在此之前,听一听好消息,还可以报告先祖。 那士兵有些犹豫,但唐王,不,此时应该可以称作陛下了。陛下的命令,他岂敢不从?他跳下战马,跪倒在地上,道:“陛下,在数日前,屈突通率兵拿下天水,而在前日,桑显和突袭大震关成功,翟长孙战死,史大奈投降,大震关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 传令兵的话语有如重锤重重地敲打在李渊的心头,他愣住了,紧接着身子不停摇晃,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遥远地西方,猛然间,他一昂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耗费了钱粮,捉住了薛仁果,想不到为隋军做了嫁衣!而且大震关还沦陷了!这是何等的悲剧! 看到李渊吐血,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人惊叫一声:“爹!”齐齐上前,扶住李渊。 群臣面面相窥,谁也没有想到大好的日子,竟然被这样的一个“好”消息搅合了。随着李渊被李建成兄弟扶进车厢,群臣纷纷叹息,离开了白鹿原,朝着长安城走去。 一个时辰后,李渊被送进宫中。此时挂名小皇帝杨勤已经被关押起来,李渊在两日前已经入住皇宫。御医接到消息,为李渊把脉,片刻之后,站起身来,走到一边。 李建成走过去,道:“张御医,父王怎样了。” “急火攻心,注意不要再刺激陛下,再好好休养一些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但以后注意不能受惊了。”张御医说着。 李建成叹息一声,这个情况他也想不到。“多谢张御医,此事还需张御医用心。” “这个自然。”张御医说着,告辞而去。 张御医刚走不久,李渊醒过来,他躺在床上,脸上红潮未退,低声唤道:“建成,建成。” 李建成听到声音,急忙走过来,道:“爹!” “扶我起来!”李渊下着命令。 “爹,你还是……”李建成说着,却被李渊硬生生打断:“扶我起来!” 李建成心中叹息一声,只得道了一声是,将李渊扶了起来。 “你去叫世民过来!”李渊又说道。 “是,爹!”李建成说着,走出了房门,正巧李世民就在不远处走来,“世民,爹叫你!” 李世民应了一声,两人跨入卧室,就听见李渊在咳嗽着,一旁的宦官正端着温水,等着喂他。“我来吧,你退下去!”李建成说着。 宦官退了下去,李建成喂李渊喝了几口水,李渊这才看着两人,道:“建成,世民,你们坐下来,听爹说几句。” 李建成在床边坐下,李世民搬来一个软墩坐下,两人看着父亲,等待着他说话。 “爹想过了,陇西绝对不能落入隋军之手,世民,你尽快点齐人马,攻打天水,他们远来,人马定然不多,务必要一鼓作气,将他们歼灭!”李渊的眼中露出凶光。 “建成,你做好后勤,务必要保证世民的粮食供应,争取在大雪来临之前,拿下天水!” “爹,你放心,我这就去调集粮食!”李建成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李世民站起身来,也准备要走出去,却被李渊叫住了,“世民!” “爹!”李世民回身。 “前几天你说的事情,爹想过了,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要让爹失望!”李渊说道。 李世民听着,退了下去。李渊慢慢躺下,心中思索着:长子建成善于政事,处理事情来滴水不漏,这是他最大的舞台,而次子机敏,作战勇敢,以后军事交给他是最好的,作为新生大唐的帝王,他必须要合理地安排人,让他们发挥出最佳才能。 方德斩杀李仲衮之后,通过锦衣卫,知道另一个说客詹俊已经赶到了汧阳,他立刻动身,在汧源截住了詹俊,此时正是夜深,方德潜入詹俊房中,一刀将其杀死。 詹俊的死传回长安,虽然李建成刻意隐瞒,还是传入了李渊的耳中,为此,他将长子找来,痛斥一顿。他对长子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他让他管理“唐风”,但唐风这个组织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 竟然连隋军拿下了天水都不知道,还被斩杀了李仲衮和詹俊。“如同虚设,如同虚设啊!”李渊恨铁不成钢,心中的天平有些向次子转移了。 天水城,经过十几日的忙碌,城墙已经加高,守城的器械都已经准备完毕。 连日来,屈突通显得很是忙碌,然而忙碌之中,却有着喜悦。大震关已经夺下,屈突通随后又增兵两千,帮助桑显和守卫大震关。 河池郡也传来消息,薛仁越成功说服薛禄,薛禄举郡投降。河池郡落入隋军之手,就掌握了大散关,两关在手,隋军已经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下一步,主要在陇西站稳脚跟,便可以两面夹击关中,收复大隋国都了。 而此时,杨侑已经接到了方德的情报,他手中拿着奏报,不断思索。 天水郡落入隋军之手,在浅水原取得大胜的李渊必定将屈突通视为眼中钉,派兵支援天水郡的事情,迫在眉睫。 “宣李靖、杜如晦!”杨侑说着。 片刻之后,正在皇宫内处理政事的李靖、杜如晦赶来,杨侑将奏报给两人看了。 李靖道:“陛下,从情报上来看,李渊肯定会攻打天水,臣认为我军应该走河池郡,兵出大散关,才能与屈突将军首尾呼应,连成一线。” “陛下,出兵势在必行,可是,臣却有担忧!”杜如晦说道。 “杜爱卿,你说说看?”杨侑问道。 杜如晦道:“陛下,这几日臣翻阅了财政收入,今年虽然丰收,但由于赋税低,收入并不高,收支只是平衡而已。” “陛下,如今冬季即将来临,今年又似乎特别冷。若是出兵,粮草搬运困难。若是出兵关中,一旦粮食供应不足,恐怕数万大军就会因为缺粮而崩溃。” 杜如晦说着,不停拿眼看着杨侑,毕竟关中有着极为特殊的战略意义,长安是大隋帝国的国都,劝慰他不收复长安,他也怕会引起杨侑的不满。 “而且,如今关中可谓满目苍夷,李渊全凭关陇贵族支持,这才勉强支持。一旦陛下出兵关中,即使拿下,却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关中。臣认为不划算。”看到杨侑没有反应,杜如晦继续说着。 杨侑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指着一地,道:“杜爱卿,你的意思可是出兵拿下此地?” “此地多湖,平原也多,正是粮食丰富之地,只要种田一年,必然能够府库充盈,届时便可北上争夺中原,也不失为良策!”李靖这时开口。 第209章攻略〔七〕 “你也赞成?”听到李靖的话,杨侑不由问道。 “微臣是认为克明说的极有道理,长江以南历来地广人稀,物产丰富,若是能拿下此地,粮食的问题就不存在了。而且这几年来,南方比较稳定,北民多逃到南方,人口开始稠密起来。”李靖说着。 看到两位心腹重臣如此说着,杨侑忍不住笑了,荆襄乃是重地,尤其是襄阳,位于南阳盆地要冲,是重中之重。南阳盆地在整个大隋的地理上,是东西、南北居中之地。同中原一样,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历史上若想要稳住荆襄,就必须夺下襄阳,保障长江中游的安全。南朝陈被大隋所灭,就是因为襄阳属于大隋,可以通过汉水出兵,从而水陆并进,攻打江陵和九江等地。后来南宋被灭,也是因为襄阳失守,导致长江防线崩溃,从而被蒙古所灭。 所以杨侑如果要进兵荆襄,就必须要拿下襄阳。此时襄阳属于洛阳朝廷,由王世充的侄儿王弘烈把守,对于洛阳这个伪朝廷,杨侑又爱又恨。无论是二哥杨侗还是大哥杨倓,杨侑是想要救出他们的,这是一种亲情,更是一种责任。 “既然是这样,明日在朝会上,商议此事。”杨侑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两人退下之后,杨侑坐下,提起笔来,奋笔疾书。 夷陵郡被隋军重兵驻守,杨道生久攻不下,让萧铣忧心忡忡。然而更让他忧心的是,女儿数个月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既然被隋帝捉住了,为什么不见隋帝的书信,向他进行勒索? 成都朝廷毫无反应,让萧铣的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女儿应该逃脱了,只是在那里耽搁了,这才没有回到江陵。这样的想法让萧铣心中稍安,此时他也只能这样欺骗自己了,若是他知道女儿已经有了杨侑的孩子,恐怕会和李渊一样,喷出一口老血。 但此时他显然不知,还在思考着如何对付杨道生。宋王杨道生当初是拥立他的群臣之一,和董景珍、郑文秀、张绣等人一样,手握重兵。当初北周、大隋都是靠着关拢贵族起家,而萧铣就是靠着这群骄兵悍将起家。 但这支杂牌军显然与关拢贵族抱成一团不同,他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杨道生就是其中的牺牲品。当初杨道生与董景珍为了争夺江陵的一处房产,闹得很不愉快。最后房产虽然落入了董景珍之手,但董景珍对萧铣和稀泥的做法很不高兴。 在他看来,他是拥立萧铣的第一功臣,连一个宅子都要大费周章,何谈萧梁国的权臣?为此,他向萧铣暗中表达了不满。萧铣迫于董景珍的压力,许诺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儿子。可是没有想到女儿一声不吭就跑出了江陵城,竟然去了巴蜀? 此时杨道生依旧攻打夷陵不下,而南方数郡却逐渐成为萧铣的心腹大患。李袭志在始安郡坚守不出,张绣猛攻不下。在交趾郡的丘和也击败了雷士猛。 除了内患,西边的大隋日渐强大,而在东方,林士弘和张善安也正在迅速发展中,林世弘已经占据了九江,与萧铣接壤,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萧梁国已经是四处受敌。 就在萧铣想着的时候,宦官在门外说道:“陛下,岑文本求见。” “宣!”萧铣说道。 岑文本进来之后施礼,道:“陛下,可是在担心夷陵战事?” 萧铣叹了口气,萧阇提虽然成功说服了冉肇则,但这场叛乱竟然在短短数月就被平定,对萧铣来说其实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反而让杨侑扫清了内部,这时他回想起来,才觉得时机不对,以至于浪费了这次机会。但机会一去不复返,萧铣也只能叹息了。 “夷陵久攻不下,空耗钱粮,我心不安啊!”萧铣说着,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陛下,如今大隋分裂成三支,不如与洛阳结盟?”岑文本说道。 “可是洛阳会同意吗?”萧铣问道。 “陛下,成都朝廷才是所谓的正统,毕竟杨侑才是大隋储君。而无论是杨侗还是杨倓,相对来说是不合法的。宇文化及乃是弑君之徒,必定被天下人围攻之,与他合作无疑是自寻死路。” “因此,只有洛阳朝廷才符合陛下的利益,而且梁国与洛阳朝廷接壤,可以互相救援。洛阳的那帮权臣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就一定不会拒绝。” 岑文本的话让萧铣恍然大悟,他决定与洛阳朝廷结盟,至于人选,就选定了文士弘。此人能言善辩,是萧梁国最能说之人,当不负萧铣所望。 宇文化及在平定了司马德戡、赵行枢之乱后,将司马德戡等一群“乱党”就地诛杀,为了震慑禁军,他将司马德戡、赵行枢等人的头颅挂在船头,警示三军。 宇文化及让沈光保卫隋帝杨倓,其实是暗中监视。沈光“弃暗投明”,让宇文化及很是高兴,而且正是沈光亲手砍下了司马德戡、赵行枢的头颅,同时对两人破口大骂,让宇文化及开始对沈光充满了信任。 随后,休息了一日,对禁军士兵进行了重新部署之后,三军再度开拔,沿着运河北上。但大军走到彭城,由于战乱,运河损坏,道路不通。而且宇文化及的军中再度缺粮,使得宇文化及不得不召集了众人,商议大事。 元礼被司马德戡砍下了一只手臂,成了一个独臂之人。由于他的忠诚,宇文化及对他加官进爵,如今是兵部侍郎,领金鱼袋。为宇文化及处理军务,此时他正一脸忧愁,道:“大丞相,大军在此已经逗留了数日,一旦冬日来临,大军必定粮食不济。” 宇文化及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运河被截断,只能走陆路,十几万大军加上后宫的宫女、宦官,行动不便。如果走陆路,猴年马月才能抵达关中? 宇文智及这时笑道:“大哥,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来,回什么关中?” 宇文化及目光冷冷扫过他,让宇文智及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时,沈光拱拱手,道:“大丞相,卑职倒有一个想法。” “你说说看!”宇文化及瞧着沈光。 沈光略略沉吟,道:“如今北方战乱,道路不通,粮食更是奇缺。大丞相身处乱世,岂能坐失良机,空遗恨?” 宇文化及默默点头,沈光的话引起他的共鸣,男儿值此乱世,自当建功立业,而他宇文化及隐忍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如今瓦岗正与洛阳鏖战不休,窦建德也几乎一统河北,山东则是群雄并起,形势并不明朗。” “大丞相虽然有十几万精锐,足以横行天下,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缺乏粮食!”任何铁打的汉子没有粮食吃,最终都会丧失战斗力。而大军的确一直缺乏粮食,让宇文化及深有体会。 “如今江东虽然还有其他势力,但相比较而言,江东物产丰富,可为帝王之资!”沈光说道。这些话,是一个叫做黄云的人教他的,据说,是曾经的皇太孙,如今大隋正统的话。 “哼,我等都是关中人,哪像沈将军是吴兴人,自然乐意留在江东!”宇文化及的女婿唐奉义忿忿说道。 “唐将军,我的意思不是要大军留在江东!”沈光缓缓解释着:“我是说以江东为根基,取此地粮食,然后沿着长江西上,抵达荆襄!然后或去南阳盆地,走武关去关中;或去巴蜀,占有长江以南的地区!” 沈光的话意味着有两条路可以走,接下来就要看众人,或者说是宇文化及的选择了。 这时,元礼忽然嘿嘿笑着,道:“竖子杨侑已经被李渊赶去了巴蜀,此人与我等有深仇大恨。大丞相,卑职觉得去巴蜀是个不错的决定。” 宇文化及闻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对杨侑的心狠手辣感到愤怒,但心中也有忧虑,能够拿下巴蜀吗?他虽然有十几万的禁军精锐,但杨侑的士兵也是关中精锐!而且他还占地利! 元敏忽然恨声道:“杨侑小儿的确该杀!” 宇文智及这时冷笑一声,道:“杨侑小儿有什么能耐?还不是被李渊吓得屁滚尿流,逃入了巴蜀!” “不错!”牛方裕说道,他看着宇文化及,道:“大丞相,虽然有人盛传杨侑小儿如何英明,但若真是精明,又怎么会被李渊那个废物赶走!” 一直以来,李渊在众人的印象中,是一个懦弱、怕事的老实人,但事实上,李渊能瞒住精明而不犯糊涂时期的杨广,足以证明他的演技绝非一般,那么糊涂蛋牛方裕识不破也就理所当然了。 元礼听了,当即道:“大丞相,牛侍郎说的极有道理。卑职认为回转关中固然重要,但若能拿下巴蜀,杀死杨侑小儿,替你我族人报仇雪恨,也是一件大事!” 元敏也是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看着宇文化及,也激动地说道:“大丞相,就这样干吧!去巴蜀,杀杨侑!” 宇文化及的脸上古井无波,他看着沈光,道:“沈将军,你以为如何?” “大丞相若是有命,卑职岂敢不从?!”沈光说着,一脸坚决。 宇文化及目光扫过二弟宇文智及、元氏兄弟,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他终于点点头,道:“传我命令,明日调转船头,回江东,收集粮食之后杀奔巴蜀!” 第210章天水战事〔上〕 天水城,屈突通大步迈向了城头,唐军五万人,已经在天水城外摆开了阵型。 其实在两天前屈突通就得到了唐军出兵的消息,为此,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出士兵在城外劝说百姓入城,以免受到唐军的荼毒。 在隋军的大肆宣传下,民有十之都迁入了天水城中,使得天水城顿时人口激增,不过由于陇西百姓在薛氏集团的统治下,人口锐减不少,尚不至于造成人满为患的压力。 由于一开始的成功欺骗和唐军在准备粮秣的过程中需要时间,使得屈突通有了七八日的时间巩固在陇西各郡的成果。首先便是天水城在半个月的修葺加固之下,城墙足有三丈高,两尺厚。屈突通的态度表明目前他如今的任务就是要巩固这个战果,然后逐步对关中形成包夹之势。 做事情必须一步一步来,在拢地尚未完全归心的情况下,出兵关中可能会造成拢地丢失,如果是那样,这一支隋兵就如脱离了雁群的孤雁,早晚迷失在茫茫的天际之中。 此时,接到唐兵杀来的消息,屈突通立刻赶到北门,登上城墙,观察着唐军。经过第一次浅水原失败之后,李世民的确在潜心苦学带兵之法,而第二次浅水原之战的胜利又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只见五百步外的唐军军容严整,在深秋的寒风中依旧精神抖擞,屈突通忍不住心中叹息:“这就是百战精兵啊!” 这的确是百战精兵,他们是太原精兵,在与突厥、乱匪的搏杀中生存下来的,有着极为丰富作战经验,正是这支老兵,撑起了李渊得大唐江山,让他在第二次浅水原大战中没有因为西秦军的强势兵力而崩溃。 这是一支任何人都羡慕的精兵,屈突通也不例外,但他带来的这支隋军,也是精兵,是以党项人和铁勒人以及关中人为基础的,不过这支精兵有三千在大震关,有一部分在沓中,剩下的只有五千人了。 所以屈突通的打算便是以原来西秦国的精兵为基础,打造一支强兵。不过薛举父子虽然对陇西百姓比较刻薄,但带兵打仗都是好手,陇西兵马异常强壮,精锐。 由于西秦帝国的惨败,士兵恐惧唐军报复,士兵纷纷逃回,这时候,屈突通已经组建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陇西精兵了。 屈突通的目光如鹰,在唐军身上扫过,此时,李世民也紧紧地盯住了城头上的屈突通。 他带着士兵昼夜兼程,只用了三日的时间就赶到了天水,本来想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想不到,一路上所经之处,竟然基本荒无人烟,百姓极少。 而在赶到了天水之后,紧闭的城门和日夜巡逻的隋兵,让李世民知道了,他面对的隋将不是庸人,而是一个谨慎之人。但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到了天水,李世民也就只有攻打天水一途了。 理由很简单,一旦让隋军在天水站稳脚跟,那么难度就更大了。而且今年特别冷,大雪随时可能会下,如果等到那个时候,李世民如果还没有拿下天水,那么他只有撤退了。 这时,屈突通已经看出了唐军的异动,中军主帅大旗向后退去,在一处高台上停下。随后一支精兵填补了主帅大旗处留下的空缺。 鼓声隆隆敲打起来,声动四野,惊起无数蛰伏的鸟兽,它们在草丛里、田野上、半空中奔驰飞翔,被唐军的熊熊杀意所惊吓。 “攻城!”在鼓声到达的时候,李世民轰然下令,在段志玄、殷开山、刘弘基等大将的带领下,唐军呼啸着,犹如一朵乌云压上了天水城头。 屈突通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唐军,他早就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弓弩手,就是为了守城。当唐军进入隋军的射程之内,一挥手,弓弩手将箭羽射了出去。在箭羽覆盖之下,大批唐军倒下,在地上哀叫着。 然而唐军并不怕死,仍然在悍不畏死地冲锋,他们逐渐越过了护城河,将云梯搭建在城墙上,开始朝着城墙上猛扑而去。 屈突通面对唐军的猛烈攻势,沉着指挥,依据唐军的攻势情况不断做出改变,将唐军阻挡在城池下。短短的两个时辰过去,唐军在城池下扔下了约莫五百具尸体。 但李世民没有撤退,他让士兵分批进食,略略休息之后,便又上了战场。这是一场拼死的战斗,天水于两军有着极大的战略意义,谁也不肯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从此天水落入敌军之手。 李世民略略进食,他将眉头皱在了一起,隋军的顽强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但似乎隋军的数量却大大增加了,应该是征兵了,隋军兵力增加不是好事,但同时也存在隐患。就要看如何利用了。 一般而言,攻城的一方由于不占地利,所以他们需要更多的士兵,才有可能拿下城池。历史上孔明攻打陈仓,郝昭只有三千人,却能数月不坠,就证明了这一点。 强攻似乎难以拿下天水城,李世民的心中如是想着。 这时,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小将笑道:“秦王,不如启动计划?” 李渊称帝之时,虽然得知噩耗,怒而吐血,但在此之后,还是依照惯例,对群臣大加封赏,安抚群臣。 李建成被封为太子,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李智云为楚王,李秀宁被封为平阳公主。 平阳者,平“杨”也,代表着李渊想要取代大隋,成为下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决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李渊不会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寝食难安。 听到尹羽翼的话,秦王李世民道:“再等一会。隋军尚未疲惫,恐怕不能成事。” 尹羽翼应了一声,其实他也觉得时机不到。 此时。雍县。李智云已经赶到了此地。 李建成贵为大唐太子,在皇帝李渊不能处理政事的时候,他必须要留下来,执掌长安军政。由于齐王李元吉远在长安,这个重担就交给了楚王李智云。 李建成让楚王李智云为主,江夏王李瑗为辅,目的在于锻炼李智云,他希望李智云能够尽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为父分忧,为新生的大唐效力。 李建成的想法是好的,但一向慈孝的他,忘记了一点。那就是李智云对李世民有着深深的仇恨。当初那一箭留在身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可是留在他心里的伤疤,永远不会愈合。 有时候一个人往往会以己度人,他以为自己是善良的,所以这个世界也是善良的。比如说宋襄公。 而有的人心思深沉,诡计多端,因此就疑神疑鬼,总以为有人会害他,比如说曹孟德。 李建成是如此,而此时的楚王李智云也是如此,仇恨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可以孝顺父亲,孝顺大哥李建成,但对二哥李世民,恨不得他早死。 浅水原大胜,所谓的有功之臣都得到了赏赐,殷开山、段志玄,甚至是刘文静也重新获得了官职,李世民更是被封为天策上将! 这个从未有过的称呼让李智云心中愤然,凭什么?凭什么? 李世民带着大军在前线厮杀不假,可是若是没有大哥在长安统筹,日夜谋划,为三军筹集粮食、兵甲,耗尽了心力,李世民怎么会在浅水原扎下根来? 可是为什么,大哥连个功劳都没有?统统都计算在秦王李世民的身上? 军功军功,难道只有上阵杀敌,才有军功吗?瞧着他在长安城内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李智云心中就非常不爽。 李智云不知道李渊的本意,但李世民不断的爬上高职,获得更多的权利,让李智云的心中就格外愤怒。这是一种心理。其实简单地说,就是李智云对李世民不爽,当李智云带着有色眼镜去看李世民的时候,他就只看到了李世民的缺点,想起他不好的地方,当李世民得意的时候,李智云就格外愤怒,格外不满。 所以,李智云在抵达了雍县之后,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在这里停留。反正李世民带足了五日的粮食,只要在最后一日赶到,就可以了。 此时,李智云正在妓院里搂着一个颇为美貌的女子,他伸出一只手,探入女子的怀中,享受着那份柔软,女子吃吃地笑着,她知道这是一个大金主,若是伺候好了,会得到一大笔钱。 女子手中举着筷子,她夹起一块香喷喷的肉,喂到李智云嘴中,李智云张开口,一口吞下,对女子的乖巧很是满意。 这时,江夏王李瑗进了门,他推开房门,焦急地道:“你果然在这里!” 李智云一把推开女子,皱了皱眉,道:“怎么了,说了明日再出发。” 江夏王李瑗一挥手,示意女子退出去,那女子正要起身,却被李智云一把拉住:“你是我的人,那也不能去!就留在这里。” 女子回头看了看李瑗,一咬嘴唇,在李智云身边坐了下来。江夏王李瑗急忙道:“世民正在前线激战,如果没有粮食,如何能安抚大军?” 他心中焦急,一时说了出来,李智云脸上带着怒色。李瑗虽然比他要长,但从亲疏程度上来来说,李智云是李渊的亲子,江夏王李瑗却拐了几个弯,是旁支。 李智云顿时心中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案几,喝道:“运粮一事,是你为主还是我为主?!” 那女子被吓了跳,缩到一旁。 李瑗看着愤怒地李智云,叹息一声,道:“虽然你是主,可是临行前,太子千叮万嘱,要你采纳我的意见!而今你在这里耽搁良久,若是世民军中缺粮,怎么办?” “若是出了问题,自然是我做主!”李智云说道。当初李世民在浅水原第一次战败的时候,这种震撼朝廷的行为,都没有让李世民受到处罚,那么他楚王就算是不能及时运送粮草,又怎么会受到惩罚? 李瑗看着李智云红红的双眼,他知道再说无益,只得叹息一声,走出房门。他刚关上门,就听到李智云笑道:“来,小美人,喝一杯!” 第211章天水战事〔中〕 已经入夜,天水城经过白日的厮杀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四天以来,唐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奋力攻城。然而,第四日在付出一千五百人的伤亡后,依旧没有攻下天水城。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隋军稳守天水城。 此时屈突通没有休息,他带着士兵正在清理城头,同时让士兵搬运着檑木礌石,应付明日的战斗。数十名隋兵从城头上吊下,他们手中拿着拿着工具,准备疏通护城河。 屈突通身着铠甲,负手而立,站在城头上仰望着天空。虽然是夜晚,但仍然能看到厚厚的云层,思索着。 云层是在傍晚时分出现的,在西北,这样的云层表示在未来一两日之内,就会下起大雪,一旦大雪降下,必定让唐军行动不便,那么他就不得不退出天水。 “大帅,我军伤亡有三千一百人。”在他身后,薛仁越说道。 这是数日以来的隋军总计伤亡,这个损失不小,但隋军主力仍在,伤亡的士兵也大多是西秦帝国旧部。 对于屈突通来说,就显得不是那么“心疼”。 “好好抚慰他们的家属,就按照隋军的标准!”屈突通说道。 薛仁越应着,自从天水城打土豪分田地之后,府库中钱粮颇丰,薛仁越也识趣地将晋王府的钱财贡献了出来。 但屈突通没有全取,他给薛仁越留下了一半家财,足够他用一生。屈突通的行为让薛仁越感到了一种重视,他知道只要用心为大隋效力,必然会得到他所需要的,包括向李世民复仇。 薛仁越应声之后,看到屈突通仍然仰望天空,不由问道:“大帅,唐军会撤兵吗?” “应该会吧!”屈突通这时想起了方德,想起了在接到唐军即将来袭之后的作战方案。 方德作为锦衣卫的元老,从杨侑身上学到许多。他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就是一个天生的杀人机器。 但与杨侑又有分别,杨侑有母亲,有妻子,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所以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丝温情。 方德则是孤家寡人,为了报杨侑之恩,他与杨梅、黄云等人,成为古代版的无间道,杀人如同吃饭,没有什么不妥。 就在李智云的运粮大队赶到雍县的时候,方德已经赶到了这里,按照计划准备 方德很庆幸李智云在此地逗留,这样一来非常方便他行事。身为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方德很快就知道李智云押运的粮食全部堆积在驿站的院子里。 扶风郡太守窦轨不敢怠慢,除了押运的士兵外,他还让族人窦宽带着一百士兵,在驿站外守卫,以确保粮食的安全。 方德站在数百步外的一家酒楼上,取出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在他身边是一个漏斗,沙子缓缓流下,形成一个圆锥。 方德不时低下头,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在忙活了半响之后,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着纸上的线路图,方德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找到了这群士兵的巡逻规律,这三队士兵往返循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循环,由于在巡逻的时候,有片刻的真空期,给了方德一个机会。 但这个时间很紧,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方德必须要慎之又慎。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那间堆满了粮仓的屋子,屋子很大,占地足有十亩,由于是用来存放其他物件的,窗户用来通风,因此很大,可以供人出入。 方德眯起了眼睛,这时,一名部下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指挥使,总指挥要见你。” “总指挥来了?”方德脸上一喜,总指挥正是独孤武师,亦友亦师。自从殿下南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独孤武师了。 独孤武师实在是没有空,他遵从杨侑的旨意,一直在奔走各地,建立锦衣卫,如今在各个地区的要地,已经初步成型了。 建立一个情报点或许简单,但要能及时取得第一手的信息却非常困难,各地的情报点还需要进一步努力,才能更好地取得情报。 “在哪里?”方德急忙道。 “指挥使,请随我来!”那人说着,将方德带到了一间密室。 独孤武师正在屋子里踱步,欣赏着密室里的山水画。一路上匆匆赶来,是为了配合陇西屈突通的行动。 当他听到李渊已经称帝,并旋即派出了次子秦王李世民杀奔天水的时候,立刻从长安赶来。 “见过总指挥!”方德跪下,施礼。 “呵呵,方德,大半年不见了,你长壮了许多。”独孤武师呵呵一笑,拉起方德。 方德拍拍胸脯,道:“不养壮身子,怎么能为国效力?” 两人相视而笑,坐下之后,立刻有手下端来温热的酪浆。 “说一说,如今事情怎么样了?”独孤武师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世民轻装奔袭天水,粮食最多支撑七八天,估计现在已经粮食紧张了。”方德说道。 “听说这一次运粮的是李智云?”独孤武师问道。 “正是他,他在两天前赶到这里,就不再前进,每日都去流连烟花之所。李渊排他运粮,可真是帮了大忙。”方德哈哈一笑。 独孤武师道:“当初陛下留下李智云,原来是有这等妙用。” “陛下?”方德有些疑惑。 独孤武师哈哈一笑,道:“代王殿下已经登基,你们因为关山阻隔,因此不知。” 但这话让方德红了脸,别人可以不知,他绝对不可能不知,因为他是关中地区锦衣卫的头目,最近他也比较忙,事事躬亲,这半年来,在长安的日子不足二十日。 “陛下知道你们拿下了天水,你居功不小,特让你总揽关拢锦衣卫事务。”此时陇西尚未建立起正式的锦衣卫据点,于是就让方德兼任。 独孤武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鱼袋,递给方德:“陛下说了,你的身份特殊,不宜暴露。因此令我带来一个银鱼袋,以示鼓励。” 说着,独孤武师很是羡慕地看着,他至今没有得到银鱼袋。 方德大喜,他知道这是一种肯定,意味着就算他是见不得光的刺客卧底,日后也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出入朝堂。 好好做事,就会有所赏赐,这就是杨侑的理念。有功之臣,绝不吝啬。 方德大喜之后,珍重地将银鱼袋放入怀中。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陛下可知尹羽翼可能反叛之事?” 独孤武师吃了一惊,道:“什么?他反叛?为什么?” 方德摇摇头,道:“卑职也不知道。” 顿了一顿,方德解释道:“在十几天前,我接到杨梅的密信。” “她在信中说,尹羽翼可能已经反叛,这恐怕需要向陛下求证,才能知道事情真伪。” 独孤武师眯起了眼睛,当初黄云、杨梅、方德乃至于尹羽翼都是孩童之中的佼佼者,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 黄云在吴越发展不错,已经成功与忠于先帝的沈光、麦孟才等将领接触,只要时机来临,就可以斩杀宇文化及,为先帝报仇,同时解救被关押的宗室、大臣。 至于方德,也取得了不错得成果。 独孤武师对杨梅和尹羽翼的情况了解的就相对少了一些。杨侑曾经下令销毁了两人的资料,只留下了一份藏在杨侑哪里,这意味着,杨侑是将两人作为极为重要的棋子来使用的。 而且独孤武师知道,身在关中的锦衣卫几乎不和他们联系,这更加证明了两人的重要性。 而今,杨梅说尹羽翼反叛,是真是假?一时之间,独孤武师也不敢肯定。 “如果是这样,恐怕只有陛下才能决断了。想必这个时候,陛下应该收到消息了。”独孤武师说着。 杨侑的确接到了消息,此时他正在书房内踱步思考。尹羽翼带着李世民抓捕香格里拉的老板,这一切都是为了取得李世民的信任,而且下一步,还会有更近一步的行动。 那就是在尹羽翼的帮助下,建立一支情报部门。想想看,李世民的身边的情报头子是大隋的卧底,这个消息远比杨梅卧底在李秀宁的身边更让人兴奋。 但是,尹羽翼同样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还会牺牲锦衣卫在关中的一些利益。不然,一个碌碌无为的情报组织,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渊,都无法忍受他们的存在。 关中的锦衣卫可以牺牲一部分,这是无关大局的一部分,为了帝国的重建,无可奈何之下,必然会牺牲一小部分的利益。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但这提醒了杨侑,人心是最可靠的同时也是最不可靠的。历史上的尧君素、王行本、冯孝慈、陈孝意能够为杨广守节,为大隋死战,证明了它是可靠的。 但同样,杨广一直信任的司马德戡、牛方裕等人造反,也就证明了人心,他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这是信仰的缺失,又或者是利益的诱惑,在更大的权利、金钱面前,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呢? 李渊是这样,王世充也是这样,萧铣更是如此!作为大隋的旧臣,在大隋最为危难的时候,他们选择的是逐鹿中原,争霸天下。 这就是人心,捉摸不定的人心。尽管关中的据点已经被杨侑统统换过,但杨侑还是叫来了小桂子,无论是杨梅还是尹羽翼,都必须要调查清楚,事关关中,事关杨侑出兵的计划,必须要谨慎。 第212章天水战事〔下〕 李世民正在大营内踱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天水久攻不下,而粮食迟迟不到,这让他十分无奈,大哥办事一向沉稳老练,粮食从来不缺,都会提前一两天抵达,这一次,为什么姗姗来迟?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这一次事情紧急,但以大哥的能力,当不至于如何呀。 此时军中的干粮只够一日,最晚后天早晨还没有粮食,士兵们就要饿肚子了。饿肚子打仗,就算他肯,士兵们也不肯。这时代,骄兵悍将,比比皆是,饿着肚子打什么仗? 一个不好,说不定就哗变了,就算这些是太原精兵。 “秦王,沿路上,倒有几个村庄,尚有一些百姓,不如向他们征粮?”这时,殷开山说道。 房玄龄摇摇头,道:“这恐怕是不愿入城的百姓,留在村庄,能有多少粮食?再说数万大军,那点粮食恐怕还不够吃粥。” 殷开山闷闷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才行?” 尹羽翼一抱拳,道:“秦王,实在不行,只能动用暗棋了。” 殷开山、房玄龄等人均是一愣,不知道李世民最近很是信赖的心腹在说什么。 李世民沉默着,难道说,真的需要动用暗棋的时候了?如果拿不下天水,大军败退,恐怕会被隋军追击,惨败而回。 咬咬牙,李世民道:“你去准备吧!” 尹羽翼退下去之后,李世民看着殷开山、段志玄、刘弘基等人,道:“传孤将命,三军擦亮兵器,二更用餐,三更攻城!” 长安城,李渊躺在软榻之上,吃着小米粥。 经过几天的休养,他的脸色好了许多,隐隐地有着红润。李建成亲手喂着父亲小米粥,一边说着话。 “建成,你说世民能赢吗?”李渊说道,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毫无征兆,但自从他遇见杨侑之后,坏事连连。 “爹,这一次世民长途奔袭,一定能让天水措手不及。而且隋军主力还在巴蜀,就算是在汉中,也因为群山阻隔,断然无法支援。” “隋军兵马不多,想必能够一股而下,拿下天水城!”李建成宽慰着父亲。 李渊咳嗽了两声,神情有些黯然,道:“建成,太原主力南下,元吉有有些顽劣,我怕他不堪大任啊。” “爹,你说的是刘武周吗?”李建成反应很快,他微笑着,道:“元吉虽然顽劣,单还算听话。有宇文辅佐,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至于刘武周,不过一个短视之辈,哪里能成什么气候,只要陇西这边腾出手来,就可以拿下马邑。”李建成说道。 “嗯!”李渊点点头,此时他的两鬓已经斑白了,毕竟五十来岁的人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尹春花出现在门口,她一进门,就柔声道:“陛下,你好一些了吗?” 在她身后,是两名宫女,手中捧着食盒。 李建成站起身来,道:“爹,时辰不早了,孩儿线回去了。”事情已经说完了。 李渊点点头,道:“去把,世民拿下天水,及时告诉爹。” 李建成应着,退了出去,经过尹春花身边的时候,尹春花低声道:“太子慢走。”李建成脚步略略一顿,旋即走出房门。 走出去之后,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唐的明天将会怎样,他也不清楚。 “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熬制的鸡汤,陛下喝一些吧!”尹春花说着,亲手从食盒里取出小勺、瓷碗,喂李渊喝汤。 这时,门外又想起了脚步声,原来是张莹莹来了,她也带着两名宫女,宫女手中也捧着食盒,看到尹春花,张莹莹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之后,她走上来,腻声道:“陛下,臣妾亲手熬制了鸡汤,还放了人参、当归等药材,非常补身子。” 李渊呵呵一笑,道:“好,好,好!不枉我白疼你们一场!” 张莹莹露出微笑,瞧了尹春花一眼,得意洋洋地在一旁坐下。 雍县,二更时分,方德穿着一身黑衣,贴着墙壁缓缓而行。他瞧着不远处缓缓而行的唐兵,目光冷静,袖子中的袖箭随时待机而发。这时,一队士兵从他身边三尺外走过。 方德屏住了呼吸,蹲在墙边,借着柱子挡住了身形。几名士兵嘀咕着,似乎在说天气好冷之类,然后渐渐远去。方德从柱子后走出来,快速朝着前方奔去,他已经看好了地形,跑上十几步,便朝着左侧拐去,这是一小片树林,密密麻麻,足以隐藏了身形。 刚刚蹲下身子,一小队士兵又走了过来,手中举着火把。 “直娘贼,楚王想搞什么,还不走?”一个士兵骂骂咧咧。 “他走不走,与你何干?”另一个士兵回答。 “怎么没有关系?”那士兵扯着鸭子一般的嗓音,道:“他走了,老子就不会在这里喝西北风了!” “那倒是,听说他天天在妓院泡着,被老鸨供起来了。” “嘿嘿,想不到堂堂的楚王居然公然,莫非他府上没有漂亮女人么?”鸭子嗓音的士兵说着。 “谁知道?” 几人声音渐渐远了,方德站起身来,飞速朝着放置粮食的屋子飞奔而去。 这时,在驿站外,几名醉汉正在大声叫嚷,守卫粮食的唐兵闻讯赶来,“走,快走!” “凭,凭什么?”一个醉汉说道。 “此为重地,任何人不得在此逗留!”那士兵说着。 几名醉汉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回答,道:“什么重地,不就是藏垢纳污之地!” “大胆!”士兵勃然大怒。这时,一辆车子推了过来,上面燃着熊熊的火光,车子直奔驿站外,倾倒在地上,车里的枯草干柴倒在地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火光。 “有人偷袭!”唐兵大惊,他们纷纷拔出横刀,上前砍杀。这时那几名醉汉却突然变得格外矫健,他们从腋下抽出了横刀,与唐军打斗在一起。 驿站内,唐兵看到火光,人人大惊。纷纷跑了出来,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焦急的呼喊声,方德趁机将油汁洒在墙壁上。他将携带的油汁全部撒完之后,点燃了大火。 不远处,独孤武师冷冷地看着大火燃起,他知道方德已经得手,迅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妓院里,李智云正搂着一名妓女酣睡,突然,江夏王李瑗闯了进来,道:“楚王,粮食被烧了!” 李智云从睡梦中惊醒,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粮食被烧?” 他匆匆起床,赶到驿站,只见大火冲天,唐兵正在奋力扑火,但此时天干物燥,火势已成,短时间内是无法扑灭了,李智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更时分,唐军已经准备完毕。李世民身着明光铠,头戴银盔,腰间是一柄雪亮的横刀,攻打天水的最终战役就要打响了,如果拿不下天水,他就要面临失败的危险。 “将士们,你们是大唐最为精锐的士兵,你们的身上,流淌着大唐人的不屈鲜血,大唐将为你们而骄傲!”李世民大声地道,他本来想要说的激扬一些,但发现大唐不过是成立几天的帝国,毫无底蕴可言。 士兵们士气不是很高,攻打了数天天水城,却被隋军的顽强所击败,屡攻不下,士气便低落了,尤其是一些士兵知道粮食还没有运来,心中都有着恐慌。 “将士们,如果拿下天水城,我准许你们抢劫三日,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属于你们!女人也是一样!”李世民又高声的喊道。 李世民的这话让士兵们眼中活络了一些,此时也只有美女金银财宝才能吸引他们了。 殷开山喝道:“唐军威武,秦王威武!” 刘弘基、段志玄等人也反应过来,跟着殷开山大声喝道,在几人的引导下,唐军开始大喝着。看到士兵们有了战意,李世民终于满意地点点头,道:“出发!” 天水城内,由于是战争期间,屈突通安排了不少士兵巡逻,而这些日子以来,屈突通也在城楼上歇息,准备着随时指挥大战。今夜月光不明,星星倒是璀璨。 隋兵举着火把,不停在街上巡逻。此时早就过了宵禁时间,但凡在街上出现的,除了士兵,可以就地格杀,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此时,几名士兵从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们手上举着火把,边走边看着,显得小心翼翼。这时,从对面走来了另一支隋军巡逻的队伍,他们看着这几名士兵,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你们在做什么?”一个隋兵问道。 “我们是来交接的!”一个士兵回答。 “交接?”隋兵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人,喝道:“现在交接什么,你们是何人部下?” “我们是晋王,不,是薛将军部下!”那士兵回答。 “哼,薛将军部下?今夜口号是什么?”那隋兵问道。 “天龙盖地虎。”士兵回答。 “下句呢?”隋兵紧紧追问。 那士兵显得有些紧张,道:“是,宝塔镇河妖!” “嗯?”那隋兵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满脸堆起笑,道:“原来果然是交接的兄弟,你们快快去吧!”说着,那隋兵领着一队人马远远走开了。 那士兵擦了擦汗,道:“果然卧底不好做啊!” “幸好提前知道了暗号,要不然就露陷了!”另一人回答着。 “是啊,是啊!”另一人说着,又怒骂了一声,道:“直娘贼,隋军为何这般警惕?” “别废话了,快走!三更就要到了!”众人点头,急忙朝着北门赶去。 第213章丧家之犬 脚步声响起,士兵们争先恐后朝着城门口跑去,路上遇见这群隋军很不妙,他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开北门,迎接唐军入城。 这时,那名隋军队正却从暗处闪现出来,道:“快去通知大帅!”一名士兵应着,朝着城楼狂奔而去。 “你,去召集其他兄弟,叫上两队就好!”队正又说着,这才带着余下的几人朝着追了下去。今日的暗号上句虽然对了,下句却不对。这证明这几人根本不是隋军。 这名队正心思沉稳,知道若要拿下这几人不难,但他怕敌人没有全部现身,所以他不动声色,假意放过他们,等到他们聚在一起之后,将这群假冒隋军的家伙一举拿下,便可一劳永逸。 他带着七八名隋兵紧紧追了上去,那几人一路上假冒隋军,接下来倒也顺利地接近了城门,随即,他们在门口处等待着机会。城门已经被加固,牢牢地用大锁给锁住了,此外还有一个重达五十斤的门栓。 那几人躲藏在城门口,观察了一番之后,准备动手打开城门。 这时,天水城外已经是火光点点,唐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已经杀到了城下数百步外,屈突通得到消息,匆匆擦了一把脸之后,也让隋军点亮了火把,准备应付唐军的偷袭。 李世民目光炯炯,看着城头上的火光,道:“他们能够得手吗?” 尹羽翼的脸上露出笑意,道:“应该没有问题。” “希望如此!”李世民说着,一挥手,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唐军开始发动了第一批冲锋。 “是时候了!”听到唐军高昂的喊叫声,几名内应相视一眼,准备打开城门。此时隋军为了应付唐军的冲锋,所有人都在城头上应战,又是黑夜,应该没有人发现。 几人点点头,取出了横刀,奋力砍断了大锁,准备合力搬动门栓。 忽然,眼前火光亮如白昼,数十名隋军出现在他们面前,将几名内应惊得差点摔倒。 “拿下!”一名队正喝道,几名隋兵上前,与唐军内应厮杀在一起。几名内应虽然骁勇,但在城门口全是隋军,个个如狼似虎,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 “将他拿下,先关押起来,日后再行审问!”队正指着最后一人,说道。 城头上,李世民率领的唐军已经发动了猛烈攻势,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披上战甲,亲自上阵。经过两个时辰的争夺,依旧在城头上胶着,此时天色已经泛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李世民咬紧了牙,他拼死一搏,突然袭击,还在有内应的情况下,依旧不能夺下天水城,这实在出乎于他的意料。他看着尹羽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羽翼脸色铁青,这几人是他在西秦国时发展的几名心腹,非常听他的话,断不至于不听他的命令,而且偷偷打开城门这事,三更时分正是良机,此时天色已经白了,就证明内应应该遭到隋军逮捕。 “秦王,恐怕是出了点小问题。”尹羽翼道。 “小问题,这是小问题吗?”李世民大声叱喝,心中焦虑到了极点。这一战,恐怕是要败了。 尹羽翼嘴巴绷成一条直线,束手而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此时他并不知道城内情况。 沉默片刻后,从北方奔来一匹快马,正是唐军的传令兵,他越过层层的唐军士兵,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到了李世民跟前,他抱拳道:“秦王,卑职奉江夏王之命而来!” “可是粮食运来了?!”李世民猛地站起身来,粮食是他的生命线,如果粮食及时运来,军心当不至于崩溃,还能一战。 传令兵道:“秦王,昨夜隋军探子在萧关烧毁了大军粮草,经过扑救,也只保住了五千石的粮食!但所有运送的牛车马匹,都被隋军探子杀死!” “卑职是骑着三匹战马,互换轮换,这才赶到了这里!” 传令兵的话让李世民变了脸色,这意味着他将无粮可食,简单地说就是他不得不撤兵天水!但他的心中仍然残留着一丝希望:“江夏王可能组织民夫,运送粮草?” 其实这也不过是妄想,萧关是驻兵之所,根本无法组织大批民夫,而且就算组织了足够的民夫,一个白天,也无法带着粮食奔走百里。看着传令兵摇头,李世民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房玄龄急忙道:“秦王,撤兵吧!” 即使心中不愿,李世民在沉默半响之后,还是决定撤兵。大旗挥舞,鸣金之声响起,唐军缓缓撤退。屈突通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挥舞了几下拳头。 唐军虽然已经撤退,但仍然不能松懈,他吩咐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吃饭,应对唐军的下一批进攻。屈突通匆匆走下城头,疲倦的脸上忍不住的喜悦。 “人在那里?”屈突通说道,此时他已经知道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 “关押在大牢里!”薛仁越说道。 “走,看看去!”屈突通跨上战马,朝着县衙的大牢奔去,到了大牢,翻身下马,一旁的亲兵递过两张胡饼,屈突通一边吃着,一边问:“可曾问出些什么?” “问出来了!”一个士兵说着,为屈突通推开大门,续道:“李世民陷入缺粮危机,因此才动用他们,想要拿下天水城!” “粮食危机?”屈突通不觉有些愕然,李渊是个老谋深算之人,必然会安排好一切,怎么会断粮? “李世民轻装而来,粮食带的不多。本来李建成负责运送粮食,但不知道为何,粮食迟迟未到。”士兵回答着,这是他能拷问出的所有信息了。 屈突通走入牢中,那人立刻扑了过来,道:“大帅,我知道错了,还请大帅饶命啊!” “哼,你这个叛徒!”一个脾气暴躁的士兵说着,就要一脚踹上去。 “慢!”屈突通说着,他定定地看着此人,道:“唐军究竟是如何将消息传递给你的?” 在隋军日夜巡逻之下,唐军依然能够将消息传进来,这才是屈突通所感兴趣的。 “我说,我说!”那人跪拜在地上,道:“在大半年以前,小人因为贪污被人抓住了现行,此人威胁小人为他效命。小人迫不得已,这才投靠了他!” “这和传递消息有何关联?”薛仁越忍不住问道。 “晋、薛将军,那人是锦衣卫!”屈突通变了脸色,他知道问题的所在了。 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道:“大帅,卑职是桑将军帐下传令兵,有书信在此!” 屈突通接过书信,匆匆一阅,不由拍案道:“干得好!” 在信中,桑显和将方德的事情一一说了,屈突通这才明白李世民为何缺粮,他立刻下令:“薛将军,立刻点齐骑兵,让他们待命!” 李世民撤退,虽然他极力控制,但唐军缺乏粮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此时在唐军中流传了许多小道消息,有人说军粮被某个太守贪污了,有人说是粮草根本没有运来,大唐已经放弃了他们。 更有人说是妖兽吞噬了粮食,天有异象,大唐已经不保了,军心恐慌之下,士兵们不等回到大营,纷纷朝着萧关奔逃。李世民见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快马加鞭,朝着北方奔逃。 以太原精兵为骨干的唐军因为缺乏粮食就此崩溃,此时,隋军三千精锐骑兵在屈突通带领下,尾随唐军,一路追杀,唐军纷纷胆寒,被杀死者甚众。 李世民一路奔逃,途中被流矢所伤,大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途中经过拢城,他不敢在此停留,快马加鞭直接奔走萧关。隋军趁势夺下拢城,扩大了势力范围。 此役,隋军夺得战甲一万多具,刀枪剑戟三万具,杀死唐军五千余人,俘虏将近一万,屈突通很快将俘虏送往沓中,让他们在沓中屯田。李世民在当日一更时分带着两万多逃兵逃到萧关,守城将领以为是隋军诈城,下令士兵放箭,差点射伤李世民。 幸好江夏王李瑗得到消息赶来,认出全身浴血的李世民,急忙下令打开关门,放他入城。不甘心的李世民问起粮食问题,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竟然是楚王在萧关停留,这才贻误了战机,让李世民心中恨恨,非常想一刀砍死李智云。 但李智云已经赶回了长安,李世民只得将这口怨气吞入肚中,让医者为他裹了伤,又吃过了饭,困乏至极的他沉沉睡着。 天水一战,隋军在军方与锦衣卫的通力合作之下,战胜了唐军,暂时解除了威胁。而在薛仁越的帮助下,河池郡、陇西郡、金城郡等陇西各郡选择了重新归附大隋。 不久,李建成得到消息,只得长叹一声,他原本是想要锻炼楚王,但想不到结局竟然是这样,天水一战唐军失败,刚刚因为浅水原大胜而高涨的士气又陷入了低迷。 天水战败,李建成不敢去告诉父亲,生恐父亲得到消息气坏了身子!但李世民战败的消息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铺天盖地地洒满了长安城,一时之间,长安百姓人人变色。 大唐的战神秦王竟然败了,百战百胜的秦王竟然败了!这让百姓们对大唐极度失望,他们惶惶恐恐,深怕有着三头六臂的隋军杀奔而来,但隋军并没有动静,并且,随着这场持续了七八天的大雪降临,长安的百姓终于放下了一颗心,隋军,是不会来了! 第214章大雪 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也让屈突通放下了心,他虽然取得了大胜,但由于刚刚占据陇西,百废待兴,根基不稳,兵力也不足,根本无力攻打长安。 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休养生息,大雪给他提供了条件,让唐军无法西进,避免了再度兵戈相见。而天水郡大半的土地是农耕,种植小麦,大雪的到来让冬小麦有了非常好的种植环境。 但同时,这场大雪又是可怕的,在陇西郡、金城郡,这些地方大半靠游牧,是大隋的养战马之地,百姓多靠养殖牛羊来生活。这场大雪使得不少房屋倒塌,百姓死伤不少,牛羊更是被冻死数以万计。 屈突通得到消息,他让桑显和主持天水大局,带着薛仁越赶往各郡巡视,下令各郡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同时号召各郡豪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助百姓们渡过眼前的危机。 薛家虽然残暴,但在金城郡仍然有一定威信,在薛仁越的游说下,屈突通与各郡豪族达成了条件,以承认各郡豪族在郡中的利益为条件,换取他们的支持。就目前而言,这是符合大隋在陇西的利益的,临行之前得到杨侑指示的屈突通接受了这些条件。 陇西各郡在屈突通的努力下,趋于稳定,但长安城,却显得颇为不平静。 纸里终究包不知火,李渊还是得到了消息,他勃然大怒,在宫中打坏了许多瓷器,甚至,还还亲手杀死了已经退位的杨勤。可怜的孩子至死也想不明白他在家中老老实实地放着牛,为什么会被当成了皇帝,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随后又被那个可怕的大叔一刀砍死。 但不管怎样,就算杀死了杨勤,也无法改变隋军占据了陇西的事实,如今大雪封锁了官道,恐怕在来年开春之前,他都不能对陇西动兵,那时候,隋军恐怕就已经站稳了脚跟。 大隋和西秦国不同,西秦国在陇西建国时间加起来不足两年,各方势力没有完全归心,所以浅水原之战,就会有内讧,但大隋不同。大隋建国已经三十几年,虽然后来搞的民怨沸腾,但仍然有一定的根基,使得陇西的豪族心中向着大隋,要想夺回陇西,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李渊此时更加苍老了,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对女色也没有了兴趣,使得张莹莹和尹春花时常不满。对此李渊只能苦笑。 天水战败,李世民所谓的不败神话被打破,李渊想要打造的无敌“战神”形象就此轰然倒塌,成为了一个笑话。 李世民在家中喝着闷酒,长孙无垢见夫君心情不好,便时常劝慰着他,然而愤怒的李世民觉得这一次战败不是他的原因,他认为是楚王没有及时将粮食送到,这才导致唐军缺粮,从而军心崩溃。 他曾经一度上书,请求父亲责罚楚王,但折子都被处理政事的李建成压了下来。后来李世民终于找到机会,将折子递给了李渊,哪知道李渊却将他斥责一顿。 第一次浅水原失败,他就将责任推给旁人,这一次天水失败,又将责任推给旁人。在李渊看来,次子实在是没有担当,让他心中失望到了极点,李渊将李世民“天策上将”的称号收了回来,让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除了自家人内斗不已,关陇贵族对李渊也表达了不满,刚刚取得了浅水原的胜利,就急着称帝,结果被隋军暗地里敲了一击闷棍,陇西落入了隋军之手,从此之后,隋军拥有了战马,可以沿着陇山杀奔关中,这大唐能挡得住吗? 就在李渊忧心忡忡的时候,成都的杨侑日子却过得颇为逍遥,在上个月,他已经将嫣然迎娶过门,事情办得风风光光,给足了嫣然面子,也给足了萧瑀面子。 作为嫣然的爷爷辈,萧瑀对杨、萧两家再度联姻是抱着肯定的态度,而且嫣然还有了杨侑的孩子,让萧瑀更加的支持。至于其中的过程,萧瑀就不在去想了,木已成舟,难道杀了陛下,还嫣然一个清白不成? 这些日子,杨侑陪着独孤雁、嫣然聊天,这一年来,他在成都呆的时间不多,要不就是忙着处理政事,此时清闲下来,自然要补偿补偿。独孤雁和嫣然的小腹已经隆起,一个爱吃肉,一个爱吃素,杨侑便吩咐了厨子分开做饭,一家人一起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独孤雁与嫣然接触之后,两人的性格都改变了一些,独孤雁变得沉稳了许多,似乎因为爱情和孩子的关系,人也更加漂亮了,有着独特的高贵气质。 嫣然则变得不再轻佻,其实嫣然的一切都是假装,她当初为了瞒过众人,不得不以艺悦人,此时不再需要,整个人又恢复本色,显得庄重多了。 韦娟看着两个儿媳,心中便就欢喜,她多么希望抱上孙子,而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一抱就是俩,这让她乐开了怀,时常前去看望两人,言语之中的关心跃然脸上。 人常说儿子娶了媳妇,做娘的心中会有些不甘,总认为媳妇抢走了儿子。所以才有了,但韦娟不是如此,她对两个儿媳之好,让杨侑都有些嫉妒了。 在一片和谐中,杨侑得到了陇西的情况,屈突通的大胜让隋军站稳了脚跟,意味着未来杨侑有了更多的选择。虽然屈突通没有事先请示杨侑关于雪灾之事,但杨侑认为屈突通做的很好,他派人送去了鼓励,只要是为民,就值得鼓励。 同时,杨侑决定开春之后,派出官员去支援屈突通,让他进一步稳住陇西,成为进攻关中的桥头堡。 江陵。 “啪!”的一声,萧铣非常愤怒地击打在案几之上,案几上的书信被震落地上,一旁的宦官垂手而立,不知道陛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书信是江陵萧氏族人送来的,在萧铣看到这封信署名的时候,心中就非常诧异,竟然是萧瑀送来的?萧瑀虽然是他本家,但在萧铣看来,作为萧梁帝国的后裔,萧瑀非但没有以复国为己任,反而成了大隋的走狗,忠心不二地替大隋做事,就已经丢尽了江陵萧家的脸面。 想当年,江陵萧家占据了长江以南,先后建立了齐、梁两个帝国,势力雄极一时,将江陵萧家的权势推到了顶峰,成为南方的大族。江陵萧家的血脉流淌的是皇室的血,怎能卑躬屈膝,成为他人的走狗? 可是这个萧瑀,勤勤恳恳为大隋效力了十多年,在自己丢尽了脸面的同时,居然还同意了爱女的婚事?朕是皇帝,女儿便是公主,什么时候萧梁国公主的婚事要让一个大隋的走狗来决定了? 萧铣很愤怒,他不顾手掌已经震得麻木,举起案几上的茶杯扔了出去,乒乒乓乓地茶杯都坏掉了,茶水溅了一地。 萧铣在房中负手踱步,他决定不顾一切对巴蜀用兵,救回女儿,然后将那个玷污了他女儿清白的无耻之徒一刀砍死。“宣岑文本!”萧铣说着。 宦官得令,匆匆走出,很快,在宫中办理政事的岑文本匆匆走来,见到萧铣,施礼道:“陛下!” “岑卿家不必多礼!”萧铣强自压着心头的怒气,道:“岑卿家,上次你说与洛阳朝廷结盟共同对抗巴蜀一事,朕觉得还不够!” 岑文本有些惊讶地问道:“陛下,你这是?” 萧铣挥挥手,道:“朕决定对巴蜀发动猛攻,但巴蜀历来易守难攻,只有朕一人恐怕不能成事。” “而洛阳朝廷至今仍与瓦岗李密纠缠不休,恐怕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响应朕。所以朕决定,与李渊结盟,呈南北夹击的态势,共同对付杨侑!” “这还远远不够,朕听说杨侑小儿对牂牁郡正在用兵之中,朕要派人联络东西两爨,还有昆明等族,让他们攻打大隋的南部!” 萧铣手舞足蹈,脸色涨红,显得十分愤怒。岑文本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趁着萧铣没注意的时候,他捡起了地上的书信,匆匆一阅之后,立刻明白了。 原来嫣然公主被杨侑娶回了家,女儿被搞,怪不得萧铣如此愤怒。但这符合岑文本的利益,他当即应道:“陛下英明!臣这就去办。” 经过数月的奔波,窦红线不知道怎么地,又来到了巴蜀,踏入了成都这块地。此时成都也下起了雪,虽然没有陇西大,但在成都,厚厚两尺的雪已经不小了。 窦红线身着青衣,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手中牵着战马,走在白雪之上,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赞道:“好一位年轻俊少年。” 寒风吹拂,吹动披风向后飘去,窦红线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城,城门口几名隋兵正哈着手取暖,城头上两个大大的“成都”印入眼帘,但窦红线依旧下不了决心。 去见他吗?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而且严格来说,自己还是反贼,与他这个大隋皇帝不共戴天,自己去找他做什么?可是,不找他,又为何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就连窦红线也不知道,因此,她牵着战马,心中犹豫不决。 就在窦红线犹豫的时候,有声音响起:“无量天尊,这位小哥相貌不凡,他日能定位极人臣,能让贫道仔细为你看相吗? 第215章初春 冬去春来,西北风逐渐弱了,逐渐转成了东南风,带着丝丝的温暖。 整个成都莺飞草长,显示出一片勃勃生机,天还没有亮,百姓们纷纷涌出家门,有的推着车子,在街道两旁,摆好了摊子,准备贩卖胡饼、小米粥等吃食。有的则杠着锄头,走出城去,准备去田里工作。 百姓们脸上带着笑意,他们感到了一种幸福。极低的赋税,安全的环境,几乎达到了路不拾遗。是年,大隋皇帝杨侑将先帝杨广的“大业”年号,改为“继业”,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显示出了勃勃的雄心。 经过一年的治理,本来残破不堪的大隋帝国,在迁都成都之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先是对内,在“以夷制夷”和“汉化”思想指导下,巴蜀各地乃至于牂牁郡、越巂郡的蛮族已经被一扫而空。同时,汶山郡、武都郡等靠近西部边陲的郡县,杨侑则采取了恩威并施的办法,先是派人劝说,让蛮族下山,大隋政fu统一安排,将他们安置在平原地区,赐给足够让他们生活的田地。 如果不愿意,以冉安昌、王典为首的蛮兵则如一群蝗虫一般,席卷而去,将山中的各个寨子洗劫一空,男人杀死,女人抢走,钱财也被占为己有,随后,残暴的蛮兵一把火烧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山寨。 在杨侑的默认之下,冉安昌、王典甚至还带着人掘了他们的祖坟,让蛮族人人人充满了恐惧。 由于冉安昌、王典装备精良,又有汉人军师出谋划策,使得在这场同族的杀戮之中,他们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各郡的蛮族大部分选择了投降,接受了大隋的安排,纷纷迁入了平原地区。少部分的蛮族想要顽抗,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毛都不剩一根。 与此同时,借着这股东风,杨侑趁机提出了恢复州县学。州县学在开皇初年有过举办,其后隋文帝怕百姓开智,怕他们造反,便又禁止了。后来杨广登基,一度恢复。但随着大业末年天下战乱不休,州县学已经是有名无实。 巴蜀虽然较为平安,没有多大的战乱,但由于州县学其实是侵犯世家豪族利益的,便又陷入了停顿。如今杨侑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要汉化蛮族。这些野蛮之人,没有文字,只有语言,他们靠着口口相传,才得以延续。倡导汉学,就是要让他们懂得礼仪,懂得尊卑有序。 和平迁入的蛮族依旧低微较低,面对汉民,他们没有话语权,赋税也比较重,这便是在强势下的一种压迫,毕竟面对死亡,这是最好的一种结局。 然而杨侑不是一味的高压,在高压之下,所有的蛮族人都可以进入州县学学习汉学,而费用,则是免费。 如同军队里的蛮兵一样,这些学生分成了不同的年龄段,他们会定期考核,由学识丰富的老师改卷,给予评分,考试不合格的,会有体罚,考试合格的,减免其家庭一半的赋税,特别优秀的,所有赋税免除。但这项福利并不叠加,只能享受最优。 这笔赋税是一大笔钱,对于赋税极重的蛮族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因此,这项举措一出,蛮族的就学比例和数量,均远远地超过汉民,远远超出了预期的想象。 在杨侑的大力支持下,主管财政的崔毗迦在紧缩的财政收入中,挤出了钱财,在各郡各县兴办州县学。 不消百年,这些蛮族的子弟说的都是汉话,写的都是汉字,就是姓名,也会随着他们立下功勋或贡献而逐渐改成汉姓。 除了汉姓,其他的姓氏,包括突厥、高句丽,所有的蛮族姓都是低等姓,是劣等姓!这就是杨侑要大力灌输的思想。日后的突厥、高句丽也会如此去做。 除了稳定了内部蛮族之外,经济建设也取得不小成就,粮食、赋税、财政收入与同期相比,均有上升,不过,由于去年处于大投入中,财政收支还是出现了赤字,但随着基础设施,比如驰道、以都江堰为首的大小水利工程、州县学、铁犁等农具的开发完成,今年的投入就会少很多。 至于对外,杨侑已经同河北的窦建德达成了协议,窦建德依旧被称为夏王,表面上是向大隋称臣,但实际上,双方都知道,窦建德依旧是河北之王,还是这片土地的实际掌权者,在双方接壤前,这个友谊还将保持着。 除了窦建德,杨侑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这个收获让杨侑非常兴奋,为此,他特意派遣了使者远赴历阳,封杜伏威为越公,吴越讨逆使,可以自行处理吴越战事。 杨侑知道杜伏威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不然历史上的他在天下大势未定之际,绝不会投降李唐,但此人下场极为悲惨。因为辅公祏的背叛,此人被李渊以谋反罪斩杀,惨死在长安闹市口。 杜伏威的投降,意味着杨侑可以在江东打造一个根据地,日后沿江而下,就有了帮衬。 杨侑还派了使者去交趾郡、始安郡,但这两地,无论是丘和还是李袭志都没有反应,杨侑猜测是因为战乱严重,所以使者很难到达。 就像历史上困守颁蒲的王行本是在杨广死了两年之后才得到消息,李袭志则是一年,关山阻隔,消息不便,由此可知运河的重要。 当然,对外最大的胜利便是屈突通在陇西站稳了脚跟,隋军在陇西已经有四万兵马,其中骑兵两万,面对李唐,以屈突通之大才,足以自保。而沓中、天水的冬小麦已经绿油油的一片,应该能够自行解决粮食问题。 不过,为了能够与河池郡、汉阳郡、天水郡等地连成一片,杨侑在大雪消退之后,立刻组织了一批蛮族俘虏,拓宽了羊肠小道,还在紧要处设置了军事据点,确保一旦陇西发生危机,汉中立刻可以出兵支援。 据萧瑀估计,这是一个大工程,至少要等到秋季才能完成。毕竟这一带山势险要,开凿不便。历史上,某太祖开凿这一带时,兴建道路,便死伤无数。以那时的科技水平都如此艰难,此时更加不易。 但杨侑对这些蛮兵毫不怜惜,他有利器在手,那些不服的蛮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反正都是死,为大隋的建设而死,死的光荣! 总地说来,大隋的情况正在好转,但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两个媳妇的肚子大了,行走已经不便,而杨侑却不能留在成都了,他还有事情要办。 在临行前,杨侑叫过了萧瑀,窦璡、张启文等内阁大臣,叮嘱着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交代,内阁制度经过将近半年的磨合,已经逐步走上了正轨。 “朕这一次去各郡巡视,查看情况,就有赖诸位爱卿留守成都了。凡事内阁商议而定,若是事情太大太急,就让人快马送来。”杨侑说着。 随着他年龄的增大,身形也长成了,身高足有八尺,又因为常常练武,体魄雄壮,身上更是有着杀气,就连萧瑀也常常感慨,杨家有子已长成,正是挥斥方遒时。 听到杨侑的话,群臣点头,张启文道:“陛下,可是去汉中?” 杨侑眯起了眼睛,笑道:“正是。” 张启文再也没有吭声,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退了下去。 杨侑回到后宫,明日就要出发,心中虽然不舍,但大事为重。此时独孤雁和嫣然正在聊天,两人看见杨侑走来,忙道:“陛下!” 杨侑坐下,看着两人,心中带着歉意:“这个时候,不在你们身边,真是让我心中难安。” 独孤雁看着他,笑道:“国家大事为重,你要小心才好。” 嫣然却是咬紧了贝齿,她用大大的眼睛瞧了杨侑一眼,欲言又止。杨侑抓起了她有些婴儿肥的手,握在了掌心,道:“放心吧,这事情,我知道怎么做。” 嫣然点点头,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杨侑,道:“这是我写的书信,或许有作用。” 杨侑郑重收下,放入了怀中。“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母亲也会时常来探望,有了消息,就让锦衣卫快马传来消息。”心中虽然以大业为重,但就快要当爹了,心中仍然忍不住的喜悦。 两人重重点头,三人相视而望,一时之间,竟然再无语言,都化在了眼眸之中。杨侑就在宫中吃了饭,然后陪着两人说些话儿,三人都将所有的心思都抛之脑后,享受着离别前的温馨。 次日,杨侑早早起来,带着李靖、丘行恭、高甑生、许绍次子许智仁以及杜如晦等人朝着北方奔去。两万大军缓缓开拔,一路上,声势动人,百姓们都知道大隋出兵关中,夺回本来属于大隋的土地了。 此时,三清观内,袁天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笑意。在他一旁,是嘴巴极甜,善于迎合他的李淳风。 “师傅,隋军出兵攻打关中,能拿下来吗?”李淳风问道。 “你希望拿下关中吗?”袁天罡反问。 “嘿,管他谁拿下,只要跟着师傅,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就行了!”李淳风笑道。 袁天罡沉默着,他忽然低声吩咐道:“随我来!” 第216章出兵 大隋从成都出兵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在杨侑还没有抵达汉川郡时,李渊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李渊已经养好了身体,但眉宇间的那份忧愁,依然浓浓地化不开。书房内,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重臣裴寂、唐俭、独孤怀恩等人都在,就是刘文静也在其中。 “爹,隋兵从巴蜀出兵两万,加上汉中本地又有五万人马,足有七万之多。如果陇西再出兵,恐怕难以抵抗啊!”李建成说道,这个冬天他过得很不安稳,时常忧虑而醒。 李渊叹息一声,此时他的心中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迁都,迁去哪里?太原!太原是他的老巢,经营多年,粮食丰富,南北朝时期,此地常常作为陪都,非常重要。 但作为一个帝王,这些话他不能说,不然有辱大唐的尊严。 “爹,杨侑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在我眼中,他不算什么!爹,我只要三万兵马,就能将杨侑斩杀!”说话的是李世民,他在天水中了一箭,血流如注,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大腿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疤。 李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水战败,使得李渊有意打造一个无敌战神的希望破灭。次子浑身浴血,大腿中箭的狼狈模样被萧关的士兵们看见,无敌战神成为一个笑话。 尤其是李世民差点被萧关守军射中的事情更是被广为流传,使得关中百姓人人都知道秦王李世民在大隋将领面前铩羽而归,真是威风扫地,大唐的颜面几乎不存。 但纵然是心中对次子非常不满,但李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咳嗽一声,道:“诸位,上一次隋军就要出兵,最终被蛮族的反叛而延误。这一次,想必是真的了。” “一旦汉中与陇西成联合的态势,将要如何破敌?”李渊的声音非常忧虑。 父亲不理他,让李世民咬紧了牙,他默默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裴寂明白李渊的含义,他目光扫过众人,道:“陛下,臣有一个建议。” “请说!”李渊说道。 “陛下,如今关中人口不多,想要恢复往昔的昌盛,就算是和平年代,至少需要二十年,更何况如今四周虎视眈眈,干戈不休。臣以为,关中已经有如鸡肋,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唐俭道:“玄真,你的意思是?” “撤,撤回太原!当初陛下夺取关中,是因为关中的地势和富裕,但如今陇西有强敌,民生更是凋敝,不如回转并州,经营太原。然后趁着河北尚未完全一统,全力争夺河北、山东!”裴寂说道。 这时,刘文静却鄙夷地扫视了他一眼,道:“书生之见!” 裴寂眼中闪出一丝杀意,但众人大臣都在,陛下更是在此,他强自压住心中怒气,道:“刘尚书有何高见?” 刘文静自从随着李世民拿下薛仁果之后,被李渊封为民部尚书。其实是李渊对他心中内疚,这才委以高职。刘文静冷笑一声,道:“陛下是堂堂的大唐皇帝,岂能因外有强敌,就能轻易迁都?” 裴寂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恨意。但刘文静浑然不在乎,他早就想到了主意,但一直隐忍不说,为的就是在李渊傍徨无计可施的时候说出来,才能让李渊感到他的重要性。 “陛下,去年大雪纷飞,压坏了草原上许多毡房,牛羊更是冻死无数。尤其是吐谷浑地处高原,情况更加恶劣,境内牛羊死了十之,粮食严重不足。”刘文静说道。 唐俭看着刘文静,突然露出厌恶之色,身子轻轻挪动。 刘文静呵呵一笑,道:“想必步萨钵可汗必然十分焦急,牛羊冻死,百姓就无法生活。陛下可以联合步萨钵可汗,一起对付陇西。若是拿下陇西,粮食、女人,甚至是钱财都可以让他取走,陛下只要土地!” 唐俭终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刘文静这是疯了吗?如果说联合吐谷浑还算良策的话,在得到陇西之后,金银女人任由他们取走,就是裸的卖国了。 其实历史上李渊曾经联合吐谷浑对付凉州李轨,但当时也不过付出钱帛,没有这般不顾一切。 李世民冷冷地看了刘文静一眼,心中也十分诧异,刘文静为何如此疯狂?刘文静的心中其实不甘,他不甘裴寂压他一头,因此才不顾一切。 裴寂吞下一口口水,道:“陛下,吐谷浑狼子野心,断不可与之为谋。”裴寂的话很明显,就算是拿下陇西,由于人丁稀少,大唐是保不住陇西的,最后还是便宜了吐谷浑。 “不毒不丈夫!”刘文静冷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独孤怀恩这时开口,道:“陛下,臣认为刘尚书之言非常有理,此时大唐最大的敌人是隋朝,而不是吐谷浑。再说吐谷浑久居高地,习惯了放牧,怎会安下心种植小麦。” 李渊默默地看着独孤怀恩,代表关陇贵族的独孤怀恩这是在向他施压啊!如果大唐撤出关中,利益损失最大的不是李渊,而是他独孤怀恩,所以他极力地希望大唐能够留守关中。 “爹,千万不可!”太子李建成这时开口。 “住嘴!”李渊冷冷地说道,他看着刘文静,道:“刘爱卿,此事就由你去办!” 初春时节,汉中一片忙碌,农夫们都在忙着耕种。 杨侑在田间走着,身后是数名大臣,他们人人穿着便服,任谁也看不出这几人是大隋的掌权者。 “陛下,去年汉中收成多了不少,可是陛下的功劳啊!”李袭誉说道,他是汉中人,对汉中有着格外的眷念。 “民以食为天,粮食的多寡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兴盛,必须要用心。”杨侑说道。这时他眯起了眼睛,道:“李爱卿,你可想令兄?” 李袭誉叹息一声,道:“兄长自去岭南之后,了无音讯,恐怕他已经……” 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爱卿,朕可以担保,令兄还活着!” 李袭誉有些诧异,他不明白殿下为何如此肯定。杨侑又道:“尧爱卿应该到了吧,走,回城!” 众人走到官道边上,跨上了战马,朝着城里飞奔而去,进了城,在府衙停下,就看见尧君素正在门外等待着,见了杨侑,施礼道:“陛下!” “哈哈,尧爱卿一路辛苦,走,进去喝杯茶!”杨侑说着,大步走了进去。巴蜀本来就盛产茶叶,再经过茶道高手嫣然的改良,味道更好,这一次他带了数十斤过来。 众人进了屋,在大厅内坐下,几名随身伺候的宦官已经烧好了水,片刻之后一套产自江陵的茶具端了上来,茶盅依次放在众人面前,有人揭开一闻,顿时颇为惊讶,李袭誉端起来,尝了一口,道:“好茶。” 杨侑笑道:“这一次带了一些茶叶,都是精心炮制而成,待会你们分了吧!” 尧君素尝了一口,道:“好喝是好喝,但臣还是习惯喝酪浆。” 杨侑呵呵一笑,“茶叶可是好东西,能清油解腻,还可以助消化。这东西对草原人更有效用。”草原人每餐都是牛羊,吃多了未免腻,喝茶可以解腻,对肠胃很好。 李靖听到这话,眼睛却是一亮,道:“陛下是要打算大量生产茶叶,倾销到草原吗?” “有机会,一定会的。”杨侑回答。草原上没有茶叶,就如同铁、盐一样,牢牢地控制了草原人的命脉。但前提是要让草原人知道茶叶的好处,才能大量卖到草原,牟取暴利。 这时,杨侑将茶具放在了案几之上,众人顿时肃然,知道接下来要说正事了。 两名宦官将沙盘推了上来,然后迅速拼接起来,一炷香的功夫后,整个沙盘拼成,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大隋在大业五年时的地图。大隋在大业五年剿灭了吐谷浑,慕容伏允逃到泥岭,当时是大隋国力空前强大的时候,疆界也是最大的时候。 在南方,越过了伏波将军马援所立的铜柱,夺下了林邑;在东南,拿下了琉球;而在东北则与高句丽接壤,抵达了辽东;北方则是突厥臣服,在西北,大隋将势力伸入了西域,开始与西突厥争夺在西域的利益。 正是在这个辉煌的时候,大隋急速衰退,成为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 沙盘拼好,杨侑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随着杨侑的声音落下,群臣心中惊讶万分,想不到这竟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这时,杨侑看着李袭誉,道:“李爱卿,朕说过,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说着,杨侑指着牂牁郡,说道:“经过数月的围剿,我军已经拿下了牂牁郡,在此地,有一条河,叫做都泥江。”都泥江和牂牁江一样,发源于牂牁郡,是后世珠江的一条支脉,从此地可以乘船到岭南。 历史上汉朝灭掉夜郎古国,就是从岭南逆流而上,杀入夜郎境内。此时杨侑是要顺江而下。 “李爱卿,丘爱卿,你二人都有亲人在岭南一带,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冉安昌一部就由你二人带领。”杨侑说着,至于王典,就继续留在越巂郡等地,继续他的杀蛮大业。 第217章说客 洛阳,萧梁国的使者在三天前已经赶到了这里,但让文士弘闷闷不乐的是,他被晾在了这里,没有人过问。仿佛他的到来无关紧要,他找到鸿胪寺的官员一再说明,有要事求见陛下,但两日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文士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虽然没杨侑没有接见自己,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陛下交代的任务如果能够完成,将洛阳朝廷和萧梁国绑在一起,结成同盟,陛下心情大悦的话,一定能够获得极大的赏赐。 此时正是初春,阳光洒下来,让人感觉很舒服。文士弘离开了驿站,在洛阳城中踱步,他看似在闲逛,实际上却在观察着洛阳城的情况。 在年初,瓦岗李密突然退却,使得洛阳朝廷重新占据了回洛仓。回洛仓回到洛阳手中,有着极为重大的战略意义。有了粮食就消除了粮食危机,百姓不再吃观音土,不再易子而食。大喜之下的杨侗立刻下令运送粮食回含嘉仓,保证洛阳的粮食需求。 由于从回洛仓获得了粮食,使得洛阳的粮价大幅下降,千金难买米的情况已成为了过去,长期以来压在百姓心头的巨石落下,不再那么惶恐,人生似乎也有了一些念想。 这种情况文士弘隐约知道一些,但具体的情况,他不是很清楚。在闹市口看到一间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酒楼,文士弘略略沉吟,便走了上去。店小二看见有客人,立刻亲热地上来打着招呼:“这位客官,要吃什么?” “有大河鲤鱼吗?”文士弘问道。 “这个,大河鲤鱼没有,但洛水小黄鱼倒是有,客官来一盘?”店小二说道。大河沿岸都是李密的势力范围,谁敢去捞? 文士弘点着头,道:“那就来一盘洛水小黄鱼,另外再上几盘特别小菜,一壶酒。” “客官,别的都好说,就是没有酒。”店小二为难地道。这位爷,看来是外地来的了。 “那好吧,那就上菜,再来点米饭。”文士弘说道。 “好嘞,客官请稍等!”店小二说着。 这时,已经将近中午,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整个大厅约有七八人的样子,这点人已经让酒店老板喜笑颜开了。 “嘿,你们知道李密那厮为什么撤走吗?”一个食客说道,此人外号包打听。 “哦?有什么秘密?”一人感兴趣地问道。 “嘿嘿,因为他杀死了瓦岗的大当家李密!”包打听说道。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包打听呢!”另一个汉子不屑地说道。 “你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包打听神秘地笑着摇头,道:“李密杀死了翟让,但又怕翟让的旧部反叛,所以他将徐世绩调去了黎阳仓,说是为了防卫窦建德南下。” “其他翟让的心腹也都调离了荥阳,引起了翟让旧部非常不满。” “那他究竟为什么撤走?这和翟让有什么关系?”有人不解。 “因为有人不满,勾结了李胡商造反,据说已经占据了荥泽和修武两县,所以李密不得不放弃了围攻洛阳。”荥泽离荥阳只需一个时辰就到,距离非常近。 包打听一边说,一边猛吃着菜,其他几名汉子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卑鄙,抄起筷子猛吃起来。 包打听刨了两碗饭,这才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道:“今朝有饭今朝饱,哪管明日苦与悲。” “瓦岗已经撤走,洛阳如今很安全,你又何必杞人忧天?”一个汉子不屑。 “糊涂!”包打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敌暂退,压力顿消,洛阳朝廷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如今各自争权夺利,斗得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包打听抬起头,正要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发现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汉子站在身边。中年汉子笑道:“这位兄弟,我那边有些上好的菜饭,一起吃饭如何?” 文士弘走出了酒楼,脸上带着得意之色,他没有想到洛阳朝廷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局势。 小皇帝杨侗提拔王世充想要对抗卢楚、皇甫无逸等人,引起了卢楚等人不满,但由于王世充掌握着洛阳大半兵权,卢楚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各自明争暗斗,闹得鸡犬不宁,在朝会上争论不休,让小皇帝杨侗头痛不已。 杨侗性格温和,面对双方争斗束手无策,以至于洛阳朝廷一片混乱。洛阳朝廷的情况让文士弘找到了一个突破点,经过思考后,他决定去找王世充。 如今这年头,有了兵权就有了一切,卢楚、皇甫无逸都是到四书五经他们头头是道,但要说打仗,便只有洛阳军方的大佬王世充了。 文士弘打听到了王世充的郑国公府在何处之后,立刻奔走了过去。 此时,王世充正在郑国公府中踱步。王世充五十多岁,浓眉大眼,鹰钩鼻,嘴唇厚实,下巴圆润。他身材高大,足有七尺半。 王世充本姓支,是西域的胡人,只因亲父早死,母亲改嫁,这才随继父姓王。 王世充虽然看起来很粗鲁,但是为人心细,狡猾多端,和他的相貌截然相反。他在开皇年间就因军功升至兵部员外郎,杨坚死后,杨广登基,王世充便开始钻营,在江都扳倒了张衡从而得以上位,从此之后,靠着巴结杨广平步青云。 当然,王世充也有一定本事,他曾经参与平定杨玄感之变,在江淮平定叛贼多年,取得不小成绩,后来与杨义臣等人在河北剿灭了豆子卤亢的格谦,杀死了河北第一巨盗张金称,战功赫赫。 正是因为如此,杨广在得到洛阳危机消息的时候,才派他带着两万精锐江淮战士前去支援洛阳,对抗瓦岗李密。由于薛世雄在大雾中被窦建德击败,王世充得以统帅援助洛阳的精兵。 尽管在对抗李密的战役中失败,但对于洛阳朝廷来说,只有王世充才能守住洛阳。所以王世充虽然屡战屡败,却依旧是洛阳朝廷的大红人。 王世充此时心中担忧,是因为卢楚和元文都、皇甫无逸等人对他很是敌视。这其中的关系,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胡人。卢楚出自于范阳卢氏,元文都出身于关陇贵族,皇甫无逸也是名门之后,所以他们对出身于西域的王世充很是敌对。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掌握了洛阳的兵权,可以说是跺跺脚,洛阳都要抖一抖的角色。他们不愿意将军权旁落,所以一再弹劾王世充。尽管王世充有杨侗保护,但王世充仍然忧心忡忡。 杨侗年纪不大,很容易受到旁人控制,王世充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不会让人摆布。其实他一直都在暗中策划,但他带来的江淮战士几乎阵亡殆尽,尤其是费青奴的战死,让王世充心痛万分。 江淮战士跟随他多年,是他的根基,是他所控制的洛阳士兵不能比的。所以他扳倒卢楚、元文都等人的计划一直搁浅。尤其是巴蜀的强势崛起,让野心勃勃的王世充有些犹豫,在没有确定胜利之前,王世充永远都会留一手,不想与大隋彻底决裂。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儿子王玄应匆匆进来,道:“爹,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王世充问道。 王玄应压低了声音,道:“爹,他说他来自于萧梁国!” 王世充扬起了眉毛,略略沉吟后,道:“带他来书房找我!” 文士弘在门外踱步,当他接到王玄应答复的时候,心中便十分肯定了,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说辞。随着王玄应走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王世充的书房外。 “爹,他来了!”王玄应说道。 文士弘忙一拱手,道:“梁国使者见过郑国公。” 王世充眯起眼睛看着文士弘,这是一个长的极瘦的书生,嘴唇很薄,两颊消瘦,眼中却闪动着精光,应该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王世充沉默着没有说话,王玄应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既然郑国公不愿见我,那么我就告辞了!”片刻之后,文士弘说道。 “请,不送!”王世充说道。 文士弘忽然笑了,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冷哼一声,道:“本来文某认为阁下有着雄心壮志,但想不到却是一个不识大体,看不清局势之人。既然是这样,合作也是枉然。告辞!” 王世充抬起头,知道这是文士弘以退为进之策,但自己刚才何尝也不是如此?他从文士弘的言语中听出来此人不是卢楚、元文都等人派来的,便放下了一颗心,道:“文先生,王某是一介草莽,不识礼数,还望恕罪。” “先生,请坐!”王世充非常诚恳地说道,为文士弘倒上了一杯酪浆。 文士弘呵呵一笑,道:“郑国公,刚才文某失言,还望恕罪。” 王世充摆摆手,道:“不妨!” 两人坐下,文士弘道:“郑国公,我这次代表梁国前来,是为了与洛阳结盟,双方共同对抗巴蜀。” “对抗巴蜀?”王世充忽然呵呵一笑,道:“文先生,洛阳与巴蜀都是大隋的国土,两位君主又是亲兄弟,为何会动兵戈?” 文士弘端起酪浆喝了一口,慢慢地道:“正因为是兄弟,才会兵戈相见。” 第218章相见 文士弘的话刚刚落下,王世充就叹息一声,明白了文士弘的意思。 身在皇家,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悲哀。因为在皇家,有着极为让人贪恋的权势,多少兄弟手足相残,父子相残?远的不多,南北朝历代皇帝,就上演了不少的好戏。 文士弘这时说道:“郑国公,如今大隋有三个皇帝,都是亲兄弟,其中巴蜀的杨侑是嫡长子,也是杨广册封皇太孙,按道理名正言顺。但杨广一死,立刻涌出了洛阳朝廷、江都朝廷,试问天下忠心大隋之人,该向何人效忠?” “如果说,将洛阳朝廷与成都朝廷合并,洛阳七贵,又该如何?而你郑国公,又将如何?” 文士弘的话很简单,但足以让王世充动容。他在洛阳朝廷身为七贵之一,手中握有兵权,可以说位极人臣,但如果洛阳朝廷并入成都,不光是他王世充保不住今日的权势,就连洛阳七贵也无法保住。 “嗯!”王世充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与梁国结盟!只要郑国公能够说服洛阳与梁国结盟,他日郑国公有需要的时候,梁国必定是郑国公的坚强后盾!”文士弘再度抛出了他的目的。 王世充踱了两步,鹰目射出了光芒,“好,那就一言为定!明日上朝,我一定说动陛下,与梁国结盟!” “那就一言为定!”文士弘也站起身来,眼中带着喜悦。“明日就等郑国公的好消息!” 次日早朝,王世充在朝廷上抛出了与萧梁国结盟的意见,杨侗在震惊之余,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想不到重用的大臣竟然会提出与萧梁国结盟,而这一切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兄弟! 杨侗极力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与王世充一向不对付的卢楚、元文都、皇甫无逸等人纷纷支持王世充,认为与萧梁国结盟有着莫大的好处。 杨侗自然不会知道,在文士弘走了之后,王世充便去拜访了段达,然后请他做中间人,将其中的厉害说给了卢楚、元文都等人。洛阳七贵自然舍不得到手的富贵,因此便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 退朝之后,杨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后宫,哭着对母亲小刘良娣说道:“娘,他们要与萧梁结盟,对付三弟!” 小刘良娣知道儿子性格懦弱,将他搂入怀中,道:“儿啊,你我性命难保,又怎能救他!” 成都,三清观内,烟雾袅绕。 礼部尚书张启文跪拜在三清神像前,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竹筒不停摇晃着,半响,一根签掉落在地上。张启文睁开了眼睛,捡起签,走到李淳风的旁边,道:“道长,这是何签。” “问什么?”李淳风问道。 “前程!”张启文说道。他已经官至礼部尚书,已经不小,但爵位很低,只是子爵, 隋朝的爵位有过变化,在隋文帝时,置国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九等;杨广即位后,只留王、公、侯三等爵,其余均废止。 杨侑登基之后,为了赏赐群臣,同时为了奖励将士,恢复了九等爵位,但实际上相对于异姓来说,最多到国公,也就是七等爵位,国王、郡王这两个等级只有杨氏子弟才能享受。 张启文是子爵,只比男爵高了一等,对于他的官职来说,太低。这主要是他对朝廷的贡献不大,说到底还不如与他闹翻的王守信。王守信在越巂郡发现了铁矿,获得杨侑赦免,得以回到成都,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爵位竟然也是子爵,并且还是世袭。 张启文红了眼,他想要取得更高的爵位。听说三清观的道士解签颇有神奇之处,便前来求签。 李淳风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笑了起来,道:“这可是上上好签啊!” 张启文心中激动,道:“上上好签?有多好?” 李淳风道:“此签关系重大,贫道能力不足,我要请师父替我解签!” “那就有请大师,我香火钱不会少!”张启文说道,取出了两吊钱,暗中递给了李淳风。李淳风不露声色接过,道:“请随我来!” 后殿,袁天罡正在团蒲上闭目养神,这半年以来,三清观迅速发展,已经有信徒五百人,其中不乏有钱有势之人。目前最大的一个金主便是关陇贵族的后裔张公子。张公子已经为三清观投入了数百金,成为了三清观忠实的信徒。 只不过张公子似乎很忙,平时看不见人影,但隔三差五,总会令人送来金钱,让袁天罡兴奋不已。 袁天罡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要将信徒发展到大隋的官员里,从这里,他才能获得更多的金钱,获得更大的利益。但他也清楚,他不能发展过快,否则引起朝廷的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李淳风进来,低声道:“师傅,来了一个大金主。” “是什么人?”袁天罡问道。 “师傅,他是当朝礼部尚书,徒儿曾经在宫中看见过他。”李淳风说道。 袁天罡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淳风道:“没有看错?” “绝对没有!”李淳风说道。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他刚刚还在思考如何将大隋的官员发展成为信徒,就有一个大官来了,就着好比睡觉的人拾到枕头,让袁天罡兴奋不已。 “请他进来!”袁天罡说着,虽然心中兴奋,但“仙人”的名头,不能辱没,哪有仙人去迎接凡人的道理? 汉川郡。 郡治南郑,杨侑正在街上走着,在他一旁的是杜如晦,两人都是身着便服,看起来就像平凡的百姓。街上,有很多带着浓浓关中口音的百姓正在忙碌着。 “杜先生,你说李渊会上当吗?”杨侑问道。 杜如晦笑道:“天水一战,李世民丢盔卸甲,唐军已经胆寒,想必李渊在考虑迁都之事呢!” “李渊那个老狐狸,看似老实忠厚,实则诡计多端。就算他说要迁都,也不过是考验群臣的忠心,并不一定会真正迁都。”杨侑笑道。历史上,李渊被刘武周宋金刚打的河东几乎尽失,他号称要放弃河东,但最终没有放弃。后来面对突厥的强势,他号称好迁都,但最终还是没有迁都。 所以说此人的话,绝对不可信,大半的时候,要打个折扣。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就算他是试探,恐怕心中也会恐慌。” “那么依你之见,李渊会如何做?”杨侑问道。 杜如晦摇摇头,“此人心思狠毒,对待敌人绝不手软,一旦想出来,恐怕是毒计!” “毒计?”杨侑沉吟,李渊此时能有什么毒计?陇西的兵马虽然不足以出击关中,但自保绰绰有余,若是说要刺杀屈突通、桑显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天水城防范如何森严,光是方德领导下的锦衣卫就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一定能够得到消息,将这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这时,杨侑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瞧着自己。年轻的男子身着青衣,头上戴着噗头,身材不算高,而且似乎有些瘦小,看着那张脸,杨侑觉得似乎在那里见过。 就着一愣神的功夫,年轻男子已经远远走开。杨侑心中奇怪,他一挥手,在一旁的小桂子点着头,跟了上去。 杨侑却与杜如晦找了一家酒楼,走上二楼坐下,要了一些饭食,一斤果酒,边说边吃着。 半个时辰后,小桂子回来,向杨侑禀告着,杨侑听了,不觉有些奇怪,她来这里做什么? 窦红线没有想到在街上竟然与杨侑撞了个正着,脸红心跳的她,立刻逃回了客栈。 在三个月前,她到达了成都,遇见了一个叫做李淳风的年轻道士。当时,李淳风没有认出她是女扮男装。这个颇有意思的小道士巧舌如簧地向她宣传三清圣君,同时,他还告诉窦红线,说她日后能够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对此,窦红线只是淡淡一笑。 她对荣华富贵没有兴趣,只想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相夫教子。可是在这个大时代,天下板荡,群雄逐鹿,她不能改变这个大时代,只能融入其中。 在赶走了喋喋不休的李淳风之后,窦红线在成都呆了一些日子,她看到杨侑迎娶了那个妓院里的女子,让她心中惊讶万分。她有些羡慕嫣然,长的一身好皮囊,居然得到大隋皇帝的垂青,得以迎娶过门。 在羡慕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有着淡淡的失落,淡淡的不屑。原来天下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没有一点内涵。 尽管心中有着各种复杂情绪,但在得知杨侑带领大军赶往汉中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跟着来到了这里,似乎离他近一些,心中就会安静。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邦邦邦!” 窦红线摸了摸有些红红的脸,急忙用冷水拍了拍脸,脸上的红色渐退之后,这才用低沉的声音道:“是店家吗?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露出了一张笑盈盈的脸,那人呵呵一笑,道:“你来到这里,你爹爹知道吗?” 第219章该效忠谁 襄阳虎踞南阳盆地,位于汉水之畔,由于是荆襄门户,此地驻有重兵。 此时正是午时,张镇周刚刚吃过了午饭,正在家中踱步,消化食物。然而在的脑海中,却有更多的问题在盘旋。 张镇周今年已经四十多岁,是大业朝的老臣了,他曾经与陈棱在大业六年攻打过琉球,琉球王渴刺兜派兵拒战,但被两人击败,隋军占领流求都城,将渴剌兜斩首,俘获一万七千人返回。不久,在琉球设置百官,将其纳入大隋的势力范围。由于他的这些功勋,得到杨广的赏识,从而步步高升,在天下大乱之际,得以镇守襄阳。张镇周擅长水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水军将领。 张镇周本来是襄阳守将,但在大半年前,王弘烈被越王杨侗派来,成为襄阳太守,从此张镇周的军权逐渐旁落,王弘烈成为襄阳的掌权者。张镇周虽然心中不满,但出于对大隋的忠诚,他还是接受了调动,掌管襄阳的民政,兢兢业业做事。 后来杨广在江都被杀死,身为王世充侄子的王弘烈很自然的选择了投效洛阳朝廷,还赶走了杨侑的使者,摆明了对杨侑并不承认。王弘烈不承认杨侑才是大隋的正统皇帝,而在张镇周看来,这却是一个难题,大隋分为了几个朝廷,他张镇周该效忠谁呢?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杨侑屯兵汉中,正在筹集粮草,准备攻打关中的消息。其实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杨侑的举动很正常,毕竟关中才是大隋的根基,大隋的国都只有两个,一个西京大兴城,一个是东都洛阳。 杨侑想要恢复大隋天下,一定要收复大兴城,不然就有名无实。所以隋军主力聚集在汉中,准备全力攻取关中。由于隋军在去年秋季就开始准备,如今又大张旗鼓,使得天下各大势力纷纷侧目,聚焦汉中、关中两地。 在张镇周的心中,实在是难以取舍,如果说有一天巴蜀朝廷与洛阳朝廷打起来,他应该效忠谁?这实在是一个难题啊!就在张镇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管家来到张镇周的身边,道:“老爷,门外有客人来访。” “是何人?”张镇周问道。 “居他说,是陛下派来的密使。”管家说道。 “哦?请他来书房!”张镇周说道,既然是密使,那就肯定有什么秘密,就不宜大张旗鼓了。 张镇周吩咐完便朝着书房走去,片刻之后,管家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张镇周看见此人,猛地眯起了眼睛,心中格外惊讶。 “怎么会是你?”张镇周惊讶万分,以至于忘记了礼数。他实在是想不到,独孤武师竟然会来找自己?当年张镇周年轻时,曾经在独孤罗手下效力,因此对独孤家的人很是熟悉。他知道独孤武师如今在巴蜀朝廷效力,来这里是何意? “呵呵,张大哥,别来无恙!”独孤武师一抱拳,说道。 “好,很好!”张镇周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着独孤武师,道:“请坐!” “独孤兄弟,你来这里,恐怕不是单纯的叙旧吧?”坐下之后,张镇周立刻直奔主题,他是性子直爽之人,说话从不绕弯。 “不错,以张大哥的聪明,应该能够猜到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吧!”独孤武师说道。 张镇周眯起了眼睛,他久经官场多年,虽然说话直来直去,但不代表他是愚笨之人,独孤武师来这里,自然是做一名说客,想要劝说他投靠巴蜀朝廷。 巴蜀朝廷的事情他都知道,也对杨侑的某些行为感到开心,因为相比较而言,杨侑很是强势,无论是在大兴城还是在巴蜀,他牢牢地掌握了手中的权利,尤其是兵权。 而洛阳朝廷的杨侗,权利分散在洛阳七贵手中,就他本身而言,权利不大,更重要的是他性格软弱,不足以负担起大隋的兴复重任。 张镇周没有说话,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独孤武师既然来找他,就会有下文,而且他的家人都在襄阳,就算他忠于大隋,也有所顾虑。 独孤武师这时笑道:“张大哥,如今天下纷乱,你会效忠何人?” “自然是大隋!”张镇周说道。 “可是如今大隋有三个,尽管我主不承认他们,但事实上,无论是洛阳还是宇文化及,都拥有足够的实力,甚至可以争霸天下。他们都打着大隋的名义。张大哥,我想要的是你肯定的答复,而不是敷衍了事!”独孤武师说道。 “这……得容我想一想!”张镇周有些犹豫。 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道:“老爷,王太守请你过去,有事商量。” 独孤武师眯起了眼睛,他长身而起,道:“张大哥有事,小弟就不打扰了。不过此事可要考虑清楚,事关张大哥的前途啊!” “多谢贤弟美意。”张镇周说道,吩咐管家送客。 王弘烈的府邸在汉水以南的襄阳城,而张镇周却在樊城驻守,两地之间隔着汉水,张镇周出了府邸,骑马赶到了汉水渡口,乘船连人带马渡过了汉水,继续朝着王弘烈的府邸奔去。 一路上,他在思考,王弘烈究竟有什么事情,以至于如此着急?他匆匆赶到之后,跳下战马,将战马交给亲兵,大步朝着议事大厅走去。 议事大厅内,襄阳诸将已经齐聚,就差张镇周了。张镇周进去之后,施礼带着歉意:“抱歉,来晚了!” “不妨,既然诸位已经到齐了,那么就商议一下事情吧!”一个身材有七尺左右的壮汉说着,此人眼珠有着淡淡的绿色,一脸络腮胡,正是王世充的侄子,襄阳郡太守王弘烈。 张镇周坐直了身子,有什么大事? “之所以召集诸位前来,是因为陛下传来了圣旨。”王弘烈口中的皇帝,自然是洛阳的杨侗。 “洛阳已经同萧梁国结成了同盟,共同对付巴蜀!”王弘烈此话一说出口,便仔细观察着众人,果然,诸将听到王弘烈的话,人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帝这是疯了吗?联合旁人对付自己家兄弟? 他们并不知道,在洛阳七贵的压力下,杨侗被迫登基为帝,同样,也是在洛阳七贵的压力下,杨侗选择了与萧梁国结盟,对付正宗的大隋皇帝。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王弘烈笑着道,他突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可是你们知道吗?巴蜀在夷陵郡有着两万多兵马,随时可以攻打襄阳、江陵。” “可是,听说隋军主力已经集中在汉中,他不会选择同时开战吧!”一个将领疑惑地说道。 “或许不会,或许会。但我绝不会将希望放在敌人会不会上。为了防止夷陵郡突然出兵,我决定派出五千士兵驻守在南漳县,防止巴蜀突然进兵。”王弘烈说道。 “王太守,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一名将领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王弘烈盯住了那名将领,他冷笑一声,道:“杞人忧天?巴蜀名将李靖,最为擅长的便是长途偷袭,去年巴地大乱,蛮族纷纷造反,此时李靖远在汉中,依然翻越了群山,突然拿下了冉肇则的老巢,使得蛮族大乱,不战自败。” “如此深的教训,难道不值得我们吸取吗?!如果李靖此时带兵突袭襄阳,拿什么来抵挡?”王弘烈的语气非常严厉。作为王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他被族长王世充寄以厚望,为王世充分忧,为王家的大业添砖加瓦。 “值得,值得!”那名将领被王弘烈的气势所迫,低下了头,说着。 “王太守,既然陛下已经同萧梁国结盟,为何不合力拿下夷陵,解除后患?”另一名将领问道。 王弘烈翻了一个白眼,此时他已经明白结盟的意义,但如果拿下夷陵,得利最大的是萧梁国而不是洛阳,就算各分一半,由于夷陵有水路直通江陵,运输非常方便,萧梁国很容易经营夷陵。 而从襄阳走水路的话需要去百里之外的汉阳,在汉水与长江交汇处转船,然后逆江而上,才能抵达夷陵,途中还会经过其他势力的地盘。如果走陆路的话,需要翻越荆山,途中还要经过一条长五里的羊肠小道,才能抵达夷陵。 因此,洛阳朝廷拿下夷陵并不划算,结盟,只是为了在需要时相互利用。这个道理,洛阳七贵应该懂,王弘烈也懂,但他不会说出来。他咳嗽一声,道:“这是朝廷大事,岂是你能乱说的!” “我们只需要守好襄阳,那就是大功一件!”王弘烈说道,他知道此时的情况,对于举步维艰的洛阳来说,需要保存实力,而不是傻乎乎地帮助萧梁,结果损耗了自己的实力。 这时,门外有士兵禀告:“王太守,有军情!” 王弘烈道了一声进来,那士兵进来,将书信递给了他。王弘烈将火漆挑开,从里面取出了信件,看了几眼,将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老匹夫!” 张镇周问道:“王太守,可是有大事发生?” 王弘烈点点头,道:“食人魔朱粲又回到了南阳,据消息称,他军中缺粮,因此向南发展,有直奔安养的趋势!”安养离樊城只有十里,这也就意味着食人魔朱粲会到襄阳游玩,一旦让他杀入襄阳,以他的个性,襄阳郡必定是数百里荒无人烟。 第220章天降神兵 襄阳城内,诸将听到食人魔朱粲来袭的消息,人人均是变了脸色。食人魔朱粲有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部队,作战非常凶猛,每每为朱粲立下大功。 这几年,食人魔朱粲大部分的时间内都是盘踞在南阳郡,以冠军县一带为根基。去年,此人从南阳郡沿着淅阳郡西进,顺势杀入了西城郡,食人魔朱粲一路上烧杀掳掠,使淅阳郡、西城郡境内成为焦土。 在拿下西城郡之后,食人魔朱粲更是想要夺取富庶的汉川郡,但被屯兵在兴势山的隋军击败,被斩杀数千人。他大怒之下,派兵攻打兴势山,却屡攻不下,实力反而受损,不得已率兵撤回了西城郡休养生息。 朱粲在西城郡待了一个冬天,粮食吃尽,百姓也被他吃得差不多,转而向南阳跑来,然而南阳这么多年受到朱粲的荼毒,早就不堪忍受,听到朱粲又回来了,人人惶恐,个个有如惊弓之鸟,他们将城门紧闭,对食人魔朱粲害怕到了极点。 朱粲在南阳一带继续焦土政策,到一路,杀一路,吃一路。没有了粮食就吃人,此人尤其喜欢吃妇人和孩子,是个十足的恶魔。因此,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人人惊讶,若是朱粲来了,这襄阳城就要遭殃了。 “不如,送他一些粮食?”襄阳重镇,囤积了不少粮食,因此有将领建议道。 张镇周摇摇头,道:“朱粲乃是贪心之人,更何况此人曾经有粮食不吃,专门吃人肉的劣迹,恐怕一些粮食是无法满足他的。” 王弘烈略略思考过后,道:“不错,朱粲此人残暴不仁,一旦让他杀入襄阳,恐怕民不聊生。”其实还有深层的原因没有说,那就是他奉王世充之命暗中经营襄阳,作为帝王之资。若是让朱粲坏了大事,他怎么向王世充交代? 听到王弘烈的话,众人坐直了身子,下一步就是要如何对付朱粲了。 谷城位于武当山东面,是在一块平原之上,从西边而来的汉水穿城而过。正是有汉水的灌溉,使得谷城县颇为富裕,这一带人口稠密,是南阳盆地较为富裕的一个地区。 黄昏时分,谷城县县长崔俊本正在县衙里踱步。食人魔杀奔襄阳郡而来的消息他已经得知,对此,他非常忧心,县城只有五百兵丁,且疏于操练,那里能挡住食人魔朱粲的那群彪悍兵马? 崔俊本出身于清河崔家,只不过他是偏房,又是庶出,一向不被重视,他能够得到这个县令之位,还是他本身颇有才能,这才从一名小吏逐步升迁,成为一县之长。 崔俊本性格温和,勤政爱民,在谷城县,凡是提起崔俊本,百姓没有不挑大拇指,说他是个好官,专门为百姓做好事的好官。 正是因为爱民如子,崔俊本才对食人魔朱粲的南侵感到忧心忡忡,百姓每死一人,都会让崔俊本心疼万分。他已经派人向镇守襄阳城的王弘烈求救,可是襄阳城十多个县城,朔城和谷城最为偏远,王弘烈会派援军来帮助谷城县吗? “夫君,该吃饭了!”妻子王氏说道。崔俊本的妻子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子,为人贤惠,有着一双巧手,能裁衣,能织绣,更炒的一手好菜。夫妻俩已经结婚二十年,膝下有一对儿女,大儿子已经十五岁,小女儿只有十三岁。 两个孩子长的机灵乖巧,非常懂事,崔俊本很是喜欢。 听到妻子的话,崔俊本摆摆手,道:“你们先吃吧,我没有胃口。” “夫君,再困难的事情总能过去,不吃饭,怎能顶过去?不说咱家,就是全城百姓,也都靠你带领呢!”王氏说着。 王氏的善解人意让崔俊本心中开心,可是整个谷城县只有五百士兵,就算加上衙役,不过七百多人,就算发动全城百姓,也无法抵挡食人魔朱粲。 崔俊本苦笑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城中的陆校尉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崔县长,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崔俊本问道。 陆校尉的脸色铁青,道:“崔县长,城外来了数千兵马,已经将县城给围住了!” “啊,食人魔朱粲!”王氏终究是女人家,闻言身子一抖,害怕起来,她更担心家中的儿女。 “这是怎么回事,朱粲竟然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崔俊本也是大吃一惊。 “好像不是朱粲,因为他们的旗帜是赤红色。”陆校尉说道。 “跟我来!”毕竟是出自于清河崔家,崔俊本还算能沉住气,他一挥手,迈步走出了府衙。轿子也不做了,直接跳上了一匹战马,朝着城墙上奔去。此时,城中百姓得到大兵围城的消息,街道上,百姓们仓皇奔逃,回到家中,将房门紧闭,门栓拴上,更有不放心的百姓,将衣柜、案几等物堆在门内,防止食人魔朱粲的进犯。 其实这根本无法抵御食人魔朱粲的进攻,但者能在心里上给百姓一个暗示,让他们心中稍安。 崔俊本在大街上奔驰,赤红色的旗帜?这应该是大隋的军旗啊,可是他们为什么围城?种种的疑惑在崔俊本的心头升起。当他登上城墙的时候,不禁被城外的军队给吓住了。 这是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几乎人人身着明光铠,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们虽然安静地站立在远处五百步以外,并没有进攻,但杀气森森,让崔俊本感到了恐惧。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崔俊本有些气闷,这些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竟然如此意外的杀出?陆校尉这时也跟了上来,他低声道:“崔县长,怎么办?” 崔俊本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时,城外的军队突然动了,大军缓缓向前开拔,为首的一名将领胯下是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他身穿明光铠,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县长是何人,出来答话!”那人高声喊道。 崔俊本将心中的震惊强自压下,他咽下一口口水,道:“我就是谷城县长崔俊本,敢问将军是何人,为何来犯?” “哼哼!”战马上那人冷笑一声,道:“敢问谷城县是否是大隋的国土?” “这个自然是,我崔俊本是大隋的忠臣!”崔俊本说道。 “既然是大隋的土地,那么本将带兵到此,何谓侵犯?崔县长,本将身上带有陛下圣旨,你还不出城接圣旨?”那人说道。 崔俊本目光坚定,他问道:“敢问将军是那个大隋?” “哈哈,哈哈!”那将领大声笑着,片刻之后,他伸出手,指着谷城县,道:“陛下,自然是先帝亲手册立的皇太孙,曾经的代王殿下,如今的大隋正统皇帝!” “丝!”崔俊本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巴蜀的隋军!他们竟然毫无征兆的在这里出现! “崔俊本,你说你是大隋的忠臣,可是本将奉大隋陛下之命前来,你却这副态度,莫非是要学那李渊,做一个反贼吗?!”那将领又说着。 “不敢!”崔俊本说道,他一拱手,道:“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本将李靖,汝可认识?”战马上那人傲然回答。 李靖两个字让崔俊本心中一惊。李靖在大业年间才能未显,却有着名声,崔俊本知道一些,更何况此时各地早就知道李渊进攻关中之时,被杨侑打的丢盔卸甲之事,据说,在杨侑背后出谋划策之人,便是李靖。 此时崔俊本听到“李靖”两字,顿时心都凉了,以李靖大才,以巴蜀的优势兵力,要夺取谷城县不是难事,他围而不攻,就意味着对谷城县网开一面,有着招抚的含义了。 崔俊本赶紧道:“李将军大名,卑职早有耳闻,我愿纳城投降,只盼将军善待城中百姓!” “这个自然!”李靖在马上说道,“我主仁慈,爱戴百姓,岂会任意屠杀?我军进城,自当秋毫无犯,若有违反,崔县长可告诉我,本将自会亲手将他斩杀,以祭城中乡亲父老!” 李靖的话让三军肃然。这是一支由蛮兵为主力的部队,善于翻山越岭,比起历史上的无当飞军还要略胜一筹。尤其是李靖身后的三千陌刀兵,个个身高八尺,宛如一尊杀神,他们眼中杀气腾腾,手中的陌刀均有四五十斤重,正是在屠杀蛮族的过程中练就的百战精兵! 三千陌刀兵是李靖精心挑选而出,是隋军精锐中的精锐,大部分已经取得了汉籍,对大隋朝廷忠心不二。 李靖的话让崔俊本放了心,他瞧了一眼陆校尉,道:“李将军稍等,卑职这就打开城门,迎接将军入城!” 陆校尉带领着几名士兵放下了吊桥,又将城门打开,李靖带着五百士兵入城,其他士兵由高甑生带领驻守在城外。 崔俊本在城门口迎接李靖,他此时已经放松了心情,更因隋军军纪严格,比起食人魔朱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在城门口一躬身,道:“李将军,还请救满城百姓。” “嗯?这是何意?”李靖有些疑惑。 “将军,食人魔朱粲正在南阳烧杀抢掠,不日就要南下襄阳郡。”崔俊本说道。 “朱粲?”李靖哈哈一笑,道:“此人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个蠢人,崔县长放心,只要有本将在,必保谷城县的平安!” 崔俊本大喜,道:“李将军,请!” 第221章结盟 谷城县县衙,崔俊本听到李靖的话,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李靖竟然是从上庸、房陵郡赶来,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这才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出现在谷城县外。如果不是李靖听说谷城县长是一个好官,早就不由分说,率兵攻下谷城县了。 大厅里,李靖、崔俊本、陆校尉以及县丞等官员正排成一排,举办一场小型酒宴。至于高甑生则被李靖留在了城外。 “李将军,不知道这次带来多少人?”虽然李靖大营了帮助他守卫谷城,但食人魔朱粲足有五六万人,实力不小,他还是有些害怕李靖挡不住。 李靖道:“崔县长放心,本将自有退敌之策。” 崔俊本也觉得有些唐突了,毕竟李靖已经答应了他,他还问个不休,就有不信任的意思。他举起了酒杯,道:“李将军,卑职敬你一杯!” 李靖正色道:“你我都是为大隋陛下效力,不必如此,本将知道你是好官,必会将陛下保奏。” 崔俊本大喜,急忙抱拳,道:“多谢李将军!” “我军远来,正缺乏粮食,此时还需崔县长用心。”李靖眯着眼睛着。 这是一种暗示,李靖的话再明白不过,由于隋军是从房陵郡走来,这一路艰辛,粮食不容易携带,此时必然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如果崔俊本能够筹集到足够的粮食,保证隋军的军需,这便是大功一件。 崔俊本爱民如子,不代表他没有向上爬的野心,此时李靖为他指了一条路,崔俊本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他举起酒杯,道:“李将军之意,我已经明了,谷城县的府库中有五千石粮食,可是全部取出来,给大军享用。” “多谢崔县长!”李靖说道,也一口将美酒喝尽。 “崔县长,本将想要向你借五百士兵一用!”李靖这时又说道。 崔俊本有些疑惑,但李靖笑而不语,他只能放心头的疑惑埋藏,道:“但凭将军吩咐!” 房陵郡。 杨侑已经赶到了此地。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身旁,是杜如晦与丘行恭,三人在屋里吃着晚餐,蜡烛忽明忽灭,将人影拉长压低。 在数日前,杨侑就已经动身赶往了房陵郡,这一次在汉中的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让洛阳、萧铣乃至于李渊都误以为隋军是要出兵汉中攻打关中。 杨侑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李渊的警惕,李渊为此夜不成寐,由于隋军已经成功拿下了河池郡,使得隋军掌握了攻打关中的主动权,被吓得不轻的李渊急忙调动军队,布防在长安一带,准备死守长安。 杨侑通过方德的回报,已经得知了这一切。他让尧君素、王行本依然打着他的金色大旗在汉中招摇撞骗,自己却带领着两万大军,沿着李渊走过的路,朝着襄阳郡进发。 “也不知道李爱卿此时拿下了谷城县没有?”杨侑说道。 “按照脚程,肯定到了谷城。大军千里奔袭,谷城一定措不及防。”杜如晦说道,他叹息一声,又道:“关键在于如何拿下襄阳,只要拿下了襄阳,有了充足的粮食,才能在襄阳站稳脚跟。” “朕想李爱卿一定有妙策!”杨侑笑着道。 丘行恭这时问道:“陛下,李将军会用什么办法拿下襄阳?” 杨侑与杜如晦相视一笑,互相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杨侑道:“杜爱卿,不妨猜上一猜?” “那也好!”杜如晦笑道,他伸出手,蘸了一点酒水,然后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片刻之后,两人互换位置,瞧了一眼案几,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心中的想法竟然都是一样。 吃过饭,杜如晦与丘行恭散去,杨侑与小桂子一前一后,慢慢踱步回到了寝室。 刚到院子,杨侑便看见了窦红线。窦红线正坐在石凳上,用手托着下巴,靠在石桌上,看着夕阳,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窦姑娘,你还在生朕的气?”杨侑笑道,在她跟前坐下。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何将我囚禁?”窦红线有些气恼,自从那日被杨侑发现之后,便被杨侑给抓住了,她打不过杨侑,心中虽然不甘,也只能随着杨侑回到了隋军大营。 “你认为朕是你什么人?”杨侑笑盈盈地道,看着窦红线气鼓鼓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 “夏王与朕结盟,便是朋友,你是夏王之女,便是朕的晚辈……”杨侑笑眯眯地看着她。 窦红线忽然舞了舞粉拳,道:“哼,你多大的年纪,就敢以长辈自居。” 杨侑捉住她的拳头,道:“女孩子总是斯文些好,动不动挥拳便要揍人,,日后嫁了人,难道要揍夫君不成?” 窦红线头一垂,道:“我的事,你操什么心。” “朕一直想问你,你不在河北好好呆着,来汉中做什么,莫非是情郎在此?”杨侑问道。 窦红线涨红了脸,这个傻子难道不懂吗? 伏俟城又叫铁卡加古城,坐落在布哈河南岸,东距青海湖边只有十五里,菜济河绕行城北,周围是一片地域开阔、水草丰美的大草原,非常适合放牧。在南北朝时期,吐谷浑的先祖占据了青海湖四周,后来,慕容伏允的父亲夸吕在这里建起了伏俟城并开始自称可汗。 “伏俟”是鲜卑语,在汉语中的意思是“王者之城”。伏俟城是用砾砂泥土堆积而成的城市,是以中轴线为基础的建筑布局,有着汉人建筑的明显特征。 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伏俟城从一建立开始,就成为连接东西交通的重镇之一。至今,吐谷浑以伏俟城为都城已经快八十年了。在中原改朝换代之际,吐谷浑依旧屹立不倒,并逐渐壮大,成为一个不可小视的国家。 此时,已经复国的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正在皇宫内踱步,慕容伏允四十多岁,身材肥胖,在圆圆的脸上一双如豆的小眼睛闪动着商人一般的狡猾。 此时慕容伏允复国不久,多年积累下来的钱财在大业七年成为了隋军的猎物,因此他此时非常贫苦,牛羊更是奇缺,吐谷浑已经不复昔日的盛景。 更糟糕的是年前的那场大雪,将国内的牛羊冻死了大半,牧民们伤心欲绝,一些心灵脆弱的牧民还想不开,绝望地挥刀自杀。 这种情况传入了慕容伏允的耳中,他十分震惊,也十分惋惜。在草原上,在游牧民族里,每一个男丁都是一名骁勇的战士,牧民们自杀,就像慕容伏允被割了一刀,生疼生疼。 如何获得更多的牛羊,帮助牧民们渡过这场危机,是压在慕容伏允心头上的大石。 向突厥人购买?可是突厥人更加靠北,在那场大雪的侵袭下,他们的受灾更加严重,不可能卖给吐谷浑牛羊,至于铁勒人,一向是吐谷浑的敌人,更不现实。 他的心中发愁,焦急地踱步声响彻在皇宫,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不然在国民的心中,威望就会直线下降,那个时候,吐谷浑还会存在吗? 这时,一名官员来到他的身边,禀告道:“可汗,大唐派人求见。” “大唐?”慕容伏允轻声念道,中原的局势他还算清楚,他知道大隋帝国已经烽烟四起,而他恨之入骨的杨广面对满目苍夷的大隋已经束手无策,杨广的表兄弟李渊趁机起兵,夺走了长安,立下了一个傀儡,不到一年就自立为帝,国号为唐。 说是大唐,其实统治的地区不过河东和关中,比吐谷浑大不了多少,大唐?小唐而已。 想到这里,慕容伏允挥挥手,道:“让他走,不见!” 官员有些犹豫,刘文静给了他不少金钱,并许诺如果见到步萨钵可汗,还有重金相谢,金钱的利诱让他不愿放弃,“可汗,大唐似乎是为结盟而来,使者还说能为可汗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 粮食这两个字戳中的慕容伏允的心病,他顿时来了精神,道:“真的是这样?那就有请!” 片刻之后,刘文静一脸喜悦进来,他就知道在金钱的诱惑之下,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住。他能见到慕容伏允,就有把握说服慕容伏允出兵。 “大唐使者刘文静见过可汗!”刘文静躬身施礼。 慕容伏允没有吭声,他冷冷地看着刘文静,他知道刘文静赶来结盟,必然有所相求。虽然他说能为自己解决粮食危机,但在这种情况下,沉默能为慕容伏允取得更多的利益。 “大唐使者刘文静见过可汗!”刘文静再度躬身施礼,他以为是他的鲜卑语不够正宗,使得慕容伏允听不懂,所以他这一次念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慕容伏允还是没有吭声,他上下扫视着刘文静,这是一个书生,应该比较胆小,可以为吐谷浑争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但慕容伏允想错了,刘文静已经看出了他眼中的含义,刘文静站直了身子,一甩衣袖,一脸正气,道:“这就是可汗的待客之道吗?!” 慕容伏允咳嗽一声,道:“唐皇派你来,所为何事?” “可汗,吾皇派我前来,是为两家结盟之事。”刘文静说出来意。 “结盟,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慕容伏允哈哈一笑。 第222章献银 慕容伏允的直白让刘文静有些厌恶,这证明此人非常贪婪,很难填满他的胃口。但同样,慕容伏允的贪婪让刘文静找到了突破口,临行前,李渊给了他足够的权利,只要大唐不割地,不称臣,那么其他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大唐的底线是尊严,而慕容伏允似乎不需要,他需要的是金钱,需要的是牛羊,所以刘文静认为他的条件能让慕容伏允心动。 “可汗若与大唐结盟,自然是好处多多!”刘文静说着,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眼胖如猪头的慕容伏允,又低声道:“可汗,大业七年可忘记了吗?” 慕容伏允瞪着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大业七年,隋军大兵压境,摧毁了吐谷浑,建立了河西四郡,使得他慕容伏允成为了一个丧家之犬,只能逃到西域苟延残喘,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也是他一生最不想回忆的事情。 “你不怕死?”慕容伏允口中带着杀意。 “原来可汗没有忘!”刘文静笑了,他是个机灵之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说,在挑起了慕容伏允对大隋的怒火之后,接下来就变得容易了:“可汗,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是大隋,而不是大唐!” “如今隋朝已经烽烟四起,国土大片沦丧,天下英雄逐鹿,大隋已经朝不夕保,难道可汗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找大隋报仇吗?”刘文静说着。 “不错,我要报仇!”慕容伏允如豆的眼中射出精光。 “报仇?但凭可汗一人,能报仇吗?”刘文静问道。 “大隋虽然日薄西山,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吐谷浑国力大不如前,倒是不成!”慕容伏允说道,此时他被刘文静说动,沿着刘文静的言语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这话里倒是有着实话。 “不错,可汗要报仇,吾皇有气吞天下之志,大唐、吐谷浑正是合作的伙伴啊!”刘文静说道。 慕容伏允踱了几步,果然地道:“好,此事就一言为定,我愿与大唐结盟,但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刘文静说道。 “去年大雪,吐谷浑被冻死不少牛羊,如今缺乏粮食,大唐若想结盟,便送我二十万头牛羊。”慕容伏允说道。 刘文静摇摇头,二十万头牛羊有些狮子大开口了,不要说李渊此时拿不出二十万头牛羊,就算是拿得出,也无法运送到吐谷浑。“可汗,如今隋军占据了陇西大半,大唐如何运送粮食给可汗?” 慕容伏允眉头一皱,刘文静之言的确有理。 “不如这样,可汗与大唐结盟,一同出兵攻打陇西,在陇西获得的钱帛金银、粮草牛羊,双方平分,可汗,你看如何?”刘文静说着。李渊虽然给了他底线,他如果能尽量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慕容伏允沉思片刻,道:“成交!”此时,他也被国内的形势所逼,不得不答应。若是索取大多,将大唐吓跑,就得不偿失了。 响午时分,汉水上驶来了几条小船,每条小船上都插着一根赤红色的旗帜,这是洛阳的旗帜,与巴蜀朝廷虽然都是赤红色,但在细微上却有差别,巴蜀朝廷的旗帜颜色很鲜艳,宛如鲜血,象征着战士的鲜血,而且杨侑还在旗帜加上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根据杨侑的定制,只有他的镶金大旗才是五爪金龙,亲王则是四爪青龙,一些德高望重、爵位极高的大臣,如萧瑀、窦璡等人也可以是四爪青龙,至于其他人,按照官职爵位,最多三爪,最少一爪。 洛阳的则不同,洛阳的旗帜要暗一些,显得有些凝重,上面也没有在后世看来是象征中华民族的龙,看起来没有巴蜀的朝气蓬勃。此时汉水边上的几条小船,挂着的便是洛阳朝廷的旗帜。每艘小船上,都站着七八名士兵。 “你们,是什么人?”樊城城头上,一名士兵大声喝道。 “我们是谷城县的,鄙人姓陆,奉县长之名,前来求见王太守!”为首的一个校尉模样的士兵说着,他拱拱手,满脸堆笑。 “原来是陆兄弟!”另一个守兵认出了陆校尉,大声问道。 “不错,你是二黑吧,等我办完事,一起喝两杯!”陆校尉回答。 “好嘞,办完事要记得过来,兄弟为你接风洗尘!”那士兵说着,忽然一拍脑袋,又道:“兄弟,王太守在对岸,不在樊城!你要找他,要到襄阳去!” “多谢二黑兄弟!”陆校尉一抱拳,船夫会意,调转船头,朝着南方行驶而去。 小船缓缓南行,片刻之后,便到了襄阳,襄阳城头上,立刻有士兵警惕地问道:“什么人?” 陆校尉回答着,守兵又颇为不放心地问道:“可有谷县县长的文书。” 陆校尉显然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文书,在手中挥舞着。城头上吊下一个竹篮,陆校尉将文书放在了竹篮中,守军又将竹篮拉了上去。一名队正拿起来看了半响,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谷县县长的大印。” 陆校尉不急不躁地等着,这时,有人将水门打开,船夫将船撑进了城中。襄阳城很大,光是城墙就有三丈高,堪比大兴城的高度。由于襄阳城靠近汉水,容易受到汉水的腐蚀,城墙足有四尺半厚,且多用了糯米汁来调和,很是坚固,抗腐蚀。 陆校尉的船只进去之后,沿着汉水在前行,在一处码头停下,早有几名守兵在一旁守候,那名队长将文书递给陆校尉,道:“得罪了,食人魔朱粲随时可能南下,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心谨慎。” 陆校尉呵呵一笑,接过文书,道:“兄弟言重了,这是规矩,必然要遵守。”陆校尉一挥手,三十几名士兵跳下了船只,其中有四五人手中抱着箱子。陆校尉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银子,约莫有十两的模样。 “兄弟,这次在谷城挖到了一个小银矿,县长特来孝敬王太守。”低声说着,陆校尉将手中的银子暗中递给了队正。 那队正脸上带着笑意,连连搓手:“呵呵,兄弟客气了,客气了。” “兄弟,襄阳如此繁华,我们完成任务之后,还想在此玩上几天,认识一下兄弟们,还望兄弟帮忙啊!”不动声色,再度递上一块足有五两的银锭。 那名队正眯起了眼睛,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让他心动。他又想起了陆校尉的话,那是一个银矿,有着不小的财富,如果能够与此人交上朋友,油水肯定不少。 “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我叫黄信,兄弟原来,我当设宴为兄弟接风洗尘!”黄信说道。 “黄大哥,小弟远来,应该是小弟请客!”陆校尉说道。 “别!你就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黄信抢着说道,他又道:“我带兄弟去宜春院玩一玩,那里的娘们都不错,人漂亮,活好!包兄弟满意!” “行!”陆校尉一抱拳,道:“那么兄弟先走了!晚上再聚!” “来人,送我兄弟去见王太守!”黄信说道,脸上带着喜色。 陆校尉在那人的带领下,朝着王弘烈的府邸走去,此时王弘烈正在书房里思考着如何破敌,他已经接到了消息,食人魔朱粲的大军已经开拔,离开了冠军县,朝着南方推进。据消息称,他先是要攻打南阳。 此时南阳在田瓒和杨士林的掌控之下,两人都是南阳本地的世家大族,趁着天下大乱之际,掌握了南阳的军政,以杨士林为主,田瓒为辅。由于他们对食人魔朱粲忍无可忍,决定联合起来,对付朱粲。 所以,在朱粲抵达了冠军县之后,杨士林、田瓒并没有给他送粮食,送美人,这让朱粲勃然大怒,决定兴兵攻打南阳,给杨士林、田瓒这些不开眼的竖子一个教训。 在王弘烈看来,朱粲兵力足有五六万,而南阳城不过七千余郡兵,还有不少是老弱病残,真正能够发挥战斗力的,五千已经是极限。南阳城肯定是挡不住食人魔朱粲的进攻。 一旦南阳被拿下,朱粲的队伍在歇息数日之后,必然会南下更为富庶的襄阳。那时候,襄阳就会面临朱粲数万大军的威胁。昨日商量了半响,依旧没有结果。 王弘烈的建议是死守,依靠高大的城墙,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朱粲想要打破襄阳城只能是妄想。但城外的百姓怎么办?昨日有将领建议将百姓迁入城中,有将领建议放弃这些百姓。 放弃百姓王弘烈有些难以决定,如果不知道就罢了,知道还让百姓惨死在朱粲的刀下,王弘烈就颇为不忍了。但是,南阳盆地大多是平地,人口稠密,光是住在襄阳城外的百姓,至少在五万人以上。 这五万人一旦涌入襄阳城,住、吃、治安都是问题,需要从长计议。而且王弘烈有些担心,如果朱粲派人假冒百姓,混入城中,到时候里应外合,又该怎么办? 正是有着种种的因素,使得王弘烈难以做出决定。他受叔父之托,经营襄阳,绝不容有失!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门外有亲兵禀告:“王太守,谷城陆校尉求见。” 第223章谋定而后动〔上〕 “让他进来!”王弘烈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让陆校尉进来。 陆校尉进来之后,一抱拳,半跪着施礼,道:“卑职见过王太守!” “起来吧,崔县长让你来,是有何事?”王弘烈问道。 “王太守,这是县长的文书!”说着,陆校尉将书信递了过去。 王弘烈接过,将火漆挑开,抽出了信,一边看着,眼睛就不由瞪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谷城县那里居然有银矿?而且储藏量未知,正在探索之中,这究竟是多大一笔财富? 王弘烈眼中带着欣喜,如果能够占据这个银矿,叔父有了钱,就能进一步收揽军心,从而增加争夺天下的筹码! “很好,做得很好!”王弘烈说道,他踱了几步,道:“崔县长立下大功,我一定向陛下举荐!陆校尉也是如此。” 陆校尉大喜,他再度施礼,道:“多谢王太守!”说着,他走上前,低声说着什么。 王弘烈大喜,道:“将箱子搬上来!”忽然想起一事,他笑道:“你们都辛苦了,先去驿站休息,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陆校尉心中暗骂一声,只得退了下去。王弘烈的几名心腹将箱子搬进书房,打开箱子,白花花的银子迷花了王弘烈的双眼,他抓起一块银锭,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 陆校尉退了下去之后,带着士兵们回到了驿站,三十几人将驿站给挤得满满地,显得很是热闹。黄昏时分,黄信来到了驿站,还带着几名队正,都是襄阳城中掌权派。 陆校尉哪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他将一个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诸位都是兄弟,不要客气,不要客气!”陆校尉说着,将银子往众人手中塞去。白花花的银子让众人笑逐颜开。众人纷纷挑起了拇指,称赞陆校尉为人豪爽,是一条好汉。 “陆兄弟如此仗义,我们怎么好意思?”黄信说道。 “陆兄弟,走,也让哥哥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一个队正说着。 “走,为陆兄弟接风!”黄信说着,他一挥手,看着跟随陆校尉而来的士兵,道:“走,兄弟们都去!” 陆校尉的脸上带着笑意,他扫视了一眼高甑生,默默点头。 由于李靖的大军在赶赴谷城县的过程中,已经劈山开路,遇水搭桥,所以杨侑亲帅的两万大军只用了五日,就穿越了房陵郡,抵达了谷县。 李靖已经得到消息,亲帅谷城县的大小官员在城外迎接杨侑。此时的杨侑也知道了李靖的计划,他对李靖很是满意,襄阳最好是兵不血刃地夺下,才能保存襄阳郡的实力,形成南北夹击江陵的态势。 所以夺取襄阳,不仅要稳,还要快,而李靖的计策显然是好计。让杨侑可以在不动用襄阳城内密探的情况下,夺取襄阳重镇。 “臣李靖见过陛下!”李靖当先跪下。 崔俊本看见远处走来一个少年,胯下是一匹红色的良驹,身着明光铠,头戴金盔,双目炯炯有神,当他盯住自己的时候,崔俊本的心中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就是先帝亲手册封的皇太孙,如今的大隋陛下么?崔俊本急忙跪在地上,身后谷城的文武小吏都跪下,道:“微臣见过陛下!” 杨侑跳下战马,走上两步,呵呵一笑,亲手扶起李靖、崔俊本,道:“两位爱卿平身,诸位也都起来吧!” 杨侑的言语让崔俊本心中的石头落下,他曾听说陛下斩杀了卫玄、元迈等乱党的一家,原本以为陛下是一个嗜杀之人,性格一定暴躁无比,但此时杨侑的言语和态度让众人都放了心。 “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酒食,还请陛下移步!”崔俊本说道。 “朕吃饭只是小事,这几日,可有士兵骚扰百姓?”杨侑问道,军民关系一家亲是杨侑的宗旨,他不希望大隋的军队仿佛蝗虫一样,飞一路,吃一路,寸草不生。最终平定天下之后,人丁稀少,满目苍夷。 “李将军带兵有方,大军驻扎在城外,对百姓秋毫无犯,实乃千古名将。”崔俊本说道,顿了一顿,崔俊本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道:“陛下也是千古名君,他日必定能流芳百世。” 杨侑看着他,目光中的不满一晃而过,他听说崔俊本是一个好官,认为他应该是个不畏强权,不会阿谀奉承之人,但眼下的这些话,却让杨侑失望了。 杨侑不在乎那些虚名,对于他来说,任何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因为历史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迷失在历史里的真相太多了,很多东西都无从考究。 杨侑需要的是一群像李纲一样的人,不畏强权,才能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大隋,才能避免急速的腐化。 但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杨侑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呵呵一笑,道:“进城。” 威武的隋军跟随在杨侑的身后,缓缓入城,隋军排成五排,沿着街道入城,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整齐而又严谨。谷县的百姓远远看着,都忍不住惊叹,为什么每走一步,距离竟然都是一样?望着隋军走了数百步,阵型依旧没有乱。 杨侑对此也很满意,这一支军队是隋军精锐中的精锐,是保护杨侑的战士,他们经过长期的训练,才练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是杨侑的命令,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们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闯入。同样,杨侑给他们的俸禄也足够高,每个月足有三十吊钱,比其他隋军多十吊钱,比起李渊的唐军至少多十五吊钱。 丰厚的待遇,同时士兵家中还减免赋税,逢年过节,政fu还会给予补助,慰问军属,使得隋军以当兵为荣,也就使得他们不会去骚扰百姓。 杨侑在府衙前停下,他跳下战马,随着李靖进入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有隋兵在忙碌,他们已经将宴会的案几、桌椅摆好,就等着众人入席。 杨侑自然在首位坐下,李靖在左首第一,杜如晦在右首第一,接下来便是谷城县的文武小吏。这些小吏难得得到与大隋皇帝吃饭的机会,人人都非常兴奋。 经过一日的奔波,杨侑也有些饥渴,他首先站起身来,笑道:“诸位,你们都是大隋的精英,在帝国危机之时,你们选择了效忠帝国,朕在此敬各位一杯!” “干!”李靖说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巴蜀,由于杨侑的禁酒令,没有粮食酒可喝,果酒又比较苦涩,此时喝到正宗的烧酒,让李靖感到非常畅快。 崔俊本脸上带着笑意,他举起酒杯,道:“陛下万岁!”说着,也将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杨侑呵呵一笑,道:“诸位,朕虽然在此,但诸位不必拘束,今日开怀畅饮,从明日开始,军中便要禁酒,直到稳定荆襄之前,不能再饮!” 隋军一向军纪严明,李靖、丘行恭等人纷纷应着,随后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侑的住所内,烛光熊熊。李靖、丘行恭、杜如晦都只是喝了一点酒,他们知道接下来陛下一定有要事相商。崔俊本也在一旁,目光中闪烁着兴奋。 杨侑此时已经知道了朱粲的事情,当初在兴势山,隋军击败朱粲之后,并没有追击,让杨侑深以为憾。此时再遇见朱粲,杨侑便有了将此人除掉的心思。 “朕将你们召集而来,是为了攻略襄阳一事!”杨侑说道。在拿下朱粲之前,先要拿下襄阳。 “陛下,高将军已经随着陆校尉潜入襄阳,或许能擒住王弘烈。”崔俊本说道。 杨侑笑着摇摇头,王弘烈身为王世充的侄子,能够镇守襄阳重镇,就算此人不是绝世英才,也不会是第二个李孝常。将希望寄托于高甑生的数十隋兵拿下王弘烈,太不现实。 “陛下尽可放心,臣另有后备计划,若是抓不住王弘烈,襄阳城也一定守不住。”李靖这时说道。 “嗯,李爱卿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杨侑说道。 “既然朱粲正在攻打南阳,短时间内必然不会南下襄阳。朕决定速速进兵,拿下襄阳。只有拿下了襄阳,才能守住南阳盆地。”杨侑缓缓说道。这是一个战略,守住了南阳,才可以四面出击。 李靖坐直了身子,他知道陛下一向有主见,而且经过不断的学习,陛下对军事的理解更上一层楼,有时候的想法,都让李靖不由汗颜。 杜如晦抚须而笑,陛下的成长让他惊讶,有时候杜如晦已经跟不上他的想法了。 “李爱卿,明日卯时你带两万战士,沿着汉水南下,务必要在午时前拿下常平!随后挥师直取襄阳!” “朕自带大军在后,为爱卿押送粮草。”杨侑说道,此时,隋军已经凑集到了七千石粮食,其中五千是谷城的府库,两千石里,一部分是向城中富商收购,另一部分则是向百姓购买。 崔俊本道:“陛下,谷城人马不多,臣恐怕朱粲南下,骚扰谷城。” “朕会在谷城留下一千精兵,有这一千精兵在,至少能挡住朱粲两日。那时朕再回击,一定保谷城无恙。”杨侑说道。 崔俊本虽然有些不相信,但也只能选择相信。杨侑又说了一些细节,群臣这才退了下去。 小桂子烧开了水,为杨侑泡上了一壶茶,杨侑坐下,看着地图,品着茶,这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224章谋定而后动〔下〕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一个声音响起:“陛下,微臣独孤武师求见。” 是独孤武师?杨侑眯起了眼睛,独孤武师的消息还算快,他应声道:“进来吧!” 独孤武师进来,施礼道:“陛下,微臣来迟了。” “过来坐,说说有什么成果?”杨侑说道,独孤武师身负任务,其重要性不亚于李靖,杨侑非常渴望得到独孤武师的好消息。 独孤武师面带愧色,他并没有能够说服张镇周,意味着隋军必须要拿下樊城,才算真正拿下整个襄阳城,不然,隋军因为缺乏船只,在攻城战中就不占优势。 杨侑听着独孤武师的话,慢慢的沉思着,不是每个人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比如说沈光、尧君素、王行本、骨仪以至于战死大兴城的阴世师,这些人不需要动员,就自然会效忠大隋,为国死战。 而比如说屈突通,他需要杨侑的激励,在大隋气数已尽,或是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可能会选择投降。 至于李靖,是为了心中的梦想,他渴望在战场上发挥出他的才能,金戈铁马,书写一段英雄传奇,青史留名,所以他会寻找一个会用他的明君。 那张镇周与陈棱、卢祖尚一样,则是摇摆不定之人,那个势力强大,他们就会选择那个势力,是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杨侑的目标就是这些人。 等独孤武师说完,杨侑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片刻之后,他笑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想不到计谋吗?” “臣不敢擅自做主。”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皱起了眉头,道:“武师,此时我不是君王,你也不是臣子。如果只是请你做事,你会如何去做?” 独孤武师略略沉吟,道:“我会绑架他的家人,逼他就范。” 杨侑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独孤武师的肩膀,道:“这个计策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至少是一个办法。” “武师,自从那一次事情之后,你做事就有些畏手畏脚,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杀你?”杨侑问道,此时他口气温和,就像在和大舅子聊天一样。 “我不怕死。我的命是大隋的。”独孤武师说道。 “那我明白了,你是怕做错事情,怕我撤了她的皇后之位。”杨侑笑了笑,“立后是何等大事?既然已经立了,除非是叛国大罪,岂能轻易废除?” “在你的眼中,我是那种人吗?”杨侑问道,他一脸凝重地看着独孤武师,道:“我祖父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而你的父亲,为了保护祖父而死。我曾经说过,凡是有功之臣,绝不亏待。” “侯君集出身低微,我不拘一格降人才,如今他是正五品的车骑将军。李靖因为家人被李渊扣押,前来大兴城卧底,我是怎么做的?用李神通将他妻儿全部换了回来,同样,屈突通也是如此。” “虽然我功必赏,过必罚,但决不至于是你所想的那样,大胆做事,这才是我所欣赏的!”杨侑说着,想起侯君集屠杀元迈一家的事情来,虽然心中有些恼火侯君集擅自行动,但他的心底,却是感到非常爽。 “你明白了吗?我不怕你做错事,就怕你不敢做事!只要做事之前三思,哪怕最后失败,我仍然不会计较!”杨侑说道。 半响之后,独孤武师终于郑重点头,他的确因为家族的利益而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身在世家,一举一动都很重要,虽然杨侑曾经给他说过这样的话,但心中仍然有所顾忌。 “一个人,心中要有目标,才能将事情做好。你看方德,刺杀李仲衮,刺杀詹俊。烧毁李智云的粮草,哪一件事不是办得漂漂亮亮?不要让我失望,好好干。以后若是方德取代了你,不光是你,我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杨侑语重心长地说道,独孤武师点着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你其他都好,就是做事畏手畏脚,不够果断,你要知道,机会转瞬即逝,可是不等人的。”杨侑又说着,低声吩咐了几句。 “就这样做,他一定会上当。”杨侑笑道。 “喏!”独孤武师点头。 “那你即刻动身,配合李靖行动!”杨侑说道。 “喏!”独孤武师说着,退了下去。 凝视着独孤武师的背影,杨侑不由苦笑,这位正宗的大舅子心中的郁结一日不解开,办事就不够果断。有句话说得好,穿鞋的怕光脚的,说的就是这个理,因为独孤雁的身份,他反而犹豫了。 胡津背靠长江,与西安、东安、恭州(今云南昭通、彝良一带)连成了一条直线,是东爨的世居之地,王典的大军杀来,成为了东爨的噩梦,虽然这一带地势险要,但同样身为蛮族的王典一样善于翻山越岭,并且在东爨叛徒的帮助下,王典顺利拿下了这些地方,他将寨子一把火给烧了。 攀枝花的铁矿需要大量的精壮男丁,这些东爨的蛮族正好符合这个要求。占领了此地,王典将目标放在了南宁总管府(今曲靖)。如果占领了南宁总管府,东爨的势力就几乎被灭掉了,在整个南宁总管府地区,就剩下了西爨,此时的王典已经杀红了眼,利益和权利已经让他只知道杀戮,他决定继续南下,夺取西爨的首府益宁(今昆明)。 相比东爨,西爨的势力更为强大,他们占据了美丽富饶的滇池,在隋朝初年已经是户口殷众,金宝富饶,又多骏马、犀象、明珠,成为当时南宁总管府在经济上最繁荣和富庶的地区。 此时西爨的首领名叫爨宏达,曾经与父亲爨翫一起反抗过隋朝的统治,使得隋文帝杨坚不得不放弃了这片土地,而今,隋军再度杀奔而来,比当年的史万岁还要残暴。 爨宏达此时已经得到了东爨被大隋攻占的消息,大隋以夷制夷的政策使得爨宏达很是担心,由于同是在山区居住的民族,双方都善于在山林中打野战,爨宏达听着从东安逃出来的东爨兄弟的述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在思考过后,他决定派人向大隋表示臣服,不然,他可能面临的是一场被灭族的战争。 此时,在牂牁郡,李袭誉和丘师利已经赶到了宾化(今贵州贵定县以南),两人在此地与冉安昌相见。此时的冉安昌已经招抚、平定了牂牁郡的蛮族,兵力达到了三万之众。 李袭誉与丘师利领两万,两人将从宾化以南的都泥江南下,经由郁林郡大片荒无人烟的地区,然后在始安郡的阳寿县停下,取得与李袭志的联系。 而冉安昌将继续率领蛮兵,沿着沿江水一带杀上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前去探索大隋陛下所说的可以燃烧的石炭(今贵州六盘水一带),等他寻找了矿藏,就要开始在牂牁郡内修建道路,将矿藏运输出来。 此时的东南方,宇文化及经过数月的奔波又杀回了江都,江都太守陈棱闻讯,急忙赶来相见,他还以为是他将杨广埋在吴公堂的事情被宇文化及知道,这才兴兵前来,要问他陈棱的罪过。 陈棱战战兢兢过去,这才明白宇文化及是因为北方运河被堵,行走不便,而又听说大仇人杨侑在巴蜀,因此准备赶往巴蜀与杨侑拼命。宇文化及这次来江都,是要从江都转道,同时筹集粮食。 这让陈棱叫苦不迭,去年秋收,宇文化及已经掳走了所有的粮食,连种子都几乎搜刮一空,使得江都四周的百姓以野菜度日,如今再来,那里还有粮食? 宇文化及那管许多,他派兵在江都城内四处抢劫,杀死百姓无数,但所得粮食仍然远远不够,无奈之下的宇文化及听取了沈光的建议,去李子通所占据的海陵县和杜伏威所占据的历阳郡抢夺粮食。 此二人在当地经营多年,一直闷头种地,已经囤积了不少的粮食,缺粮的宇文化及自然不会客气,他有十多万禁军骁果,足以灭掉两人。他让宇文智及领着薛世良、令狐行达等人前去历阳郡攻打杜伏威,让女婿唐奉义带着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去取海陵。 宇文化及来到江都,闹得鸡飞狗跳,而他大肆调动兵马,引起了李子通和杜伏威的警觉。 海陵,李子通正在房中踱步,谋士毛文深站在一旁,两人都对宇文化及的南下显得忧心忡忡。由于江都离海陵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使得宇文化及在第一时间就可以攻击海陵。 “楚王,以臣之见。不如出海,以保存实力!”良久,毛文深说道。 此时的李子通号称楚王,虽然都姓“楚”,但他与楚帝林世弘毫无关系。 李子通有些犹豫不决,他在海陵经营了足足两年,一直注意屯田,收揽民心,海陵是他帝王梦想的点,怎能轻易放弃?如果放弃了海陵,他又将在何处立足? 本来他想要趁着宇文化及北上之际,夺取江都,然后经营南方,成就霸业。但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宇文化及又回来了,还派兵前来围剿他,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宇文化及不是好马,是劣马。 “楚王,宇文化及这次派出大军,足有五万,我们难以抵挡,还是先撤以保存实力,臣料想宇文化及不会在江都久等,他可能会走长江,去荆襄巴蜀。一旦宇文化及走了,楚王便可回来,攻打江都!”毛文深又说道。 “唉!”李子通叹息一声,如果他当初没有与杜伏威发生那一段过节,或许两人还可以结盟,一东一西,共同对抗宇文化及。但此时已经不可能了。 “楚王,必须早作决断啊!”作为李子通的心腹谋士,毛文深很是尽责。 “文深,你速速召集船只,将粮食搬运上船,我们出海先躲上几天,老子就不相信宇文化及追到海里来!”李子通下定了决心。 与此同时,在历阳郡的杜伏威也下定了决心,朝庐江郡转移。 第225章暴行 由于南阳人不给粮食,大怒之下的食人魔朱粲已经将南阳城给团团围住。为了震慑城中百姓,食人魔朱粲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外搭建了一处高台。 高台有两丈高,五十步长,高台上铺了白绫,一眼望去,格外醒目。 此时正是清晨,朝阳刚将光热洒向大地,食人魔朱粲一张长满了胡须的脸带着凶狠之色,目光阴冷地看着南阳城池。食人魔朱粲今年只有三十五岁,但他的模样看起来足有五十,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 由于嗜好吃人肉,他的脸有些浮肿,仿佛被人打肿了一般,在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那是他刚起兵的时候,被隋军战士一刀砍中而留下来的,当时朱粲忍住了剧痛,反而将隋军战士给一刀砍了。朱粲对这道伤疤沾沾自喜,常常自诩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此时的朱粲自称楚帝,他看着南阳城头上挤满了守军,冷笑一声,他一挥手,道:“小的们,将人给老子带上来!” 随着朱粲的命令,大军刷地闪开了一条缝,在最中央,出现了一群被捆绑起来的年轻女子。当年五胡乱华,胡人不带军粮,赶着一群年轻女子四处征战,既可解决口粮,又可满足士兵的生理需要。朱粲从旁人口中听到此事,顿时大为赞赏,认为这群胡人真乃天才,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为了满足数万大军的生理问题,也为了解决三军的粮食问题,朱粲也采用了这种办法,吃人肉吃多了,朱粲成了习惯,某一顿没有人肉反而吃不香,睡不稳,所以南阳盆地的百姓听到朱粲之名,无不变色。若是小儿啼哭不止,“朱粲”二字,便成了灵丹妙药。 这群年轻女子便是朱粲的食物!此时,他们在士兵们的驱赶下,登上了高台,然后挨个跪在了高台之上。年轻女子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停的哭泣着。哭声远远传来,很是凄凉。 南阳城头上,田瓒死死盯住了高台,目光中带着愤怒。杨士林在一旁,也忍不住握紧了横刀,骨节咔咔直响。郡丞吕子臧眼中含着泪水。 “哈哈!”一串有如破鸭子嗓音的声音响起,正是食人魔朱粲得意的笑声,大笑过后,他冷冷地一挥手:“杀!” 数百刀斧手得令,他们挥出手中的大刀,猛然砍下,女子们听到命令,身子都吓软了,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然而,凶神恶煞的楚军士兵们并没有因为女子倒下而心慈手软,大刀砍下,带起了一片血雾。 无数颗头颅从高台上滚落,鲜血从脖腔喷射而出,劲力之大,竟然射出了二十多步。失去了生命的身躯倒下,有的栽下高台,有的还留在高台上,鲜血依然在不停向外流淌。 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河,杨士林眼中喷射出怒火,忍不住大骂道:“这个屠夫!” “锵!”田瓒猛地拔出了手中的横刀,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和他们拼了!” 田瓒抬脚就要朝城下冲去,杨士林急忙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将他抱住:“不可冲动,朱粲那厮就是要激怒我们,让我们出城迎战,中他的诡计!“ 杨士林的话并没有让田瓒冷静下来,他依旧在不停挣扎,道:“放开我,我要杀了朱粲,我要杀了朱粲!“ “将他捆起来!“杨士林怒喝道,几名士兵有些犹豫,他们相视一眼,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田瓒依旧在奋力挣扎,杨士林已经有些按不住他了。 “怎么,他是你们将军,我的话就不管用了吗?!”杨士林大喝一声,方脸已经有些扭曲。 “放开我,老子要宰了朱粲!谁挡住我我就杀了谁!”田瓒吼道。 “若是让他出去,朱粲冲进南阳城,所有的人都得死!还不将他给捆住!快,我要抱不住他了!”杨士林又大喝一声。 杨士林的话让几名士兵动了,他们虽然很是同情城外被屠杀的同胞,可是若是城门被田瓒打开,朱粲的大军冲杀进来,家中的爹娘、妻儿必定性命不保,两者相比较,士兵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会选择听杨士林的话。 士兵们奔上来,手中拿着绳子,道了一声得罪,七手八脚将田瓒给捆绑了起来。 “混蛋,你们竟然敢捆我!“田瓒怒极大骂。 “将军,卑职无礼了,若是朱粲走后,卑职还活着,任凭将军处置!“一名士兵说道。 如此沉重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就连田瓒也停止了挣扎,是啊,朱粲大军来袭,南阳城能渡过这场浩劫吗?如果城破,毫无疑问男人都会被杀死,最多剩下年轻美貌的女子,成为朱粲的玩物和口粮。 这时,朱粲又是一挥手,百余名女子又被带上高台,下一刻,在田瓒、杨士林等人愤怒的目光中,人头纷纷落下,鲜血汇成了小河,流进了护城河里。 “唉!”杨士林叹息一声,一拳狠狠地打在女墙上,手指被磕破了皮,鲜血流出,染红了女墙。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朱粲哈哈大笑,声音传入田瓒、杨士林的耳中,显得格外刺耳。 “此僚多行不义,他日定然会有报应!”杨士林冷冷地声音响起。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身负南阳城的安危,绝不可冲动。一旦冲动,就葬送了整个南阳城!葬送了南阳城的百姓! 吕子臧点点头,道:“朱粲,我必取汝人头,祭奠被你杀死的无辜百姓。” 这时,城外吹响了号角,楚军人头攒动,大军开始集结,朱粲冷冷地看着南阳城,眼中带着兴奋的神色。当初他在南阳城中作威作福,是因为当时南阳郡郡守病重,吕子臧又不在城中。等到吕子臧回来,朱粲已经占据了城池。 后来朱粲离开南阳,四处觅食,吕子臧这才得以掌控南阳城军政,为了更有效对抗朱粲,吕子臧亲赴同样受朱粲荼毒很深的淮安郡,与杨士林、田瓒结盟。 由于朱粲去了西城郡,三人将根据地移到了南阳城,作为对抗朱粲的前线基地,这一次,便是两军的第一次对抗。 南阳郡兵和淮安郡豪族子弟组成的一万余兵力,能够对抗的如狼似虎朱粲军队吗?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啊! 楚军的装备还算精良,在号角声中,楚军将攻城器械推了出来,准备围攻南阳城。 “攻!”当楚军已经准备完毕,朱粲大喝一声,他仿佛看见了香喷喷的美女肉,让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楚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去,朱粲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经过刚才的屠杀,南阳城恐怕已经被吓破了胆了吧?这群胆小如鼠的废物,到头来还不是老子嘴中的美食吗? “弓弩手准备!”杨士林一声怒喝,他紧紧地盯住了冲锋而来的楚军。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只有三十步了!杨士林仿佛已经听见了楚军士兵沉重的呼吸声。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杨士林高举的右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忍不住擦了一把大汗。 “射!”杨士林终于下达了命令,他只觉得心脏在猛烈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 听到杨士林的命令,士兵们纷纷射出了箭羽,箭羽如风,扎在楚军士兵身上,楚兵哀叫着倒下,呻吟声很快遍布整个南阳上空。 吕子臧也很是紧张,他瞪大了眼睛,使劲地看着前方,拳头捏的紧紧地,青筋暴露。此时在南阳城头上的士兵们都希望在几轮箭羽的打击下,朱粲能够知难而退。 然而朱粲治下军纪颇为严厉,若是有逃兵,被抓住之后,立刻被凌迟处死。而且朱粲完全放任士兵们抢劫,无论是女人还是钱帛,只要士兵抢到,那就是永远属于他的东西。 在这种极大的诱惑下,楚军士兵完全不畏生死,前方的兄弟们倒下了,他们毫不犹豫踏着兄弟们的尸首继续冲锋。 “哗!”几名楚军士兵被射中,跌落护城河。 “射,都快射!”吕子臧大声的喊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让楚军靠近城墙,一旦陷入肉搏战,那就危险了。 “快松开我!”田瓒喝道。 杨士林默默点头,几名士兵将田瓒手上的绳索割掉,田瓒揉了揉手腕,冷冷的目光瞧向城下。楚军已经冲过了护城河,就要将云梯架在城墙上了。 “跟我来!”田瓒大喝一声,他拔出了横刀,带着士兵冲了上去,不断地砍着云梯。楚军沿着云梯冲了上来,双方陷入了肉搏战之中。 看到部下冲上了城头,朱粲哈哈大笑,他高声喝道:“传令下去,谁第一个登上城头,老子就赏他五百金,赐给他十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 听到朱粲的许诺,楚军更加疯狂了,鼓声敲打得越来越密集,云梯已经布满了整个城墙,楚军拼了命的向上爬去,一个倒下,另一个顶上。田瓒手中的横刀已经砍缺了口,虎口也有些发麻了,但他仍然带着士兵们在奋力厮杀,千万不能让楚军攻上城头! 就在此时,一个士兵从城墙下快步跑了上来,他走到杨士林的面前,道:“杨太守,城中有百姓求见!” 第226章弃暗投明 听到士兵的禀告,杨士林微微一愣,这个时候,百姓来做什么? 吕子臧在一旁说道:“我下去看看!”杨士林点头,吕子臧快步走了下去。 城墙下,五十步外原本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百姓,其中多是精壮男丁,他们身着各色服饰,有的是小商贩,有的是铁匠,有的是酒楼工作的店小二,甚至还有几名在城中劣迹斑斑的游侠儿,也就是小混混。 百姓们胡乱地叫嚷着,让人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吕子臧跳上了一处高台,他高声道:“安静,都安静!”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众人还是吵吵嚷嚷,这时,一个约莫三十岁的汉子取来一个酒坛子,狠狠地将它向地上一惯! “啪!”酒坛子发出一声脆响,百姓们听到声音,都回过头来看着汉子,汉子努了努嘴,吕子臧回过神来,道:“诸位,朱粲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你们还是安静地呆在城中,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要参军!”一个小商贩在人群中高喝一声。 “对,俺们要参军,俺们要保卫南阳!”几名河北人说道。 “保卫南阳,杀死食人魔!”更有人喊着口号。随着此人的口号,百姓们都高举着手臂,齐声大喝。 “好,好!”吕子臧脸上带着感动,他示意众人安静,这才说道:“诸位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可是打仗才是当兵的做的!你们的心意我在此谢过了!”吕子臧其实有句话没有说,这些百姓没有上过战场,恐怕看见血就会晕了,如何能上阵杀敌? “将军,可是你们在厮杀,我们总的做些什么吧!”那个三十岁的汉子说道。 吕子臧瞟了汉子一眼,此人刚才机智地帮了他的忙,让吕子臧很是感激。 “这样吧,将士们负责杀敌,你们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吕子臧说道。 “怎么出力?”一个店小二问道。 “将士们杀敌辛苦,就做一些饭菜,慰劳将士!”吕子臧说道。 那名店小二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着挤出人群,朝着远处跑去。 “我带来了五百石粮食,全部捐了!”一名商人颇为豪气的说道。若是城破,他不仅粮食保不住,性命也没了,不如倾尽全力支持。 “好,诸位,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吕风,你带着他们会府衙登记,若是能挺住这道难关,我必对诸位厚报!”吕子臧说道。吕风是他的侄子,今年才十八岁,读过书,写的一手好字。 吕风应了一声,道:“诸位乡亲,随我来!”说着,朝着府衙走去,身边百姓跟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 吕子臧擦了一把汗,这时他发现那个三十岁的汉子正在那站着,还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说着什么。果然,下一刻,那汉子走了上来,施礼道:“吕郡丞,可有什么要帮助的?” 吕子臧定定地看着他,回味着汉子说的话。 “呵呵,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刘润,是城中香脆居的老板。”刘润慢慢地说着。 吕子臧一拍额头,他想起来了,怪不得有些眼熟,他去香脆居吃过饭。香脆居价格公道,炒的菜也不错,长长人满为患,要预约才有机会。 “原来是刘老板,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刚才的事情,多谢你了。”吕子臧说道。 刘润忽然笑了,他定定地看着吕子臧,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 “还有一个身份?”吕子臧有些奇怪。 “不错,我是香脆居的老板,同时也是大隋锦衣卫在南阳的情报人员!”刘润一字一顿地说道。 果然,刘润的话让吕子臧后退了半步,他看着刘润,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吕郡丞何必如此警惕?我现身在此,自然是想要帮助南阳城的军民对抗食人魔朱粲!”刘润淡淡的说道。 “如何帮?”吕子臧听到锦衣卫的探子要帮助自己,顿时呼吸也急促了,眼中带着渴望。 “我主已经出兵襄阳,想必不日即可拿下襄阳!只要吕郡丞不再效忠洛阳,而是带着南阳军民弃暗投明,投靠我主,我主必定挥师北上,为南阳军民解围!”刘润说道。 刘润的话让吕子臧心中燃起了希望,襄阳离南阳不远,只要急行军一日即可赶到。如果隋军真的能够及时赶到,救下南阳,那么他吕子臧投效谁不是一样呢?再说了,在这个时候,洛阳朝廷又在做什么? “好,你随我来!”吕子臧说道,带着刘润奔上了城墙。此时,楚军的攻势越发的猛烈了,城墙下的护城河就要快被填满了,河水已经殷红一片,还有没死的楚军士兵在里面挣扎。 吕子臧匆匆走到杨士林身边,脸上带着喜色,道:“杨郡守,有救了!” “有救了?”杨士林奇怪地问道,尽管他的希望是能击败朱粲,但有救的理由是什么? “杨郡守,大隋已经出兵了,已经出兵了!”吕子臧有些言语无措。 杨士林一皱眉头,问道:“出兵了?洛阳能抽调出兵力?” “不是的,是巴蜀,是成都!”吕子臧激动地说道。 这时,刘润走上前,一抱拳,道:“我是大隋锦衣卫的密探,如今我主已经出兵襄阳,只要杨郡守弃暗投明,大军即刻从襄阳赶到南阳,解救南阳百姓!” 杨士林听了,心中也激动起来,他没有多大的豪心壮志,只想保本地一个平安,这才从淮安郡赶来,在南阳郡就任郡守一职,此时如果能有人赶走朱粲,救下南阳十几万军民,他杨士林卸掉南阳郡守一职又有何妨? “好,我答应了!即刻起,南阳郡便忠于大隋陛下,忠于成都朝廷!”杨士林说道。 “很好,只要南阳能够坚守三日,我主大军一定能够赶到!”刘润说道,他将目光看向了天空。 “好,三日就三日,咱们拼了!”杨士林狠狠地道,他又对着吕子臧道:“吕郡丞,你想办法发动百姓,让他们协助守城,无论如何也要撑住三日!” 常平县就在汉水之畔,响午时分,李靖的大军沿着汉水到了此地,常平县县长料不到从汉水上游竟然杀出了数万隋军,面对隋军的强势,他只能选择了投降。 而此时,杨侑亲帅大军,也沿着汉水快速东进,夺取襄阳要迅速,不能给王弘烈喘息之机。汉水在耳边奔腾,河水泛黄,带着泥沙冲向东方。 杨侑骑在战马上,目光凝视着前方,此时他得到李靖占领了常平县的消息,接下来便是要夺取襄阳,但独孤武师那边,事情办得怎样了? 杜如晦在一旁,他显得有些忧心,道:“陛下,如今食人魔朱粲正在攻打南阳,恐怕城破之后,必将是满城尸骨。” 杨侑扫了杜如晦一眼,他明白杜如晦的心思,他是在担心南阳城的百姓,这是一种忧国忧民的大义,是一种情操,杨侑对杜如晦重用,除了他的智谋,这也是其中一点。 “杜爱卿,按照常理来推断,朱粲短时间内必然拿不下南阳。”南阳郡毕竟是一个大郡,人口还算充实,更由于是兵家必争之地,精兵应该不少。 “只要给朕五日的时间,拿下了襄阳,大军即刻北上,歼灭食人魔!”杨侑缓缓说道。 “陛下,臣担心的是南阳守不住五日。”杜如晦摇摇头,朱粲是什么人?他是名震南阳的食人魔,名声都传到了关中、巴蜀等地。南阳城不肯给他粮食,大怒之下,他必然是不择手段,不会按照常理攻城。 就像当初薛仁果攻打扶风郡一样,驱民攻城,使得城内发生了内讧,以至于城破,窦璡不得不逃出了雍县。不吃人的薛仁果都会这样做,专门吃人的朱粲恐怕会更加恶劣。 听到杜如晦的话,杨侑沉默了,南阳城的百姓是大隋的子民,他自然是要救的,但襄阳城事关这一次平定荆襄的大计,绝不容有失。如果拿不下荆襄,就无力东扩,也无力北上,夺取洛阳,将巴蜀和荆襄乃至于整个长江以南连成一片。 该死的食人魔朱粲,偏偏在这个时候进攻南阳!杨侑心中怒骂着,此时他希望南阳城能够拖住朱粲,只需要两日,隋军就能够拿下襄阳,然后北上解救南阳的军民。 但杜如晦的话也有道理,南阳能撑得住吗? 这时,远方一个骑士快速奔来,他手中举着一块铁制的令牌,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锦衣卫”! 士兵们看到骑士手中的令牌,便放此人过去,骑士到了杨侑身边百步内,放缓了速度,独孤千山上前,问道:“那里的军情?” 骑士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递给了独孤千山,道:“是南阳的兄弟传出来的,是加急情报!” 独孤千山点着头,拍马走上前去,到了杨侑身边,将蜡丸递给了杨侑,道:“陛下,这是南阳加急情报!” “唔!”杨侑接过蜡丸,一用劲,将蜡丸捏碎,将一张纸给展开,看着纸上的内容,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将纸条递给了杜如晦。 杜如晦接过一看,也皱起了眉头,朱粲竟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招数,如此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拿下南阳城了。杜如晦最为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他急忙抬起头,道:“陛下,还请速速救援南阳!” 第227章围城 王弘烈正在书房内踱步,此时他已经接到了消息,朱粲在南阳城外屯兵,就要攻打南阳了。一旦南阳城破,朱粲必定南下攻打襄阳。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其实王弘烈的准备时间比南阳城已经多了不少,但他仍然觉得时间不够。南阳城考虑的是如何守住城池,避免被朱粲的荼毒。而王弘烈考虑的则是如何尽力保存实力,以便在未来给叔父更大的帮助。 就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一名心腹闯了进来,道:“太守,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王弘烈皱起了眉头,他被打断了思路。 “太守,就在数个时辰前,城中就流传张镇周要投靠成都朝廷的消息!”心腹说道。 王弘烈笑了,“这怎么可能?襄阳与成都朝廷又不接壤,他张镇周投降谁?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翻越房陵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成都的援兵来的不及时,张镇周面临的就有死路一条。 心腹道:“可是,城中多处都在流传,此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啊!” 王弘烈踱了几步,按理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张镇周本来是襄阳太守,是被自己挤下去的,要是他王弘烈,心中肯定会有抱怨的。但王弘烈觉得不至于让张镇周反叛。 理由也很简单,此时他反叛无疑于寻死,就算他占据了樊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王弘烈的大军随时可以攻下樊城。就在这时,又是一名心腹跑了过来,远远地,喊道:“太守,从西边来了好多士兵!” 李靖占据了常平县之后,迅速收集了一批船只,随后水陆并进,杀奔襄阳而来。在船头上,李靖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襄阳城头,心中莫名兴奋。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映照在襄阳城头上,一片金黄,王弘烈匆匆登上城头,就见西边黑压压的一片,汉水上更是驶来了至少上百只小船。成都朝廷绣了龙的赤红色战旗在半空中飘扬,向襄阳城的百姓宣告着成都朝廷已经将势力伸进了荆襄! 王弘烈愣住了,他的眸子猛烈收缩着,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些隋军是从哪里出现的?如果说是从夷陵郡,他们根本不可能避开王弘烈的耳目,而且他们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小船! “快,关上城门!”王弘烈大声的吼道。 此时,樊城,张镇周已经接到了消息,他也登上了城头,看着密密麻麻挤在汉水上的小船,心中震惊万分。他想起了前几日独孤武师的话,原来,独孤武师早就知道成都朝廷的军队会在这里出现,所以他前来劝降自己。 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走了上来,低声着什么。张镇周瞪大了眼睛,只是片刻的思索,他立刻明白这是何人的诡计!独孤武师竟然如此卑鄙,在城中到处乱说,这不是将他张镇周陷于不义吗? 而王弘烈派人来通知他去襄阳议事,此时的情况,他敢去吗?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他苦笑一声,恐怕刚刚进入襄阳城就会被王弘烈抓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又响起:“张大哥,别来无恙?” 张镇周听到此人的声音,顿时勃然大怒,他找到了此人的所在,大步踏上前去,恨恨地道:“独孤武师,你做的好事!” “我做的自然是好事!你不用谢我,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什么时候请我吃顿饭就成了!”独孤武师说道。 “你!”张镇周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瞪着独孤武师,像一只吃人的老虎。 “不是吗?”独孤武师淡淡的笑着,陛下的这个计谋果然很好,配合着李靖的大军来袭,简直是天衣无缝。 “如今我主已经兴兵而来,一路上夺下了谷城、常平两县,下一步就是襄阳!张大哥,你本是隋臣,你可要想好,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独孤武师淡淡的说道。 “唉!”张镇周一声叹息,隋军能出人意料的在这里出现,瞒过了自己,瞒过了王弘烈,足以证明隋军是策划良久。而且独孤武师这样做,已经断绝了他的后路。 回到襄阳,帮助王弘烈抵抗成都朝廷的进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只有选择成都朝廷,他才能活下来,进而保住全家老小。 “罢了,我愿投降大隋陛下!”张镇周说道,一脸的颓废。 “很好,速速将城中旗帜全部换了!”独孤武师说道,他一挥手,身后有数人闪出来,肩膀上杠着箱子,打开一看,正是成都朝廷的赤红色旗帜。 “张镇周,你在做什么?”监视张镇周的王弘烈心腹接到消息,赶了过来,此人看到张镇周的异动,猛然间大喝起来。 独孤武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抢上两步,袖子中一把匕首滑了出来,“噗!”一刀刺中那人的胸膛。 樊城上的旗帜在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全部换成了成都朝廷的旗帜,看着樊城上空飞舞的赤红色旗帜,王弘烈肝胆俱裂,原来那个消息不是谣言,而是真的。 该死的张镇周,这个叛徒!王弘烈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张镇周撕成碎片。但樊城的旗帜全部被换,也就意味着张镇周已经将樊城牢牢地掌控了。 此时,李靖看着樊城,不由眯起了眼睛,樊城更换了旗帜,就意味着已经落入了大隋手中,襄阳就容易拿下了。 “你带兵两千,进入樊城!”李靖下达着命令。很快,隋军沿着打开的樊城大门,冲了进去,迅速将樊城给控制了。 兵不血刃拿下了樊城,大军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前进,在抵达襄阳之后,立刻将襄阳城围了起来,李靖冷冷地看着襄阳城头上的王弘烈,喝道:“王弘烈,我等是大隋天兵,你还不开城投降?” “我呸!”王弘烈怒骂道:“要我开城投降,你那是在痴心妄想!” 李靖冷冷地看着他,高声道:“王弘烈,你开城投降,尚有活命之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将军的大军已经来了,下一步,就是你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就在王弘烈因为张镇周的投降而愤愤不平的时候,襄阳城内,一家妓院里,高甑生冷冷地对着陆校尉说道。 屋内,十几名襄阳守军的基层指挥官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几名隋兵手中拿着横刀,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这种情形下,十几名队正不敢妄动。 黄信也赫然是其中一位,他怎么也想不到,和他吃喝嫖赌数日的陆校尉和高甑生竟然会突然翻脸,将自己捆绑了起来。此时,听到高甑生的话,他还有些迷惑。 “你们一定很诧异吧?”高甑生冷冷地笑意让众人的心都凉了,他们从未见过高甑生如此的表情,在他们的印象中,高甑生就是一个肥胖的酒鬼,但此时冷冷地表情,有如荒原上的孤狼一般的眼神,让众人明白了,高甑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嘿嘿,老实说了把,我是大隋李大帅帐下的先锋,你们这群糊涂蛋,一点钱财就让你们乐成了这样,是做大事的人吗?一群废物!”高甑生的话毫不客气。 黄信等人都低下了头。 事实上今日高甑生只是派人给他们送信,说在襄阳城内最大最火的翠红楼宴请各位,那翠红楼的姑娘个个温柔体贴,全是美女,只是价格很贵,让黄信等人垂涎三尺。 他们并不知道,翠红楼本来是嫣然的产业,她成为了杨侑的女人之后,她旗下的许多情报点也就成为了杨侑的耳目。正是因为如此,杨侑的情报据点有如雨后春笋一样,在荆襄一带冒出头来,为杨侑提供了大量的情报。 “高兄弟,不,高将军,看在这几日我等待你不薄的情面上,你就放过我们把!”一名队正说道。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不弄别的花样,你们一个都不会死!”高甑生说道。 黄信听了,忙不迭地说道:“高将军,只要我等不死,就一定听你的命令!” 城头上,一名士兵匆匆跑到王弘烈身边,道:“太守,大事不妙了,多名队正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王弘烈大吃一惊,队正已经是军官职,是比较底层的指挥官,临场指挥激励士气都需要他们,这个时候不见了,就相当于指挥链断了一块,必然军令无法顺畅的到达。 就算临时指派,由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没有了他们,如何指挥军队? “找,到处去找!”王弘烈已经疯了,此时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亲兵接到命令,一声厉喝:“随我来!”身后数十人跟随着他的背影呼啸而去。 王弘烈将目光放在了城外,隋军已经摆开了阵型,做出了进攻的态势,而他的将领却不见了十几人,这对他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忽然,他脑海中闪现出陆校尉的身影,顿时恍然大悟。 陆校尉拿着的谷城县长的书信,上面还盖着谷城县长的印章,这毫无疑问是真的。但从李靖赶来的方向来看,谷城县肯定落入了李靖之手,这也就是说,陆校尉已经投靠了杨侑! 他所带来的银子,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什么银矿,都他妈是假的!王弘烈狠狠一挥手,道:“来人!” 第228章为何不杀? 城头上,王弘烈已经几乎癫狂,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上全是汗水,隋军出人意料地在这里出现,这就意味着是要拿下襄阳城,而他,作为洛阳朝廷的将领,作为王世充的大侄子,根本不能投效成都朝廷。 “将士们,拔刀,准备应战!”王弘烈撕心裂肺地喊着,听到王弘烈的命令,士兵们都紧张地忙碌起来,一些士兵奔下城墙,将原本囤积在库房中的礌石檑木搬了出来,哼哼唧唧朝着城墙上运送过来。 这些礌石檑木本来是为了应付食人魔朱粲的进攻,此时用在了李靖的身上。李靖眯起眼睛,看着襄阳城头上如癫如狂的王弘烈,心中不由冷笑连连。王弘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城中的布防根本尚未完善,正是隋军攻打的良机。 但李靖并没有急着进攻,襄阳最好是兵不血刃拿下,此时早一些迟一些,根本无关大局。 李靖将目光放在了城头之上,他在等待着高甑生的消息,这个时候,应该是他按照计划行事的时候了。 这时,张镇周在独孤武师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张镇周见到李靖,微微一怔。竟然是他?当初那个在大兴城中郁郁不得志之人,那个被“发配”到偏远的苦寒之地马邑之人,如今竟然是这支大军的统帅将领? “罪人张镇周见过李将军!”张镇周说道,他弓着身子,态度非常恭敬,此一时彼一时啊!若是当初,他几乎不会拿正眼去看李靖。 李靖眯起眼睛打量了张镇周一番,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直到这个时候才选择投降。此人需要交给陛下处置,他没有权利处置张镇周。这时,后方一只快船驶来,到了李靖跟前停下,那人抱拳道:“李将军,陛下已经率领大军北上南阳郡!” “南阳郡?!”不仅是李靖,就连独孤武师、张镇周也吃了一惊。独孤武师忙一抱拳道:“我先走了!”说着,跳上一条小船,下令船夫朝着岸边驶去。 陛下北上南阳郡,必然是为了救援南阳军民,他必须要及时收集情报,随时报告给陛下,才能击败食人魔朱粲。 李靖眯起了眼睛,在传令兵刚刚说出陛下北上的消息,李靖就立刻猜到了其中关系,他将目光放在了张镇周的身上,道:“张将军,破襄阳还放在你的身上了!” 张镇周欣喜地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李靖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急忙点着头,道:“李将军,我一定竭尽全力!” 李靖默默点着头,又将目光放在了襄阳城头上,城头上依旧一片慌乱。襄阳守军对突如其来的隋军还没有恢复过来,尤其是王弘烈在面对还没有开始进攻的隋军,已经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显然已经心乱了。 此时,翠红院内,高甑生已经带着士兵们穿上了襄阳守军的铠甲,“陆校尉,你就留在这里,监视他们,我去去就来!” 陆校尉脸上有着凝重之色,高甑生此去,可谓九死一生。他握着高甑生的手掌,道:“高兄弟,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算意气相投,兄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平安回来,然后一起喝酒!” “好,兄弟你放心吧!”高甑生说道,目视着敢死队的兄弟们,道:“兄弟们,我们当兵,就是为了博取功名,博一个封妻荫子!如今,襄阳城已经被大军围困,王弘烈有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此时襄阳城一片混乱,只要我们捉住王弘烈,襄阳城必定不战而降,这天大的功劳都在我们身上!兄弟们,你们怕死吗?”高甑生说道,坚决的目光看着众人。 “不怕!”士兵们齐声回答着,除了要留下几人,其他的最多三十人,要想拿下王弘烈,需要是一个不好,可能全军覆没,死在襄阳城中。但此时士兵们的脸上都带着决然。 “好,随我来!”高甑生说道,他最后看了一眼陆校尉,带着三十名隋军朝外走去。 此时整个襄阳城已经一片混乱,百姓在听到城外突然来了一群大军,顿时人人失色,而王弘烈的大肆搜查,让百姓更加惶恐不安,百姓们在街上狂奔着,心中惊慌到了极点。 在一片混乱中,高甑生带着身着襄阳守军铠甲的隋军士兵朝着城头上奔去,一路上竟然通行无阻,顺利地抵达了东北城墙处。高甑生极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樊城城头上,已经插满了大隋的赤红色龙旗,他心中大喜,如果顺利抓住了王弘烈,大事就几乎定了! 隋军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江面,樊城的船坞里,也有数膄战舰行驶出来。这时隋军在张镇周的帮助下已经牢牢控制了樊城,毕竟他在襄阳经营数年,有一定的势力,后来虽然不得不让位于王弘烈,但仍然有不少忠于他的部下。 张镇周在战舰之上大声吼道:“襄阳城的父老乡亲、各位兄弟,你们不要害怕,这是大隋的兵马!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 不少士兵认识张镇周,听到张镇周的话,手低垂了下来,原本满张的弓弦也松了下来。 “混蛋,张镇周是卖国之贼,不可听信他的话!”王弘烈说道,手中的横刀愤怒的舞动着,看着他愤怒的模样,几名士兵纷纷躲避,生恐愤怒的王弘烈控制不住情绪,将自己一刀砍了。 “兄弟们,你们本来就是大隋的士兵,为什么要替王弘烈卖命?!开城门吧,不要犹豫了!王师就要北定中原了!”张镇周又在大声的喊道。 几名士兵有些犹豫,是啊,本来就是大隋的士兵,如今隋军来了,那是好事啊,为什么还要拼死拼活?王弘烈看到这几人犹豫的眼神,顿时勃然大怒,他踏上两步,横刀劈下。 “噗!”一颗大好的头颅就此落下,鲜血染红了地面。几名士兵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王太守这是怎么了? “你们谁敢投降,这就是他的榜样!”王弘烈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看着数人后退,惊惶不安,他又抢过一把弓弦,张弓就是一箭,朝着张镇周射去。 这厮果然是叛徒,怪不得城中会流传着他的谣言,此时王弘烈只恨晚了一步才知道张镇周的本来面目。此时他只想将张镇周一箭杀死。但准头不足,箭羽从张镇周身边数尺外破空而去。 “直娘贼!”王弘烈大骂一声,他又抢了一支箭羽,又要朝着张镇周射去。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数人朝着王弘烈的所在狂奔而来。 来人正是高甑生,他手中拎着横刀,身后是如狼似虎的士兵。看到这副架势,王弘烈停止了脚步,抬起后,看着高甑生,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停下?” “要你命的人!”高甑生喝道,手中横刀劈斩而下。风声顿时在王弘烈耳边乍起,势大力沉的一击,让王弘烈的呼吸一窒,他急忙翻身躲过,显得很是踉跄。 王弘烈虽然很是狼狈,但毕竟躲过了高甑生的一刀,这让高甑生也有些诧异。但他毫不犹豫,手中横刀连连劈下。 这时,几名目瞪口呆的王弘烈心腹反应过来,忙不迭拔出手中的横刀,上前阻拦,高甑生也不答话,一刀劈死一人,继续朝着王弘烈奔去。 “杀了他!”王弘烈大声吼道,几名亲兵扑上,朝着高甑生砍杀而去。 城头上的异变没有逃掉李靖的眼睛,他一挥手,道:“攻城!” 隋军得到命令,水陆并进,朝着襄阳城杀去。在水路,樊城的战舰刚刚出现在北门,就见水门一下子被打开了,“我们愿意投降大隋!” “不要杀我们,我们投降!” 声音此起彼伏,张镇周大声道:“兄弟们,这就对了,大隋陛下不会亏待我们的!” 随着水路的大门被打开,无数的隋军涌入了襄阳城中,张镇周跳下了战舰,骑在一匹战马上,高声喝道:“我是襄阳太守张镇周,兄弟们,大隋的兄弟们来了,投降吧!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张镇周的声音随着战马的奔驰响彻在襄阳城的上空。张镇周镇守襄阳足有两年多的时间,他为人还算清廉,于地方有所建树,众人很是服他,有足够的威信。 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士兵们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我们愿意跟随张太守!” “对,张太守是好人,一定不会欺骗我们!” “很好,兄弟们,走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看到这一幕,张镇周大声喊道,看来此战大局已定! 在张镇周的安抚下,城中大多数士兵选择了投降,更有一部分士兵将东门给打开了,隋军如一朵乌云压向了襄阳城,迅速掌控了襄阳的局势。 城头上,王弘烈双眼泛红,大势已经去了,他又该如何?但是他不甘啊,叔父的重托尚未完成,大业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就在他一恍惚的瞬间,他只觉得手臂一疼,身子一轻,手臂已经脱身而去,他眼前一黑,忍不住惨叫一声。 原来高甑生趁他恍惚间,竟然是一刀砍下了他的左臂!王弘烈痛极,他扔掉了右手的横刀,捂着手臂大声叫嚷着,高甑生扑了上来,用横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杀了我,杀了我!”王弘烈大声的叫着,襄阳已经沦陷,成为了大隋的土地,而不是他王弘烈或者说是王世充的霸业之基。失去了襄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杀了你?”高甑生冷笑一声,他手中的横刀正要割下,这时,李靖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李靖的命令高甑生不敢不听,他喝道:“将他捆起来!”几名隋兵上前,七手八脚将王弘烈捆了起来。 “送他去治疗,可不要让他死了!”李靖冷冷地说道。 “喏!”几名士兵回答。 目送着隋兵将王弘烈押走,高甑生有些疑惑,他看着李靖,道:“大帅,为何不将他杀了,他可是王世充的侄子。” “正是因为他是王世充的侄子,才要留他一命!”李靖目光淡淡地说道。 第229章出大事了 南阳城,因为天色黯淡了下来,朱粲的攻势告一段落,田瓒立在城头上,看着楚军如潮水般的退却,他扶着女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他一旁,吕子臧和杨士林也在喘着气。 艰难的一天终于过去,看这个样子,朱粲应该不会趁夜攻城。这让南阳城的军民暂时松了一口气。 “直娘贼!”田瓒怒骂一声,他全身都是血水,也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的。他身上多处受伤,幸好都不算很重,是皮外伤,只要包裹包裹,休养一些时日,就能痊愈。 杨士林并没有因为朱粲的退却而露出笑意,今日朱粲的攻势非常猛,若不是南阳军民齐心协力,恐怕就要被攻破了。 “兄弟们,都起来,打扫一下战场!”吕子臧说道。 预备军走了上来,在吕子臧的带领下,清理战场。当夕阳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天际,南阳城头点燃了火把。民夫将蒸好的馍馍送上城头。 “兄弟们,都停下来,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干活!”杨士林大声说道。 “兄弟们,量管够,只管敞开肚皮吃!”一个商人说着,他是个粮食商人,听说洛阳缺粮,从江陵、襄阳一带购买了粮食,准备去洛阳卖粮,发一笔横财,那里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吃饭了!”士兵们一阵欢呼,坐下身来,三三两两围着,吃着馍馍。 此时微风吹拂,将城外的血腥味吹上城头,但士兵们仿佛没有嗅到一般,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食物,民夫们用碗盛了汤水,送到士兵的身边,“慢点吃,这是鸡汤!” 士兵们吃着饭,杨士林、田瓒、吕子臧三人却在一间小屋内,一边啃着馍馍,一边看着地图,商量着事情。 “刘兄弟已经将消息传往襄阳,只要给三日的时间,想必大隋陛下的大军一定能够赶到。”吕子臧说道。 田瓒不由苦笑,三日?能够撑下来吗?朱粲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强,而且几乎是不要命的上前冲,一个死了,七八个冲上来,非常的顽强。今日能够撑下来,已经非常幸运了。 杨士林皱了皱眉头,道:“不管怎样,南阳城父老的性命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千万不能松懈。就是晚上,也要打足了精神,防止朱粲半夜偷城!” 吕子臧点点头,道:“不错,就算明知不敌,也要尽量拖延,等到大隋陛下大军赶来,一定能够为我们报仇!” 杨士林叹息一声,道:“这话虽然有些丧气,但却是事实。田瓒,今夜你好好休息,就由我来守夜,明日你与吕郡丞守城!” 田瓒默默地注视杨士林半响,道:“我明白了,不管怎样,我拼命就是!” “不错,为了南阳父老,就算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吕子臧道。 入夜了,杨士林带着士兵在街道上巡逻,街道上点着火把,将整个南阳城照的如同白昼,民夫们在城里忙碌着,搬运着战略物质,工匠修补着城墙,虽然很忙碌,众人却很是安静,除了偶尔响起了讨论声。 杨士林登上了城墙,注视着数里外灯火通明的朱粲大营,目光凝在了一起。如果能守住南阳城,日后这个大仇,一定要找朱粲讨回来!城墙上,士兵们看见杨士林,纷纷打着招呼。 “兄弟们,都辛苦了!今夜一定要警惕,防止朱粲趁夜偷袭!”杨士林说道。 “杨太守放心,我们一定瞪大了眼睛,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一个年轻的士兵回答着。 “好,看见你们有了精神,我也就放心了!”杨士林说道,继续在城墙上巡逻。 这时,刘润匆匆而来,到了杨士林身边一抱拳,道:“我已经接到了密报,陛下率兵正在赶来的路途中,预计明日午后能够赶到南阳!” 杨士林大喜,道:“陛下对南阳军民的大恩,士林没齿难忘!” 沿着南阳盆地的官道,隋军正在朝着南阳城快速推进,到了亥时,杨侑接到了襄阳城破,王弘烈被擒的消息,他忍不住笑逐颜开,襄阳拿下,意味着对江陵的战略包围第一步形成了。 “很好!你传令给李靖,要他迅速占领襄阳南部,如果可能,最好拿下竟陵郡!”杨侑说道。 传令兵有些犹豫,他道:“陛下,李将军说要带兵北上,支援陛下!” 此时杨侑只带了一万人,三千陌刀队虽然跟随者杨侑,但相比较朱粲的兵力,还是远远不足。因此,李靖才有此等考虑。杨侑略略思索,便明白了李靖心中所想。 事实上南阳虽然重要,但在杨侑的心中,此时还比不上襄阳,他之所以迅速带兵北上,是为了南阳的百姓。薛仁果往昔的恶行至今仍在杨侑眼前回放,他不希望有第二个雍县惨剧出现。 “不必了,你告诉李靖,只要他打通了南下江陵之路,那就是大功一件。朕这里,必然有妙计。”杨侑说着,传令兵略一迟疑,看见杨侑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三两步跨上战马,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了北方,低声又对着心腹吩咐了几句,这才喝道:“传朕的命令,连夜前进,务必要在明日响午前,赶到南阳!” 听到命令,隋军加快了速度,在夜色和火把的照耀下,朝着南阳挺进。只见在夜色之下,一条火龙沿着宽阔的官道眼神而去。 同样是入夜,身在长安城的李世民却心情沉重。 由于在天水一战中战败,李世民受到关陇贵族的弹劾,其中独孤怀恩情绪激动,他曾经当着群臣的面质问李渊,为什么每次带兵的主帅都是李氏子弟? 这其中的话已经很清楚了,李唐集团就是一个任人唯亲的集团,他们要李渊以后要任用有能耐之人,而不是李渊的族人,甚至是亲子。 为此,李世民被剥夺了天策上将的称号,并被李渊当众叱喝,要他在家中闭门思过。虽然事后李渊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戏,演给关陇贵族的一场戏,但仍然让李世民的心中有着失落感。 他在秦王府中喝着酒,一旁,长孙无垢劝慰着他:“夫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苦借酒浇愁?” 李世民没有回答,他依旧在喝着闷酒,他的心中愤愤,这时,长孙无垢又劝慰道:“夫君,酒是穿肠毒药,多饮多身体不好。” 长孙无垢喋喋不休的话让李世民终于抬起头,他目光中带着凶狠之色,道:“滚出去,别打扰我喝酒!” 长孙无垢被李世民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夫君是一个理智之人,绝不会胡乱骂人,当初她嫁给李世民,也是看到他彬彬有礼,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她伸出手,拉住了李世民,道:“夫君,少喝一些!” “滚!”李世民勃然大怒,他伸出手将长孙无垢狠狠一推,长孙无垢措不及防,一头撞在了案几之上,鲜血流出,长孙无垢捂住了额头,只觉得一片温热,她将手拿到眼前一看,手掌已经是一片殷红。 李世民坐回了软榻上,含糊不清地自斟自饮着,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的杯子给扔掉了,“啪”的一声响,杯子碎成了数块。 长孙无垢咬紧了牙关,她忿忿地看了一眼愤怒的李世民,转身奔了出去,她要去找哥哥长孙无忌。 李世民在扔掉了手中的杯子之后,抱着头痛哭起来。这一次战败,真的怪他吗?要不是李智云没有及时运送粮食,他怎么会兵行险着?可是楚王一点处罚都没有,只有他,被当着众多关陇贵族的面被狠狠责骂,这让自尊心很强的李世民难以接受。 他抱着头,哭了半响,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尹羽翼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李世民的模样,有些诧异。但他来不及多想,走上前,道:“秦王,大事不好了!” 李世民护着头,哭泣道:“什么大事都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尹羽翼叹息一声,秦王怎么会如此脆弱?难道说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他默默地注视着哭泣得像一个孩子的李世民,终于咬咬牙,道:“秦王,我已经得到消息,隋军兵马齐聚汉中,并不是真的为了攻打关中!” “什么?”即使对父亲有着怨言,李世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然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尹羽翼看到这话引起了李世民的兴趣,他开口道:“秦王,隋军真正的目的不是关中,而是荆襄!他们大张旗鼓,让世人都以为隋军是要出击关中,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萧梁国没有防备!” “消息可真?”此时的李世民一脸认真,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就出大事了!萧梁国与李唐是盟友,是帮助李唐牵制杨隋的一颗重要棋子,如果说萧梁国没有防备,被杨隋一战而下的话,以后还有何人可以帮助李唐牵制隋军? “绝对是真的,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绝不会有错!”尹羽翼十分肯定。 “不行,我要进宫面圣!”李世民猛然站了起来,他匆匆换了一身衣裳,用冷水洗了面,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走出房门。 刚到门口,就见长孙无忌走了过来,他一脸阴沉,看着李世民,道:“秦王,你好大的架子!” 李世民愣了一愣,此时他尚未完全酒醒,完全想不起酒醉那一幕了,他一抱拳,道:“长孙兄,我还有事,先走了!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此时的他心急如焚,说完之后便匆匆离去,也不理长孙无忌在他身后喊他。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随后被他压在了心中。 第230章南下 “宋王,请!” “陛下,请!” 马邑,深夜时分,刘武周的王府内,两个精壮汉子正在房中喝着酒,酒是好酒,此外还有配着的下酒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年约四旬,下巴上留着几缕胡须,身着华服的便是定杨天子刘武周,刘武周身材魁梧,是一员猛将。他本是河间人,后来随着父亲移居马邑,是当地的豪族。只因他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又喜欢舞刀弄枪,是刘氏子弟中的一个异类。 刘武周的这种性格,让他的兄长刘山伯非常不满,便经常告诫他:“你不择友而交,最终会毁灭我们整个家族的。”并经常当众责骂羞辱他。 性格高傲的刘武周忿忿不过,便告辞了家中父老,前去洛阳投奔了太仆杨义臣,后来杨广攻打高句丽,他随着征辽大军出征,返回之后,因为立下功劳,被封为鹰扬府校尉,成为马邑郡炙手可热的人物。 此时的刘武周回到家中,成为了刘氏族人吹捧的对象,兄长刘山伯更是战战兢兢,深怕刘武周报复他,但刘武周只是淡淡一笑,就此揭过。 由于他与马邑太守太守王仁恭的小妾偷情被发现,刘武周带着心腹杀掉了王仁恭,进而在马邑自立,建立了一个小国家,突厥人为了拉拢他,封他为定扬可汗。 刘武周自从自立之后,先后夺取了楼烦郡、雁门郡等地,作为他的根基,但是,即使拥有了数郡,对于旁人来说,他刘武周还是太脆弱了。 刘武周所占据的这几个郡,都是苦寒之地,人丁不多,百姓不富,幸好马邑是边疆,长期以来存有不少粮食,使得刘武周还能维持军队的开销,不至于养不活这五六万大军。 去年秋分,从河北来了一员猛将,叫做宋金刚。宋金刚本来是上谷郡王须拔帐下,后来王须拔战死,宋金刚与历山飞成为上谷郡的领导人。 当时,正在崛起的窦建德派人请求与历山飞同盟,历山飞同意了,但宋金刚认为窦建德是狼子野心,不足为信。他建议历山飞严加防范,但历山飞不听,军队丝毫不做防范,在深夜遭到窦建德帐下大将王伏宝的袭击,兵败战死,部众大部分选择了投降窦建德。 宋金刚逃出之后,带着他的三千名将士穿越了巍巍太行,从飞狐径进入了刘武周的势力范围,正式投靠刘武周。刘武周早就对宋金刚有所耳闻,听到宋金刚到来,立刻带领心腹赶去相见。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刘武周立刻封宋金刚为宋王,并将自家妹子许配给了宋金刚。宋金刚对刘武周的这份大礼很是感激,他立刻休了自家妻子,将刘武周的妹子迎娶过门,两家遂成为姻亲。 宋金刚来到马邑之后,日子飞快,算算已经有了半年了。这半年,白日就是与刘武周、寻相、尉迟敬德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晚上便是搂着自家媳妇睡觉。这种日子看似逍遥,但怀有大志的宋金刚却不想这样过。 宋金刚寻思着什么时候,找大舅子商量军国大事,毕竟马邑苦寒,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打出去,一定要打出去,不然最后会被其他势力吞的连渣滓都不剩。 此时,屋子内,刘武周和宋金刚都有着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食饱,酒也喝足,下人进来,将屋内收拾完毕。刘武周挥挥手示意下人出去,在软榻上盘膝而坐,又示意宋金刚坐下,然后看着他,态度十分诚恳,“宋王,如何教我?” 刘武周的话让宋金刚愕然,这是什么意思?可汗要我教什么? 就在宋金刚疑惑不解的时候,刘武周深深地叹息一声,这才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割据一方,互相征伐不休。整个中原已经没有了抵抗突厥人的实力。” 刘武周一边说,一边叹息,在他的脸上,有着担忧:“去年这么大的雪,对于塞外的那些突厥人来说,可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我听说突厥各部都损失不小,尤其是至今开春了,草原上仍然有积雪,天寒地冻。” “冬季的那场大雪,也不知道突厥人冻死了多少牛羊。一旦牛羊冻死过多,也就意味着他们粮食不足!”刘武周缓缓说着,虽然他投靠了突厥人,但实际上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如果他刘武周以为投靠了突厥人就有了后台的话,他最后一定会被突厥人一口吞下,毕竟,在那些突厥人的眼中只有牛羊,只有金银,只有美女,所有的诺言根本轻若鸿毛,不足为信。 “陛下是担心那些突厥人南下抢劫,以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宋金刚不笨,已经听出来了刘武周的意思,因此询问着。 刘武周点点头,事实上是他从商人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突厥人正在南迁之中,就连突厥王庭也南移了一百多里。种种迹象表明,突厥人似乎要打中原人的注意了。 “宋王,你也知道,马邑地靠北边,与突厥甚近,是与突厥人货物交易的场所之一,我非常担心他们被粮食急红了眼,杀奔马邑而来啊!”顿了一顿,刘武周又再度问道:“宋王,何以教我?” 宋金刚沉默,半响后,他终于开口道:“陛下,不如南下?!” “南下?去何地?”刘武周询问着。 宋金刚没有急着开口,他似乎在考虑着措辞,又或是其中的利弊,终于,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宋金刚终于缓缓开口,道:“陛下,马邑地小人稀,天气寒冷,粮食入不敷出,并不是久安之所。” 刘武周点点头,他久居马邑,自然知道马邑是何种情况,他能支撑到现在,靠的是官府的囤积,靠的是用铁、盐换取牛羊。这样的日子久了,其实是无法支撑的。刘武周知道宋金刚还有话要说,便静静等待着宋金刚的下文。 宋金刚微微一笑,其实他的心中早有良策。他本来还想考虑如何说服刘武周,想不到刘武周竟然先开口询问,这就好比瞌睡有人递来了枕头,让宋金刚欣喜不已。 “陛下,马邑此地,地靠北方,西北方、北方是突厥人,势力庞大,况且中原百姓,游牧不多,陛下取之,根本没有半点好处。”实际上是实力根本无法与突厥人对抗。 “至于东方,则是窦建德。”宋金刚说道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窦建德杀了他的兄弟,这个大仇一定要报,但此时不是机会,“窦建德此人几乎占据了河北,况且从飞狐径出兵不易,粮草运输不便,不是用兵之地!” “因此,陛下只有南下,夺取太原,才是良策!”宋金刚说道。 “可是,太原是李渊的老巢,他经营多年,能拿下太原吗?”刘武周有些疑惑。 “陛下尽管放心,李渊留下了一个不成器的齐王李元吉镇守太原,我听说他喜怒无常,常常以杀人为乐,要夺取太原不难!”宋金刚对此很是信心。 “李渊此人得到突厥人帮助,我只怕大军南下,突厥人会从后偷袭!”刘武周沉吟半响之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此事好办!”宋金刚闻言,微微一笑,他端起了酪浆喝了一口。 “当初,李渊起兵时,突厥曾经支持他。不光如此,突厥人还支持梁师都、郭子和、高开道、李轨,甚至是已经被灭的薛举等势力。突厥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中原越来越乱,这样他就可以从中渔利,捞到不少好处。” “嗯!”刘武周沉吟,他不得不承认宋金刚说的很有道理。 “只要陛下在进兵前,派出使者告诉突厥人,打下了太原之后,将所俘获的金银钱帛,此外还有美女送给突厥可汗,相信他一定会乐于见到陛下南下的。”宋金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初他李渊靠着突厥人的支援这才拿下了大兴城,他可以联络突厥人,出卖汉人的利益,那么我宋金刚为什么不可以联络突厥人,拿下他的太原城? “可是,突厥人也同样支持李渊,突厥人会放弃李渊,支持我们吗?”刘武周问道。 宋金刚笑了,他缓缓开口,道:“诚如适才陛下所言,突厥去年冬天受了雪灾,粮食不足,可汗的压力一定很大。只要我们暗中说服突厥小部落的酋长,让他们给可汗施压,到时候,他们恐怕还会派出一支联军,随着陛下大军南下,以便捞取好处。” “而且,突厥人对中原的土地并没有兴趣,他们只想抢劫金银财物,粮食,还有美女,这些,尽管让他们拿去,我们只需要占据太原,还有河东诸郡肥沃的土地,和突厥人并不冲突。陛下与突厥人可以说是各取所需!”宋金刚将剩下的话语说完,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酪浆一口喝尽。 刘武周沉吟着,宋金刚的话已经让他心动了。 宋金刚眯起了眼睛,话题已经发生了转移,从如何防卫突厥人变成了南下攻打太原,他看着刘武周有所意动的模样,决定加一把火:“再说了,国与国之间,根本没有没有永恒的结盟,只有永恒的利益,所以在卑职看来,李唐和突厥人虽然结盟,但那不过是脆弱的一张纸,一旦有利可图,突厥人一定会答应出兵。” 最后的话让刘武周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看着宋金刚,决然道:“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就由宋王安排吧!” “是,陛下,卑职一定将此事办妥!”宋金刚笑着站起身来,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标,成功地说服了大舅子南下,富饶的太原就像一个美丽的女子,已经向他宋金刚张开了大腿,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231章关拢之论 发生了马邑的一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天下的走向,就连刘武周和宋金刚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次的南下有多么大的意义,历史本来的走向发生了偏差,但在这一段历史大势上,却没有发生变化。 在未来的河东,就要发生一场大战,决定着大唐命运的归属。而此时的长安城,李渊想不到在刚刚经历了西秦、杨隋的危机之后,定杨军的威胁扑面而来。 此时,李世民正骑在战马上奔驰,朝着皇宫奔去。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手中马鞭连连挥动,不断地击打在马屁股上,此时城中已经宵禁,一群巡逻的士兵看到李世民骑着战马奔驰的模样,一人喝道:“什么人,敢在此纵马闹事!” “滚开!”李世民冲到士兵身边,毫不停留,手中马鞭挥向士兵,“啪”的一声响,士兵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好呀,纵马行凶,兄弟们,抓住他!”一名伍长大怒。 “我是秦王,还不给我滚开!”李世民怒喝一声,又是一鞭抽打在伍长的身上。 这一鞭打在他眼皮上,顿时就肿了起来,眼睛只能眯起来,他痛极大喝一声,“反了,反了,竟然有人冒充秦王行凶!” 几名士兵看到伍长受伤,顿时都围了上来,数人更是抽出了横刀,将李世民围在了中央。 “宵小之徒,还不束手就擒!”士兵们围着李世民,大声喊着。 李世民的战马又高又大,此时前蹄不断抬起,比这些个士兵还要高,看起来颇为吓人,很不容易靠近。士兵们不停喊着,对李世民的战马有些畏惧。 “你们在做什么?”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李世民抬起了头,惊喜地道:“大哥!” 来人正是李建成,他外出办事,正要回府,走到半路上,想不到遇见了这档子事。他目光锐利,自然一眼看出了李世民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 “世民,这是怎么了?”李建成问道。 “大哥,出大事了!”李世民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巡逻的士兵听到两人对话,均是面面相窥,这人竟然真的是秦王?几名士兵脸如死灰,今日之事是吃亏了。 李建成目光扫过几人,咳嗽一声道:“你们带他前去治伤,所有费用全部算在孤的账上!”几名士兵闻言,千恩万谢。 “你随我来!”李建成说道,转身骑上了一匹战马,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皇宫走去。 “二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焦急?”片刻之后,李建成忧心忡忡的问道。今日他在长安附近的几个县巡视,发现情况非常不好,由于关中民众不多,大多数的良田荒芜,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那么来年大唐的粮食仍然很紧缺。 李世民闭着嘴,隋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在他看来是一个杀手锏,他要在适当的时候在父亲面前进言,而不是说给大哥听。李建成见他沉默不语,只是叹息一声。 二弟的倔强他早就知道,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倔强到这个地步,都是兄弟,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李建成有些不明白,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今正是大唐草创基业之时,举步维艰,内有缺粮、关拢之患,外有隋朝、李轨乃至于突厥人的威胁,为何不能兄弟和睦,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就在两人的沉默中,皇城已经近了,李建成、李世民两人先后跳下战马,朝着皇城内走去。李渊登基为帝之后,不仅将大兴城改为长安城,就连大兴宫、大兴殿也纷纷改名,称太极宫、太极殿,意在以新代旧之意。 此时,李渊赈灾书房内翻阅着折子,现实让他忧心忡忡,他只希望刘文静能够说服吐谷浑,然后合兵拿下陇西,彻底解决陇西之患。这时,门外宦官声音响起:“陛下,太子、秦王求见。” 李渊有些愣了,很久太子和秦王似乎没有在一起了,如今看来,是好事。他应着:“让他们进来!” 李建成、李世民进来之后,施礼道:“爹!” “好,好,都坐下!”李渊心情显得好了一些,兄弟和睦,是好事啊。 “爹!”李建成坐下之后,瞧了一眼李世民之后,首先开口说道:“爹,这几日我去田间巡视,发现农田多荒,人力严重不足啊!” “唉!”李渊叹息一声,杨侑太狠,将大批的关中民众迁走,关中十室五空,后来又与薛举打了几仗,兵力损失严重。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只有在百姓中征兵,这样一来,兵力足够了,但种田的百姓就少了。 “爹,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将一部分荒芜农田赐给百姓,让他们耕种,赋税可以降低!”李建成说着,他知道大隋的赋税极低,按理说肯定收入锐减,但事实上,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却不是这样。 “这样一来,百姓有利可图,必然拼命耕种,虽然降低了赋税,实际上收入不变,甚至还可以提高。”李建成缓缓说道。 李世民在一旁拿眼不住的去看李渊,有些坐不住的样子。 李渊点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建成,你可以算一算,适当下降一些赋税。”顿了一顿,李渊又看着李建成道:“还可以将农田租种给关陇贵族,我们只需要收取一些租金。” 李建成微微皱眉,道:“爹,这恐怕不妥吧!”李建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租种给一般百姓还可以,租种给关陇贵族恐怕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如今关陇贵族占有了关中田地将近一半,而且多是良田,其实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局面,如果再给他们良田,随着他们实力的膨胀,皇室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了。 李渊轻轻叹息一声,道:“建成,世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都是爹的好儿子,爹有些话就告诉你们吧!” “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烂在肚子里,除非日后统一了天下,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如此!”李渊缓缓说道。 李建成与李世民相识一眼,李世民咬着牙,默默点头。 “你们知道杨广为何要对关陇贵族动手么?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大!”李渊叹息一声,端起酪浆,润了润嗓子。 “当年文帝是依靠关陇贵族,这才成功上位,随后依靠关陇贵族的势力,这才得以平定天下,统一南北。但自此之后,关陇贵族的势力日渐增大,成为左右皇室的巨大势力。当时在关陇贵族之中,又以独孤家的势力最大,是关陇贵族的领导者。” “后来文帝驾崩,杨广登基为帝,他一再打压关陇势力,扶植了宇文述家族对抗独孤家,更是意图迁都洛阳,进一步削弱关陇势力,正是他看出了关陇势力的强大。” “就算是杨侑那个竖子,肯定也是知道其中的道理的,不然他不会辣手灭掉了元家、宇文家以及卫玄一脉。”李渊缓缓说道。眼中闪动着精光。 由于杨侑看出了关陇贵族的强大,并且施以辣手,这让李渊有种针芒在背之感。他李渊也出身于关陇贵族,并且成为了新一代关陇贵族的代言人,杨侑的慧眼,让李渊心中惊讶,因为杨侑看出了其中的本质,并且毫不留情地打压,手段比他要狠得多。 “你们要记住,即使我们父子也是出身于关陇贵族,但随着地位转换,利益就有了冲突,如今我不得不用关陇贵族,让他们成为我的助力,但日后,必定成为大唐帝国的掣肘。” “如今天下板荡,大唐就算能够问鼎天下,逐鹿中原,恐怕关陇贵族的势力也会膨胀到难以抑制的地步。建成,你生性谨慎,处事机密,善于政事,正是最好的接班人。” “爹希望你要不急不躁,用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慢慢消除关陇贵族的势力,将这些帝国蛀虫一一铲除。”李渊低着声音,缓缓说着。 李建成还好,毕竟沉稳一些,李世民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震惊之色,一时之间,他忘记了来到这里的任务,他张大了嘴,问道:“爹,为什么会这样?!” 李渊目视着他,叹息一声,道:“世民,爹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也难以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然杨广也不会拼命攻打高句丽了!” “这除了他的虚荣心作怪之外,也是想要消耗关陇贵族的势力!你想想看,他从南方调了多少兵马?而从河北、关拢又调集了多少兵马?杨广是要关陇贵族的子弟去高句丽送死啊!” 李建成和李世民沉默了,杨广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如今大隋山河破碎,各地割据战乱不休,正是杨广的功劳啊! “嘿嘿,正是关陇贵族看出了杨广的阴谋,所以首先鼓动了弘农杨玄感造反,他们趁机在后谋利。先出头的椽子先烂啊,杨玄感这个草包,还以为得到贵族的支持,得意洋洋,这才落下身败名裂的下场。” 李渊的话让李建成和李世民有了新的认识,他们想不到爹一向笑眯眯的,为人沉默寡言,但在心中竟然藏有这么多的秘密,对关陇贵族竟然这么提防。 “爹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们,关陇贵族可用,但要提防,你们明白吗?!”李渊说道。 “爹,孩儿明白了!简单的说就是天下未定之时,要用。日后统一宇内,天下大定,便要打压,防止权臣出现,威胁皇族!”太子李建成毕竟年纪稍大,在政治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当即说着。 李渊点着头,对李建成的回答很是满意。 李世民则不断回想着,他对关陇贵族本来就有着不满,要不是他们,自己会受到羞辱吗? 这时,李建成忽然问道:“世民,你刚才说大事不好,是要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第232章休夫 微风轻抚,长安城内,大唐皇宫内,随着李建成的一句话,气氛顿时更加凝固了。 李渊皱起了眉头,问道:“世民,究竟有是什么大事?” 李世民听到询问,这才反应过来,道:“爹,据可靠消息,隋军屯兵汉中,并不是要攻打关中,而是想要拿下荆襄萧梁国!” 李渊微微一怔,他将目光看向了李建成,李建成的手中掌握了大唐的情报组织,按理说他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但李建成只是摇摇头,道:“爹,孩儿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在汉中的,的确是杨侑的绣金龙旗!” 李渊沉吟着,道:“杨侑小儿历来诡计多端,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 李建成很是赞同地点点头,道:“爹,恐怕这一次又是隋军的迷惑之计,是想要让我们不设防。” 李渊道:“正是如此,这一次千万不能上随军的当了,各个路口要隘,一定要重兵把守,天水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李世民心中焦急,道:“爹,隋军攻打荆襄之事千真万确,孩儿愿意领兵攻打汉中,夺取大隋根基!” “若是攻打汉中,陇西的屈突通率兵攻打关中该怎么办?要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大震关,随时可以越过陇山,攻打扶风郡!”李渊说道。 “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今隋军主力远征荆襄,汉中、巴蜀正是空虚之时,若是不取,恐怕遭到天谴啊!”李世民焦急地说道,口中喷出一大股浓浓的酒味。 “二弟,慎言!”李建成急忙出言阻止,但李世民的话已经说了出来。 李渊的脸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次子,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一挥手,道:“好了,我累了,你们退下去吧!” “爹,良机一旦错过,会追悔莫及啊!”李世民说道,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够了!”李渊大怒,他直瞪瞪地看着次子,道:“你这是在教爹怎么做事吗?!” 李世民一愣,他低下了头,道:“孩儿不敢,只是……” “只是?只是觉得爹做得不对?只是觉得爹是个老糊涂?”李渊的话冷冷地,一点情面都不留给次子。他实在太失望了,次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他,这大唐的天子究竟是谁?天子威严何在,就算不是天子,他一家之主的威严又何在?! 李世民沉默不语,李建成急忙站起身来,道:“爹,世民也是担心国事,这才一时冲动。” 李渊沉默片刻,叹口气,道:“世民,你该学学你大哥,宽厚待人,做事冷静,这才是为君之道。” 李世民绷直了身子,他低声道:“是,爹,孩子明白了。” “好了,你们退下去吧!爹累了,要睡了!”李渊说道,李建成、李世民退了下去,李渊苦笑着摇摇头,在心腹宦官的陪伴下,朝着张莹莹的寝宫走去,他非常需要这个温柔女子的安慰。 李建成、李世民两人相伴无言,沿着承天门街道缓缓而行,这时,就看见长孙顺德走了过来,李建成有些奇怪,这个时候,长孙顺德来这里做什么? “薛国公,可是要见陛下吗?”李建成说道。 长孙顺德冷冷地一拱手,道:“正是!” 长孙顺德的态度让李建成有些惊讶,他问道:“薛国公,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哼!”长孙顺德没有回答,他冷冷地拂袖而去,留下一脸愕然的李建成。此时李世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目光疑惑地看着长孙顺德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莹莹的婕妤府内,张莹莹正亲自用一双小手为李渊揉着肩膀,李渊舒服地直哼哼,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了一些快乐,不再去想朝廷的那些烦心事。 “陛下,舒服吗?”张莹莹柔声道。 “舒服,舒服!”李渊哼道,他伸出手,捉住了张莹莹一双嫩白如玉的柔荑,“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朕才感到开心,你就是朕的开心果啊!” 张莹莹笑嘻嘻地,在李渊脸上亲了一口,腻声道:“陛下,能在陛下身边服侍你,是臣妾一生的荣幸!” “好,好,不枉我白疼你一场!”李渊说着,他一把抓住了张莹莹,将她搂在怀中,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抱起她,走到床边,就要将她压在身下,这时,门外响起了宦官的声音:“陛下,薛国公求见。” 李渊心中一阵恼怒,薛国公这是做什么,打断他的好事!但他也明白薛国公这个时候觐见,应该是有什么要事,不然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宣他进来吧!”李渊压住了心中的郁闷,让张莹莹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又让张莹莹退下。 “微臣深夜来访,打扰陛下休息,真是罪该万死!”薛国公长孙顺德进来之后,立刻跪下。 李渊眯起了眼睛,道:“薛国公免礼!这么晚来找朕,是有什么大事吗?” 长孙顺德没有起身,他依旧跪在地上,道:“陛下,我长孙家虽然不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但自从北魏以来,也算小有名气,有着自己的气节,就算是族中女子,也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 李渊一愣,道:“薛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顺德道:“族兄早丧,家门不幸,以至于观音婢流离失所,她虽然没有了父亲,可是我待之如亲女,绝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嫁给秦王,本以为是天作之合,可是想不到,竟然在家中遭到殴打,额头破相。” 长孙顺德说的是族兄,正是长孙晟,长孙晟一代英才,突厥各部,巧妙分化,使得突厥降服,是大隋的功臣,可惜年仅五十八岁便去世,让杨广惋惜不已。 观音婢便是长孙无垢的小名,在长孙晟死后,她与四哥长孙无忌被三哥长孙无宪赶出家门,无奈之下投奔了长孙顺德。长孙顺德刚才说的,便是这段典故。 长孙顺德的话让李渊有些莫名其妙,李渊皱紧了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遭到殴打?” “秦王在家中借酒浇愁,观音婢便劝他,说喝酒误事,也伤身体,不料却遭到殴打,额头被撞伤,血流如注!陛下,微臣虽然是一个臣子,可是也有尊严,微臣请陛下为臣做主,为观音婢做主!”长孙顺德说道。 李渊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外有忧患,秦王还在家中胡乱瞎搞,殴打妻子,这实在太不像话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吩咐着宦官,道:“叫秦王速速来书房见朕!” 李世民在承天门朱明门与李建成分开,李世民准备出宫,回秦王府,而李建成则回东宫。此时两人刚刚分开不久,李世民正沿着承天门街缓缓而行,他的心中充满了失望,父亲竟然不相信他的话,以至于错失良机。 这时,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宦官赶来,道:“秦王留步,陛下宣你去书房!” 李世民听了,精神就是一振,父亲这个时候找他,必然是为了军国大事,难道说父亲改变了注意,要让他出兵攻打汉中?!李世民脸上带着喜色,朝着御书房跑去。 脚步响彻在深夜,李世民喘息着,他不顾一切的急奔,到了御书房外,他站住了身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走了上去,敲了敲门,“爹,是我,我是世民!” “进来吧!”此时李渊已经平息了心情,他默默的坐在书房内,冷冷地看着如豆的灯火,心情复杂。 李渊实在想不通李世民怎么会变成这样,射杀兄弟,殴打妻子,种种行为都是至孝的李渊所不能容忍的,他觉得太纵容秦王了,以至于他不像自己,不像太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世民进来之后,看见父亲很是漠然的模样,有些奇怪,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在长孙无忌的扶持下,长孙无垢走了进来,额头上包着绷带,依稀还能看见血色。 长孙无垢有些害怕地看着李世民,面上带着恐惧之色,黄昏时分秦王的暴怒让长孙无垢心有余悸,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秦王竟然会如此,尤其是看到自己受伤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喝酒,浑然不在意她的死活,让她的心都凉了。 李渊本来也不确定,但他看到长孙无垢的额上的绷带,还有她那害怕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再也掩饰不住,他一拍案几,“逆子,还不从实招来!”案几震动,一块蓝田玉雕刻的镇纸玉狮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深夜显得格外大声。 李世民吓了一跳,他有些迷惑地看着长孙无垢,又看了看李渊,摇摇头,道:“爹,这话从何说起!” 长孙无垢顿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长孙无忌冷冷地看着李世民,道:“秦王,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以秦王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事后又不承认,似乎说不过去!” 长孙顺德也生气了,他一拱手,道:“陛下,请允许微臣带侄女回家!”这便是要休夫了,还休的是大唐王爷,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愣住了,这是为什么?他努力甩甩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晰。 李渊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他默默地看着李世民,希望李世民能够立刻赔礼道歉,然后再低下头向长孙顺德说说好话,希望他能够原谅,毕竟都是年轻夫妻,吵吵闹闹也算正常。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世民认真改过,这事儿也就算揭过了。但李世民茫然的模样让李渊觉得非常丢人,他非常恼火的拱手,道:“薛国公,这件事是我李家对不起你们。你……你就把她带走吧,明日我让太子过去赔礼。” 长孙顺德摆摆手,道:“陛下肯放侄女回家,这就是大恩了,赔礼之事就免了。陛下,微臣告辞了!”说着,他不等李渊回答,带着长孙无忌、长孙无垢兄妹走了。 李世民还有些疑惑,他喝了太多酒,醉意还没有消散。 李渊冷冷地看着他,吩咐一旁的宦官:“送秦王回府,等他酒醒之后,告诉他,没有朕的吩咐,不能出府,朕要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第233章生的希望 这是一处平原,有着一个占地不菲的村庄,占地足有五百多亩。此时已经是寅时,村庄内,隋军吃着干粮,就地休息,恢复着体力。 一间屋内,桐油灯闪动着,杨侑一脸凝重,看着地图。此地离南阳已经不远,再有三个时辰,便可以赶到南阳了。这样算下来,在巳时时分,隋军就能支援南阳城。 丘行恭在杨侑身边,低声道:“陛下,这个村子里荒无人烟,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粮食也找不到几粒,由此可知食人魔朱粲的厉害。” 杜如晦脸色有些疲倦,毕竟是文臣,体力不够好,虽然是骑马,也累得够呛。但作为杨侑的智囊,这个时候需要他出谋划策,所以并没有休息,“陛下,朱粲明日攻打南阳,想必是势在必得。他一定不会知道陛下已经赶来。趁此机会,只要拿下朱粲大营,楚军一定不战而溃。” 杨侑在屋子里踱步,杜如晦说得有理,但杨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突袭朱粲大营之前,必须要掌握朱粲的行动,知己知彼,才能做出有效安排。 这也是李靖的兵法要旨,杨侑经过学习,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在战场上,便不再盲目,才能做出有效的部署。朱粲的大营是要打的,但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夺人性命,做到一击必杀。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事求见。” 竟然是独孤武师?杨侑眯起了眼睛,“进来吧!” 独孤武师进来之后施礼,道:“陛下,今日朱粲猛攻南阳城,在杨士林、田瓒等人坚守下,力保南阳城不失。朱粲死伤近三千多人,暂时退却。” 杨侑点点头,道:“看来朱粲是拼了命了。” 杜如晦笑道:“朱粲缺粮,他不拼命就没有粮食可以吃了。”说着,叹息一声,可惜大军只有万余人,同样是轻装赶路,不然以目前的状况,赶到南阳之后,固守不出,等朱粲粮尽,再出兵追击,才是最好的计策。 独孤武师继续说道:“陛下,臣已经将朱粲下寨之处的地理尽数摸清,还请陛下一观!”说着,递上了一块白布,上面透露出黑色。 杨侑接过,放在了案几上,一一展开,看着地图,不断沉思着。朱粲屯兵在南阳城外十五里,此地大部分是平原,在朝水和湍水之间,此外还有一片近百亩模样的树林,朱粲就在林边和湍水边上下寨。 独孤武师在一旁说道:“陛下,此地四周全是平原,不过在西边有一片丘陵,离朱粲大营有十多里,可以伏兵。” “臣已经探听到消息,朱粲天一亮就要开始攻城。”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很是满意地看着他,独孤武师的反应还算快,而且带回来的消息很及时,这让杨侑有了更多的余地。“很好,你继续打探!” “喏!”独孤武师退了下去。杨侑看着丘行恭,道:“传令三军,即刻行军,改走马家坡,绕到朱粲西边。” 丘行恭站起身来,“喏!”匆匆跑了出去。 卯时不到,朱粲便早早起来了,此时他只有两日的干粮,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南阳,他就要断粮了。昨日南阳城顽强的斗志让朱粲有些诧异,但南阳城再顽强的斗志在朱粲看来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今日他就要拿下南阳城,为此,一大早,朱粲亲自带着亲兵巡视各营,用他的破嗓子大声的激励着士气,要兄弟们加一把劲,拿下南阳城。只要拿下了南阳城,就有了美好的日子可以过。 在吃了干粮之后,楚军开始集结,朝着南阳城杀奔而去,朱粲的目标是要一战拿下南阳城,所以留守在大营的士兵不多,只有两千人,且大半是老弱病残。 在朱粲看来,洛阳自身难保,那里会有援军赶来?至于襄阳,王弘烈在面对夷陵郡的重兵,他敢派兵支援吗? “兄弟们,这一战要拿下南阳城!”朱粲大声的吼道。 “拿下南阳城,拿下南阳城!”士兵们大声的吼道,此时经过一夜休息,他们都养足了精神,显得非常亢奋。 看着城外的楚军,一夜未睡的杨士林眼睛里有着血丝,他握紧了腰间的横刀,今日,又是一场恶战,南阳陈能够撑过去吗? “杨太守,你去休息一会吧!”田瓒说道。 杨士林摇摇头,楚军打鸡血一般的亢奋,让杨士林有些不安,他觉得今天可能会出大事,或许会城破?一想到城破,满城遭屠,杨士林又怎么能睡的着? “直娘贼,他们要进攻了!”吕子臧罕见地骂了一声娘,目光中带着愤怒,昨日那些妙龄少女被屠杀的一幕似乎仍在他的眼前不断回放。 “来吧,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杀了朱粲这个恶魔!”田瓒眼中射出杀意。 隆隆的鼓声再度敲响,楚军再度杀来,气势比昨日更猛。很快两军就进入短兵相接的境地,城墙上下陷入了厮杀中,顷刻间,就有数十颗人头滚落在地,染红了女墙,让护城河更加殷红。 “给老子上,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朱粲冷冷地看着,大声的喊着,为了监督楚军,他派出了心腹士兵在后等待,一旦有人士兵回身逃窜,这些心腹就会将其斩杀。 在两军的厮杀声中,刘润匆匆上了城墙,他找到一脸倦意的杨士林,道:“杨太守,根据消息,我主的大军昨夜已经赶到田家寨!” 杨士林精神一振,隋军赶到了田家寨就意味着离南阳不远了,只要渡过了朝水,就几乎是一马平川之地,速度也会加快。果然,天佑南阳,南阳城的军民命不该绝! 杨士林急忙走上前,大声地道:“兄弟们,大隋陛下已经亲帅大军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坚守到响午,大军一来,朱粲一定退兵!兄弟们,都打起精神,不能让贼人登上城头!” 士兵们虽然不知道杨士林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在此时,对守军的士兵无异于是一剂强心剂,士兵们齐声欢呼,作战更加勇猛,他们不断挥舞着手中横刀,拼了命地将楚军砍下城头。 南阳城头突然燃起的熊熊斗志让朱粲吃了一惊,他眯着双眼打量着南阳城,目光阴冷,这时,一名亲兵从远处奔驰而来,到了朱粲跟前停下,道:“大王,据前线的兄弟们回报,说杨士林在城头激励士兵,称大隋皇帝已经亲帅大军,前来支援南阳城!” 朱粲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杨士林竟然玩出这样的花招?大隋陛下?真是可笑之极,谁不知道洛阳城中的哪位小皇帝是洛阳七贵的傀儡而已,他怎么可能亲帅大军而来? 这时,一名亲兵脸色一变,道:“大王,莫不是成都朝廷的援兵?” “扯淡!”朱粲不屑一顾。如果说是洛阳朝廷还有一定可能,那么成都朝廷就毫无可能了。从汉中来要翻越群山,比走南阳武关道更难,岂是短短数日就能赶到的?而西城郡自己驻扎了数千名士兵,即使是被隋军攻破占领,也不会没有任何消息。 至于从夷陵而来,需要走荆山,而王弘烈屯兵在荆山要隘,夷陵郡的兵马穿越荆山,支援南阳,先得问王弘烈答应不答应! “哼,南阳城已经技穷,这不过是他们的计谋而已,不要相信他!传我的命令,务必要今日攻入南阳城!”朱粲下达着命令。 “喏!”亲兵应着,退了下去,不久,楚军的攻势越加猛烈,南阳城在楚军如狂风骤雨的攻击之下,显得摇摇欲坠。 “直娘贼,楚军的攻势也来越猛了!这样下去不行啊!”田瓒大声的吼道,他的身上全是鲜血。 杨士林点点头,他此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忧虑,楚军比昨天还猛,一副玩命的姿态,让他压力大增。 吕子臧大声吼道:“用火攻吧!” 杨士林咬咬牙,“好,用火攻!”这本来是要留在最后的。 命令传递下去,民夫接到命令,从城墙下将柴薪点燃,火势熊熊,不一会将锅里的油汁给煮沸了。守军一左一右,纷纷抬起油锅,从城下奔驰到城头上,狠狠地将滚烫的油汁给浇了下去。 “啊!”楚军被滚烫的油汁一浇,顿时惨叫着倒了下去,一股糊臭味和肉香味飘散在空中。大量的滚烫油汁浇下,楚军的攻势顿时就受到了挫折。 “传令下去,继续猛攻,别他妈怕死!”朱粲看到这一幕,狠狠下令。 “喏!”亲兵得命,上前发布了朱粲的命令。 楚军接到命令,正要冲锋,这时,南阳城头上点燃了火把,杨士林冷冷一挥手:“扔!”火把扔下,落在洒满了油汁的尸首上、地上,大火顿时燃起,火势直扑城头,就连杨士林、田瓒等人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该死!”朱粲大怒,但面对大火,他也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楚军暂退,等待大火熄灭。 火光照亮了杨士林、田瓒等人的坚毅的脸庞,此时他们只有尽量拖延时间。 借着大火,杨士林召集了田瓒、吕子臧等人,杨士林首先开口,道:“这场大火最多能燃烧半个时辰,我们一定要让大火燃烧时间更长一些,拖住朱粲的步伐!” 吕子臧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发动民夫,拆掉城中木屋!” 杨士林点头,道:“无论如何,要撑到午时!” 第234章及时救援 手中拿着望远镜,杨侑将它凑到眼前,视线顿时为之一清。 此时杨侑正站在朱粲大营数里外的一处丘陵高地上,观察着敌情。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大军已经在一炷香时间前赶到了这里,杨侑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但是先让士兵暂歇,吃点干粮,补充体力。 而他则带着丘行恭、独孤千山等人,登上了最高点,观察着情况。 视线里,朱粲大营在数里外显得非常安静,偶尔有几名士兵在大营里走动着,似乎很是惬意。对于这些士兵来说,的确很惬意,大军正在围攻南阳城,只要拿下了南阳城,就有了吃的喝的,此外还有美女供他们享用,岂能不惬意? 这时,一匹快马奔跑而来,骑士到了杨侑身前二十步外跳下了战马,急速走到了杨侑面前,跪下道:“陛下,朱粲死命攻城,南阳军民在城外燃起大火,这才将朱粲勉强挡住。如今大火即将熄灭,朱粲又在调动兵马,准备再度攻城!” 杨侑点点头,来的还算及时,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南阳城不破,朱粲就会继续攻打,如此疲惫之师,可一战而破!杨侑在山丘上凝视着远方,隐隐地,从东方传来阵阵的厮杀声。 “丘行恭,你带三千骑兵,绕过这片密林,偷偷接近朱粲,务必要一战而擒之!”杨侑指着独孤武师画的地图上那一片密林,说道。 这一次从汉中远来,只带了这三千骑兵,在南阳盆地,能够充分发挥出它的机动性,杨侑索给了丘行恭。 “陛下,骑兵还是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丘行恭说道。 “不妨,有陌刀队跟着朕,万无一失!”杨侑说着,口气不容质疑。 独孤千山在一旁,笑着说道:“只要丘将军以雷霆之势冲垮了朱粲,军心惶恐之下,朱粲又能有什么威胁。” 丘行恭想想也是,一抱拳,道:“陛下保重,臣去了!”说着,走下山坡,翻身跃上战马,朝着东南方向奔去。 杨侑默默地看着丘行恭离去的背影,这一战隋军在人数上有着极大的劣势,只能依靠骑兵的强大冲击力冲垮朱粲,而以丘行恭的勇武,应该能够做到这一步。 将手中的望远镜收入怀中,杨侑道:“走!” 士兵沿着湍水快速前行,朝着朱粲大营奔袭而去。此时,因为南阳城外大火熄灭,朱粲已经发动了进攻,守军在朱粲的攻势下摇摇欲坠,似乎很难阻挡朱粲的进攻。 杨士林咬紧了牙,带着士兵们四处救援,这边刚刚将楚军赶下城头,那边楚军又杀了上来。田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膛急速起伏,他大声的吼道:“攻势太猛了,如果,如果隋军还不能及时赶到,恐怕就要挡不住了!” 吕子臧也亲自上了战场,他一刀砍翻一个楚兵,道:“这群混蛋,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城头上鏖战的声音传入城中,不少百姓听到,心中有带着惊慌,只是南阳城城门都被紧闭,根本无法逃出,他们只能在家中用衣柜桌子等物将门口给堵住了,然后对着祖宗牌位喋喋不休,希望祖宗显灵,能够保佑他们渡过这场劫难。 城头上的杨士林叹息一声,难道就要这样城破了吗?他已经有些放弃抵抗的想法了。这时,刘润跑了上来。 杨士林仿佛一个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正要上前说话,田瓒却是抢先一步,抓住刘润,喝道:“混蛋,说好的援兵呢!” “田瓒,不可无礼!”杨士林怒喝一声,又看着刘润,道:“陛下的大军何时能到?南阳城就快要抵挡不住了!” 刘润搬开了田瓒的手,他默默地看着前方,道:“诸位请看!” “看什么看!”田瓒大怒,他举起拳头,就要砸向刘润。这时,吕子臧却是惊喜地抬起了手,看着前方,道:“火,大火!” 杨士林身子一震,抬起头,看到远方卷起的浓烟,心中也是大喜,道:“是大火!是大火!” 朱粲的大营处,杨侑正指挥着隋军焚烧大营,那两千老弱病残根本不是如狼似虎的隋军对手,隋军只是在营外耀武扬威一番,他们就吓破了胆,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只有一部分顽固分子拿起手中的刀枪想要对抗,却被隋军陌刀队一刀砍成两截。 隋军根据杨侑的指示,立刻着手点燃了朱粲大营。朱粲足有六万兵马,大营连起来足有数里,这一点燃,浓烟滚滚,火势极大,站在南阳城头看的是清清楚楚。 “哈哈,大隋陛下的援军来了!”杨士林哈哈大笑。 田瓒也是兴奋地连连挥拳,他大声喊道:“兄弟们,朱粲的大营已经被偷袭了,将楚军赶下去,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通道杨士林、田瓒的话,守军也看到了西边的确是火光熊熊,一时之间,南阳城头上,欢声雷动,相反,楚军看到大火,人人都被吓着了。 朱粲在第一时间也看到了后方的大火,他眼光极好,自然知道这场大火的所在地便是自己大营。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粲惊讶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火。纵然是在白天,火光仍然看的很清楚,由此可知这场大火有多么大了。 “难道,大隋陛下真的赶来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瞬间,朱粲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便是数个念头,但纵然是他不敢相信不肯相信,后方的大火却毫无疑问地存在着,并且深深地灼伤了他的眼睛,灼伤了他的心灵。 “大王,怎么办?”一名亲兵问道。 “直娘贼,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朱粲大怒,他已经心乱如麻了。 “大王,撤吧!”另一名亲兵喊道。 撤?能够撤到那里去?朱粲咬着牙,脑子在急速转动着,冠军县?冠军县在西方,那边有了大火,谁知道那个方向有没有埋伏?如果不撤,继续攻打南阳,会不会被隋军从后面攻击? 朱粲有些不敢确定,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做出决定,这时,他听到西南方传来惊呼之声,他急忙扭头看去,只看见西南方一群黑压压的军队正快速的冲杀而来,势头之猛,竟然所向披靡! “大王,那是骑兵!”一个眼尖的士兵高声喊着,声音里带着惊恐。在南阳盆地,骑兵一旦冲锋起来,毫无准备的步兵就如待宰的羔羊,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朱粲也是变了脸色,他一双带着暴戾的速移动的骑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支骑兵至少有两千人以上,而且似乎装备精良,人人配备了长矛、横刀,此外还有弓箭。 隋军的标准装备让朱粲心中确定了,这的确是隋军,这真的是隋军!隋军真的在这里出现了!他妈的,该死的隋军,坏了大爷的好事,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朱粲心中狠狠地想着,这时,丘行恭的骑兵已经冲进了楚军阵型之中,仿佛一只利爪,顿时将楚军阵型撕了一个粉碎,楚军在骑兵的强势冲击之下,人人哭爹喊娘,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四散奔走。 看到楚军被杀的人昂马翻,南阳城头上,杨士林、田瓒以及一干守军人人欢呼,他们眼中含着热泪,南阳城终于在隋军的帮助下守住了!城中的数十万军民都获救了! 楚军看到丘行恭的骑兵如犁庭扫穴一般杀来,可谓遇着就伤,碰着就死,人人登时吓破了胆,还在南阳城的屁滚尿流地跳下城头,疯狂逃窜。 田瓒哈哈大笑,道:“杨太守,出击吧!楚军已经胆丧了!” 吕子臧也点着头,道:“不错,楚军兵败再无疑问,此时正是将朱粲擒拿之时,断不可错失良机!” 杨士林点点头,道:“田瓒,你带着精兵两千,协助陛下拿下朱粲!” “遵命!”田瓒说道,脸上带着喜色,匆匆下了城池。 丘行恭的三千骑兵如同旋风,撕裂了楚军的一切,朱粲眼前一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给老子顶住,顶住!”朱粲大声的喊着,他多么希望兄弟们能够给力一点,将这支突然杀出来的骑兵围歼,让他们知道楚军的厉害。可是,事实与朱粲想的恰恰相反。 丘行恭杀进来之后,三千骑兵绝不留手,每一矛就刺翻一人,一路上,楚军纷纷中矛倒地,哀叫声遍野。楚军根本无法挡住隋军的冲击。 “大王,走,快走!”几名亲兵劝着他,朱粲目视丘行恭的骑兵片刻,只能叹息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北方狂奔。 楚军其实不少,远远超出了隋军和南阳城守军,如果能够稳住阵型,或许还可一战,但丘行恭从后翼突然杀入,打乱了楚军的阵型和部署,军心惶恐之下,便一败涂地了。 尤其是食人魔朱粲觉得大势已去,率先逃走,使得楚军群龙无首,看到朱粲的大旗远遁,众人也跟着逃走,一时之间,南阳城数里内,楚军漫山遍野奔逃,丘行恭的三千骑兵一路追杀,田瓒也带着南阳士兵协助。 楚军一战大败,被杀死者足有万余人,这是因为南阳士兵对楚军恨之入骨,遇见敌人,绝不手软,纷纷杀之而后快,是日南阳城外血流成河,染红了湍水,数日不绝。 第235章擒获 南阳城一战,隋军先是烧毁了朱粲大营,随后在楚军军心恐慌之际,丘行恭三千骑兵冲杀而来,大惊之下,朱粲率先逃走,楚军陷入了崩溃之中。 朱粲一路北逃,惶恐不安,数名心腹跟在他的身后,策马疾奔,渐渐将逃兵甩开。经过半个时辰的奔逃,朱粲身边只有了十多个骑兵,耳边水声也越来越大了,却是到了湍水边上了。 “冲过去!”朱粲大喝一声,但到了河边,众人都傻了眼,原本在湍水上的木桥都被拆了,只剩下几个木桩子留在岸边。这个时候,正是河水泛滥之时,作为汉水的支流,湍水的水势很急,而且河面宽阔,没有桥怎么渡河? “都四处看看,千万要找到桥!”朱粲焦急地吼着,心中不由暗骂,这是怎么回事? 河对岸,独孤武师与几名锦衣卫的兄弟们冷冷地看着焦急的楚兵四散分开,四处寻找桥梁。他忍不住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这些桥自然都是他毁掉的。 “总指挥,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等候?”一个锦衣卫的兄弟问道。 独孤武师笑了笑,道:“你们认为在桥梁都没有的情况下,朱粲会过河吗?” “如果逼的太急,或许会!”一个兄弟回答。 “不错,所以在这里等待,正是为了擒拿朱粲!”独孤武师悠悠说道。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在对岸擒拿他?”一个兄弟不解。 独孤武师翻了一个白眼,他也没有想到此时朱粲只带了十几名兄弟过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是有把握拿下朱粲。他咳嗽一声,笑道:“擒拿朱粲只不过是意外之功,你们可要记住,对于我们来说,情报的及时,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及时将消息传递给陛下,这就是大功!” 几名锦衣卫的士兵点点头,表示明白独孤总指挥的话。 “如今南阳的事情恐怕要告一段落了,下一步,你们就是要去洛阳了,有信心吗?”独孤武师问道。 “这当然有!”一个锦衣卫堆着笑,黄云和方德在各自的范围内都取得了成果,受到了陛下的嘉奖,让他们心中非常羡慕。 “只要做好了,你们便是下一个黄云,下一个方德!日后,大隋兵马攻打四夷的时候,你们恐怕也会负责一方呢!”独孤武师说道。 “负责一方?”一个年轻的汉子渴望地问道。 独孤武师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这是大秘密,日后你们会知道。” 几人说话间,楚军的战马四处飞奔,片刻之后又回来,到了朱粲身边,纷纷禀告:“大王,方圆数里都没有桥!” 朱粲“啊”的一声,这是要将他逼入死路的境地啊!他策马走到了河边,只见湍水浑浊,水流很急,他策马走了半里,依然不见水势平缓。这时,从后方传来了脚步声,这段时间内,逃兵已经赶了过来。 他们到了河边,看到四处无桥,也都在纷纷叫嚷着。 “大王,怎么办?”一名亲兵问道。 “走,去冠军县!”朱粲犹豫了片刻之后,立刻下定了决心,在冠军县他还有数千兄弟,如果将西城郡的兄弟也都算上,至少上万。上万的兵马任意投奔谁,都是不小的资本! “走,快走!”听到朱粲的声音,亲兵们大喜,纷纷说着,策马朝着西北方狂奔。 这时,丘行恭率兵杀到,他虽然性格残暴,但在杨侑的教育下,不敢滥杀无辜,对百姓也有几分怜惜之意。他对朱粲的这支食人魔队伍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因此,他这一路杀来,几乎没有劝降,只是不停举刀、劈下,举刀、劈下。刀口已经卷了,他依旧在不停厮杀。楚军已经被他吓破了胆,此时看到杀神追来,慌不择路跳下湍水。 湍水顿时将那人淹没,卷走。那人在河里奋力的扑腾着,想要靠近对岸,但春季乃是高山雪水解冻之时,河水何等湍急,很快就被卷走了数丈,渐渐消失在水里。 纵然是如此,大部分的楚军还是选择了跳河,毕竟跳河还有一线生机,而留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一时之间,湍水里,无数人头攒动,朝着北方拼命扑去,在他们不要命的过河之下,竟然有人爬上了对岸。 他哈哈大笑着,扑倒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些幸运之人为余下的士兵做出了榜样,更多的人拼了老命的扑腾,搅得河水四溅。 “将军,朱粲已经朝着西北方跑了!”一名士兵禀告着。 丘行恭冷冷一笑,道:“他跑不了!随我来!”说着,他留下几名队正在这里主持大局,自己带着十几名骑兵朝着西北方追去。 劲风扑面,朱粲的头发已经散乱,头发向后飘去,配合着脸上的刀疤,宛如一个地狱魔鬼。他拼了命的抽打着马屁股,时不时向后观察着,生恐隋军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突然,在经过十几里的奔跑之后,朱粲的一张脸变得铁青起来,在他面前出现的,是布满了遍地的拒马,此外还有临时削制的木蒺藜,虽然很粗糙,但足以当他阻挡。 在无数的拒马后,出现的是数千身着明光铠,手中拿着陌刀的隋军精锐战士。陌刀队之前,一个少年冷冷地看着朱粲,少年的身边,是一杆大旗,上面绣着金龙,此时大旗正迎风飘扬。 “嘶!”朱粲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自然看出了这杆旗帜代表着什么意思,但隋军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朱粲,你多行不义,朕早就想要取你狗命了!想不到你竟然敢打南阳的注意,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枣红战马上,少年缓缓开口,少年正是杨侑,此时他脸上带着笑意,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战,颇为顺利。 “哈哈,就凭你?”朱粲哈哈大笑,其实他的心中没有了底气,但此时,他决不能松懈,这样兄弟们才不会失望,他还有一搏的机会。 “朕只用了三千骑兵,就击溃了你的数万大军,怎么,你不服气吗?!”杨侑缓缓说道。 “当然不服气,若是正面短兵相接,你还有胜机吗?你名为大隋皇帝,可是也不过是尽做一些背后偷袭,暗地里搞些诡计罢了!”朱粲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视四方,寻找着逃窜的可能性。 “哈哈,朱粲,今日看你要死的份上,朕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兵不厌诈,自古只有胜利者才有发言权,作为失败者,只能吞下失败的泪水!”杨侑冷冷地说着,一边取下了背上的弓弦。 “哼,花言巧语,不过是找些借口罢了!”朱粲喵了北方一眼,他还是选择北方作为突破点,毕竟南方看样子都被隋军占领了,只有冲出去,他才能活命,甚至是投靠洛阳朝廷。 这时,他就听到风声乍响,耳边都是亲兵的惊呼,他还没有完全回过头来,一支纯铁打造的箭羽已经飞奔而来,在夕阳下闪动着金色。 “噗!”箭羽深深地刺进了朱粲的胸膛,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手握紧了箭羽,目光狠狠地看着杨侑。 “这一箭你都躲不过,凭什么与朕叫嚣公平?”杨侑冷冷一笑。 听到杨侑的奚落之言,朱粲想要大声回骂,但他刚想要说话,只觉得肺一阵抽搐,差点呼吸不过来,他握着箭羽的手掌越来越白,发出了格格的响声。 这时,丘行恭的十几名骑兵赶来,到了楚军身后,他高声喝道:“杀!” 朱粲的心腹此时被朱粲受伤一事惊呆的手足无措,直到听到丘行恭的话,又被斩杀了四五人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做着抵抗,但此时他们人数较少,心又慌了,根本不是丘行恭的对手,很快都被劈翻在地。 杨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朱粲喜欢吃人,他的心腹也多是吃人魔,这样的人,不能留,只能杀!所以在丘行恭下达命令之后,他没有阻止。当丘行恭将楚军都杀死之后,杨侑这才点点头,示意众人将拒马撤了。 “将朱粲带回南阳,让南阳军民处置!”杨侑说道。南阳这几年受到朱粲的荼毒甚深,只要将朱粲押送到南阳,然后择日杀之,必将能赢得南阳军民之心。 “喏!”丘行恭答应着。 朱粲此时呼吸困难,但仍然有知觉,觉得有人来捆绑他,不停地挣扎。在他拼死挣扎之下,竟然差点被他挣脱,丘行恭大怒,狠狠一拳打在朱粲的太阳穴之上,将他打晕了,这才捆了起来。 “走,去南阳!”此战大胜,杨侑的脸上也带着笑意,他率先拍马而去,丘行恭、独孤千山等人跟在身后,朝着南阳城狂奔而去。一路上,就看见尸首无数,多是楚军士兵的尸身。 “臣南阳校尉田瓒见过大隋陛下!”中途,率兵追杀楚军的田瓒看到杨侑的金色大旗,急忙赶来见+。 “你就是田瓒?”杨侑看着此人。历史上田瓒或许不算出名,但历史上是他与杨士林等人合力赶走了朱粲,朱粲败退之后,投奔了王世充,后来李世民攻打洛阳,城破之后,朱粲被杀死,当时人人称快。 而且历史上也正是田瓒为了争权夺利,杀了杨士林。如今以后,会如何发展? 田瓒有所思的目光,身子一抖,道:“微臣正是田瓒。多亏陛下来的及时,救了满城百姓,还请陛下进城!” 杨侑点点头,道:“走!” 第236章进城 南阳城外,杨士林、吕子臧等人已经得到消息,都排在城外等待着大隋陛下的来临。 刘润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一战他可谓立功不小,为独孤武师长了脸,只要总指挥高兴,他说不定还能高升。 杨士林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眼睛的红丝更加的多了,他瞪着双眼,看着西方,心中充满了喜悦。南阳城守住了,击败了朱粲,也就意味着家乡淮安郡以后将会平安,不再受到朱粲的荼毒了。 “这一次,还要多亏刘老板啊!”吕子臧说着,忽然,他摇摇头,自嘲笑道:“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莫怪莫怪!” 刘润拱拱手,笑了笑,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一个开店的小老板!” 吕子臧明白刘润话中含义,他拱拱手,正要说话,这时,一直翘首以盼的杨士林惊喜地道:“来了!” 众人抬起了头,只见远方数十骑率先奔驰而来,其中更有田瓒。 “罪臣杨士林(吕子臧)见过大隋陛下!”当杨侑到了众人跟前,杨士林、田瓒跪在地上说道。当初杨侑曾经派人招降他们,但由于南阳离洛阳较近,又受到朱粲的荼毒,因此选择了洛阳朝廷。 杨侑明白他们之意,跳下战马,微笑道:“都起来吧!朕都明白!” 杨士林、吕子臧站起身来,吕子臧一挥手,一名士兵手中捧着几卷宗卷,低头献上。 “陛下,这是南阳郡的宗卷,户籍等物,还请陛下收下!”吕子臧又说道。 杜如晦取过一卷,打开看了看,点点头,一名隋兵接了过去。 杨侑呵呵一笑,道:“诸位卿家,大隋大厦将倾之时,朕也是自身难保。朕都是这样,几位卿家面对朱粲这等恶贼,自然是不用说了。以前的事情,朕不会计较。只盼从此之后,朕不负诸卿,诸卿也不负朕!” 杨侑说着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瞧了田瓒一眼。其实历朝历代,各个派系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斗不已是常见之事,就说大隋,有关陇贵族,有北方世家,有山东群豪,甚至还有江东派系,荆襄派系。 开皇、仁寿年间,乃至于大业年间的风起云涌,非常激烈,比如说废太子杨勇、比如说高颎,比如说李浑,其实都是的牺牲品,都是背后几个势力互相搏斗角逐的结果。 这种情况,任何皇帝都阻止不了,甚至还有帝王希望他们互相博弈,以达到互相平衡的目的。同样,在杨侑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如此,他的内阁有萧瑀,有窦璡,有张启文,都代表了各自地区的利益,这也是一种平衡,一种博弈。 有争斗不可怕,但杨侑不希望田瓒在外来之力比如说朱粲的威胁消失的情况下,这些世家豪族互相争斗以至于杀人。从历史上田瓒杀死了杨士林的前后事件上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杨士林之死是因为朱粲败走,两人为了争权夺利而发生争斗。 其实这就类似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意,杨侑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某些人,不然的话,杨侑的威信何在,大隋的威信何在? 看到杨侑的目光,田瓒有些奇怪,这时,杨士林笑道:“罪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吕子臧也表着态,表示愿意投靠大隋,为国效力。 这时,杨侑将目光放在了刘润身上,他笑眯眯地看着刘润,道:“你就是南阳的负责人吧,是哪一期的学生?” 第一期的锦衣卫杨侑全部认识,但在后面的,随后人数增多,杨侑又忙着建设巴蜀,关注的时间稍少了一些。 “臣叫刘润,是第三期的学生!”刘润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第一期是杨侑亲自带的,第二期也时常去看,给锦衣卫训话,第三期就少了一些,怪不得对此人影响不深。但这一次他的时机选择的非常好,正是南阳城军民惶恐不安之时,因此顺利说服了杨士林、田瓒、吕子臧掌权者。 “很好,这一次朕会论功行赏!”杨侑说道。 “陛下,还请进城,臣等已经在准备酒食,为陛下接风洗尘!”吕子臧说道。 “好,先进去吧!”杨侑说道。 在众人的拥簇下,杨侑缓缓步入南阳城,南阳又叫宛,历来是兵家必,夺得了南阳,让杨侑的大军随时可以北上洛阳,恢复大隋的东都! 此时,城中的百姓听到大隋陛下进城的消息,都纷纷赶来,这把吕子臧给吓坏了,他急忙带着士兵奋力维持着秩序,不让百姓靠近杨侑。笑话,若是这些人中有不轨之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丘行恭也是一脸紧张,护在杨侑身前,他竖起了耳朵,听着一切,但百姓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他只能瞪着浑圆的眼睛,四处巡视。 杨侑知道众人心意,他这时一笑,停了下来,高声道:“诸位乡亲,请安静!” 百姓们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但在杨侑的声音里,慢慢地静了下来,百姓们看着年轻的少年,不明白他要说些什么。 “祸害南阳数年的贼人朱粲已经被朕抓到了,鉴于此贼的罪恶,朕决定让你们来决定如何惩罚他!”杨侑缓缓地扫视着四周。 田瓒一把将朱粲拎了上来,此时朱粲的身上依旧还插着杨侑的那支铁箭,他已经奄奄一息,不时地哼哼几声,想来是出气多进气少,撑不了几时了。 “明日午时,就在闹市口,朕会将他绑起来,南阳城的乡亲们,你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朱粲这个恶魔是属于你们的!”杨侑说道。 听到杨侑的话,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百姓们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 “啊,真是的是朱粲那个恶贼!” “朱粲狗贼,你不得好死!” “大隋陛下万岁!” “大隋陛下万岁!” 本来嘈杂的声音,随着某人的“大隋陛下万岁!”而变得整齐了,他们齐声呼喊着,脸上都带着泪水,朱粲这个恶魔终于有报应了! 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杨侑才杀出百姓的包围,由于南阳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杨侑还许诺降低赋税,同时开仓放粮以满足百姓。不过南阳城粮食已经严重不足,杨侑不由一阵头疼,这意味着要从巴蜀运粮。 但由于房陵郡、西城郡的路不好走,杨侑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江陵。江陵这几年在萧铣的统治下,还算不错。萧铣虽然才能差了一些,控制不住手下的骄兵悍将,但历来很是重视粮食生产,江陵那边应该有不少的剩余,只要等到拿下了江陵,便可以用江陵的粮食来满足南阳的军需。 在一场简单的晚宴之后,杨侑的临时住所内,杜如晦、丘行恭坐在一旁,脸上都带着笑意。 杜如晦这时笑道:“陛下,微臣有一个想法,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什么想法?”杨侑问道。 “夺取武关!”杜如晦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来,丘行恭和杨侑都愣住了。 武关历来是南阳盆地通往关中的要道,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意图恢复汉人江山,攻打关中之时,便是从武关直捣长安,也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可以说,如果想要以南统北,武关这一条路绝对是重中之重。 可是,夺下了武关还需要守住它,不然就白做了。而一旦拿下武关,李渊肯定是要兴兵来犯。 因为武关历来是关中用来防卫南阳的进犯的要隘,南面的城墙高大,易守难攻。而北边则不一样,城墙就显得低矮了许多。隋军拿下,其实很难守住,只会空耗钱粮、兵力。 “陛下,武关历来是重地,夺取它,有着极大的战略意义,如今唐军被牵制在陇西,若是拿下武关之后,迅速夺取上洛郡,李渊说不定就会撤出长安。”杜如晦说道,脸上带着兴奋的色彩。 杨侑在房中踱步,他思考了半响之后,还是摇摇头,他并不是不想收复长安,但如今他兵分几路,正是为了夺取江陵,这个计划不能更改,一旦侵入武关,李渊必然大惊,就算陇西有屈突通的存在,李渊也会奋力攻打武关。 几线作战不是杨侑所想,钱粮耗不起,去年巴蜀丰收,此外还有从永丰仓搬运的大量粮食,杨侑都觉得很不足,所以才制定了夺取江陵,在江汉平原大力发展粮食基地的计划。 李唐只是大隋的其中一个敌人,王世充、宇文化及、窦建德、林世弘、张善安、刘武周,乃至于萧铣都是隋末风云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大隋便是要又拉又打,逐一消灭。 所以,拼了命的攻打关中,在此时关中人丁不足,经济萧条的情况下,只是有政治意义,在经济、战略意义上反而比不上江陵。 杨侑很理解杜如晦的想法,毕竟他是关中人,自然希望能够快速杀回关中。但杨侑却不喜欢杜如晦的这种心态。当初他献计攻打江陵,随后在几人的商议下,制定了攻打江陵的计谋,并正在实施之中。 但一旦对关中有了优势,杜如晦又想到攻打关中,且不说谁是芝麻谁是西瓜,在一件事没有做完之前,转而去做另一件事,这种心态的结果便是两件事都做不好,所以杨侑沉默半响,还是决定摇头不打武关,即使关中的诱惑很大。 似乎早就预料到一半,杜如晦叹息一声。 杨侑目光冷静地看着杜如晦,道:“杜爱卿,朕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做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大军已经齐聚江陵四周,就要呈三面包夹之势,不可放弃。武关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喏!”杜如晦应着,一低头,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好,说说南阳的事情!”杨侑喝了一口酪浆,振作了精神,道:“杨士林是淮安郡人,朕打算让他前去安抚淮安郡,将淮安郡争取过来!” 杜如晦点点头,道:“他与田瓒都是淮安郡的豪族,应该没有问题。” 杨侑故意不让田瓒去,便是为了防止出事,谁知道田瓒还会不会杀死杨士林?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们分开。 “至于田瓒,就让他带兵守南阳,吕子臧为南阳太守!”杨侑缓缓说道。 丘行恭摸摸头,道:“陛下,那我呢?” “随朕南下,包夹江陵!”杨侑说道。 第237章包夹之势 次日,杨侑就在南阳郡府衙内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杨士林听到杨侑给他的任务是要招抚淮安郡的时候,脸上带着喜色,他本身就是淮安郡豪族,在当地有着极大的权势,这一次去招抚,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几稳? 杨士林脸上带着微笑,道:“陛下,臣一定完成任务!” “好好做,朕不会亏待你们!”杨侑说道,目光扫过了田瓒,又道:“至于吕爱卿、田爱卿,就留守南阳郡,朕给你们半年时间,招揽各地流民,充实南阳各县。只要守住了南阳,便是大功一件!” 顿了一顿,扫过了吕子臧、田瓒的表情后,杨侑又道:“朕就任命吕爱卿为南阳郡太守,掌管南阳军政,田爱卿,你可要用心辅佐吕爱卿,日后朕一定会论功行赏!” 吕子臧脸上带着喜色,道:“多谢陛下!” 田瓒也急忙抱拳,道:“多谢陛下!” 这时,门外,独孤千山跑了进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杨侑看着独孤千山,却发现他并不惊慌,却让杨侑更为疑惑了。 “陛下,城内百姓情绪激扬,朱粲还没有运送到闹市口,就被蜂拥而上的百姓撕成了碎片,士兵们怎么拦都拦不住!”独孤千山喘息着说道。 “那就让百姓们随意吧!”杨侑说着,他想起了河北巨盗张金称被杨善会抓住的时候,也是被蜂拥而上的百姓撕成了碎片,肉片被百姓大口大口吞下,由此可知这些反贼做出了何等恶事。 对于这些造反者,杨侑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所以他才会接纳杜伏威,接纳窦建德,在隋末反贼之中,他们的名声算不错的,尤其是窦建德,他出身于农民,对百姓的苦楚有着很大的认识,因此在他的治理下,河北一度路不拾遗,治安良好。虎牢关之战后,窦建德被李唐捉住斩杀之后,河北人民还深深的怀念他,足以证明窦建德的功勋和伟大。 这种人,杨侑会接纳,以收各地军民之心,而如朱粲这等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此时南阳城内,无数百姓蜂拥而上,他们对朱粲非常痛恨,一扑上去,立刻又抓又咬。朱粲本来已经奄奄一息,在百姓的殴打下,很快就双腿一挺,翘辫子了。 更有百姓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用小刀割下了朱粲的肉,一口吞下,仿佛就能报了大仇一般,其他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效仿,不过片刻时间,朱粲就剩下了骨头架子和内脏,士兵们看的是目瞪口呆。 消息传到杨侑耳中,他只得苦笑一声,民众能泄愤了就好,也达到了他收买南阳军民人心的目的,至于楚军的俘虏,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同样被斩杀,以祭奠死在他们手上的百姓之英灵。 杨侑在安排了好了南阳的政事之后,又吩咐吕子臧将南阳城四周的楚军尸首收集起来,集中焚化,然后再用石灰消毒,避免发生瘟疫。毕竟这一次楚军五万多人,大部分都被杀死,尸横遍野,若是不及时处理,南阳城会有瘟疫发生。 在南阳呆了一日之后,杨侑立刻率兵南下,此时,李靖已经完全掌控了襄阳城,其他各县也在张镇周的帮助下,纷纷倒戈而降,投靠了成都朝廷。 杨侑用了两个白天的时候,这日黄昏时分,抵达了樊城。李靖、高甑生、张镇周闻讯,赶来樊城相见。 “罪臣张镇周见过大隋陛下!”张镇周伏在地上,说道。 “张太守,免礼!”杨侑说道。 “谢陛下!”张镇周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喜色,陛下称呼他为张太守,这就是承认了他襄阳郡太守之职。 张镇周是第一次见杨侑,他偷偷拿眼去看杨侑,只觉得陛下年轻,脸上带着朝气,就如那初升的朝阳,正要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而杨侑高大的身形,竖起的剑眉,不怒自威的双目,给张镇周一种压迫之感。幸好,陛下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让张镇周心中安定下来。 “陛下,襄阳共有战舰三十艘,水军一万多人,都是熟练水战的英勇战士!”这时,李靖禀告着。 “张太守,竟陵郡有多少兵马?”杨侑转而问张镇周。 “陛下,由于萧梁国和洛阳有结盟之义,而且洛阳被李密所牵制,暂时无力南下,所以萧梁国在竟陵郡的兵马不多,只有一万人,其中近半是水军。”张镇周回答。 “那么沔阳郡又有多少兵马?”杨侑再度询问。 “陛下,由于沔阳郡紧靠江夏郡,而那一带是林世弘、张善安时常出没之地,萧铣在汉阳屯有重兵,有兵马五万余,由鲁王万瓒统领。”张镇周又回答。 杨侑点着头,道:“张太守,朕就给你襄阳之兵,沿汉水而下,一路上你可召集率道、汉南、上洪三县之兵,无论如何,要拿下竟陵郡,威逼沔阳。” 张镇周有些愕然,他不太明白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杨侑这时一笑,补充道:“沔阳郡兵马众多,汉阳更是驻有重兵,你只需要屯兵甑山,牵制万瓒,便是大功一件。切记,不可贪功。” 此时沔阳郡郡治沔阳离汉水较远,并不如后世就在汉水边上,论战略重要性,反而不如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汉阳。隋军拿下了汉阳,也就意味着可以虎视江夏,从而掌握长江口。同时也可以阻挡林世弘、张善安可能出现的援军。 张镇周知道一些事情,他听到杨侑的话,顿时心中震惊,陛下这是何等大的胃口,居然想要一战平定荆襄! 杨侑只是淡淡的一挥手,又问道:“李爱卿,你可派人前去夷陵?” 李靖点着头,道:“已经派出了使者,赶往夷陵!”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明日三军齐发,威逼江陵!” 陇西,陇西道总管屈突通正在四处忙碌,由于李唐败了一仗,短时间内不能威胁陇西,使得屈突通取得了对陇西大部分郡县的控制权。如今整个陇西除了西平郡、浇河郡、武威郡、会宁郡被凉州李轨控制之外,其他金城、临洮郡、枹罕郡都属于大隋的势力范围。 屈突通派兵扼守要道,采取防御姿态,并不主动挑衅,尤其是天水,已经有三万精锐,足可打一场保卫战。 看着田间日渐茁壮的庄稼,屈突通的脸上浮出了笑意,只要坚持到秋收,陇西的粮食基本可以自给,就不需要长途跋涉,从汉中运输粮食了。 桑显和在他身边,带着笑意:“总管,今年看样子是个好收成啊,尤其是沓中,乃是大片平原,又有河水灌溉,刘纲做的很不错。” 屈突通站起身来,呵呵一笑,军屯沓中,虽然古代就有,但最近数十年,沓中的开发不多,已经逐渐被人遗忘,在沓中这块土地上,曾经有人在此屯田,以补充军粮。 “按照刘纲的估计,只要再屯田一年,粮食足以供十万大军开销。”桑显和的脸上带着兴奋,在他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便是恢复关中。 “呵呵,你是迫不及待了吗?”屈突通对这个老部下很了解,知道他坐不得,恨不得天天打仗。可是打仗,要练兵,要粮食,要谋划,不是想打就打的。 果然,屈突通这话一问出来,桑显和脸上带着遗憾:“如今我们已经占据了陇西,正是夺回关中之时,为何陛下反而夺取江陵,对关中不闻不问?” 屈突通伸出手,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打仗需要粮食,需要铁,需要很多东西,关中啊,我也夜夜梦起,但你放心,夺回关中的日子不远了!” 桑显和脸上依旧遗憾,即使他知道总管说的没错,但心中仍然充满了失望。 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匹快马疾奔而来,那人到了岔路口,跳下了战马,朝着屈突通的地方跑来。屈突通凝目,不觉皱眉,竟然是方德。 方德匆匆而来,到了屈突通身边停下,一抱拳,道:“屈突总管!” “方指挥,可是有什么军情?”屈突通心中一跳,他知道方德没有大事绝对不会来找他,因为两人不属于一个系统。 “昨日,从临洮郡传来消息,据说河源郡的吐谷浑兵马调动频繁,似乎有出兵的趋势!”方德说道。 吐谷浑被灭之后,大隋在吐谷浑旧地设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河源郡紧挨着临洮郡,但这一带高山较多,行军不易。一般而言,吐谷浑是从河源郡攻打浇河郡,进而分兵或南下,或继续攻打枹罕郡,又或是北上西平郡才是良策。 “慕容伏允要对李轨动手了吗?”屈突通不由问道。 “根据消息,李轨也在调兵之中,但兵马却集中在武威,绝对不是为了对抗吐谷浑!”方德说着,信息有限,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毕竟陇西的锦衣卫组织尚未完善。 屈突通皱起了眉头,他在田间踱步,桑显和看着他,道:“总管,可是要打仗了么?” 屈突通苦笑一声,道:“痴儿,这一次恐怕有大麻烦了!” 方德冷笑一声,道:“屈突总管,你也是如此猜测?” 屈突通摇摇头,道:“去年大雪,吐谷浑冻死牛羊无数,我就觉得他会早晚回来抢劫,因此作出了部署,派兵防守要隘。但他迟迟未来。此时,李轨也在集中兵马,恐怕是相约而来。” “方指挥,关中那边可有消息?”顿了一顿,屈突通突然问道。 “关中暂时没有消息。”方德回答着,他眼睛一亮,问道:“屈突总管,你的意思是这一切是李唐的阴谋?” 第238章忠臣的绝望 农田里,随着方德的到来,原本和谐的气氛一时间凝固了。 听到方德的询问,屈突通摇摇头,道:“这只是一个猜测,我只是觉得这很有可能。” 桑显和瞪大了眼睛,他看着两人,忽然问道:“总管,你的意思是李渊勾结吐谷浑,图谋陇西之地?” 屈突通摆摆手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方德默默地咬着一根草,沉吟半响,道:“这不是没有可能,陛下曾说李渊进关之时,就勾结了突厥人。康稍利此人便是死在陛下手上。按照李渊的脾性,他既然能勾结突厥人,那么勾结吐谷浑也就没有什么意外了。” 屈突通苦笑一声,此时摆在他面前的问题非常严峻,慕容伏允貌似要攻打临洮郡,而李轨则屯兵武威,做出攻击金城的态势,如果说这只是意外,那么在吐谷浑大兵压境之下,李轨肯定要派兵支援浇河郡。 可是,如果这一切出自于李唐的阴谋,是计划已久的,那么这个问题就大了。陇西面对的至少是两路人马,隋军能不能挡住?如果李唐也趁着这个机会来分一杯羹,以陇西目前的兵力,是挡不住三家联军的。 关键还在于他们究竟是不是联合起来的,想到这里,屈突通看着方德,问道:“方指挥,吐谷浑和李轨的情报就靠你了,我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联兵!” 方德点点头,道:“屈突总管放心,我这就要赶往吐谷浑,查明真相。不过,不管他们是不是联兵,屈突总管的任务都很重啊!” 屈突通叹息一声,他没有想到吐谷浑也会来掺合,这是他最大的失算之处。这也是他低估了李渊的无耻,汉人之间的内斗,动不动牵扯突厥人,牵扯吐谷浑,这不是汉奸吗?汉人的奸细! “我这边会尽快做出部署,力保陇西不失!”屈突通说道。 方德看着他,转过身,朝着战马飞奔而去,屈突通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话并不多的男人,他在方德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坚毅。“走!回天水城!” 屈突通说道,走到官道旁,翻身上马。亲兵跟着屈突通朝着天水城奔驰,马蹄声响彻在黄昏的田间,匆匆赶到天水城,进了书房,屈突通吩咐着亲兵:“请薛仁越、常仲兴!” 常仲兴原本是西秦国的大将,薛举东征之时,留下他辅佐晋王薛仁越,天水城破之后,便跟着薛仁越投靠了大隋,如今官封正八品的明威将军。 薛仁越刚刚吃过晚饭,听到屈突通的召唤,急忙赶来,进了书房,看见屈突通与桑显和还有常仲兴站在地图前不停地比划着,心中便是一惊,他急忙走上前,道:“屈突总管,可是有大事发生?” “正是!”屈突通指着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薛仁越的脸色也变了,他咬牙切齿,道:“可是李渊又来了?” “不是他,是吐谷浑和李轨,似乎受到李渊的唆使!”屈突通解释着,指着地图,为薛仁越、常仲兴两人说着, 屈突通说完之后,看着两人,道:“我的计划是两位赶往金城,应付李轨!李轨势大,只要守住金城即可!” “至于我,会亲帅大军,赶往临洮郡,会一会慕容伏允!只要我击败了他,即刻挥师金城!”屈突通说道。 薛仁越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屈突总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击败吐谷浑?” 屈突通苦笑一声,吐谷浑多是骑兵,而且是善于奔跑的青海骢,只要慕容伏允不是脑残,不用主力硬憾隋军,恐怕这场战斗的胜负很难分出,最好的局面便是在临洮郡形成相持,谁也不能奈何谁。 屈突通知道这是因为薛仁越本身是一个不善于打仗之人,又曾经败在李轨手下,所以心中余悸,深怕挡不住李轨的进攻,“给我十日的时间,我就能击破慕容伏允!” 为了给薛仁越信心,屈突通笑着说道,他又看向了常仲兴,道:“守卫金城的部署就由常将军负责,只要固守城池就好。至于晋公,就负责发动金城百姓,一致对外。” 这半年来,薛仁越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发动百姓守城,激励士气,做些后勤工作,正好充分发挥了他的才能。 屈突通的安排让薛仁越松了一口气,他打仗实在是一个庸才。 始安郡的郡治便叫做始安,后世叫做桂林,此地靠近漓水,是零陵郡和长沙郡南下的必经之路。在始安之北十余里外,还有当年祖龙为了攻打百粤而开凿的灵渠。 灵渠沟通了湘水和漓水,历来是湘、岭南的交通枢纽,运输粮草的紧要所在。正是因为灵渠重要,萧铣也将目光放在了这里,为此,他派出齐王张绣攻打始安,但张绣攻打始安一年多了,只有数千士兵的始安县在李袭志的领导下,依然屹立不倒。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始安郡的太守李袭志正在书房里不安踱步,萧铣的大军围攻始安已经有一年多了,虽然张绣屡攻不下,但李袭志因为兵力不足而无法出城,被困在城中的他,经过一年的困守,粮食已经严重不足了。 此时郁林郡的宁长真已经投效了萧铣,使得始安郡四面树敌,成为了一支孤军,要想有别人的支援,只能是妄想。 李袭志在房中长吁短叹,是上天要亡大隋吗?此时,他又想起远在大兴城的弟弟,不知道大兴城那边,情况怎样了? 这时,一个李氏族人来到他的跟前,道:“太守,大事不好了!” 萧梁国齐王张绣攻城不下,他不止一次地派人进入始安城中劝说李袭志投降,但李袭志始终不为所动,坚持他的抗匪大业。在他看来,萧铣是靠着萧皇后这位姑姑才得以上位,成为罗县县令,受国恩笼罩,在大隋帝国危机之时,他不为国效力,为国锄奸,反而是自立门户,这就是大大的不忠了。 “什么大事?!”李袭志问道。 “陛下已经驾崩了,真的驾崩了!”李氏族人说道。 “张绣这厮,总是派人谣言这等消息,他烦不烦?!”李袭志有些愤怒,自从年初,张绣每隔几日就派人进城劝降,说陛下已经驾崩,说是宇文化及弑君。 李袭志压根不信,陛下对宇文化及一家,可谓恩重如山,宇文化及又是一个胆小鬼,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太守,消息确凿,陛下真的被杀了。以前张绣之言,便是真的!”李氏族人说着,他跪倒在地上,眼中含着泪水:“这一次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商人,他昨日带着粮食偷偷潜入城内,以牟取暴利。是他说的,肯定没有错!” “陛下死了?真的死了?!”李袭志默默念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为大隋苦苦支撑,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仍然不放弃,就是为了陛下,可是陛下竟然死了! 这个消息让他无比震惊,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族人,道:“那名商人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李氏族人急忙点头,带着李袭志朝着府外走去,李袭志跨上已经赢弱不堪的瘦马,在族人的带领下朝着一家客栈走去,进了客栈,李氏族人问着客栈老板,那名商人的所在。 客栈老板这时一指楼上,道:“就是他!” 李袭志抬头望去,那是一个个子不高,肥肥胖胖的中年男子,长着圆脸,蒜头鼻,厚嘴唇,但眼睛却是小小,狡猾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显示出他的确是一个商人。 身高马大的李袭志也不说话,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商人,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住在那间屋子!” 商人没有多大力气,被李袭志一把抓住,挣扎不脱,只得道:“左手第三间!” 李袭志将他带进了房间,李氏族人进来关上了门,李袭志这才看着商人,道:“你是从哪里来?” “苍梧,我是苍梧人!”商人挣扎着,李袭志依旧抓住了他的衣领。 李袭志松开了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我听族人说,你在城中散播谣言,说陛下被宇文化及杀死?” 商人脸色一变,道:“这绝对不是谣言,这已经是去年夏日的事情了,天下人尽所皆知,小人犯不着造谣啊!” 李袭志只觉得头嗡地一声响,他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案几,目光直瞪瞪地看着商人:“这是真的?” “真的!”商人这时喘过气来,肥胖的脸上带着血色,他十分肯定地道:“苍梧不比始安,始安被张绣围困一年多,消息不通,想必你们不知道。” “但岭南多处,都知道是宇文化及弑君,杀了陛下!”商人说着,显得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何等机灵,已经看出这人似乎是忠于大隋的官员,因此急着表明态度,以免被愤怒的此人杀了。 “那么,大隋还有皇帝吗?”良久,喘过气来的李袭志问道。 “有,有的!”商人忙不迭地说道,他竖起了手指,说道:“要说大隋的皇帝嘛,第一个便是当初镇守大兴城的代王,他曾经被先帝封为皇太孙,是大隋的合法继承人。不过他丢了大兴城,在成都建立了一个朝廷,前些日子,听说他屯兵汉中,正要攻打关中,夺回大兴城呢!” “这第二嘛,便是洛阳的越王,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开,洛阳的几个大臣,听说叫什么卢楚、元文都的,拥立他做了皇帝。不过我看悬,瓦岗李密打的洛阳灰头土脸,恐怕洛阳保不住。” 商人本来还想说一下感想,但看到李袭志阴沉的脸色,急忙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嘛,便是宇文化及拥立的燕王,去年年底北上了,抵达了彭城一带,但不知道为何又回到江都了,听说在江都一带四处抢劫,搞的鸡飞狗跳。” 商人说完,愣愣地看着李袭志。李袭志深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没了?” “没了!”商人点点头,他忍不住擦了擦汗。 李袭志撑起了身子,他忽然问道:“你是说只有成都朝廷的代王殿下,才是大隋皇帝的合法继承人?” 第239章死意 商人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李袭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咬咬牙,道:“代王殿下是先帝传令天下,人人皆知的皇太孙,我认为他代表的大隋才是正宗的大隋!” “冯盎也是这样认为吗?”岭南酋长冯盎是冯仆之子,南朝赫赫有名的冼夫人之孙,冼夫人世居岭南,是南梁时期高凉太守冯宝之妻,曾经参与平定侯景之乱,因此认识了陈霸先。 后来陈霸先建立南陈,次年,冯宝死,岭南大乱,冼夫人带着儿子冯仆平定乱局,被陈霸先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后来南陈被隋军灭掉,当时的晋王杨广取出当年冼夫人献给陈霸先的扶南犀杖,证明南陈已亡,冼夫人这才投降了大隋,并帮助隋军稳定了岭南。 文帝得到消息,大喜,加封她为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至今高州仍然有冼太庙,冼夫人因为他的功勋被岭南人称为“岭南圣母”。 冯盎是冼夫人的孙子,虽然身上有岭南俚族的血统,却自幼受到汉化,取字明远,号佳漳,表达他对汉学的崇拜之情。 在仁寿二年,岭南潮、成五州僚人造反。当时冼夫人已故,冯盎亲自前往京师请旨讨伐。左仆射杨素亲自考察他,与他议论敌方形势,冯盎却分析得头头是道。 杨素很为惊叹,说:“想不到蛮夷中竟有这样的人物。”于是命冯盎领江岭兵进行讨伐。平乱后,冯盎因公授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 去年,天下大乱之际,他听说萧铣正在攻打岭南,林世弘也对岭南虎视眈眈,出于对故乡的眷念之情,他带着儿子冯智戴逃回岭南,聚集各部落酋长,拥兵马五万,守土防乱,保家卫国。 李袭志自然之道冯盎的种种过去,此时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冯盎的态度决定了他所掌控的岭南该何去何从,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他李袭志如何办。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冯总管依然使用的是大隋旗帜!”商人说道。 李袭志的眼中充满了失落,这等于没有说,不过此人不过是商人,又哪里知道军国大事呢?李袭志带着族人走出了客栈,他的心中充满了失落,陛下果然被宇文狗贼杀死了,而他,将投靠那个朝廷呢? 但无论那个朝廷,离他太远,根本无法解救他的危机,张绣的三万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要将始安郡给一口吞下。被围困了一年多,军心民心都已经非常低落,该怎样才能抵挡张绣的进攻? 李袭志刚刚回到府衙,亲兵禀告着:“太守,张绣又派人来了。” “直娘贼,又来了!”李袭志心中暗骂一声,他掐指一算,果然距离上次劝降隔了五日。 “让他滚!”李袭志说道,亲兵正要离开,李袭志又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带他来书房见我!” 李袭志回到了书房,片刻之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亲兵带领下进来,这名书生叫陈盛,是张绣的心腹谋士,有三寸不烂之舌。 陈盛进来之后,一拱手,笑着道:“李太守!”陈盛的脸上带着笑意,李袭志肯见他,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让他开口,他就有信心说服李袭志。 李袭志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一挥手,道:“来人,将他砍了,首级挂到城头上去!” 陈盛大吃一惊,他正是看出了始安城没有了粮食,说服李袭志应该有很大机会,而且李袭志一向从不杀来使,也就是说性命无碍,这一次,为何不同? 他并不知道李袭志在听到杨广被杀的消息之后,心中悲愤万分,此时在李袭志心中,只有为国捐躯四个大字,陈盛此时出现,刚好撞在了枪头之上。 亲兵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袭志,道:“太守!” “将他砍了,砍了!”李袭志大声的喊道,他眼圈已经红了,不就是为国捐躯吗?有什么害怕?他只恨不能杀死宇文化及这个奸贼,不能为国锄奸。 陈盛这时反应过来,道:“我是齐王派来的,我是齐王派来的!” “齐王?就算是萧铣派来的,你也要死!”李袭志喝道。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不斩来使啊!”陈盛又急忙说道,他已经害怕的,今日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啊! 但此时,面对愤怒的李袭志,面对什么话也不愿意听的李袭志,再是巧舌如簧,再是苏秦张仪转世,也无济于事了。亲兵将陈盛带了下去,很快奉上了人头。 李袭志冷笑一声,亲手抓起了仍然在滴血的头颅,朝着北门跑去。 齐王张绣年约四旬,身材中等,人很结实,他是沔阳郡人,出身低微,没有念过几年书,大字几乎不识一个。他在大业末年参军之后,由于心狠手辣,逐渐升职为校尉,天下大乱之际,他与董景珍、雷世猛等人拥立萧铣为主,因为这份功劳,他升职为齐公,萧铣称帝之后,更是被封为齐王,可谓一步登天。 萧铣派他向南经略岭南,但却被始安郡的李袭志死死挡住,这让他心中不甘。不过,张绣虽然大字不识,但却知道用人,他见李袭志颇有将才之风,自己又打不过他,这才有了招揽李袭志的心思。 陈盛进城已经有了半个多时辰了,虽然还没有消息,却比以前呆的时间更长了。果然是心腹谋士,巧舌如簧啊!或许能说服李袭志也不一定! 张绣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知道李袭志在岭南多年,与冯盎、谈殿等人都认识,如果此人投降,冯盎、谈殿等人必定也会来投降,拿下岭南的大功,足有让他在萧梁国有更多的面子,成为萧铣跟前的红人。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而来,到了张绣跟前,半跪下,道:“齐王,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张绣有些疑惑。 “齐王,李袭志杀了陈军师,将他的人头吊在了城头之上!”亲兵说道。 “什么?!”张绣仿佛一只被烫的猫,忍不住跳了起来,震惊之后,他急忙道:“走,出去看看!” 张绣很快点齐了五千人马,朝着始安城进发,一路上,他赶得很急,陈盛是他的心腹谋士,常常为他出谋划策,是他甚为依仗之人,就这样死了,张绣心疼万分。 一炷香后,张绣快马赶到了始安城外,他凝目瞧去,果然,在北城门,一根高高挂起的杆子上,吊着一颗人头,还不停地转着圈,仿佛还有血滴滴下,似乎刚被杀不久。 当人头转向张绣这边的时候,他的眼睛登时瞪圆了,果然是陈盛,真的是陈盛!该死的李袭志,竟然杀了陈盛,那可是老子的心腹,老子的智囊啊! 张绣的眼睛登时红了,他冷哼一声,道:“来人,召集人马,给老子攻城!” 一名亲兵道:“齐王,此时天色已晚,攻城不易,是不是要等到明天?” “直娘贼,你这是在教老子吗?!”张绣冷哼一声,手中的马鞭狠狠劈了过去,打在亲兵的脸上,顿时一道红红的印子出现在脸上。亲兵不敢再说话,生恐愤怒的张绣会一刀劈了自己。 另外的士兵听到,应了一声,策马向梁国大营奔去。 此时李袭志正站在城头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此时的他万念俱灰,想要为国捐躯,追随先帝而去,所以他才将陈盛给杀了。看到齐王张绣在调动兵马,李袭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半个时辰后,齐王张绣已经将三万兵马尽数提出,阵列于始安城外,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萧梁军点燃了火把,拿在手中,对着始安城虎视眈眈。 三万大军有如一条火龙,将始安城外映照的如同白昼,火光映照在李袭志坚毅的脸上,张绣看见了,就是微微一惊。那是一种决然,一种视死如归,就像陈盛曾经给他说过的,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李氏族人默默地陪在李袭志的身边,此时他也感到了李袭志心中的死意,只能叹息一声,他不想死,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有选择吗? 李袭志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苦笑着摇头,当初的冲动可能换回来的是张绣的报复,说不定他会屠城。冲动不好,不好啊!李袭志看着族人,道:“你后悔吗?” 李氏族人默默摇头,他知道杨广的死在李袭志的心中造成了多么大的伤,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无法选择,他就没有必要再伤李袭志的心。 “只是可惜了,我对不起着满城的百姓啊!”李袭志说道,摇摇头。 李氏族人摇摇头,道:“城中百姓也是多亏了李太守,这才得以保全,不然当初恐怕就会被曹武彻、林世弘屠城了!”尤其是曹武彻,此人生性暴烈,喜欢屠城,去年被萧铣抓住杀了,也算除了一个祸害。 李袭志苦笑一声,道:“如果我用我的生命,去换取满城百姓的存活,你觉得怎样?” 听到李袭志的话,附近的几名亲兵都纷纷跪下了,李袭志一向爱民如子,此时舍生取义,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全城百姓的性命,这是何等的大恩!而且,张绣答应吗?就算答应,他能做到吗? “李太守,你对我等恩重如山,我等愿意保卫始安,出最后一份力!” “太守,张绣此人不可信,他若是杀进始安城,恐怕满城百姓都会被杀啊!” “太守,我等愿死战!” 士兵们纷纷说着,李袭志扫过众人,他伸出有力的双臂,一一扶起众人,道:“好,我们就拼死守城,绝不让张绣荼毒城中百姓!” 第240章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夜色中,张绣看着依旧在半空中吊着的头颅,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萧梁军如潮水一般地涌了上去,漓水岸边,始安城头,无数战士在风声中提着横刀厮杀,鲜血洒出,头颅滚下,残臂四处横飞,堆积在城头城下,很快便有厚厚一层。 鲜血顺着城墙上的沟壑流淌,从城头流下,染红了城内,整个城市上空,逐渐弥漫着血腥味,浓浓的,即使在夜风中也经久不散。 张绣冷冷地笑着,陈盛的死已经激怒了他,他要李袭志死,所以这一次,他会拼命攻城,日夜攻城,决不给李袭志喘息之机。为此,他还吩咐了士兵将粮食运来,就在城外搭建了炉灶,埋锅造饭。 萧梁军的攻势一阵紧过一阵,巨大的压力让李袭志有些喘不过气来,借着萧梁军攻击的间歇,他将李氏族人带到了城楼内,他靠在墙上猛烈喘息着,看着族人,道:“你走吧!” “走?去哪里?”李氏族人不解地问道。 “去找我的弟弟茂实,他应该在成都,你告诉他,让他转告大隋陛下,我李袭志战死沙场,没有投降萧铣!我的铮铮铁骨,是为大隋而生,是为大隋而立,我李重光没有为大隋丢脸!”李袭志说道,一脸的昂然。 当年,以达溪长儒、虞庆则等隋将为首,铸就了大隋不屈不挠的军魂,他李重光自当继承这种精神,面对强敌,决不投降。 李氏族人咬咬牙,道:“不,我不走,应该是你走!你才是李家的希望!” “混蛋,你不听我的话吗?”李袭志大声地骂着,他扫视了一眼四周,漓水从始安城中穿过,城中设有水门,位于南北方向。这个时候因为战争而被关闭了,如果偷偷打开,从水底潜出,应该能够逃掉。 “我不走,不走!”李氏族人有些不甘,他不过是偏房,还是庶出,没有什么地位,李袭志一直对他颇好,将他带在身边,这个恩情,让他十分感激。 “不要说这么多了!”李袭志猛地推了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就自刎!”说着,将横刀放在了脖子上,恶狠狠地看着族人。 李氏族人后退两步,他眼中落下了泪水,咬咬牙,沉默着。 “你还不走!”李袭志大声的道,手中的横刀已经按向了脖子,李氏族人能够清楚地看见刀锋已经陷入了肉中,一丝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 李氏族人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李袭志竟然这么坚决,他擦了一把泪水,恨声道:“我走,我走!我去找冯盎求救,你一定要坚持住!”说着,他狠狠一甩头,走出了城楼。 看着族人远走,李袭志放下了横在脖颈上的横刀,慢慢走出了城楼,看着城外长长的火龙,他忍不住大笑一声,走到了城边上,喝道:“张绣,来吧!快来攻城啊!” 不远处的张绣正在喝着米粥,顺着风声,他听到李袭志的话,差点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眼中再度露出杀意:“快,吃了饭,给老子攻城!注意不要杀死李袭志,最好生擒!” 张绣心中愤怒极了,李袭志这是在挑衅他啊,还这么裸,摆明了是要求死。既然他急着要死,老子就偏偏不杀他,先将他身边的士兵、亲人一个个杀死,让他尝尽那种痛苦,狠狠地折磨之后,再杀死他! 听到张绣的命令,萧梁军迅速吃好了饭,在子时时分再度发动了攻击。 此时,李氏族人正沿着漓水奋力地划动着手臂。他趁着萧梁军暂停攻击的时候,从南边的水门偷偷潜水而出,一路上小心翼翼,竟然顺利地出了城。 他水性极好,平时没事总在漓水里游泳,对漓水的情况很是清楚。借着月光,他一口气潜出了几十步,渐渐远离了始安城。经过一炷香的努力之后,他终于潜出了一里,爬上了岸,他远远地望着北方,那里依旧一片火光,喊杀之声隐隐传来,显然始安城又在恶斗之中。 “太守,保重!”李氏族人眼中含着泪水,沿着漓水南下,他需要找到一条小船,沿河而下,才能尽快抵达苍梧,抵达南海郡,找到冯盎,搬取救兵。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渐渐地听不到始安城传来的喊杀声,看不到始安城的灯火,他在奋力奔跑,河水在他的脚下哗哗直响。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就在他感觉到疲倦的时候,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岔路口。一条向东南,一条向西南。他知道这是漓水分支,东南走向的是正宗的漓水,通往苍梧郡。而另一条则叫洛溪水,是珠江另一条支流潭水的源头之一,始安的百姓为了运输物资,人工挖掘,将洛溪水和漓水连在了一起。这潭水通往郁林郡,然后汇入珠江。 很自然地,李氏族人选择了东南方的这条路,因为他不绕道,比较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游过对岸,这时,他发现西南方有一串火光,火光蔓延足有数里,虽然此刻离他还比较远,至少有五六里的模样,但他还是看出了这一串火光绝对不是幻觉,更不是天上的银河的倒影。 他略略思考过后,急忙走到岸边,爬上了一棵树,极目远眺,由于地势的关系,他看的更加清楚了,那似乎是一支舰队,正在缓缓北上,灯火处,貌似有人影攒动。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是渔船吗?如果可以,借一艘小船,速度就快了许多,能尽快抵达南海郡搬请救兵!想到此,他急忙滑下了树,急速朝着西南方奔去。他焦急地奔跑,胸膛快速的起伏着。 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距离渐渐近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啊!”他忽然发出一声叫,却是踩在了一个坑里,迎面摔下,顿时鼻子被磕破,鲜血流了出来,他顾不得擦,急忙站起身来,继续朝着火光出狂奔。 渐渐地,随着他的奔跑,体力在快速的消失,双腿也变得困乏无力,速度慢了下来,然而,眼前的火光却更加近了。仿佛,仿佛,已经能听见他们的说话了。他正要加一把劲,突然,李氏族人一头栽下,倒在了沙滩之上,他想要抬起头,却发现眼前一黑,就此昏迷了过去。 始安城,已经到了危急关头,李袭志所招募的士兵已经死伤殆尽,城中的精壮男子顶了上去,但他们没有经过战场的考验,更没有系统的训练,作战能力非常弱。 李袭志全身浴血,体力也已经衰竭了。始安城长期被围,粮食不足,士兵的营养跟不上,无论是体力和耐力都无法与餐餐饱食的萧梁国士兵想比。 而且,经过长期的围困,军民已经厌倦,对战争充满了恐惧,长期支撑着他们的,是怕张绣屠城,是保家卫国的信念。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光开始照射在这片充满了尸首的土地上,张绣又喝了一碗米粥,暖了暖胃,他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始安城军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只要再发动最后一波进攻,始安城就能夺下! 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见李袭志站都站不稳了,可想而知这一战,有多么的惨烈!而他的三万大军,竟然损失了五千人之多!若不是为了兴兵报仇,他张绣绝对不会如此攻城,损耗他的实力。 “杀啊,他们已经没有体力,挡不住了!”萧梁军的士兵大喝着,再度冲了上去。 “大隋,保重!茂实,保重!”李袭志默默念着,他将目光扫向了城外蜂拥而来的萧梁军,将横刀横在了脖颈之上,他战败了,可以死!但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侮辱他! 就算是死,也要保持他的尊严! “先帝,臣来了,臣没有侮辱大隋的名节!”李袭志说着,就要横刀自刎。 “太守,不可!”一名亲兵看到这一幕,奋力扑了过来,他死死地抓住刀锋。横刀虽然经过一夜的砍杀,刀锋有些钝了,但依然割破了亲兵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 “放开,难道你想让我受辱而死吗?!”李袭志大叫。 “太守,我们愿意保护你杀出重围!”亲兵依旧不放弃,死死地抓住刀锋。 “杀出重围?”李袭志苦笑,外面是数万萧梁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杀的出去?如果能杀出去,他早就杀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太守!” “太守!” 几名亲兵在他身前跪下,“太守既然愿意以身殉国,我等屡受太守大恩,愿意追随太守而去!”说着,几人纷纷举着手中的横刀,架在了脖颈上,目光决然地看着李袭志。 “哈哈,都起来,都起来!”李袭志哈哈大笑,看着亲兵的脸上带着血迹,谁也分不清楚这些血是他们的血,还是袍泽的血,又或是敌人的血。 “我,李重光能有你们这群兄弟,我感到很高兴,很自豪!”李袭志高声说道,他将横刀一扔,伸出了一双大手,在众人面前一放。 “好兄弟,今日我等为国捐躯,他日必定能够青史留名!人生在世,我李重光忠孝双全,还有你们这群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那就足够了!”李袭志说着。 亲兵们都伸出手,数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掌叠在一起,众人齐声大喝:“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声音激昂而又悲壮,附近的士兵听了,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这时,萧梁国的士兵已经冲到了城下,不甘心的始安军民仍在奋力抵抗,喊杀声顿时又萦绕在始安城的上空,无数的人头滚落,温热的鲜血洒出,显得是那么的悲壮。 第241章千钧一发 城头滚落的人头,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萧梁军已经逐渐爬上了城头,在张绣连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始安城的军民已经困乏,渐渐无力抵抗。 张绣在城外哈哈大笑,终于拿下了始安城,将他南下岭南的钉子被拔掉了,他只需要挥师南下,一定能够拿下岭南!此时的他春风得意,觉得如冯盎、宁道明等人不过如土鸡瓦狗,挥挥手,便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杀,将始安城的人全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老子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顽抗!”张绣大声的喊道,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杀了一个始安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以后还有谁敢抗拒王师呢? 看着兄弟们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李袭志也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他心情复杂,他有些觉得对不起百姓,但此时后悔是无济于事了。他后退了两步,靠在城楼上,慢慢抬起了手,滴血的手举起了横刀,再度放在了脖子上。 几名萧梁国士兵看着他,迫于李袭志的威武,却迟疑着不敢上去,纵使李袭志已经将横刀架在了脖子上。 “只恨,不能杀贼!”李袭志缓缓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闭上眼,手中横刀就要一动。 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喊杀声也顿时激烈了起来,山呼海啸的声音让众人都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城外。李袭志也猛地睁开了眼睛,朝着城外看去。 始安城外,快速驶来了数百艘小船,这些小船有七八丈长,两三丈宽的模样,每艘小船上站着一队士兵,其中两人正在奋力地划动着船只,其他士兵却稳稳地站在船上,不停地放箭,射向萧梁军。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船就靠了岸,身着明光铠的士兵们纷纷上岸,朝着萧梁军杀奔而去,这些士兵又高又大,体力充沛,与萧梁国的士兵甫一接触,高下立判。 突然杀来的士兵手中的大刀足有四十多斤重,刀锋更是锋利无比,砍在萧梁军的兵刃之上,发出一声脆响,萧梁军的兵刃纷纷断裂,成为两半。 萧梁国士兵看得是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一刀砍断了脖子。 原本得意洋洋的张绣看到这一幕,不由张大了嘴,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装备精良,人高马大的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冯盎?不可能啊,岭南人根本没有那么高大,而且冯盎也不会主动出击啊!不然冯盎早就来了! 是郁林郡的宁长真?也不对,那厮早早投降了,不可能会反水,但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是从哪里出现的? 就在张绣一愣神的功夫,他的部下已经有数百人被砍死,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太强悍了,冲上来就一个字:“杀”!而且手段干脆利落,绝没有多余的花招,可谓一击毙命。 张绣变了脸色,他只觉得喉咙被卡住了,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抬着手臂,直直地指着前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要说张绣想不明白,就连李袭志也想不明白,这支军队逆漓水而上,按道理应该是冯盎或者是宁长真,可是,他们身上的铠甲却表明了不是冯盎也不是宁长真。 人人身着明光铠,手中的大刀看起来又沉又重,这不是宁长真又或是冯盎所能负担起来的,他们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也没有那么多的铁打造出这么多的铠甲。 这时,随着他们的杀入,从一艘较大的船只下,走下来一个人,此人身影高大,也是全副武装,头戴铁盔,身着明光铠,手中拿着一杆长枪,在他身后,却是另一个同样身形高大的汉子,也是身着明光铠,腰间却是一柄横刀。 在两人的身后,数名士兵手持着大旗,其中最大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隋”字若隐若现,另外两杆旗帜,却时不时露出“李”和“丘”,两个大字。 “究竟是什么人?”李袭志默默念着,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横刀。突如其来的士兵在追杀萧梁国的士兵,看起来不是敌人,他看到身边的几名萧梁国士兵还在愣神,奋起神力,一连劈翻两人。 其他几人被李袭志的模样吓坏了,后退两步之际,又被李袭志亲兵两刀砍死。 “兄弟们,援兵来了,将梁国士兵赶下去!”李袭志大声喊道,听到他的呼喊声,始安郡所剩不多的士兵纷纷鼓起了勇气,在城头上拼命厮杀,将萧梁国士兵赶下城头。 萧梁国的士兵鏖战了一夜,体力已经大幅下降,面对长期营养不良的始安郡军民还能占据优势,但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军队,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直娘贼!这是怎么回事?”张绣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问号,他至今想不明白,这些士兵从哪里来的。可是不等他想明白,萧梁国的士兵已经兵败如山。 “齐王,撤了,撤了吧!”一名亲兵脸色都变了。 “撤,撤!”张绣心里也都凉了,看到士兵们朝后狂奔,这让他张绣情何以堪啊! 他急忙爬上战马,朝着大营狂奔,可是,敌军为首的一名将领手持一把雪亮的横刀,带着士兵,在他身后紧紧追赶,张绣快要跑到大营的时候,觉得无法入营,此时士兵们已经混乱不堪,就算回到了大营恐怕也守不住啊!想到此,他急忙带着心腹朝着北方狂奔。 始安城头上,李袭志看着城外大局已定,心中情绪复杂,虽然这些人打着隋军的旗号,也帮助他赶走了张绣,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不敢放松警惕。 这时,城外一名将军摸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手中依旧拿着长枪,到了城外数十步外,他摘下了头盔,朝着城头上挥手:“李重光可在!” 李袭志目光在他身上凝住了,他死死地看着那人,忽然,他大声而激动的喊道:“你,你是茂实?” “大哥,大哥!”听到李袭志的话,那人扔掉了手中的长枪,他走上几步,昂望着城头,“大哥,我是茂实,我是茂实啊!大哥!” “啊,是茂实,是茂实!”李袭志激动了,他赶紧下令,“快,打开城门,那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李袭志激动之下,朝着城墙下跑去,几名士兵听到他的吩咐,又惊又喜地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李袭志跑出大门,这时,他觉得头晕目眩,严重缺乏营养,鏖战一夜之后体力也衰竭了。 “大哥!”李袭誉看到李袭志摇摇欲坠,急忙奔了上来,一把扶住了大哥。 “大哥!我来晚了!”李袭誉说道,数年的相别,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喜极而泣,如果再来晚一步,大哥可能就会被杀死了。 李袭誉紧紧地搂住了大哥,他感到大哥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茂实,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李袭志同样激动的无法说话,只是傻傻地说着这话。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这时,丘师利带兵回来,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想起了在交趾郡的父亲,这个时候,他怎么样了?他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隋军士兵都围了上来,看着李氏兄弟抱着哭泣,他们的脸上没有取笑之意,反而十分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良久,李袭志站直了身子,他哈哈一笑,道:“你我兄弟相逢,正是大喜之事,却做出此等儿女情长之事,让诸位见笑了!” 丘师利抱拳,道:“李太守的高义,我等十分佩服,如果大隋像李太守一样的忠义之士多一些,天下又怎么会如此大乱。”说道最后,免不了叹息一声。 那也是,如果刘武周不造反,李渊不造反,罗艺、萧铣、沈法兴等人不拥兵自重,大部分的天下还是大隋的,也就瓦岗李密、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李子通等几个反贼,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李袭志同样抱拳回礼,“丘将军廖赞了!” 说着,环顾了隋兵一眼,道:“我这记性,来,兄弟们,请进!” 丘师利默默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名队正点头,带着士兵朝着漓水走去。 “这是,做什么?”李袭志有些奇怪。 “大哥,我们带来了很多粮食,先将粮食运到城里!”李袭誉解释,这些都是军粮。 李袭志眼睛一亮,他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军粮,但始安城的百姓也没有了粮食,救人如救火,兄弟会答应吗?李袭志尚未开口,李袭誉却笑了笑,道:“大哥,我知道你被困一年多,粮食很缺。” “这一批粮食都是军粮,我可以拨出一些,先赈济城中百姓,然后想办法去其他地方买米。”李袭誉说道。 李袭志眼睛却是亮了,完全将军粮用来赈济是不可能的,兄弟的话已经够给了他的面子,而且一般而言,军粮有着严格的规定,不能任意发放,尤其是用来赈灾。因为军粮特殊,是属于战略储备,百姓缺粮,一般有义仓的粮食可以供食用。 但此时不同往时,始安城被困多时,义仓的粮食早就被吃光了,整个始安城没有人敢浪费一粒粮食,兄弟敢用军粮来赈济,这让李袭志在感激之余,又有着担心。 “二弟,若是动用军粮,丘将军会不会……”李袭志低声。 “大哥放心,我主仁慈,对百姓极好,断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大发雷霆!”李袭誉笑着道。 李袭志听到兄弟的话,这时终于忍不住问了:“二弟,你说的我主,究竟是何人?!” 第242章兄弟情深 听到大哥的询问,李袭誉哈哈一笑,道:“大哥,我说的便是大隋陛下,先帝册封的皇太孙了。” 李袭志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二弟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了? 李袭誉只是笑了笑,将体力衰竭到了极限的大哥送上战马,朝着府衙走去。大部分的隋兵正在帮助始安城的民众收拾着,抬走尸体,将敌我分开,排在城外,等待着城中的百姓来认领。 至于萧梁军,则被剥掉了铠甲,集中堆放起来,准备火化,然后找一个地方挖坑深埋。 将近午时,始安城的百姓们接到了官府的告示,说是即日起,在县内设置十个赈灾点,有煮好的米粥,供城内的百姓食用。大多数的百姓此时已经缺粮到了极限,虽然不至于易子而食,但斗米达到七百吊,且还是有价无市。前几日的那个商人,在大户的身上自然是狠狠赚了一笔。 百姓们听到消息欢呼雀跃,而在午时末,县城内就初步搭建好了赈灾点,一群群身高马大的隋军站在赈灾的棚子外,维护着秩序:“不要挤,都有份,管饱!” 无数村正们拎着铜锣,在街上使劲地敲着:“各位乡亲,官府已经开始发放米粥了,快点去领取啊!!” 百姓们听到村正的声音,抱着家中的大碗,涌上了街头,按照隋军士兵的吩咐排着队,一名士兵脱掉了甲胄,手中拿着一柄木制的大勺,从桶中舀起满满的一勺米粥,送到一个百姓的跟前,然后将他的大碗装满。 那百姓瞪圆了眼睛,这米粥稠稠的,一眼望去全是米,比平时吃的强太多了,那米粥薄的连人影都能看见。他用手盖住了碗,跑到一旁,不顾人多,用手捞起就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 百姓们看到他的模样,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中充满了渴望,腹中觉得更加饥饿了,他们加速向前挤去,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不要挤,不要急,人人都有,人人都有!”数名隋兵大声喊着,拼命维持着秩序,在他们的努力下,百姓终于停止了骚动,焦急地等待着。 丘师利骑着战马在四处巡逻,他知道李袭志兄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他打算巡视完再去找他们商量大事。巡视的结果他还算满意,百姓们虽然多,也很拥挤,但好在没有人不听话,毕竟,虎视眈眈在一旁的隋兵,光是他们高大的身躯就足以震慑住众人了。 此时,府衙内,李袭志在喝了一些温水之后,精神略振,士兵们端上熬好的米粥,李袭誉亲手接过,喂着大哥。李袭志慢慢吃着,他知道不能吃得太急。 他已经知道兄弟李袭誉是奉代表着大隋正统的成都朝廷之命前来,目的就是在于团结一切忠于大隋的志士,恢复大隋江山。直到这时,李袭志才知道兄弟竟然是从夜郎古国而来,一路上穿越了牂牁郡、郁林郡,到达了潭水之后,这才折向了始安郡。 这一路上,看似走的不多,但实际上多是荒无人烟之地,有的地方更是无法直接渡过,因为巨大的瀑布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隋军只能下了船,砍伐树木,将船只慢慢运送到瀑布下方,才能继续前进,这一路上,可谓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一边吃着米粥,一边听着弟弟的述说,李袭志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他没有被大隋抛弃,还有人记得他力抗群匪的功绩,而那个人,是如今的大隋皇帝! 李袭志眼中流露出感动之意,眼泪忍不住流下。李袭誉放下了手中的小勺,看着大哥,为他抹去了泪水,“大哥,陛下是念情之人,只要是忠于大隋的,他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阴世师为国捐躯,陛下念着他的好,大隋功德牌上,第一个名字便是阴世师!第二个,便是战死在大海寺的张须陀张将军!”李袭誉缓缓说道,还有很多,他不能一一列举,但只是这两人,就足够了。 李袭志听了,心中也微微感动,区区一条性命,丢了就丢了,百余年后,谁又会知道这具森森白骨是谁的?但陛下的念旧,让李袭志觉得心中温暖。 “为这样的帝王效力,正是我辈所愿!”李袭志慢慢说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弟弟身上,询问道:“这一次你和丘将军来到这里,恐怕是为了平定岭南吧?” “不错!”李袭誉点着头,反问道:“大哥,你有什么好建议?” “郁林郡的宁长真已经投靠萧铣,据说他数次攻打交趾郡,也不知道有没有得手!”李袭志说道。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丘师利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似乎听到了李袭志的话,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宁长真若敢在交趾郡作乱,我一定杀了他!” 李袭志愕然,这时,李袭誉低声解释着,他这才明白,是为了丘和的缘故。他被围城多时,消息不灵,不知道丘和在交趾郡。这时,李袭誉又是低声叹息一句:“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或许是锦衣卫的功劳。” 李袭志默默点头,虽然不知道锦衣卫是什么组织,但他知道此时不该问。 丘师利这时又笑道:“李太守,身体应该无恙吧?” 李袭志点点头,道:“只是长期营养不良,昨日又体力消耗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 丘师利笑了一笑,李袭誉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道:“丘将军,请坐!我们商量一下招抚岭南之策吧!” 李袭志注意到了兄弟的话,是招抚,而不是平定,或者是平叛,这意味着大隋陛下使用的将会是和平手段,他精神一震,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大哥,是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李袭誉问道。 “如今岭南看似平静,实则分成了几个势力,郁林郡是宁长真,此人投靠了萧铣,不用多说,此人是要剿灭的了。”李袭志慢慢说着。 “至于交趾郡,若是丘太守,那也很容易。关键就在于掌握了南海、苍梧、番禺等地的冯盎了。冯盎此人按照我的估计,是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他的想法便是要保土安民,只要招抚他,应该没有大的问题。”李袭志说道。 丘师利眯起了眼睛,这与陛下的策略几乎相同,关键就是在于击破郁林郡的宁长真,将始安郡和交趾郡的联系打通,而且此时占领始安郡只是为了三面夹击萧梁,做出一种态势,所以岭南,尤其是冯盎,便只能招抚。 在丘师利的身上,便带有圣旨,那是封赏冯盎为岭南总管的圣旨,只要冯盎能够稳住岭南,让大隋安心攻略江陵,那就足够了。 “那好,明日我就带兵杀向郁林郡!”丘师利有些按捺不住。 “丘将军,不要急,宁长真是俚僚帅酋,世代居住在岭南,此人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李袭志说道,他刚才说的只是一个方向,但具体的实施,还需要细化。 宁家与冯家都是岭南大户,两家互相通婚,有着很深的关系,如果真的要拿宁长真开刀,也要考虑清楚冯盎会如何反应。一旦激起岭南军民的反叛,势必会在岭南牵制大量兵力,极大影响隋军的战略。 丘师利挠挠头,问道:“那么依李太守之见,又该如何呢?” 李袭志沉默半响,道:“无论是冯家还是宁家,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这话让丘师利不由点点头,就是他丘家,内部也有争权夺利的时候,为了利益,往往一家人互相厮杀,反目成仇。 李袭誉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李袭志眯起了眼睛,道:“宁纯、谈殿这几人都是岭南有名之人,如果能够拉拢他们,宁长真一定独木难支。” “尤其是宁纯,是宁长真的族人,此人父亲叫做宁宣,曾经官任合浦太守,宁宣死后,宁纯继任为合浦太守,若是拉拢了他,通过他的关系,便可以联系上宁长真之子宁璩,又或者是宁道明。只要我们许诺日后不杀宁长真,或许能够说服宁璩。” “一旦拿下了宁长真,冯盎也就容易多了!只要得到冯家和宁家的效忠,岭南就能稳定下来!”李袭志说着。他此时并不知道杨侑曾经灭过蛮族。 不过听到李袭志的话,李袭誉和丘师利也都笑了。李袭誉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袭志。 李袭志有些奇怪地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书信里,写着极为漂亮的毛笔字,李袭志慢慢地看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这竟然与他刚才的话相差无几,便是要李氏兄弟、丘师利等人以招抚为主,战争为辅。当然,信中还提到一切随机应变,毕竟情况千变万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在书信的最下面,是一记方印,正是杨侑的帝王之印,李袭志眯起了眼睛,远交近攻,不一味的依靠战争,这才是上策。陛下能这么想,是好事啊! “明日,我就派出几名熟悉岭南情况的心腹,让他们分别赶往交趾、合浦、郁林等地,嗯,同时去冯盎出探听消息,试探一下此人的心态。你们觉得如何?”李袭志说道。 岭南一带,李袭誉和丘师利都没有李袭志熟悉,此时听到他的话,都点点头,道:“就如此办!” 李袭志又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二弟,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如何能及时赶来,竟然这般凑巧?” 李袭誉哈哈一笑,道:“大哥,这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丘师利也笑着道:“昨夜我们率领大军,正在始安西南三十里外休息,寅时时分,巡逻的士兵带回来一个人,此人已经昏迷,从他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里,我们分析了半天,这才明白始安城正在危急之中,我与李将军商议之后,便立刻率兵赶来!” 李袭志听了,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为什么了,他问道:“他怎样了?” 李袭誉笑道:“无碍,只是体力衰竭,昏迷了过去,此时正在船上休息,应该要醒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声音响起:“李太守,我幸不辱命!”李氏族人走了进来,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掩藏不住的笑意,他也没有想到赶往潭水,竟然是赌对了。 第243章那是什么玩意? 夷陵郡。 太守许钦寂正在院子里,躺在太师椅上休息。自从父亲被入京,成为内阁成员之一,他就奉命掌管了夷陵郡。不过,许钦寂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只管政事。 所以在去年年末契苾业力来到了夷陵郡之后,他就很识趣地交出了夷陵郡的兵权,乱世之中,许家既然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那么在遇见明主之后,交出兵权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是许绍聪明的地方,既然已经投靠了成都朝廷,那么手上握着兵权做什么?造反吗?他老了,只想在这个时候,借着拥立新君之功,为子孙留下一份家业,一份功勋。 许钦寂对父亲的安排很理解,同时也知道几个弟弟在成都都获得了官职,他知道这是陛下在笼络许家,但不管怎样,这是好事。只要许家做事稳重一点,以后的富贵是能保住的。 此时,在夷陵城外,萧梁国宋王杨道生的军队依旧驻扎着,由于河水暴涨,杨道生不得不停止了进攻,据说,萧铣有想要用董景珍取代他的消息,但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管家的声音响起,道:“老爷,契苾将军求见。” “有请!”许钦寂站起身来,又吩咐侍女去准备茶水。 片刻之后,契苾业力走了进来,他目光一扫,顿时将院子的情况尽收眼底,院子里,栽种着几棵树,此时正枝叶茂盛,院子中央,是一条人工河流,一座木桥将河两岸连接在一起。 在最为茂盛的一棵树下,是四张石凳,一个石桌,此时,许钦寂正坐在石凳上,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契苾业力此时受到汉化颇深,他走上来,拱拱手,道:“许太守!” 许钦寂呵呵一笑,道:“契苾将军,请坐!这是刚泡好的茶,是陛下赏赐,你尝一尝!” 契苾业力眼睛一亮,他知道陛下弄了几家茶园,所产的茶叶品质极好,但产量很低,只有重臣和心腹才能获得陛下赏赐,他曾经因为在考试中得到第一名,获得半斤的赏赐,至今仍然放在家中,舍不得享用。 许钦寂如此“奢侈”,也让契苾业力明白了他的心思,他微微一笑,坐下身来,道:“多谢太守!” 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不觉眯起了眼睛。 许钦寂微微一笑,道:“这种好茶,真希望能多生产一些。” 契苾业力却摇摇头,道:“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便不能显示出它的贵重了。” 许钦寂笑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契苾业力咳嗽一声,道:“许太守,我这一次来,是想询问一下,如今夷陵郡中,有多少粮食?” 许钦寂有些奇怪,他问道:“契苾将军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契苾业力苦笑一声,他与许钦寂分工合作,一个管军,一个管政,各不相属,对夷陵郡的粮食情况就不如许钦寂了解了。他轻轻咳嗽一声,轻声道:“襄阳要粮!” “襄阳?”许钦寂吃了一惊,他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道:“襄阳乃是王弘烈镇守,为何会找我们要粮?!” 契苾业力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刚才接到消息,陛下已经突袭襄阳成功,活捉了王弘烈,就连南阳,也已经落入了陛下的手中,整个南阳盆地已经被大隋控制了。” “啊!”饶是许钦寂一向沉稳,也忍不住叫出声来,襄阳竟然落入了陛下之手?那就意味着,出兵汉中一直是一个幌子!而契苾业力说他才得到消息,也就意味着,他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嘘!”契苾业力示意许钦寂安静,他默默地看着他,道:“我也是才知道,陛下瞒过了许多人,这一次,实际是要攻打江陵。” “襄阳要粮食,其实是给南阳,陛下准备调集夷陵兵马两千,前去南阳驻守。”契苾业力说着。 许钦寂半响后说话,道:“既然是攻打江陵,为何又要调兵去南阳?”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觉得应该是南阳刚刚落下,军心民心没有完全归顺。又或者是为了防止其他势力进犯南阳。”契苾业力慢慢说道。 “夷陵一向粮食不少,我可以先拨一万石,先运送去襄阳。”许钦寂这时从震惊里恢复过来。 “如此,那就需要尽快了!”契苾业力说道,又低声道:“我已经得到消息,侯将军正从巴东郡赶来,很快,太守就会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可思议?”许钦寂又愣住了。 这时,一名传令兵在许府管家的带领下,匆匆而来,到了两人身边,传令兵抱拳,道:“将军,太守。侯将军的战舰已经抵达城外十里处,马上就要到了!” “走,接侯将军去!”契苾业力站起身来,侯君集是他的上司,两人非常熟悉。 此时,夷陵城西十里外的长江江面上,十几艘战舰正乘风破浪而来,侯君集站在甲板之上,手中拿着一个望远镜,夷陵城已经在他的视线中了,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能赶到夷陵。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呆在巴东郡,天天带着一群工匠搞研究,不断试验,可把他憋坏了。因此,他接到陛下的亲笔书函之后,喜不自胜,立刻点齐了兵马,将早就准备好的粮秣搬上了战舰,迅速朝着夷陵郡赶来。 “加速前进!”侯君集喊着,士兵们听到他的声音,加速蹬了起来,加上江水的速度,飞一般朝着夷陵奔来。 契苾业力与许钦寂正在夷陵船坞出等待着,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侯君集赶到之前,先进入了船坞。突然,一名站在塔楼上的士兵惊叫起来,“天啊,那,那是什么玩意?” 许钦寂吃了一惊,道:“难道是杨道生又来了吗?” “不是,是西边来的,他们的旗帜是赤红色的!”另一个士兵回答着,但脸上依旧震撼无比。 契苾业力跑上几步,爬上了塔楼,这时,他就看到了远方刺眼的金光射来,晃得他急忙挡住了眼睛。许钦寂年纪大一些,上来比较慢,等他在塔楼上站稳,看着西方的时候,也是满面的震惊。 只见在江面上,十几艘战舰飞速而来,比一般的战舰要快。快也就罢了,这些战舰都又高又大,显然是精心打造而成,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日,而最让众人震惊的是,在战舰的外面,是一片金黄! 那不是本色,而是反射的太阳光芒,即使是远远地,依旧让众人难以睁开眼,只能手塔凉棚,才能勉强看见。这时,一艘战舰进入了阴暗处,许钦寂这才看清楚了,在战舰外壳上,竟然不是木头,而是铁! 战舰上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包裹着铁,宛如一个怪物,它乘风而来,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隋军的战舰放缓了速度,风帆也缓缓滑下,顺着江水驶进了船坞。 “哈哈!”侯君集哈哈大笑,他很满意众人惊呆的眼神,事实上,当初他也是一脸不相信,但当战舰制造出来之后,事实说服了他。只是可惜,他只能造出着十几艘战舰,如果多一些,绝对能一举灭掉萧梁国! 而这十几艘战舰,是用上万名蛮族俘虏的性命换来的,蛮族俘虏在侯君集的驱使下,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方才在半年的时间内,打造出这十几艘战舰。 而最难的,是在试验之初,对铁皮的打造,既要铁皮的硬度足够,又要尽可能的轻便,不至于让战舰成为真正“铁船”,他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成功之时,他是如何的兴奋,如何的雀跃! 终于,战舰停稳,舢板放下,第一时间内,许钦寂就奔了上去,他看着包满了铁皮的战舰,道:“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不会沉!” 侯君集嘿嘿一笑,当初他也是这般的震惊。 契苾业力走上了战舰,只见战舰的甲板上,也是厚厚的铁甲,而在撞角上,全是纯铁打造。用手轻轻敲了敲,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 侯君集在一旁喋喋不休。 “哈哈,想不到吧!老侯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瘦了多少圈才打造出这十几艘战舰的!” “看看,这都是纯铁,你看这个撞角,尖锐吧,上次试验过,只是一撞,就能将木制的战舰撞一个大窟窿!绝对的犀利啊!” “这些,都是侯将军弄出来的?”良久,许钦寂说道,一脸不敢置信。 “当然!”侯君集一脸自豪。 “侯将军怎么想到的?”契苾业力似笑非笑,他对老上司侯君集太了解了。 “嘿嘿,有一天睡觉的时候,一个神仙告诉我的,他给我画了一张草图,我就按照图做了!”侯君集依旧得意洋洋。 许钦寂这时叹息一声,道:“这样的战舰,坚固无比,一定能够江面,萧梁国何足为虑!” “老侯我听说杨道生还在夷陵,明日我就要给他一个好看!”侯君集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拍了拍契苾业力的肩膀,道:“如今你不晕船了吧?!” 契苾业力道:“不晕了,我还会游泳,一口气游个百把丈都没有问题!” 契苾业力是北方铁勒人,没有坐过船,他第一次坐船的时候,昏天暗地吐了几天,搞的食欲不振,但他性格坚韧,并不放弃,经过半年的努力,他不仅不晕船,还能在长江里畅游,一口气从北岸游到南岸。 “好,明日你就随我出战,让杨道生瞧一瞧我的厉害!”侯君集信心满满。 契苾业力心中大喜,他一抱拳,道:“愿为侯将军效命!” 第244章诱敌之计 夷陵城东五十里外,在长江的拐弯处,有一个叫做马尾港的地方,此地不过是一个小村庄,由于适合船只停靠,成为了萧梁国宋王杨道生的驻兵之地。 由于长江上游发大水,使得杨道生只能偃旗息鼓,缩在船坞里不出来。杨道生带有三万兵马,自从他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小打小闹,对于攻打夷陵城并不卖力。 他之所以对攻打夷陵并不热心,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便是他觉得皇帝想要对付他。其实在萧梁国谁都知道萧铣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他总是怀疑大臣有自立之心,总是想着办法打压。 打压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说去年他杨道生攻打夷陵失败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粮草不足,不得不撤兵,从而被许绍以区区三千兵马大败,让他丢尽了脸面。 本来足足有五万的大军,硬生生变成了三万,两万兵马的损失让杨道生有如被人狠狠用刀将他身上的一块肉给挖了下来,心痛无比。事后,他从燕王许玄彻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有人进言陛下,要对他们这群拥有私兵的异姓王进行打压。 由于萧铣是依靠一群骄兵悍将起家,他本身的能力,又或者说心腹兵马不足以镇压住群臣,使得他无法直接卸掉诸王的兵权,一旦采取粗暴的方式,可能回激起诸王的反叛,那么萧梁国就有名无实了。 杨道生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完全相信燕王许玄彻的话,毕竟诸王之间也为了利益而勾心斗角,尤其是许玄彻与董景珍关系密切,而他与董景珍曾经为了一处良宅闹到了萧铣那里去,弄得世人皆知,所以杨道生觉得许玄彻是想要挑拨离间。 杨道生想的很清楚,在萧梁国诸王之中,他的势力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王爷,就算皇上不满,也不会拿他动手。 但杨道生失算了,第一次攻打夷陵失败之后,萧铣继续让他领兵攻打夷陵,而且粮食还时不时的缺乏,幸好地靠长江,这一带的河面又宽,湖泊也不少,杨道生让士兵们在河里湖里捞捞鱼,再隔三差五找四周的百姓打打秋风,日子还算能过去。 据说,是因为江陵缺粮的缘故。对此,杨道生只能是呸的一声,江陵一带,河流众多,又是平原,气候也好,阳光充足,历来是荆襄的产粮大区,怎么会缺粮?再说去年风调雨顺,根本不曾歉收,怎么可能缺粮? 正是因为缺粮不可能,所以杨道生觉得许玄彻的话可能是对的,但他想不通萧铣怎么会先对付他?要说嚣张,莫过于董景珍,他甚至当着诸王的面,为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向陛下求婚,要迎娶公主,甚至还放出话来,含义便是说不许配的话,他就要强抢了。如此嚣张之人,陛下为什么不先对付他? 杨道生负手在船坞里踱步,思绪如潮,这时,有士兵匆匆而来,道:“启禀宋王,隋军杀来了!” “杀来了?!”杨道生突然笑了,他一直没有攻打夷陵,是不想消耗自己的实力,最终成为的牺牲品。他不攻打夷陵,可是夷陵的这群混蛋真的以为自己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 “他们从哪里来?”杨道生很沉稳地问道。 “都是从长江而来!”士兵回答。 杨道生哈哈一笑,道:“传令下去,点齐战舰,应战隋军,老子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萧梁国的水寨大门打开了,五十多艘战舰从船坞涌出,杨道生登上了最大的一艘战舰,冷冷地看着前方,战舰驶出数里,迎面而来的隋军战舰,让杨道生哈哈大笑。 只见在宽阔的江面上,隋军的战舰又矮有小,有的看起来还残破不堪。就这样的战舰,能够挡住萧梁国的一击?难道谁夷陵郡的将领换了,换了一个白痴上来?他带兵过来,想要体检一下在长江里捉鱼的快感? 隋军的数百只小船正在江面上晃荡着,离萧梁国的战舰约莫有一里的模样,每只船上只有三人,而且竟然只是身着简单的衣裳,连铠甲都没有穿戴! 杨道生觉得可笑极了,这群隋军满打满算,顶多上千人,而且这样的小船,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他眯起了眼睛,既然隋军将领这等脑残,他就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萧梁国士兵的厉害!反正最近憋得慌,总的找一些乐子不是? “下令,全军快速前进,将他们的船撞翻!”杨道生下令,面对这些小船,只需要将船撞翻,就能取得大胜,一点不费力气。 主舰上,传令兵站在瞭望台上,挥动着旗帜,向其他战舰传递着军令。其他战舰的士兵听到军令,顿时兴奋了。他们早就看到隋军的小船根本不堪一击,心中早就渴望着一战,这时杨道生的命令让他们兴奋了。 接到命令的萧梁国士兵开动船只,朝着隋军追去。 此时,在南岸一处港湾处,侯君集站在瞭望台上,手中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江面。 在侯君集身边的是人高马大的契苾业力,他手中同样拿着一个望远镜,视线在江面上不停扫视着,他已经看见了萧梁国的船只出击,追赶着隋军的小船。 “侯将军,出击吧!”契苾业力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 侯君集却摇摇头,萧梁国的战舰太多了,足足有五十多艘,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光是杨道生就有五十多艘战舰,那么在江陵,萧铣又有多少战舰? 恐怕至少在五百艘以上吧?虽然他知道陛下的心思,但至少要打一仗,将萧铣打的心服口服,恐怕他才会选择投降吧。 尽管在夷陵,隋军也有数量不菲的战舰,但在巴东郡制造的这十几艘铁甲战舰,才是隋军水战的杀手锏,不能轻易损坏,不然很难修补,很难制造。 侯君集一想起监督蛮族制造战舰的情景,即使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也忍不住不寒而栗。那些泡在水中的蛮族,由于身子长期泡在水中,身体已经腐烂,下半身已经长出了蛆,但人依旧活着,还在监工的鞭策之下,努力建造战舰。 这种情形,据说先帝为攻打高句丽建造战舰的时候,就出现过,但侯君集只是听说,并没有看见过。而此时,他却是亲眼目睹,那些蛮族最后忍受不了而死去的时候,上半身还有,下半身却看见了森森白骨! 陛下曾经告诉过他,这件事情要保密,而且只会让这群蛮族制造,同时也只会有这一批才会如此赶交期。以后,就算是蛮族,也要慢慢来,毕竟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有损圣上威望。 侯君集率兵南下之后,建造战舰的事情,便由苏则接手,巴东郡的秘密造船基地,没有陛下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侯将军,再不出击就晚了!”契苾业力念念叨叨,心中激动万分,他十分渴望着看一看这一战铁甲战舰的威力。 侯君集扭过头,在并不宽敞的瞭望塔上瞟了契苾业力一眼,契苾业力顿时闭住了嘴。毕竟是老上司,还是他的教官,契苾业力对侯君集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种害怕并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带着敬畏,还有尊敬。侯君集的武力让契苾业力十分佩服,但更让契苾业力佩服的是侯君集的学习精神,半年没见,他估摸着侯君集应该是半个吕蒙了。 侯君集回过头,嘴中骂骂咧咧:“急什么,像个雏似得!老子还用你教?” 契苾业力翻了个白眼,对侯君集彻底没有了语言。 “陛下说了,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老子不杀出去则已,一杀出去就要擒住杨道生!把他的五十多艘战舰全部捞过来!”侯君集说道这里,狠狠的一拍瞭望台上的木桩,眼中带着贪婪之色,仿佛在他眼前的是绝色的佳人。 契苾业力也是嘿嘿一笑,对于侯君集的想法很是赞同。 侯君集屁股一挤,将契苾业力挤到一旁,他又拿起了望远镜看着远方。此时,萧梁国的战舰已经渐渐远去,追逐着隋军的小船。 杨道生正在战舰上大声喊着,战舰加速前进,在就要撞翻小船的时候,隋军却跳下了船只,只见河水里荡漾起浪花,隋军的人影很快消失不见。 萧梁国的战舰在江面上四处乱撞,一时之间,小船纷纷被撞翻,成为一堆碎木片,在江面上杂七杂八的浮着,但船只被撞坏不少,隋军士兵都在船只损坏前跳下了船,一个个都毫发无伤。 看到这一幕,杨道生怒了,他本来想要玩一玩隋军,但想不到被隋军玩弄了,他再度下达了命令:“射箭,射死他们!” 战舰继续前行,萧梁国的士兵们取出了弓箭,朝着江面射击,但大部分的隋军隐藏在河水里,人影都看不见,根本射不到。听到这个消息,杨道生半响无语。 这时,他身边的一名叫做杨武的谋士猛然之间大叫了一声:“不好!” 杨武是杨道生的侄儿,由于兄长早死,他一直将侄儿带在身边,对他极好,杨武读过书,有些文化,颇有见识,杨道生就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此时听到侄儿大叫,他疑惑地回过头,问道:“二娃,怎么了?” 二娃是杨武的小名,他听见叔叔询问,忙道:“叔父,恐怕隋军是要凿船啊!” 杨道生也变了脸色,隋军还真能下血本,他急忙道:“传令下去,加速前进!” 第245章铁锁横江,天下无双 杨道生的本意是想利用河水的冲击力和船只的速度,让隋军无处可抓,从而达到避免隋军凿船的目的。听到杨道生的命令,萧梁国的船只纷纷加快了速度,朝着上游冲去。随着江面的逐渐变窄,萧梁战舰逐渐从竖起的“一”字变成了横起来的“一”字。 他们沿着长江你流而下,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杨道生的舰队已经能看见了远处的夷陵城。夷陵城上,守军严阵以待,许钦寂看到杨道生果然率兵追来,忍不住就微微一笑。 他曾经听说侯君集不过是一个冲动的莽夫,有勇无谋之辈,但此刻看来,也不尽然啊!先是示弱,将杨道生给引诱出来,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侯君集不是一个愚蠢之人了。 许钦寂却并不知道,侯君集夜夜苦读兵书,又跟着李靖学习了一段日子,要是还没有进步,那侯君集就是一个白痴,历史上又怎么会成为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杨道生的大军远离了马尾港,正好给了侯君集一个机会,他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立刻下令船只杀出,在最前面的便是铁皮战舰。侯君集此时跳下了瞭望塔,带着士兵们紧张地准备着,弓箭手举起了弓弩,更有士兵将拍杆提前高高举起。 拍杆是一种战舰兵刃,大体分为两部分,短的在前,安装有重物,用于打击敌舰。长的一端在后竖立,上有齿轮,其中用绳子牵引,士卒拉扯,从而可以操纵安装有重物的短杆,打击敌舰。 利用了杠杆原理和齿轮的拍板,萧梁军也有,但坚固性和打击力度却比不上隋军了。因为萧梁国使用的是一般的木制品,而随军使用的却是铁锤,足有上百斤重,威力巨大。 果然,隋军的铁甲战舰从后方突然杀出,将杨道生惊得差点摔倒在地,他急忙让身在后方的战舰转头,准备迎击隋军。仓皇之下,军队虽然转过了头,也摆成了较为严密的阵型,但隋军战舰外壳金光闪闪,差点闪瞎了杨道生的眼睛。 “冲!”侯君集自然不会客气,在他的安排下,隋军三艘战舰直直向杨道生的主舰杀奔而去。 萧梁军看到隋军的战舰在阳光下一片金黄,都吓呆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几艘反应较快的战舰鼓起了勇气朝着隋军迎击而去。 “轰,轰,轰!”巨大的战舰撞击在一起,发出数声巨响,隋军战舰前方纯铁打造的撞角顿时将萧梁国的战舰给顶出了巨大的窟窿,撞角深深的刺了进去,随后早有准备的隋军将拍杆狠狠砸下,数百斤的铁锤带着千钧之力,猛烈地朝着萧梁国的战舰砸去。 “哗啦!”数声巨响,木制的驾驶室被铁锤砸中,顿时发出数声脆响,紧接着,隋军再度拉动长杆,将绳子给绷直了,随后猛烈一动手,巨大的铁锤再度飞向战舰的桅杆。风帆猛地掉落了下来,战舰的速度也放缓了。 “轰!”在隋军的轰击下,桅杆被铁锤砸中,断成了数截。 侯君集哈哈大笑,他一挥手,道:“都给老子用劲,让龟儿子们尝尝老子的厉害!”他在巴东郡呆了一些日子,跟当地人学了一句龟儿子。 士兵们哈哈大笑,奋力甩起了拍杆,不断砸在萧梁国战舰上,将敌军的战舰击打的在水面上只摇晃。 杨道生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有想到这是隋军的诱敌之计,而且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战舰和兵刃,简直闻所未闻,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他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侄儿杨武在他耳边大声吼道:“叔父,派兵登船,与他们肉搏!” 萧梁军足有五十多艘船只,而隋军目前只有二十多艘,从兵力上来说,萧梁国是占据优势的。听到侄儿的话,杨道生急忙下令。萧梁国的士兵纷纷拿起了刀枪,奋力地甩动着钩绳,想要将隋军船只拉过来。 但隋军战舰并不靠近,在第一波的冲击之后,就利用拍杆进行打击,在船只两侧的无数拍杆在隋军不停的举起、砸下的往返动作之后,萧梁国已经有七八艘战舰的驾驶室被砸坏,行驶陷入了瘫痪之中。 侯君集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以他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弱点去和杨道生硬拼,萧梁国士兵甩出的钩绳刚刚勾住船只,就被隋军一刀砍断,两军根本无法肉搏。 杨道生念念有词,“直娘贼,上当了!” 杨武看着四周,他道:“叔父,不如撤了吧!再战下去,恐怕损失会更大!” 杨道生叹息,他的战舰占优,兵力占优,完全是隋军的兵器太过于厉害了,又被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才会如此狼狈。此时又有几艘战舰被隋军击坏了驾驶室,眼看着是不能行使,要被留在这里了。 “撤,撤!”杨道生骂骂咧咧,眼中愤怒非常。 萧梁国战舰比较多,如果真心要走,以隋军的战舰数量是挡不住的,随着杨道生的一声令下,萧梁国战舰纷纷调转了船头,顺着河水朝着东边驶去。 “侯将军,杨道生跑了!”契苾业力焦急地道。 “他跑得过初一,跑得了十五?”侯将军冷冷一笑,他并没有急着追击,而是吩咐士兵将萧梁国被击坏的战舰包围起来,逐个消灭。由于驾驶室已经损坏,这些战舰的速度很慢,很快就被隋军控制。 “缴枪不杀!”契苾业力跳上一艘战舰,手中挥舞着巨大的陌刀,他一刀砍下去,一块厚五寸的木板就被砍成两截,一名不知死活的伍长手中举着一把大刀,想要给契苾业力一个教训,却被契苾业力奋起神威,一刀将他拦腰砍成两截,那伍长没有了下半身,手中却紧紧握着大刀,口中还在咒骂着,旋即又被契苾业力一刀将他头颅劈成了两半。 看到契苾业力如此神勇,萧梁国的士兵们崩溃了。本来水军的武力相对陆军就要差一些,此时看到契苾业力如此厉害,一个害怕得直哆嗦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将双手背在身后,“我投降!” 有了一个榜样,接下来就容易了许多,萧梁国的士兵知道船只已经无法行动,此时除了投降,只有死战,但在隋军的神威之下,意图顽抗的士兵已经杀了,余下的惶恐万分,只能选择了投降。 看到大局已定,侯君集一挥手,道:“东下!” 他留下一些士兵看守住萧梁国的降兵和战舰,依旧带着十几艘铁甲战舰飞奔而下。 杨道生一路狂奔,心中惶恐到了极点,忽然,战舰的速度缓慢了下来,一名士兵跑来进来,禀告着:“宋王,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杨道生惊得跳了起来,他觉得要是回到了水寨,一定要吃点好吃的,好好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宋王,江面上突然多出了很多铁索!”那士兵禀告。 “啊!”杨道生惊了,他快步走了出去,到了甲板上,朝着前方看去,只见一百步外的江面上,竟然有拉的直直的铁索,牢牢地将江面给封锁了! 铁锁横江!竟然是铁锁横江!如果早些时间知道的话,还有办法破解,可是这时那里会有时间给他准备? “直娘贼!”杨道生怒骂,心想隋军果然够狠,不止了了铁索,还一拉就是四五根!此时他心中除了大骂“直娘贼”三个字之后,别无他想。 “宋王,宋王!”这时,上方的瞭望塔处,又传来了士兵的声音。 “什么事?”杨道生一瞪眼,昂起了脖子大声喊道。 “隋军追来了!那些怪物战舰又来了!”那士兵回答着,声音中带着恐惧,他亲眼看到一名在瞭望塔上观察的士兵被撞角活生生的撞死。 “直娘贼!”杨道生又是一声怒骂。 这时,远远地,前方的战舰打出了信号,立刻有士兵给杨道生禀告着:“宋王,水寨被隋军占领了!” “啥?”杨道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了,半响之后,他才在杨武的扶持下站起身来,这时,他隐隐能看到水寨的旗帜似乎变成了红色,这也就意味着水寨真的落入了隋军之手! 杨道生嘴唇直哆嗦,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现实很残酷,让他上不得,下不能。要破铁锁横江至少要半个时辰以上,还需要有充足的燃料。当然,如果能找到铁索的掩埋地也是可以的,但两岸严阵以待的隋军已经让杨道生放弃了这种想法。 “宋王,隋军打出了信号,说只要宋王投降,就能免除一死!”这时,信号兵又说道。 杨道生咬着牙,他的妻儿都在江陵,要是投降,萧铣还不宰了他的全家?他皱着眉头,一时之间,难以下定决心。 杨武很明白叔父的心思,他说道:“叔父,不如投降吧!” “你说什么?”杨道生红了眼,抓着杨武的衣襟,狠狠地吼着:“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想害死你婶娘吗?!” 杨武被他死死抓住,喘息不能,他拼了命扭开了杨道生的双手,道:“叔父,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出婶娘!只要你信得过我!” “有什么办法?”杨道生问道。 杨武咬了咬牙,道:“叔父,反正萧梁国已经没有了什么盼头,不如投效隋军。只要叔父愿意,我去说服隋军将领,配合他们拿下江陵!” 第246章冲动的惩罚 隋军战舰停了下来,对着萧梁国的战舰虎视眈眈,侯君集下达了命令,若是杨道生有异动,立刻出击,毫不留情。 侯君集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名书生摸样打扮之人,据说是过来谈判的,侯君集觉得反正占据了优势,那就不妨听他说些什么。 契苾业力将巨大的陌刀横在身前,上面依旧带着鲜血,甚至还挂着肉块,他眯起了双眼,看着杨武,“呼,呼!”契苾业力口中呼呼叫着,吓唬着杨武。 杨武皱了皱眉头,这个大汉似乎不是汉人啊,长的如此高大,脸上更是横肉满满,甚为吓人,但他知道此时不能害怕,他强自挺直了胸膛,走了进去。 两旁,是数十名隋军,个个人高马大,是足有八尺以上的精壮汉子,他们目露凶光,看着杨武。 “那个,卑职是代表宋王……”杨武说着。 侯君集冷哼一声,道:“宋王?那只是伪梁的宋王,可不是大隋的宋王!” 契苾业力哈哈一笑,道:“将军,他还以为是来谈判的,却不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什么骄傲的资格!” 契苾业力的话让杨武的脸刷的白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蛮人的话是对的。 侯君集却是眼睛一亮,他十分严肃地道:“契苾将军,此话出自何典故,为何我没有听过?” “这段话出自于,愿将军明察!”杨武虽然不明白侯君集如此问,却急忙回答,想要讨好侯君集。 侯君集咳嗽一声,项羽他自然知道,不过他知道项羽是个脾气暴躁之人,虽然号称战神,有着极高的武力,但最后面对小混混刘邦还是失败了。对于失败者,侯君集是看不起的,所以没有研读这段故事,也就不知道出处了。 侯君集板起了脸,冷哼一声,道:“本将自然知道是出自于项羽本纪!那用你多言!”附近几名亲兵,知道侯君集底细的,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侯君集咳嗽几声,刚才一时心急,忙着问了,搞的很没有面子,他瞪了亲兵几眼,又盯着杨武,道:“杨道生叫你来,是为何事?”这其实是明知故问,在侯君集看来杨道生只有投降一途。 杨武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将内心的恐惧平息了下来,然后看着侯君集,道:“侯将军,你这一次领兵前来,想必是为了夺取江陵吧?” 侯君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倒有见识,如今大隋三路夹击尚未完成合围,自己只是在这里出现,他便说大隋的目标在江陵,显然有些智慧。 “何以见得?”侯君集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杨武。 杨武有些犹豫,他瞧瞧四周,显得有些顾虑。 “你们几个,先退下去吧!”侯君集说着,对面是一个书生,自然没有什么害怕的,他本来想给杨武一个下马威,但杨武“夺取江陵”那四个字让侯君集很是敏感。 几名亲兵退了下去,契苾业力磨磨蹭蹭,嘿嘿笑着。“你留下吧!”侯君集说道。 契苾业力大喜,他走到了侯君集身边,脸上带着喜色。 杨武走上了几步,不等侯君集询问,便说道:“自从去年,大隋就闹着要北伐关中,恢复旧都,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奇怪?奇怪什么?”契苾业力问道。 侯君集瞪了他一眼,道:“继续说下去。” 杨武只觉得掌心全是汗水,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不仅是身高的压力,还有眼神,仿佛吃人的鹰隼。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一般出兵,哪有大张旗鼓说要攻打某地的,因为兵贵神速,大隋如此大张旗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妖?”不光是契苾业力怒了,侯君集也怒了,两人伸出了手,就要在杨武身上一拍。 杨武反应过来,急忙后退一步,道:“啊,小人说错了话!小人的意思是这事情太反常了!” “就是因为反常,所以我今日见到将军天威,小人这才觉得大隋的目标是江陵!”杨武急忙说道,试图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侯君集点点头,问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拿下江陵?” 杨武道:“只要将军同意,我们回到江陵,只要将军大军兵临江陵,便可里应外合,拿下江陵!” 侯君集站起身来,他眼睛也是一亮,道:“不错,这是一个好办法!” 杨武脸上堆起了笑,道:“既然是这样,将军可否……” 侯君集盯着他,道:“可否什么?” “放我和叔父,还有军队回江陵?”杨武试探着。 契苾业力笑了起来,他看到侯君集瞪圆了双眼,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侯君集慢慢靠近了杨武,突然,他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杨武的脸上,口中恶狠狠地骂道:“直娘贼,你是在消遣老子吗?放你回去,你是不是脑残?” “脑残?”契苾业力笑了,他记得陛下有时候会这样教训侯君集,想不到侯君集现在拿来教训杨武,还真是有趣。 “哼,笑什么?”侯君集瞪起了眼睛,看得契苾业力一阵无语,对于老上司,他不敢多言,只得低下头,强自忍住笑,但健壮的身子仍在他不停地打着颤。 “哎哟,将军,小人哪敢消遣你啊!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啊!只要将军愿意放我们全部放回去,我和叔父就能里应外合……”杨武被一巴掌抽在脸上,顿时红肿一片,他用手捂着脸,连声道。 “还说不是消遣,你和杨道生已经是老子的俘虏,你们逃得掉吗?还让老子放了你,放虎,不,放羊归山?”侯君集恶狠狠地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是放虎归山!”杨武不忘记提醒。 “龟儿子!”侯君集又是一巴掌,扇的杨武转了一圈,“就你这样孬种样,敢称虎吗?说你是羊,都抬举了你!” 杨武被打蒙了,他捂着嘴,只觉得舌尖咸咸的,用手一摸,却是被侯君集这几巴掌,打出了鲜血。他看着侯君集,脸上带着恐惧之色。他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引得侯君集如此暴露,以至于拳脚相向。 “放你回去,到时候你会配合老子拿下江陵,你这是在说笑吗?!你当老子是白痴吗?!”侯君集冷哼一声。 侯君集并不知道杨武虽然读了点书,自认为聪明,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经验,就像纸上谈兵的赵括,结果说错了话。他本来性格就有些暴躁,虽然这半年来读了不少书,但性格不是说改就一下子改好的。 因此,他感觉到杨武在忽悠他,顿时就怒了,几个巴掌打的杨武哇哇直叫,看着杨武又是害怕又是仇恨的眼神,他叫道:“来人,宰了他,将他的头送给杨道生!”他决定给杨道生一个教训。 契苾业力劝道:“将军,是不是有些粗莽了?” 侯君集冷哼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哪有什么不妥!”一挥手,几名亲兵上来,将脸蛋红肿的杨武拉了下去,很快,侯君集就听到一声惨叫,一名士兵匆匆而来,手中拎着杨武的人头。 杨道生正在战舰上不安的踱步,他不知道侄儿能不能说服隋军将领,但侄儿的样子看起来很有信心,这让杨道生稍稍心安。此时他正不停地垫着脚尖,焦急地向前看着,几名亲兵跟在他的身后,也都露出焦急而无奈的神色。 忽然,前方人头攒动,几名士兵匆匆而来,杨道生欣喜地迎了上去,他才走上几步,顿时愣住了,他看到一名士兵的手中捧着一颗人头,那张脸蛋是如此的熟悉!而在脸上,还有着青肿的痕迹。 “直娘贼!老子跟你们拼了!”杨道生大喝一声,他拔出了横刀,喝道:“传我军令,向隋军出击,若有后退者,力斩不赦!”他决定拼了,直娘贼,隋军欺人太甚! 杨道生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主舰上空回荡,萧梁军听到军令,都开始紧张准备起来,此时,在军中也流传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杨武本来想要与隋军讲和,挽救大军,却遭到了屠杀。这也就意味着隋军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这让萧梁军的士兵们感到了恐惧。 因此,一接到杨道生的命令,他们抱着一死的决心,打算与隋军拼一个鱼死网破,此时萧梁国的战舰还有三十多艘,足可一战,他们扬起了风帆,借着东南风,朝着隋军撞击而去。 看到杨道生发动了进攻,侯君集也不敢怠慢,急忙喝令战舰出击,朝着萧梁军撞去。 双方在快速接近,但相对来说,长江的流向大大减缓了萧梁国战舰的速度,反而是隋军借着水流,速度比他们快了许多。两方战舰甫一接触,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隋军的战舰虽然数量较少,却占据了优势,将萧梁国的战舰撞坏了无数窟窿。 一时之间,长江江面上,战局惨烈无比,只见在半空中,无数木块飞起,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声,一艘艘的战舰逐渐沉没。萧梁军的战舰已经被击沉了六艘,萧梁国的士兵们在水中扑腾着,有的人还没有游走就被两艘轰然撞在一起的战舰挤成了肉饼。 萧梁军虽然损失不小,但隋军也有损失,别看铁甲战舰坚固无比,在连续的撞击之后,也出现了凹陷,其中两艘战舰的撞角更是损坏了,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而且此时由于铁锁横江的缘故,双方的船只都无法继续东下,隋军便丧失了战舰坚固的优势,双方陷入了肉搏战之中,侯君集与契苾业力带着隋军正在奋力厮杀。 “你顶住,我去宰了杨道生!”气急败坏的侯君集说道,这一战,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向陛下交代?他对杨道生恨死了,决意亲手斩杀杨道生。 第247章结束 此时的杨道生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既然投靠隋军无果,退路又已经被断绝,那他只有拼命了。就在两军鏖战厮杀的时候,从长江上游的夷陵城,许钦寂的援兵赶来,一炷香功夫前,他得到了消息,立刻毫不犹豫率兵前来支援。 由于许钦寂的及时赶来,顿时扭转了隋军兵力不足的弱势,此时的侯君集正一脸郁闷,带着十几名士兵杀向了杨道生,一路上他并不恋战,直接朝着杨道生的主舰杀奔而去。 侯君集奔跑了数十步,终于看见了前方被萧梁士兵拥簇着的,正是宋王杨道生,他已经看出杨道生身边的士兵只有二十多人,他心中一喜,大喝一声,带着隋军士兵冲了上去。 杨道生看见这群突如其来的隋军,只是冷冷一笑,这支隋军只有十几人,他何必害怕?一挥手,埋伏在两旁的萧梁军纷纷杀了出来,将侯君集等人围在中央。 “杀了他,杀了他!”杨道生在高声厉喝,这一战他是败了,但如果能斩杀敌人将领,那他也不算很亏。 “混蛋!”侯君集大声的叫着,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隋兵,心中更加愤怒。 侯君集一连劈出几刀,将两个碍事的敌人劈死,鏖战半响后的他已经浑身浴血,身处敌军重围之中,但依然毫不畏惧,他没有想到临到头了,还被杨道生阴了一把,此时只有力战到底了。 杨道生在一旁哈哈大笑:“狗贼,你杀我侄子,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侯君集冷冷地看着得意洋洋的杨道生,他的目光中闪现出了一丝决然,“随我来!”侯君集一声低喝以后,朝着杨道生的方向杀奔而去。 一名萧梁国士兵试图阻止他,被侯君集一刀劈中头颅,鲜血喷洒而出,片刻之后,那人栽倒在地上,侯君集此时不顾一切,朝着杨道生的位置杀奔而去。 “射!”此时,杨道生冷冷一挥手,他身边的一个神箭手拉满了手中的弓弦,对准侯君集就是一箭。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眼睛格外尖锐,他看到了飞奔而来的箭羽,抢在箭羽射中侯君集之前,用身躯挡住了神箭手势在必得的一箭。 亲兵用他的身躯挡住了这一箭,箭羽正好插在他的背部,将心脏给刺穿,眼看着是活不了了。侯君集大怒,他死死地搂着亲兵,心中悔恨到了极点。 他想起了陛下给他说的话,让他改一改暴躁的脾气,不然永远他只能是一名猛将,而不是一个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帅才,陛下对他期望甚深,他却一再冲动,毁掉了希望。 此时,又因为冲动陷入了萧梁军的包围,虽然对这一战的结果改变不大,但却让他尝尽了苦头。 放下了兄弟的尸首,侯君集撕下一块布,将横刀和手掌死死捆在了一起,他决意凭他一个人,一把刀,杀出一条血路。 “杀!”侯君集大喝一声,向前杀去。 “挡住他!”杨道生看出了侯君集眼中的愤怒的杀意,他急忙吩咐道。 “去死吧!”侯君集劈翻了两人,也在没有任何顾忌,朝着杨道生奔跑而去。 侯君集最后的困兽一搏让杨道生吓了一跳,他急忙吩咐神射手射死侯君集,但这时的侯君集反应特别快,神射手一连射了三箭,都被侯君集用刀给拨开了,杨道生大吃一惊。 “乱箭射死他!”杨道生再度下令。他身边的亲卫听到命令,都举起了弓弩,对准了侯君集,就要胡乱射击,将侯君集扎成马蜂窝。 突然,就听一阵弓弦声响,哀声遍地,但侯君集没有感到疼痛,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不远处,许钦寂正带着数百人在远处,手中的箭镞闪动着寒光。 刚才那一轮的射击,将杨道生身边的亲兵几乎屠杀殆尽,这让杨道生黯然失色,本来想要捞一票,杀是侯君集的计划落空。许钦寂带着的数百人,手中的弓箭已经对准了杨道生,要是他有任何异动,下一刻就会变成马蜂窝。 “让你的士兵都放下武器,饶你不死!”许钦寂说道。 这时,契苾业力从人群中出现,带着数人走向了侯君集。 杨道生脸色变了又变,他目光赛过了许钦寂,又看着侯君集,他缓缓举手,道:“放下武器……”但他的话没有说完,突然转身飞奔而去,跳下了战舰。纵然是许钦寂反应较快,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让杨道生跳下了战舰。 杨道生跳下了战舰,手下的士兵瞪着眼睛相互看了看,终于有人先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我愿意投降!” 有了一个人投降为众人做出了表率,余下的士兵也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叮叮当当的声音让侯君集放下了心,他用横刀支撑着身体,此时轻松下来,才感到了身困体乏,契苾业力急忙上前扶住他。 侯君集叹息一声,隋军随后开始打扫战场,许钦寂让两人回去,自己留下来主持大事。 直到黄昏时分,许钦寂才回到夷陵,这一战,隋军损失了五百多士兵,伤者上千,至于战舰,有四艘铁甲战舰受到撞击,撞角损坏,桅杆也断了,需要重新修补,其他的铁甲战舰都是轻伤,影响不大。 但夷陵郡囤积下来的一般战舰,有七艘受到重创,其中两艘沉没。 至于萧梁军的五十多艘战舰一艘没有逃出去,则有十三艘沉没,其他十九艘受到重创,余下的多是轻伤,只需要简单修复便可以投入使用。萧梁军的俘虏加上水寨大营的,足有万余人,不完全统计下,战死上千人,余下的不明踪迹,想来是被长江水冲走了。 在经过包扎后,侯君集的身上多处有着绷带,他身上的伤证明了这一战的凶险,但侯君集已经感到了不妙,他捉摸着要不要再添加一些伤? 长安城,依旧一片忙碌,由于李世民向父亲禀告隋军一事失败,此时李渊还一直认为隋军还是要主攻关中。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就在李渊在御书房内皱眉不展的时候,官宦禀告着,说刘文静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渊精神就是一振,他急忙让刘文静进来。 片刻之后,刘文静在宦官的带领下,焦急进来,刘文静进来之后,看见李渊的第一瞬间,就是一愣。在李渊的两鬓,又增添了白发,以前的李渊那里有这么多的白发?这是劳心劳力啊! 刘文静并不知道李渊为了隋军进犯一事忧心忡忡,同样也为了自家几个儿子担心,想得太多的李渊,有了白发也就很正常了。 “陛下!”刘文静只是一愣,便急忙施礼。 “肇仁,说说怎样?”李渊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文静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看着李渊,道:“陛下,臣幸不辱命!” “干得好!”李渊听了,忍不住大笑了两声,有了吐谷浑的加入,陇西就会腹背受敌,大唐就能拿下陇西这个产马地,壮大自己的实力了。 “来,肇仁,坐下,说说看!”李渊得到刘文静的肯定答复之后,他将心头的狂喜压下,要听一听刘文静的出使成果。突然,李渊又想起了什么,道:“来人,上茶!” 茶是从巴蜀购买的,李渊虽然对巴蜀的哪位很是憎恨,但不得不说那里的茶味道不错,又能解荤腥,比酪浆好喝多了。 刘文静也喝过茶,他此时也觉得有些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便给李渊说起了出使吐谷浑的事情来,李渊听着,不觉为刘文静的胆大心细而折服。利用慕容伏允的心病,先是大胆的刺激他,然后邀请他,共同打击隋朝,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陛下,臣回到长安之前,已经接到了消息,慕容伏允已经召集了士兵,准备攻打陇西!据说,李轨那边也有消息。”刘文静说道。 “李轨已经接受了安兴仁的劝说,在你来之前,朕就得到了消息!”李渊这时笑着道,其实安兴仁还只是他的一棵棋子,他已经准备要夺取凉州了。但这事情不能说,就连刘文静也需要保密。 “陛下,那么吐谷浑出兵之时,陛下会出兵吗?”刘文静问道。 李渊沉吟半响,道:“如果吐谷浑出兵,隋军在陇西之兵必然会去抵挡,朕自然要趁这个机会拿下陇西!” “那么,陛下会以何人领兵?”刘文静说道。 “唔!”李渊应着,他还没有想好,事实上李渊喜欢让族人领兵,然后辅以大将能臣,目的在于防止军权旁落,本来李世民是他一手想要提拔的对象,但由于天水一败,关陇贵族反对的声音很是强烈,使得李渊不得不将次子打入“冷宫”。 “或许是永康王吧!”李渊说道。永康王便是李神通。其实在李渊心目中,所有的族人唯有李孝恭能力最强,他不仅口才极好,军事能力也不差,是除了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之外的最佳人选,可惜他孤身入巴蜀,想要为大唐谋取利益,却被杨侑一刀砍了,想到此,李渊不禁肉疼。 “永康王?”刘文静心中默念,此时他刚刚回到长安,还没有来得及拜访秦王,也不知道秦王李世民被妻子“休”了的事情,因此,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臣举荐秦王前去破敌!” 第248章天子之怒 听到刘文静的话,李渊眯起了眼睛。 在这一瞬间,裴寂给他说过的话又在耳边萦绕:“刘肇仁拉党结派,似乎有不轨企图啊!” “陛下,让秦王射杀楚王那一箭,正是刘文静的唆使!” 李渊想着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多年的官宦生涯,使得李渊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刘文静了,哼哼,大臣与秦王勾结,而且还是一个带兵的亲王,这可是君王的大忌啊!无论是那个帝王都无法容忍! “为何是秦王?”李渊沉静下来之后,问道。 刘文静并没有瞧出李渊的不满,更看不出李渊的心思,他顿了一顿,道:“陛下,秦王带过兵,可是最好的人选。” 李渊点点头,道:“此事我明白了,再想想看,找肇仁,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刘文静心中一喜,站起身来,施礼之后,便出了皇宫,李渊默默注视着刘文静,忽然冷笑一声,他拉响了门铃,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边,“主人。” “你去查一查刘文静,看他和那些人来往,是不是结党营私!”李渊说着。 黑衣人应着,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刘文静走出了皇宫,略略沉吟之后,便赶去了秦王府。秦王府就在长安城的西北方,就在安定坊,这也是当初李渊一再安定天下,平定天下之意。 刘文静花了小半个时辰,赶到了秦王府。只见秦王府外,一片萧条,显得很是没落,刘文静有些奇怪地上前敲门,门子看到是刘文静,叹息一声,让刘文静进去之后,道:“刘老爷,你劝劝殿下吧!” 刘文静一惊,道:“殿下怎么了?” “哎!”门子叹息一声,道:“刘老爷,你可别说是我说的。自从那事儿之后,殿下一直就萎靡不振,日日借酒浇愁,让我们担心极了。” 刘文静更疑惑了,问道:“那事儿,是什么事?” 门子一拍额头,道:“那事儿发生的时候,刘老爷不在长安,怪不得不知道。” 一炷香功夫后,刘文静显得心情很是沉重,他没有想到这段日子里,秦王竟然沉沦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还殴打妻子。长孙家势力不小,及时是面对皇家,又怎么会吃这个亏? 秦王啊秦王,你还是那个英姿勃勃的秦王吗?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王吗?一时之间,刘文静觉得心疼无比。 他决定要找秦王好好谈谈,他步入了李世民的房间之后,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刘文静皱起了眉头,再走上几步,他就看到了秦王李世民,正趴在酒桌上,胡言乱语着什么。 在酒桌上,是两碟小菜,此外摆着一个酒盅,几个酒壶,在酒桌旁,还有几个大大的酒罐子,已经开封了两个,酒香四溢。 “唉!”刘文静叹息一声,看着烂醉不醒的李世民,他决定等他酒醒了之后再谈谈。 半个时辰后,李渊狠狠地将一块蓝田玉打造的砚砸在了地上,无论是刘文静还是秦王,都让他太失望了!他们竟然真的有勾结,想到这里,李渊眼中迸出了浓浓的杀意! 接到夷陵郡的消息之后,杨侑花费了两日的时间,从襄阳赶到了夷陵。此时在襄阳的隋军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粮草也准备完毕,就等着从襄阳南下了。 隋军能有充足的粮食,杨侑还得感觉王弘烈,他在襄阳苦心经营,囤积了不少粮食,此时成为了隋军的军粮。但一下子涌入太多隋军,粮食就显得不足,需要从夷陵那边运输,才能补掉这个亏空。 就在杨侑抵达夷陵郡的时候,李靖也带着大军开始沿着汉水南下,准备进击江陵,此时就算是没有得到李袭誉和丘师利的消息,隋军也必须要行动起来了。不然等到萧铣得到消息,做出了部署,甚至是联络张善安、林世弘等人,就让隋军的计划落空了。 夷陵城内,侯君集身上的伤疤还没有痊愈,此时他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杨侑。 杨侑默默注视着他,他知道侯君集才能不足,因此制定的计划里,只是让侯君集带领舰队来夷陵,其他的事情,杨侑自然会去处理,但侯君集竟然擅自出兵,攻打杨道生的水寨,虽然取得胜利,却让杨侑显得不满。 因为侯君集没有听从他的计划安排,如果以后让他领兵,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大事? 看到陛下没有说话,侯君集想要抬起头,却又不敢,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却不敢擦一擦。俗话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陛下称帝以来,心思更加沉稳了许多,更加不喜怒于形色,让侯君集无法猜测。 就在侯君集心中不安的时候,杨侑缓缓开口了,“侯君集,你知道错了吗?” 侯君集连连点头,道:“臣知道错了。” “错在那里?”杨侑问道。 “错在擅自出兵,攻打杨道生!”侯君集说着。 杨侑忽然笑了,他默默地看着侯君集,然后又叹息一声,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夷陵水战的过程,说实话,他对侯君集的进步感到很欣慰,先是诱敌深入,然后用铁索断其后路,这是妙计,如果李靖知道,也会大加赞赏。 可是,隋军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被侯君集的冲动所毁,让杨侑对侯君集的欣赏变成了失望。一往无前固然是重要的,但作为一军将领,便要沉稳,计划周详。因为在他身上,是数百数千,甚至是上万人的生命。 听到陛下的笑声,侯君集心中一突,他知道陛下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但这个笑声,意味着自己做错了。 “当初,朕还是代王的时候,让你去控制元家,却被你屠杀了一个精光。” “如今,杨道生已经派出了侄儿,表示愿意投降,你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对他又打又骂,难道你不会先稳住他,将梁国的士兵缴械了再说?” “朕是一国之君,自然要做到言出必行,而你却不需要,在可以的范围内,朕允许你可以自行处理。这个道理,朕再给你说一次。”杨侑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此时,听到陛下的话,侯君集这才明白陛下心中的怒火是来自于何处,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听军令,而是脾气过于暴躁,以至于本来一场完胜弄成大胜,自己也损失了一部分军舰。 “从今天开始,你继续留在朕的身边,保护朕的安全吧!”杨侑说道。 侯君集心中失望了,这是陛下要剥夺他的兵权,不在让他带兵,他虽然失望,但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他点点头,道:“多谢陛下!” 杨侑能够感受到侯君集心中的失落,他叹息一声,道:“起来吧!你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侯君集站起来,道:“多谢陛下,已经不碍事了!” “待会,朕让御医去给你看看,朕可不希望平白无故损失一员大将!”杨侑说道,又瞧了他一眼,道:“朕已经决定后日动身,东下江陵,你好好休息,跟朕一起去吧!” 侯君集心中有些感慨,忙道:“喏!” 侯君集退了下去之后,杨侑就在书房里,拿起了一封加急奏折,凝视半响,片刻之后,他吩咐小桂子,道:“宣契苾业力!” 此时契苾业力正在院子外等候,看到侯君集出来,脸上有悲有喜的模样,便知道老上司没有事情,他正要说话,这时小桂子走出来,到了他身边,道:“陛下要见你!” 契苾业力愣了一愣,急忙收拾了一下身上,将衣裳都给整理好了,随着小桂子走向书房。进去之后,他跪在地上,施礼道:“臣契苾业力见过陛下!” “起来吧,朕有话问你!”杨侑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契苾业力站起身来,有些忐忑,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 “朕记得你是铁勒人,如今你的族人都在那?”杨侑问道。 契苾业力有些不解,陛下这个时候问他族人在那,是有什么大事吗?他急忙道:“陛下,臣的心已经是大隋之心。” 杨侑挥挥手,笑道:“你多心了!”说着拿起案几上的奏折,递给他。契苾业力是蛮兵之中的汉学第一人,这份奏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而让契苾业力心中感动的是,陛下将这份十分重要的情报拿给他看,足以证明是何等信任。 契苾业力看完之后,心中也是惊讶万分,道:“吐谷浑竟然屯兵河源郡,想要攻打陇西?” 杨侑冷冷一笑,道:“这虽然只是猜测,但在朕看来,却几乎是肯定了。李渊老贼被屈突总管在天水败了一仗,必然有所不甘,他既然能够勾结突厥,那么勾结吐谷浑也就在情理之中。” 契苾业力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陛下的下文。 沉吟片刻之后,杨侑又道:“如今吐谷浑意图攻击陇西,偏偏朕的大军都在南方,无法支援陇西。一旦李渊、李轨和吐谷浑对陇西成包夹之势,屈突总管恐怕抵挡不住。” “所以,朕要你尽快去西域联络你的族人,对吐谷浑发动攻击,缓解陇西压力!如果有可能,可以灭了吐谷浑,恢复大隋的河西四郡!”杨侑说着。 契苾业力有些犹豫,道:“陛下,臣愿意去西域招募族人,共击吐谷浑,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臣怕不能完成重任!” 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能从数万人之中脱颖而出,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难道就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吗?嗯,这样吧,你招揽了部族之后,便以屈突总管为主,你为辅,替朕打下吐谷浑!” 契苾业力沉思半响,终于点点头,道:“臣愿为陛下效力!” “事成之后,你的部族若是愿意,朕将会在中原赐给他们一块土地,足够他们生活!若是不愿意,朕也会有所封赏!”杨侑又道。 契苾业力一抱拳,道:“臣即刻赶往西域!”这是杨侑给他的利益,而他的部族受到吐谷浑人的压榨,生活困苦,如果能像汉人一样,过着稳定的生活,少了风飧露宿,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249章顺江而下 长江在巴东郡的境内的时候,河面很窄,到了夷陵,远离了两岸群山,这才逐渐宽阔,而顺着夷陵郡东下,过了猇亭之后,江面又宽了数倍以上,很少有暗滩出没。 隋军沿着长江随流而下,速度很快,当日响午便到了夷道,夷道本来属于夷陵郡的范围,但在去年年中杨道生率兵攻打夷陵之际,夷道选择了投降,那时杨侑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忙着剿灭巴蜀境内的蛮族,之后控制了夷陵城,由于有杨道生驻扎在夷陵城和安蜀城之间的马尾港,杨侑就没有选择主动出击。 此时,隋军水师在忙碌的修补之后,加上俘虏萧梁国的战舰,足有七十多艘,就算是面对萧梁国的上百艘战舰,也丝毫不惧。大军沿江而下,夷道县长得到消息,急忙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 夷陵县长叫张田,年约四旬,看起来很是胆小的模样,他在前日就看到江面上漂浮着许多木板,经过取样分析,发现是战舰的木板,这让他心中大惊,莫不是夷陵发生了大战?看木板的残片,还有军旗,他能够判断出是隋军大败了。 他派出士兵在江面上巡逻,试图探听道一些消息,但什么消息都没有,只有陆陆续续顺江而下的木板,伴随着隋军的旗帜,看来,是夷陵发生了战斗,而且宋王杨道生取得了大胜,隋军一败涂地! 但不过两日,当他接到消息,说隋军的大批战舰正沿江杀奔而来的时候,张田顿时变了脸色,他本来以为是隋军大败,但为何反而不见宋王的战舰而是隋军的? 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后,张田立刻带着士兵赶往了城头,夷道靠近长江,在城头上,张田看到了一江的赤红色旗帜,让他黯然失色。略略思索后,他顿时明白了,这是隋军的计谋,宋王杨道生肯定被灭了,想到此,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投效。 笑话,以杨道生的数万大军都无法抵抗隋军,一个小小的夷道县,民不满五万,兵不过一千,如何能抵抗如狼似虎的隋军?张田跪拜在地上,心中惶恐不已,去年他投降了杨道生,成为了大隋的叛徒,如今隋军杀来,会饶过他吗? “见过陛下!”张田跪在地上,此时他已经知道是大隋陛下御驾亲征了。 “你就是夷道县长张田?”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张田的一举一动。 “启禀陛下,罪臣正是夷道县长张田。”张田说着。 杨侑看出来张田身子的颤抖,不由笑道:“起来吧!” 张田没有动,依旧伏在地上,道:“罪臣不敢,罪臣还请陛下放过百姓,臣愿担当一切责任。” 杜如晦微微皱眉,正要说话,侯君集却大喝了一声:“大胆,陛下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哪有这么多废话!” 杨侑眼光不经意瞟了侯君集一眼,侯君集蠕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又被杨侑吓着了,喉结动了几动,最终没有出声,他一脸郁闷退下。 杜如晦这时笑道:“张县长起来吧,陛下宽厚待人,必会善待全城百姓。” 张田有些不放心地抬起头,疑惑地瞧了瞧杨侑。杨侑看到张田的第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非常懦弱之人,此人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证明此人还算有担当,应该是个爱民如子之人。 “朕是大隋天子,你们都是朕的子民,张县长,你在担心什么?”杨侑缓缓说道。 张田虽然懦弱,却不愚笨,听到杨侑的话,顿时反应过来,道:“是臣多虑,多虑了!” “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酒食,还请陛下进城!”张田又说道。 “不必了,朕今日就要赶往枝江!”杨侑说道。枝江这才属于萧梁国的范围,此时的枝江是在长江中心的一个堆积小岛上,与后世不同。从枝江处,长江被小岛截成了两支,流淌了约五十里后,在江陵西边五十里处汇合。 由于枝江的地理位置重要,萧铣在此屯兵,防御巴蜀的敌人,由东平王萧阇提镇守,兵力有两万人。杨侑的目的就是要一鼓作气,击败萧梁军,给萧铣一个巨大的压力。 枝江,萧阇提正在江面上看着萧梁军战舰的残骸。由于杨道生有数万大军,他不敢相信杨道生会战败,因此,在他看来只是长江上游发生了战斗,杨道生有一些损失罢了。毕竟,隋军的主力都在汉中,叫嚷着要攻打关中,恢复旧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想到此,萧阇提心中稍安,这时,他想起了刚酿造的美酒。萧阇提出身于巴东郡蛮族,由于山高,空气中有瘴气,天气又湿热,蛮族都喜欢喝酒,用来驱散体内的湿气。 萧阇提作为蛮族人,自然也就好酒。去年由于他的功绩,更因为萧铣正式称帝,他获得了在松滋县的一块靠近长江的上万顷良田,因此,萧阇提这才乐滋滋的前来镇守枝江。 枝江离松滋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非常之近,因此,他时常在松滋办公,很难去枝江一趟。今日若不是因为有事情发生,绝不会来到枝江。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松滋的府邸里喝着小酒,搂着家中小妾享受呢。 就在他看着从长江捞起来的木板的时候,一名士兵跑了过来,手中拿着旗帜,这是一杆有着赤红色的军旗,萧阇提第一眼就看出了旗帜是大隋的军旗,他顿时脸上堆起了笑容。从这几天的拦截情况来看,萧梁国的军旗一根都没有,都是隋军的赤红色军旗,这就足以证明在长江上游发生的战斗,是宋王大胜了。 判断出是宋王大胜,喜滋滋的萧阇提也就没有考虑为什么目前还没有见到杨道生报喜的战舰,在他看来杨道生小气极了,故意派出了陆军回报消息,是怕老子抢他功劳吗? 想通了此节,萧阇提便心情郁闷地带着亲兵回到了松滋,搂着小妾,喝着美酒,过着逍遥的生活。 此时,在十几艘萧梁国战舰的带领下,隋军乘风破浪,借着水势,杀奔枝江而来。 杨侑默默地注视着逐渐宽阔的长江,心中显得有些复杂,他已经答应了嫣然,会给萧铣一个好结果,但是萧铣会领情吗?尤其是他的部下,个个都是骄兵悍将,自视甚高之人,萧铣本身又御下无术,能不能镇住那些人还是一个问题。 杜如晦在一旁笑道:“陛下,如今三路大军至少有两路可以威胁江陵,萧铣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杨侑摇摇头,道:“其实萧铣本身,虽然有雄心壮志,却能力有限,朕就怕他的大臣心有不甘,不肯投降!” 杜如晦沉默着,他对萧铣了解不深,但他知道萧梁国的情况的确有些诡异,君弱臣强,不是好兆头。说话间,隋军的前锋战舰已经抵达了枝江,由于杨侑这时将旗帜换成了萧梁国的军旗,枝江的水军没有想到这一支战舰是隋军,他们被杨道生遗留在水寨的大印所欺骗,打开了水寨的大门。 侯君集带着士兵迅速占领了枝江水寨,萧梁国的士兵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为了隋军的俘虏,杨侑经过审问,得知萧阇提正在松滋,他立刻派兵赶往松滋,抓获萧阇提。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隋军在占领了松滋的船坞之后,立刻分兵杀进了松滋,并迅速包围了萧阇提的府邸。此时萧阇提正在府邸里享用美餐,对于隋军的杀来毫无防备,当他接到管家的消息之后,惊得手中的酒樽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什、什么?隋军杀来了?”萧阇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管家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老爷,是隋军杀来了,快走吧!” 管家的话刚落,萧阇提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噪杂的脚步声,数名亲兵赶来,七嘴八舌说道:“大王,隋军来了,怎么办?” “大王快走吧!” “大王,隋军已经包围了府邸了!” 萧阇提这下真的是变色了,他一把推开怀中的小妾,正要寻路逃走,这时,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有更急更乱的脚步声传来,隐隐约约更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走!”萧阇提顾不得多说,他跳了起来,朝着后院急奔,几名亲兵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护卫着他。 到了后院,管家取出了钥匙,想要打开后门的锁,但他的手一直哆嗦着,钥匙插不进去。一名亲兵抢过钥匙,狠狠将钥匙了钥匙孔,再使劲一扭,将锁给打开了。 “没人!”那名亲兵将头向外一探,然后喜滋滋地说道。 “那好快走!”萧阇提说着,他率先冲了出去,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多出了无数的弓弩,正对着他。 “你,就是萧阇提?”一个少年冷冷地问道。 萧阇提一愣,本能地点着头,这时,就见那少年冷冷一挥手:“射!” 在他的命令之下,弓弩手扣动击牙,箭镞而出,将萧阇提扎成了马蜂窝,腹部、胸膛都挤满了利箭,甚至连张开的嘴里都插满了利箭,利箭穿透了头颅,肯定是活不成了。 “哼,叫你跟着李孝恭混!”少年冷冷地扫过了萧阇提的身躯,当初只抓到李孝恭,萧阇提早早的跑了,让他引以为憾,如今杀了此人,解了心头大恨。 第250章原来是卧底 “萧施主,看你骨骼精奇,他日必定是安邦定国之人啊!”三清观内,袁天罡看着萧锐呵呵一笑。 萧锐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安邦定国?唉,不瞒袁天师,我父亲虽然名义上是重臣,贵为阁老之一,但我已经二十五岁,不过是七品小官,哪有什么前途?更谈不上安邦定国了。” 袁天罡笑着劝慰,道:“萧施主正是鼎盛之年,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是最为充沛的年纪,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再说令尊既然贵为阁老,他日萧施主的成就不可估量啊!” “慢慢来?”萧锐苦笑一声,他看着袁天罡,忽然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袁天师,恐怕你不知道,当今陛下表面宽容,实际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正是因为我父亲贵为阁老,所以对我才一再打压。” “这,难道有什么内幕?”看来天师也是寻常人,当即八卦着问道。 “唉,此事不足以向外人道也!”但萧锐只是叹息一声,闭嘴不言了。 萧锐说了半截的话让袁天罡心中痒痒地,但他知道急不得,一挥手,示意李淳风端上香茶,袁天罡摆手,笑道:“请饮茶。” 萧瑀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道:“袁天师,刚才一时郁闷,这才口不择言,惊扰了天师的清修,还望恕罪。” “哪里话,萧施主对三清观一向照顾有加,贫道无以为谢,只能夜夜祈祷,盼萧施主的仕途能够一帆风顺!”袁天罡呵呵一笑。 萧锐喝了几口茶,叹息一声,道:“袁天师,民间传说天师能算前后五百年,此事可真?” 袁天罡咳嗽一声,道:“此事不假。只不过算命一事,尤其时候算以后命途,需要消耗大量法力,折损阳寿!贫道轻易不算。” 萧锐点着头,表示理解,想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袁天师,以后这天下,你认为会是何人?” 萧锐的话问的很委婉,但袁天罡还是听懂了,他脸色一边,道:“萧施主,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妄言,不然会招来杀生之祸啊!” “哼,他欺人太甚!以为我萧家人是好欺负的么?!只盼他国亡身死,方才解恨。”萧锐冷冷地说着,忽然,他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四周瞧了一眼之后,站起身来,道:“袁天师,我先告辞了!”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站起身来,道:“萧施主,将近酉时,不如在这里用了斋饭,再回去不迟啊!” 萧锐摇摇头,道:“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袁天师!”说着,萧锐不等袁天罡说话,匆匆而去。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看着萧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踱了两步,走到一旁,问道:“淳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李淳风沉默半响,疑惑地道:“难道是因为嫣然姑娘?” “嫣然姑娘?”袁天罡皱皱眉,他自然知道去年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嫣然是整个成都城里最有名气之人,夸张一点便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袁天罡非常清楚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嫣然的身份他却不知道,在他看来,这是大隋皇帝将一个出身于民间而且还是最为低微的勾栏妇女抢进了宫中,非常不堪。 不过袁天罡也非常理解,毕竟听说那是一个绝色美人,那个男人不好色?尤其是帝王,这种事情太多了,而且,大隋的帝王是一个好色之徒,在温柔乡里磨掉了志气,那可是一件好事啊! “嫣然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吗?”袁天罡问道。 “师傅,你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李淳风笑道。 袁天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不过他的能力不错,居然能拉拢萧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打入隋朝帝国内部。 李淳风身子一颤,道:“师傅,他的父亲可是萧梁国的国君啊!” “什么?”即使是袁天罡早有准备,也忍不住失声了,嫣然竟然是萧铣的女儿,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疑惑地看着李淳风,道:“此事是真是假?” “师傅,绝对是真的!”李淳风拍着胸脯,“当年徒儿将皇后娘娘欺骗的团团转的时候,嫣然就被关押在皇宫之中,徒儿见过她几次,非常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袁天罡一拍他的头,道:“尽说些废话!她怎么会来到巴蜀?” 李淳风捂着头,退了两步,道:“听说是萧铣要将她许配给晋王董景珍之子,据说是个纨绔子弟,嫣然姑娘不愿意,就偷偷跑到成都来了。” 袁天罡沉吟着,这的确有可能,但这与萧锐有什么关系?他将疑问说了出来。 李淳风陪着笑解释:“萧瑀与萧铣都是江陵萧家,估计是萧锐觉得杨侑强抢了嫣然,让他觉得有辱萧氏名声吧!” 袁天罡点点头,他负手踱了几步,又听到李淳风道:“又或是萧锐对嫣然姑娘有爱慕之情?心上人被迫进宫,因此心中愤愤,情绪激动之下,不免说了出来。” 袁天罡一愣,萧锐虽然岁数不大,却比嫣然要高一个辈分,有可能吗?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都姓萧,但实际上两家血缘关系离得比较远,女方又是美女,萧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并不是没有可能啊! 一想起萧锐誓言的话音,又想起他忿忿的表情,袁天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叫过李淳风:“你想办法接近萧锐,甚至是皇后,探听下虚实!” 李淳风愣了,道:“师傅,要探听什么虚实?” 袁天罡一拍额头,道:“你看我这记性!”顿了一顿,道:“你随我来!” 李淳风有些忐忑地随着袁天罡朝着三清观的内室走去,进了屋子,袁天罡很小心地关上门,又将李淳风带到一尊泥像前,这是一尊老子的塑像,正倒骑在青牛上,缓缓向前走去,整个泥像栩栩如生,就连牛尾巴仿佛活了一般。 一直以来,李淳风都有些奇怪,这个屋子里怎么会有老子的泥像?但他一直没有问过。此时看到,不免露出狐疑之色。 “跪下!”袁天罡说道,自己先跪在了团蒲上,李淳风也随着跪下。 袁天罡先是拜了几拜,口中低声说着什么,这才直起身子,道:“淳风,在告诉你一件事情之前,你先要立下誓言,如后若有背叛师傅,就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淳风愣了愣,道:“师傅,这是?” 袁天罡摆摆手,道:“淳风,你是师傅的得力助手,师傅不会害你。只要你好好帮助师傅,他日功成之时,你也会受到嘉奖,封妻荫子。”这时代的道士可以结婚,因此袁天罡这样说着。 李淳风眼珠一转,道:“是,师傅!”说着,在老子的泥像面前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道:“我李淳风今日立下誓言,以后对师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三心两意,背叛师傅,就让我受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袁天罡满意地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李淳风的嘴唇依旧在动着,只是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此誓言是假的,不算数。” 李淳风说完之后,直起了身子,疑惑地看着师傅,道:“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天罡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泥像旁边,伸手一拉牛尾巴,顿时,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地下裂开了一道缝,那是一条地道,显得很黑。 袁天罡率先走了下去,将密道两旁的灯给点燃了,这时李淳风才看清了,这是足有二十多步的密道,密道的尽头,是一间屋子,袁天罡取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推门进去。 李淳风进去之后,袁天罡已经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李淳风借着油灯扫视了一眼四周,顿时就愣住了。如果房间里有东西,甚至有三清神像他都不觉得惊讶,但屋子里只有一个柜子,上面摆满了书籍,此外便是一盏油灯,一个案几。 袁天罡拿起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他,道:“签名,画押!” “是!师傅!”李淳风很老实地坐下,取过毛笔,翻到最后,签了名,又将大拇指的手印按上了。 袁天罡突然笑了,他看着得意弟子,问道:“你就不问一下,这个小册子里是什么?” 李淳风摇摇头,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让我画押必然是好事,不会害我!” 袁天罡默默注视着他,看的李淳风有些不自在,半响之后,袁天罡笑了,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人!”他将小册子晃了晃,道:“这个小册子,里面都是隋朝的一些官员的签名画押。” “他们的签名画押?”李淳风更加疑惑了。 “好吧,为师今日就告诉你所有事情的始末吧!”袁天罡坐在团蒲上,眼中闪动着精光。李淳风也依言坐下,看着师傅。 “为师本来久居在阆中的蟠龙山,本想不问世事,但在去年,受故人所托,这才来到了成都,建立了三清观。”袁天罡缓缓说道。 李淳风奇怪问道:“师傅,那么三清观的宗旨是什么?” 袁天罡又道:“我观他有九五之尊之像,更兼帐下能人辈出,得到世家支持。而且他许诺日后夺取天下,广为宣扬道家,认老子为主,因此我才答应了他,在成都为他收集大隋的信息,并且要伺机恶化隋朝君臣的关系。” “因此,我需要你为我拉拢萧锐,中伤独孤家,引起大隋君臣不和!”袁天罡说道,目光中带着寒意。 第251章萧氏名节 江陵城,萧铣正在御书房内踱步。 自从知道女儿成为隋朝皇帝的妃子之后,他就没有睡过好觉。隋帝欺人太甚,让他有一种羞辱之感,这个大仇,他一定要想办法报了。 就在昨天,从江面上捞起了隋军的旗帜,这让萧铣满心欢喜,看来杨道生在自己的激励之下,奋发图强,打败了隋军,取得了不小的胜利,甚至有可能拿下了夷陵。 只要再等一两日,应该就可以得到杨道生传来的捷报了,想到此,萧铣心中十分高兴,杨道生的胜利让他感到扬眉吐气,他在书房里忍不住挥拳,将数日一来压抑的心情完全释放。 此时隋军的主力正在汉中,萧铣决定趁着隋军主力不在巴蜀,杨道生大胜之际,兴兵杀入巴东郡,攻入成都,一举抢回女儿,如果有可能,抓住杨侑杀了,谁让他坏了女儿的名节,让江陵萧氏的名声受损? 萧铣正在御书房内开心地想着,这时,官宦来到他的身边,道:“陛下,光禄大夫萧辰求见。” 萧辰与萧铣是同辈,都是后梁皇室的身份。萧铣是的祖父是安平王萧岩,萧辰的祖父则是河间王萧岑。而萧岩是西梁宣帝萧詧的五子,萧岑是西梁宣帝萧詧的第八个儿子。 也就是说,萧铣和萧辰都是西梁宣帝萧詧曾孙,只不过萧岑这一支不入仕,平时就读读四书五经,搞搞文学,萧辰受到祖父影响,对官场并不热心。 萧铣得势后,曾经想让萧辰入仕,却被萧辰拒绝了,萧铣无奈之下,只得封他一个光禄大夫的闲职。萧辰不参政不议政,平时也很少来到皇宫,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晚了,他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宣!”心情大好的萧铣说道。 片刻之后,萧辰在官宦带领下进来,萧辰施礼,道:“萧辰见过家主。” 萧铣微微一惊,萧辰的这个态度表明他不是以臣子的身份来觐见,而是以萧氏族人的身份,他一挥手,示意官宦退出去,这才看着萧辰,道:“说吧,家族里有什么事情?” 萧辰默默地看了萧铣半响,终于缓缓开口,道:“家主,今天有人来拜访我,他说要找我引荐引荐,想要见家主一面。” 萧铣皱起了眉头,道:“哦,是何人,为什么如此神秘?” “是时文叔父!”萧辰说道。 时文是萧瑀的字,萧铣听了,心中不免一惊,萧瑀?他不是在成都吗?怎么会来到了这里?又一想到女儿被迫“嫁”给杨侑之事,这个叔父也有份,他不免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叔父说,要见了家主才说。”萧辰摇摇头。 萧铣沉默片刻,道:“好吧,我就去准备准备,和你一起回家看看!”萧铣虽然名义上是家主,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管萧家之事了,国事都繁忙不过来,萧家家主的位置他正考虑着放手,让给萧辰。 萧铣说完之后,带着宦官回到寝宫,换了一身便服之后,对官宦叮嘱了几句之后,与萧辰溜出了城,几名萧氏子弟也穿了便服,保护着他的安全。 此时,作为大隋帝国的重臣,萧瑀偷偷离开了巴蜀,来到了江陵,是因为他不希望江陵萧家就此灰飞烟灭,作为江陵萧家的长辈,他虽然不是家主,从小更是在杨家长大,但他相信,他对江陵萧家的感情,不亚于任何人。 作为重臣之一,萧瑀知道陛下的计划,那就是假装攻打关中,实际是为了拿下江陵,并且他还通过种种的情况,看出了陛下对江陵是势在必得。为了保住江陵萧家,萧瑀偷偷离开了巴蜀,想要劝说萧铣投降。 萧辰已经去皇宫邀请萧铣了,他能劝说萧铣来见自己吗?萧瑀的心中没有底。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门外终于想起了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一个汉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萧瑀虽然是长辈,但实际上他只比萧铣大七岁,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面容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区别,就像两兄弟一样。 “叔父!”萧铣拱手,他虽然是家主,但萧瑀是他的长辈,这种礼节,在萧家大户是必不可少的。 萧瑀注视着这个年纪相差不大的侄子,点点头,道:“家主近来可安好?” 萧铣冷冷地一拂袖子,道:“叔父,你还真的是好叔父啊!你怎么忍心将仙儿往火坑里推?”他口中的仙儿,自然是萧月仙,也就是嫣然了。 萧瑀苦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有了大隋陛下的孩子,不嫁给他,难道你就看着萧家的名声受损?”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将萧铣雷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是叔父助纣为虐,将自家的族人让火坑里推,但此时看来,却是杨侑先做出了恶行,让自家女儿有了身孕。他咬紧了牙,道:“杨侑小儿,我一定不放过你!” “不放过?”萧瑀笑了,他看着还蒙在鼓里的侄子,苦笑道:“你可知道,如今危机在即?” “危机?能有什么危机?”萧铣哈哈一笑。 “唉!”萧瑀叹息一声,踱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半空上的明月,道:“你可知道,隋军已经兵分三路,攻打江陵而来!” “哈哈!”萧铣又忍不住笑了,叔父的话何其荒谬!宋王杨道生刚刚在夷陵取得大胜,何来隋军三路夹击江陵一说?再说种种情报显示,隋军齐聚汉中,正在为攻打关中做准备,攻打江陵一时实在是在荒谬了。 萧铣笑了半响之后,这才看着萧瑀,道:“叔父,我对你太失望了!” “我原本以为你是萧家人,自当会将萧家的荣辱放在第一位,但是你没有!当初隋人灭我江山,夺我社稷,你却与姑母甘心侍奉杨家,实在是我江陵萧家的耻辱!” 萧铣的眼中带着愤怒,他本来因为萧瑀出卖了自己女儿就非常不满,此时便借机发作。 “我正是为了江陵萧家,这才从成都赶来,只盼你放下屠刀,侍奉大隋,不要在顽抗朝廷大军,自取灭亡啊!”萧瑀说道。 “住嘴!你是萧家的叛徒,没有资格说这些话!”萧铣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中带着一丝阴冷。 “你说隋军兵分三路,围攻江陵,可是你知道吗?就在前几日,宋王杨道生在夷陵已经取得大捷,长江上布满了隋军的战舰残骸,军旗到处都是!” “这就是你所说的兵分三路?就算是兵分三路,也有一路被我给破了!”萧铣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屋外,萧辰沉默不语,抛开别的身份不说,在萧家之中,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家主,哪有他说话的份。 萧瑀摇摇头,道:“唉,我知道此时你肯定不敢相信,但我告诉你,事实的确是如此。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陛下已经拿下了襄阳,随后就要一路夺取汉阳要道,防止林世弘、张善安趁火打劫,另一路肯定是要攻打江陵了!”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数日之后,必然会有分晓,只怕那时候,你追悔莫及啊!”萧瑀说道。 萧铣此时再也忍受不住,他抬起了手,指着萧瑀,大声骂道:“萧瑀,你还是江陵萧家的子孙吗?为什么总是帮着外人,就因为你自小在隋宫里长大,所以就对杨家感恩戴德吗?” “你已经忘记了你姓什么,那么我提醒你,不是以梁国国君的身份,而是以江陵萧家家主的身份提醒你,你姓萧,叫萧瑀!你的父亲是梁世宗孝明帝,祖父是梁中宗宣皇帝,他们都是姓萧,而你的身上流淌的,是萧家的鲜血,不是杨家的!”萧铣有些声嘶力竭,他有些愤怒了,做人怎能这样无耻? 萧瑀被萧铣骂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萧铣以家族的荣耀来骂他,让他找不到反驳之言,但他的心,实际上却是为了萧家,不然,他大老远从成都赶来江陵,是为了什么? 陛下的攻略是何等大事,他却透露了出来,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杨侑真要问罪,就算不斩,至少也会将他革职,永不录用! “你若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唉!恐怕江陵萧家,从此就要灰飞烟灭了!”萧瑀摇头,就要迈步走出,他不想看到隋军围城,看到杨家和萧家兵戈相见,他决定离开这里。 “叔父,既然来到江陵,不住上一些日子,就匆匆离去,岂不是说我们做侄儿的不孝?”萧铣冷冷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瑀愣了。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留叔父在江陵住上一些日子,拜祭一下祖坟,莫要忘了祖宗!”萧铣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看着正在门外踱步的萧辰。 “萧辰,这些日子叔父就住在这里,你可要招待好了,若是招待不周,把叔父气走了,我唯你是问!”萧铣说道。 萧辰摇摇头,这哪里是招待,明明是告诉自己,好,或是自己心软,将叔父给放走了,就要拿自己开刀嘛!萧铣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拱拱手,道:“叔父得罪了!” 萧瑀孤身前来,根本无力反抗,只得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下是羊入虎口,不过萧铣总算念着萧家的情谊,只是将自己囚禁,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第252章娶不娶她?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枝江,隋军点燃了火把,将江面照耀得如同白昼,但战舰上依旧挂着萧梁军的旗帜,让人误以为枝江依旧在萧梁军的控制之下。 杨侑带着侯君集、杜如晦等人在主舰上四处巡逻,他已经严令战舰将江面给封锁了,任何船只不得通行且还会被扣押,杨侑的目的就是要给萧铣一个“惊喜”,让他足够震撼。 侯君集跟在杨侑身后,满脸堆笑:“陛下,臣最近苦学孙子兵法,甚有心得。” 杨侑瞟了他一眼,道:“什么心得?” 侯君集嘿嘿一笑,道:“陛下声东击西,假装攻打关中实则攻打荆襄,然后故意用大隋的旗帜欺骗梁国,让他们误以为取得大胜,麻痹了敌人,实在是高,实在是高啊!” 杜如晦在一旁偷笑,他明白侯君集借着机会拍马屁是为了想要独领一军。杨侑翻了一个白眼,道:“朕听说你三字经念得很熟练?” “这多亏陛下的敦促,臣才能背的滚瓜烂熟!”侯君集笑道。 “下次,背春秋吧!”杨侑说着,朝前走去,侯君集愣了愣,跟在杨侑身后,不知道陛下为何要他背春秋?难道说春秋比三字经更难? 杨侑走到船舷边上,望着长江两岸,灯火通明,十几艘战舰停泊在江水边上,随着江水的起伏而不停颤抖,可以清楚听见波涛之声,此时,在杨侑的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家中的妻子,虽然正妻只有一位,那便是皇后独孤雁,但在杨侑的心中,一直都将他的妻妾视为一样的,当然着体现在关心上,两个妻子已经怀孕,自己却不在她们的身边,让杨侑有内疚之感。 但一想起即将成为人父,杨侑的脸上就荡漾出了笑容,一种幸福的情绪从心底升起。这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另一个地方,有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眼光有如烛火,在不停地闪动着。 成都那边,除了让他牵挂的亲人,还有便是三清观的袁天罡,杨侑一直觉得此人很有问题,但有什么问题呢,杨侑一时之间又看不出来。袁天罡在成都能迅速的建起一间庞大的庙宇,足以证明有人在背后支持他,可是,他的的目的是什么呢? 杨侑不确定,所以他必须要放长线钓大鱼,因此将李淳风安排在袁天罡的身边,但李淳风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呢?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一艘小船缓缓而来,到了主舰旁停下,一名士兵手中晃动着令牌,侯君集瞟了一眼,道:“陛下,是李将军的令牌!” “让他上来吧!”杨侑说道。 软梯滑下,小船靠近了软梯,那名士兵抓住软梯,向上爬去,片刻之后,到了船上。“陛下,臣奉李将军之命送来一封书信。” 说着,递上了书信,侯君集上前接过,交给了杨侑。杨侑打开书信,匆匆看了一遍之后,道:“告诉李靖,让他速速南下,务必在一日之内,在查江下船,然后沿着紫陵、安兴赶往江陵!” “喏!”那士兵回答着,迅速下船,朝着北岸行去。 杨侑将书信递给了杜如晦,道:“你看看。” 杜如晦看完之后,道:“考虑到李将军还要拿下竟陵郡,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那么陛下明日在地逗留吗?” 杨侑摇摇头,道:“兵贵神速,一波接一波的打击对于萧铣,那才够刺激啊!”说着,杨侑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时,江面上的风越发大了,吹动战舰轻轻摇晃。 “走,都回去吧,早些休息!”杨侑说着,走下了战舰。 杨侑走了战舰,回到了枝江县的临时府衙,他没有睡觉,而是带着小桂子去了一间屋子。屋子里亮着蜡烛,杨侑敲门,“邦邦邦!” “谁啊!”一个清脆而又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正是窦建德之女窦红线的声音,杨侑南下夷陵,将她带着身边。杨侑为什么带着她,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而窦红线似乎也不反对,双方就这样默认了。 “是朕!”杨侑说着,里面的人听了,顿时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就听见忙碌的声音,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窦红线才打开了门。 “好些了吗?”杨侑笑着问道。 窦红线擦了擦小麦色的脸蛋,道:“好一些了!”随即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面色红了起来。 “怎么,不请朕进去吗?”杨侑笑着道。 “你,你进来吧!”窦红线说着,让开了。杨侑走进去,在软墩上坐下,忽然捞起了袖子。 “陛下,你这是?”女子疑惑不解。 “你是北方人,晕船也是正常,朕倒是想起一个办法,可以减轻这种痛苦。”杨侑说道。 女子点着头,问道:“什么办法?” 杨侑看着她,忽然捉住了她的小腿,抬起来,放在了案几上,将她的鞋子给脱了。窦红线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办法,只有朕知道,所以朕亲自给你治疗!”杨侑说着,将她套在脚上的罗袜脱了下来。窦红线脸色更加红了,细嫩的脚拇指不安地点着头,她转过头,看了小桂子一眼。 小桂子很识趣地走出了屋子,还细心地将门给掩上了,然后在门外安静地站着,但他却竖起了两只耳朵,倾听着里面的一切。 “你害怕什么?”杨侑笑着。 他伸出手,在窦红线第二根趾根外侧轻轻按着:“呼气,吸气!”窦红线红着脸,随着杨侑的吩咐,呼气,吸气。渐渐地,她发现头脑似乎清晰了很多。但杨侑只是轻轻按着,她却觉得很疼。 杨侑这是在按摩穴道,据说晕船有些作用,所以在忙完事情之后便来试试,想为她减轻痛苦。 “啊,轻一些!”窦红线突然说道,叫出声来之后,她愣住了,不由低下头。门外,竖起耳朵的小桂子四周看了一眼,又走远了几步,他可要及时拦住觐见陛下之人,不然就出大事了。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揉着,“可好一些了?” “啊,嗯,好一些了!”窦红线低下了头,红红的脸蛋有些烫。 “以后就这样按摩,我教你,按一下松一下,要配合呼吸,来,呼气,吸气,就这样!”杨侑说着,按了十来次之后,他放开了窦红线细嫩的小腿。 “记下了吗?”杨侑问道。 “记什么?”窦红线愣了。 伸出手,敲了一下窦红线的脑袋,“刚才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窦红线道。 “没想什么怎么记不住?”杨侑叹口气,抓起了她的小腿,又为给她讲解了一次。 窦红线低垂着头,用心听着,心中愤愤然却又带着甜蜜,这个男子,太霸道了,总是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就随意动粗,吻自己,抓自己的脚,他是皇帝,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时,杨侑放下了她的脚,又问道:“这下记住了吧?” “记住了。”她的声音很低。 “真记住了?”杨侑似笑非笑问道。 窦红线急忙道:“真的记住了!” “那朕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就要去江陵,朕带你去看看长江!”杨侑说着,站起身来。 窦红线忽然心中有着失落,他不愿意留在这里吗?旋即,她又暗骂自己一声,你是女子,怎么尽想这些?他出身高贵,自然不喜欢生性鲁莽的女子,你去问他,岂不是丢脸? 看着杨侑走了出去,窦红线还是没有说话。杨侑走了几步,便看见小桂子在一旁,站得笔直,他身后一拍小桂子,道:“走!” 小桂子愣了:“这么快?” 杨侑看着他,有些疑惑,旋即看见小桂子一脸的猥琐,他伸手一敲小桂子,“人小鬼大,满脑子思想!” 说着,迈步走了,小桂子脖子一缩,急忙跟在身后,不远处,窦红线偷偷将窗户打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情绪难言。此时,她想起了在河北的父亲。 窦建德为了拉拢刘黑闼,将她许配给刘黑闼的儿子,想让窦、刘两家更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个想法窦红线懂,但她生性开朗,喜欢追逐自由,不喜欢自己的婚姻绑在政治上,所以内心很是抵触。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的心意?如果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做出这种亲密动作。可是如果明白,为什么每次这样就走了?”窦红线想着,脸色绯红。 这时,杨侑的身影已经走远,窦红线默默关上了窗户,听着江水的声音,想的痴了。 “陛下,奴婢一直想问你,但是又不敢问。”小桂子说着。 “若是那种满来自的思想,那就算了!”杨侑说道。其实在他的内心,对这些宦官是抱着同情的心态的。 “陛下,你将窦姑娘带在身边,是想要娶她吗?”小桂子小心翼翼。 “娶她?”杨侑放缓了脚步,窦红线爽朗的性格他倒是很欣赏,只不过,有了江陵萧家的联姻,再有河北窦家的联姻,这似乎不太好啊!杨侑最不希望的,便是外戚做大。 “此事,朕还要考虑考虑!”杨侑说道,迈步走进了屋子。 第253章反叛之心 昏暗的密室内,一盏桐油灯在不停晃着,将整间屋子的物件映的暗黄一片,在屋子的角落路,一个眼珠泛蓝的汉子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手中的书信。 “嘭!”突然,汉子抬起宽厚的手掌,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竖子,欺我太甚!” 一旁的一个年轻汉子劝慰道:“爹,请息怒!” 汉子冷冷一挥手,道:“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你大兄是我安置在襄阳的棋子,是为了日后我王家的大业,想不到,竟然就此折戟沉沙!” 说话这人,赫然便是洛阳军方之首王世充,在他身边的,是他的长子王玄应。此时王世充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在襄阳的探子送回来的消息。 王世充让长兄之子驻守襄阳,掌握了地方军政,是为了日后图谋大事,但他想不到,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襄阳竟然落入了成都朝廷之手,见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根据情报,王弘烈断了一只胳膊,这让王世充更加愤怒。 他负手在昏暗的桐油灯下踱步,显得心事重重,襄阳落入了成都朝廷的手中,意味着断绝了王世充以襄阳为根基之路,她不得不为自己重新打算。 可是如何打算?洛阳四面环敌,更有瓦岗李密这个死对头,想要发展谈何容易?他原本的想法是以襄阳为争霸之资,洛阳为争霸之本,如此才能稳住脚步,可是,襄阳失守,就意味着这个计划就此夭折。 “唉!”王世充叹息一声,他只觉得前途暗淡了。这时,王玄应低声道:“爹,杨侑小贼砍了大兄的手臂,我们便拿小皇帝出气!砍了他的左手!” “糊涂!”王世充低喝一声。人常说虎父无犬子,可是他王世充为何偏偏生了一个如此愚笨的小子?砍小皇帝,究竟要怎样糊涂才能想出来? “爹,他杨家人欺负我们王家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欺负小皇帝?”王玄应说道,依依不饶地说道。 “住嘴!”王世充低喝,儿子的愚笨让他无语。洛阳朝廷这么多势力,他王世充只是其中一个,皇宫的兵权还在小皇帝,或者说是元文都的手上,岂是他王世充想做就做的?就算要报仇,也要周详计划,确保能完全掌控洛阳朝廷,才可以行动。 这时,老管家敲响了门,道:“老爷。” “什么事?”王世充很是警惕。 “老爷,陈国公来访,说有要事要与老爷商量!”管家说道。 王世充愣住了,这个时候,段达来这里做什么?他斜着头想了一想,道:“请他来书房来见我!”管家离去之后,王世充又低声道:“襄阳所发生的一切务必保密,不可吐出一个字!” 看着父亲凝重的眼神,王玄应点点头。王世充站起身来,吹灭了桐油灯,带着儿子走了出去,他先是回到内室,让小妾打了井水,洗了一把脸,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朝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陈国公段达已经在书房里,王世充拱拱手,笑道:“失礼失礼,我有点事情处理,让陈国公久等了。” 段达有些惊讶,道:“郑国公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下轮到王世充惊讶了,他看着段达,道:“陈国公,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这时,佣人端上了温热的酪浆,段达显得有些紧张,他一口喝尽了酪浆,心情略略平复之后,道:“郑国公,李密要入主洛阳了!” 王世充虽然吃了一惊,但仍然注意到段达的用词,他说的是入主,而不是攻打,或者是占领,用词的不同代表着意义不同。他眯起了双眼,眼中一丝杀机迸射而出:“陈国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达低声说了起来,随着段达的声音,王世充皱起了眉头,等他听完,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群书生,只会误国!” 王世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元文都、皇甫无逸、卢楚这群人,竟然会想到与瓦岗和解,还要邀请李密来辅佐小皇帝,兴复大隋。李密,嘿嘿,李密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反贼! 他带领的瓦岗军杀死了大隋的擎天之柱张须陀,杀了王世充的堂兄弟王辩,杀死了王世充的大将费青奴,杀死了王世充的很多手下。可以说,洛阳和瓦岗朝廷如果比喻成两个人的话,他们的手上都互相染满了对方的鲜血! 在历时两年的战斗中,有多少洛阳子弟被瓦岗军杀死?他们的兄弟、父母、姐妹在睡梦中都在哭泣,时刻想要为亲人报仇?同样的,瓦岗军也有不少人死在洛阳朝廷的手上,他们的亲人也对洛阳朝廷恨之入骨! 双方的这种仇恨,已经蔓延到骨子里去了,是如此的刻骨铭心,是永远不可能消除的。 和解?让李密入主洛阳?王世充忍不住笑了,这群文人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在他们眼中,打仗是孩童的游戏,说罢手就罢手的吗?双方的仇恨,是一句话就能消除的吗? 段达眯起了眼睛看着王世充,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段达有一个儿子死在了瓦岗军手上,他自然也不希望李密入主洛阳,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但段达是个狡猾之人,他不会跳出来反对,这会让他在洛阳朝廷呆不下去,所以他希望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元文都,反对卢楚,反对李密入主洛阳的建议。而王世充,就是这个人。 段达从王世充的眼中看出了愤怒,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他要加一把火,“郑国公,李密若是入主洛阳,恐怕你我日子都不好过喽!” 去年黑石之战,洛阳朝廷初战大捷,瓦岗护军柴孝和溺死于洛水,李密仓皇逃出,败走月城。这对于李密来说是一个奇耻大辱,他曾经发誓要亲手斩杀王世充,以报柴孝和之仇。 李密的这段誓言世人皆知,王世充自然也十分清楚,如果说李密真的执掌了洛阳朝廷,还有他王世充的活路吗?想到此,王世充脸色变得铁青,一双鹰目不停闪烁,时不时露出凶狠的杀意。 段达说的很对,但这恐怕不是日子好不好过的问题,而是头要断的问题,吃饭的家伙就要没了,他王世充又怎么会甘心?但王世充是一个心思沉稳之人,他抬起头,看到了段达眼中的一丝狡黠。 王世充何等聪明,他略略思索,就明白了段达心中所想,沉吟片刻后,道:“陈国公,李密入主洛阳之事,属实吗?为何朝廷上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段达焦急地直跺脚,道:“郑国公,此事事关重大,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此事是盖琮上书,奏折我已经看过、皇甫无逸、元文都、卢楚对此很是赞成,事情肯定成了。” 王世充沉吟着,他也知道如果元文都、皇甫无逸、卢楚都同意了,那就证明事情几乎是定了。想到这一节,他心中不免愤然,这群狗贼,竟然将自己排除在外,就因为他们多是世家子弟吗? 王世充虽然心中愤怒,但只是摇摇头道:“此事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我能有什么办法?唉,身为人臣,只能精忠报国了。” 段达一愣,此时的王世充已经平静了下来,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连连跺脚,道:“郑国公,你为何如此愚忠?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是建功立业之时!郑国公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偏偏屈居他人之下?” 王世充一摆手,道:“陈国公,此事不用多说,我王世充忠于大隋,岂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请回吧!” 段达叹息一声,道:“你会后悔的!”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看着段达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他并不是没有雄心,而是担心段达有诈,所以他宁愿送走段达,也不愿意暴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段达骂骂咧咧,心中不甘地走着,出了郑国公府,他登上了马车,气呼呼地道:“走,回府!” 这时,王玄应匆匆而来,道:“世叔,请留步!” 段达一愣,随即一喜,道:“可是令尊同意了?” 王玄应摇摇头,道:“世叔,爹叫我前来,是让我送你一程。” 段达失望地回过头,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马夫赶车,马车慢悠悠在洛阳大街上行驶,王世充却在书房内踱步,从段达的言情举止,他看出来此事是真的,但是段达与他交情一般,为什么段达会帮助自己?生性多疑的王世充不得不怀疑段达的动机。 王世充决定要弄清楚了事情之后,在进行策划,毕竟这等大事,肯定是要在朝会上讨论的,李密要入主洛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之后,王世充又想起了襄阳的情况,一想到襄阳,他身子猛地一震,急忙走到了地图前,观察着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阴谋!他在房中踱步,如果真的是如他所猜想,那事情就大大不妙了。王世充绝对不希望大隋,准确地说是成都朝廷强大起来,他眯起了眼睛,坐在书桌前,写起信来。 第254章病了 天刚蒙蒙亮,露水尚未散尽,长江江面上,雾蒙蒙一片,杨侑早早起来,洗漱完毕,走到院子里,接过小桂子递过来的横刀,开始锻炼身体,尽管清晨还有着寒意,但在杨侑耍完一套刀法之后,他已经出了一身汗,让人很是舒坦。 杨侑收起了横刀,小桂子一手接过,另一只手递过锦帕,杨侑将满头大汗的脸给擦净了,又挥舞了几下手臂。这时,小桂子又打来了井水,杨侑就着井水将身子洗了,井水在清晨带着一丝温暖,擦洗在身上很舒服,杨侑一直坚持用冷水洗澡,这对身体有好处。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洗净了身子,在小桂子的伺候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走出房门。 此时太阳尚未升起,杨侑嗅着清新的空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出了院子,在另一侧,是窦红线的住所。 意外地,窦红线没有起来,往常的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拿着一杆红缨枪在耍着。杨侑想了一想,随即想起了什么,想来是晕船,因此身体不适,起不来了,他走过去,敲着门,“邦邦邦!” 几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但屋里没有反应,杨侑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他想了一想,道了一声:“我进来了!”说着,伸手推门。 门果然又没锁,杨侑心中想到。但当他走进屋子,就不觉皱了皱眉头,屋子里有一股味道,怪怪的,说不上来,他走到床边,便看见在床上的窦红线。床上的人儿没有发现杨侑的闯入,依旧在沉醉着。 但让杨侑有些啼笑皆非的是,窦红线的睡姿非常不雅,被子团在了一旁,两只手臂大大地张开,露出了小麦色的肌肤,两条修长的腿有一半掩藏在被子之下,看清楚后,杨侑忍不住郁闷起来。 或许是觉得南方较热的关系,窦红线穿得极少,两条紧绷的大腿露出来出来,虽然不是肌肤胜雪,小麦色的肌肤却也有着无边的诱惑。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清晨时分,杨侑觉得十分心动。 昨日小桂子的话杨侑考虑过,但他一直迟迟不下决心。杨侑咳嗽一声,就要拉被子将窦红线的娇躯给盖住,这时,他就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杨侑微微一笑,难道已经醒了? 杨侑转起头,就看见了窦红线一张红红的脸,小巧的鼻子闪动着,呼吸沉重而急促。杨侑微微一愣,他看出了窦红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发现竟然很是烫手。 竟然是发高烧了?杨侑急忙抱起她,一时仓促,又发现窦红线身上的衣服不多,他愣了一愣,略略犹豫之后,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然后站起身来,将窗户都给打开了,一阵冷风吹过,屋子里的浊气顿时一扫而空,让人精神一振。 杨侑回过头,却发现窦红线又将被子给踢掉了,露出了小麦色的肌肤。杨侑一阵头疼,他走上前,想为她盖好被子,有犹豫了一下,他从一旁拿起了窦红线的衣裳,闻着上面淡淡的清香,不由苦笑了一声。 这里是军营,大部分是男人,女人不多,虽然有女护士,却远远地在战舰上,杨侑怕耽搁了,想了一想,他扶起窦红线,小心翼翼替窦红线穿起了衣裳。 “热,热!”窦红线说着,不停地推搡着杨侑的手。 杨侑为他穿衣,不免肌肤相亲,好不难受,又因为她的抗拒,足足花费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为她穿好了衣裳,将衣裳整理好之后,杨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小桂子正在远处嘻嘻笑着,杨侑吩咐他:“快去找大夫!” 军中自然有大夫,而且这一次,还有一百名女护士跟着,他们独自有一艘大船居住,还有数量不菲的女兵保护,平常人不得靠近。小桂子先是一愣,随后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嘀咕:“这么快,陛下曾说上船之前要先买票,可为啥这一次又是先上船再补票啊!” 杨侑听她嘀咕,有听不清楚,不由喝道:“还不快去,嘀咕什么?” 小桂子跑的更快了,忽然又是一愣:“为什么是又?” 杨侑在屋中踱步,不时伸出手试着她额头上的温度,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窦红线出事。其实这也不算大病,但关心则乱,心中不免担忧了。 焦急地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小桂子带着几人匆匆而来,两名女护士,一名女大夫,此外还有四名女兵。众人正要施礼,杨侑,退到一旁,道:“免礼,她发高烧了,先看一看,有没有大碍!” 女大夫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为窦红线搭脉诊疗。 几名女护士低着头,不敢看杨侑,杨侑目光扫过屋子,忽然在一名女护士身上定住了,他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但那人的肌肤没有这么黑,也没有这么健美,有些婴儿肥。 杨侑瞧了那名女护士几眼,旋即移开了目光,心想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就在杨侑回过头的一瞬间,女护士的眼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昨夜她又看到了杨侑,远远地,她发现杨侑长高了一些,身子更加健壮了。 在见到他的时候,女护士的一颗心蹦蹦跳着,仿佛随时会跳出胸膛,她原本以为杨侑会认出她,但杨侑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又移开了,这让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陛下,她只是没有休息好,又受了寒,只要吃一些药,休息几日就好了!”这时,女大夫说道。 女大夫的话让杨侑放下心来,他点点头,道:“你去抓几剂药,给她吃了。” “喏!”女大夫回答着,正要出去,杨侑又叫住了他:“你们几人就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朕即刻就要东下江陵。你们治好了她,再来江陵!” 女大夫一愣,点着头答应着,朝外走去。 杨侑走上两步,将目光放在了窦红线的身上,她的脸色依旧很红,看起来很是吓人,但有了女大夫的诊疗,杨侑的心中稍安,他伸出手,握住了窦红线的柔荑,在杨侑刚刚握住她手的时候,窦红线细长的手指就抓紧了他。 她抓的很用力,以至于指节泛白,“不要离开我。”她在喃喃自语,嘴唇有些干裂。 杨侑任由她抓着,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虽然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男子,但实际上,在她的内心底处,还是女子,总是有那么柔软的一块啊,杨侑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轻轻哼着歌儿。 那名女护士听到杨侑哼着歌,身子忍不住就是一颤,她曾经听过杨侑唱过,虽然她觉得有些幼稚,哪有喊人“宝贝”的,还是亲爱的,真是让人不明所以。 杨侑的脸上带着笑意,尽管这曲子是哄孩子睡觉的,但杨侑相信,这个时代没有人听过这首歌,哦,除了极个别的人之外,在这里,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哼唱着什么的。 然而杨侑失算了,在这里不仅有人知道,还有人知道他哼唱的每一句歌词。 随着杨侑的哼唱,窦红线渐渐睡着了,他慢慢挣脱了手,将窦红线的手臂放了回去,突然,他低下了身子,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凝视了她一眼,朝着门外走去。 杨侑走了一半,看着女护士和女兵,道:“你们几人就留下来,务必要小心照顾。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朕。” “喏!”一名女兵回答着。 杨侑点点头,走了出去,吩咐着小桂子,“传令三军,准备出发!”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东边红彤彤的一片,在朝阳映照之下的枝江人声鼎沸,隋军正在吃着早餐,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要出发,东下江陵。 杨侑带着亲兵和小桂子,骑着战马在街道上奔驰,很快就到了江边。杨侑登上主舰,看着朝阳,伸手一指,道:“我大隋就如这朝阳,厚积薄发,而攻打江陵,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陛下,萧铣肯定毫无防备。” “就算是毫无防备,江陵也足有十二万大军,加上数百艘的战舰,也不可能一股而下。”杨侑说道, 这时侯君集亲自端着几个盘子过来,瓮声瓮气道:“陛下,臣听说你尚未吃早餐,因此带了一些过来。” “朕看看,吃的是什么?”杨侑走过去,只见盘子里是一碗粥,两张胡饼。米粥里还放了肥瘦均匀的肉丝,闻起来很香。 杜如晦也在一旁笑着,道:“伙食还可以。” “杜爱卿,侯爱卿,来一起吃,顺便说些事情!”杨侑说着,迈步走进了一间屋子。 这是他的休息室,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四把椅子。但在屋子内侧,放了书柜,里面放了很多书籍,同时也有很多奏折,方便杨侑即使是在船上,也可以处理政事。 侯君集应着,又吩咐了几名亲兵端些食物过来,三人就在杨侑的房间里吃着饭,肉粥很香,肉也不少,三人吃着,不过片刻,就将胡饼米粥全部消灭了。 亲兵将碗筷碟子收拾下去之后,杨侑先是取出了一份奏折,然后递给了杜如晦,道:“杜爱卿,你先看看这份奏折吧!” 第255章军情 杜如晦接过奏折,看了半响,沉吟片刻,道:“陛下,可是想要趁势东下?”说着,将奏折递给了侯君集。 侯君集接过一看,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腿,道:“陛下,宇文化及狗贼竟然在江都一带四处抢劫,筹集粮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杨侑目光中闪动着一丝精光,他瞧了杜如晦含笑的眼神,他摇摇头,又看着侯君集,道:“你看出了什么?” 侯君集知道杨侑是在考验他,当即不敢嬉皮笑脸,道:“陛下,根据情报,宇文化及先是想要回到关中,因为他禁军骁果的多是关中人氏,思家心切。但实际上关中已经被李渊占据,有了一年的时间。” “换而言之,就是李渊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得到了关陇贵族的支持,势力很大。而宇文家虽然在关中也有势力,但前番宇文家造反,已经被陛下杀了个干干净净,根基不再,宇文化及根本无法与李渊争夺关中。” 侯君集的话让杨侑不由点头,杜如晦也抚须微笑。以前的侯君集绝对说不出这番话来,这证明这大半年一来,侯君集有着惊人的成长,但侯君集暴躁的脾气一日不改,他就只能如同丘行恭一样,是一员猛将,而不是一个李靖似的帅才。 见到陛下鼓励的眼神,侯君集继续说道:“之后宇文化及因为缺粮回到江都,这其实是他的一个机会,若是他想办法招揽流民,励精图治,趁着各大势力尚未染指吴越之际,以禁军骁果的英勇,还可以一统吴越,但他偏偏想要沿着长江而上,攻占巴蜀,然后回转关中。” “这个想法非常愚蠢,看来宇文化及果然是花花公子,烂泥扶不上墙!” 侯君集说着,下了结论,然后他瞪起了一双虎眼,看着杨侑,期待着杨侑赞赏他。 “说的还有点道理,但没有看清楚实质!”虽然对侯君集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杨侑并不想夸奖他,侯君集就着样一个人,不能夸,夸了他就会沾沾自喜,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所以杨侑打算打击他。 杜如晦这时呵呵一笑,接过了杨侑的话头:“宇文化及想要回关中,并不全是因为他想要回关中,而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那十几万的禁军骁果,大多是关中人氏,一开始,他们不知道陛下南迁带走了大部分的百姓,所以他们想要回到关中,回到亲人的身边。但后来因为缺粮和运河损坏,三军行走不便,在彭城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得到了消息,更因为沈光的劝说,放弃走黄河之路,改走长江。这不是宇文化及愚蠢,而是他非常清楚,这样对他有利。” 杜如晦的话让侯君集不以为然,谁不知道宇文化及是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能有什么能耐?看到侯君集不屑的表情,杨侑和杜如晦都笑了。 宇文化及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是杨侑从后世的史书上看到的多是此人的劣迹,但在隋末,能掌握一方兵权的,都不是简单之人,更何况宇文化及差点击败了李密,若不是缺粮而不得不放弃的话,说不定童山一战,李密就败了。 所以,杨侑不会放松警惕,杜如晦显然也不会,作为一个谋士,他必须要多思,才能为陛下分忧。 侯君集看到杨侑和杜如晦都笑了,他涨红了脸,道:“对他有利?能有什么利?”在他看来,宇文化及一路上要经过林世弘、张善安和萧铣的地盘,前两个就不用说了,他们都是土匪,看见宇文化及的十几万装备精良的禁军杀来,肯定早就跑了,不会阻挡宇文化及。 但萧铣不同,江陵就在长江边上,那是他的国都,萧铣再傻也不可能让宇文化及从江陵经过,不然,宇文化及在经过江陵的时候,突然发动猛攻,江陵还守得住吗? 侯君集有他的理由,但杜如晦也有他的理由,他笑道:“对于宇文化及有利的地方在于,如果他拿下了巴蜀,夺取了汉中,大部分的禁军士兵都能在汉中找到他们的亲人,所以,宇文化及的十几万禁军一定会拼死作战。” 杨侑默默点头,宇文化及心中的算盘应该是这个,不然,就凭他杨侑两个字,能将宇文化及吸引过来吗?宇文化及心思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实际上却很有主意,不可不防。 侯君集愣了一愣,道:“这么说来,宇文化及的禁军骁果岂不是无敌了?” 杨侑笑了,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也没有必胜的计谋,宇文化及又不是玉皇大帝,带着能呼风唤雨的一群神仙,怎么可能无敌? 侯君集挠挠头,道:“陛下,可是有良策?” “良策自然是有,只不过,此时还需要保密。”杨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侯君集看着杜如晦,他期待着杜如晦给他答案。但杜如晦没有回答,而是拱拱手,道:“陛下,臣这就去写信。” 杨侑点点头,道:“去吧,让他们尽快办好此事。” 杜如晦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一脸疑惑的侯君集,侯君集瞅了瞅杜如晦远去的背影,正想要跟去,杨侑却叫住了他:“吩咐三军,杨帆开拔!” 江都。 经过十几日的收集,只得到了一万五千石粮食,这样的接过让宇文化及大为震怒。这点粮食根本不够三军塞牙缝的,如何能支撑他抵达巴蜀? 屋子内,宇文化及坐在上首,他的的心腹,诸如宇文智及、杨士览、唐奉义、牛方裕等人分左右坐下,均是低着头。 就在刚才,宇文化及大发雷霆,斥责众人办事不力,他早早就派出了大军,去向海陵的李子通和历阳郡的杜伏威收粮,可是,都让李子通和杜伏威给跑了。 历阳郡离得远一些,那还好说,但海陵近在咫尺,乘船就算是慢悠悠,一个时辰也足够了,但女婿唐奉义带着陈智略、樊文超、张童儿足有三万大军,不但没有抢回粮食,还被李子通设计伏击,三万大军关在海陵县烧成了烤鸡,损失足有一千五百人,这比打一仗的损失还要大,让宇文化及心疼不已。 至于宇文智及,他领着薛世良、令狐行达等人去找杜伏威,就败得更惨了。杜伏威利用宇文智及急于抢夺粮食的心里,以数千石粮食为诱饵,使宇文智及放松了警惕,被杜伏威派兵偷袭,足足损失了三千多人,宇文智及还受了伤,耳朵被利箭穿破,狼狈不堪。 “你们这群废物,我要你等何用?”宇文化及说着。 女婿唐奉义很是委屈,道:“岳丈,李子通狡猾多端,他串通了海陵的百姓,在城中挖掘了无数地道,我一时不防,这才中计。” 宇文智及也道:“大哥,你不知道,杜伏威是个久经战阵之人,异常无耻,我是一时放松了警惕,这才被他偷袭成功!” 杨士览、薛世良、令狐行达等人也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大丞相,不是我等不用心,而是敌军太狡猾,他们根本不敢面对面的硬拼,而是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又是放火,又是偷袭,实在不是王者之师。” 宇文化及目光冷冷扫过众人,一时之间也颇为无语,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一群能力不佳的心腹,但偏偏他宇文化及是篡逆之臣,旁人不可依靠,反而要靠这群人。 这是宇文化及无奈的地方,他闭着眼,深深呼吸了两口气,道:“此事到此为止。我想说的是,如今粮食不足,我们该怎么办?” “丹阳、毗陵、吴郡千里沃土,也较小,不如引兵向南征粮?”牛方裕这时说道。 此时,吴兴豪族沈法兴占据了毗陵郡和吴郡等地,汪华占据了宣城郡和余杭郡,而丹阳是一片混乱,几个势力互相倾轧。这几个郡县,自从春秋战国便有了吴国和越国,开发较早,后来三国时期、南北朝时期,这一带得到进一步开发。此时虽然还没有号称鱼米之乡,但粮食产量已经不小。 并且这一带被沈法兴和汪华占据多时,战乱也较少,应该有不少粮食。 宇文化及听到牛方裕的话,他凝视着牛方裕,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像一只四处觅食的野狗,狼狈极了。可是为了心目中的大业,他不得不如此做。 咬着牙,想了半响,他终于缓缓开口,道:“也好,沈法兴是吴兴豪族,应该有不少粮食,就先找他借粮!”至于汪华,就在宣城郡,沿着江都向西走,是必经之路,到时候再找他借粮。 注意虽然定了,但宇文化及的目光扫过众人之后,并没有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作为出兵毗陵郡的将领,在他的心目中,还有更好的人选。 “好了,诸位,我已经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宇文化及说道。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退了出去。宇文化及在屋子中踱了几步,等到众人散尽,走到了门边,吩咐一名宦官:“请沈光过来。”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沈光赶来,“拜见大丞相!” 宇文化及很满意沈光的卑微和有理,他满意地点点头,道:“沈将军,如今大军缺粮,我有意向沈法兴借粮。听说你们都是吴兴沈家一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沈光略略一愣,双手抱拳,道:“不知道大丞相要多少粮食?” “十万石!”宇文化及说道。 沈光沉吟道:“大丞相,十万石恐怕太多,若是真心借粮,我能借到五万石。要想十万石,只能靠打。” 宇文化及眯起眼睛看着沈光,他忽然问道:“沈法兴是你的族人,你敢打吗?” “大丞相对我有再造之恩,纵然沈法兴是我族人,也可手刃之!”沈光说着。 “那就五万石,你即刻动身吧!”宇文化及说道。 沈光应着,退了下去,宇文化及看着他,冷笑一声,如果真能得到五万石粮食那也不错,十万石虽然诱惑大大,但一旦动兵,消耗更大,况且战事不是一两日能够结束,相比而言,还是五万石划算得多。 沿着青石板路,宇文化及朝着寝宫奔去,他在思念着魏氏的身体,魏氏便是宇文化及政变之时,将沈光、麦孟才等人骗开的宫廷女官,她今年三十多岁,长的又娇又美,丰腴的身子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宇文化及对他很是痴迷。 粮食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宇文化及放下了一颗心,他决定找魏氏乐呵乐呵。 第256章裂痕 乐寿,此时正是清晨,太阳毫不吝惜地将光和热撒向大地。 河北之主,夏王窦建德正在房中踱步,昨夜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不好的梦,他梦见女儿生病了,一直叫着父亲,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父女连心,虽然只是在梦里,仍然让窦建德忧心忡忡。 窦建德本来有一儿一女,儿子较大,可是在数年前在征伐辽东的时候战死了,如果不死,今年就有二十三岁了,至于女儿,便是窦红线,只有十八岁。由于儿子早死,使得他对女儿倍加心疼。 女儿喜欢舞刀弄枪,性格直爽,对于窦建德来说,这些是小节,不是大问题,夏王之女,根本不愁嫁。事实上,窦建德非常清楚,他的不少养子对女子都有意思,比如说阮君明,比如说王伏宝,都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意思。 只不过,这些养子虽然都不错,但窦建德不会同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们,原因很简单,第一便是他们带来的利益没有刘黑闼大,第二便是他们不足以继承自己的夏王之位。 其实刘黑胖的才能也也不足以继承,但他有一个好爹。他老爹刘黑闼是一员悍将,帐下有两万多人,其中五千是夏军中的精锐的精锐,比起王伏宝的黑虎军也不遑多让,战斗力非常强悍。 正是因为这样,窦建德才不惜拉拢他,牺牲女儿的幸福去换取前途。毕竟这个时候的窦建德,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集团的上位者,一个经验老到的政客。在他的眼中,需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而女儿嫁给刘黑胖,就是最为重大的一步棋。同时,他知道刘黑胖很是喜欢线儿,线儿嫁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 就在窦建德踱步思考的时候,妻子曹氏走了过来,曹氏是曹旦的姐姐,曹家是河间的豪族,当初窦建德娶她就是为了拉拢曹家。曹氏手上端着一碗小米粥,还有两张胡饼。 米粥只是简单的米粥,远远比不上隋军士兵所吃的早餐,但窦建德不以为意,他一边吃着米粥,一边咬着胡饼。 曹氏看着生性简朴的父亲,叹息一声,道:“夫君,昨日刘夫人又来了。” 曹氏口中的刘夫人自然是刘黑闼的夫人,此人长得虎背熊腰,足有两百多斤重,堪比一名大汉,人又长的极黑,说话粗鲁,声音有一只公鸡,非常难听。曹氏对她没有一点好印象。 “她来做什么?”窦建德问道。 “还不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刘黑胖?”曹氏说着,叹息一声。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很明白刘黑闼为何如此心急,其实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一旦窦、刘两家结成亲家,窦建德基业也就变成了刘家的私产。 窦建德才四十多岁,曹氏还不到三十,决不至于没有子嗣,但窦建德努力了很久,曹氏的肚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让窦建德颇为无奈。 他曾经找人看过,两人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无法生育,让窦建德时常感慨,这是老天要亡窦家? 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窦建德显得有些心烦,这时,曹氏又说道:“昨夜你做噩梦,总是说着线儿,可是有什么消息?” 窦建德摇摇头,道:“倒是做了噩梦,但线儿也不知道在哪,让我很是担心啊!” “如今天下大乱,她一个女儿家又没有出过几次远门,能去哪里呢?”曹氏有些奇怪。 “嗯?”窦建德眼睛一亮,他端起了碗,将小米粥一口喝尽,又顺手抓起了胡饼,一边放入嘴中咬着,一边道:“我有事,先走了。” “如今没有什么事,早些回来,我炖了小鸡,等你回来喝!”曹氏说着,夫君太简朴,是好事,但过于简朴,吃的都很简单,这怎么能行?营养跟不上,他又劳心劳力,怎么能行? 窦建德出了门,早有亲兵牵过战马,窦建德跨上了战马,朝着城西奔去,城西是夏军大营,驻扎有五千士兵,由苏定方率领,叫黑狼军,是窦建德的另一支精锐。 苏定方正在大营里练兵,听到夏王来了,急忙迎了出来:“定方见过夏王。” 窦建德颇为矫健地跳下了战马,道:“不要声张,你随我来!” 苏定方点着头,两人到了军营密室,苏定方点着了桐油灯,两人坐了下来。 “定方,我来找你,是有一件私事。”顿了一顿,窦建德低声问道:“你还记得上一次我派你去巴蜀之事吧?” 苏定方有些疑惑地问道:“夏王,是说去年与隋帝结盟那次吧。” 窦建德点点头,目光深深凝视着苏定方:“定方,你告诉我,那一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苏定方略略一愣,摇摇头,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恰逢隋帝借故打压了几个不法之臣,恰好我也在。” 窦建德从苏定方一闪而过的犹豫,看出了他心中藏有事情。其实这也怪不得苏定方,他不可能将在成都的所有事情都报告,至于隋帝出人意料地强吻了窦红线,这种话,苏定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说出口? 同样,作为一个女子,窦红线更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窦建德,但窦建德何等人物,他沉思片刻之后,道:“定方,红线离家多时,我怀疑她去了巴蜀!” “不可能吧!”苏定方虽然心思沉稳,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却带着恍然大悟的含义,并不似他的话一样,显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窦建德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眼中仿佛有寒光闪过,这种笑意让苏定方不寒而栗。窦建德看起来虽然像一个老好人,像一个在田间辛勤工作的农夫,但作为一个上位者,窦建德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身上自然有一股威严。 “定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窦建德的语气依旧柔软,但这话里却有不容推卸的意思了。 苏定方脸色变了又变,他忽然半跪在地上:“夏王,此事并不是臣不肯说,而是臣不能说。” 窦建德凝视着苏定方郑重的表情,严肃的言语,他点点头,道:“定方,此事但说不妨,我不怪你,来,坐下慢慢说。” 一刻钟之后,窦建德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些事情,苏定方的确还真不好说,而女儿也不好说。他站起身来,挥挥手,道:“定方,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怪你。只是此事务必要保密,我先走了!” 窦建德走了出去,苏定方苦笑一声,吹灭了桐油灯,也跟着走了出去。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两人各有心事一前一后走着。 苏定方苦笑着摇摇头,若是窦红线知道此事是他说的,恐怕要将自己剥了皮,毕竟,这是女子的名节问题,更何况她的身份不同,乃是河北之主窦建德的宝贝女儿,清白岂能玷污? 而窦建德此时已经明了,他十之肯定女儿一定在巴蜀,甚至在隋帝的身边。真是可笑,他窦建德虽然表面上臣服大隋,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反贼”,表面上的供奉朝廷只不过是为自己披上一身华丽的衣裳罢了。 一个“反贼”的女儿居然与朝廷的皇帝有了那么一点意思,这何等的荒谬啊!此时两军并不接壤,利益冲突不多,若是有一天,两军阵列荒原,要互相厮杀的时候,窦红线又该何去何从? 窦建德骑着战马回府的时候,依旧在想这个问题,到了夏王府,下了马,朝着内室走去。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个公鸡般的嗓音:“哎,我说亲家母,我这媳妇到底去哪里去了?总不能丢下夫君一个人在外晃悠吧?这是哪门子的媳妇?” “你们窦家的规矩奇怪,喜欢任由女儿放荡,你们若是不愿意去管,那么就交给我来管!我要让她知道刘家的规矩!做媳妇的就要好好留在家里,专心侍奉公婆,伺候丈夫!” 窦建德不觉皱起了眉头,这是夏王府,而不是刘黑闼的汉东府,刘夫人就这么嚣张,将他窦建德不放在眼中,难道是出自于刘黑闼的授意吗? 窦建德咳嗽一声,从树林后转了出来,他看着被气的直哆嗦的自家媳妇,又看了看刘夫人,道:“我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你刘家媳妇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夫人没有想到窦建德突然回来,一张黑漆漆的圆脸憋得血红。窦红线和刘黑胖的婚事,是在商谈,但窦建德一直在犹豫,还没有答应,尚未纳采,何谈刘家媳妇? 刘夫人憋红了脸,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曹氏看着刘夫人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线儿若是嫁过去,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窦建德默默点头,默默朝着书房走去。 刘夫人回到了汉东府,还没有喘匀气,黑胖的儿子凑了上来,撒娇道:“娘,婚事说的怎样了?” 刘夫人看着儿子,一甩手,道:“那死丫头这大半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恐怕是嫁给他们做老婆了。”刘夫人这话本来是气话,但刘黑胖听了,却甩起了手,哭了起来:“娘,我不嘛,我不!” 刘夫人看到儿子哭着,终究是娘,心中不忍,她拉起了儿子的胖手,道:“走,娘你带你去找你爹去!” 第257章一封家书 此时,刘黑闼正在房中翻阅着军报,不时地,他的脸上露出笑意,又或是皱起眉头。 如今河北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除了幽州罗艺还在顽抗,恒山郡在李唐的控制之下,河北大部分的郡县都是窦建德的势力范围了。刘黑闼今年四十岁,比窦建德小几岁,两人相交甚深,在年轻时,他曾经受到窦建德的照顾。 后来天下大乱,窦建德参加了郝孝德的队伍,开始造反,但在郝孝德的手下,他一直得不到发挥,而且郝孝德居然跑去投靠了李密,毫无雄心壮志,愤愤然之下,刘黑闼带着数百兄弟,投奔了至交好友窦建德。 到了窦建德手下之后,由于刘黑闼的杰出才能,使得他成为窦建德左膀右臂,为窦建德拿下河北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他的势力也得到极大的膨胀,从最初的数百人变成数万人,实力非常强劲。 正是因为如此,窦建德不得不依仗他,曾经暗示愿意将女儿许配给刘黑胖,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刘黑闼何等精明,顿时觉得有利可图,如果儿子能娶窦红线,夏国的花花江山,就都是他的了。 深思熟悉后的他,决定让儿子迎娶窦红线,但这半年来,窦红线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迎亲之事就此耽搁了下来。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自家婆娘像牵着小孩一样将儿子牵了进来,“我说你一天在屋子里折腾什么,儿子的婚事你还管不管了?”刘夫人气鼓鼓地说道。 “这是怎么了?”刘黑闼看着火气很足的妇人,不明所以。 “你说怎么了?”刘夫人气鼓鼓坐下,她拉着儿子,忽然哭了起来:“我这苦命的孩子啊!”眼泪鼻涕一下子全部流了出来。 刘黑闼虽然办事凶狠,但却比较惧内,闻言急忙道:“夫人,哭什么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还问什么,你可知道,今日我去夏王府,夏王摆着一张臭脸,想要赖掉这场婚事,将那死丫头改嫁他人!”刘夫人说道,一脸的忿然。 “这,此事确凿?”自家婆娘什么德行,刘黑闼自然知道,因此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你这个死人,不信就去问窦建德,问他女儿是不是外出半年不回,是不是想要赖掉这场婚事!”刘夫人说着,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拿眼去看刘黑闼,她知道丈夫不可能去问夏王。 果然,刘黑闼迟疑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夏王想要赖掉婚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就无法解释窦红线为何半年不见踪迹,看来是窦建德后悔了。 但是后悔的理由是什么?刘黑闼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刘夫人又气恼地道:“儿子的婚事,你到底管不管?” 刘黑闼踱步,思考了片刻之后,道:“儿子的婚事做爹的自然要管,此事你就放心吧,有好机会我自然会向夏王提提!” 交趾郡位于大隋最南方,这里的天气较热,此时太守丘和正穿着短袖,在籍。 丘和年近七十,虽然善于阿谀奉承,但的确非常有才干,当初杨广巡游天下,经过代州,丘和献上美食,让杨广龙心大悦,改任他为博陵太守。自丘和后,各地刺史太守纷纷尽献奇珍异品,可以说隋末的奢侈之风,丘和要付一定责任。 丘和担任博陵太守不久,改任天水郡太守,更是入朝担任左御卫将军,爬的很快,后来因为交趾郡的官吏侵渔贪婪,横征暴敛,使得当地百姓多次叛乱,让朝廷十分头疼。 杨广认为丘和治政淳良宽厚,与此同时黄门侍郎裴世矩也推荐他出任其职,于是杨广便派丘和任职为交趾太守,要他稳定交趾郡。果然,丘和上任之后,抚慰吏民,尽通其情,由此荒地之区得以安定,叛乱不在。 但从去年年中开始,他在不接受郁林郡的宁长真的劝降后,就遭到了宁长真的疯狂进攻,此人带着郁林郡各地的南粤蛮俚进攻交趾,丘和在长史高士廉的帮助下,率兵将其击退,从而保证了交趾郡的安全。 然而,丘和知道此时天下已经大乱,大隋可谓烽烟四起,各地豪强、世家划地为王,让丘和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由于关山阻隔,消息不通,丘和在去年年末,才知道皇帝被宇文化及杀死,大隋已经岌岌可危。 如今,该怎么办?这是摆在丘和眼前的一个大问题,皇帝已经死了,恐怕大隋已经不在了,他丘和又该效忠谁呢?在他看来,萧铣是没有天命之人,不值得他的效忠。至于弑君的宇文化及,更不可能了。就在他苦思的时候,长吏高士廉匆匆走了过来,道:“太守,有人求见。” “是何人?”丘和问道。 “是从始安郡来。”高士廉说道。 “始安郡,那不是李袭志的地盘么?”丘和一愣,他知道李袭志和他一样,坚持着大隋才是天下的之主,但如今还有什么盼头。听说李袭志已经被围困一年多,恐怕这一次是来搬取救兵的吧? 丘和想了一想,道:“带他来!”说着,他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书籍,叹息一声。 片刻之后,高士廉带着那人进来,那人施礼道:“李播见过丘太守!” 丘和眯着眼睛,道:“李太守可好?” “丘太守,我家老爷如今安好,我这一次来,是带来了一封书信!”说着,李播弯腰从鞋子里取出一个蜡丸,捏碎了,递给了丘和。 丘和慢慢展开书信,刚看了一眼,眼睛就瞪大了,他急速地看着书信,旋即眼中热泪滚滚,高士廉看到这一幕,道:“太守,你怎么了?” 丘和摆摆手,擦着泪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这是喜极而泣啊!” 高士廉一愣,丘和却站起了身来,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高士廉,呵呵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原以为到死都看不见几个儿子,想不到就要见到师利了,怎能不让我高兴?” 高士廉匆匆看过,也是露出了笑容,道:“恭喜丘太守父子即将团聚!” 丘和呵呵笑着,这时,又将目光放在了李播的身上:“李播,书信说的不清楚,你再给我说说详细的情况。” “士廉,你令人准备一些酒食,他一路奔波,想必是饿了,我们就边吃边说吧!”丘和又吩咐。 “多谢丘太守!”李播说道。 很快,几样小菜就送了上来,三人便在亭子内吃着东西,此时,丘和已经通过了李播的口,知道了很多事情。 大隋后继有人,成都朝廷正在紧张的攻略之中,准备拿下萧铣,而关中已经被李渊占据,此人已经称帝,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至于其他各地,仍然是一片混乱,征战不休。 最让丘和高兴的是,儿子丘师利与金州李家子弟李袭誉带着隋军已经解了始安郡的燃眉之急,在书信里和李播的口中之言,都是要丘和出兵攻打郁林郡,吸引宁长真的兵力,为隋军彻底击溃宁长真做准备。 丘和眯起了眼睛,他善于投机取巧,在这个时候,是要为自己找一条退路的时候了。两个儿子都在成都朝廷效力,官职也不小,而且听说杨侑办事能力不错,似乎是个明君,也就是说,只得丘和的效力。 他已经老了,所有的福荫自然是希望儿子们继承,但从儿子效力大隋朝廷这点上来看,投靠大隋才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事情他要找高士廉商量商量。 找高士廉商量是为了与高士廉说清楚,因为高士廉的妹妹嫁给了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为妻,而长孙晟的女儿长孙无垢却嫁给了李世民为妻,而且还是高士廉亲手答应,将外甥女许配给李世民。简单地说,高士廉拐弯抹角与李渊有着亲戚关系,非比寻常。 丘和愿意投奔成都朝廷,但高士廉呢,他愿意吗?如果愿意最好,如果不愿意,丘和打算让他走,毕竟两人共事多年,他不会将他交给杨侑,这样会害了他。 吃完饭,让下人带李播去休息之后,丘和与高士廉回到了书房,关上门,坐在软榻上,丘和问道:“士廉,你是怎么想的。” 高士廉不答反问,道:“丘太守,我已经考虑过了,我决定投靠成都朝廷。” 丘和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高士廉会选择李渊的,毕竟他与长孙家关系密切,而且长孙无垢嫁给了李渊的次子李世民,光是这个关系,就足以让他博得高位了。 放弃了这样的优越条件,高士廉选择了成都朝廷,这是为什么? 高士廉看穿了丘和的心思,他笑了笑,道:“丘太守,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最后谁能问鼎天下,犹未可知啊!” “若是李渊夺得了天下,凭借着李世民的关系,我一定能活下去,至少是衣食无忧。但李渊失败,恐怕我与长孙家都会失势。与其这样,不如光撒网,整个家族可以彼此互相照应。” 丘和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比如说三国时期,诸葛一族,就有诸葛亮效力于蜀汉,诸葛瑾效力于东吴,诸葛诞效力于曹魏,这是家族延续的一种方式,非常常见。 因此,高士廉的这话,丘和表示理解。他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投效成都朝廷。” 高士廉道:“那太守之意,是要出兵郁林郡吗?” 丘和沉吟片刻,道:“可做佯攻,屯兵谅山,吸引宁长真的注意!” 第258章渔民 江水拍岸,激起浪花无数,数十艘战舰沿着长江急速奔下,插满了赤红色军旗的隋军战舰挤满了长江河道,远远一看,宛如一条红色的巨龙。无数飞鸟张开了翅膀,在半空中飞翔,似乎在欢迎着隋军的到来。 杨侑站在甲板上,目光凝视远方,此时烈日高照,天空一片湛蓝,半朵乌云也无,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江山如画,杨侑心中升起了一股豪气,这才是最美的风景,而他杨侑要将这一切紧紧抓在手中。 而前方,就是他的目标江陵城,是他恢复大隋的第一步,让他不由心中激动。杨侑不时地踮起了脚尖,看着远方,视线里,江陵城终于变成了一个黑点,然后正在逐渐增大的过程中。 “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江陵了!”杜如晦说道,此时的船速很快。 杨侑扬起有着短须的下巴,道:“萧铣看见朕的大军杀来,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呢?” “想必,他一定瞪大了眼睛,怀疑这是在做梦,说不定还会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看看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以至于出现幻觉。”杜如晦说道。 杨侑笑了笑,摸着下巴,道:“这很有可能!朕很期待他的表情。” 杜如晦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两岸。此时,越来越靠近江陵,地势逐渐平缓,也能看见村庄,还有不少渔船,渔夫们正在船上辛苦打捞着鱼,看见金光闪闪的隋军战舰,顿时惊恐万分,更有一渔民惊慌失措,摔倒在江里。 “乡亲们,不要害怕,我们是隋军,我们是好人!”侯君集探出头,高声的喊着。 杨侑转过头,瞧了侯君集一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这时,一个渔民因为突然落水,受到刺激,小腿抽筋,在江里翻腾着,大叫救命。一个渔夫看见,急忙跳了下去,想要救他,但落水那人惊慌失措之下,紧紧地抓住了他,两人在江水中纠缠,眼看着两人就要沉了下去。 几名熟悉水性的隋军看见,迅速脱了衣裳,毫不犹豫从战舰上,翻身跳了下去,手脚并用,很快就游到了两人的身边。几名隋兵齐心合力,将两人围在了中间,先将另一名渔夫救了出来,然后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小腿抽筋那人的手脚,将他带到了一艘渔船旁,然后将他送上了渔船。 渔民们看着这一幕,纷纷鼓掌,杨侑也颇为满意士兵们的觉悟,这才是大隋的子弟兵嘛! 几名隋兵游回战舰,早有士兵抛下了绳梯,隋兵们抓住绳梯,缓缓而上。杨侑目视着他们,道:“传朕令,这几人各自赏金十两,官升一级!” 杜如晦知道陛下之意,这是要在军中弘扬正气之风。他当即点点头,道:“臣这就去办。” 一旁,侯君集听见,脸上露出懊恼神色,他偷偷扇了自己两耳光,错过了这个表现的好机会,实在是郁闷。 杨侑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侯爱卿,你在做什么?” 侯君集急忙将手收回来,挺直了身子,道:“陛下,有蚊子咬我。” “这蚊子可真多啊,让侯爱卿都打脸了!”杨侑一笑,侯君集黑脸顿时红了,但他知道别人肯定看不出,当即嘿嘿一笑,也不答话。 这时,一艘颇大的渔船缓缓驶来,渔船上站着一名神采高大的汉子,他高声喝道:“我们要见大帅!” 一名隋兵听见,将消息回报,杨侑略略沉吟,道:“请他上来!” 绳梯放下,很快,那名大汉出现在杨侑的跟前,他看到杨侑的一瞬间,微微出神,这个大帅的年纪也太小了吧? “还不见过陛下?”一名隋兵提醒。 大汉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就是大隋皇帝,他慌忙跪下:“小民陆忠见过陛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杨侑说道。 陆忠有些犹豫,在萧梁国,那些小吏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更不用说什么宋王、晋王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皇帝,让他心中担忧。但看到杨侑微笑的脸庞,他顿时有了信心,“多谢陛下!” “你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吗?”杨侑说道。 “小民是渔村的百姓,刚才族人落水,就要性命不保,多亏陛下的义军救援,这才得以生还。小民是来向陛下表示感激的。”陆忠说道。 “不妨,你们都是大隋的子民,而朕的军队,是保家卫国的军队,你并不用谢朕。”杨侑说着,这时,杜如晦走了回来,点着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小民斗胆,陛下可是攻打江陵?”陆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朕这一次出兵,就是为了收复江陵,将它重新纳入大隋的势力范围。”杨侑笑道,此时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陆忠听了大喜,他急忙躬身,道:“陛下,小民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愿为大军向导。”这几年,江陵在萧铣的统治下还算不错,其人也有爱民之意,但无奈地方官员横征暴敛,赋税极重,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而众人又都听说巴蜀在隋帝的统治下,赋税极低,百姓生活富裕,因此人人羡慕。此时,陆忠听到隋帝攻打江陵,立刻毛遂自荐,愿为向导,为大隋出一份力。 杨侑眯起了眼睛,“江陵城四周的地理、水文情况,你也熟悉吗?” “熟悉,小民在江陵生活了十几年,可以说闭起眼睛,都清楚那里的一草一木。”陆忠说道。 杨侑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江陵城,片刻之后,又问道:“渔村中,像你这般熟悉江陵的,有多少青壮男丁?” “有七十多人。”陆忠略略思考过后,回答。 “嗯!”杨侑点头,也就是说这个渔村至少有七十多户人家,“你去告诉村民,朕招募善于水性,知道江陵地理水文的渔民做向导。凡是为朕做向导之人,一月能拿五吊钱,是大隋的新钱!此外还能领到两石米。” 陆忠眼光一亮,大隋从年初就有新钱流出,与萧梁国的五铢钱相比,大隋的五铢钱分量更足,一点都不掺假,受到商人的欢迎,当然,大隋的五铢钱此时只在巴蜀和荆襄一带流通,影响还不大。 大隋的钱币一吊钱足可以换取萧梁的五铢钱三吊钱,也就意味着一个月能拿到十五吊钱,比卖鱼划算多了,而且还有米粮可以拿。但他心中有顾虑,急忙一抱拳,道:“陛下,我们不要钱。” “这怎么能行,你们替朕做事,就不能捉鱼,影响了收入,如何养活全家老小?”杨侑说道。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陛下一言九鼎,岂会收回说过的话?你回去就如此说。” “那,那小民多谢陛下了!”陆忠一弯腰。 “你可以告诉村民,若是做得好,朕还有格外封赏,等到朕拿下了江陵,朕会给你们一个惊喜!”杨侑又道。 陆忠大喜,他一抱拳,然后匆匆下了战舰,朝着渔村行去。杨侑勒命大军停住,等待着陆忠的消息。回到船舱,杨侑泡了一壶热茶,慢慢地等待着,一顿饭的功夫后,陆忠带着一群渔船缓缓划来,侯君集数了数,有十多艘,每艘渔船上或四人,或五人,片刻之后,到了主舰之下。 “让他们上来吧!”杨侑说着,绳梯再度抛下,渔民们挨个爬上战舰。 陆忠在最前面,他看着杨侑,率先跪下,道:“小民陆忠见过陛下!”这其实是为他们做出表率,听到陆忠的声音,他身后的百姓陆陆续续跪下,七嘴八舌道:“小民见过陛下!” 杨侑的目光扫过众人,这些男子看起来都是耿直的渔民,让杨侑心中很是满意:“都起来吧!” “谢陛下!”渔民们回答。 “陆忠应该都给你们说过了吧?朕还是那个条件,你们愿意,就随着大军出征。”杨侑说道。 “我们都愿意!”有渔民回答。 “小民已经给家里人说过了,陛下放心吧!” “陛下,衣服我们已经带上了!”有人举着手中的包袱。 “很好!你们到他这里登记姓名、年龄,家有几口人。”杨侑看着杜如晦。杜如晦微微躬身,表示明白。 陆忠一挥手,道:“兄弟们,不要挤,都拍好了队,一个一个来!” 陆忠在渔民之中很有威望,听到他的声音,渔民们排成一排,两名士兵端来了桌椅,杜如晦坐在椅子上,早有士兵磨好了墨,放在桌子右上方。杜如晦提起笔来,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字,依次是姓名、年纪、家有几人,想了一想,杜如晦还加了一个籍贯,一个备注。 “陆忠,四十一岁,家有老母,一个妻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陆忠认得字,挨着顺序慢慢说着,等杜如晦一手漂亮的字体写完,又道:“南郡江陵人。” “下一个!”杜如晦说道。 “陆盛,三十岁,家有父母、妻子,一个两岁半的儿子,一个七岁的女儿!”陆盛回答。 杜如晦一丝不苟地写着,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将渔民的家庭情况记录在案。他将厚厚一叠的文书递给杨侑,道:“陛下,总计有六十三人。” 杨侑点头,道:“将他们分散在各个战舰,让一名伍长带兵保护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出事。” 杜如晦微微一笑,点着头答应,这时,隋军士兵拉起了锚,战舰再度缓缓开动,朝着江陵城奔袭而去。 第259章不利的消息 江陵城,昨夜由于萧瑀的无耻,令萧铣在床上辗转难眠。不仅是因为萧瑀的无耻,更因为女儿的事情。 萧铣怎么都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女儿被侮辱了,让江陵萧家的脸面往何处放?但女儿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女儿是自作自受,也仍然是他的女儿,让萧铣心疼无比。 此时他对杨侑恨之入骨,只盼着一刀能将杨侑杀了,告祭江陵萧氏祖先。 由于睡不着,一大早,眼圈青青的萧铣立刻将群臣召集起来,正在大殿内议事,他打算趁着杨道生大胜的机会,一鼓作气拿下巴东郡,拿下整个巴蜀。 萧铣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过众人,他咳嗽一声,道:“诸位爱卿,前几日长江江面上散布着隋军的赤红色军旗,朕以为,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宋王必然在夷陵取得了大捷,重挫了隋军。” “朕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夺取巴蜀,将上游的威胁就此消除,诸位以为可否?” 萧铣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内,晋王董景珍坐在软榻之上,瞟了一眼诸王。只见诸王的表情各有不同。秦王雷世猛有些惊讶,楚王郑文秀却是一副喜悦表情,燕王许玄彻有些忿忿,鲁王万瓒却是在闭目养神。 诸王的态度代表了他们与宋王杨道生的关系,当初一同拥立萧铣为帝,是因为利益一致,而如今,诸王彼此之间有着猜忌,当然,晋王董景珍除了不安之外,他也感到惊讶。 宋王杨道生的才能他很清楚,如果他能拿下夷陵,去年春天就能拿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董景珍虽然怀疑,但前几日从江水里捞上来的战舰,上面的确有着隋军的标记,同时,大量的隋军战旗也表明了这一点。晋王董景珍亲自看过,这点绝不会错。 难道说,宋王杨道生虎躯一震,霸王之气四溢,从而击破了隋军?这有些不可能,董景珍觉得不可相信。 这时,萧铣的话将董景珍从思考中拉回:“晋王,依你之见,可否?” 作为萧梁国的重臣,董景珍说话的分量不亚于萧铣,他回过神来,拱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还是弄清楚状况比较好。” 楚王郑文秀冷哼一声,他与杨道生关系甚好,自然知道这些人不信,是因为对杨道生的妒忌,“陛下,臣认为既然有隋军战舰的残骸和战旗作证,足以证明宋王已经取得大捷,只是近来江水日渐汹涌,行船不易,这才阻碍了军情的抵达!” 燕王许玄彻嘿嘿一笑,道:“我看未必,这些残骸和军旗并不能代表什么,我看楚王是开心过头了。” 郑文秀转过头,看着燕王,怒目而视,道:“燕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陛下的决定吗?” 郑文秀的这个高帽子让许玄彻张大的嘴巴顿时合不拢嘴了,他只想着反对郑文秀,却忘记了萧梁国之主萧铣也是这么想的。他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雷世猛呵呵一笑,道:“楚王、燕王,两位稍安勿躁。”顿了一顿,雷世猛又道:“陛下,夷陵乃是江陵之咽喉,如果能拿下,巴蜀之兵再也不能顺利东下,此乃是好事。值得庆贺。” “但臣以为,宋王此时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不是夷陵的战局出现了变化?比如说,隋军增兵夷陵?甚至是攻打宋王驻守的马尾港?”雷世猛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让众人心中一惊。 是啊,宋王没有消息传回来,是不是隋军增兵,因此使得夷陵郡的战事出现了变化,宋王一时之间,无暇分身? 郑文秀摇摇头,道:“秦王,如今隋军正为攻打关中做准备,应该没有足够的兵力支援夷陵啊!” 许玄彻斜了郑文秀一眼,没有说话,他刚才想讽刺郑文秀反被郑文秀将了一军,让他十分郁闷,但他知道斗嘴斗不过郑文秀,只得闭嘴不言。 雷世猛咳嗽一声,道:“这是理论上,但实际上,据我所知,隋军除了正规军之外,尚有不少的后备军,他们农时耕种,平时无事,就在校场训练,可以说,人人皆兵呀。” “如果隋军真的在夷陵被宋王大败,那么隋军必定不甘心夷陵的失去,必然会派出大军争夺夷陵!”雷世猛慢慢地分析道。 “因此,或许宋王在夷陵遇见了隋军的支援,陷入了胶着,如果是这样,陛下,臣建议立刻派东平王支援宋王,一举击退隋军的反扑!” 雷世猛的话让萧铣眼前一亮,诸王之中,还是雷世猛比较冷静,说话有理有节,完全不似旁人,只为了嘲笑讥讽,只为了勾心斗角。 “嗯,秦王的话朕已经明白了,诸位以为如何?”萧铣说道。 这时,一名宦官匆匆从外庭闯入,到了萧铣身边,低声道:“陛下,宋王求见!” 宦官的声音虽然低,但在寂静的大殿内,仍然清晰无比,立刻有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块,激起了阵阵涟漪。 “什么,宋王来了?” “难道宋王取得了大捷,亲自报喜来了?” “宋王果然骁勇,击败了隋军,夺取了夷陵,实乃陛下之福也!”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大殿内顿时嗡嗡声四起,许玄彻却是眯起了眼睛,大胜?未必。实际是他心中不甘,不愿意杨道生立下功劳。 “安静!”萧铣抬起了手,道:“宣宋王!”此时,萧铣的声音带着喜悦。宦官的声音层层传递了下去,四处响彻着“宣宋王觐见”的声音。 宋王杨道生一脸郁闷,他投江之后,仗着水性不错,借着水势,游了五六里,终于体力不支,在水流湍急之处,被撞晕了,漂到了岸边,在傍晚时分,被附近的渔民救了。 由于体力消耗不少,他足足昏迷了两日,这才醒了过来,醒来之后,杨道生吃了两碗渔民煮的米粥,精神略振,问明了情况之后,他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典当了,换了几吊钱,在小镇上换了一匹劣马,一些干粮,一件衣裳,急忙朝着江陵赶来。 一路上,他吃尽了苦头,终于赶到了江陵,亮出了身份,可惜没人信他,此他身无分文,只得将劣马送了船夫,在船夫的白眼之下,才勉强渡过了长江。 过了长江,杨道生急忙进城,他也顾不得回家了,匆匆赶往皇宫。在半路上,遇见了岑文本,这才得以顺利进入皇宫,求见陛下。他焦急地等待了片刻之后,终于听到了宦官的声音,这才急忙奔了上去。 他走进大殿,诸王看着他,都不由愣了。宋王杨道生的模样很是狼狈,一向穿着蜀锦的他竟然身着布衣,而且布衣上不少破洞,丝丝缕缕挂在身上,头发也散乱了,脸色很难看,仿佛一个饿了几天的乞丐。 “宋王,你这是怎么了?”惊讶之下,萧铣首先开口。 宋王杨道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臣有罪,有罪啊!” 郑文秀愣了,他问道:“宋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世猛则是变了脸色,他猜到了什么。 董景珍满脸的担忧,他并不是担忧杨道生的处境,而是担忧隋军,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是宋王大败,而不是隋军! “宋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沉默的鲁王万瓒问道。 “全完了,全完了!”杨道生失魂落魄,他看着萧铣,道:“陛下,隋军突然对马尾港发动进攻,他们的战舰,包裹了铁皮,非常坚固!臣一直中计,三万大军,五十多艘战舰,全部落入了隋军之手!” 杨道生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变了脸色,先不谈战舰有这么铁皮,三万大军、五十多艘战舰,就这样落入隋军之手,是何等巨大的损失,足以动摇根本! 萧铣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抓住了杨道生的衣领,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世猛叹息一声,道:“陛下,让他慢慢说,说清楚!” 万瓒也点点头,道:“不错,陛下,还是先让他把话说清楚。” “你说,你给朕说清楚!”萧铣松开衣领,狠狠地看着杨道生。 杨道生平息了半响心情,这才缓缓述说了起来,他将那日隋军如何诱敌,如何伏兵杀出,如何铁锁横江,截断了他的归路,一一述说了出来,而隋军的铁甲战舰,更被他描绘的有如怪兽。随着他的述说,众人之中,表情各异,十分精彩。 就听燕王许玄彻冷笑一声,道:“宋王,你中计败了,那便是败了,何苦找这么多理由?” 杨道生道:“我没有找理由。” “既然如此,那么隋军的战舰被你描绘成那样,岂不是天下无敌?诸位,或许是我见识浅薄,不知道这战舰上镶了铁片还能航行,那我我请问诸位,可曾见过这样的战舰?”许玄彻高声的说道,他看到众人摇头,一甩袖袍,道:“镶嵌了这么多的铁片而不下沉,岂不荒谬?” 这一次,郑文秀没有反驳,因为他也不相信在战舰上镶嵌了铁皮不会下沉,更何况据杨道生所说,战舰全部是铁,异常坚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董景珍皱起了眉头,道:“宋王,燕王说的极有道理,你败便是败了,何苦这么多理由?” 杨道生用手指着天,道:“苍天在上,我杨道生适才之言,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够了!”萧铣听了,再也忍受不住,他指着宋王杨道生,道:“来人,将他拖出去,先关押起来!” 第260章陆忠献策 萧铣冷冷地话让杨道生眼前一黑,他知道他的仕途算是完了,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无尽的黑暗,或者被萧铣一刀砍死在牢房里。杨道生被几名庭殿武士像小鸡一样抓下去之后,萧铣凝视着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仿佛从炎炎夏日落入了冰窖之中,不仅身子寒冷,就连心都寒冷了,这个巨大的打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区别吗? “直娘贼!”一向很有修养而沉稳的萧铣心中骂了一声,抬起头,心情沉重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只见众人也都是一脸震惊之色,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众人半响无语,片刻之后,董景珍艰难开口,道:“陛下,如今之计,只有速速让东平王守好枝江,防备隋军沿江东下,然后再调集人马,防御来犯之敌。” 董景珍的话非常有理,一向沉稳的雷世猛点头道:“陛下,晋王说的有理,需要速速做出决断啊!” 萧铣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众人均是点头,他再也不犹豫,点着头,道:“刘爱卿,你速速带着朕的手谕,让东平王加强长江沿岸的防备。务必要守住枝江,击退来犯之敌。” 刘洎应声道:“臣遵旨!” 万瓒默默思考着,他隐隐感到了不妙,但又说不上什么,只是觉得不安,非常不安,他目光凝视着西方,紧紧皱起了眉头。 “陛下,臣建议立刻派人赶往关中,请求李渊支持!”雷世猛这时说道。 “可是,李渊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有什么余力帮助我们?”许玄彻问道。 “陛下,诸位,从如今的情况看来,隋军的目标是梁国,是陛下!”雷世猛的反应很快,他目光炯炯,眼中带着寒意,隋军大张旗鼓,说是要攻打关中,实际却是要攻打江陵,而且从各方面来看,隐瞒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实在是让人心惊。 雷世猛的话让萧铣猛然醒悟,他顿时想起了族叔萧瑀的话,一想到这,萧铣的身子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原来萧瑀说的是真的,没有欺骗自己!隋军真的杀来了! 此时给萧铣的感觉,就是他像一只绵羊,而隋军是一只老虎,不,或许是一群狼,因为狼更残忍、更隐忍!隋帝一直假装攻打关中,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诸位,宋王足有三万军队,多是荆襄的精良水师,何以能一败涂地?这足以证明了隋军正在全力东下,他们在汉中的兵力必然空虚,只要联络李渊,让他出兵攻打汉中,那个时候,隋军就不得不撤退!”雷世猛说道。 雷世猛有理有据的分析让众人的心中稍安,萧铣也露出了笑意,道:“秦王果然腹中有良策,既然如此,当速速派人赶往关中才是。” “陛下,文士弘上次成功说服洛阳朝廷,功不可没,臣举荐他出使关中!”雷世猛又献出良策。 万瓒点点头,道:“臣附议!” 董景珍眯起了眼睛,尽管他对萧铣有些不满,但此时有着共同的利益,他走出来,道:“陛下,臣愿意带兵协助东平王,击退隋军!” 萧铣看着他,片刻之后终于点头,道:“准奏!” 此时,隋军战舰劈风破浪,离江陵已经不足三十里。陆忠站在甲板上,对隋军战舰惊叹不已。隋军的战舰不仅高大,而且有十几艘铁甲战舰,此时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不时地摸着战舰上的铁皮,不断的询问着,侯君集在一旁为他解释,当他听说铁甲战舰出自于陛下的主意时,更是对杨侑十分佩服。陆忠在战舰上四处看着,良久,他皱起了眉头。 “陛下,战舰虽然高大坚固,但小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陆忠壮着胆子,走到杨侑身边说道。 “但说无妨!”杨侑笑着点头。 陆忠点点头,道:“陛下,刚才战舰航行,小民便一直在观察,这战舰虽然很大,但由于江水暴涨,航行有些不稳,会向两侧偏移。” 杨侑示意他说着,一边走到了船舷边上,极目看去,果然,由于两岸江水的地形不同,冲击力也就有不同,此时的战舰都朝着南岸倾斜。侯君集也看出来了,他禀告着,道:“陛下,所有战舰都经过再三试验,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呀。” “这不怪你,朕心中有数。”杨侑说道,回头又看着陆忠,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陆忠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半响,他回答道:“陛下,小民认为在战舰两侧,加上浮板,可以让战舰更加稳定。”在江中打捞鱼类之时,小船也会如此,他曾经将几块木板挡在两侧,以减轻江水的冲击力,想来战舰也是一样,应该可以让战舰更加稳定。 杨侑却是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赖,而且可以运用在海船之上。他看着陆忠,笑道:“这个办法不错,陆忠,朕说话算数,必定会你有所赏赐。” 一挥手,一名士兵匆匆离开,片刻之后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回来,杨侑亲手揭开一块红布,露出了两块金饼,一块金饼是五两,两块便是十两。 金灿灿的金饼映红了陆忠的脸,他脸上带着惊喜,想不到陛下如此大方,他跪在地上,道:“多谢陛下赏赐!” 士兵将盘子交给陆忠,他喜滋滋接过,杨侑示意他平身,又问道:“朕看你颇有想法,是个可造之材,你可愿意来军中当兵?” 陆忠有些犹豫,他的表情没有逃过杨侑的眼睛。杨侑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陆忠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小民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哪有什么才能当官,小民是怕辜负了陛下。” “这个不妨,朕要的,是有一技之长的能人,你在战舰只待了一个时辰,就能看出战舰倾斜,足以证明你对船只了解甚深。朕以为,你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渔民!”杨侑淡淡的说着。 陆忠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小民绝非有意隐瞒!” “说吧,你是什么人?”杨侑笑了。 “小民的确叫陆忠,不过小民父亲,乃是西梁的诸津令,善于造船。”陆忠说道,他想不到陛下是怎么看穿他的身份的。 杨侑笑了,诸津令属于军器监的官员,专门掌管天下津济舟梁事宜,与都水监有些类似,但又稍稍不同,此人的父亲如果是西梁国的诸津令,那么陆忠对战舰熟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他刚才的话,也不不过是托词而已。 “陛下,小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先父出身于西梁,小民深怕陛下……”陆忠说着,低下头,不敢再说。 杨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西梁国是萧詧所建,而萧铣是他的曾孙,陆忠有这个顾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杨侑摆摆手,道:“朕用人一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不必担心!” 当初杨侑在明白李靖乃是卧底的情况下,都敢大胆使用,大胆用计,不得不说杨侑的胆子非常之大,当然,也是他对自己有着信心,认为能控制住李靖,锦衣卫虽然还有不足,但朝中的情况,基本被掌握,那时候的李靖已经被杨侑严密监视。 侯君集这时笑道:“陆忠,这点你大可当心,当初我老侯不过是禁卫军的一个伍长,蒙陛下赏识,这才明珠不再蒙尘,发出耀眼的光芒。” 杨侑看着他,发现侯君集读了书之后,时常掉书袋了,瞧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杨侑咳嗽一声,问道:“侯爱卿,春秋背的怎样了?” 侯君集摸着头,道:“臣已经背到昭公了。” 是春秋时期鲁国的编年史,记载了鲁隐公元年到鲁哀公十四年两百四十年的点点滴滴,杨侑本来调侃他,没有想到他真的背了,这昭公篇已经是春秋后几篇了,他不由笑道:“背背文公篇。” 侯君集略略思索之后,摇头晃脑背道:“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天王使叔服來会葬……” 杨侑默默地听着,脸上不时露出微笑,陆忠也在一旁,看着侯君集的模样,暗暗觉得好笑,此人的确有趣。 “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於台下。秦伯犖卒。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秋,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冬十月,子卒。夫人姜氏归于齐。季孙行父如齐。莒弑其君庶其。” 侯君集花费了半柱香的时间,将里一千六百多字的文公篇给背诵出来,倒也一个字没有错。杨侑微笑着看着他,想不到侯君集竟然还真的背下来了,证明他所言非虚,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陛下,臣背的没有错吧?”侯君集一背完,立刻邀功。 杨侑承袭了原本身躯之人的记忆,对非常熟悉,他点点头,道:“没有错。”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侯君集立刻带着得意之色,杨侑笑道:“既然已经背到了昭公,也快没了,朕再给你一个任务,背诵。” 原本得意洋洋的侯君集登时张大了嘴,心中叫苦不迭,他本来是想要表现一番,没有想到陛下让他继续背书,心中着实后悔。 杨侑忍住笑,转过头看着陆忠,道:“朕就任命你为诸津丞,即刻着手制作浮板,若是缺人,可找侯爱卿要人!” 第261章奇怪的箱子 杨侑坚决的语气让陆忠叹息一声,不过他也看到了杨侑与侯君集君臣和谐的一幕,让他对杨侑多了一丝好感。当然,他并不知道侯君集在内心里,其实很害怕杨侑。 “小民,不,臣愿为陛下效力!”陆忠急忙跪下说道。 杨侑满意点点头,道:“起来吧!” 陆忠起来之后,施礼道:“陛下,臣还有一个想法!”陆忠此时说起“臣”来,倒是非常顺口了。 “爱卿有何良策?”杨侑看到陆忠也算一个人才,当即大喜,笑着问道。 “陛下,此地前方靠南五里处,有一处船坞,名为坞屯,乃是西梁国的造船之所,自从西梁国灭之后,便一直荒废着。萧铣建立伪梁,他将大军囤积在长江北岸,放弃了此地。陛下大军赶来,可以以此作为基地。”陆忠说着。 杨侑目视侯君集,侯君集会意,他走上十几步,打着手势,询问着瞭望手,瞭望手在高处向远处瞧去,只见远方数里处的确有一个水寨,他将望远镜凑到眼前,视线顿时清晰起来。 整个水寨显得很是凌乱,多处的建筑倒塌了,但从它的规模上来看,当初西梁国肯定在此驻扎有重兵,瞭望手注视了半响,发现坞屯四周几乎荒无人烟,更没有军队驻扎在其中。 瞭望手打着手势,告诉侯君集前方的确有一所水寨,而且没有异状。侯君集大喜,急忙奔到杨侑身边,道:“陛下,前方的确有一座水寨,经过查看,没有异状。” 杨侑道:“你带两艘战舰先去查看,务必要小心。若是发现有人,立刻将其扣押。若是顽抗者,可先杀之。” 侯君集应着,他有吩咐着一旁的旗手,旗手打着信号,很快,一艘战舰靠近了主舰,两艘战舰放慢了速度,并排而行,士兵们将一块跳板搭在船上,几名士兵按实了,侯君集带着几名亲兵走了过去。 侯君集跳下跳板,吩咐士兵加快速度,士兵们奋力将船帆调转,战舰加快了速度,朝着坞屯行去。半柱香的时间,两艘战舰靠近了坞屯,两名士兵将船锚沉入江水中,风帆也被收了起来。 两名士兵将跳板铺好,侯君集带着士兵走下了战舰,他一挥手:“到处搜一搜,如果有人就将他带来,不要吓着了,如果有萧梁国的士兵,不可轻举妄动,要来通知我。” “喏!”数十名士兵答应着,然后分散开来,手中拎着横刀,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 侯君集也没有闲着,他鹰目四盼,仔细地打量着水寨,水寨里,到处是残垣断壁,一副残破荒凉的景象。侯君集走到一根巨大的柱子面前,柱子上仍然残留着红色油漆,从外面开来,已经是朽木。 他伸出手,在断处往下五寸敲了几下,声音清脆,一点也不沉闷,这代表着这一段柱子便是实心的了,他往上一寸一寸试着,在断处三寸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柱子在这里已经有空洞了。 侯君集又试了其他的柱子,差不多一样的情况,这让侯君集露出了笑容,只需要简单的砍伐加工,这些柱子就可以使用,将水寨迅速搭建起来。 侯君集又四处看了看,发现水寨很大,东边统一是住房区,这里大部分的房屋还算完整,只需要简单的修葺就可以居住,而在南边,这里地势较高,有几间巨大的房子,似乎是仓库一类的地方。 他正要查看,这时,大批的隋军战舰赶到,杨侑立在船头上,手中拿着望远镜,凝视了半响之后,举步走下战舰,身后小桂子、杜如晦、独孤千山等人紧紧跟随。 杨侑问明了侯君集的所在,走了过去,此时侯君集正进入了一间仓库里,四处查看着。杨侑进去,立刻有士兵点亮了火把,将仓库里的黑暗尽数驱走。 仓库里有着浓浓的霉味,即使在火把的照耀下也无法驱散,杨侑忍住了那股霉味,在仓库里查看起来,这时,他发现仓库里居然有不少东西,木料、风帆、船桨,甚至还有生锈的钉子。 朝着仓库内部走去,在一个角落,凌乱不堪的杂物中,杨侑发现了一个盒子,盒子看起来古老,也很脏,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上面有着许多刀伤,露出了生锈的铁皮。 “将它拖出来,要小心一些!”杨侑吩咐着,几名隋兵上前,伸出手,抓住一个角,盒子纹丝不动,隋兵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盒子有一小半埋在了地里。 一个士兵禀告着,杨侑吩咐士兵四处寻找挖掘工具,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几把生锈的锄头。士兵们举着锄头,小心翼翼地挖掘着,努力了片刻之后,将盒子给挖了出来。 这时,杨侑才发现盒子不小,足有一尺多宽,三尺多长,厚则有五寸的样子,盒子显得很重,几名隋兵用足了力气才将它抬出来,在盒子上还有一个生锈的锁在不停摇晃着,士兵们将盒子放在平地上,杨侑仔细打量着它,不觉有些奇怪。 因为从盒子的满是铁锈的外壳看来,这应该是一个铁盒,外面用木头镶嵌了,还涂上了红油漆保护,只是因为岁月流逝,被人砍坏,木头腐朽,这才露出了里面的铁。 这样一个精心打造的盒子,一定有什么秘密在其中,杨侑看了一眼生锈的锁,铁锈已经将锁眼给堵死了,再说也没有钥匙,是不好打开的。 “千山,将它劈开,小心一些!”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拔出了横刀,这柄横刀很锋利,是用攀枝花的石炭作为燃料,精心炼制而成,用杨侑的话就是成分接近钢,因此比一般的铁要坚固锋利,杨侑将用石炭炼出来的精铁装备了亲兵和心腹武将,比如侯君集、屈突通、桑显和等人是用的就是这种精铁。 在火光中,独孤千山握紧了横刀,使足了力气,“嗨!”的一声,横刀劈下,就听一声脆响,独孤千山只觉得虎口发麻,鲜血也流了出来。独孤千山暗暗心惊,这锁竟然如此牢固,实在不可思议。 但在独孤千山奋力一击之下,铁锁也被劈开,落在一旁,露出了亮晶晶的断口,一名隋兵上前,将卡在扣子上的锁扣除下,打开了盒子。 杨侑走了过去,瞧着盒子里的东西,顿时就是一愣。盒子里竟然藏着不少的白银,白银被铸成了饼状,光滑如镜,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红光,居然能将四周的物体映照得非常清晰。 杨侑蹲下了身子,看着白银,拿起一个掂了掂,至少有十两,而银饼至少有五十多个,这就是五百多两,但此时杨侑发现银饼叠了至少有四层模样,这就是说,盒子里至少是两千多两。 想到此,杨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要知道这个时代,中国非常缺金银,大多是当做收藏品,帝王也常常将它作为赏赐物赐给臣子。当年文帝赏赐给手下有功大臣,也不过十两黄金,换成白银也不过数十两,而且这已经是不小的赏赐了。 而在这里竟然能发现两千多两的白银,让杨侑格外惊讶,藏白银的主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这时,士兵们看着白银,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虽然在大隋,士兵的俸禄极高,足以养活全家,但只要是钱,几乎没有人不爱的,尤其是白花花的银子,如同美人一样显得格外诱人。 杨侑也爱财,没有财他无法兴国,无法养活士兵,无法让百姓吃饱穿暖,但此时江山重要,他站起身来,道:“这些白银,都先放在军中,只要你等奋力杀贼,夺下江陵之后,朕就将它赏赐给你们。” 士兵们欢声一片,杨侑吩咐独孤千山将盒子搬走,回去用锁锁上,他又在仓库里看了半响,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才带着士兵走出了仓库。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杨侑就吩咐士兵们埋锅造饭,将船只开进船坞,又留下了五艘俘虏至杨道生的战舰,将军旗换成了萧梁国的,在江面巡视着。 杨侑在一处宽敞的地方停下,小桂子寻了软墩,将软墩擦干净了,道:“陛下,坐下休息一会吧。” 杨侑坐下,吩咐侯君集、杜如晦坐在身旁,几人便说着事情。 “侯爱卿,等一会朕亲帅战舰去江陵看一看,你便在此地收拾东西,晚上大军就在此驻守!”杨侑说着。 侯君集点着头,道:“陛下,我刚才看过,大部分的房屋只要简单修葺之后,就能使用。而仓库中也有不少木材,并没有腐烂,可以用来建造栅栏,完善水寨的防御措施。” 杨侑叮嘱他:“那些铃铛,可要挂在栅栏上,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侯君集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在黄昏前将一切做好。”这是一个较为完整的水寨,比起新建,的确快了很多。 杜如晦这时道:“侯将军可要派出士兵,将四周地形图画出来,至少要方圆二十里。” “你不说朕差点忘记了,侯爱卿,此事是大事,可要用心。”杨侑再度说话。 侯君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不远处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人大喊:“捉住他,不要让他逃走了!” 杨侑猛地站了起来,站在高处,朝着人声喧闹初瞧去。 第262章少年乞丐 不远处,几名隋兵大呼小叫,正在追逐着一个瘦小黑衣人。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他,发现此人并不高,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小孩。 “活捉他,不要伤害他!”杨侑发布命令。 独孤千山大步走了过去,大声传达着军命,士兵们听到命令,逐渐有组织地围成了一圈,将小孩围在了中央,小孩弯着腰,身子不停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太过于瘦小。 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想要寻找地方冲出去,但人高马大的隋军已经铁壁合围,将他牢牢地堵在了中央,独孤千山进入战阵中,朝着小孩走去。 小孩看到独孤千山伸手抓来,他想要溜走,但独孤千山的速度很快,他还没有来得及溜走,就被独孤千山抓住了。独孤千山裂开嘴,哈哈一笑,道:“哪里走!”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小孩的声音有些尖尖的,他不停挣扎着,想要逃脱独孤千山的魔抓,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独孤千山的掌控。 独孤千山将小孩带到了杨侑面前,道:“陛下,臣已经将他抓来了!” 小孩一愣,更加激烈地挣扎了起来,杨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道:“千山,放开他吧。”说着,又摇摇手指头,道:“你可不要想要逃走,这四周,都是朕的大军。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保证不伤害你,还可以给你吃饭。” 最后的几个字让小孩的双眼射出了光芒,他垂下了头,在饥饿面前,他选择了顺从。 示意独孤千山放下他,杨侑问道:“告诉朕,你为何在这里出现,想做什么?”杨侑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很温和。不知道怎么的,杨侑突然想起了第一批由他亲手训练的孩童们,这个孩子和那些孩童很相似。 “我,我就住在这里,我闻到了饭香,饿的受不住了,想出来偷点吃的。”孩童说着,忽然,他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他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杨侑忽然瞧出了什么,道:“这话朕信了。那么朕问你,你在这里居住了多久?” 孩童摇摇头,眼神迷茫,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里居住了多久,对于他来说,每日的任务就要四处寻找吃的,将肚子填饱,不然他可能随时会被饿死。 杨侑看着他迷茫的模样,低声吩咐了几句,独孤千山匆匆而去,上了战舰,片刻之后又下来,将一件长袍递给了杨侑。杨侑一拍长袍,递给了孩童,道:“你去洗一洗,然后先用这件衣裳遮寒。” 孩童看见杨侑手中的丝绸袍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摇摇头,这样贵重的东西不是他能穿得起的。看着孩童怯生生的模样,杨侑走上前,将衣裳递给他,道:“朕是大隋皇帝,赏赐衣物这种事情,别人想都想不来,你却再三推辞,非常不好。” 孩童从杨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关心,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接过衣袍,这时,他发现手黑黑的,上面还有很多泥,他一时犹豫了。 “朕就放在这里,你先吃了饭,洗了澡,再换干净的衣裳!”杨侑说着,将衣裳放在了软墩上。 这时,水寨里一股饭香飘散开来,孩童忍不住抽动着鼻翼,眼中露出了渴望的神色。杨侑看着,笑道:“千山,去盛半碗稀饭过来,配上菜。” 独孤千山应着,片刻之后回来。饭刚熟,软软的,但正适合孩童吃,在碗里,还有几块肥肉,闻着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了。孩童抄起了筷子,然后端起了碗,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快,差点噎着,但杨侑让千山盛的饭不多,又都是稀稀的,孩童两三口吃完,擦了一下嘴巴,眼巴巴地看着杨侑,显然还没有吃饱。 “先垫垫肚子,等一会再吃。吃得太急,不好,容易噎着,对胃也不好。”杨侑说道。 孩童低下了头,他刚才的确差点被噎着了,幸好饭菜很软,而杨侑的细心让他十分感激,他手足无措的站起来,道:“多谢,陛下。” 杨侑呵呵一笑,道:“朕是大隋皇帝,你是大隋的子民,朕有义务让你们吃饱穿暖,民者,国之根本,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成兴盛强大,才能不断发展啊!” 杨侑的话让孩童陷入了沉思,他虽然不懂这些大道理,但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那就是要百姓们吃饱穿暖,生活幸福。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一名亲兵来到了杨侑的旁边,低声禀告着什么。 “嘿嘿,还是被萧铣发现了么?不过已经晚了!”杨侑笑着站起身来,他瞧了一眼少年,走上了几步,朝着一旁走去,吩咐着亲兵,“将他带过来见朕。” “喏!”亲兵回答,转身匆匆走了过去。 杨侑在一块平地上踱步,萧铣派人赶往枝江,让东平王萧阇提严加防范,防止隋军东进,这证明他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这个消息不完整,要不然萧铣此刻的任务就是要召集军队,防守江陵。 杨侑好奇的是萧铣的渠道,难道是在枝江的时候,太过于招摇了?忽然,杨侑想起了宋王杨道生,夷陵一战他跳下了战舰,以当时长江的水势,以及夷陵两岸的高山,不能轻易判断出他的死活,难道说,杨道生回到了江陵?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或许是可能的。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孩童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杨侑,眼中神色复杂,有了半碗饭下肚,他略略有了精神,他轻轻摸着杨侑放在软墩上的衣裳,心中百感交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杨侑的思考打断,回过头,就看见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一名宦官走了过来,他面如死灰,身子颤抖个不停。 这名宦官正是萧铣派去向东平王萧阇提传达消息的,他坐着萧梁军的快船,朝着枝江快速前进,想不到离开江陵城才二十多里,就被假扮成萧梁军的隋军战舰给俘虏了。 宦官是个机灵之人,他走到杨侑身边,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饶命,饶命啊!” “你给朕说一说,萧铣是怎么得到朕东下的消息的?”杨侑问道。 “陛下,今日陛,不,反贼萧铣今日清晨还以为杨道生在夷陵取得大胜,他准备要派兵支援夷陵,攻打巴蜀。”宦官看来很清楚情况,他卖力地说着今日的情况,以博取大隋皇帝的欢心,从而逃过这一劫。 “会议上,就要确定攻打巴东郡,一举拿下巴蜀的决定之时,杨道生赶来,向萧铣说了夷陵郡战败之事,萧铣大惊之下,让奴婢赶往枝江,要东平王萧阇提务必守住枝江,防止陛下南下!” “而董景珍却召集人马,准备防守江陵!”宦官说着,眼睛闪动着神采:“陛下,奴婢说的句句是实,你就当奴婢是个屁,随意就放了吧!” 这个宦官虽然贪生怕死,很容易就出卖了消息,但他的话让杨侑忍不住笑了,他询问道:“杨道生是怎么回到江陵的,他果然没有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宦官摇摇头,道:“陛下,萧铣听说杨道生大败之后,立刻将其关押起来了,他怎么逃出来的,恐怕只有朝廷重臣才知道,奴婢不知啊!”说着,又低下头,磕头不止。 杨侑背着手踱步思考,他知道萧铣虽然没有准备,或者说准备不足,但江陵就有水军,恐怕没有什么威胁,他还需要继续麻痹萧铣,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这是在枝江驻扎之时,他让杜如晦写的,模仿的是东平王萧阇提的笔迹,上面还盖着东平王打印,绝对能以假乱真。他将书信递给宦官,道:“你将这封书信带给萧铣。” 宦官脸色一白,他急忙摇头,道:“陛下,我若回去,恐怕就会被萧铣杀了,陛下,就让奴婢留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吧!” 杨侑摇摇头,这个宦官的性格他很不喜欢,而且此人善于拍马屁,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再等半个时辰后,将他送回江陵!”杜如晦在一旁答应着,士兵们将宦官带了下去。 杨侑看着杜如晦有些不解的模样,哈哈一笑,道:“朕就喜欢看到萧铣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杜如晦摇摇头,陛下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杜爱卿,走吃饭去!”杨侑说着,走了回去。 这时,孩童正坐在软墩上,看见杨侑来了,低下了头,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杨侑坐下之后,亲兵端上了食物,有一钵饭,几碟小菜,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汤菜,这是隋军的标准餐。孩童的面前也摆着一份,此外还多了一份汤水,里面有着姜。 “你先喝汤,驱驱寒气!”杨侑说着,此时的天气虽然不冷,但孩童却浑身冰冷,喝点姜汤,有好处。 孩童点点头,慢慢端起了姜汤,小心翼翼地喝着,片刻之后,将姜汤喝完。杨侑、杜如晦、侯君集正在吃着饭,他偷偷瞄了几眼,发现这些人与自己的饭食都是一样,与那些平常的士兵也是一样的。 他眼中的好奇更深了,这时,杨侑抬头看过来,他急忙低着头,吃了起来。 “怎么,不好吃吗?”杨侑有些奇怪。 “不,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孩童说着。 “那就多吃点,一会随着朕上船,朕带你去人多的地方,为你做一身衣裳!”杨侑说着。这些孩童,他看见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第263章家事国事 萧铣在宫中踱步,即使在朝会上,他已经制定了相应的对策,但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他几乎无法呼吸。 已经是响午,他还没有用餐,宦官来问了两次,但看见陛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不敢再问,生恐打扰了陛下,引火上身。萧铣踱步半响,他怎么也想不通,隋军为何不对关中用兵,而是沸沸扬扬,闹腾半响,引得天下人纷纷侧目,但最后的目标却是江陵。 此时,他又想起了族叔萧瑀。一想起萧瑀竟然帮助外人,抛弃了江陵萧家的名声和荣誉,他就恨得牙齿痒痒的,略略沉吟之后,他叫过心腹宦官,吩咐道:“你告诉萧辰,让他带那人进宫。” 宦官一愣,萧铣挥挥手,道:“快去吧,他知道是谁。” 萧铣的脸色让宦官不敢再问,他匆匆离开皇宫,骑着战马,在街上奔驰,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人,也顾不得停下来,终于在一炷香后赶到了萧家,战马没有停稳,他就急忙跳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急忙用手掌按住地面,抬起手,手掌已经磨破了皮,流出了鲜血,帽子也斜了,显得十分狼狈。 他站起身子,将帽子扶正,奔上两步,以铁环击打着大门。门子探出头来,看见竟然是宫中的宦官,急忙打开了大门,道:“公公里面请!” 宦官急急问道:“襄国公可在?” “老爷在家!”门子回答。 “快带我去!”宦官说着,看到宦官焦急神色,门子不敢耽误,带着宦官去找萧辰。此时萧辰刚刚吃过午饭,他还亲自将食物端给萧瑀,两人就在屋中聊了半响,通过萧瑀,他知道了许多事情。 从所有的事情综合起来看,隋军的确是对江陵有所企图,一旦隋军杀向了江陵,影响最大的不是百姓,而是江陵萧家。历来战争之中,皇族的结局最为惨烈,尤其是乱世,大多要被灭族,连一根毛都不剩。 因此,萧辰对此很是担忧,他希望江陵萧家能够兴盛起来,即使无法兴盛,也不能在他的手上断绝了希望甚至在他手上被灭绝。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门子带着宦官进来了,道::“老爷,宫中有人来了。” “你退下吧。”萧辰看着宦官,他认得此人,顿时笑道:“公公远来,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宦官神色凝重,道:“陛下说,让你带人进宫。” 萧辰明白地点点头,低声问道:“公公,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宦官低声道:“陛下心情很不好,可要小心些。” 宦官没有明说,但萧辰听明白了,他拱拱手,道:“公公可先回去,我稍后就到。”一名侍女端了盒子上来,萧辰揭开了红布,露出了两块银饼。宦官眯起了眼睛,他接过萧辰递过来的银饼,低声道:“宋王杨道生在夷陵大败,所率三万部众全军覆没!” 萧辰心中震惊万分,他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说道:“公公慢走。” 宦官直起身子,走了出去,留下萧辰在房内一脸沉思。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想不到驻守在夷陵郡的杨道生竟然败了,毫无征兆就败了。看来族叔的话没有错,隋军的确是要进兵江陵。 萧铣要见族叔,是什么意思?杀?囚禁?议和?他苦思不得其解。陛下的命令执行不执行?萧辰当然没有直接对抗萧铣的能力,毕竟萧铣不仅是家主,还是梁国皇帝,胳膊又怎么能扭过大腿? 萧辰眯起了眼睛,在房中踱步半响,然后走出了房门。萧瑀被关在一间别院,离萧辰的住处不远,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萧瑀便被关在这里,门外还有两名族人看守着,这不仅是监视,也是一种保护。萧辰可不想族叔出事,这样他将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萧瑀在房中显得很淡定,他坐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书籍,桌子上海摆着一杯茶。他在小时候喝过江陵萧家特制的茶,但那是在孩童时代,不久,他就随着姐姐去了杨家,已经几十年没有尝过萧家特别泡制的茶叶了。 他来到江陵,自然是明白不可能一次就说服萧铣,所以心中早就有了准备。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两次不成,那就三次。至少要保住江陵萧家继续存活下去。 萧辰进来之后,施礼道:“叔父。” “进来吧!”萧瑀放下了手中书籍,看着小不了他几岁的侄子,笑着问道:“你想通了吗?” 萧辰没有回答,却快步走他身边,道:“叔父,杨道生在夷陵大败,三万兵马尽皆覆没,只剩下他孤身逃出。” 萧瑀微微一愣,他站起身来,道:“果然,如果我没有猜错,大隋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要兵临江陵了。” 萧辰脸色焦急,道:“叔父,该怎么办?” 萧瑀默默的看着他,半响之后,问道:“这要看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萧辰疑惑。 “不错,你的想法。如果。”萧瑀顿了一顿,用极慢的语速说着:“你是向保住萧铣的帝位,保全大梁国,那么我的建议就是将我立刻送进宫中,然后将萧家全部的财力投入到这一战中,或许还有希望取胜。” 看到萧辰正在用心倾听,萧瑀眯起了眼睛:“不过我觉得是想要挡住隋军的攻势,是痴心妄想。” 萧辰点头表示明白,他已经听过叔父的分析,此时坚定认为隋军是有备而来,苦笑一声,萧辰道:“叔父,我并不打算将萧家和梁国绑在一起。” “这就对了。”萧瑀很是满意侄子的成熟,在他看来,萧辰做家主都比萧铣合适得太多。萧铣看不清局势,自身能力有不足,如何能担当起复兴梁国的重任?一旦失败,江陵萧家就会受到极大的打击,甚至有可能灭族。 萧瑀经历了西梁、北周、南陈、大隋四个朝代的衰亡,还在盛年时期经历了大隋由盛转衰,看的太多,也想的太透,身在帝王家,看起来荣耀无比,但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为了帝位,兄弟相残,父子相残。南朝萧齐、萧梁的经历犹在眼前,历历在目。 回头再看大隋,只是三十几年,就变得民不聊生,各地反王纷纷自立,江都兵变,大隋皇族几乎被屠杀干净,这就是皇族的悲哀,萧瑀不愿也不想,让江陵萧家就此烟消云散。 “我想,隋军很快就会兵临城下,江陵萧家想要继续存活下去,便只能选择中立。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帮助隋军,拿下江陵。”萧瑀缓缓说道。 萧辰明白叔父的意思,萧铣虽然出身于萧家,但做了皇帝之后,就会有一些差别,尽管很细微。萧辰觉得帮助隋军非常不适合,他宁愿选择中立,这时,他忽然想起来萧铣的旨意,忙道:“叔父,萧铣让我送你进宫。” 萧瑀摆摆手,道:“那就进宫把,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对我。” 萧辰想了一想,到:“叔父,不如称病?” “你去准备马车,我就不信萧铣还敢杀了我!”萧瑀说道。 萧辰无奈地应了一声,家族内乱是他不愿看到的,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准备马车。”一名族人应着,匆匆离去,萧辰道:“叔父,请!” “走!”萧瑀说道,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出了萧府,已经有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这是一辆足以容纳四五人的马车,门帘已经被挑起,萧瑀捞起下摆走了进去,只见马车里有一个小桌,闻着有淡淡地香味,居然是檀木。此外,里面的装饰也极其华丽,居然是用蜀锦铺就,这让萧瑀暗暗摇头。 如果是在盛世,这不算什么,但在乱世,如此炫富,会被有人信盯上。萧瑀坐好,萧辰也进来了,在一旁坐下,马夫将门帘放下,一声吆喝,马儿奔驰起来。 马车内,两人一时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沉思着。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听到嘈杂的人声,萧瑀揭开帘窗帘,向外瞧去,这是一个集市,人海不少,百姓在购买东西。 由于大隋南方战乱相比北方要少,江陵显得格外繁华,萧瑀默默地看着,这些百姓不知道很快就有一场大战。叹息一声,萧铣放下了门帘,眉头皱紧了。 此时他不仅担心萧铣的态度,也不知道大隋兵马到了那里,能够说服萧铣,放弃他的帝王之梦吗?这时,萧铣正在御书房内焦急等待着,宦官已经回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按道理萧辰也该来了。 书桌上的茶水已经冰凉,单他没有心情喝茶,杨道生突然兵败的消息让他有如被冷水浇头,将他原本兴奋无比的内心给伤透了。董景珍已经去召集人马,让萧铣的心中稍安。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一名宦官进来,禀告着:“陛下,襄国公来了。” “宣!”萧铣急不可待地说道。 宦官施礼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书房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萧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萧瑀。 “陛下!”萧辰施礼,萧瑀则是默默地看着萧铣,从公事上来说,萧铣是伪梁国的皇帝,而他是大隋的阁老,掌握了大权;从私事上来说,萧铣虽然是家主,他却是长辈。 萧铣冷冷地看着叔父,眼光锐利如同横刀,萧瑀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着,两人眼光相接之处,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交战。萧辰屏住了呼吸,退到一旁,默默看着两人。 第264章天下第一 江陵城的中午,太阳正烈,百姓们都身着薄衣,在街道上忙碌着。皇宫内,萧铣的御书房里,空气却似乎凝固了,显得非常沉闷。 萧铣如同刀锋一样的眼神让萧辰有些畏惧,他从来没有看见萧铣如此的眼神,愤慨、失望之外,还有一丝惊慌,一丝无奈、不满。他一时之间,闹不清楚是怎样的情绪。 萧铣的表情虽然奇怪,单还没有到暴怒的情况,良久,他深深喘息一口气,道:“告诉我,隋军的计划是怎样的?” 萧瑀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萧瑀的话让萧铣脸色一变,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萧家人,真的忍心看到江陵萧家就此没落下去吗?难道你一点家族的荣誉感都没有吗?” 萧瑀笑了,侄儿还是不懂,江陵萧家的荣誉可以通过外戚,可通过培养大量的人才等等方式来保持,却不一定需要皇室的身份。萧铣如此执着,还是因为内心有着极大的野望。 萧瑀摇摇头,道:“正是为了萧家的好,我才劝你不要再做皇帝,萧家的帝王梦已经到头,你醒醒吧!” 萧铣想不到在骂过萧瑀之后,他还是这个态度,他顿时叫了起来:“滚,你给我滚,你不是萧家人,萧家没有你这样的懦夫!” 萧瑀默默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心中叹息一声。几名禁军士兵听到萧铣声嘶力竭的声音,在门外问道:“陛下!” “进来,将他关进天牢!”萧铣说着。 “我自己走!”萧瑀摆手,健步踱了出去, 萧辰低声叮嘱了几句,一名伍长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他走到萧瑀面前,为萧瑀带路。天牢就在皇城西侧,占地有五亩,墙壁全是用石头砌成,异常坚固。伍长将萧瑀领了过去之后,不敢将他安置在一般牢房。 萧辰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皇帝的叔父,这是何等的身份?他为萧瑀找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居然有石凳和石桌,还有一张木制的床,整个房间很干净,可谓一尘不染。 “你们,去拿新的褥子和被子过来。”伍长吩咐,两名士兵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给我泡一壶茶,拿一卷史记过来!”萧瑀吩咐,既来之则安之,萧铣此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到陷入绝境,他会来找自己的。 坞屯。隋军吃过午饭之后,就开始紧张忙碌着,侯君集四处巡视,指挥着士兵修葺水寨,一根根的木头被截头去尾,将空心的部分砍下,只留下了最为坚固的部分,随后,木头被依据形状和大小,或用来建造房屋,或用来筑成栅栏,或搭建成高台。 杨侑亲帅十五艘俘虏至萧梁国的快船,朝着江陵快速前进。杨侑站在甲板之上,凝视着前方,奇怪的少年在他身后十余步处,少年坐在地上,用手抱住小腿,头放在膝盖上,看着杨侑的背影。 此时杨侑身着戎装,全身武士打扮,他身着明光铠,腰间配着一柄锋利无比的横刀,背上有一张弓,一壶铁箭,头上戴着金盔,金盔上有着一根红色的鹖鸟尾羽。 杜如晦在他身边,依旧是一副文士打扮,而那个有着一脸虬髯胡须的大汉却没有在杨侑的身边。少年看着杨侑的背影默默沉思,眼睛亮亮的,仿佛随时可以滴出水来。 “杜爱卿,你看这长江两岸,河水汹涌,每到春季,上游积雪融化,河水更加汹涌,若非长江沿途有云梦泽(洞庭湖)、鄱阳湖、太湖等大湖容纳江水,将会造成巨大的水患。” “长江一带不缺水,有了充足的水源,气候又较北方炎热,正可以大量种植水稻。”杨侑一边看着,一边说。 “陛下,可是想要围湖造田?”杜如晦问道。 “不,那样会造成湖泊变小,长此以往,会造成水位下降,泄洪的作用就没了。”杨侑果断拒绝,他看着南方,一望无际的平地,在地平线上消失,江汉平原、长江中下游,在后世都是著名的产粮区,杨侑准备下大力气开发江南,为自己提供足够的粮食。 “朕也要挖运河。”杨侑笑道,他比划了一下,又补充道:“是专门为灌溉农区而修建的。” 杜如晦笑了,他知道陛下说的只是沟渠,而不是真正的“运河”,打仗先要治国,有了强大的国力,充足的粮食,才能为国家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持,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掉链子。 杨侑走上两步,一手扶着船身,一手指着前方,“利用河流本身的流向,合理规划农田。朕的计划拿出三分之二的田地发放给百姓,三分之一作为储备,作用便是奖赏有功之臣,忠烈之后。” 杨侑说着的时候,想起了几人,其中一人便是清河杨善会,他在去年年初被窦建德擒住,窦建德爱惜他的才能,想要招揽他,被杨善会破口大骂,窦建德招降不成,群臣纷纷进言,只得忍痛杀了他,当时清河父老,人人哀痛。 杨侑与窦建德结盟,其中一条便是要窦建德修缮杨善会坟墓,杨侑赐杨善会清河郡公,为其建庙,永享大隋世代供奉。可惜其人没有子嗣,让杨侑心疼万分。 其二便是张季珣,他官封鹰击郎将,面对李密大军,据箕山为固,坚持抗击瓦岗李密。杨侑知道历史上他以数百人抗击李密三年,柴薪用尽,只得拆屋焚烧,居住在洞穴之中,三年之后,终于因为粮食断绝,士卒羸病不能拒战,最终被李密所擒。李密爱惜他的才能,将他释放。翟让求金不成将其杀害。 张季珣之弟仲琰,是上洛县令,在李渊起义之前,被部下所杀,另一个弟子张琮,官封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造反之时,一同遇害。张氏兄弟三人,可算忠烈,由于三人也没有子嗣,如同杨善会一样,杨侑建庙以祭拜。将他们的名字刻在大隋的功德碑之上。 隋书里记载的十八名诚节之臣,除了后来投靠李渊的皇甫无逸,有十五名死在大业末年,他们都是被反贼杀死。除了这杨善会、张季珣之外,还有冯慈明、陈孝意、张须陀、独孤盛、元文都、卢楚等人。 此时,元文都、卢楚与杨侑是暗中的政敌,而冯慈明、陈孝意、张须陀、独孤盛已经战死,杨侑只将尧君素带了出来,这让杨侑微微遗憾。 突然,杨侑想起了阴世师,阴世师战死大兴城,杨侑给予他的子女极为优越的条件,吃穿不愁,阴宏智还进入了县学读书,据说成绩不错。阴少华则有一些日子没有见过了,此时杨侑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女,不由微微一笑。 恢复了一下心情,杨侑将心中的哀伤之情驱除掉了,他伸出手,指着南方,道:“朕打算招募民夫,进行大规模屯田,只要有一两年,又风调雨顺的话,粮食便足够朕进行北伐。” “这几年北方不仅战乱频频,大河更是发水,去年大河泛滥,冲垮了两岸农田,只有窦建德治下由于兴修了水利,预防得当,这才避免了极大的损失。北方之兵缺粮,而南方不缺粮,此消彼长之下,大隋的兴复大业便有了巨大胜算。” 杨侑缓缓说着,杜如晦也在不停点头,这时他插嘴,道:“不过听说李渊父子在关中大力耕种,可是一个劲敌。” “李渊此人看起来老实懦弱,实际是老狐狸一个,日后统一大业,极大可能是与他对决。”杨侑缓缓说道。在关中极度缺粮的情况下,李渊还是稳定住了局势,足以证明李渊的能耐了。 “不过李渊此人极为好色,朕已经在他身边安排了定时炸弹。”杨侑信口说道。 “定时炸弹?”杜如晦不觉愕然。 杨侑咳嗽一声,来到这个世上两年之久,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后世语言。但这话突然让他眼睛一亮,炸弹他弄不出来,但火药应该没有问题,想了想,等李淳风办完事情,再让他倒腾倒腾,一定可以弄出火药。 这时,江陵城已经不远了,只有七八里的模样,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江陵城上空飘扬的萧梁军国旗了。 杜如晦精神一振,道:“陛下,已经离江陵不远了。” 独孤千山这时走了过来,施礼道:“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李靖已经带兵直扑紫陵。” “干得好!”杨侑忍不住叫出声来,李靖的速度很快,一旦夺下了紫陵,再拿下安兴,便可以将江陵团团包围。 杜如晦笑道:“以李将军大才,夺下紫陵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药师是大才,朕敢说,放眼天下将帅,他可排名第一。”杨侑笑道。 “那么第二呢?”杜如晦问道,这个排名他第一次听到,觉得十分新鲜。 此时徐世绩、苏定方都名声不大,而且这二人可以说都师承李靖之后才名震天下,至于什么秦琼、程咬金、侯君集只能算将才,至于李世民?杨侑内心哼了几声,有了老子,他还是第二吗?至于刘黑闼、宋金刚,缺点太过于明显,要想破他们,只要对症下药,便可击败他们。 杨侑淡淡一笑的表情让杜如晦明白了,他想起杨广那句自负的话,心中做了下对比,对杨侑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知人善用,这才是有为之君的作风,更难得是不妒忌有才之人。 第265章岳丈,你好吗? 就在两人说话间,江陵越来越近,在江面上巡逻的萧梁国士兵看到西方驶来十几艘战舰,先是不解,旋即凝神看去,等他看清楚战舰上插着满满的赤红色旗帜时,顿时变了脸色。 “是,是,是隋军!”萧梁国的瞭望手惊讶地说着,他一时之间忘记了传递旗语。 水师都督郭华接到消息,赶到甲板上,他迅速爬上了瞭望台,手搭凉棚,朝着西边看去,目光之处,到处是梁国制式的战舰,但在战舰前方和两侧等地,却插着赤红色的战旗,他凝目瞧了半响,终于确定这是隋军的战舰。 郭华勃然失色,竟然是隋军,足足有十五艘战舰,正快速朝着江陵城奔来!他迅速溜下了瞭望台,大声的喊着:“快,快,通知陛下!就说隋军杀来了!” 一名水兵领命,急忙奔下甲板,迅速放下了一艘小船,朝着江陵城快速驶去。 萧铣将萧瑀送进天牢后不久,就觉得有些困乏了。他昨夜没有休息好,又经历了大喜大悲,心中实在疲倦,他回到寝宫,想要小睡一会,恢复一下精神。 刚刚和衣睡下,还没有睡着。这时,一名宦官匆匆闯了进来,口中叫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不需要宦官大声嚷嚷,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将他惊醒,此时他已经半卧起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 “陛下,隋军兵临城下!”宦官说道。 萧铣顾不得穿鞋,他跳了起来,抢上一步,抓住宦官的衣领,一脸的狰狞:“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陛下,有十多艘战舰,插着隋军赤红色的旗帜,离江陵已经不足五里了!”宦官说着,一脸惊恐。 萧铣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就要跌倒,一旁的宫女急忙上前扶住他,这才站稳了,萧铣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一时之间,他心乱如麻。 隋军的战舰能杀到这里,足以证明在枝江的东平王萧阇提或是被俘或是被杀,江陵最后的屏障已经不在,直接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非常危险。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萧铣定睛一看,却是晋王董景珍、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等人,他们已经接到了消息,急忙赶来觐见萧铣。 此时的萧铣就如一个不会游泳之人,落水寻到了一根稻草,紧紧地将稻草捏在手中,看到众人,他急忙说道:“晋王、秦王,何以教我?” 雷世猛道:“陛下,隋军只有十几艘战舰,情况还不是很危险,先去城头上,激励三军,防御隋军攻城!” 晋王董景珍也点着头,道:“秦王说的有理,陛下还请移步城头。” 萧铣推开了宫女,道:“伺候朕换衣!” 杨侑看着江陵城,此时已经不足五百步,隋军有十五艘战舰,而萧梁国只有三艘巡逻舰,大批的战舰还在船坞之中,仓促之间是无法出战,杨侑估摸着,至少需要两柱香的时间,萧梁国的战舰才会出动,而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江陵的城门已经被轰然关上,惊慌之下的萧梁军将杂物堆在城门后,企图阻止隋军的进犯,而城头上,江陵守将苏胡儿正带着士兵做出部署,但仓促之间,显得无比混乱。 “隋军杀来了,隋军杀来了!”士兵们大声叫着。 城中的百姓得到消息,纷纷仓皇而逃,在一片惊慌中,水果四处跌落,被踩成烂泥,瓦缸、瓷器碎成数块,散布得到处都是,一些孩童在人群中哭喊着,寻找着父母,哭声、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是片刻便空无一人。 百姓们逃回家,在祖宗牌位面前不停祈祷,希望这些隋军只是路过,不要攻打江陵。 在人渐稀少的街道上,萧铣一反常态地骑着战马,与晋王董景珍、秦王雷世猛等人在街上驰骋,马蹄声声,风声呼啸,萧铣的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到了西南侧,萧铣跳下了战马,匆匆跑上城头,“情况怎样了?”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陛下,隋军在一百步外停了下来,并没有攻过来!”苏胡儿说道,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大汗,这不是热,而是焦急。 萧铣应了一声,一刻不停到了女墙边上停下,他看着前方的隋军战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此时隋军战舰离他并不远,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战舰上的人。 在隋军最前方的,便是主舰,上面挂着绣金龙旗,赤红一片,显得是如此的夺目。而在战舰上,一个身着铠甲的少年将军正凝视着江陵城,他的目光中带着热切,带着期盼。 萧铣这时注意到此人的打扮与旁人不同,他身着明光铠,头戴金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恍如天神下凡一般。当然,萧铣知道此人不可能是天神。 在他身边是一个文士打扮之人,文士的脸上带着笑意,下颚几缕胡须随风飘着,显得倒有几分仙气的模样。两人的身后又是七八名士兵,个个身材高大,目光中带着杀戮之意,一看就是久经沙场之人。 这时,董景珍、雷世猛、郑文秀等人在他身边站定,几人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剧烈的奔跑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人,难道就是大隋的皇帝吗?”雷世猛说道。 “他就是小皇帝杨侑?”董景珍说道。 众人都没有见过杨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金盔小将是何人。此时杨侑也正在打量着城头上的萧铣等人,他目光锐利,一眼看出在众人拥簇下的,正是萧梁国的皇帝萧铣。 杨侑知道萧铣还不到四十岁,看着与嫣然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又怎么会猜不到他就是萧铣?只见萧铣一脸惶然,正看向自己。 这时,杜如晦突然笑了,挥挥手,道:“前进!” 士兵们听到命令,收起了锚,缓缓前进。萧铣、董景珍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变了脸色,隋军是要进攻了吗? 雷世猛却是冷笑一声,道:“陛下不必惊慌,隋军只是主舰前进。” 萧铣收敛了心神,这才注意到隋军果然只有主舰缓缓前行,其他战舰则分布在四方,做出防御的态势,这代表隋军没有攻打江陵的意图,这时,萧铣才注意到隋军只有十几艘战舰。 隋末五牙战舰可以容纳八百人,而这些战舰萧铣已经看出,本来是萧梁国的战舰,可以容纳四百人左右,这也就是说,隋军也就五千人上下,凭着五千人想要攻破足有三万人守军的江陵,这显然太不可思议了,更何况在东边五里外,还有一万五千人的水军,上千艘的各种战船,凭借这点兵力,隋军想要拿下江陵,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萧铣的心中稍安。这时,隋军主舰在弩箭射程外停下,风帆也降了下来。 杨侑走上两步,瞧着萧梁国的几位掌权人,他哈哈一笑,鼓足的中气,用高亢的声音喊道:“岳丈,你还好吗?!” “岳、岳丈?”城头上的萧铣、董景珍、雷世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窥。 这时,杨侑又拱拱手,道:“岳丈,朕临来之前,月仙让朕替她向你问好!” 董景珍、雷世猛等人赫然变色,由于萧铣封锁了消息,他们并不知道萧梁国的公主成为了大隋皇帝的妃子,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无比震惊。众人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铣,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将女儿许配给了大隋皇帝? 别人还好一些,董景珍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 萧铣举起了颤抖的手,指着杨侑,喝道:“杨侑小儿,你还不将我女儿放回来!”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慨,但却显得没有底气。 “月仙已经有孕在身,不能陪朕前来拜见岳丈,让她十分遗憾,小婿在这里有礼了!”杨侑微笑着,缓缓说道,仿佛有回音一般,他的声音在江陵城上空回荡。 董景珍握紧了拳头,他瞟了一眼萧铣,心中十分愤怒。萧铣指着杨侑的手无力垂下,他已经无语了,杨侑在众人面前,说出他女儿已经怀孕的事实,比当初萧瑀告诉他的时候,更让人震惊,也更让他尴尬。 江陵萧家,大门大户,拥有数百年的历史,更因南齐、南梁两个帝国的建立,让萧家的声望登上顶峰。这样的一个大家族极为重视名声名誉,可是,杨侑的话显然让萧铣受尽了打击。 萧铣情绪激动,脚步有些轻浮,他握紧了拳头,猛地向前一挥,撕心裂肺地道:“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他这一拳用足了力气,又在城墙边上,身子一顿,腰碰着女墙,差点摔倒,雷世猛,急忙抱住了萧铣:“陛下,他这是激将之法,不可被他激怒!要冷静,冷静啊!” “要我怎么冷静!月仙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难道我真要认他为女婿不成?!”萧铣喝道。 刚才杨侑说的话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为了打击萧梁国的气势的行为,不值得一提,更不值得相信,但萧铣愤怒的语言,让众人明白了,大隋皇帝杨侑的话,是真的,应该没有半句假话。 萧梁国最为高贵的一个女人,竟然成为了敌国君主的妃子,而且还有了他的孩子,这太不可思议了。 公主怀孕了,是敌国皇帝所为,这个消息,只用了片刻时间,就流传在江陵城头,士兵们都一阵纳闷,这是女婿和岳丈的对决吗? 第266章岳丈,很不好 看着江陵城头上一阵鸡飞狗跳,杨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自然不会相信萧铣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管怎样,他也是一代枭雄,心里承受能力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独孤千山这时想起当初陛下大骂李秀宁之事,当时李秀宁被气的吐血,如今陛下虽然没有骂人,但这样的话,却格外刺激。将萧铣的女儿抢进了宫中,封为了妃子,更是当着萧铣的面笑嘻嘻地,向他问好。 萧铣会吐血吗?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没有意思了。独孤千山觉得他应该大喊三声:“气煞我也!”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才有趣。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默默地从背上取下了弓弦,用手指弹了弹弓弦。这是一张有五石之力的硬弓,用上好的精铁打造而成,弓弦用的是最好的牛筋,花费杨侑一年多的时间才打造而成。 为了熟悉这张弓,杨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练习,整张弓已经被摸的圆润,非常合手。杨侑取下弓箭之后,又从背上取下了铁箭,这一支铁箭的箭镞已经被磨平,但威力仍然巨大。 杨侑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将它绑在了铁箭上,这才将铁箭搭在弓弦上,慢慢举起来,然后眯起了眼睛,盯着江陵城头的一根旗帜,他将目标放在了旗杆上,将右眼闭上,左眼眯起,手臂稳稳地拉满了弓弦,瞄准旗杆,一松手,铁箭飞了出去。 江陵城头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杨侑射箭,此时萧铣正在捶胸,心中悔恨不已,群臣正在劝慰他,忽然,就听一声闷响,一杆大旗轰然倒下,将众人吓了一跳。 随后,就又听到一声脆响,却是铁箭在射断了旗杆之后,其势不衰,又飞了几丈之后,这才势尽落下。众人吃了一惊,这一箭之威,竟然如此,若是要取人性命,最容易不过了。 萧铣愣住的时候,苏胡儿捡起铁箭,快步走来,将铁箭递给了萧铣。萧铣手中拿着铁箭,顿时往下一沉,他不觉愕然,这铁箭竟然不轻啊,那人能射出铁箭,至少要用四石以上的硬弓。 想到此,萧铣不觉暗暗心惊,这时,他看到铁箭上有一个蜡丸,急忙取下来,将铁箭递给了苏胡儿,自己捏碎了蜡丸。蜡丸里是一封书信,萧铣展开一看,心中顿时一抖。 这竟然是女儿的信,萧月仙才貌双全,写一封书信自然不在话下。萧铣看着,一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父亲在上,卿恕女儿不孝,奔走巴蜀,不料巧逢良缘,已成他人之妇,此罪他日向父亲请之。夫君身怀天下,志在八荒,假以时日,必能一统神州。女儿实不愿父亲、夫君同室操戈,只盼父亲能归顺朝廷,为大隋效力,如此,父亲之福,女儿之福,外孙之福,百姓之福也!不孝女:萧月仙敬上!” 下面便是萧月仙的印章,萧铣看到这里,叹息一声,女生外向,这封信,就证明了这一点。 萧月仙的信里虽然话不多,但却表达了数个信息,那就是她对杨侑不恨,或者说是有一些感情的,至少从信上来看,是这样。同时,他劝慰父亲萧铣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投降大隋,以免生灵涂炭,也避免她两面为难。 萧铣看着,抬起血红的眼睛,看着杨侑的所在,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女儿的笔迹他自然认得,从个方面的消息来看,他萧铣就要做外公了。 这时,杨侑在战舰上拱拱手,道:“岳丈,月仙的信件已经送上,还望岳丈仔细阅读,小婿先回,静待岳丈佳音!”说着,杨侑一挥手,隋兵拉起了船锚,升起了风帆,就要返航。 “你,你,你!”萧铣只觉得一口痰堵在喉咙,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出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雷世猛、苏胡儿急忙扶住萧铣,“快,叫御医!”苏胡儿说着,背起萧铣奔下城头,雷世猛紧紧跟上。 董景珍慢慢踱步,他看着苏胡儿远去的背影,眼中迸出一丝不满,他回头看了一眼即将回航的隋军战舰,冷哼一声,匆匆下了城头。 杨侑自然看到江陵城头的那一幕,忍不住苦笑一声,这时他回头,看见独孤千山正挥舞着拳头,一脸兴奋,嘴中似乎还嘟囔着什么,“千山,怎么如此兴奋?”杨侑问道。 独孤千山回过头,道:“萧铣果然晕倒了,只是不知道吐血没有?” 杨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心想独孤千山果然有趣,自从学会了尾行一词,便时刻挂在嘴边,比杨侑这个穿越者还要货真价实,此时又巴不得萧铣吐血,这心里的想法果然有些不同。 “走吧!”杨侑说着,朝着奇怪的少年走去,少年依旧坐在地上,有些傻傻地看着自己,让杨侑觉得有些奇怪。到了他的身边,杨侑笑道:“怎么,晕船?” 少年摇摇头,没有说话,杨侑见他有些害怕的样子,站起身来,吩咐独孤千山,道:“去寻一个村子,给他做两套衣裳。” 萧铣被苏胡儿送回皇宫,又速速请了御医前来诊治,御医把脉半响,对一脸焦急的雷世猛、苏胡儿等人道:“陛下只是受惊,又过度愤怒,这才一时昏厥。” 苏胡儿道:“可有良药?” 御医道:“不妨,我开一些安神的药,只要吃上两剂,陛下就能醒过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雷世猛问道。 “只不过以后陛下不能发怒,不然急火攻心,那可就不妙了。”御医说道。 “如何不妙?”苏胡儿问道。 “恐怕会猝死。”御医小心翼翼的说道,看了雷世猛一眼。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严重?郑文秀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御医摇摇头,陛下有什么情况他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从脉相看来,陛下却是心事重重,内心郁结,很容易被激怒。 其实在初期这不是病,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但萧铣的心病已经沉积入骨,已经到了晚期,非常严重了。御医小心翼翼说了出来,众人又是一愣。 雷世猛挥挥手,示意御医去开药,又叮嘱宫女宦官看好陛下,带着楚王、燕王等人走了出去。 雷世猛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时,他发现晋王不在,不知道去了那里。微微沉吟之后,雷世猛道:“如今陛下病重,隋军又兵临城下,诸位,为了大梁国,我等要打足了精神啊!” 鲁王万瓒点点头,道:“不错,一旦隋军杀入江陵,我等今日之富贵,不复再有。” 这是最大的实话,众人在梁国都是呼风唤雨之人,人人均是王爷,在江陵有着良田万顷,家财无数,更有数十房貌美如花的小妾,众人怎么舍得? 听到万瓒的话,众人都点头称是。许玄彻突然摇摇头,低声道:“秦王、楚王、鲁王,你们说陛下会投降隋军吗?” 郑文秀摇摇头,道:“这不可能。” 雷世猛沉吟半响,道:“不错,如果有这个可能,陛下今日就不会昏厥了。” 万瓒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公主竟然成了杨侑小儿的妻子。” 雷世猛扫了万瓒一眼,他知道万瓒为人极度好色,早就对萧月仙的美貌垂涎三尺,若不是萧月仙是萧铣女儿,他早就下手抢入鲁王府。此时听到萧月仙成为他人之妇,又说这话,定然是心中恨得直痒痒。 “诸位,如今大兵压境,其他暂时不说,我等先要齐心协力,击退隋军才是。”雷世猛说道。 郑文秀道:“秦王,你有何良策?” “隋军远来,定然粮食不足,战舰肯定也没有我们多,只要坚守江陵,隋军必然退却。”雷世猛说道。 雷世猛的想法没有错,但他并不知道杨侑的计划,这时他又笑道:“都说隋帝多智,今日一观,也不过空有一身蛮力罢了!”毕竟,五石硬弓可不是人人都能开的。 “秦王,为何这么说?”许玄彻问道。 “嘿嘿!”雷世猛冷笑两声,他摇摇头,道:“今日隋军杀来,我军毫无防备,若是一股而下江陵,说不定这一战就此结束,但他自持勇武,前来挑衅,不过是莽夫所为。一旦错失战机,我军有了准备,他还能夺走江陵?” 雷世猛的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因此,我才说他空有蛮力,毫无智慧。” 雷世猛一向是众人中的智囊,听到他有理有据的分析,众人又点头,显然很是赞同他的说法。万瓒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坚守城池!” 这时,隋军战舰正朝着坞屯前进,行了十几里,杨侑看到了一处村庄,让战舰停下,乘了小船过去,到了岸边,沿着河滩缓缓而行。 这是一个不小的村庄,从村子来看,村民是以扑鱼为生,杨侑带着独孤千山、杜如晦、少年等十余人进入村庄,众人全副武装的模样吓坏了村民,村民们纷纷关上了大门,从窗子里不停看着隋军,露出了恐惧之色。 杜如晦上前,大声道:“诸位,不要害怕,我们是大隋的士兵,只是进村买几件衣裳的。” 村民们显然不信,他们依旧关着大门,杨侑苦笑一声,这年头,百姓就有那么害怕当兵的吗?在巴蜀,可不是这样的情况,一旦有士兵骚扰百姓,可按律法处置,绝不留情。 第267章灾星 就在杨侑疑惑的时候,一名年约五旬、身着布衣的汉子赶来。汉子是村长,他接到村民的消息,说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村子,似乎有什么大事。作为村长,他必须要出头,因此急忙赶来。 他目光锐利,远远看见杨侑走在中央,四周的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副警惕的样子,便猜到杨侑是领头之人。 他在离杨侑还有五六步的时候被拦住了,他一抱拳,正要说话,忽然,他脸色一变,后退两步,道:“你,你,你这个灾星,还不滚出寨子!” 独孤千山脸色一变,他迈上两步,一把拎起汉子,狠狠地就是两耳光,这两个巴掌扇的又快又狠,汉子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顿时脸红肿了起来。 “千山,放开他!”杨侑缓缓上前说着,他定定看着汉子,心中猜到了什么,一指少年,问道:“你是说他?” “他,他是灾星,刚出生,就克了亲娘,五岁克死了父亲,七岁克死了后母!”汉子说着,眼中十分慌乱,同时有些泪水在转圈,独孤千山那两巴掌实在是太狠了。 “还有呢?”杨侑淡淡的问道,作为一个后世人,他自然不信这些。 “当然有!”汉子的声音颤抖着,他继续用惊恐的声音说着:“十岁克死了爷爷,十三岁克死了奶奶,全家都死光了。可是十四岁那年,他不甚落水,有人救他,付出了三条人命啊!” 杨侑也微微吃了一惊,这个少年,竟然有这么悲催的命运?他忍不住瞧了少年两眼,又看着汉子,道:“人死各有天命,岂能将所有责任推卸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他的亲人死了,是何等可怜,你们不照顾一个孩子,反而将他赶走,你可知道,他居住的地方,是怎样的吗?”杨侑厉声问道。 少年咬紧了牙,他冷冷地看着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突然将身上杨侑赠给他的衣袍扔在地上,一个转身,朝着远处跑去,脚步蹒跚,跌跌撞撞,随时有可能跌倒。 “你,去跟着他,别让他出事。”杨侑说道。 一名隋兵得令,跟着少年跑了过去。杨侑收回目光,看着汉子,冷笑一声。 “他不过十四五岁,你们就将他逐出村子,实在是可恶。”杜如晦出言斥责说着。 汉子眼中带着害怕,却依旧说道:“他是灾星,是扫把星,我们决不允许他在村子里居住,他会克死所有人的,我是为了全村的百姓。” 杨侑摇摇头,他本来想要利用权势将少年留下,但此时这种情形,就算留下了,过几日也会被赶走,情况还是很悲惨。一个少年,吃不了几斤粮食,将他带着,又有何妨?这时候,杨侑想起了当初在大兴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不觉有了同情之心。 “去拿两套合适的衣服,我们就走!”杨侑说道,先让他有衣服穿,他个子不高,又瘦小,军中实在没有适合他的衣裳。 汉子听到杨侑的话,顿时眼睛一亮,他连声道:“有,有!”说着,爬了起来,跑回了家中,片刻之后,手中捧着两套衣服,交给了杜如晦。 杜如晦手中捧着衣服,顿时愣了,这赫然是女子的衣裳,他不觉问道:“你怎么给我女人的衣服?” “他就是女人!”汉子说着,十分肯定。 不仅杜如晦愣了,杨侑也愣了,两人何等眼光之人,都没有看出这个干瘦的少年竟然是女人? 回到战舰上,战舰再度朝着坞屯驶去,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挂在天际,就要垂落地平线,杨侑走在余晖中,身上一片金色,这时,那少女抬起头,看着杨侑,不由擦了擦眼睛。 杨侑出现在她眼前,是如此的高大,让少女眯起了眼睛,忽然她身子一震,连连挥手,道:“离开我,我是灾星,我是扫把星,我会害了你,离开我!”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已经绝望了。 杨侑默默地看着她,慢慢蹲下身子,取出了一块锦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是扫把星,他们将你赶走,只不过是为了强占你祖上留下来的田地房产罢了。” 少女愣住了,她斜着头想了半响,好像是这么回事,房子被村长夺走了,五亩多的地也没了,她只能躲在废墟的水寨里,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随着日子过去,也变得破烂不堪,不能遮体,幸好天气渐渐转暖,她不至于被冻着。 “可是,我怕害了你。”女子的声音很低,前番杨侑维护她的话历历在目,此时杨侑的话又让她觉得温暖。 “你能害我什么?”杨侑笑了笑,他站起身来,看着火光熊熊的坞屯,跃然道:“下船,已经到了坞屯!” 少女点点头,站起身来,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杨侑身后,杨侑下了船,打量着水寨,水寨已经在侯君集的收拾下,初具规模,所有的房间都修葺完毕,可以住人了。 此时由于天色已经黑了,坞屯里到处燃着火把,有的士兵正在煮饭,有的正在洗菜,还有一些正在对房屋做着最后的修补。侯君集看到陛下回来,急忙走了上来,手中递过一块布,道:“陛下,这是斥候的探查结果。” 杨侑将步纳入怀中,道:“先吃饭,亥时到我帐中议事!” 侯君集点点头,领命而去,杨侑吩咐独孤千山烧些热水,让少女洗澡,这才迈步走向他的居所,这是一间不小的屋子,已经按照杨侑的习惯布置好,杨侑进屋,打开了窗户。 小桂子点亮了油灯,道:“陛下,你饿了吧,饭菜马上做好。” 杨侑道:“倒还不饿。”说着,张开了双臂。 小桂子急忙走上前,替杨侑将身上的铠甲卸了,换了一身便服,杨侑坐在凳子上,从案几上捡起一本册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枝江,窦红线已经醒来,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长的颇为俊俏的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你是什么人?”窦红线吃了一惊,问道。 “我在想,陛下为何会喜欢你?”那名女兵没有回答她的询问,反而抛出了这个问题。 窦红线听了,脸色一红,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女兵说着,眼中有着埋怨、羡慕之意,她忽然笑了一声,道:“陛下若不是对你有心,怎会将你呆在身边?若不是对你有心,怎么在你病了的时候,焦急万分?还让我们留下来伺候你,好大的面子。” 窦红线惊讶的道:“我病了?”她摸摸额头,还有一点烫,头也有一点晕。 “已经好很多了,只要再吃一碗药,就应该差不多了吧!”女兵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回来,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到了窦红线面前。 “我自己喝。”窦红线说道。 女兵冷笑一声,将碗递给了窦红线。窦红线有些奇怪,这个女兵对自己为何有这么大的敌意?她一边喝着苦涩的药汁,一边问道:“这位姑娘,好像我是第一次看见你吧?” “哼,男人都是那样,三妻四妾还不满足;而有的女人呢,总是想尽了办法,使劲地去勾引男人。”女兵忿忿的说着。 窦红线愕然,手中的勺子半响没有动,片刻,她才苦笑着将药汁一口喝尽,女兵默默接过碗,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端了一碗粥进来,粥熬得很香,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窦红线几乎一天没有进食,不觉腹中饥饿。 女兵依旧将米粥递给了她,窦红线接过,低声道:“谢谢你。” 女兵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窦红线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心事,这个女兵究竟是何人?她自问这是第一次见到女兵,以前更不可能有什么矛盾,但为什么她说的话如此奇怪?让窦红线有些不明所以。 “他在那里?”犹豫半响,窦红线问道。 “应该在江陵了吧。”女兵冷冷地回答。 窦红线搅动着米粥,慢慢送进嘴中,慢慢嚼着,他走了,为了他的大业,让她心中有着失落,但他临走之前,让人照顾自己,又让她心中窃喜,这证明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她忽然又想起女兵的话,我生病了,他着急了吗?想着,眼波里流露出一丝春意,变得明亮起来,她没有感觉到,她的脸又红了。 女兵默默地看着她,她也有儿女情长,也有意中人,尽管那人或许不知道她的心,但她依旧执着,在看着他的时候,一颗心是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可是,他为什么见一个爱一个,有了皇后,有了嫣然,如今又有了一个? 其实她也知道,如今有权势的男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必然会不缺女子,可是,可是什么,两人离着这么近的距离,他居然没有认出自己? 与他关心窦红线相比,自己便成了无足轻重的一个。男人不会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情人,女人也一样,即使是暗恋,所以她对窦红线的态度很是冰冷。 这时,一阵风吹进屋子,带着凉意,女兵被惊醒,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外,抬头一看,只见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原本皎洁的月亮被乌云给吞噬了。 “这要下雨了吗?”女兵默默念着,紧了紧腕上的手镯。 第268章夺下紫陵 杨侑吃过了晚饭,小桂子将碗筷收拾了,送出了屋子,杨侑就在桐油灯下看着籍上异于后世的字体和笔划已经非常熟悉,杨侑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种生活。 他一边看着孙子兵法,一边沉思,这时,门外有响声,杨侑抬起头,却是侯君集吃了晚饭过来。 “侯爱卿,坐!”杨侑说道,话音刚落,杜如晦走了进来,又将门关上,三人就在屋子里说着事情。 杨侑将地图在案几上展开,众人瞧去,只见坞屯一带,河流,多是沙滩平地,并不适合陆战,而在坞屯以南,河流像一把手术刀,将陆地割得支离破碎,东一块西一块,而且这一带没有森林、山岗之类,也就杜绝了被伏击的可能。 这也就是说,坞屯是一个好的屯兵之所,只要守住了水寨,萧梁国就无法伏击隋军。想不到中途救了一个渔民,竟然得到这么大的好处,有数十名精通水性、熟悉江陵地理环境的渔民相助,对隋军是几个极大的助力。 就在杨侑与杜如晦、侯君集说着事情的时候,江陵东北方,李靖带着两万步卒正在快速前行,他们从汉水下船之后,立刻朝着紫陵县狂奔,李靖连夜赶路,只见在山河间,一条火龙迅速朝着紫陵县奔去,只用了半日,李靖在黄昏时分,就抵达了紫陵。 此时,紫陵县正处于一片祥和中,县长张祥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后院,喝着小酒,品着小菜。紫陵县地势平坦,又有河流灌溉,靠近长湖,土地肥沃,历来富裕,加上萧梁国与洛阳朝廷结盟,紫陵县乃是大后方,所以张祥的日子过得很逍遥。 他正在品着小酒的时候,一名衙役匆匆而来,道:“张县长,大事不好了。” “瞎嚷嚷什么,能有什么大事?”张祥很不满,瞪了衙役一眼。 “张县长,城外来了好多隋军,足足有两万人,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衙役说道。 张祥正喝着酒,顿时被呛着了,咳嗽不已,他的脸色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敲了衙役一记爆栗,道:“你小子,总是爱胡说八道,信不信老爷我扣了你一年的俸禄。” 衙役见张祥不信,他连连跺脚,指着天发誓,道:“张县长,此事关系重大,卑职怎么可能欺骗你呢?若是卑职有半点虚言,教我不得好死,死后在阿鼻地狱受尽苦楚!” 张祥见他说的严肃,不由收起了笑容,道:“千真万确?” 衙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张祥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间或还有惊恐的叫喊声传来,“那个不晓事的泥腿子,竟敢在此喧哗?”张祥心中大怒,正要询问,这时,他就看见了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他二十步外。 这些士兵,个个人高马大,手中拎着滴血的横刀,显得杀气腾腾。 张祥脸色大变,他奔上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紫陵县长张祥恭迎天兵降临,卑职愿降,为天兵做马前卒,纵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靖从人群中走出,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张祥,忽然冷笑一声。紫陵县根本没有多少驻兵,而且紫陵靠近江陵不远,因此只有衙役,正规军几乎没有。隋兵冲进紫陵,几乎没有遇见什么抵抗。 只是半路上有几个不长眼的衙役拔出刀来,这才被隋军就地斩杀。 张祥跪在地上,表示愿意投降之后,就拿眼不住地去看李靖,他想的很清楚,隋军有两万,而紫陵只有衙役三十人,只有一柄横刀,连盔甲都没有,怎么抵挡隋军的进攻?还不如立刻投降,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李靖大量了他一番之后,挥手道:“拖下去,斩了。” 张祥脸色大变,他连声喊道:“将军,我愿意真心归顺啊!” “杀!”李靖的回答很简单,片刻之后,士兵将张祥的首级献上。李靖示意士兵扔掉,带着人直奔官衙,他进入官衙之后,带着人翻箱倒柜,找到了张祥的县令大印,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留下两百士兵守卫紫陵,李靖马不停蹄带着大军继续朝着安兴奔去。安兴城离紫陵较远,有五十多里,离江陵反而近一些,只有二十多里,从地理上来说,如果占领了安兴,意义更大。 江陵城内,董景珍正在晋王府中踱步,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白日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一想起杨侑的话,董景珍就忍不住咬紧了牙。杨侑夺走了他的“儿媳”,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让他脸上无光。 虽然从陛下的表现来看,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董景珍并不觉得他可怜,反而,在董景珍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快感。正是萧铣不愿意将女儿嫁入董家,才造就了这样的结局,完全是萧铣自作自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让董景珍犹豫不定的是,接下来,该如何做?隋军已经兵临城下,窥视江陵,是要抵抗到底还是选择投降?董景珍虽然恨杨侑,但他也明白,那件事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要为未来策划。 这时,管家敲着书房的门:“老爷,燕王来访。” 燕王许玄彻是董景珍的铁杆盟友,当初两人一起对抗宋王杨道生和楚王郑文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时听到燕王来访,董景珍顿时露出笑容,他快步走出书房,亲自迎接许玄彻。 “燕王!”到了门口,董景珍首先打着招呼。 “晋王,我来的唐突,还望莫怪。”许玄彻说道。 “那里那里,燕王乃是贵客,那是我的荣幸啊!”董景珍说着。 两人打着哈哈,说着客套话步入晋王府,董景珍直接将许玄彻带到书房,吩咐管家上了茶水,两人依旧闲聊着,直到管家退出了书房,两人顿时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模样。 “陛下昏迷不醒,御医说他内心郁结,因此得了病。还说以后不能动怒,否则会有性命之忧。”许玄彻说道。 董景珍点着头,他喝了一口茶,问道:“其他诸王有什么反应?” “秦王建议死守江陵,商议的结果,是让楚王领江陵水军,而他秦王领江陵守军。”许玄彻说道,目光闪烁。 董景珍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强自压住心中的愤怒,道:“秦王有什么权利能如此做?” “晋王,你今日不来,可真是亏大了。”许玄彻说道。 还真是亏大了,董景珍忿忿地想,诸王之中,本来他权利最大,势力最大,但秦王雷世猛趁着陛下昏迷,以隋军大兵压境为理由,就将江陵的兵权掌握了,这大大出了董景珍的意料。 “想不到秦王诸如此大胆!”董景珍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道:“我一定要向陛下举报他。” “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恐怕至少要明早才会醒来,这一晚上,就会有多少异变?晋王,秦王内秀于心,表面不争权不夺利,可是他一动手,就将江陵兵权控制在手中,日后陛下问他,他也找到理由推脱,高,实在是高啊!”许玄彻说道。 董景珍苦笑一声,道:“我也想不到他隐藏这么深,你我都上当了。” “晋王,该怎么办?”许玄彻说道。 董景珍站起身来,踱步思考,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秦王已经掌握了兵权,即使是暂时的,也是自己无法挑衅的,为今之计,只有忍气吞声,他相信,雷世猛不会动手攻打晋王府,除非他要自立,杀了萧铣,然后一股脑杀下去,将所有的政敌全部杀死。 但他相信以雷世猛的聪明,不会做这等傻事,理由便是隋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如果江陵内乱,是无法抵挡隋军进攻的,自诩为萧梁军“智囊”的雷世猛,不会想到不到这一点。 “燕王,最近你我务必低调,小心做事,不可将把柄落入他人之手!”董景珍说着。 许玄彻重重点头。 坞屯的隋军大营,经过半个时辰的商议,隋军的计划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一天的忙碌,杨侑此时也觉得有些困乏了,他伸了伸懒腰,喊道:“小桂子。” 小桂子进来,低声道:“陛下。” “朕要休息了,弄点凉水过来。”杨侑吩咐。 “喏!”小桂子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回过头,继续在桐油灯下看着书,等了半响,忽然听到身后簌簌的声音,此外还有轻轻而又紧张的呼吸声,杨侑不动声色,慢慢立直了身子,忽然,就在桐油灯一闪的瞬间,他站起身来,挥出拳头,直奔那人的额头。 就听一声惊呼,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吓着,愣愣地看着突然变大的拳头。 杨侑回过头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吃了一惊,他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胳膊,拳头贴着那人的脸停住了,如果这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至少会崩掉两颗牙。 杨侑停下来,眼前是一个黑瘦的少女,由于脸颊很瘦,两只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大,此时正惊慌地看着杨侑。头上黑黑的秀发盘在一起,用一根木头削的簪子给定住了。 她的身着白黑相间的布衣,布衣略大,并不合身,但这却是她最好的衣裳。 杨侑松了口气,看着她,“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第269章少女的决心 似乎被杨侑的一拳吓着,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听到杨侑的询问,只是转动了几圈,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她后退了两步,脸色大变,将手放在胸前,眼珠又转了几圈,小小的胸脯起伏不定,杨侑抬起头看她的时候,一张脸又红了。 “我问你,你来做什么?”杨侑又问道。 “我,我,我是想伺候公子洗漱。”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她垂下头,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睛。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杨侑忍不住笑了。 少女忽然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杨侑,道:“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我,是一个好人?”杨侑一边说着,一边笑了,或许吧,但杨侑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因为好人不长命,因为他们犹豫,不够果断。历史上,夺取天下之人,那个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而我,杨侑居然是一个好人?看着少女真挚的眼神,他不由笑了。 “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我希望可以在你的身边,做一个侍女,照顾你。”少女咬着牙,踮起了脚尖,交替地踩着,一双大眼看着地面,不敢再看杨侑。 杨侑看着瘦小的她,摇摇头,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他一直没有向少女表明过身份。 少女慢慢抬起头,认真而热烈地看着杨侑,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大官,一个好官。我只希望能够伺候你,报答你的恩情。” 看着杨侑又要说话,少女深怕被拒绝,她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好人,我愿一辈子做你的奴婢,生生世世伺候你。” 这时,小桂子手中端着木盆进来,他看到少女跪在杨侑面前,不由就是一愣。少女转过头,看见小桂子,她猛地站起身来,走上几步,从小桂子手中抢过了木盆,走到杨侑身边,蹲下身子,用力搓洗着毛巾。 拧干了毛巾,少女踮起了脚尖,想为杨侑擦洗着脸庞,由于杨侑的个子很高,她够不着,急的脸上出了汗,杨侑看着少女干瘦的脸庞,感受到她的真诚,他摇摇头,弯下腰,坐在了软墩上。 少女见他坐下,顿时心中欢喜,手中那些帕子,细心为杨侑擦拭着脸。 隋书上说杨广是“美姿仪”,杨侑自然有着杨广的影子,相貌不凡,而隋书上又说杨侑“性聪敏,有气度”,是一个有着气质的人。而此时的杨侑,经历了一年多的风雨,身上更有一种男子汉的气概,阳刚气十足。 少女虽然出身低微,但那个女子不怀春?看到杨侑一张阳刚的脸,下颚冒出的短须,她的手掌微微颤抖着,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掌这才稳住,她细心为杨侑擦着脸。 又黑又浓的剑眉,棱角分明的额头,直挺的鼻子,她慢慢地为他擦拭着,小桂子在后面看着,又是一阵无语,他慢慢踱出屋子,朝着外面走去。 恰好侯君集过来,看到小桂子,道:“陛下睡了吗?” “还没有?”小桂子摇摇头。 “都已经快要子时了,还不睡?”侯君集有些奇怪,他兴冲冲迈步:“莫不是在数银饼,我得去看看。” 小桂子一把拉住了他,“想死尽管过去。” 侯君集眼珠转了转,忽然,他裂开嘴一笑,道:“你又吓我。”说着,迈步走了过去,小桂子叹息着摇摇头:“这年头,说实话的时候,有人不信,说假话呢,偏偏信了,奈何,奈何?” 小桂子看着侯君集就要推开房门,负手离去:“自作孽,不可活。” 杨侑正闭着眼睛,让少女擦着脸,突然,他就听到门被打开了,睁开眼,就看见侯君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他微微皱眉,“出去,围着水寨跑三十圈,少了一圈,罚十圈!” 侯君集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陛下没有在数银饼,而且房间内的气氛显得很是暧昧,他还傻乎乎的过去,这不是找死吗?侯君集心中叫苦不迭,他退了出去,关上门,跑起步来。 “他怎么了?”少女有些奇怪。 “没什么,他闲得慌,我让他跑步锻炼身体。”杨侑说道。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他是一个老顽童式的人物呢?胆子越来越大,竟然不敲门就闯进来,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少女拧干了毛巾,将毛巾搭在一旁,伸出干瘦的手,为杨侑拖鞋。 “你回去吧,我自己会洗。”杨侑说道。在宫中,他都是自己洗,他不想安逸的生活消灭了斗志。 少女嘴巴一扁,倔强地摇摇头,道:“公子是不希望我留下吗?”几行泪水落下。 杨侑微微沉吟,道:“既然是这样,你就留下吧。”说着,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少女欢心,一双乌黑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许多,她忍不住拉住了杨侑的手臂:“谢谢你。”旋即,反应过来,松开了手。摸了摸脸,少女蹲下身子,为杨侑脱掉了长靴,拿过另一个盆,倒了一些冷水,杨侑指着在门边的一桶热水:“用热水烫脚。” 少女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提起了水桶。水桶不重,但少女力气不大,提起来却颇为吃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她咬着牙,这时,一只大手将水桶拎了起来,少女顿时压力减轻了不少。 她抬起头,只见杨侑已经将水桶拎走,放在一旁,少女急忙走上,这时,杨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低声道:“我叫王小莲。” 杨侑笑了笑,道:“以后就叫你小莲吧。” “是。”小莲应着,将冷水倒入盆中,又倒了热水进去,伸出手试了试,顿时受惊地收了回来,有些烫。她又到倒了一点冷水,搅匀了,试了试正合适,这才将杨侑的裤脚卷起,将他的脚放入了盆中。 杨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烫脚是一种享受,他虽然洗冷水澡,但却要烫脚,每次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烫完脚之后,通体舒泰,能驱走一天的疲劳,也容易睡着。 小莲干瘦的手指在杨侑的脚上滑动着,她轻轻地捏着,杨侑道:“用点力。” 小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有些热,她有些不明白在这样的天气,他为什么还要烫脚,好奇怪。听到杨侑的声音,她加大了气力,捏着杨侑的脚掌。 杨侑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伺候,他之所以如此,是想让小莲可以安心,房间里热气腾腾,一炷香功夫后,所有的热水已经用尽,杨侑的额头上也全是汗水,他睁开眼睛,道:“洗好了。” 小莲急忙拿起干净的帕子,替杨侑脚给擦干了,又洗干净了手,替杨侑将脸上的汗水擦干,这才站起身来,出门倒水。 门外,侯君集正在跑步,哼哼哈哈之声不绝,他满头大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只跑了一圈,这个水寨很大,他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跑了一圈,三十圈?什么时候才能跑完? 就在侯君集郁闷的时候,杨侑穿上鞋子,慢慢踱步出来,看见侯君集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这个刺头,过了一年半,还是刺头,真是让人不省心,得好好教育教育。 成都,皇宫内。 独孤雁正在轻轻拍着小腹,此时她已经行动不便,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嫣然稍稍晚一些,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跳动,独孤雁脸上带着笑意,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与自小青梅竹马的杨侑的孩子,让她心中不由激动万分。 这个时候,夫君不在身边陪伴着她,让她心中有些失落,心中也觉得十分苦涩,但她也明白,夫君是去做大事,不得不暂时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独孤雁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思念着远在荆襄的丈夫,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太辛苦?这时,在几名宫女的扶持下,嫣然来到了。 只见她脸上带着愁容,坐下之后,眉头皱着。 “皇后,我听说他已经到了荆襄?”嫣然问道。 “德妃,我也不瞒你,昨日得到娘的消息,大军已经抵达了枝江,离江陵已经不远了。”独孤雁说道。 她知道嫣然为何担忧,纵然是杨侑临走之时,给了她许诺,可是战场无眼,谁又能说清楚?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夫君,让她难以取舍。 “已经到了枝江了啊!”嫣然念着,心乱如麻。 “德妃,你有孕在身,可要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以免动了胎气。夫君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你不要担心。”独孤雁劝着。 “唉!”嫣然叹息一声,这几天她感觉睡不好,吃不下,精神也不好,都是这事情闹腾的。 一名宫女端上了茶水,独孤雁端起来,喝了一口,道:“我听说城外有一个道观,名叫三清观,道长袁天师道法高深,深得百姓的爱戴,听说他还能有预知未来的本领,我们明日出宫,去问问他?” 嫣然点点头,道:“我也听说有这么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是在是高深莫测。” 独孤雁忽然笑了,她想起李淳风这个小混混,为了骗人钱财,跟着说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倒也有意思。“明日我们就去看看,让袁天师算一算,我也总觉得心中不安啊!” 独孤雁的话让嫣然点头,她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皇后,臣先回去休息了。” 第270章安兴城 安兴城与子陵城位于长湖的两端,而两个县城也非常相似,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都是湖泊,只有东北、西南两个方向是陆地,将两地连接在一起。 两地之间,地势平坦,多是平地、沙滩,在湖泊两岸,被渔民用网和淤泥围成了一个个的水塘,水塘里养满了鱼,这些鱼是他们的希望,每天清晨他们都会捞出鲜肥的大鱼,送到县城里贩卖。 一名渔民右手拎着一把菜刀,左手举着火把,正在鱼池边上巡视着,最近老是出现盗贼,四处偷鱼,得看着一点,不然就白忙活了。突然,他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倾听着。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声又是一声,地面仿佛也在颤动着,渔民迅速爬上了一处高台,站稳了,四处张望着,猛地,他愣住了,只见东北方向,一条火龙正在迅速蔓延而来。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夜光下,那一条火龙闪动着光芒,穿过了官道,迅速朝着安兴方向奔去。 “妈呀!”渔民看清楚了那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之后,顿时被吓得身子一哆嗦,急忙矮下了身子,这年头,大多数的兵是匪,真正的土匪更是凶神恶煞,谁都很厉害,谁都惹不起。 他急忙缩回了头,这时,他发现四周屋子的灯都暗了下去,他急忙躲回屋子,先将门闩给锁了,又将灯也吹灭了,一个劲地祈祷这些士兵不要闯进来。 这一支士兵正是由李靖率领的大军,他夺下了紫陵之后,马不停蹄立刻赶往安心。李靖骑在一匹战马上,不断吆喝着,让士兵们快点走路。 此时,经过两个时辰的行军,离安兴城已经不远了,李靖借着火把的光亮,展开了一张地图,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顿时露出了微笑,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安兴城。 “走,兄弟们,快一点,到了安兴城吃夜宵!”李靖说着。士兵们听见,顿时一声欢呼,加快了速度。 此时的安兴城一片祥和,他们还没有得到杨侑大军已经杀到江陵的消息,日子依旧逍遥,但由于安兴城靠近江陵,驻兵有一千,尚有一战之力。 由于已经是寅时,正是人们最为困乏的时候,整个安兴城死一般的沉寂,几名巡夜的士兵正在城墙上打着瞌睡,本来就没有战事,何必那么辛苦?倒不如在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再美美睡一觉,那才是一种享受。 就在城墙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他矮着身子,借着夜色,他不断拿眼四处看着,当看到几名巡逻的士兵睡着了,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慢慢拔出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闪动着光泽,那人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突然,他快步走上前,手起刀落,将三名巡逻士兵杀死在睡梦中。不露声色解决掉了三人,那人将匕首插入怀中,将三人的尸体搬到了一个隐蔽的所在。 做完了这一切,那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城头,看着城外,等待着李靖的到来。 此人正是隋军派往安兴城的锦衣卫,他在两日前抵达了安兴城,将梁军的情况摸了个清楚,知道隋军今日就会杀来,因此前来接应。此时已经是寅时末,很快就要是卯时。一旦是卯时,天色就要快亮了,奇袭安兴城的希望就没了。如果奇袭不成,江陵可能回得到消息,派出援军。那么再攻打就不容易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希望能在夜色之中,看到一丝光亮。突然,远方有一道红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一条红线正是打着火把的隋军,李靖带着大军一路疾奔,赶在天亮之前,终于抵达了安兴城。 由于中途遇见了一片沼泽,使得隋军的速度稍慢,李靖无奈之下,只得绕了一个大圈,避开了沼泽,从而浪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靖到了墙角下,他眯着眼睛看着安兴城,只见安兴城一片宁静,他取出了望远镜,仔细地看着,他在城头上看到一个火把在摇晃着,他立刻下令,做出反应。 隋军士兵高举着火把,摆成了一个“三”字,随即,城墙上那人做出了反应。 李靖大喜,他一挥手,道:“攻城!” 隋军有简单的攻城器械,数十架折叠式的云梯被推到了最前方,士兵将十几架云梯架在了护城河上,然后迅速渡过了护城河,又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 由于是夜攻,安兴城又毫无防备,这是一场极为容易的攻城战,一点难度都没有,这让李靖毫无快感,在他的注视下,隋军已经毫无阻碍地爬上了城墙,这时,几名安兴城的守军从睡梦中醒来,看来大批隋军挤满了城墙,顿时目瞪口呆。 隋军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如同潮水一般将他们给淹没了,很快,隋军在几名校尉的带领下,朝着各门狂奔而去,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多少安兴城的守军,就将其他城门给控制了。 北门打开,李靖带着心腹亲兵步入安兴城,此时天色蒙蒙亮了,李靖带着士兵直奔安兴城县衙。 由于安兴城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县城,萧铣在这里囤积了五千石粮食,官府也较为富裕,李靖有必要夺得这些财富。此时的安兴城府衙,县令董狐正在睡觉,被隋军立刻抓了起来。 随后,安兴县的县丞、县尉等小吏也都被抓了起来,被李靖关押在大牢之中,一千萧梁军也被严格控制了。 隋军的动作很快,并且悄无声息,安兴城的百姓一觉醒来,发现街道上,已经换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手中举着的,是赤红色的旗帜。李靖通过审问,得知县令董狐、县丞韩兆也算为民造福的好官,当即好言安慰,声称隋军只是为了收复大隋旧地,并不会骚扰百姓。 董狐、韩兆不是傻子,当即表示愿意配合隋军,安抚百姓,稳定县中局势,李靖自然大喜,让两人依旧掌管安兴县的民政,军务却交给了隋军校尉,要让带兵四处巡逻,防止有人乘机作乱。 部署好一切,天已经大亮,太阳高高升起,已经是辰时时分了,李靖当即修书一封,交给了锦衣卫的战士,让他将书信带给杨侑。 此时坞屯,杨侑已经早早起来,身后,小莲已经取代了小桂子的位置,小桂子一脸幽怨地看着杨侑,放佛一个委屈的小媳妇。 小莲手中捧着一个木盆,等待着杨侑,杨侑正在屋外舞刀,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早晨的寒风吹拂着杨侑的衣裳,带着微微的寒意。小莲身子弱,有些受不了这股寒冷,她不停地跺着脚取暖。 杨侑耍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停下来,小莲急忙上前,递过锦帕,杨侑擦干了汗水,看着她,道:“你的身子有些弱,得吃些肉补一补。” 小莲的身子瘦小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造成的,因此骨子弱,只要营养跟上了,身子骨自然就结实了。 杨侑看着小桂子,道:“吩咐下去,小莲姑娘的饭菜里,多加肉,少一些米。另外晚上加餐,要多吃一些。” 小莲连连摇头,道:“公子,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下人,只要能吃一口饭,我就满足了。”此时,她仍然不知道杨侑是帝王之尊,而她身边的小桂子是宦官。 “不管是下人还是上等人,都是人,既然是人,在我的眼中就没有区别。”杨侑笑着说道,虽然在他眼中是有尊卑,有秩序,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但在这个心中自卑的少女面前,需要好言安慰,不然她会生活在一辈子的自卑之中。 果然,小莲听到杨侑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你的身子骨太弱,除了多吃肉,还要吃一些补药,待会让大夫来看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小桂子。”杨侑又说道。 小桂子连连点头,不过他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对这个干瘦的少女这般照顾?他并不知道,在听到少女的悲惨事情之后,触动了杨侑心灵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杨侑这时转过身子,道:“我还有事,你们不用跟来!”说着,杨侑放下了手中的锦帕,慢慢沿着水寨转悠。 杨侑在视察着水寨的情况,此时,隋军士兵们正在吃着东西,看到陛下来到,纷纷站起身来,道:“陛下!” “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朕!”杨侑说着,继续巡视,只见水寨已经修复了大半,有部分地方已经挂上了铃铛,一旦有敌人偷袭,铃铛就会响动,提醒隋军有人入侵。 侯君集接到消息,慢悠悠的赶来,他昨夜足足跑到了丑时中,两条腿已经软成烂泥,再无无法迈动分毫,幸好小桂子告诉他,陛下让他回去休息,他这才在亲兵的扶持下,回到了住所,顾不得洗脸洗脚,清除身上的臭汗,倒头就睡,他已经困乏到了极点。 几名亲兵看到这种情形,都忍不住摇头,捏着鼻将将军的靴子给脱了,又将他身上的汗水擦干净了,将他放在了床榻上。侯君集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日头出了,这才醒来,听到陛下前来巡视,便匆匆赶来,连脸也没有洗。 杨侑看着侯君集,不由笑道:“侯爱卿,昨夜睡得可香?” 侯君集挠挠头,他脸上堆起笑,道:“还不错!” “嗯,我看侯爱卿精力很好啊,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每晚都围着水寨跑十圈,如何?”杨侑说道。 “啊?”侯君集瞪大了眼,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第271章说服 南海郡,番禺。 冯家的议事大厅内,坐着十几人,这些人都是冯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家族里拥有极高的地位,就算是冯盎,也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冯盎之所以召开这个意会,是因为昨日夜晚,始安郡有人来访,此人是金州李氏家人,他手中拿着李袭志的亲笔书信,千里迢迢而来。 来人进来,寒暄一番之后,就将李袭志的书信递给了冯盎。冯盎看后,表示此事重要,他一个人不能做出决定,此时,这封信正在族中众长老的手中传递着。当书信传过最后一人,冯盎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此人是他的族弟,叫做冯暄,有部族五千多人,控制了岭南的龙川郡,实力非常强悍。 等到冯暄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冯盎拍了拍手,道:“诸位,书信已经看过了,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众人沉默着,冯盎的目光扫过众人,作为族长,他压力很大,因为他的选择决定了未来的路如何走,族人的兴衰都系在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要深思,千万不能走错。 冯暄偷偷看了族兄一眼,旋即低下了头,冯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笑道:“诸位,此事是大事,我因此不能做出决断,召开这次会议,是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发言,分析利弊,找出一个最佳方案。“ 沉默片刻之后,一个老人开口了,老人名叫冯钺,已经七十多岁,算起来还是冯盎的长辈,冯盎称呼他为九叔,冯钺是整个冯氏家族中硕果仅存的老一辈人物,冯盎都要让他三分。 只听他声音苍老,缓缓开口,道:“先帝早崩,新君已立,单但如今天下大乱,谁能问鼎天下,犹未可知,犹未可知啊!“ 老者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都纷纷点头,道:“不错,如今各地烽烟四起,拥兵数十万者数不胜数,若是及早表态,他日问鼎天下之人并不是他,我等又将如何自处?“ “不错,还需要再等一等,等到天下大势已定,我们再投效新君,才能保持富贵。“ “九叔说的有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乱嚷着,整个大厅内显得很是嘈杂,冯盎皱了皱眉头,抬起手,道:“诸位,请安静,安静!“ 众人停止了说话,抬起头看着冯盎,这位岭南冯氏家族的掌舵人。冯盎见众人安静下来,这才道:“诸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我想问,大家都是这意思吗?” 众人相互看着,都在等着人表态,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族人走了进来,到了冯盎身边停下,道:“见过族长。” “可有消息?”冯盎问道。 “我已经探听到消息,交趾郡丘和派高士廉领兵五千,北上谅山,做出攻打郁林郡的态势,宁长真闻讯,派出了两万大军,赶往谅山抵御。”族人说道。 “嘿嘿。”冯盎笑了,交趾郡的丘和历来老成,自从占据交趾郡之后,从未有如此举动,派出大军,攻打郁林郡?这不是一向老成的他所做的事情,如今他这么做了,只能证明他已经投靠了隋军。 “派人密切注视始安、郁林两郡,一旦有消息,立刻传回来!”冯盎说道。 他看着众人,将丘和出兵的消息说了出来,冯钺、冯暄等人都是一脸震惊,冯盎笑道:“诸位,我的建议是等郁林郡的战事结束之后,再做决定,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冯钺道:“这个办法,最好不过。”如果隋军击败了宁长真,就意味着隋军能三路威胁岭南冯家。而就算宁家与冯家互相通婚多年,冯家也不会将全族的性命和前途压在宁长真身上。因为这,很不划算,不符合冯家的利益。 郁林郡的郡治郁林县位于郁水边上,此地交通较为发达,可以通过郁水抵达始安、南海,乃至于交趾郡等地。由于此地重要,宁长真在这里驻有重兵。 此时,在郁水边上的一处码头,数十艘小船正朝着南方行驶而去,押送船只的是宁长真的次子,名叫宁郁。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面带愁容,看着船只消失在视线里。 此人名叫宁璩,是宁长真的长子,他的妻子是岭南冯氏,名叫小英,是冯钺的孙女。宁璩之所以忧虑,是因为父亲意图在乱世之中,创建一番事业。 由于岭南在秦汉之际开始接受汉家文化,此地比牂牁、越巂、昆明等地的文化水平更高一些,百姓之中,学习汉家文化的比例也要多很多。比如说冯盎有字,这就是汉化的一种标志。 宁璩也有字,叫致远,宁致远,取诸葛孔明:“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宁璩熟读汉家典籍,内心深处对汉家文化很是敬仰。 正是因为如此,他与父亲有些分歧,一个喜欢俚家文化,一个汉家文化,两人常常谈不到一块去,当然,这些都是小节。让父子俩谈不到一块去的,是对争霸天下的态度。 宁长真认为做人就要做大丈夫,自当轰轰烈烈,建立一番基业,他的目标是趁着大隋内乱之际,做岭南王,割据一方,毕竟在大隋之前,南北方已经分裂了数百年,双方有很深的矛盾。 而宁璩则认为,岭南之地太过于偏远,又因为山多丘陵多,粮食产量不算高,而更重要的是,俚家人不多,如何与汉人争霸天下?还不如臣服汉人,老老实实守土一方,以宁家的家世,和土皇帝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父亲宁长真不会听从他的话,在去年投靠了萧铣,骗得了铠甲无数,随后率兵攻打交趾郡,却大败而回,损失了三千多部族。 宁璩很害怕父亲的一意孤行毁灭了家族,他曾经劝慰父亲,但宁长真并不理解,反而对他大加责骂。由于宁璩的“异心”,宁长真逐渐剥夺了宁璩在族中的权利,而是逐渐培养次子宁郁,让次子帮助自己,成为岭南之王。 宁璩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这时,一个青衣汉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请问,是宁致远宁公子吗?” 宁璩点点头,道:“我是,你是哪一位?” 那人裂开嘴,笑道:“我叫李温,是从始安郡而来。” 宁璩疑惑了:“始安郡?” “是奉大隋始安郡李太守之命而来。”李温笑着补充。 “我听说始安郡被齐王张绣围攻,你奉李太守之命前来,是为何故?”宁璩又问道。 李温笑着环顾了四周,宁璩反应过来,他一拍额头,道:“是我唐突了,你跟我来!” 宁璩带着李温找到了一家酒楼,这是宁璩常常来的地方,和老板很熟,宁璩走进去,道:“要一间包厢,靠北的那边比较安静,就要那间兰花厅。再上几个小菜,一壶酒!” 店小二应着,将宁璩和李温领了上去。两人在包厢内坐下,店小二倒了两碗水,道:“两位,酒食马上就来,请稍等。” 宁璩点着头,示意店小二出去,慢慢的喝了一口水,并没有急着说话。一炷香功夫后,店小二将酒菜上齐了,又送来一壶温酒,宁璩笑道:“李先生远来,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温夹起一个蚌,将蚌壳打开,吃着里面的肉,一边吃一边点头,道:“不错,这家店的手艺不错。” 宁璩放下筷子,“喜欢就多吃一些。” 李温也饿极了,又夹起一个蚌,大口吃着,又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下,他放下杯子,道:“痛快,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 宁璩笑了,指了指酒壶,道:“尽管喝,我这里酒有不少,就怕你喝不下。” 李温却是一擦嘴,道:“还是先说正事吧。”他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 宁璩看着他,道:“李太守派你来,是为何事?”听说始安郡被张绣围困,而父亲投靠了萧铣,他来找自己搬救兵吗? 李温将背上的包裹取下,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宁璩,“这是太守亲笔所写,所有的话都在里面。” 宁璩接过书信,将黄纸抽了出来,慢慢看着,书信里,李袭志要宁璩识大体,要他想办法劝慰父亲,不要再与朝廷作对,宁璩一边看,一边思考,突然,他一皱眉头,失声道:“上当了。” 李温很是诧异的看着他,宁璩的反应也太快了,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他笑了笑,低头吃菜。宁璩忽然低声道:“告诉我,交趾郡出兵,是不是李太守的计谋?” “不错。”李温说道。此时他已经知道宁长真的大军正在谅山一带与高士廉对峙,说出来也无妨:“始安郡已经被大隋皇帝的援军所救,如今始安郡足有两万之多的隋军,如果我没有计算错的话,应该抵达了桂平。” 桂平县属于郁林郡,与始安郡相接。在这里,潭水与郁水交汇,向东流去,地理位置很重要,是郁林郡重要的码头、商贸的中转站。 李温的话让宁璩吃了一惊,但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那就是以交趾郡的丘和为诱饵,吸引郁林郡的大军,而始安郡的隋兵则偷袭郁林,这个计谋,虽然平常,却很致命。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宁璩大惊失色的问道。 “很简单,大隋陛下并不打算对岭南诸郡动兵戈,只要你们父子投降大隋,并保证永不反叛,你宁家就可以世代居住郁林,依旧为俚家酋长!”李温说道,临行前他已经得到了许可,这是杨侑的许诺,毕竟岭南俚家和蛮族不同。 宁璩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思考半响,终于重重点头,道:“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第272章有人造反? 坞屯水寨,士兵们吃过早饭之后,继续修葺加固水寨,杨侑在水寨里巡视着,不时地提出意见。 侯君集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擦了擦汗,刚才还他以为陛下真的要他天天跑步,吓得他的黑脸成了猪肝色,幸好杨侑只是吓他,让侯君集的心中稍安。 杨侑在水寨里巡视了足有一个时辰,这才返回了住所,意外地,住所被打扫了一新,非常的干净,这让杨侑心中颇为高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从远处跑来,到了杨侑面前,跪下,手中捧着一封书信,道:“陛下,刚刚接到李将军的回报,他已经顺利拿下了安兴城!” 杨侑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正是李靖的笔迹,信中详细地说明了夺取安兴城的情况,李靖的顺利让杨侑十分开心,如今三路夹击江陵的计划,已经有两路成功,只是不知道李袭誉和丘师利能否完成任务? 此二人的任务异常艰难,面对的是岭南数十万的俚家人,就只能安抚和威慑并用,才能将他们收复。而让杨侑还有些担心的,是前去甑山镇守,防御汉阳乃至于林世弘的张镇周。 就在杨侑心中担忧的时候,张镇周已经带着襄阳兵马一万五千人抵达了甑山,并迅速扎下营寨。此时,由于汉阳守将鲁王万瓒并不在军中,而是远在江陵探亲,使得汉阳诸将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让张镇周顺利扎下大营,屯兵甑山。 张镇周屯兵甑山,退可以守卫襄阳、竟陵,保卫胜利的果实,进可以威胁涢口。涢口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对于萧梁军来说,此地不仅是漳水和汉水的交汇处,更是汉口防御襄阳来犯之兵的要地。 江陵诸将大惊失色之下,急忙派人赶往江陵,将这个消息告诉鲁王万瓒。 江陵城内,萧铣已经醒来,他足足睡了九个时辰,身子骨都有些酥了,几名宫女正在伺候着他吃着稀饭,他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宦官的回报:“陛下,御医说以后不能动怒,还要早早休息不能熬夜,不然身体会更加糟糕。” 萧铣默默点头,他早些日子就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但一直没有注意,想不到昨日被刺激之后,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叹息一声,道:“吩咐下去,让诸王午时进宫,朕要商量大事。” 宦官有些犹豫,道:“奴婢妄言,陛下刚刚醒来,还是不宜操劳。” 萧铣苦笑一声,他倒是不想操劳,但隋军已经杀到了家门口,他再不操劳,大梁国就要没了!“你照办就是,不要多说,退下去吧!”萧铣挥挥手。 宦官瞧着陛下的苦笑,摇摇头,退了下去。 “唉!”萧铣叹息一声,又吃了几口米粥,却是没有心思。这时,另一名宦官匆匆而来,道:“陛下,晋王求见。” “晋王?宣!”萧铣想了一想,说道。 “陛下,可好了一些?”晋王董景珍进来之后,施礼问道。 “不碍事了!”萧铣示意他坐下,又问道:“晋王,隋军水师在何处扎下水寨?” “启禀陛下,是在坞屯。”董景珍回答。 萧铣皱起了眉头,坞屯靠长江南岸,位于一处内港,不容易被发现,隋军能在那里驻扎,证明军中有人熟悉江陵地理。坞屯是萧铣曾祖父所建,西梁国灭亡之时,萧铣虽然年纪很小,还不记得事情,但长大以后,从萧氏族人的记载中,他对坞屯还是有一些了解。 由于西梁国是北朝所建立的傀儡国家,所以当初坞屯的建立,主要是为了防止南陈的进攻,因此将水寨建在了江陵南部,萧铣立国之后,对于他来说,江陵的威胁主要来自于巴蜀和襄阳,因此他放弃了坞屯,转而在长江北岸建立了水寨。 此时萧铣不由叹息,他已经早些将坞屯占据,或者是一把火直接烧了,如今成为隋军的水军基地,实在不妙。 “朕打算进攻坞屯,你觉得怎样?”萧铣问道。 董景珍故作惊讶,道:“陛下不是已经让秦王统兵,攻打坞屯了吗?” 萧铣心中一惊,道:“晋王,这是何意?” 董景珍咳嗽一声,道:“昨日臣听燕王说,江陵的守军已经归秦王统领,而水寨里的水军则由楚王率领,他俩正在准备粮草,拿下坞屯,击败隋军。不过臣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或许是臣听错了。” 董景珍很聪明,他故意说是燕王说的,如果有功就是他的,而一旦所言不实,所有的过错便是燕王许玄彻的,与他晋王毫无关系。 萧铣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秦王楚王趁着他病了,将兵权给掌握了,这是何意?难道成是要造反?想到此,萧铣脸上大汗顿时就下来了,他定了定神,将内心的慌乱给稳住了,“晋王,立刻宣燕王来见朕!”他要问问清楚。 董景珍大喜,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哼,雷世猛、郑文秀,这下有好果子吃了。 此时燕王许玄彻正在府中安歇,兵权给秦王和楚王捞走,让他心中郁闷、忿忿。就在这时,管家来报,说晋王来访,他急忙亲自走出府去,迎接晋王。 董景珍一副高兴的样子让许玄彻有些奇怪,他拱拱手,将董景珍迎进了府中,下人将茶水、水果点心端了上来。 “晋王,何事如此高兴?”许玄彻问道。 “燕王,你想不想扳倒秦王、楚王?”董景珍说道。 晋王一上来,就是如此刺激的话,让许玄彻非常有兴趣,大梁国几个异姓王爷整天斗来斗去,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与晋王是盟友的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打击晋王、楚王等人。 许玄彻摇摇头,道:“晋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是疑惑地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点心狠狠咬了一口,仿佛这些点心就是秦王楚王。 “如今兵权已经被他们掌握,你我虽然有兵,却远水不解近渴,如何能和他们争锋?”许玄彻还是摇头。 董景珍哈哈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秦王、楚王虽然掌握了兵权,但他们并没有得到陛下的许可。在这大梁国,萧铣还是陛下,还是大梁国的主宰!” “只要我们牢牢地在陛下身边,以陛下的名义,就能反败为胜。”董景珍说着,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有其他想法,只不过,一向老谋深算的他,不会说出来罢了。 许玄彻的眼睛登时亮了,他急忙道:“晋王,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董景珍笑了,他将刚才发生在皇宫的事情说了,许玄彻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嘿嘿,晋王果然高明,懂得利用陛下,这一招,实在是高。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许玄彻问道。 董景珍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许玄彻顿时大喜,道:“晋王,果然是好计!” “走,去皇宫,以免夜长梦多!”董景珍说道。 两人站起身来,骑着战马,带着十几人直奔皇宫,经由宦官通报之后,萧铣很快就接见了两人。 此时萧铣卧在软榻之上,他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般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里面最为深层的原因,萧铣知道,他也试图寻找办法解决,但他内心刚有裁兵的计划,就因为各种事情而耽搁。 上一次是林世弘来袭,他不得不派鲁王万瓒带兵五万,镇守汉阳重镇;如今,是隋军杀来,兵临江陵城下。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攻,让他没有时间实施,而此时,诸王势大的后果显露出来了,那就是趁着他病危,想要夺取军权。 偏偏江陵城中的兵马,有相当一部分是秦王雷世猛当年所带的兵马,水师也一样,都各个异姓王的势力掺杂在其中,非常头疼。萧铣此时想要依靠晋王董景珍扳倒秦王、楚王,其中的利弊他非常清楚,但他此时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宦官禀告晋王和燕王来了,萧铣立刻吩咐:“带他们进来。” 两人接到消息,走进萧铣的内室,见萧铣躺在软榻上,两人慌忙施礼,“臣见过陛下。” 萧铣道:“两位爱卿平身。”说着,看着几名宫女宦官,道:“你们都退下去,朕有事要说。” 宦官宫女都退了下去,门都被关上了,萧铣问道:“燕王,你将事情的始末仔细说给朕听听。” 许玄彻咳嗽一声,瞧了一眼董景珍,只见董景珍微微点头,朝他会心一笑,许玄彻这才看着萧铣,低声说了起来,当然,他不免添油加醋一番,将雷世猛与郑文秀的话都改了一些。 在许玄彻的口中,雷世猛与郑文秀成了欲要拥兵自立,夺萧铣帝位之人的不二臣子了。萧铣听着,眼中闪动着光彩,他没有想到一向沉稳低调的雷世猛竟然这般隐忍。 当初雷世猛拥立萧铣之后,拱手将兵权交给了萧铣。那时候,他让出的不过是一旅兵马,区区千人,萧铣对他很是满意,继续让他带兵,对他倍加信任,但想不到,他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他在蛰伏了两年之后,竟然不动声色,就将江陵城的数万大军给控制了。 雷世猛控制数万大军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帝位!为了荣华富贵?! 想到此,萧铣有些激动起来,连连咳嗽着,董景珍趁着萧铣低头咳嗽的时候,朝许玄彻看去,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这时,萧铣抬起头,道:“晋王,此贼不除,朕难以心安!” 第273章密谋 江陵城,皇宫内,萧铣的寝宫里,三人正在密切商谈,随着萧铣的这话一说出来,董景珍的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萧铣还是忍不住了,如此一个多疑之人,当初奉他为主,真是选对了人。董景珍的内心虽然无比高兴,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咳嗽一声,道:“陛下,是不是再查一下?” 萧铣一愣,道:“晋王,这是何意?” 董景珍摇摇头,道:“陛下,如今隋军大兵压境,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江陵城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御敌呀。再说秦王一向办事沉稳,这一次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又或者是有什么误会?” 萧铣看着董景珍,显得很是不满:“晋王,雷世猛仗着他是兵部尚书,握有兵权,就任意胡搞,他掌握了江陵兵马,这不是要造反吗?” 董景珍内心一阵狂笑,他这是以退为进之策,以免引起萧铣的疑心。但萧铣显然没有看出来,计谋就成了一半,董景珍道:“陛下,是不是找秦王问清楚再说?” “问清楚?”萧铣怒了,他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董景珍这个糊涂蛋居然为雷世猛说好话,难道他看不出雷世猛已经有了反意了吗? 没错,当初雷世猛是拥立他为王的功臣之一,而且他还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兵权拱手让给了萧铣,壮大了萧铣的实力,但萧铣对他也不错,不仅封他为秦王,更是封他为兵部尚书,掌管全国的军权,这个恩宠,比起董景珍来也丝毫不差。 可是,在隋军大兵压境的时候,秦王不是为国效力,而是急忙掌握兵权,想要夺取大梁国的花花江山。这个狼子野心之徒在蛰伏了一年多之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让萧铣心疼万分。 “这个时候还问清楚?”萧铣的语气很急,忍不住又要咳嗽。许玄彻急忙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他半天才缓过气来,他看着董景珍,十分诚恳:“晋王,不能再等了!若是让他们彻底掌握了兵权,这江陵的主人就要换名字了!” 董景珍显得还还有犹豫,眼神闪烁着,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外叫道:“陛下,岑侍郎求见。” 岑文本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大事吗?萧铣略略犹豫之后,低声道:“两位先到偏厅稍等,朕先瞧瞧岑侍郎有什么大事。” 董景珍、许玄彻相识一眼,站起身来,朝着偏厅走去,萧铣目送两人进入偏厅,这才道:“宣岑侍郎!” 岑文本接到旨意,匆匆进来,只见他一脸大汗,似乎走的很急,进来之后,施礼道:“陛下。” “岑爱卿,免礼!”萧铣示意他平身。 岑文本擦了一把汗,道:“陛下,臣得到消息,楚王正调集船只,有出兵迹象,而秦王也在调动兵马,似乎有所图。” “啊!”萧铣大吃一惊,难道秦王是要造反了吗?他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道:“岑爱卿,此事确凿?” “陛下,臣怎么敢欺骗陛下。”岑文本擦了擦汗水。 萧铣闻言在屋中踱步,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秦王是要动手,该怎么办? 此时,偏厅内,许玄彻一竖大拇指,道:“晋王,这果然是好计。” 董景珍嘿嘿一笑,低声道:“陛下本来就是多疑之人,这一次,他一定上当。只要铲除了那几人,你我便能大权在握,共掌梁政!” 许玄彻眯起眼睛,董景珍给了他一个美好的想象,接下来就是要如何实现了,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萧铣带着疲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两位爱卿,可以出来了。” 董景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走出偏厅,只见萧铣一副颓废的模样,这段日子,连续不断的打击让他精疲力尽。 “朕刚才得到消息,雷世猛和郑文秀正在调动兵马。”萧铣这话说的很含蓄,他没有说秦王楚王造反,而是说他们调动兵马。此时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劲。 董景珍再三坚持:“陛下,臣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防御隋军而做出的准备,并不用惊慌。” 许玄彻也笑道:“是啊,陛下,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不然误会了,就不好了。” 两人统一的说法让萧铣原本有些怀疑的心顿时释然,如果是晋王和燕王的阴谋,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为雷世猛、郑文秀说好话。而且据萧铣所知,岑文本与两人没有什么勾结,这也是他极度相信岑文本的原因之一。 萧铣并不知道此时岑文本走出皇宫之后,朝着家中狂奔而去,隋军兵临城下,梁国皇帝昏厥,诸王还在勾心斗角,为了利益而争斗,在他看来萧梁国已经非久留之地。 他决定出走江陵,投靠的势力也都想好了,便是占据了关中的李唐集团,他相信,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得到重用。他回到家中,将董景珍送给他的一箱足有百两的金饼取了出来,让妻儿们带着,投北门而去,江陵守军认识中书侍郎岑文本,被他几句陛下所派,轻易地就出了城。 此时,皇宫里,董景珍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萧铣的要求,他给出了萧铣几个建议,一是加强皇宫的防守,防止可能出现的情况。二是等待,自然,这种等待不是消极的等待,而是派出燕王,前去长沙、零陵等地,募兵勤王,既是为了消除内患,也是为了抵御隋军。 第三,则是重要的一步,董景珍的建议是让萧铣下一道旨意,就说为了商议对敌大计,将秦王、楚王等人骗进宫中,然后迅速将他们给软禁起来。 萧铣对董景珍的这三条建议很是满意,他亲笔书写了一道旨意,让心腹宦官前去传旨。 就在此时,成都城外,三清观内。 数百名禁军卫士占据了三清观内的要道,在韦娟的带领下,独孤雁和嫣然两人,挺着大肚子缓缓走着,几名宫女扶着她俩,朝着三清观的主殿走去。 由于是大隋的皇太后、皇后以及嫔妃,这个排场十足,吴克和韦松亲自领着禁卫军的士兵,将三清观牢牢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这样的架势让袁天罡心中一惊,他原本以为是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准备要卷起细软逃走,但想不到机灵的李淳风来告诉他,是大隋最有权势的几个女人前来上香,为亲人求平安。 袁天罡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急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道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抚着长须,装着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走了出来。 “贫道见过皇太后、皇后、娘娘!”袁天罡躬身施礼。 “大胆,还不跪下?”吴克大声吼道,声音有如洪钟。 韦娟呵呵一笑,道:“吴将军不得无礼,袁天师乃是上天派来,不是凡人。” 狗仗人势,袁天罡闻言挺直了胸膛,冷哼一声,不可一世地瞧了吴克一眼。吴克眼中带着杀机,瞟了袁天罡一眼,嘴唇轻轻蠕动。 袁天罡心中暗骂一句,早晚要你死!脸上却堆起笑,道:“贵人,里面请!” 韦娟点头,带着两个儿媳进入三清观中。独孤雁一双秀目打量着塑像,而嫣然则是四处瞟了一眼,将三清观中的布置尽收眼底。 李淳风十分机灵地奉上了足有大拇指粗细的清香,他将清香点燃,一一发放,韦娟、独孤雁、嫣然手中各自拿着三根清香。 韦娟走到三清神像前,微微弯腰,拜了几拜,独孤雁、嫣然两个孕妇也学着韦娟的样子,拜了几拜,各自口中念念有词。袁天罡眯起了眼睛,仔细听着三人的话语。他听力极好,又能分辨出三人不同的音调,竟然将三人的话全部收入耳中。 韦娟是希望儿子安全,平安无事拿下荆襄,同时希望两个儿媳能生两个大胖小子,继承大隋的事业,延续元德太子,不,应该是世宗孝成皇帝的子嗣。这就是韦娟最大的希望。 而独孤雁与韦娟的说法差不多,同样是希望杨侑能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嫣然的则复杂了一些,她在希望孩子的父亲平安的时候,又在祈祷父亲平安。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韦娟和独孤雁的话他能够理解,但嫣然的话他有些不明白,这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啊。这时,他没有注意到李淳风偷偷将一个蜡丸递给了韦松,韦松将蜡丸藏入怀中,默默眨眼,表示已经知道,李淳风嘴巴拉成一条直线,又偷偷摸摸走到了袁天罡的身后。 “师傅,我刚才得到消息,大隋陛下正在攻打荆襄。”李淳风慢慢说道。 “啊!”饶是袁天罡心思沉稳,也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这个消息太忽然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隋军竟然在江陵,而不是汉中,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将消息传递出去,实在是失职。 袁天罡的叫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袁天罡急忙笑道:“不碍事,是一只蚊子咬我。” 看到韦娟婆媳继续祈祷,士兵们依旧严守岗位,袁天罡低声道:“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确凿?” “师傅,徒儿与韦将军关系不错,刚才是他亲口所说,肯定没有错。”李淳风一边说,一边暗暗指了指韦松。 袁天罡想着,忽然,他脸色变得刷白,他明白了嫣然的意思了。 第274章狐狸尾巴 原来嫣然说的,希望夫君和父亲平安,指的是这个意思,当即,袁天罡觉得心急如焚,他希望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以便主人能及时做出部署,打击隋军。 但这时,嫣然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了过来,她轻声细语,道:“袁天师,听说你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本宫打算让你算一算。” 袁天罡脸上露出笑容,道:“娘娘,是要算皇子吗?” 嫣然摇摇头,道:“本宫想要算一算夫君何时归来。”顿了一顿,又道:“还想算一算,本宫老父是否平安?” 袁天罡擦了擦汗,他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事情完全是一个噱头,实际上他在百姓之中拥有极大的名声,一半靠忽悠,一半靠的是他的医术。 在成都城,几乎人人都知道袁天师医术高明,又不收钱财,因此人人敬仰,对袁天罡心服口服,他在民间有着善名。 嫣然看着袁天罡的模样,忍不住就是一笑,道:“怎么,袁天师不愿意吗?” 美女的杀伤力是巨大的,袁天罡顿时机械点头,道:“愿意,愿意,能为娘娘解签,是我的福份。” 李淳风心中不由暗笑,师傅也是凡人啊。他目光瞟过韦松,点点头,朝着一边走去。 袁天罡施礼道:“娘娘,这边请。”说着,朝着案几走去。他在椅子上坐下,嫣然与旁人不同,不可相面,相骨,他只能用八卦来算。 在偏厅内,李淳风焦急踱步,片刻之后,韦松走了过来。 李淳风道:“急死我了!”说着,他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蜡丸里,是三清观的地形图,种种机关都描述在其中,韦将军可要收好了,图纸只有一份。” 韦松脸色一凝,道:“你是说……” 李淳风低声道:“袁天罡正是其他势力派过来的卧底,但他为人狡猾,虽然已经收我为弟子,但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他效力的对象。” 韦松皱起了眉头,陛下临行之前,交给了他这个任务,可谓非常重大,他时常在想,如果袁天罡是清白的,那就最好不过了,可是如今李淳风证实了袁天罡便是卧底,这让他如何是好?他能负担起这个重任吗? 就在这时,袁天罡在远处叫道:“淳风,去拿师傅的铜钱过来。”袁天罡有用来算命的三枚铜钱,已经被他摸的薄薄的了。 李淳风本来还想说什么,此时只得叹息一声,道:“他在密室内藏有一个小册子,其中有不少官员,与他私通,但他保管的很好,对我严加防范,此事韦将军记得告知陛下!” 说着,李淳风匆匆走了过去,与袁天罡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朝着师傅的卧室走去,去取三枚铜钱。 韦松等了片刻之后,这才慢慢踱步走出,从李淳风的口中得到了许多信息,让韦松想不到的是,居然有官员和袁天罡有勾结,这些官员,是朝廷重臣还是芝麻大的小官?是掌握重兵的武将还是掌管钱粮政务的文官? 韦松有心拿下袁天罡,但又害怕袁天罡有其他同谋,一个不好,密册被烧,恐怕那些通敌的官员是谁就永远不知道了。那么大隋朝廷之中,这些反骨仔会更加危险。 韦松决定按兵不动,继续等待袁天罡露出狐狸尾巴,同时,也寄望于李淳风能够取得更多的情报。 袁天罡在为嫣然用八卦算了半响之后,他呵呵一笑,指着铜钱,道:“娘娘,这是好卦啊!” “如何好?”嫣然问道。 袁天罡内心十分焦急,表面却十分冷静,而且露出笑容,道:“娘娘,这一卦是求家人平安。你看,卦象平稳,主吉,这就是说,陛下必将会大胜归来,而令尊也平安无事。” “并且,令尊能活到古稀之年,实在是人生一大喜事啊!”袁天罡说着。 嫣然露出笑容,她一挥手,宫女取出一块银锭,放在了桌子上,嫣然开口:“袁天师之言,果然让人醐醍灌顶,让本宫心中的疑问迎刃而解,这是小小心意,袁天师莫要推辞。” 袁天罡眯起眼睛,手在案几上拂过,银锭消失不见,他呵呵一笑,道:“多谢娘娘。” 嫣然站起身来,慢慢走回,一旁,韦娟和独孤雁也求了签,都得到了好的结果,脸上也都露出笑意。 三人返回,禁卫军保卫着三人上了马车,朝着成都城开拔。袁天罡擦擦汗,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吹干了墨汁,封好了递给李淳风:“速度赶往青山,将这封信交给紫云道长。” 马车内,嫣然沉吟半响,开口道:“娘,今日到三清观,是不是没有其他目的?” 韦娟愕然,他不明白儿媳为何这么说,她摇摇头,道:“老身倒是每个月都要来一两次,哪有什么目的。嫣然,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她知道这个儿媳聪明机智,不亚于男子,因此问道。 嫣然有些犹豫,独孤雁问道:“德妃看出了什么?” 嫣然道:“我曾听说三清观袁天师为人治病救人,从不收取诊金,可是今日他一双眼中,露出贪婪神色,我便知道不对。” “而且,他为我算卦,明明爻出来的是中卦,先大凶后大吉,主有惊无险,那里是什么大吉大利之卦。”嫣然说着,不由冷笑,她饱读诗书,对伏羲八卦也有研究。袁天罡若是相面称骨,又或者是用奇门遁甲,她都看不出端倪,但用八卦,却失算了。 韦娟奇怪问道:“他为何瞎说。” “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想要急着敷衍我。”嫣然说道,若是先凶后吉,自己不免会东问西问,就浪费了时间。直接说大吉大利,就没有那么多话了。 韦娟想了一想,吩咐着:“叫韦松过来。” 就在此时,坞屯内,杨侑正奇怪地看着那个装满了银饼的盒子。 银饼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杨侑想要将银饼转移到其他箱子的时候,在盒子的底部却发现了一卷羊皮纸。羊皮卷有三寸长,两寸宽,但在这块不大的羊皮卷上却有很奇怪的现象,它有的地方看起来较新,最多五十年的样子,有的地方看起来却仿佛有数百年的模样。 经过仔细观察,杨侑发现这张的羊皮卷上之所以看起来新旧不一,是因为旧的那一部分,曾经被浸入水中,被泡烂了,从上面斑驳的字迹就能看出来。 羊皮卷上,画着奇怪的东西,有的地方弯弯曲曲,而有的地方则是直线,有的地方又画着圆圈,综合看来,这似乎是一张地图,但这张羊皮卷只是残卷,有的线条突然断了,杨侑研究了半年,也看不出羊皮卷上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杜如晦也研究了半年,他也看不出来,“陛下,这或许只是一张奇怪的羊皮卷,恐怕没有什么含义。” 杨侑摇摇头,他并不认为羊皮卷没有意义,要知道它被装在盒子里,还是压在了银饼之下,这就等于在告诉杨侑,这张羊皮卷的重要意义比银饼还要大。 又看了半响,杨侑觉得十分头疼,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走到盒子边,仔细地摸着盒子,他试图再找出更多的秘密,盒子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比如说有暗格?又比如说,有下一卷羊皮卷的消息? 此时杨侑的心已经被调了起来,因为他隐隐的感觉到,这卷羊皮纸与萧梁国有关,甚至与江陵有关,因为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图纸,而那一张图纸至今仍然保存在杨侑的怀中,那是他收复大兴,收复长安城的另一个利器。 正是由这种想法,杨侑才在盒子上不断摸索着,然而盒子里是平平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凹陷和突起,让杨侑的心中十分失望。 站起身来,杨侑摇摇头,道:“真是奇怪,这羊皮卷至少有两张,为何另一张不见了?” 杜如晦道:“恐怕已经烂了,又或者是被老鼠之类给吃了。” “老鼠?”杨侑忍不住苦笑一声,如果是这样,那可就亏大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侯君集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此时侯君集身着铠甲,他一抱拳,道:“陛下,梁国水陆并进,正朝着坞屯杀奔而来。” “萧铣这是要主动进攻了吗?”杜如晦道。 “带兵将领是何人,有多少兵马?”杨侑问道。 侯君集道:“梁国水军有大小战舰两百艘以上,初步估计水军士兵有一万五千人以上,由伪梁国楚王郑文秀率领。至于陆军,则是由秦王雷世猛带领,有两万人,已经有大半士兵渡过了南岸,预计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渡完。” 杨侑踱步,萧梁国突然发动进攻是他没有想到的,因为在他看来,萧铣应该接到了安兴城被李靖攻破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安兴城离江陵更近,威胁更大,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攻打安兴城。 “安兴城那边如何?”作为杨侑的谋士,杜如晦很合格。 侯君集道:“根据消息,梁国并没有朝安兴城进兵。” 这话让杨侑明白萧铣应该还不知道安兴城失陷,他快步走到了沙盘前,看着地图,在坞屯方圆数里内,是平原、沙滩和河流,根本无法伏兵。 “有多少战舰护送雷世猛过河?”杨侑又问道。 “有一百多艘,全是四牙战舰。”侯君集说道。 看来雷世猛很是谨慎,杨侑对他作出了判断,他负手踱步,围着沙盘仔细观察,忽然他眼睛一亮,道:“传令,召集诸将,迎击萧梁军!” 第275章鏖战 坞屯隋军大营,杨侑看着帐下十几张年轻而渴望着战斗的脸庞,他指了指地图,道:“朕得到消息,萧梁国水陆并进,两路大军来犯,有接近四万人。” 此时,坞屯水寨的隋军只有两万人,但都是精锐,其中有五千是巴东郡的蛮兵,水性很好。 “诸位,敌军很多,你们害怕吗?”杨侑问道。 “不害怕!”大小将领回答着,声音很是响亮。 杨侑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陆忠,道:“陆忠,你来说说这一带的地势。” 陆忠咳嗽一声,施礼走上前:“陛下。” 杨侑一笑,道:“给他们说。” 陆忠有些紧张,他瞧了瞧杨侑,又看了看众人,转过身,道:“诸位,江陵一带,河面宽阔,水势较为平缓,其中,在坞屯以东五里外,东北八里外,各有一个小沙滩,两个沙滩方圆约有一里,是由泥沙冲积而成。” “这两个沙滩,上面有不少树木,遮天蔽日。”陆忠缓缓说道。 杨侑这时接过话头,他看着诸将,道:“朕的计划,是利用这两个沙滩,突击萧梁国战舰。” “龚爱卿,韩爱卿,你二人带领十艘铁甲战舰,迅速西上,绕过萧梁国的耳目,等他们攻打坞屯之后,立刻偃旗息鼓,不用风帆,靠着水力和人力迅速东下,埋伏在这两个沙滩处,等见到岸上火起,就伏兵杀出,截杀萧梁军战舰。” 这两人都是鹰击郎将,听到杨侑吩咐,立刻站起身来,道:“喏!”说着,离开大厅。 “敌军水军众多,足有两百艘,朕船只不足,只有闭寨不出,张爱卿、卫爱卿,你二人领兵在水寨之中,敌人若来,只管用火箭射击,不可出战。”杨侑又说道。这二人也是鹰击郎将。 萧梁国的战舰虽然不少,却没有隋军的五牙战舰,更没有铁甲战舰,这是隋军的优势,虽然船少,但并不是船多就能赢,关键在于调配,如何发挥五牙战舰的威力。 “到南方火起,用五艘铁甲战舰在前,冲击萧梁国战舰,只要击沉便是大功一件,切记不可近战。”杨侑又吩咐。 诸将抱拳:“喏!” 杨侑鼓鼓掌,道:“其余诸将,随朕出击,与雷世猛交战,都去准备吧!” 诸将纷纷起身,离开了大厅,侯君集磨磨蹭蹭,等到诸将离开,他看着杨侑,道:“陛下,臣也想出战。”作为一个关键人物,刚才陛下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这让侯君集有些失望。 “鉴于你最近表现不佳,朕决定不让你出战。”杨侑道。 侯君集苦着脸,道:“陛下,臣上战场,就表现好了。” 杨侑看着他,只是摆摆手。 经过紧张的准备,雷世猛的两万大军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这才渡过了长江,这主要是江陵一带,江面宽阔,不能使用浮桥过河,士兵想要到对岸,只能利用小船。 雷世猛默默地看着士兵,这一战,关系到萧梁国的存亡,必须要一鼓作气,拿下坞屯,击败隋军。他已经做出了周详的计划,那就是以步兵佯攻,吸引隋军的注意力,然后利用萧梁国战舰占优的特点,攻破隋军水寨。只要坞屯失守,烧毁隋军粮草,隋军的失败就几乎是铁板上钉钉的了。 在渡过了长江之后,雷世猛立刻下令全军朝着坞屯快速挺进。从这里到坞屯,大半是平原,农田和鱼塘散布在其中,而一条官道,直通一百多里外的松滋县。 此时已经是未时,太阳逐渐西垂,还有三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雷世猛心中焦急,他喝令三军加快速度,务必要在申时前赶到坞屯,吸引隋军注意力。 雷世猛急速行军,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官道两旁,农田里,不时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冒出,视察着萧梁军的动向,然后,他们潜出农田,快马加鞭将军情回报,送到杨侑的耳边。 杨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在一处平原整军,摆开了阵势,杨侑看着东方,不断地听着斥候将消息回报。 “报!陛下,萧梁军离此地还有十五里。” “报!萧梁军离此地还有十里!” “报,萧梁军离此地已经不足六里!” 不断回报的消息让杨侑精神一震,萧梁军终于要杀过来了,他忽然拔出了手中的横刀,大声喝道:“将士们,伪梁国的反贼就要杀过来了,让我们拿起手中的横刀,奋力杀贼!” 士兵们听到杨侑的声音,都纷纷拔出了手中的横刀,齐声大喝,声动云霄:“奋力杀贼!” 阳光照耀着明光铠,一片金光,数千士兵气势高昂,宛如天神下凡,他们举着金光闪闪的横刀,等待着萧梁国士兵的到来。这时,萧梁国的士兵已经离隋军不足五里。 雷世猛通过斥候,也已经接到隋军出击的消息,但他知道隋军居然只有区区五千人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隋军只有这点兵马,就算是骁勇,又怎么能抵挡他两万大军?看来这一次的出击,时间点选的非常好,他有信心取得胜利。 “放慢速度,三军休息片刻!”雷世猛说道。军令传达下去,萧梁军渐渐停了下来,士兵们走了半响,都很累了,有的士兵更是士兵们一屁股坐下,取出了水囊,喝着水,还有人取出锦帕,擦着脸上的汗水。 这时,五里外。杨侑正在喝着水,一名斥候远远赶来,到了杨侑身边,施礼道:“陛下,萧梁军正在五里外休息。” 杨侑顿时冷笑一声,果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萧梁军长途跋涉而来,体力定然不支,若是雷世猛休息,就给了杨侑一个战机。 若是不休息,再走五里路之后,萧梁国的体力定然更加衰竭,与以逸待劳的隋军作战,定然非常吃亏。 雷世猛停下,显然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但杨侑早有准备,在他的命令下,隋军五千人朝着萧梁军的栖息地跑去。杨侑骑着汗血宝马,随着大军移动。 隋军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推进了两里半。雷世猛通过斥候得到了隋军杀来的消息,他立刻让三军布阵,准备与隋军厮杀。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按照编制布阵,雷世猛站在前方,目光冷冷地看着隋军渐渐赶来。 但他仓促布阵,弓箭手还没有准备好,使得雷世猛丧失了一大助力。而杨侑的打算,也是直接冲跨萧梁军,所以这支军队,多是身着明光铠的步卒,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手中拿着闪亮的长矛、锋利的横刀,毫不畏惧地冲杀而去。 “杀!”隋军中,有人大喝一声,几名鹰击郎将、校尉率先冲杀而去。这时,隋军后方敲响了鼓声,激励着士兵奋战。隋军个个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就杀进了萧梁军的阵中。 “杀,杀!”雷世猛也大声的喊着,激励士气,但他的声音,在两军的呐喊声中,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两军在相撞的一瞬间,仿佛两道金色的浪花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溅起水滴无数,鲜血流了出来,人头滚下,只是顷刻之间,这片平原上,就有数百人倒下。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隋军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攻势很猛,犹如一把利刃刺进了萧梁军心脏——雷世猛的所在。雷世猛吃了一惊,隋军的战斗力太强大了,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没有做出及时的部署,以至于隋军竟然离他不足一百步。 这样的距离,如果是一个能开五石硬弓的神射手,就能像杨侑一样,射杀雷世猛。雷世猛不清楚大隋年轻的皇帝究竟在不在其中,因为他没有看到隋军的赤红色绣龙大旗。 但雷世猛对此很有顾忌,他略略思考过后,还是很保险地后撤,同时指挥士兵补上了空缺。萧梁军的这一幕被杨侑看在眼中,他冷笑一声,道:“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旗手将旗语打了出来,隋军加强了进攻,而在两里外,一头猛虎狰狞地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就在两军鏖战之际,江陵城内,萧铣在皇宫之中,负手焦急地踱步。由于宦官被董景珍买通,让他误以为雷世猛和郑文秀不愿意入皇宫。因此,在萧铣看来,秦王和楚王便是要造反了。 他不得不下令皇城戒严,防止两人杀入皇宫。而这时,董景珍再度献计,表示为了帝国的安危,他愿意与燕王偷偷潜出皇宫,联络爱国的将领,给予秦王雷世猛和楚王郑文秀致命一击,从而将这两个反贼给剿灭。 此时的萧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神已经乱了,六神无主的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相信董景珍,授权董景珍可以动用江陵城内的守军,并且将虎符给了他。 兵权在手,董景珍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取走了虎符之后,他立刻亲帅五百士兵包围了雷世猛的府邸,而燕王许玄彻则带着五百人包围了郑文秀的府邸,两人包围了秦王和楚王的府邸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屠杀。 五百多条人命,不分男女老少,在顷刻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秦王府和楚王府顿时血流成河,四处堆满了尸体。府中的金银珠宝都被抢劫一空,董景珍将所有的财物全部赏赐给了部下,这个时候,他需要金钱来收买人心。 第276章阴谋 董景珍和许玄彻将趁着政敌雷士猛和郑文秀带兵在外,包围了两人府邸。为了防止两人回城,与萧铣对质之后露陷,两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达了屠杀的命令。在疯狂地屠杀下,两人家中五百多口人全部被杀死,一个不留。 血腥的屠杀蔓延开来,有杀红眼的士兵趁机在城中烧杀抢劫,掀开了江陵城的内乱,在一片混乱中,更得的士兵乘机闯入百姓家中,抢夺钱财,欺辱妇女,城中的游侠儿也趁机生事,闯入百姓家中抢劫。整个江陵城除了皇宫,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此时的萧铣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依旧在皇宫内踱步思考前景,雷士猛、郑文秀调兵遣将,意图攻打江陵,他能平息掉这场叛乱吗? 说到底,还是萧铣缺乏勇气,如果他亲自带兵,就不会被董景珍、许玄彻,以及那名早就被董景珍收买的宦官欺骗,从而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当初,萧铣雄心勃勃,想要恢复梁国的江山,哪知道立国不足两年,就有坏消息传来,无论那一件都重重打击在他的心头。随着不断传回来的坏消息,他的雄心壮志逐步烟消云散了。而此刻,雷世猛与郑文秀之变,让本来就就多疑、信心不足的萧铣,更是有如惊弓之鸟。 他的江山,他的帝王美梦,难道真的就此消失吗?他的心中不甘啊! 此时他并不知道江陵城的内乱,更不知道忠心耿耿的雷士猛正在奋力拼杀。在混战中,雷士猛差点被流矢所伤,迫于隋军的攻势,他只得从后方调集了大军,准备包夹隋军,雷士猛密切地关注着前方的战事,他不断的调兵遣将,源源不断地投入战场中,这才勉强挡住了隋军的攻势。 此时的雷士猛正一心为国,根本不知道江陵家中发生了血腥一幕,不知道萧铣已经抛弃了他,如果他知道家中的老父、妻儿小妾都被杀死,他一定会倒戈一击,投降隋军,成为攻打江陵的急先锋。 就在杨侑与雷士猛鏖战的时候,在坞屯,郑文秀也发动了一波进攻。 此时郑文秀得到隋军迎击雷士猛的的消息,他认为隋军的兵力至少有一半应该对付雷士猛去了,他急忙带兵全速前进,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坞屯,旋即,两百度艘战舰将坞屯围了个水泄不通。 郑文秀希望隋军能出战,因为他非常渴望能与隋军传说中的铁甲战舰相遇,以用来证明隋军的水师并不厉害,但他失望了,隋军有如一只卷起来的刺猬,将身体卷在一起,只露出了全身的刺,对着自己。 郑文秀看着隋军内高耸的水寨,紧靠着栅栏的无数箭塔,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没有想到隋军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一座废弃多年的水寨修葺完毕,让它充满了勃勃生机,具备了最基本的防御能力,不,甚至还更强。 此时,隋军的弓弩手已经站在高耸的箭塔之上,隋军的箭塔很高,与一般的战舰持平,但比五牙战舰稍矮,不过这已经足够对付萧梁军的战舰了。 看到了布满在箭塔上的隋军,郑文秀有些犹豫,隋军早有准备,而且水寨的防御设施太过于完善了,细心的士兵还在水寨上发现了铃铛,看来要攻下坞屯,并不容易。 郑秀文犹豫着,就在这时,传来了更多的消息,雷士猛在隋军的猛攻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支撑不住,郑文秀估算了一下,隋军大约只有两万人,能让雷士猛支撑不住,那么隋军至少有一万人,那也就是说,留守坞屯大营的隋军,不足一万,二他带来的两百艘战舰,就有了三万多人,并且这三万人,都是熟悉水性之人,肯定比隋军要强。 “攻击!”犹豫片刻之后,郑文秀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萧梁国的四牙战舰在最前面,准备依靠高大的身躯,巨大的冲击力,冲破隋军的水寨。 坞屯水寨里,隋军严阵以待,几名留守大营的将领正冷冷地看着水寨外虎视眈眈的萧梁国战舰,既然敌军要强攻,那就让他们尝尝弓弩的厉害。 “准备!”一名校尉高高举起了手,冷冷地看着前方,弓弩手听到命令,举起了手中的弓弩,而在他们身前,是一个个插满了箭羽的油桶,所有的箭镞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包扎好的布料,布料已经被油脂浸透,一拿出来,油脂不停滴下,显然已经被浸透。 在弓弩手的另一侧,是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火光照亮了脸庞,映红了眸子,他们一丝不苟,等待着校尉下令。 就在几名鹰击郎将的注视下,萧梁国的战舰越来越近,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 “取箭!”鹰击郎将下令,士兵们纷纷弯腰,将箭羽搭在弓弦之上。 隋军没有急着射击,而是在等待机会,几名鹰击郎将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要怎样才能发挥火箭的最大威力。 距离越来越近,萧梁军士兵呼喊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隋军的耳中。手臂微微颤抖,鹰击郎将终于一挥手,喝道:“点火!” “轰!”早就准备在一旁的隋军急忙将火把给点燃,一条火龙迅速蔓延开来,照亮了水寨,映着阳光,一片火红。 鹰击郎将被照红了脸庞,他只觉得水寨里的温度瞬间上升,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这时,敌军的战舰更近了,隋军士兵已经能看清楚敌军士卒的脸。 “射击!”鹰击郎将一声大喝,随着他的大喝,其他的校尉也纷纷下令,隋军弓弩手松开了弓弦,箭羽如簧,朝着萧梁国的战舰上飞去。 隋军的战略很简单,就是想要烧毁萧梁国的战舰,火光熊熊的箭羽纷纷飞上战舰,由于蘸满了油脂,落在地上,很容易就燃烧起来。 在一瞬间,萧梁国的风帆、桅杆、甲板燃起了大火,火借油势,很快就吞噬了战舰。 郑文秀大吃一惊,由于距离很近,隋军又是射出火箭,他根本阻止火箭的落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燃起。 “快,取水灭火!”郑文秀急忙下令,其实不用他多,萧梁国的士兵们已经行动了起来,但由于战舰上的水并不多,使得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有足够的水来灭火。 就在这个时候,隋军埋伏在长江北岸的铁甲战舰,在陆忠等人的指引下,贴着北岸,降低了军旗,卷起了风帆,顺江而下,按照计划行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侑注视着战况,一边在等待着其他各部的消息。他在高台上踱步,五千隋军仗着的是体力充沛,以逸待劳,这才占据了优势,但毕竟人数不足,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敌军,将萧梁军的士气给打灭,那么接下来,战局就会演变。 杜如晦也不时地踮起脚尖,看着西北方坞屯的方向,两个地方的战局,互相关联,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都马虎不得,失败不得。 同样,雷士猛也是如此的想法,隋军既然出兵阻挡,那就证明坞屯水寨的兵马更少了,他需要尽量牵制隋军,给郑文秀创造机会。经过半个时辰的鏖战,两军陷入了僵局,局面对隋军渐渐不利了。 这时,从远方飞来一只信鸽,它在天空翱翔,突然,它好像看见了什么,放慢了速度,朝着杨侑的所在滑翔而去。 杨侑正在踱步,思考着是铁甲战舰是不是已经抵达了沙滩,突袭江陵水军,需要先击败雷士猛的步卒。 信鸽飞下,在半空盘旋,杜如晦看见,一指信鸽,道:“陛下,有信鸽。” 杨侑抬起头,只见信鸽的左脚被涂成了红色,这代表着是加急信息,他一招手,在半空中弹了一个响指,信鸽飞下,落在了杨侑的肩头。 杨侑伸手捉住了信鸽,从它的脚上扯下了一张小纸条,然后将信鸽放开,展开了小纸条。小纸条一展开,杨侑登时就吃了一惊。 他眯起了眼睛,雷士猛是兵部尚书,有调兵之权,就在他带兵攻打坞屯的时候,董景珍和许玄彻竟然带兵将雷士猛和郑文秀的家中老小,妇孺孩童,全部杀害。 这是为什么?杨侑将书信递给了杜如晦,道:“杜爱卿,你看一看。” 杜如晦接过,迅速瞟了一眼,大惊道:“董景珍和许玄彻好大胆。” “难道是萧铣的授意?”独孤千山在看过书信之后,猜测着。他的猜测其实并不靠谱,而这份书信也只是将江陵城的情况说了,除了董景珍和许玄彻,就连萧铣都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更不用说他人了。 “可是萧铣怎会如此大胆,做些自毁城墙的事情来?”杜如晦疑问。 杨侑也皱起了眉头,如果说萧铣派出雷士猛与郑文秀是为了拿下坞屯,那么他就就没有理由让董景珍和许玄彻将雷、郑两人的家人屠杀干净。 大将在外杀敌,皇帝杀了大将的家眷,古往今来,虽然有,却不多。萧铣虽然多疑,但断不至于分不清楚形势,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是为什么?杨侑的脑海中浮现几个问号。 “陛下,难道是雷士猛擅自出兵?”独孤千山说道。 杜如晦摇摇头,有些不可能。虽然萧梁国的军权分散,不似大隋集中,但这是在江陵,是萧梁国的帝都,而不是长沙,不是零陵。 在大隋,除了几个前线重地,比如天水郡、汉川郡等地,一般的郡县郡兵只有两千郡兵,并且郡兵调动五百人以上,需要到兵部备案,得到兵部的允许之后,才能调集人马。 至于在成都,更是无比严格,骨仪调动衙役超过百人,都要向杨侑申请,说明原因,而在江陵,作为萧梁国的首都,动用数万兵马,不需要知会萧铣吗? 第277章玄甲精骑 杨侑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可是在江陵的密探,是早就潜伏在这里的,忠心耿耿,断然不会说谎话,江陵城应该发生了大事,而且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但雷士猛出兵也是事实,两个事实叠加在一起,只能证明现在这个推断是错误的,杨侑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因为这个时候,事情又有了变化。 一匹快马从西方奔驰而来,正是留守坞屯水寨的传令兵,他策马疾奔,到了杨侑十步外,抱拳施礼,道:“陛下,在半个多时辰前,郑文秀猛攻坞屯水寨,我军以火箭射击,烧毁郑文秀战舰十几艘,郑文秀暂时退却,只是将水寨围住,并不攻打。” 听着响彻在耳边的厮杀声,杨侑立刻猜透了郑文秀的想法,他是要等这边的战局尘埃落定,如果隋军大败,那么他就伺机夺下坞屯,如果隋军取胜,他便离开坞屯。 此时的郑文秀正是如此想的,他看着被烧毁的十几艘战舰,心中十分愤怒。虽然人员已经转移,伤亡并不大,但对士气却是极大的打击。看着士兵们对坞屯水寨一筹莫展,他的心情也陷入了低谷。 经过思考,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郑文秀决定对隋军使用火攻,但寻遍了船只的仓库,都没有发现火油。原来是匆忙之下,没有带上火油。这让郑文秀的计划落空,成为了幻影。 他想要点燃柴薪,将柴薪抛过去,但很明显,士兵的力气再大,也没有弓弩的射程更远,也就是说,他还没有靠近船坞,将手中的柴薪给抛出去,萧梁军的战舰就已经被隋军点燃了,这是拿脸给隋军揍啊。 利用燃烧的战舰冲击水寨?那也是不可能的,隋军在水面上,布置了很多障碍物,他用废弃的战舰试了一下,发现根本无法靠近水寨的栅栏,在离水寨还有约十五步的位置被障碍物挡住了,再也无法前行,也就是说这个计划是不可行的。 隋军的种种准备让郑秀文感觉到手足无措,他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攻入水寨。他焦急地在船舱里踱步,希望雷世猛能够击败隋军,这样他才会有机会。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侑经过思考后,下达了命令。此时太阳西垂,射出最后的余晖,杨侑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呜呜的号角声吹响,杨侑再度派出了两千人,从正面靠左,也就是靠近长江的一侧,杀入了萧梁军的阵型之中。面对隋军的进击,雷士猛不敢怠慢,他急忙从后军抽调出三千人,抵抗隋军的进攻。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世猛并不知道,在这片战场五里外的一处村子里,挤满了人。 侯君集带着五百骑兵在这里休息,由于战舰运输战马不便,杨侑只带了五百骑兵驻扎在坞屯,其余的骑兵还有四千之多,都在李靖的身边。而这五百骑兵与那四千多的骑兵不同,是精锐中的精锐,取自于陇西的好马,每一匹都身材高大,而最为重要的时候,战马身上披有重甲! 杨侑很无耻地为这支五百铁骑取名叫做“玄甲精骑”,取别人的名,让别人无名可取。不知道以后李世民若是创建了一支重甲骑兵,将会冠以什么名字? 此时的侯君集正在等待着机会,他已经得到消息,说陛下率兵正在与雷士猛鏖战,他心中如同有一只猫在挠一样,让他心中痒痒,恨不得立刻杀过去。 厮杀声时不时随着风声传来,侯君集焦急地踱步,不时地抬头看着官道,是否有传令兵赶来。他已经等不及了。 一名亲兵手中牵着战马,跟在侯君集的身后,只听见侯君集念念有词:“人之初,性本善……”亲兵不觉莞尔,将军一急躁,就会念三字经,的确有意思。 突然,前方一个黑点快速奔来,渐渐地大了,侯君集看清楚那人身着隋军铠甲的时候,忍不住激动了起来,陛下要使出杀手锏了吗?他又回头看了看夕阳,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太阳就要沉没了,一旦天黑,骑兵就不能发挥出他的优势了。 “上马,准备!”侯君集厉喝一声,军令传达下去,五百骑兵接到命令,纷纷上马。一时之间,整个寨子很是忙碌,躲在屋中的渔村村民们看到骑兵纷纷上马,一颗心就要落下,尽管这些士兵抵达了村子之后,秋毫无犯,只是派兵守住了路口,严禁任何人出入,但还是让百姓们十分担忧。 这时,那名传令兵已经抵达了侯君集身前,他在一抱拳,道:“侯将军,陛下急命,要你速带骑兵突袭萧梁军。” 侯君集裂开嘴巴一笑,大声道:“晓得了!你去回报陛下,我一定完成任务!” 传令名转身奔了回去,策马狂奔,变成黑边,然后消失在茫茫天际。 侯君集脸上带着笑意,喝道:“小崽子们,走!杀人去!” 五百骑兵已经准备好,听到侯君集的命令,勒转马头,朝着北方奔去,蹄声如雷,战风嚎叫,带着无尽的杀意直奔萧梁军后翼,渔村村民探出头,看见村子里的隋军终于一个不剩,均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战场已经炽热化,隋军在投入了两千人之后,杨侑的身边已经不足一千人。尽管这一带是平原,但遭受猛烈攻击的雷世猛尚未完成铁壁合围,利用兵力的优势将隋军围困。 这是雷世猛的失策,也是杨侑的机会!雷世猛此时觉得自己太过于谨慎了,若是在顶住了隋军第一波进攻的时候,就立刻将隋军包围,恐怕战事已经结束了。因为杨侑只带了五千人,让他以为有什么阴谋。 这时,奉杨侑之命,独孤千山带着几人策马而出,在战场上高喊:“雷世猛,你的家人已经被萧铣杀了,还不速速投降,尚可保住一命!” “雷世猛,你的家人都被杀死了,你还在这为萧铣卖命,值得吗?!” 声音远远传递下去,隋军士兵听到了,都齐声大喝,声动九天。雷世猛听到隋军似乎在呐喊什么,隐隐有他的名字在内,但由于战场上很是噪杂,他听不清楚。 他皱了皱眉头,吩咐一名亲兵,道:“去打听打听,隋军在乱叫什么?” 片刻之后,亲兵带着惶恐过来,低声在雷世猛耳边说道:“殿下,隋军说陛下派人去了秦王府。” 雷世猛先是惊喜:“陛下醒了?”随即反应过来,奇怪问道:“陛下派人去秦王府,莫非是要找我么?” 亲兵面露难色,这件事情很难开口,但在雷世猛的注视下,他又不得不说:“殿下,我想这一定是隋军的安排,一定是阴谋。” 雷世猛怒了,隋军巨大的攻势让他压力倍增,但亲兵一直左顾而言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狠狠一拳,抽打在亲兵脸颊上,道:“究竟是什么事?!” 亲兵被打的一个踉跄,鼻子也流出了鲜血,他咬咬牙,低声道:“隋军士兵都在说,陛下派人杀了殿下全家。” 这话一说出来,雷世猛身子猛地一晃,脸色也变了,他明白了亲兵的顾忌,这是隋军的阴谋啊,想要扰乱他雷世猛的心神,打击萧梁国的士气。若是让士兵们都知道了,恐怕军心就乱了。 他冷哼一声,道:“陛下与我情同手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要管他,传令下去,左翼突进,务必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剿灭这支隋军,捉拿杨侑!” 亲兵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点点头,退了下去。 雷世猛眯起了眼睛,隋军总是使用各种诡计,不尽快击败隋军,恐怕夜长梦多。而此时,他已经稳定了局面,隋军也将余下的兵力投入了进来,杨侑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多了。而萧梁国的士兵经过休息,已经恢复了一定的体力。 铁壁合围,正是良机!大胜,就在此刻! 接到雷世猛命令,左翼的萧梁军开始缓缓移动,这是为了防止隋军的突袭的士兵,也只有这一侧,才需要防备,因为右翼是江水滚滚的长江,而在长江两岸,是萧梁国的战舰占优! 看着萧梁军出动了左翼的兵马,朝着自己压来,杨侑冷笑一声,他明白,雷世猛是要做出拼死一搏,但他何曾又不是如此?他将目光放在了南方,侯君集的骑兵还没有杀到吗? 此时,侯君集的五百铁骑正在路途上,侯君集已经能远远地看见了萧梁军的旗帜飞扬,似乎正在调兵遣将。侯君集冷笑一声,手中长矛一挥:“杀,一个不留!” 五百铁骑在冲刺了五里后,速度已经达到了巅峰,全身披上了玄甲的铁骑,冲击力非常强大。 “举矛!”侯君集大喝,声音随着风声传递下去,隋军士兵们都举起了手中闪亮的长矛。 “抛!”看到只有二十多步,侯君集再度下令,他冷冷一挥手。 “哈哼!”隋军士兵早就蓄足了力气,听到侯君集下令,奋力一挥,本来曲着的手臂猛地绷直了,两百多支长矛抛出,划过了半空。长矛带着金光,反射着太阳的余晖,深深刺进了萧梁军来不及布防的阵容中。在长矛巨大的冲击力下,敌军士兵纷纷中枪倒地,有的被刺中胸膛,有的被刺穿了头颅,当场身亡,而有的被刺中了大腿、手臂,暂时无性命危险,但长矛的劲道很大,深深刺入地表,牢牢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被刺中的士兵们无法摆脱长矛的束缚,在地上哀嚎着,声嘶裂肺,但下一刻,隋军再度抛出了长矛,在密集的抛射下,又是大量的萧梁军士兵阵亡,他们停止了哀叫声,眼睛大大地睁着。 “冲进去!”侯君集看到萧梁军的防御已破,心中不由大喜,他们绕过密集如林的长矛,朝着恐慌的萧梁军杀奔而去。 第278章击破 侯君集所带的这五百铁骑,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身着铁甲,尤其是马蹄的前端,还绑上了铁刺,一旦踢中敌军,便是一个窟窿,甚至能一击必杀,取人性命。五百铁骑冲杀进去,顿时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势。 侯君集手中挥舞着手中的马槊,每刺出一下,就有一人死去,在隋军的冲击下,顷刻之间,萧梁军就有数十人被杀死,人头滚滚,一些士兵被战马撞倒,铁蹄踏过,面目全非,骨头破裂,只得躺在地上呻吟。 但战马继续踏过,只听一阵脆响,骨节尽数断裂,双目突出,肠子也在铁蹄的挤压之下,破肚而出,显然是活不成了。 在隋军强力冲击,萧梁军左翼一片大乱,人人嘶喊,人人恐慌,这种情况,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雷世猛离得最近,他听到士兵的呼喊声,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南方一片混乱,但地势不高,他无法看清楚。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忙登上较高的地方查看,只见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冲杀而来。 “竟然是重骑兵!”雷世猛一看到隋军骑兵全副武装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隋军的强势杀入扰乱了他的计划,而更为重要的是,萧梁军的左翼丝毫不设防,面对冲击力最强的重骑兵,就如羊遇见群狼,几乎毫无抵抗力。 “后军,布阵,务必要拦住他们!”雷世猛大声的喊着,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破音,有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 但是隋军五百骑兵铺开了阵容,足有两百多步,仓促之间,哪能布阵?萧梁军哭喊着四处逃窜,两万大军的阵型已经被扰乱了。 杨侑在远处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侯君集的及时杀出,让整个战场的局势骤变。纠缠,以骑兵作为伏兵冲击对方阵型,其实非常常见,但关键在于时机的把握,在于伏兵的隐蔽性,如果雷世猛的斥候遍布方圆七里之内,他便能发现侯君集的伏兵,奇兵的作用也就消失了。 但是,由于雷世猛认为他是突然袭击,隋军一定没有准备,所以斥候的侦查范围没有那么广,使得他放松了警惕。 “擂鼓,全军冲锋!”杨侑下达了命令。 “喏!”掌旗手听到命令,挥舞着赤红色的绣金大旗,下达了杨侑最后的命令。 高甑生得到命令,拔出了横刀,喝道:“杀!” “杀!”最后的精锐,是一千陌刀兵,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在高甑生的带领下,如同旋风一般加入了战场。他们冲进战阵,见人就砍,长长的陌刀卷起一阵旋风,宛如无数尊杀神。 本来萧梁军由于侯君集的突袭,已经摇摇欲坠,高甑生的一千陌刀兵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萧梁国的士气和信心完全摧毁了。隋军密集的鼓点声让士兵们士气高昂,相反,萧梁军士兵人人脸上挂着恐慌之色。 在前面的战斗中,强大的隋军靠着个人优秀的体质和完美的配合,以区区两千人就杀的萧梁军前军心惊胆战,而此时,侯君集的骑兵,以其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们心中的防线彻底击溃,心中的最后一丝战意已经荡然无存。 雷世猛心中充满了苦涩,他以为隋军的兵力不多,应该能一战夺取坞屯,可是,只是区区的数千人人马,就将他死死的挡住了,他目光扫过战场,是隋军英勇的身姿,是萧梁军仓皇的背影。 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雷世猛连连摇头。 “逃,快逃啊!”萧梁军的士兵叫着,还没有奔走几步,就被侯君集一槊刺进后背。 “殿下,大势已去,撤了吧!”那名亲兵鼻子还流着血,他劝着雷世猛。雷世猛的目光无神,他没有想到这一战,在有着兵力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被区区五千人击败。 “殿下,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几名亲兵也在说着。 雷世猛深深闭目,他实在是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撤!”雷世猛终于说道。 亲兵们听到他下令撤退,脸上都带着喜色,他们朝着东边十里外的渡口逃走。 侯君集一上战场,就死死地盯住了雷世猛的帅旗,在他看到绣了“雷”字的大旗朝着东边快速移动,顿时冷哼一声,率领骑兵追着雷世猛而去,一路上遇敌就杀,毫不手软。 雷世猛看见敌军大将死死追逐自己不放,心中大惊,急忙让士兵甩掉了帅旗,帅旗一倒,萧梁军更是军心恐慌,侯君集咧嘴一笑,喝道:“雷世猛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说着,侯君集随意割了一颗头颅,抓着头颅在半空中挥舞,头发散乱,众人只看见头颅带着鲜血,谁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秦王雷世猛。一名萧梁军士兵举着横刀,偷偷靠近侯君集,突然,他大喝一声,挥舞着横刀一跃而起,想要击杀侯君集。 侯君集听到声音,马槊一挥,登时刺穿了那人胸膛,“啊!”那人惨叫一声,手中横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再敢顽抗,有如此人,杀无赦!”侯君集冷冷地说着,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充满了杀气,他的眼神恍若刀锋一般犀利,几名萧梁军被侯君集的勇武所吓,扔掉了手中兵刃,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我等愿降,只求将军饶命!” “尔等都是大隋子民,只不过一时糊涂,这才于贼,只要投降,降者不杀!”侯君集鼓足了力气,在战场上大喊着。声音穿透力极强,数十名萧梁国的士兵听到,都纷纷跪在地上,表示愿意投降。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隋军士兵大声喊道,四周的萧梁军互相看了几眼,都选择了投降。 这时,丘行恭赶到,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到了侯君集身边,道:“雷世猛可曾擒到?” 侯君集哈哈一笑,低声道:“老侯我是欺骗他们的。” 丘行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你倒也狡猾。” 侯君集一拍战马,轻蔑地看了丘行恭一眼,道:“三字经是百念的吗?”说着,带兵朝着远方奔去,只留下了一句话:“丘将军,打扫战场就交给你了!” “这个混蛋!”丘行恭大骂一声,将目光放在四周,他也知道自己带的是步兵,那里能跑过这群骑兵?“都将他们捆起来!”丘行恭喝道,他将气撒在了萧梁军士兵的头上。 “喏!”士兵们取出绳子,将萧梁国士兵的手背到后面,捆了起来。 萧梁国的士兵一路逃窜,侯君集一路追杀,只追杀出五六里,萧梁军的尸首就遍布田野,鲜血将稻草染红,萧梁国的士气已经低到了谷点,侯君集的五百铁骑至少杀死敌军五千人,投降约有一万,其余的仓皇东逃,有的跳入江中,想要游过长江,逃得一名。有的隐藏在水塘里。 这时,杨侑看着大局已定,他冷哼一声,道:“点火。”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陛下,是要趁机夺取江陵吗?” “不急,萧梁军虽然大败,但江陵城中依旧兵马不少,强攻不是朕的目标。而且,朕以为,萧梁国就算朕不攻打,也存在不了多久了。”杨侑眯起了眼睛,此时他觉得从种种迹象来看,江陵城中可能出现了内乱。虽然如今情况他还不是很清楚。 不要急,如果逼得太急,他们就会团结一致,放松一点,反而更有机会。 杜如晦眼中闪动着精光,他已经明白了陛下所想,但是,江陵城中,真的发生了异变? 此时的江陵城,骚乱已经平息。董景珍在杀了五十几名闹得很凶的士兵和游侠儿之后,控制住了局势。毕竟,他需要一个稳定和谐的江陵城,才能对抗隋军。 在平息了士兵的骚乱之后,董景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了,他让许玄彻处理城中的事情,自己带着几百个心腹,朝着皇宫奔去。 此时的萧铣刚刚醒来,他就像一个婴儿一样,哭一会,睡一会,生恐雷世猛随时杀入皇城,惶恐不安。 这时,一名心腹宦官匆匆而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是雷世猛杀进来了吗?”萧铣登时惊起。 宦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晋王已经将秦王一家全部杀死了!” 萧铣心中一喜,道:“嘿嘿,这是好事啊!是好事!晋王这次办得好,办得漂亮!” 萧铣哈哈大笑,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光,晋王将秦王全家杀死,足以证明晋王大才,这才击败了秦王的反叛大军,对于他来说,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可是,陛下,奴婢听说秦王带兵是去去攻打坞屯!”宦官说着,流出了泪水,又磕头说道:“陛下,奴婢刚才进来,被几名士兵所阻,若不是寻了偏门,恐怕就见不到陛下了!” 萧铣愣了,他疑惑的问道:“士兵,谁敢阻挡你?” “好像,好像是晋王的亲兵!”宦官说着,抬起头,萧铣这才注意到宦官的眼睛青肿一大块。 “这谁干的?”萧铣的脸沉了下来,这名宦官是他的心腹,打他就等于打自己的脸,何人这么大胆? 宦官哭丧着脸,道:“就是那几名士兵!” 萧铣登时怒了,他冷哼一声,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第279章兵变 萧铣看到心腹宦官脸上一片青肿,心中大怒,他冷哼一声,迈步走了出去。 “陛下不可,不可啊!”宦官说着,急忙走上两步,拦在萧铣跟前,这几人都是暴徒,陛下不可以身犯险。 “让开,朕倒要看看,这大梁国是谁的天下!”萧铣脸上带着怒气,走了出去,打开门,就看见几名士兵站在门口。 看见萧铣出来,几名士兵看着萧铣,目光淡然,并不施礼,仿佛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平常人,而不是大梁国的皇帝,萧铣。 萧铣心中恼怒,这几名士兵,那里来的,为何如此面生?他们守在这里,是干什么?萧铣冷冷扫过众人,他迈步走出去,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士兵却冷冷拦住了他。 “陛下,请留步!”刀疤汉子开口,只是简单的五个字,声音却如同西风一般凌厉。 萧铣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想要向前走去,但几名士兵却突然动了,将萧铣给挡住,还是那名刀疤汉,声音依旧冷冷的,“陛下,外面很乱,为了保护陛下安全,最好还是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走才好。” 萧铣死死的盯着刀疤汉,刀疤汉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两人眼神接触之地,仿佛有火花闪过。 萧铣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刀疤汉依旧冷冷,声音不带一丝色彩,丝毫没有因为萧铣是大梁国的的皇帝而有丝毫的退让:“我当然知道,你便是萧铣,大梁国的皇帝!” “大胆!”宦官听到此人侮辱陛下,挺身而出。“陛下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吗?!” “哈哈!”刀疤汉哈哈大笑,在这个时候,这两人还单纯到了这个地步吗?他瞪着宦官,眼睛里充满了杀意。忽然,他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宦官的脸上,:“滚!” 这一巴掌用力很足,宦官尖叫一声,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嘴巴也流出了鲜血。 “再多话,就杀了你喂狗!”刀疤汉寒声,冷冷地看着宦官,片刻,又转而看着萧铣。 萧铣握紧了拳头,此时他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恐慌,这个刀疤汉的胆子太大了,他是出自于什么人的授意?难道是董景珍?这时,刀疤汉又冷冷地瞧着他,躬身道:“陛下,这里很危险,还是回去吧。屋子里安全,我保证。” 这哪里是劝慰,明明是威胁!萧铣的喉结在蠕动,他想要大声的呵斥他,可是眼光瞟过宦官青肿的脸庞,带血的嘴唇,萧铣涌上喉结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慢慢蹲下身子,将宦官给扶了起来,转身走了回去。刚走了两步,“轰!”的一声,身后沉重的大门又被关上了,整个屋子变得更加黑暗。萧铣只觉得心中一颤,他咬着牙,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闭上的大门,长长叹息一声。 “陛下。”宦官的声音让萧铣回过神来。 “陛下,看来是晋王造反!”宦官说道。 “晋王造反?”萧铣愣了,手慢慢松开,宦官慢慢躺在了软榻之上,用一块锦帕擦着嘴上的血渍。 萧铣在房中踱步,思考着众人的话,宦官说雷世猛是带兵杀向坞屯,想要击败隋军。可是,晋王董景珍和燕王许玄彻却说雷世猛和郑文秀反叛,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中,必然只有一个人说假话。嗯,从如今的情况看来,似乎董景珍和燕王,还有那名老宦官勾结在了一起,他们串通好了,一起欺骗自己。 “真是该死!”萧铣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案几上。 案几震动,茶具掉落,破碎成数块,茶水流了一地。 萧铣深深自责,他还傻乎乎的将虎符交给了董景珍,将兵权拱手相让!怪不得他能将忠于自己的禁军调开,换成了自己的人,让他萧铣被困在着屋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萧铣转过头,用手挡住了额头,突然的强光让他很不适应。 门外,几个人慢慢走了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萧铣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那人,但几名全副武装的心腹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两人隔开。 冰凉的明光铠不仅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更让萧铣心如死灰。他忽然抬起手,指着那人,责问道:”董景珍,你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学那宇文化及,弑君吗?!“ 来人正是董景珍,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萧铣,他从萧铣的眼中,看到了慌乱,那种慌乱是萧铣不曾有过的,他心中有些奇怪,转过头,看见肿的如同猪头一样的宦官,他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杀鸡儆猴,肿成猪头的宦官让萧铣胆战心惊,因此心中害怕了。 “陛下,你依然是大梁国的陛下,我只是臣子,又能做什么呢?”董景珍笑了,他微微躬身,道:“陛下,只要安心呆在屋里,其他的事情自然有臣来处理,陛下就放心吧!” 萧铣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兵变了,想到这里,萧铣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个耳光,他将虎符拱手相让,也就意味着将江陵城的兵权给了董景珍,这是在自寻死路。这一切,都是自己傻乎乎的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怨不得别人那! “董景珍,朕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你才是真正的反贼!”萧铣咬牙切齿。 “不,我不是。”董景珍竖起手指,在萧铣面前摇了摇,笑道:“当初拥立你为帝,你真的以为是你德高望重吗?真的以为你是天下之主吗?” “不,论才能,你比不过我,论隐忍,你也比不过我,论用人,你更比不过我。所有的一切,你都比不上我。”董景珍的脸上带着笑意,他靠近了萧铣,看着他的一双眸子,继续说道:“当初,众人是因为在我和雷世猛之间,决定不下以何人为主,所以我才将你拉出来,让你做众人之主。” “哈哈,你以为什么,你真以为我们心悦诚服地拥戴你?只有雷世猛那个傻子,才会将兵权拱手让给你这个无能之辈!”董景珍的话毫不客气。 萧铣涨红了脸,董景珍的话很不客气,让他的面子很是难堪,这个平素跪在自己面前称臣的家伙,竟然如此的隐忍!而此刻,让自己受尽了侮辱!想到这里,萧铣又为雷世猛担忧起来,那才是大梁国的忠臣,对他萧铣忠心不二之人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萧铣瞪着他,像一只愤怒的野狼,想要将董景珍吃掉。 但在董景珍看来,此时的萧铣是一只孤单的羊,一只孤立无援的羊,整个皇宫已经被他控制,所有忠于萧铣的士兵已经被他用虎符调走,全部坑杀了,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够来救他? 除非,天兵天将!如同一气化三清的鸿钧道人一样,从天而降,以无上的神通,救走萧铣!但是,这可能吗?这可能吗? 董景珍哈哈大笑,他一挥手,几名士兵将两人带了过来,萧铣定睛一看,原来是叔父萧瑀和族弟萧辰,他苦笑一声,道:“董景珍,你想怎样?” “等我击退了隋军,你就知道了!”董景珍哈哈一笑,迈步走了出去,到了门边,他吩咐着:“你们,都把大门看好了!就算是送吃的,也要注意搜身,他们若是跑了一个人,我灭你全家!” 几名士兵应着:“喏!” 萧瑀依旧一副颇为淡定的样子,大风大浪他经历了太多,他儿子也有了,孙子也有了,陛下对他一家极好,他就算死了,也不用担心儿子过得好不好,孙子过得好不好,能为江陵萧家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萧辰却非常担心,董景珍派人将萧府围了起来,又将他捉来,显然是想要控制江陵萧家,目前有隋军在外虎视眈眈,董景珍暂时不会对萧家下手,但如果他击退了隋军,恐怕江陵萧家会被灭满门! 萧铣苦笑一声,道:“想不到你们也被抓来了。” 萧辰摇摇头,道:“董贼将萧家都围了起来,恐怕这一次……” 萧瑀负手踱步,纵然是他老成,但如果董景珍真的想要灭掉江陵萧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早说了,投降隋军,还可以保住萧家的富贵,你就是不听!”萧瑀看着侄儿萧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萧铣面带愧色,叔父说他识人不明,现在看来还真是没有错,他的确识人不明,这才使他性命不保,整个江陵萧家也有可能覆灭。如果是这样,在九泉之下,他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萧铣,整个皇宫内,就没有忠于你的士兵了吗?”萧瑀又问道。 萧铣惭愧的摇摇头,他已经彻底被董景珍欺骗,既然他能将门口的侍卫换成自己的心腹,也就意味着忠于自己的士兵都被抓获,甚至已经被坑杀了。 萧瑀又是一声叹息,他对萧铣失望极了,作为一个帝王,他半点都不合格,发生了这种事情竟然毫不知情,让人偷天换月成功,只能说萧铣真的无能,江陵萧家,就要毁在此人的手上了。 萧辰这时问道:“叔父,还有机会吗?” “或许有,但是我觉得机会很渺茫!”萧瑀说着,看着两个侄子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希冀的模样,他慢慢开口。 “如果隋军能迅速攻破江陵,那么我们还有希望存活!”萧瑀说道。 第280章生存的希望 听到萧瑀的话,萧铣和萧辰都露出惊讶之色。隋军是什么人,是敌人,他们是来攻打江陵的!期待他们攻破江陵?这还不是送死吗? 看到两个侄儿疑惑的眼神,萧瑀坐在软榻之上,淡淡的道:“董景珍要夺权,要称帝,他必然会杀掉江陵萧家,而且这个杀,必定是灭族之恨。” 萧铣点点头,叔父的话他能理解,董景珍如果称帝,他就一定不会留下江陵萧家的任何人,斩草一定要除根,不然董景珍必定寝食难安。可是,隋军不也是如此吗? 隋帝杨侑,先是杀卫玄,杀元迈,杀宇文家,后来杀蛮族,几乎灭掉了巴蜀境内不服的蛮族,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一旦让他攻破了江陵,他会放过江陵萧家?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萧铣看来,杨侑也同样可恶,更重要的是,萧铣觉得杨侑抢走了他的女儿,玷污了江陵萧氏的名声,罪该万死。由于戴了有色眼镜,所以萧铣觉得杨侑很是恶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杨侑并不知道萧铣所想,如果他知道萧铣对他的评价,他一定会握着萧铣的手,道一声,“多谢岳丈夸奖!”可惜杨侑听不见,所以他无法说出这句话。 萧铣点头之后,又摇摇头,问道:“叔父,你的意思是杨侑会放过我们吗?” 萧瑀注视着他,轻轻叹口气,道:“萧铣,你要记住,大隋陛下不在此地,我听见了无妨,可是若是让陛下手下的那些人听见了,就算你是德妃之父,恐怕也不能保你。” 萧铣脸色变了变,他也是皇帝,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他也知道自己与杨侑相比,没有他心狠,指不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咳嗽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辰见到气氛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道:“叔父,你的意思是大隋陛下进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是自然。”萧瑀点点头,笑道:“大隋若是夺取了江陵,为了平稳荆襄,同时也是为了给荆襄其他豪族做出表率,他一定会放过萧家,而且,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陛下一定会重用萧家,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萧瑀的话让两人精神一震,萧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叔父,道:“叔父,若是杨……陛下能够放过萧家,我愿意放弃一切。”此时的萧铣,由于地位的变化,从一个皇帝变成了阶下囚,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要江陵萧家不灭,他萧铣便不是萧家的罪人,死后也就有面目面对萧氏列祖列宗。 “你的一切?”萧瑀笑了,如果萧铣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那里还有一切?当然,或许陛下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有德妃的面子上,赐给萧铣一座府邸,一些良田,但要从政,几乎是不可能了。 “放心吧,陛下一定会善待萧家。”萧瑀说着,又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隋军肯定能拿下江陵,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是什么时间拿下?一旦董景珍势穷,他是不是会狗急跳墙,将萧家杀个干净? 长江边上,侯君集带着三十多人,正在追逐雷世猛。雷世猛的头盔已经掉了,铠甲也斜在一旁,身上满是鲜血,显得很是狼狈。他不明白,那个隋军将领为何死死的追着他,丝毫不放松,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战马在江边狂奔,雷世猛狠狠地在战马屁股上抽了一鞭,战马哀鸣一声,加速奔去,这时,他已经看到了前方不足一里的船坞渡口,他心中一喜,再度挥鞭,连连抽打战马。 侯君集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他知道方圆五十里内,萧梁军建造了两个渡口,一个在坞屯二十里处,但规模较小,另一个则是离坞屯三十多里的渡口,拥有运输船近百艘,响午时分,雷世猛正是在这里渡河。 侯君集猜到雷世猛是要赶往这处渡口,自然会朝着渡口奔来,此时雷世猛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多,只剩下了一部分的骑兵,大部分的步兵因为跑不过战马,要么被杀死,要么投降,或者是躲起来了。 数十名骑兵很容易辨认,侯君集自然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出雷世猛朝着那里逃跑。但是由于重骑兵在不断的冲杀之下,马力也逐渐衰竭,此时追了二十多里后,已经跟不上雷世猛的速度了。 “该死!”侯君集怒骂一声,雷世猛就要赶到了渡口,一旦让他上了船,他就逃掉了。 就在这时,雷世猛的坐骑忽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前蹄一弯,竟然摔了下去,雷世猛连人带马,栽倒在地,激起灰尘无数,这时,他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定睛一看,竟然是马蹄铁掉了! “真是该死!”雷世猛骂了一声,他许久没有带兵,竟然疏忽了战马,马蹄铁竟然没有钉牢,这实在是失算了! 尘土飞扬中,几名亲兵勒住了战马,迅速跳下,朝着雷世猛赶来,“殿下,你没事吧!” 一名亲兵扶起他,雷世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没有事。”几名亲兵这才放下心来。 雷世猛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的后方,隋军正如跗骨之蛆杀奔而来,他目光带着寒意,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挣扎的战马,冷哼一声,他挥挥手,道:“走!” “殿下,骑我的战马!”一名亲兵说道。 雷世猛点点头,正要跨上战马,这时就听到后方的隋将一声大喝,将一支长矛抛射过来:“呔,那贼将,哪里走!” 长矛划过半空,在最后的夕阳之下闪过一抹诡异的金色,朝着雷世猛飞了过来。 “卧倒!”一名亲兵扑了上来,将雷世猛扑倒在地,长矛从两人的上方划过,刺穿了战马的身躯,战马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 雷世猛大吃一惊,此人的长矛抛得也太准了,如果不是亲兵及时将他扑倒,他就会丧命了。 “殿下,你走,我来挡住他们!”一名亲兵说着,拔出横刀,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雷世猛咬了咬牙,看着亲兵远去的背影,眼中含着热泪,道:“我们走!”说着,几人跨上战马,继续朝着船坞奔去。 侯君集看到一人悍不畏死的扑来,冷笑一声,手中马槊快速挥出,只听“啪”的一声,坚固的槊尖击打在那人身上,发出一声脆响,头颅被硬生生拍碎,惨白的脑浆流了出来。 “啊!”雷世猛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叫一声,这几名亲兵都是跟随他多年之人,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殿下,走!”亲兵生恐雷世猛回头,他伸出手,一把拽过雷世猛战马缰绳,继续朝着船坞狂奔。侯君集紧紧追赶,但他发现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重装骑兵的坏处就在这里,冲击力虽然强大,但由于负重过多,战马的体力很容易衰竭! 而这个时候,就是到了衰竭的时候了,侯君集有些愤怒,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喝道:“你们留在这里!”说着继续狂奔。 “将军,不可孤军深入啊!”几名隋兵喊道。 “直娘贼,我一定要捉住他!”侯君集咬咬牙,继续追逐,那可是伪梁国的秦王,捉住了可是大功一件。士兵们看着侯君集继续追击,只有催动战马,继续前行,但战马张开了嘴巴,鼻孔急速的变大变小,猛烈地喘息着,走的很慢。 “贼人,你给我停下来!”侯君集扯着喉咙大声的喊道。 雷世猛那里管他,继续带着七八人狂奔,侯君集一边追,一边继续大喊:“雷世猛,留下命来,再走不迟!” 侯君集那破嗓子还有几分威力,雷世猛听到,双腿一颤,差点跌落战马,他回头瞧了一眼雷世猛,道:“打仗就打仗,哪来那么多废话!” 侯君集听到,脖子一硬,毫不示弱的回击,道:“打仗就打仗,你跑什么,有种停下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雷世猛心想此人是个二愣子,不必与他多话,当即转过头,继续狂奔。这时,他已经能看清楚船坞上空飘扬的旗帜了,船坞,就要到了!雷世猛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猛烈击打着战马屁股,默默地计算着,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看着与雷世猛的距离越来越远,侯君集只得叹息一声,勒住了战马,他虽然想要擒拿雷世猛,可是他知道,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而在船坞里,至少有两百人的守军,一旦雷世猛躲进船坞,他就安全了。 “该死,竟然让他逃掉了!”侯君集十分不甘地看了船坞一眼,眼中充满失落,勒转战马,朝着坞屯的方向走去,不久,就遇见了气喘吁吁的亲兵。 “将军!”一名亲兵喘着气。 “走,回去吧,那小子运气好,让他逃过一劫!”侯君集说道。 “哈哈,将军,这一战杀的真是痛快!”一名隋兵说道。 另一名隋兵举着手中的小袋子,袋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哈哈,我杀了二十人!” “二十人?我看都是别人杀死,你捡的耳朵吧!”一个士兵笑着调侃,他也杀死了十几人,割下的耳朵放在小袋子里,这都是军功,都是钱帛啊! “哼,你这是嫉妒!”那人回击着。 “好了,走吧!天色就要黑了!”侯君集说着,带着亲兵沿着来路返回。 第281章追击与仇恨 坞屯。 隋军严阵以待地守在箭塔之上,郑文秀带着一百七十多艘战舰守在坞屯外,一直在等待着陆战的消息。 郑文秀在不安的踱步,太阳就要下山,那边还没有消息,他不可能在这里久等,一旦入夜,天色暗淡下来,水战不比陆战,非常不便,一不小心,船只很容易互相撞毁。 他不断地望着南方,期待雷世猛的好消息,可是,他等待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依旧没有消息。 “殿下,还要留在这里吗?”郑瑾低声问道。郑瑾是郑文秀的族弟,跟在他的身边多年,两人关系很好。 郑文秀摇摇头,他也有些拿不定注意,如果雷世猛取胜,而他率兵回江陵的话,隋军就有喘息之机,他一定会后悔的。可是,留在这里,若是天黑,形势就对他不利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一指南方,道:“看!” 郑文秀抬起头,只见南方浓烟滚滚,隐隐地能看见火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燃起了大火?郑文秀有些奇怪,他踮起脚尖,朝着南方看去,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浓烟,他转过头,问道:“瞭望手能看清是怎么回事吗?” 郑瑾走了过去,询问着,片刻之后,又回来,道:“殿下,瞭望手说看不清楚。” 郑文秀皱起了眉头,如果秦王胜了,放火做什么?就在这时,他发现坞屯的隋军有了变化,一个个正沿着梯子走下塔楼,似乎很是不屑郑文秀的大军。 “直娘贼,太小看我了!”郑文秀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隋军水寨,咬牙切齿。但实际上,他对隋军水寨毫无办法,只能过过嘴瘾。 这时,一艘船驶了过来,靠近了郑文秀的战舰,“殿下,有军报!” “让他过来!”郑文秀喊道,秦王的战报终于来了,是取胜了吗?应该是吧,毕竟他这么多的兵马,想要对付隋军,应该比较容易。因为野战和攻坚不同,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时候,郑文秀靠着两万多兵马是拿不下防御设施坚固,防守井井有条的隋军水寨的;但野战就不一样,拥有优势兵力,很容易吃掉对方。 应该,是秦王胜利了吧!郑文秀如此想着,在加班上踱了几步,一名浑身带血的传令兵走了过来,双手一抱拳,道:“楚王,秦王已败,还是速速撤退吧!” 郑文秀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传令兵道:“秦王已经兵败,特派我来通知楚王,撤兵吧!” 郑文秀定定的看着他,良久这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传令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适才的战斗还没有让他喘过气来,他声音有些颤抖,隋军的重骑兵可谓无坚不摧,一杀入萧梁军战阵之中,让人心惊胆战,宛如见到鬼神,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才将心头的恐惧给驱散。 “启禀楚王,隋军正面吸引秦王注意,暗中以数千重骑兵突袭侧翼,使得我军军心大溃。”传令兵说着。 郑文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隋军竟然有数千重骑兵?这太超出他的想象了,一般骑兵的造价是步兵的三倍以上,这包括装备、战马的马粮以及维修费用。 而重甲骑兵的造价更高,对战马的要求也更严格,战马必须高大强壮有力,才能负担起沉重的披甲和战士。隋军能有数千重骑兵,且不说大隋的国力能不能负担,光是数千匹符合条件的战马,就很难挑选。 放眼天下,能够凑集出这么多战马的,只有东突厥和西突厥这两个草原霸主!就算是铁勒人,又或者是吐谷浑,都不一定能凑齐!隋军,凭什么? 但纵然是郑文秀想不通,有一个事实却摆在了眼前,那就是雷世猛已经兵败了! 雷世猛已经败了,他郑文秀也只有撤退了!想到此,郑文秀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此时,他并不知道,坞屯水寨的隋军已经登上了战舰,等待着机会。 隋军厉兵栗马,擦亮了武器,正在检查拍杆是否正常,弓弩手正在检查箭羽是否足够,弓弦是否有弹性。就在一片忙碌中,一名隋兵匆匆而来,“梁国已经撤兵了!” “很好,兄弟们,准备追击!”张郎将和卫郎将站起身来,下达了命令。 张郎将看了一眼东南方的大火,他已经明白陛下取得了大胜,郑文秀的撤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要按照计划,追击郑文秀,将其擒拿。水寨的大门被打开,在最前面的,是水寨中为数不多的铁甲战舰,他们一马当先,冲锋在最前方。 “殿下,隋军追来了!”一名旗手打着信号,将隋军追杀而来的消息传递给郑文秀。 郑文秀回过头,瞧了一眼蜂拥而出的隋军战舰,登时大吃一惊。因为在最前方,他赫然看见隋军的战舰上,一片金色,那便是隋军传说中的铁甲战舰吗? 宋王杨道生没有骗人,隋军的确有铁甲战舰!该死,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郑文秀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的脑子在急速转动着,陆地上,隋军取得了大胜,随后,坞屯的水寨大军杀奔出来,这个反映,似乎太过于迅速了!郑文秀猛地回头,看见了南方的火光。 “原来是这样!”他顿时明白了,隋军是用火光作为传递信号,传达军命!怪不得有那场大火。 反映过来的郑文秀立刻下令:“不用管它,速速东下,回江陵!” 旗手将旗号打出,一百七十多艘排成十几排,顺江而下,此时,他们已经知道雷世猛兵败的消息,纷纷争先恐后,朝着江陵狂奔,生恐隋军杀来,取了他们的小命。 战舰行了十几里,这时,借着余晖,郑文秀隐隐能看见南岸尸首遍野,他不由暗暗心惊了,这一战看起来,似乎隋军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啊!东南风缓缓吹来,空气中,血腥味十足,郑文秀不由抽了抽鼻子,这个时候,秦王怎么样了? 萧梁军船坞,秦王雷世猛在猛地喘着气,他的身上多处有着瘀伤,虽然很疼,却疼不过他心头的苦楚,两万多大军,几乎是在硬憾的情况下,和五千步卒对战,竟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隋军的战斗力,竟然如此恐怖。 他并不知道这一支隋军,原本是禁军的精锐,杨侑对士兵很是爱惜,每一餐都有一斤肉,这些士兵被养的结结实实,身体很壮,又经历了巴蜀的灭蛮之战,可谓百战精兵,战斗力自然是很强大的。 雷世猛喘息片刻,道:“走,回江陵!”他站起身来,朝着一条运输船走去。 忽然,从一条船旁,跑出了一人,他一边跑,一边喊道:“老爷,快走!他们要抓你!” 雷世猛一愣,就见二十多名船坞的士兵围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胆敢以下犯上?!”雷世猛竖起了眉毛,厉声大喝。 “哼,败军之将,就要被斩头,有什么嚣张?”一个队正冷笑一声。他指了指几名士兵,吩咐道:“你们,将他抓起来。”几名士兵应声,朝着那名布衣汉子跑去。 “你们敢!”雷世猛猛地大喝一声,拔出了鲜血淋漓的横刀,怒目而视,他已经通过声音,知道那人是他府中的家丁。 “老爷,董景珍那个狗贼带着数百人,包围了秦王府,在府上一阵乱杀,府上的三百多人,几乎都死了!”家丁大声的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秦王,别听他胡说,若是晋王包围了府上,将所有人都杀了,他怎么能逃出来?”队正笑着。 雷世猛看了看队正,又看了看家丁,心中奇怪万分,“老爷,我是外出办事,这才逃过一劫。我还听说燕王许玄彻带兵屠杀了楚王家两百多口人!” 雷世猛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一名亲兵急忙扶住了他,道:“殿下,小心!” 这时,几名士兵靠近了家丁,几个人抽出了横刀,迎头劈下,家丁想要四处躲闪,但四周已经被横刀的光芒所笼罩,根本无路可逃,他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他娘的,老子跟你拼了!”雷世猛一声大喝,甩开了扶着他的亲兵,朝着队正一刀劈了过去。 队正见雷世猛这一刀又快又急,当下不敢交锋,他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一刀,喝道:“兄弟们,抓住他!”说着,连连后退,他才没那么傻,和愤怒的雷世猛拼杀。 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拔出横刀扑了上去,他们已经得到晋王的许诺,如果抓获秦王,可以官升五级,得到千金! 雷世猛还想扑上前,一名亲兵死死地抱住了他,“殿下,快走!快走!”两名亲兵走上前来,抓住雷世猛向后走去。 “快,将殿下带走,我来挡住他们!”那名亲兵说着,但他话音刚落,七八柄横刀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臂飞了出去,胸膛被劈中数刀,斜斜倒下。 “啊!”雷世猛再度大喝,他拼命挣扎,但亲兵死死的按住了他,这时,另一侧又有十几名士兵跑来,他们呼喊着,朝着雷世猛奔来,形成了包夹之势。 “殿下,跳水!”一名亲兵红了眼,他抽出横刀扑上前,但还没有等他砍中一人,身上已经多了好几个窟窿。 “殿下,走!”剩下的那名亲兵狠狠一推雷世猛,从身子挡在了众人的面前。“滚开!”那几人大喝,很快将他大卸八块。 雷世猛看着凶神恶煞的那几人,他眼中含着泪水,猛地跳进了长江! 第282章黄雀在后 夕阳终于消失在天际,残月爬上了天空,冷冷的映照着大地。 隋军正在打扫着战场,杜如晦正在禀告:“陛下,伤亡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了,萧梁军投降有一万零四十五人,阵亡七千人,余下的应该是逃走了。” “说说我军的。”杨侑点点头,萧梁军的失败在情理之中,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百战精兵。 “陛下,我军步卒战死一千五百人,其中陌刀队三百人,玄甲精骑战死十六人。”杜如晦说道。 杨侑听了,连连摇头,这样的战绩其实已经很不错,但杨侑是一个吝啬之人,任何一个伤亡都会让杨侑心疼万分,尤其是陌刀队和玄甲精骑,造价很高,训练的时间也很长,培养一个并不容易。 “步卒重伤六百三十人,玄甲精骑则有三十二人。”杜如晦又说道。 玄甲精骑的伤亡不小,加上重伤丧失了战斗力的,竟然足有四十八人。而步卒总计损失了两千多人,让杨侑肉疼不已,叹息一声,不管怎样,这一战取得了胜利,而且是如此的大胜。 “收集将士的骸骨,分开火化了,让人送回家乡,放入功德庙中。让地方政fu发放抚恤。”杨侑吩咐,转身慢慢走着,独孤千山几人跟在他的跟后,朝着岸边走去。 此时,西边的江面上,萧梁国的船只正在迅速东下中,杨侑走到了岸边,拿起望远镜,默默地看着前方。东南吹拂,带着血腥的味道,朝着长江北岸扑去。 萧梁军的战舰上,郑文秀一脸的凝重,隋军的铁甲战舰一直跟着他,一路上撞翻了七八艘战舰,使得萧梁军有如惊弓之鸟,仓皇向东逃窜。 然而,战舰在奔出了五六里之后,前方战舰的速度突然变缓了,而后方的速度却并没有减慢,萧梁军的战舰差点撞在一起,若不是士兵们及时停止,并且抛下了船锚,不然又要出现乌龙事件。 “怎么了,快前进啊!” “在搞什么?隋军已经追来了,停下是要找死吗?” “出了什么事?” 萧梁军战舰上,士兵们骂骂咧咧,互相询问着,郑文秀皱起了眉头,问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郑瑾点点头,正要过去,这时,一名旗手带着一脸惊恐过来,道:“不好了,前方有十几艘闪闪发光的战舰挡住了去路。” 郑文秀急忙走到甲板上,朝着东边看去,可是,大量的萧梁军战舰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得他无法看清楚对面的情况,闪闪发光?那是什么? 闪闪发光的自然是隋军的铁甲战舰,十几艘战舰在江面上排开,而且是选在在最为狭窄的地方,在长江的中间,有一个方圆一里的小岛,而此时,小岛上的树木已经的隋军砍伐了不少,隋军将树木削成了木桩,布满在战舰的四周,萧梁军胆敢冲下,必将陷入隋军的木桩阵中。 然而,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了,萧梁军根本看不到这种情况,他们只能看见隋军的战舰横在前方,将前进的道路给阻挡了。 “冲!”郑文秀犹豫片刻之后,看着后方追击而来的铁甲战舰,还是下达了命令。 萧梁军的士兵接到命令,迅速开动了战舰,朝着东边行驶过去,战舰随着水流,猛烈地撞击而去,然而,在离隋军战舰还有十几步的时候,萧梁军的战舰发出一声巨响,身子猛烈一颤,不少士兵吃不住这股巨大的力气,被抛出了三四丈之远。 不少士兵摔倒在地上,碰的头破血流,哀叫声连连。 “这是怎么回事?”士兵们站起来,揉着额头怒骂,明明没有靠近隋军战舰,怎么会突然撞倒。 “啊!是木桩!”有的士兵眼睛格外好使,顿时看清楚了,在隋军战舰的前端,竟然有着长长的木桩,被隋军牢牢的绑在战舰的前方。由于末端被隋军用其他巨木分担了压力,使得船只相撞之下,是萧梁军吃亏。 “船漏了!”这时,又有士兵大叫着,江水从缺口迅速蔓延上来,萧梁军士兵疯狂逃窜,但江水的速度很快,将不少士兵席卷而走,淹没在江水之中,恐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萧梁军先锋受到阻击的时候,后军又受到隋军的攻击,在这个时候,隋军的铁甲战舰充分发挥出了优势,锋利而坚固的撞角,沉重的拍杆,对萧梁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一时之间,江面上断木四处横飞,伴随着士兵的惨叫声,响彻在长江上空。 郑文秀脸色变了又变,他就如一只被堵在绝地的绵羊,随时可能被隋军一口吞下。 杨侑站在江边,看着这一切,这个策略是成功的,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利益,一直都是杨侑所奉行的,而此时,就是这样。 忽然,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臣见过陛下。” 杨侑依旧负手,看着前方,道:“朕听说你带兵捉拿雷世猛,可有结果?” “臣,臣没有捉住他。”侯君集摸摸头,心中也十分遗憾。 “是在那里让他逃掉的?”杨侑又问。 侯君集闷声道:“是在船坞渡口,那里驻扎有梁国士兵,足有上百人。可惜跟在我身边的士兵不多,马力衰竭,这才功亏一篑。” 杨侑没有答话,依旧看着前方,忽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借着火光看着上面的字迹,江陵城,真的发生兵变了吗?就在这时,夜空之中,一道白色划过长空,到了杨侑身前,盘旋了片刻,飞了下来。 这是一只白色的信鸽,它在杨侑的肩头停下。杨侑伸出手,捉住白鸽,然后将挂在它脚上的纸卷取了下来,展开纸卷,杨侑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 江陵萧家的府邸竟然被士兵给包围了,这是怎么回事?萧铣包围萧家府邸做什么?保护?这似乎不可能啊! 杨侑负手踱步,正要开口,这时,一名骑兵匆匆赶来,道:“陛下,在江边发现一人,已经昏迷过去!” “将他带上来!”杨侑吩咐。 片刻之后,几名士兵将一人搬了过来,此人身上的铠甲已经不见,衣裳已经湿透,紧紧地贴着身子,可以看到他的身上,有着许多伤痕。 侯君集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雷世猛吗?他逃掉了,怎么又在这里出现? 杨侑走上前,看着雷世猛,忽然”咦“了一声,道:“这不是雷世猛吗?” “陛下,他就是雷世猛,可是他明明已经逃掉,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侯君集对此非常疑惑。 杨侑瞧了瞧雷世猛,吩咐道:“让他先吐出腹中的水,然后再掐人中。” 独孤千山应着,上前替雷世猛翻身,不停压着他的肚子,雷世猛咳嗽着,口中流出了水。一炷香之后,雷世猛腹中的水吐的差不多了,独孤千山将他反过来,伸出大拇指,对着雷世猛的人中使劲捏去。 “啊!”雷世猛叫了一声,醒了过来,他眼中带着迷茫,看着杨侑、侯君集等人,还没有明白他的处境,“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朕便是大隋皇帝,雷世猛,朕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杨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雷世猛愣了一下,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朕知道什么?”杨侑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疑惑。 雷世猛脸色黯淡了下来,他摇摇头,全家三百多口,全部被杀死,这个大仇,可深了去,他就算做成厉鬼,也不会放过萧铣! 杨侑看着他,忽然醒悟过来,他取出了怀中的纸卷,递给雷世猛,道:“这么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雷世猛接过纸卷,看着上面的消息,不由身子就是一震,隋帝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么说来,在战场的那些话,就不是用来扰乱梁心的,而是一个事实。 雷世猛昂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一心为国,这才与郑文秀率兵攻打坞屯,想要赶走隋军,还江陵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他想不到,前脚带兵出击,后脚就有人闯进他家,将他的老父,将他的妻子小妾,乃至于刚刚出生的婴儿全部都杀了。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雷世猛撕心裂肺地喊着。 “朕再给你看一样东西!”杨侑说着,将刚才收到的纸卷又递给了他。 雷世猛接过,瞧了一眼,便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雷世猛,朕听说萧梁国中,你与郑文秀、杨道生关系不错,而董景珍和许玄彻关系不错,至于万瓒、张绣等人,则是中立派,是也不是?”杨侑缓缓开口。 雷世猛点点头,道:“董景珍此人,很有野心,当初我等一起举事,便有不少人想要奉他为主,许玄彻便是其中一人,只不过,郑文秀和杨道生很是支持我,众人争论不休,这才投票解决。” “可是,投票竟然是各占一半,一张不多一张不少,难以做出决定。这才奉萧铣为主,让他领导我等。” 雷世猛控制住情绪,慢慢回忆着,杨侑默默点头,这种情况很正常,北魏末年,便有一群将军各自不服,这才奉年轻的宇文泰为主,可是想不到宇文泰手段不凡,迅速掌控了兵马,成为当时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 听到雷世猛的述说,杨侑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一次,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啊! 第283章劝降 长江岸边,杨侑听着雷世猛的述说,心中不断盘算,渐渐猜到了江陵城发生了什么事,雷世猛刚带兵出征,家中就被杀了个干净,这件事,很明显不是萧铣的授意,而是梁国统治集团内部有了矛盾。 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应该是董景珍发动了这场兵变,所以,江陵萧家才会被士兵严密包围,这个理由比较靠谱,比较合理。那现在的情况就是,萧铣已经被董景珍给控制了,成了一个阶下之囚。 难道攻打岳丈要变成营救岳丈?杨侑脑海中浮现出萧铣被捆绑起来,一副狼狈的模样,然后董景珍一脸狞笑地看着萧铣,“你的女儿在那里?交出来。” 杨侑低头沉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要尽快杀入江陵,解救江陵萧家,江陵萧家不能灭,这无关嫣然,而是在于稳定荆襄。自从南朝之后,江陵萧家就成了南方士族的一根旗帜,荆襄各郡的世家豪族都在看着江陵萧家。 如果强行将江陵萧家给灭掉,其他世家恐慌之下,必然会团结一致,反抗大隋的;而如果杨侑采取温和的政策,笼络江陵萧家,这就等于告诉其他世家,大隋的态度是怎样的。 有了江陵萧家的事例,其他世家就会选择投靠大隋,使得杨侑更容易更迅速地控制荆襄各郡,从而有足够的时间面对宇文化及的西进,这就是杨侑的想法,而萧瑀的猜测,也不离十。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雷世猛用头撞击着坚硬的地面,他不顾一切,使劲地撞击着,额头已经破皮,鲜血流出,“陛下,我愿意为你效力,只求能为家中亲人报仇!” 全家死光,让雷世猛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就算隋军是敌人,却只是“国家”的敌人,而不是他私人之敌,不足以让雷世猛刻骨铭心,一想起家中的亲人全部被杀死,他的心就在滴血,久久不能忘却。 “你一定对萧铣恨之入骨吧?”杨侑打量着雷世猛,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其中充满了仇恨。 “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雷世猛将嘴唇咬出了血,恨声道。 “朕只能答应你,如果是董景珍、许玄彻之流做出的这等事情,朕一定会让你手刃仇人,不过,如果萧铣与此事有关联的话,朕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你。”杨侑说着,这只能是最好的办法,即使他心中认为萧铣已经被囚禁,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雷世猛愣了,他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什么会对萧铣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保住他的性命?他脑子一转,想起那日在江陵城头,大隋皇帝的话,“岳丈,你好吗?” 雷世猛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隋军阴谋而已。此刻看来,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如果是这样,隋帝有怎么能让爱妃的父亲去送死?而他雷世猛,只不过是一个战败之将,又不是大隋帝国的重臣。 雷世猛咬咬牙,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陛下,若是萧铣与此事有关,我也不会杀他,只要让我亲手杀了董景珍和许玄彻两人,就足够了!” “若是能报了这个大仇,我愿为陛下效力,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雷世猛说着,又在磕头。 “好吧,朕答应你。”杨侑说着,转过了身子,看着长江上的一片火光,抬着头一指:“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雷世猛站起身来,听着江中心传来的厮杀声,雷世猛重重的点头,道:“罪臣知道该怎么办!” 长江中心,两军的激战正酣,在不到一里的范围内,萧梁军的战舰挤在了一起,互相倾轧,较小的战舰被大的战舰挤在中间,多处已经破损,河水汹涌而来,卷走了不少士兵。在黑夜里,士兵们四处乱撞,因为互相践踏,伤亡者甚众。 这个伤亡甚至比隋军造成的还要大,让郑文秀一阵头痛,可是隋军利用拍杆和铁制撞角,从两翼夹击,不断压缩萧梁军的生存空间,使得萧梁军的战舰被夹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动弹不得。 士兵们大声叫喊着,如同丧家之犬,对隋军的强势毫无办法,郑文秀长叹一声,他如今的情况比杨道生好不了多少啊,杨道生有勇气跳水逃走,那么自己呢? 郑文秀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就在这时,隋军攻势渐渐缓了下来。 “殿下,隋军在打旗语。”一名士兵说着。 “说什么?”郑文秀问道。 “说是会送一个人过来!”士兵回答。 “送人过来?”郑文秀愣了,隋军已经占据了优势,送人?莫不是要过来谈判?郑文秀想了片刻,道:“让他过来!”能够拖的一时,或许是好的。 萧梁军也用旗语回答着,隋军战舰终于彻底停止了进攻,就在一片火光中,一艘小船划动,朝着郑文秀的主舰驶来,士兵们放下绳梯,那人慢慢爬了上来。 郑文秀正在踱步,隋军会说些什么呢,劝降?郑文秀觉得不妥,他家中还有妻儿,如果投降了隋军,家中的亲人怎么办?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秦王,怎么是你?” 秦王雷世猛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秦王?我哪里还是什么秦王?一个败军之将,一个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罢了。” 郑文秀奇怪地瞧着雷世猛,他为何说这等话?他神色凝重地看着雷世猛,道:“想不到你竟然被隋军给抓住了。” “不,我已经逃掉了。”雷世猛摇摇头,当然,兵败也不是得意之事,他咳嗽一声,道:“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想投靠隋军。” “为什么?”郑文秀很是震惊。 “因为我的家人,全部被杀,一个不剩!”雷世猛说着,口中的感情已经变淡了,伤心的太多,他有些麻木了。 “嘶!”郑文秀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这是为什么?江陵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各种情况分析看来,我的家人,还有你的家人,都被董景珍给杀了。”雷世猛继续说着,他目光冷谈地看着郑文秀。 果然,郑文秀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他失声喊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董景珍的嫉妒,他以为我们掌控了兵权,是想要控制大梁国,甚至,有可能会杀掉他。所以,他趁着我们不在,做出了这种事情。”雷世猛叹息一声,身子颤抖着。 “我已经选择了投降隋帝,只为了报仇。至于你,陛下是希望你能投降,避免更大的伤亡。”雷世猛说明了来这里的目的。 郑文秀苦笑一声,道:“所以你就来做了说客。” “不错,不过即使我不做说客,你能闯出去吗?”雷世猛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郑文秀,道:“楚王,我等为国卖命,换来的是什么结局?大梁国已经不值得我为她卖命了!” 郑文秀的脸上阴晴不定,雷世猛肯定是被俘虏了,所以才来做说客,可是,他有些不相信雷世猛的话,董景珍是对他有一些敌意,可是大敌当前,董景珍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还在搞内讧。 更重要的是,郑文秀不相信萧铣会这样做,因为这没有任何好处,只能是亲者恨,仇者快,最终让隋军得利!他慢慢扒掉了雷世猛一双大手,定定的看着他,笑道:“秦王,你我相交甚深,想不到今日为了活命,你竟然说这等话来骗我!” 雷世猛一愣,急忙道:“楚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郑文秀冷冷一笑,看着雷世猛,道:“你被隋军擒住,为了活命,便来劝降我。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如果我们投降了隋军,他们该怎么办?你要知道,你我两家,加起来可是五百多口人命!” “我对你太失望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郑文秀道。 “楚王,我说的句句是实,你我全家已经被董景珍杀了个干干净净,你若想为亲人报仇,便只有投效隋军!楚王,我这是在帮你啊!”雷世猛急忙道。 “你,这是在坑我!”郑文秀挥挥手,看着他,道:“秦王,你我相交多年,我不想为难你,你走吧!以后战场上再见,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手软!”郑文秀义正言辞。 雷世猛失望的摇摇头,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道:“楚王,你会后悔的。” “不,我永远不会后悔!”郑文秀十分肯定,“你走!我不想在见到你!” 雷世猛倒退两步,哈哈大笑,郑文秀是他的战友,可是如今却不相信他,实在让他心寒,他无奈摇摇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董景珍,我一定会取他的人头!”说着,雷世猛头也不会地沿着绳梯下了战舰,朝着岸边驶去。 到了岸边,他匆匆上岸,跪在杨侑面前,道:“陛下,我没有完成任务,郑文秀很是倔强,不肯相信我的话。” 杨侑默默的看着他,又瞧瞧长江,喝道:“传令下去,继续进攻!” 雷世猛的身子一震,他也知道郑文秀不投降,隋帝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但是与其死在董景珍手上,还不如死在隋帝手上,如果是这样,雷世猛一定会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将郑文秀安葬。 第284章羊皮卷的秘密 看着雷世猛走下战舰,郑文秀叹息一声,他与雷世猛情同手足,闹到今日的地步,实在不是他所愿。尽管雷世猛说起此时的时候,眼中含着热泪,一副真挚的样子,但他始终不相信,萧铣会派董景珍将自己和雷世猛的全家杀掉。 雷世猛的背影消失在郑文秀的视线里,郑文秀又将眉头皱了起来,他拒绝了雷世猛的好意,就意味着他要与隋军拼一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他冲破重围,逃得一命;要么就是他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就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杨侑也在思考着,让雷世猛劝降郑文秀,是因为杨侑舍不得萧梁军的一百多艘战舰,也是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但既然郑文秀不愿意投降,那就只有了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便是继续作战,擒拿郑文秀,这一条路还需要恶战,虽然隋军占据了优势,但实际上,萧梁军还有不少战舰,还有抵抗力,而且他们在战舰上,无法逃脱,只有死战,才有机会活命。 第二条路,就显得不可思议了。杨侑负手踱步,在思考片刻之后,吩咐着侯君集,道:“传令下去,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走!” 侯君集一愣,急忙道:“陛下,郑文秀已经成瓮中之鳖,为何将他放走?这不是吃亏了吗?” 杨侑负手而立,看着江面,笑道:“你呀,有时候脑子转的挺快,有时候怎么这么慢?” 侯君集挠挠头,还是有些不明白,杜如晦却明白了杨侑所想,道:“陛下,是否要连夜攻打江陵?” “今日鏖战一天,士兵们都困乏了,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让李靖从安兴一起进兵,攻打江陵。”杨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计划需要改变了,谁又能知道江陵城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在不远处的雷世猛忽然身子一震,他反应过来了,大隋皇帝这是要放郑文秀回去,然后和董景珍、许玄彻等人硬拼,引起江陵内乱,然后从中得利啊!可是,此时的雷世猛毫无办法,郑文秀不听从他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文秀去送死。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战舰让开了一条路,躲在了沙滩小岛的后方,萧梁军看到这个机会,自然毫不客气,冲着下游冲去,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萧梁军能够行动的船只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江面上只剩下一堆沉船和木板、死尸沉浮着。 隋军士兵在江面上打捞着一些可以使用的木板,将江面疏通了,这才回到了坞屯。 此时,坞屯的留守士兵已经煮好了饭,整个水寨一股饭香味四溢,鏖战多时的隋军早就饥渴难耐,进入水寨之后,抛掉了袍泽阵亡的忧伤,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食物。 杨侑身着甲胄,大步大步走向屋子,推开门,就见王小莲正在软墩上发呆,杨侑有些奇怪地走过去,就见王小莲将手一缩,站起身来,道:“啊,公子你回来了!” 杨侑看着她,奇怪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王小莲略略犹豫之后,低声问道:“公子,你不要怪我。” “不怪你。”杨侑说着,点头,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王小莲将背后的东西取了出来,低声道:“奴婢只是想为你打扫一下房间,却发现了这个东西。” 杨侑定睛一瞧,原来是在盒子里的那张羊皮卷,被杨侑放在了床头,准备有空就研究一下。杨侑不由笑了笑,道:“原来是这东西,一点都看不懂,我真的想将它给扔了。” “不能扔,这可是好东西。”王小莲捏紧了羊皮卷。 “好东西?”杨侑奇怪了,他看着王小莲,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王小莲点点头,道:“公子,奴婢知道,因为在奴婢家,就有一块同样的羊皮卷,但是,那是一张完整的羊皮卷,而不像这张,只有一部分。” 杨侑眼睛一亮,这张藏在装满了银饼的盒子里的羊皮卷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只是杨侑看不懂,不知道上面是什么东西,但是,王小莲竟然知道,羊皮卷有什么秘密? 杨侑亮亮的眼睛看着王小莲,让王小莲脸色一红,她低下头,卷着衣角,轻声道:“我爹是一个木匠,在他手里有一张羊皮卷,据说是外祖父传下来的的,我曾经听外祖父说,那图纸上,有一个极大的秘密,和江陵有关。” “图纸在那里?”杨侑亟不可待的问道,竟然和江陵有关。 “在老宅,如果没有被抛弃的话,应该是藏在父亲的工具箱里!”王小莲说着。 杨侑没有说话,他大步走向了门口,刚刚出门,恰好小桂子捧着盘子过来,喜滋滋地道:“陛下,吃饭了。” 杨侑道:“快,去宣侯君集,有事要他去办!” 侯君集正在洗澡,他杀了数十人,身上全是鲜血,刚才在亲兵的帮助下,将铠甲给脱掉了,跳进了一个大木桶里正在享受着,这时,一名亲兵跑来,在门外道:“将军,桂公公来找你,说陛下找你去议事。” 侯君集站起身来,莽声莽气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他急忙走出木桶,将身子擦干净了,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急忙赶往杨侑的住处。 杨侑正在踱步,趁着这段时间,他又问了王小莲一些问题,这才发现,王小莲的外祖父竟然曾经为西梁国效力,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将领,据王小莲所说,西梁国在灭国之际,竟然还想着复国,而那个盒子,通过种种情况分析,应该是西梁国的资金的一部分,这是杨侑没有想到的。 就在杨侑踱步思考的时候,侯君集喘着粗气过来了,他一抱拳,道:“陛下!” “陛下?”王小莲愣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喊公子叫做“陛下”,她一直以为杨侑是一个将军,没有想到竟然是皇帝?她有些傻乎乎地看着杨侑。 杨侑快步走到侯君集身边,道:“你去叫上千山,让他带你去小莲姑娘所住的那个渔村,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将和这块羊皮卷一样的东西带回来!” 侯君集接过羊皮卷,不由一愣,他一抱拳,道:“遵命!”说着匆匆而去。 杨侑转过头,坐在了软榻上,他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要吃饭,王小莲走了过来,畏畏缩缩地看着杨侑,道:“公子,你是皇帝?” 杨侑看到她有些担心有些害怕的样子,放下了筷子,“我不是皇帝。” “可是我听见了。”王小莲咬着嘴唇说道。 “是不是皇帝有那么重要吗?”杨侑笑了,作为皇帝拥有生杀大权,可是,位置越高,责任越重,消耗着他大量的精力,又有谁知道,当初他自己是杨侑的时候,那种紧张、忧心的心情呢?那种强敌就要杀来,性命随时不保的恐惧感,真是让人难受啊。 “奴婢听说,皇帝都很凶,杀人不眨眼。”王小莲说道,大眼睛瞟了一眼杨侑。 杨侑呵呵一笑,道:“我凶吗?” 王小莲看着他,摇摇头:“不凶。” “那不就结了。”杨侑说着,拿起了筷子,“吃饭,我饿了。” 侯君集腰佩横刀,一脚踩在船舷之上,左手拿着水囊,右手拿着胡饼,骂骂咧咧:“千山,你说别人都呆在水寨里好吃好喝,为啥我只能啃些胡饼?真是晦气。” 独孤千山看着他,笑了笑,侯君集打仗勇猛,不畏生死,就是有时候有点傻气,他笑了笑,道:“陛下让你办事,这是信任你啊,你想想,怎么不让别人办事?” 侯君集脸上一喜,道:“真的吗?” “当然,大隋谁不知道我独孤千山是老实人,从来不说假话。”独孤千山很认真。 侯君集有些怀疑地看着独孤千山,道:“我记得上次你怎么欺骗过我。” “怎么可能,你看着我的眼睛,是如此的真诚,是如此的纯洁。”独孤千山走过去,瞪大了眼睛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将胡饼一口吞下,抓了抓胡须,也瞪着眼睛看着独孤千山,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瞪圆了眼睛互相看着。身边几名亲兵看到,顿时退出几步,窃窃私语:“怪不得将军至今尚未娶妻,原来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我等必须小心,必须小心啊。” “兔崽子,你们在那嘟囔什么呢?”突然侯君集回过头,吼了一声。几名亲兵立刻做鸟兽散,装着四处巡逻的样子。 “千山,你说陛下能为我赐婚吗?”侯君集问道。 几名亲兵听见,纷纷走远,“嘘,走开点,将军要示爱了。” 独孤千山点着头,道:“想要陛下赐婚,不是难事啊,只要你多立功,陛下到时候一高兴,肯定就准了这桩婚事。” 侯君集连连点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他日我抱美而归,一定不会亏待你!”说着,侯君集伸出手,拍了拍独孤千山的肩膀,然后一把搂过他,趁机将油腻腻的手在独孤千山的衣服上蹭了蹭。 “哗。” “哇。” 几名亲兵靠在船舷边上,呕吐起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侯君集回过头,问道。 “将军,我们晕船!”一个士兵又吐了两口之后,说道。 “晕船?”侯君集有些奇怪,这些家伙跟着他在巴东郡打造战舰良久,怎么会晕船?肯定是吃东西吃多了,吃东西能吃到吐,这群混蛋是饿死鬼投胎吗? “你们这群混蛋,要靠岸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要下船了!”侯君集舞动着拳头。 几名亲兵忙取出水囊,清理着口腔:“是,将军,马上就好!” “哼,谁慢了,扣他半年俸禄!”侯君集骂骂咧咧,油腻腻的手又在独孤千山的衣裳上蹭了蹭。 第285章不费功夫 夜色下,侯君集和独孤千山带着数十名隋军下了战舰,朝着渔村走去,此时的渔村一片安静。由于白日里隋军和萧梁军在长江大战,声势震天,两岸的百姓纷纷躲避,逃回家中,闭门不出。 这个渔村也是一样,此时才是亥时,入夜不久,整个渔村灯火全灭,若不是有月光,就伸手不见五指了。侯君集带着亲兵,手中举着火把,沿着水塘、农田两边的小路疾步而行,火光照亮了渔村,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狗的警觉,一只大黄狗叫了起来,引得更多的狗叫起来,顿时,整个渔村全是狗的狂吠之声。 一些村民被惊醒,偷偷的从窗子朝外看去,只见在熊熊的火光中,数十名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战士闯入了渔村之中,为首的一人,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一双眸子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光芒,这名黑大汉在路上站定,虎目四顾,顿时让人有窒息之感。 但黑脸大汉只是四处瞟了一眼,带着士兵们朝着村子里一间最高的建筑物走去,哪里,便是村长的家宅,在数年前,是王小莲的家,是她的外祖父传下来的家产。 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夜。大部分的村民看到这一幕,拍了拍胸脯,只要不找自己,那就是好事。 侯君集走到了大宅前,冷冷地注视着黑漆漆的大门,他冷喝一声:“砸开!” 几名隋兵跑上去,抬起粗壮的大腿,齐齐朝着黑漆漆的大门踹去,“轰!”的一声,大门发出一声悲鸣,强烈地反弹着,向这群施暴者表达着不满。 村长叫做王欣,还有一个弟弟叫做王骏,两人都住在这间大宅子里,听到响声,一向脾气暴躁的王骏匆匆从小妾的娇躯上爬起来,他刚才受了惊吓,一泄入注,差点缩阳。 他心中大怒,迅速穿上衣裳,准备教训一下前来闹事之人,这些刁民,不想活了吗?不就是今日抢了他们几斤鱼,至于那么吝啬吗? “那个不长眼的混蛋,竟然敢来这里闹事?”王骏大声喊着。他披着一件薄薄的青衫,大声责骂。 但依然有人在踢打着大门,声音连续不断地传来,王骏心中大怒,他赶到大门,正要打开大门,就听见一声巨响,大门竟然轰然倒下了。 “好呀,踢坏了大门,赔钱!一千吊钱!不够不准走!”王骏扯着喉咙,大声喊叫。 “一千吊钱!”一片灰尘中,侯君集大步迈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恨恨一巴掌,打在王骏的脸上,“这就是一千吊钱!” 王骏像陀螺一般转了几圈,头也懵了,停下来之后,他用手捂着嘴巴,道:“你敢打老子,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让你兜着走!”侯君集嘿嘿一笑,又是一巴掌,打的王骏脸色一红,牙齿也吐出了几颗。 王骏还想大骂,这时,兄长王欣匆匆赶来过来,他性格冷静,一眼看到进来的这十几人,身着铠甲,都是士兵,心中顿时一突,他急忙走上前,陪笑道:“这位军爷,舍弟喝多了,军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吧! 侯君集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听说,这所大宅子是你抢占旁人的?“ “哪有,军爷,这可是冤枉我了!“王欣连声说着,一边弓腰,一边走了过去,手一滑,两吊钱滑落手中:”军爷,小小意思,先拿去喝酒把,小人稍后准备好东西,就给你送去!“ 侯君集眯起眼睛,此人倒是狡猾之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冷冷地挡开了王欣的手,道:“不用来这套,我只问你,当年王家留下来的东西,都在那里?“ “什么东西?“王欣说道。 “一个装满了工具的木匠箱。“侯君集慢慢说着,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王欣眼珠一转,莫不是有什么珠宝不成?他知道王小莲的外祖父是西梁国的一个将军,可惜他只有一个女儿,因为他在战场上受了伤,从此不能生育。 女儿嫁给了一个木匠,虽然让他心中不喜,但女儿已经有孕在身,让他也颇为无奈,只得认可了这桩婚事。幸好女婿虽然只是一个木匠,但颇有志气,人也孝顺,于是就为爱女在渔村中盖了一间房子。 王欣曾经听说王小莲家藏有不少财宝,所以他想办法夺走了王小莲的家业,还将她赶了出去,他多少个日夜,他在王府内四处寻找,想要找到财宝的端倪,但还是一无所获。 如今,这些士兵前来,指名了要王家留下的工具箱,是为什么?难道说也是为了这笔财富而来?王欣眼珠转了几圈之后,立刻摇头否认。 侯君集看见王欣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忍不住冷笑一声,挥挥手,道:“搜!“ “军爷,这是私宅,你们不能乱闯啊!“王欣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是在抗拒大隋陛下的命令吗?“侯君集说道,走上一步,逼视着他。 王欣嘴唇蠕动了几下,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除了侯君集给他的压力太大,便是“大隋陛下“四个大字,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行冒出来的大汗。 “私宅?本将军现在怀疑你是萧梁军的密探,要将你带走调查!“侯君集再度出声。 王欣这才发现他撞在了铁板上,他那在县城里做捕快头子的儿子还不够格啊。他脸色变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军爷,饶命啊!“ “晚了,来人,将他捆起来,带回去!“侯君集心中嘿嘿一笑,他已经从独孤千山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带走了王欣,就等于讨好了王小莲,或许,这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反正失败了,没有失去什么,若是成功了,那就大赚一笔了。 王欣听到侯君集的话,又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弟弟,像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完了,完了!”那个克星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 侯君集一挥手,士兵们四处搜寻,半个时辰后,几名士兵在一间有着十足的腐烂味道的地下室发现了一个箱子,打开箱子,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羊皮卷。侯君集经过对比,发现正是要寻找的东西,他将羊皮卷纳入怀中,哈哈一笑,道:“走,打道回府! 坞屯内,杨侑已经吃过了晚饭,在水寨内踱步,他在思考着如何攻进江陵,而王小莲坐在软墩上,手中拿着针线,仔细地缝着一件衣裳。杨侑转了半响,安慰了一番士兵,回到屋中,坐下。 刚看了一节,小桂子过来禀告:“陛下,侯将军回来了!” “让他进来!”杨侑吩咐,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侯君集带着几名士兵赶来,士兵们押着王欣兄弟,都捆绑结实了。进来之后,侯君集施礼道:“陛下,臣总算不辱使命。”说着,侯君集双手捧上了羊皮卷。 杨侑将羊皮卷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只见羊皮卷虽然有些受潮发霉,但总体来说,羊皮卷没有缺损,杨侑递给小桂子:“受潮了,用火烤一烤,小心些。” 小桂子应声接过,退了下去,杨侑又将目光看着被捆着的两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陛下,他们住在王家大宅。”侯君集说着,他们注意措辞。 “哦?”杨侑笑了,他回头瞧了一眼王小莲,道:“小莲,过来看看,是不是他们。” 王小莲放下了手中的衣裳针线,踮着脚走了过来,看见王欣,有些惊讶地道:“三叔?” 王欣、王骏兄弟提起头,看着王小莲,赶紧大叫道:“乖侄女,放过我们吧!” 王小莲咬紧了牙齿,身子颤抖着,他们虽然是自己的叔叔,可是却将自己赶出王家,从此流落街头,若不是遇见杨侑,她很有可能就死掉了。 “乖侄女,以前是我们错了,我们带你回家,然后给你找一个好男人!”王骏喊着。 “小莲,就是他们?”杨侑问道。 王小莲默默点头,咬着嘴唇。杨侑见她承认,王家兄弟又是如此说,他不由冷笑一声,道:“拖出去,砍了!” 王欣、王骏一听,杀猪般叫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乖侄女,快向陛下求求情,饶了我们吧!” 王小莲急忙道:“陛下,能不能饶了他们。” “不行,朕最恨忘恩负义之人!”杨侑冷冷回答,看着侯君集,又道:“拖出去,砍了扔进长江喂鱼!” 侯君集的命,嘿嘿一笑,喝令亲兵将王家两兄弟带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听见两声惨叫,然后又悄无声息了。 杨侑看着王小莲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笑了笑,道:“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强了,才不会让人欺负,而同情,也不是针对每个人的。像他们这种,不值得!” 王小莲默默点点头,她有些吓坏了,定定神,坐在软墩上,手中拿着针线发呆。杨侑叹息一声,也坐下来,拿起书本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小桂子捧着羊皮卷进来,道:“陛下,湿气都烤干了。” 杨侑展开羊皮卷一看,只见羊皮卷上的湿气烤干了,字迹也变得清晰起来,杨侑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宣侯爱卿、丘爱卿、杜爱卿,嗯,再叫上雷世猛!” 第286章一朝得势 江陵城内。 董景珍已经逐渐控制了局面,凡是忠于萧铣的士兵和大臣已经遭到了坑杀,例如苏胡儿、郭华等人,在这种形势下,鲁王万瓒、徐德基、等人也纷纷迫于董景珍的压力,选择投靠了他。 此时已经入夜,董景珍和许玄彻带着士兵在街上巡逻,防止可能出现的异变。董景珍和许玄彻走在人群中央,许玄彻低声道:“听说隋军取胜,我军数万兵马竟然几乎全军覆没。” 董景珍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原本以为这一战,必定是两败俱伤,那里想到隋军竟然能够取得大胜。” 许玄彻苦笑一声,道:“重装骑兵,这还真是一个惊喜啊!” 董景珍默然不语半响,重装骑兵在南北朝时期最为鼎盛,但随着大隋统一天下,严格限制铁器流通,突厥人根本造出重装骑兵,而更大的问题在于,重装骑兵有着很明显的缺点,使得大隋开始淡化重装骑兵。 然而,今日一战,只是五百重骑兵就迅速地摧毁了萧梁军的防御,决定了整个战场的走向。任何兵种都有缺点,但在战场上,将帅的作用是发挥他的优点,而不是缺点。 就比如弓箭手,就会利用射程远、威力大去打击对手,而不是与对手肉搏,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董景珍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哼哼,重骑兵又有何妨,只要我们坚守城池,重骑兵怎么能攻入城中?”董景珍冷笑一声,骑兵的缺点就是不能攻城。 许玄彻深以为然,他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士兵骑着战马奔来,到了两人面前,道:“报!楚王战败逃回,正在南门!” 董景珍冷笑一声,道:“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要进来!” 许玄彻笑道:“这下可好,能除掉一个祸患。” 董景珍点点头,道:“可是雷世猛这厮,还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许玄彻哈哈一笑,道:“他身着盔甲跳入江中,恐怕早已经沉入江底了!” 董景珍再不说话,朝着江陵南门奔走而去,许玄彻跟着他,半柱香之后,两人赶到了江陵南门,江陵南门是水门,此时,郑文秀正带着几艘小船驶入江陵城,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回到了水寨。 守卫南门水寨的叫做张震,是董景珍的心腹,他将郑文秀放进来之后,趁他不备,带着亲兵将郑文秀抓了起来,董景珍离南门还有数十步远,就听到了郑文秀正在破口大骂:“混蛋,张震,你竟然对我无礼!” 张震冷冷一笑,看着郑文秀,狞笑道:“楚王?你真的以为你是楚王吗?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郑文秀挣扎着,道:“张震,你不过一个小小牙将,有什么权利来处置我!我要见陛下,见陛下!” 张震笑了,他蹲下身子,脸上带着狞笑,道:“陛下?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里还有闲心来管你?楚王,楚王殿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郑文秀愣住了,张震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没有想明白,董景珍就出现了,身后跟着许玄彻,两人跳下战马,许玄彻走上前来,哈哈一笑,道:“楚王,别来无恙啊!” “燕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郑文秀大声责问。 “什么意思?嘿嘿,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好人做到底,送你去地府与家人团聚!”许玄彻说着,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郑文秀变了变色,许玄彻这话里的含义是他杀他啊!他突然想起了雷世猛的话,他不觉狐疑了起来,难道说,雷世猛的话是真的?等等,燕王说送我去地府与家人团聚,这是说家人都已经,都已经…… 郑文秀不敢去想了,他害怕他所想的,是雷世猛口中的那种结局!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董景珍却是呵呵一笑,阻止了许玄彻,道:“燕王,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早一会杀,晚一会杀,又有什么区别?” 许玄彻收起了横刀,问道:“晋王,你有什么好主意?” 董景珍笑了,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摇摇手,道:“你跟我来,便知道了。” 江陵城皇宫内,萧铣正在踱步,脚步声响彻在空空的房间内,显得很是空洞。萧铣忧心忡忡,眉头皱在了一起,萧瑀和萧辰也在苦思,如今的情况非常艰难,整个江陵城包括皇宫都被董景珍给控制了,三个人可以说手无寸铁,怎么能逃出皇宫,逃出江陵城? “哎!”萧铣叹息一声,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他依然没有睡意,相反,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精神抖擞,后背已经全是汗水,汗水将衣裳打湿,紧紧地贴在背上,非常的难受。 就在三人长吁短叹的时候,在寂静的深夜,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沉重的大门被推开,董景珍那张可恶的笑脸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许玄彻则继续跟在他的身后,一副颇为阴沉的摸样,让人一看,就恨得心直痒痒。 董景珍进来之后,微微躬身,笑道:“陛下,过得还好吧?” 萧铣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并不理他。董景珍看了看案几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又道:“陛下,怎能不吃饭呢?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指挥臣等击退隋军?” 萧瑀冷笑一声,道:“董景珍,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董景珍狠狠地看着萧瑀一眼,挥手道:“带上来!”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将郑文秀带了上来,郑文秀脚步一滑,摔倒在地上,董景珍扫过众人一眼,道:“陛下,郑文秀意图造反,已经被臣带回来了。” 萧铣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看着董景珍,怒喝道:“狗贼,你若够胆,不妨杀了我!” 董景珍摇摇头,道:“杀你?还不时候,你以为我是你,这么没有脑子吗?”董景珍指了指脑袋。 “你!”萧铣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脸色通红,顿时咳嗽不已,萧辰急忙扶住他,让他在软榻上坐下,又喂萧铣喝了几口水,萧铣这才喘过气来。 董景珍躬身道:“陛下可要保重身子,不然在皇宫之中暴毙,可有人要指责臣的不是了。” 萧瑀站起身来,走到董景珍面前,道:“董景珍,你是我见过的诸人之中,最为小人的一个。” “小人?”董景珍哈哈大笑,他忽然指着萧瑀,道:“不错,我就是小人!你们是君子,可是你们这群君子的性命,全部在我的掌握之中!” 萧瑀、萧铣、萧辰三人默默地看着大笑着的董景珍,此人已经癫狂,显然已经入魔了。 郑文秀这时候大叫道:“董景珍,你竟然敢囚禁陛下,你这个混蛋!” 董景珍刷的转过了头,看着郑文秀,眼中有了杀意,他不杀萧铣,是有着政治方面的考虑,但郑文秀他没有任何的顾忌,此人杀就杀了,他根本不心疼!想到此,董景珍冷笑一声,一挥手,道:“宰了他!” 许玄彻微微点头,一名亲兵拔出闪亮的横刀,走上前去。 萧铣再也忍不住,他指着董景珍,道:“董景珍,你杀他了一家,如今还要杀他,你,你,你还是人吗?!”萧铣说着,又连连咳嗽,话都说不全了。 郑文秀听到这话,终于肯定家中的亲人是被董景珍给杀了,他心中又怒又急,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地面,郑文秀瞪着董景珍,道:“董贼,你不得好死!” “哼,我要你现在就死!上!”董景珍一声厉喝。 这时,亲兵已经走到了郑文秀身边,他举起手中的横刀,手起刀落,将郑文秀的头颅给砍了下来,头颅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着,朝着萧铣的方向滚去。 董景珍冷冷走上前,一脚将还在滴溜溜滚动的头颅踢开,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再多话,他就是下场!” 好汉不吃眼前亏,萧瑀很识趣的闭嘴,萧辰也没有说话,只是替萧铣拍着背部,萧铣咳嗽着,宦官则一脸畏惧地看着董景珍。 董景珍很满意众人的表现,他哈哈一笑,走了出去,随后,沉重的门被关上了,四人面面相窥,看着郑文秀的尸体,良久,萧瑀叹息一声,道:“先将他包起来吧!” 萧辰寻来了一张床单,小心翼翼将郑文秀包了起来,宦官颤抖着身子将头颅找来,放稳了,又将郑文秀的身子给裹紧了,萧辰和宦官小心翼翼将尸首放在了一个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四人在房间里坐着,大眼瞪小眼,空气很凝固,还有浓浓的血腥味。郑文秀的鲜血尚未凝固,他们又出不去,无法打扫干净。就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中,萧辰开口,道:“叔父,我们还有希望逃走吗?” 萧瑀摇摇头,或许当初他来江陵是一个错误,以至于说服萧铣不成,反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笔买卖,一点都不划算啊! 萧铣苦笑一声,道:“叔父,此事是我的错,只是可惜,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果,你有活命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做一个皇帝吗?”萧瑀笑着问他。 “我算是明白了,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萧铣摇摇头。 萧辰却是眼睛一亮,道:“叔父,你的意思是我们能逃出去吗?” “不,或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萧瑀说着,随着他的这句话,整个屋子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第287章兵临城下 江陵城的早上,雾色蒙蒙,而在江面上更是浓郁,让人看不清半里外的地方,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水雾,折射出五颜六色,气象万千。 董景珍站在城头皱起了眉头,看着南门水门外的隋军,脸色终于变了。 隋军的数十艘战舰,最前面的,便是铁甲战舰,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红光闪闪。 许玄彻站在他的身边,脸上充满了忧虑,隋军在经历昨夜的大战之后,立刻马不停蹄,进逼江陵,让董景珍没有多少准备时间。关键还是在于雷士猛和郑文秀的不堪一击,让两人没有从容的时间做出部署。 “晋王,该怎么办?”许玄彻忧心忡忡地问道。 董景珍目光凝视着隋军的铁甲战舰,冷哼一声,道:“为今之计,只有死守江陵。我将会以萧铣的名义下达勤王令,召集长沙、零陵等地兵马,支援江陵。” 许玄彻苦笑着摇头,这个时候也只有如此了。 “燕王,水寨已经控制了吗?”董景珍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 许玄彻点点头,道:“我已经派心腹控制了水寨,大小将领皆是我等心腹。我对水寨进行了盘点,水寨还有八百多艘战舰,其中四牙战舰有五十艘,运输舰一百多艘,其他的都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小船。” 董景珍点点头,五十多艘的四牙战舰已经不少了,关键是因为长江江面的宽度所限,所以萧梁军有着各种战舰,互相搭配,因此四牙战舰的数量就看起来比较少。 “隋军昨日胜了一仗,士气高昂,不可撩其锋芒,我们只要不出战,坚守江陵城池即可。“董景珍说道。 许玄彻点点头,道:“晋王此言有理。“ 董景珍嘿嘿一笑,他带兵多年,自认为深得兵法要旨,什么雷士猛、郑文秀,都不及他的一半,而如今顺利地将两人给算计了,让董景珍得意洋洋。隋军能胜雷世猛,他也能胜雷世猛,这是旗鼓相当啊。 “只要守好江陵,等到天黑,隋军必然撤退,那时候,再派兵追杀,一定能大败隋军。“董景珍说着,眯起了眼睛,他对隋军的铁甲战舰很感兴趣。他虽然没有看见郑文秀和隋军大战的情况,但从斥候带回来的信息,以及逃回来的萧梁军战舰来看,铁甲战舰的威力很大,实在是不可思议。 “如此宝贝,正是称霸长江,不甚至是称霸水战乃至于海战的神兵利器啊!“董景珍的眼中,也冒出了金光,他决定想办法,擒获几艘铁甲战舰,抓住隋军的士兵,得到铁甲战舰的秘密。 为什么,铁甲战舰不会沉没?隋军用了什么方法? 就在董景珍在幻想的时候,江水从战舰底端快速流淌,不时有浪花拍打在船舷边上,响声阵阵。在江面上,有着十几艘铁甲战舰,在整支舰队的最前方。而在其中一艘最大的,名唤大兴号的铁甲战舰上,杨侑正负手而立,瞧着江陵城。 杜如晦、丘行恭、独孤千山等人站在杨侑身后,也各自在沉思着。 “陛下,萧铣今日不见了。“杜如晦说道。 “不见了,那就证明他被囚禁了,而且,还少了不少人。“杨侑说着,他虽然不认识萧铣的心腹,例如苏胡儿,例如郭华,但杨侑还是发现了不平常的一幕。 杜如晦笑了,董景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证明了他对江陵城的控制力还不够,毕竟他是昨日兵变,在朝廷中还没有将他的亲信完全安插进去,尤其是在军队里,恐怕还有不少异心人。 丘行恭身着铠甲,跃跃欲试,“陛下,要攻城了吗?“ “不急!“杨侑说道,瞟了北方一眼。 丘行恭有些奇怪,这时,他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便是侯君集,他左右瞧了半响,还是没有发现侯君集的背影。“难道睡过了?“丘行恭摇摇头,这似乎不可能。 就在此时,侯君集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骂骂咧咧:“直娘贼,怎么这么窄?“他奋力朝着里面爬去。 江陵皇宫内,萧铣看着早餐毫无胃口,萧瑀却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食物,萧辰则是吃了两口,就再也不吃了,他实在是吃不下。 “要吃东西,才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跑得掉?“萧瑀笑了笑,将点心扔进口中。就算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萧铣拿起食物放到嘴边,片刻之后又叹息一声,将点心放进了盘子中。 萧瑀眯着眼睛看他,这个侄儿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差,稍有挫折就唉声叹气,意志消沉,怎么能做大事?这时,萧瑀不由想起了杨侑,如果此刻是他,又会怎么办呢? 房间内的人又继续沉默,相顾无言,却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董景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董景珍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江陵南门,注意着隋军水师的时候,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这个消息,宛如一个大力士挥舞着大锤,向他的头砸过来,几乎将他给砸晕了。 隋军两万兵马,由名将李靖带领,已经在北门外布好了阵型。董景珍万万没有想到,隋军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这里出现。他大惊之下,让燕王许玄彻留守南门,关注着隋军水师的动向,自己骑着战马,一路狂飙到了北门。 到了北门,战马还没有停稳,他就急匆匆跳下战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了身子,他急匆匆跑上城墙,只见城外两百步,是军容严整的隋军。 赤红色的军旗在风中劲舞,刀枪泛着金光,深深地印入了董景珍的眼中。此时,隋军没有说话,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李靖冷漠地看着江陵城,这就是萧梁的帝都,他终于顺利地赶到了。江陵城就在眼前,大隋的第一步计划,就要实现了吗? 在李靖身边的高甑生笑道:“大帅,进攻吗?” “不急!”李靖说道,他在等待着陛下的命令。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此时空气中的雾气已经被尽数驱散了,阳光变得越发炽热起来,杨侑在甲板上踱步,侯君集的速度有些慢啊!难道是遇见了什么障碍了吗? 他瞅了瞅沙漏,已经是巳时初了,他瞅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江陵城,道:“告诉李靖,巳时中准时进攻!” “喏!”传令兵应着,转身走了回去。 此时,董景珍和许玄彻正在一间小屋子内商量大事,李靖的突然出现,让董景珍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江陵城还有足够的兵力,但仍然让他担心。 因为问题的真正原因不在李靖有多么可怕,而是在于李靖的突然出现,预示着隋军有后招。隋军能突然杀出一个李靖,还能杀出一个杨靖,一个张靖,一个郭靖吗?董景珍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对于敌人的情况半点不知,这就非常危险了,江陵能守住吗? 而李靖能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南郡的其他县治可能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比如说安兴城,甚至,襄阳也有可能落入了隋军之手,如果是这样,江陵城可能就是四面受敌。 董景珍忧心忡忡,此时他觉得兵变有些草率了,如果是萧铣当家,他就不会如此忧愁,担心隋军杀来。大不了带着家人,带着亲兵投靠大隋,至少能得到一个富贵。 董景珍的心思许玄彻自然是不知道,但许玄彻从董景珍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两条眉毛就那样吊着,嘴巴向下弯着,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许玄彻咳嗽一声,道:“晋王,是不是让鲁王想办法去汉阳搬兵?”汉阳还有萧梁国的五万兵马,可以一用。 董景珍眼睛亮了亮,他点着头,道:“不错,将鲁王的家眷扣押在江陵,让他去汉阳带兵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匆匆走来,道:“晋王、燕王,鲁王来了。” 许玄彻笑道:“来的正好!” “请他进来。”董景珍说道。 亲兵走出去,片刻之后,鲁王万瓒进来,他拱拱手,向如今江陵城中两位最炙手可热之人施礼,道:“晋王、燕王!” 董景珍的脸上堆起笑,道:“鲁王,请坐!” 万瓒坐下,看着两人,道:“晋王,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 “可是隋军来袭的消息?”董景珍故作镇定,脸上堆起了笑。 许玄彻也咳嗽一声,道:“鲁王,隋军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不堪一击,只要应对得法,又有什么担心呢?” 鲁王万瓒摇摇头,道:“两位恐怕不知道吧,张镇周已经投靠了隋军,如今他领有兵马两万人,驻扎在甑山一带,虎视汉阳!” 董景珍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心中最坏的猜想出现了,那就是隋军对萧梁国发动了全面的进攻。这时,一个士兵又匆匆跑来,手中递过一份书函。 董景珍接过,打开书函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许玄彻大吃一惊,赶紧扶住董景珍,叫道:“晋王,你没有事吧?” 万瓒将书函取了过来,顿时叫出声来:“什么,齐王大败?” 许玄彻抢过书函一看,顿时愣住了,想不到隋军竟然杀到了始安郡,并且大败了齐王张绣,对萧梁国的攻势,是三面夹击了! 第288章城破 巳时中,李靖首先发动了进攻,隋军推出了攻城器械,冒着江陵守军的箭雨,迅速渡过了宽阔的护城河,围着江陵北面猛烈攻打。与此同时,杨侑率领的水军,也在南面发动了进攻,水师不仅从城头上进攻,更对水门发动了侵袭。 董景珍得到消息,迅速与许玄彻、万瓒三人领兵抗拒,董景珍守卫北门,许玄彻守卫南门,万瓒则守卫西门。 霎时,江陵城头,喊声震天,箭羽穿梭在半空,隐隐地,就连地面也开始摇动起来。厮杀声响彻在江陵城,被关押在屋子里的萧铣、萧瑀等人,都听到了城头上传来的声音。 萧瑀猛地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 萧辰身子一震,道:“叔父,是隋军进攻了吗?” “是,肯定是,一定是!”萧瑀十分肯定,他左右看了一眼,突然走到了床榻边上,“来,推动它!” 萧铣奇怪问道:“叔父,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隋军攻势很猛,董景珍在城破之前,一定会来杀我们,先用床榻堵住,能够拖得一时是一时!”萧瑀说着,奋力推动者床榻。 萧辰急忙过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推动着床榻,萧铣沉思了片刻,也急忙走过来,并且叫上了宦官,几人哼哼唧唧地推动着床榻,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将床榻推到了门后,仔细地将床榻安置在门后,众人这才喘了一口气。 幸好,在门外守卫的董景珍心腹似乎没有听到动静,没有闯进来。 “还有什么东西?”萧瑀四处看着。 “这里有个衣柜!” “有个案几!” “有个胡椅!” 几人纷纷说着,搬动着东西,堆在了床榻上。萧瑀想了想,又将一个案几给拆了,拿着一根圆木,“都拿一根,充当武器吧!”所有的兵器都已经被人取走,几人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用它来凑数,如果敌人杀来,不至于没有任何东西抵抗。 做完了一切,众人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着,心中都非常焦急,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几人忙着的时候,整个江陵城的战局已经越发的激烈了。由于昨日的兵变,使的萧梁军人心惶惶,对比隋军而言,江陵守军已经没有了斗志,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战况就很明显了。 在北门,高甑生不费多大的力气就登上了城墙,并逐步稳定了局势,隋军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城墙,开始将萧梁军的士兵向下赶。董景珍瞪红了眼睛,拼命的驱动着士兵向前杀去,可是,江陵守军进一步退三步,如此再三,原本整齐的阵型显得凌乱不堪了。 “给我上,谁敢后退,杀无赦!”董景珍大声的喊道,几名亲兵在他的身边,看见有人逃回,就毫不客气地砍翻在地,但依旧阻止不了士兵们逃亡的。 这时,李靖登上了城头,他手中举着闪亮的横刀,喝道:“降者不杀!” 在李靖的呼喊下,隋军纷纷大喝,萧梁军士兵听见,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投降。李靖笑了,他眯着眼睛,这一战,竟然是如此顺利,让他有些意外。 “殿下,快逃!”几名亲兵抓住董景珍撒腿就逃,董景珍逃下城墙,骑上战马,朝着皇宫奔去,身后数十名亲兵紧紧跟上。 就在北门的董景珍崩溃的同时,在南门,杨侑亲自指挥的隋军士兵更为英勇,数十名精通水性的士兵潜入了长江,从深处游进了江陵城中,将水寨的大门给打开了,隋军小船迅速驶入了城中,无数隋军如狼似虎,纷纷跃到岸上,看见萧梁国的士兵就一刀砍去。 许玄彻看到隋军冲杀上岸的时候,他怒骂一声,心中再也承受不住,带着亲兵逃走。 看到这一幕,杨侑也有些惊讶,萧梁国的战斗力太弱了,根本不像昨日的那一支军队,尚有一战之力。今日的江陵守军,几乎没有斗志。 杜如晦笑着道:“陛下,看来董景珍是自作孽不可活。” 杨侑明白杜如晦的意思,是因为董景珍的造反,使得萧梁国人心惶惶,士兵也失去了斗志,在刚刚大胜的隋军面前,就像一个婴儿一般脆弱。 董景珍在错误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这是他最大的失败。 “走,进城!”杨侑说着,此时南城门,放眼看去,几乎全是隋军士兵的身影,萧梁国的旗帜已经被扔在地上,换上了隋军赤红色的军旗。隋军士兵呼声如雷,赤红色的军旗飘扬在江陵城的上空。 一片混乱中,董景珍匆匆而行,“他妈的!”董景珍忍不住心中怒骂,江陵守军败退的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想了片刻之后,他带着亲兵匆匆走向皇宫,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萧家人陪葬。 许玄彻恰好从南门败退回来,在皇宫门口遇见面如死灰的董景珍,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董景珍,道:“晋王,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你就会问怎么办!”董景珍大怒,他抬起脚,一脚踢向许玄彻,“你这个废物,还不带兵去萧府!” 许玄彻被一脚踢在腰间,身子一闪,倒在了地上,他大怒道:“晋王,你这时做什么?” “去萧府,你不懂吗?”董景珍说道。 “去萧府?隋军已经攻进了城中,去萧府做什么?还不急着逃命?”许玄彻说道。 “逃命,逃得掉吗?”董景珍怒了,如今的形势很明显,江陵已经被包围了,往哪里逃?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江陵城破,你我还能活命吗?那隋帝娶了萧铣的女儿,萧铣至少性命无碍,你我如此对待萧铣,你说我们还有命吗?”董景珍大喝道,看着依旧呆若木鸡的许玄彻,继续道:“就算隋帝放过了我们,你说日后,萧月仙在隋帝跟前吹吹枕头风,你我还能活命吗?” “又或者,萧铣甚至派人杀了我们,以他的身份,会受到责难吗?”董景珍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大声吼着,口水四溅,飘在许玄彻的脸上。此时的他,就如一个赌徒,输掉了最后的资本,心中已经极度绝望。 许玄彻喘息着,董景珍已经将话说的如此透彻,他岂能不明白?他爬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应了一声,带着心腹朝着萧氏府邸赶去。 董景珍冷哼一声,看着数十名心腹,道:“走,拿萧氏一门的鲜血来祭奠!” 说着,一行人朝着萧铣的寝宫狂奔而去,一路上,董景珍就看见皇宫里乱成了一团,许多宫女、宦官四处奔跑,人人尖叫,手中拎着小包,正要逃难。 看到这一幕,董景珍眉头一皱,他冷哼一声,道:“将他们围起来,都杀了,一个也不许留!” 亲兵有一些迟疑,道:“殿下,这……” “我的命令你敢不听吗?”董景珍大怒,抬手就一巴掌,亲兵捂着脸,带着几人快步走了过去,将宫女和宦官给围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一个宦官尖着嗓子道。 “杀!”亲兵一声厉喝,一刀砍掉了宦官的头。 其他宫女和宦官看到这一幕,顿时都呆了,等到反应过来,士兵们又是手起刀落,将几个人给杀了。 “啊!”宫女们一声惊呼,纷纷逃窜。 “杀,都给我杀了!谁敢手软,我就杀谁!”董景珍说道,他亲自提着一把横刀,杀了几人,鲜血染红了衣裳,配上血红的双眼,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亲兵们不敢怠慢,围住宫女宦官,狞笑着提起横刀,手起刀落,每一次落下就是一条人命,不过片刻时间,整个皇宫就到处是尸首,到处是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了。 董景珍此时已经疯狂,既然活不了,他就需要更为的人为他殉葬! 杨侑刚刚踏入江陵,一名身着黑衣,肩膀上绣着一头狼的汉子出现在杨侑身前,此人是锦衣卫的战士,独孤千山验过了此人的身份,带着他走到了杨侑跟前。 “陛下,臣是负责江陵的锦衣卫郑玄,就在半柱香前,许玄彻已经带着人朝着萧府杀奔而去。”郑玄禀告着。 “许玄彻带有多少人?”杨侑问道。 “他带的人不多,但守在萧家的兵马有两百人。”郑玄回答。 “先让锦衣卫的战士顶住,大军稍后就到。”杨侑迅速做出反应,郑玄长身而起,朝着萧府奔去。 杨侑立刻招手叫过独孤千山:“千山,你带着朕的亲兵一百人,速速赶往萧府!” 独孤千山道:“遵命!”说着,一招手,带着一百人朝着萧府狂奔而去。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北方,道:“杜爱卿,你说董景珍此时在何处?” 杜如晦抚须笑道:“既然许玄彻去了萧府,那么董景珍肯定在皇宫!这两人已经狗急跳墙,想要同归于尽了!” “不错,此人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掉泪。朕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杨侑说着,策马朝着萧梁皇宫奔去,杜如晦紧紧跟上。 第289章希望绝望 “人都在里面吗?”皇宫内,董景珍红着眼睛问道。 刀疤汉点点头,道:“晋王,他们都在里面,谁也没有出来。” 董景珍冷哼一声,道:“打开门!” 刀疤汉得令,喝令着士兵打开了锁,几名士兵推门,但大门只是动了动,却被东西挡住了。 “都没吃饭吗?都给我使劲!董景珍骂道。士兵们抬起脚,奋力地踹门,大门发出一阵阵的响声,里面用来挡住大门的杂物颤抖着,萧瑀、萧铣听到声音,顿时扑了过来。 “顶住!”萧瑀大声吼着,当先扑了过去。他用肩头顶住了床榻。萧铣、萧辰以及宦官急忙扑了上来,伸出双手,使劲顶住大门,大门依旧在响,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撞门的行列,势头越来越猛,萧瑀等人眼看就要挡不住了。 萧铣喘息着,他的身体尚未痊愈,一用力气,顿时喘息不已,身上大汗淋漓,衣裳都湿透了,几个人拼命顶住,但究竟还是无济于事。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大门还是被撞开了。 “轰!”的一声,大门四分五裂,床榻、案几等物也被撞飞,四处滚落。萧铣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纷纷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中,董景珍的身影慢慢出现了。 董景珍阴沉着脸,这些废物,竟然还想着抵抗,真是不想活了。他居高临下,看着萧铣,冷笑一声:“陛下,江陵已经城破,我是来送陛下一程的!” 萧铣在宦官的扶持下,慢慢站起身来,他盯着董景珍,道:“董景珍,你一定不得好死。” “我肯定会不得好死,但在我死之前,你肯定先死!”董景珍笑道,他一挥手,几名士兵手握横刀,将四人团团围住。萧瑀故作镇定,道:“董景珍,隋军已经杀入了江陵,如果你及时悔改,我保证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饶你一命。” 董景珍盯着萧铣,他自然知道萧瑀的身份,也明白萧瑀的分量,但他觉得不可信,因为他太明白萧铣是怎样的一个人了,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女儿又是皇妃,会饶过他吗? 不可能!就是这简单的三个字,让董景珍下定了决心,他摇摇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如今的局势,你只有选择相信,才有活命之机。”萧瑀说道。 “哈哈,你错了,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你等先死,在黄泉路上为我开路!大家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彼此照应啊!”董景珍说着,一挥手,语气十分坚决:“杀了他们!” 士兵得命,拔出了闪亮的横刀,就要上前,这时,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 萧瑀看向了不远处的衣柜,觉得有些奇怪。 董景珍也皱起了眉头,道:“鬼鬼祟祟,都要死了,那来这么多花招?” 这时,声音更响了,仿佛还听到有人在怒骂,众人都面面相窥,这是怎么回事?董景珍大喝道:“打开衣柜,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人藏在里面,弄神作鬼!” 几名士兵奉命上前,两脚踹开了衣柜,衣柜碎成数块,露出了另一块更大的木板,仔细听,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砸开他!”董景珍下令,竟然有人敢藏在里面,董景珍决意不放过他。 但他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响,木板破了一个大洞,几名士兵被吓了一跳,纷纷闪开。 “直娘贼,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呆头呆脑地走出两步,抬起头,不由愣住了,眼前这么多的人,是要干什么? 他一边抽出了横刀,瞪着眼睛看着众人,一边大喝:“兔崽子们,还不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四五名士兵涌了出来,董景珍看到这一幕,十分惊讶,这些士兵是哪里来的? 这时,就听到萧瑀惊喜的声音,“侯君集,是你吗?!” 被换做侯君集的抬起头,看着萧瑀,登时愣了:“萧阁老,你怎么在这里?” 萧瑀急忙道:“侯将军,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将他们解决了吧!此人便是董景珍!” 侯君集嘿嘿一笑,道:“诸位放心,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动你们分毫!” 董景珍想不到在这里会出现隋军士兵,而且还有一名将军,他来不及多想,大声喊道:“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侯君集更不搭话,手舞横刀扑了上去,他挡在萧瑀、萧铣等人面前,与董景珍的心腹厮杀着。董景珍深知不能让隋军继续进来,他让人把守住了入口,封住了隋军前进的道路。 这时隋军士兵还少,而董景珍的死士足够四十多人,他们拼死杀上,一时之间,侯君集只能带着士兵保证萧瑀等人不受伤害。 此时,江陵城内,隋军已经控制了大部分的街道,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还在萧梁军的控制之下,但随着局势的进展,午时左右,隋军一定能完全控制江陵城。 杨侑带着亲兵直奔皇宫,一路上,不断有锦衣卫的战士将消息传回,许玄彻进攻萧府,在锦衣卫的帮助下,萧家上下团结一心,利用在门口燃起了大火,阻碍了许玄彻的进攻。 不久,独孤千山带人杀到,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很快将这群叛军击败,他们之中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逃走的逃走,在一片混乱中,许玄彻被乱刀砍死。 独孤千山在杀散了许玄彻之后,带着士兵将萧府的大火扑灭,经过盘点,萧府没有人受伤,这是皆大欢喜之事。 杨侑接到消息,心中稍安,萧府的保全意味着他可以得到萧家的支持,现在,就要看侯君集的了。到了皇宫外,隋军已经控制了入口,大门被打开,杨侑沿着宽阔的街道直奔后宫,一路上,杨侑看见了无数的宫女和宦官的尸体。 不用说,这一定是董景珍的杰作了。 此时,董景珍的士兵已经占据了优势,侯君集虽然勇猛,面对人数众多的敌人,也无力回天。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萧铣、萧瑀等人也有些绝望了。 董景珍哈哈大笑,由于他及时控制了入口,仗着人多的优势占据了上风,只要加一把力,萧铣就死定了。不过,董景珍还是觉得萧铣的命真硬,竟然有这群突然出现的隋兵来帮他,实在不可思议。 侯君集带着两名隋军与死士对峙,他们呈现出倒三角的态势,对抗着十几名死士。 “杀,杀了他们!乱刀砍死!”董景珍又疯狂地叫了起来,他已经得到隋军杀进皇宫的消息。必须要尽快将萧铣杀死,这样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死士怒喝一声,扑了上去,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董景珍回头一看,不觉愕然,竟然是隋军赶来了,好快的速度!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隋军已经赶来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少年,身着铠甲,头戴金盔,腰间是一柄闪亮的横刀。 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脸上有一丝焦急,让他看见侯君集的时候,脸上的焦急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喜色,侯君集果然赶到了,那张羊皮卷上的记载,竟然是真的,这一次,竟然是赌对了! 侯君集看到少年,他顿时大喜,道:“陛下!” 侯君集的声音让不少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萧铣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少年,此人就是大隋的皇帝,他是来救自己的吗?一想起那日他在战舰上的言语,萧铣就有些无地自容。 萧瑀却是身子一震,他一拱手,道:“臣见过陛下!” 杨侑看见萧瑀,微微一惊,他竟然在这里?“此时不是说话时候,你的事情待此间事情一了,再说!”杨侑说道, 又将目光钉在了董景珍的身上,只见董景珍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脸上已经掩饰不住惊慌之色,杨侑开口,道:“董景珍,你野心可不小啊!” 董景珍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在我死之前,会有人一起陪我,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不错,是有人陪你,晋王府除了家丁女佣,至少有五十人与你有关系,他们都会一起陪你!”杨侑淡淡的说着。 董景珍忍不住怒骂一声:“屠夫!” “董景珍,你这个畜生,你还记得我雷家三百多口人尽被你杀害吗?”杨侑身后,雷世猛一脸忿忿之色,他咬牙切齿,手中慢慢拔出了横刀,刀锋闪烁,雷世猛又缓缓开口,道:“董景珍,纳命来!” “哈哈,这么多人要我的命,偏偏我董景珍只有一条命,能给那么多吗?”董景珍狞笑,他目光阴冷地扫视了四周一眼,隋军的人数已经占据了优势,所有的出路已经被封锁,他已经没有路可以逃了。 “萧铣,你的命真好,每每在关键时刻,都有人来帮你,你赢了,我输了!”董景珍继续说道,他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董景珍,你废话真多,纳命来!”雷世猛说着,大步走了上去。 “哈哈!”董景珍冷笑一声,“我要让你永远都报不了仇,永远都生活在悔恨之中!”董景珍说完,手中的横刀迅速倒转,刀锋向下,狠狠地刺进了小腹! “我要你,永远都不能报仇!”董景珍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横刀在小腹里搅动着,斜斜倒在了地上。 第290章家事 这个世界上,对别人狠,还不算真正的狠,只有对自己狠,才是真正的狠。 董景珍如此的行为让众人诧异,也让杨侑不由再度打量了一番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董景珍。他原本以为董景珍会拼死一搏,又或者是跪地求饶,但董景珍竟然选择了切腹自杀,证明他已经绝望了,也证明他知道自己的过错有多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侑冷笑一声。 此时董景珍还没有死去,他捂着小腹,在地上挣扎,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谁也杀不了我……”董景珍的声音很低,而且很模糊,但他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念着。 “狗贼,纳命来!”雷士猛大喝一声,踏上一步,手中横刀朝着董景珍的头颅砍去,“噗”的一声,头颅滚下,雷士猛一把拎起,跪倒在地上,道:“爹,妻儿,我为你们报仇了!” 雷士猛在地上哭着,萧瑀却是摸了过来,道:“陛下!” 杨侑点点头,吩咐侯君集,道:“侯爱卿,此间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他们都先押送到俘虏营里,集中看管起来。” 侯君集道:“是,陛下。” 杨侑转身走了出去,萧瑀、萧铣等人跟了上来,心中各自有着不同的情绪,萧瑀心中忐忑,他私自离开成都,来到江陵,说到底就是抛公忘私,是要不得的,他虽然地位崇高,但在威严日重的杨侑面前,还是心中忐忑。陛下想要问罪,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萧铣的心情情绪则更加复杂,他既对杨侑能来救他心怀感激,但同时,心中又有些不满,又有些不安,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去说,便低着头,在宦官的扶持下,走出了这件充满了尸体和血腥味的房间。 相比萧瑀和萧铣,萧辰的心思则简单了很多,大隋皇帝能来救萧铣,也就能救江陵萧家,他有心想要询问,但又不敢,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下。 几人随着杨侑的身影走了出去,这时,丘行恭进来禀告:“陛下,大军已经控制了江陵城,所有的顽抗之徒已经被就地斩杀,目前其他情况正在统计中。” “你带兵一千,在街上维持治安,有人趁机骚扰百姓,可斩之!”杨侑吩咐。 丘行恭远去,杨侑又看着杜如晦,道:“杜爱卿,可去写一份抚民告示,张贴在府衙、城门口等地,务必要尽快安定城中百姓的心。” 杜如晦应着,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国事简单处理完了,接下来便是家事。杨、萧两家的关系不亚于杨家与独孤家,都要处理好。杨侑瞧了一眼身后七八步的萧瑀等人,说道:“都跟我来吧!” 杨侑用的不是“朕”,而是“我”,让心思沉稳的萧铣扑捉到了一丝端倪,因为这代表着杨侑的态度。 找到了一间安静的小屋,杨侑首先进去,屋子里放着几张软墩,“都坐下吧!”杨侑吩咐。 三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坐。萧辰咬咬牙,突然跪下,他已经要崩溃了,萧家数百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啊!他颤声说道:“陛下,还请派兵保护萧家,我在这里感激不尽!” 杨侑默默的看着萧辰,只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杨侑忍不住笑了笑,“起来吧,起来说话。” “陛下,我愿献出萧家的地契。”萧辰说道,还收没有起来。 杨侑眯起了眼睛,踱步看着萧铣,这个时候是萧辰站起来而不是萧铣,证明了一些事情,萧铣的家主位置,应该是不保了,不然这个时候,他应该说话了。 杨侑目光扫过萧铣之后,又扫过萧瑀,最后在萧辰的身上停下。萧辰听到杨侑不说话,又道:“我愿意献出一半的田契,同时帮助陛下稳定荆襄形势。” 这就是萧辰的底线吗?杨侑想着,这时,萧瑀终于走出来,道:“陛下,臣愿意辞去内阁之职,只盼陛下能救援萧府!” 萧铣还是没有说话,想必此时的他,情绪还不稳定把。 杨侑看着两人满头大汗的模样,终于缓缓开口:“放心吧,许玄彻已经被独孤千山斩杀,所有进攻萧府的叛军已经尽数被消灭,在我来到皇宫之前,就已经接到消息,萧府平安无事,没有一个人受伤!” 杨侑的话让萧辰猛地站起身来,他心情激动之下,有些站不稳了。萧瑀也同样激动,他知道杨侑办事沉稳,只有萧府平安,他才会说这样的话,一旦说了,便是事实!他的心放了下来。 “大家放心吧,萧府没有事。”杨侑又补充。 萧瑀和萧辰乃至于萧铣都露出了笑容,欢庆之后,两人齐齐躬身,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萧铣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萧家被灭门,他才是最大的罪人。 “多谢……陛下!”萧铣说道,语气艰涩。 “萧家无事,诸位应该放心了把。现在我来说说私事。”杨侑说道,其实此时的私事也是公事,只不过杨侑不想给几人太大压力罢了。 杨侑走到一张案几前,将一张羊皮卷给展开了,他指着羊皮卷,道:“这张羊皮卷,是我偶然所得,经过分析,这是一张地图。” 萧铣和萧辰凑了过来,看着地图,十分茫然。 萧瑀却猛地走上两步,按在书桌上,看着羊皮卷,仔细地摸了摸,不由变了脸色:“陛下,这是从哪里来的?” “也是机缘巧合,我在途中救了一个少女的性命,此人的外祖父是后梁国的大将,家中竟然藏有这张羊皮卷。”杨侑缓缓将事情简单说了,众人这才明白侯君集为何能再这里出现。 萧瑀叹息一声,道:“臣曾听说当年国灭之时,族人暗中将财宝藏了起来,记载在一张羊皮卷上。还听说挖通了一条地道,从皇宫内直通江陵城西十几里外,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萧铣和萧辰都颇为震惊,这些秘闻他们不曾听说,这也怪不得两人,萧铣虽然是江陵萧家人,却是偏房,要不然他年幼之时,也不会上山砍柴,以养活老母了。 至于萧辰,他的父亲倒是知道此事,但当时大隋国力正隆,是千秋鼎盛之时,他自然不希望儿子牵扯到复国的大计中,因为在当时看来,与强大的隋朝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带进了棺材。 因此,无论是萧铣还是萧辰,作为此时的江陵萧家的重要人物,对此事并不清楚,反而是离开萧家甚久,在杨隋皇室长大的萧瑀隐隐知道一些。 此时萧瑀看到羊皮卷,听到杨侑的话,顿时反映过来,原来传说是真的。 “臣层听说这条密道中,藏有宝藏,价值数十万金。”萧瑀又说道。 “陛下救命之恩,萧家没齿难忘,如果真有这份宝藏,我愿将它全部献出。”萧铣这时缓缓开口。 “岳丈放心,不管有没有这笔钱,我将在成都为岳丈购置一处宅子,良田千倾。足够岳丈生活,这两个月月仙就要生产了,以后岳丈时常进宫,看看外孙,陪陪她们母子,共享天伦之乐吧!” 杨侑的语气虽然淡淡,口中更是称呼萧铣为岳丈,但萧铣明显不敢以岳丈自居。而且杨侑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却有一股不容抗拒之感,萧铣不由地点点头。 “今年秋天,我准备开科取士,在下辖所有郡县选拔人才,只要是有才之人,均可参加。萧家是大族,我希望有人响应,参与道科举中来。”杨侑缓缓说着,科举的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推广。 “此间事情一了,我就要回成都,萧家可排族中的年轻俊杰,随我一同返京!”杨侑又道。 萧瑀拱拱手,道:“陛下放心,此事一定办妥。” 萧家有机会参与科举,证明陛下是有用萧家之心,只要萧家恪守臣子的本分,兢兢业业做事,江陵萧家或许能成为除了皇家、独孤家之外的另一个大族。 此时的萧铣也已经心灰意冷,董景珍的造反让他极度颓废,而杨侑的及时出现,给了他生存的希望。刚才杨侑的决定,可谓他最好的结局,他也点着头,道:“陛下,我愿与陛下一同回京。” “听说岳丈身体欠安,不妨好好调养,梁国其他郡县,就有劳岳丈了!”杨侑又道。 “陛下放心,我稍后写几封书信,派人送往长沙、零陵、沔阳等郡,勒令他们投效大隋!”萧铣说道。 杨侑满意点点头,此时不过四月,南方还可以补耕,栽种粮食。等到秋天,大隋的粮仓更加充溢,这一次来,他已经带足了改良过后的水稻秧苗,以江汉平原的光热,冬种小麦,夏种水稻,是没有问题吧。 “萧辰,你暂领南郡太守一职,朕交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要组织百姓,栽种水稻,必要时,可以动用军队帮忙。”粮食问题,在杨侑看来,始终是大问题,非常关注。 萧辰注意到杨侑说的是暂领,这也就意味着给他一个机会,给萧家一个机会,是要利用萧家的名望来做这件事情。毕竟萧铣为人也算仁慈,称帝之后,也算做了一些好事,也有一定民心。 之所以不让萧铣暂领,是为了避免萧铣的臣子有异心,杨侑会彻底地斩断萧铣心中的野望,毕竟他此时不知道萧铣的心思,因此只有预防。 萧辰明白过来,一抱拳,道:“陛下,此事请放心,我一定发动城中百姓,办好此事!” 第291章野心的滋生 给萧辰交代了任务,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了萧瑀和萧铣的身上。 “萧阁老,岳丈,这几日就与朕走访南郡的世家名望吧!”杨侑说道。 萧瑀、萧铣点着头,明白杨侑这是要利用两人的名望,来安抚南郡的世家,稳定荆襄。 “好了,事情说的差不多了,都饿了吧,朕请客,吃饭去。”杨侑拍手笑道。 萧辰急忙道:“陛下,臣等久居江陵,还是让臣请客。” “朕的身上,流着萧家的血脉,而朕的妻子,也是萧家人。你请我请,有什么分别?“杨侑哈哈一笑,顺利拿下江陵,是好事一件,而且也给了嫣然一个交代,他的心情格外开心。 几人听着,都微微躬身,道:“是,陛下!” 地点就选在了皇宫里,杨侑与萧家叔侄的谈论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在这段时间里,皇宫内外的叛军已经被尽数剿灭,被杀死的宦官、宫女也被清理了,地面都被擦得干干净净,除了还在空气中回荡的血腥味,谁也不看不出在皇宫内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宫内的御厨接到命令,开始烧起了火,将宫中食材取了出来,开始做饭。不久,又有消息陆续传来,鲁王万瓒被擒,已经被关押了起来,城中在丘行恭的巡视下,已经趋于稳定,目前城中百姓的情绪稳定,而随着杜如晦的安抚告示一出,在隋军的宣传下,城中百姓知道了隋军是秋毫无犯,胆子大的,还走上了街。 而雷士猛在杨侑的暗中授意下,将董景珍和许玄彻一家杀了个干干净净,在外人看来,这是雷士猛的报复行为,与杨侑无关,毕竟雷士猛的一家惨遭屠杀,任何有血性的男人怎能不报仇? 当然,事后,杨侑也对雷士猛做出了一定处罚,他龙颜大怒,将雷士猛狠狠抽打了一顿,但随后,给了雷世猛一个任务,让他协助萧辰,稳定南郡局势。 做好一切,已经是午时,皇宫内已经飘着香味,饭食已经做好,杨侑坐在主位,左边是萧瑀,接下来是依次是李靖、侯君集、丘行恭、高甑生等隋军将领;而在右首,则是萧铣第一,萧辰第二,接下来便是雷士猛、刘洎等人。 众人开怀畅饮,气氛非常热烈。 就在这时的长安,房玄龄忧心忡忡地从秦王府走了出来,如今的秦王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王,颓废、自甘堕落,让当初对他极为看好的房玄龄心中大为失望。 而在失望的同时,他又有些羡慕起杜如晦起来。大隋如今占有巴蜀、汉中,还意外地夺取了陇西,势力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对长安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令房玄龄深感不安。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而来,看见房玄龄,问道:“秦王在吗?陛下急召!”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房玄龄问道。 宦官摇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晓,不过看样子,陛下很急,要秦王速速赶到御书房议事!” 房玄龄精神一振,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陛下不会在这个时辰召见秦王,他拱拱手,道:“公公请进,我这就去请秦王!”说着,他匆匆走开,朝着秦王李世民的所在走去。 李世民由于饮食不规律,暴饮暴食,身体已经有些臃肿,父亲的不信任,大哥的责问,妻子的离去,让年轻的李世民承受不住巨大压力,所以,他借酒浇愁,但,愁更愁。 其实他只是不甘心,父亲为什么不信任?难道大哥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吗?他不甘心啊!他又喝了两杯酒,重重地将酒樽砸在案几上,“嘭!”地一声响,代表着他的心情。 这时,门被打开了,房玄龄走了进来,语气十分焦急,“秦王,陛下召见。“ “召见?他会召见我?哈哈!”李世民摇摇晃晃站起来,“他不信任我,不信任我!”李世民醉得有些站不稳了,连连挥手,在半空中击打着。 “秦王,慎言,慎言哪!不可坏了纲常啊!”尽管对李世民颇为失望,房玄龄还是提醒着他。 “秦王,陛下召见,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房玄龄说着。 “什么大事?”李世民嘿嘿一笑,任何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秦王,陛下是要启用你啊,如今的大唐不能没有你!”房玄龄善意的哄骗。 李世民慢慢站稳了,目光盯着房玄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真的?” “真的!“房玄龄斩钉截铁,这是秦王唯一的机会,如果秦王还是继续颓废,继续醉生梦死,他决定舍弃秦王而去。 心中终究还有建功立业的渴望,李世民迅速瞅了一眼房玄龄,匆匆离开,洗漱了一番,又将凌乱的胡须给剪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骑着战马迅速朝着皇宫奔去。 一路上,他在想,究竟是有什么大事? 皇宫里,李渊的御书房内,气氛显得十分紧张,李渊狠狠地将一封信砸在李建成的脸上,他咆哮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风究竟在做什么?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吗?” 李建成默默捡起书信,打开一看,却是洛阳军方王世充的信里,王世充告诉李渊,隋军已经拿下了襄阳,准备攻打江陵,这个消息让李建成咋舌,因为这就意味着隋军的目标是荆襄,而不是关中! 李建成忍不住变了脸色,道:“这怎么可能?!” “你是说,这是朕在骗人,王世充在骗人?”李渊大怒,他对长子寄以厚望,将大唐最为核心组织唐风交给他,可是,为什么连这个消息都查不出来? 李建成默默承受着父亲的怒火,唐风没有将消息及时传回,是他的失职,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隋军真的是攻打荆襄,而不是关中吗?根据消息,汉中还有隋帝的绣金龙旗出现啊。而最近的日子,就是数天前,他怎么可能分身去荆襄? 李渊发了火之后,心中这才稍稍平复,他也知道长子帮他分担政事,很是忙碌,想了一想,道:“从今天开始,你处理政事的时候,就教教智云吧,让他为你分担一些事情。” “是,爹!”李建成回答。 这时,宦官王欣俊在外面禀告:“陛下,秦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李渊说道,又问了李建成一句:“粮草的事情,准备的怎样了?” “已经凑集了十万石,稍后还会有五万石。”李建成回答。 “粮食准备好,即刻出兵攻打陇西!如今隋军的主力在江陵,要趁着他们将精力放在江陵的时候,一举夺回陇西!”李渊说道。 李建成应着,退了下去,在门口,他看见李世民匆匆而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大股酒味,让李建成皱起了眉头。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李世民与他擦身而过,他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凄凉。 什么时候,兄弟两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李世民的背影消失了,李建成匆匆回到东宫,吩咐宦官:“叫杨文乾来见我!” 杨文乾是唐风的负责人,消息落后的问题,就要找他。 但宦官刚刚离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杨文乾就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急匆匆递给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这是巴蜀急报!隋军的目标不是关中,而是江陵!” 李建成默默接过,将书信打开了,看着上面的字迹,叹息一声,道:“文乾,你可知道,在半月前,秦王已经得到了隋军目标是江陵的消息?” 杨文乾摇摇头,表示不知。但他也知道,太子这么说,是对他的效率不满。 李建成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就在刚才,爹叫我过去,因为洛阳的王世充送来一封书信,说襄阳已经被隋军攻下!” “这一次,隋军明攻关中,暗取荆襄,我们都上当了,上当了啊!”李建成摇头叹息,然后又道:“唐风必须要改革了,效率太慢,跟不上需要。你理一个章程给我。另外,我打算找突厥人要一些猎鹰,或者向契丹人购买海东青,用来传递消息。只要能买到,多少钱都不在乎!” 就在李建成说着的时候,李渊看着次子一副面容憔悴的摸样,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次子的不甘和委屈,但是,李建成是大唐的太子,代表着大唐的尊严。李渊可以骂他打他,但却不能让人看见,所以他责骂一番之后,早早让李建成退了下去。 而次子不同,当然并不是说他不心疼次子,而是因为次子的有些作为的确让李渊有些反感,杀第是无情,打妻是不仁。让本来就焦头烂额的李渊深深失望。 单此时,看到次子的摸样,李渊内心深处的亲情被触动了,他亲自伸出手,扶起了次子,道:“世民,爹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可是,大唐刚刚立国,举步维艰啊!爹不得不走一步看三步,唯恐一个错误,就将大唐推向了深渊,推向了绝路。” 李渊温和的语言让李世民颇为感动,他点点头,道:“爹,我明白。” “世民,不要担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等无垢这孩子消了气,我亲自去找长孙顺德谈一谈,将无垢接回来!”李渊有温言说道。 李渊的关心让李世民忍不住热泪盈眶,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李渊,哭了出来:“爹,爹!” 李渊摸着次子的头,轻声叹息,毕竟,他才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下子受到这么多的打击,承受不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世民,以后可不许借酒浇愁了,大唐,还需要靠我们父子,才能统一天下呢!如果你表现得好,爹就允你封疆裂土!” 第292章狼来了〔上〕 李渊的话让李世民愣住了,父亲好大的手笔,居然允许他封疆裂土!此时的李渊并不知道,因为他的这一句话,重新点燃了李世民心中对权力的追逐之火。 正是李渊的犹豫、模棱两可的话语,使得大唐的内部有了深深的危机,但此时,李渊并不知晓,他在考虑如何打造一支高效的情报机构。 唐风的低效率让李渊极度失望,他需要给唐风一种压力,因此,他想起了次子的话。上一次次子建议建立一个情报机构,当时被他有唐风的存在而拒绝了。 随后他虽然同意了次子的要求,但旋即,因为次子被长孙无垢“休”了,让李渊龙颜大怒,又取消了次子的权利。如今,唐风的消息滞后,让李渊内心再度萌发了这个心思,让次子组建一个属于他的机构,和唐风互相竞争,提高办事效率。 同时,这也是激发次子的斗志的一个办法,因为他知道次子是一个有着志气的孩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遇见挫折时的一个小插曲罢了,不值得一提。 想到此,李渊缓缓开口,道:“世民,上一次你说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爹想过了,你就放手去办吧!爹会增加秦王府的俸禄,让你有足够的资金去办好它!” 李渊说着,用手使劲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好好干,不要让爹失望!” 李世民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道:“爹,这事情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李渊含笑道:“好好办事,你会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 李世民点点头,施礼之后走了出去,李渊眯着眼睛目送次子走出去,坐回软榻沉思,萧梁国的死活与他没有关系,他不惜要趁着隋军主力在江陵的时候,配合着慕容伏允,夺回陇西。 这一次大唐的主帅是李神通,李神通虽然两度被隋军俘虏,但如今李氏族人里,除了太子李建成,和他想要雪藏一段日子的次子李世民,也只有李神通最为老练。既然李建成已经准备好了粮草,出兵的事情就不能再耽搁了,兵贵神速。 洛阳,郑王府邸,王世充正在踱步思考。 最近洛阳的局势骤变,与李密合作,利用李密对抗四方反贼的呼声越来越高,使者已经派往了东郡,赶往荥阳。而他王世充一直在蛰伏着,朝廷上所有的争论都与他无关,不争论不参与,这种态度让元文都、卢楚等人放松了警惕。 就在昨日傍晚,洛阳朝廷已经得到了消息,李密答应了洛阳朝廷的条件,决定率领瓦岗兵投靠东都洛阳,这个消息让元文都、卢楚等人欢欣鼓舞,为此,洛阳朝廷在宽阔的广场上还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庆祝兵不血刃就将李密这个大敌给解决了,瓦岗军足有四十多万人,实力强大,而且他们的首领李密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瓦岗从一个杂牌军变成具备很强军事能力和政治能力得组织,得益于李密的筹划。 有了李密的加入,洛阳朝廷不必害怕谁,如果能中兴大隋,到时候都是功臣,荣耀满身,前途非常光明。 王世充很明白这些儒生的想法,所以在他看来,这些儒生无比幼稚,李密一旦入主洛阳,所有的人,包括他王世充,必定被李密这头猛虎吞的连渣子都不剩,还能有什么前途? 为了王氏家族的未来,为了王世充的帝王之梦,王世充做出了一些准备,他已经用重金收买了几名宦官,乃至于皇城内德守门将军,许诺功成之后,给予高位厚禄,只要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响应自己,给予帮助。 如今,他便在等待着良机,以发动致命一击,夺取洛阳的军政大权。但此时,让王世充犹豫不决的,是何时发动?皇宫的兵权掌握在元文都的手中,防备森严,而且,作为大隋的东都,这座崭新的城市比起另一个国都长安,丝毫不差,皇城又高又大,就算有内应,也不一定能拿下皇宫。 王世充要做到的,就是一击必杀,一旦发动,就要将将小皇帝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不能像李渊那样,抓不到傀儡,随便找一个姓杨的充数,名不胜言不顺。 就在王世充考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不远的东郡,李密正抬着头,仰望着天空。此时,碧空如洗,纯净的仿佛一块碧玉,不带一丝杂质。 李密在沉思,我的未来,在哪里?李密也是关拢贵族的一员,在他身上体现出的,是与瓦岗这群土鳖所不同的风度和远见。对,就是土鳖,在李密的心中,这群主要来自于山东的反贼,就是一群土鳖,一群毫无远见、就知道抢夺金钱的土鳖!而翟让,就是最大的土鳖! 李密已经很累了,在想着如何击败洛阳,拿下洛阳的同时,他还需要考虑怎么整个瓦岗这个乌合之众,可是,自从他杀死了翟让之后,瓦岗显得更加动荡了。 为此,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洛阳,回兵驻守东郡,以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翟让旧部。只不过,翟让旧部众多,李密又担心大规模的调动的话,引起暴乱,所以,他一筹莫展,只能缓缓图之,而这个时间,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甚至更长。 就在数天前,他得到了洛阳朝廷的招安诏书,当李密接到诏书的时候,他看着这个名叫盖琮的隋臣笑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整合瓦岗的机会。 一旦瓦岗披上了官军的外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大肆改革,而这个罪名,却是让隋帝来担当,让洛阳来担当!李密眯起了眼睛,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不仅可以整合瓦岗内部众多的派系,更可以入主洛阳,将瓦岗这个由大量土鳖组成的集团变成政fu军,也为自己的霸业提供一个合法而华丽的外衣,就像李渊那样。 仰望着头看了天空半响,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问道:“建德,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身后是曾经的大厨蔡建德,在献计除掉了翟让之后,他的重要性在李密眼中迅速飙升,取代了溺死的柴孝和之位。成为了李密的心腹。 蔡建德听到李密的询问,嘿嘿一笑,道:“主公志怀天下,要一展抱负,就只能将瓦岗内部的毒瘤尽数割去,不然,他们永远是主公的掣肘。”蔡建德眯起了眼睛说着。 李密点点头,叹息一声,正是那些毒瘤的存在,使得他数次攻打东都屡屡受挫,每每在关键时刻扯自己的后腿,他们彼此争权夺利,互相明争暗斗,让李密心中十分厌恶。 “建德,此事你要密切注意,将他们的举动一一记录!”李密说道,目光再度看向碧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太原,又叫晋阳,历来是并州(河东)重镇,从此地往东,便是苇泽关。在历史上,苇泽关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娘子关!娘子关的得名是因为李秀宁带兵在这里驻守防御东山再起的刘黑闼而得名,但此时,由于李秀宁尚未在此地驻守,还称苇泽关。 在太原的北部,则是雁门、楼烦、马邑等郡,是防御突厥人的重要门户。而在南部,则可以通过鼠雀谷进入河中。在河中的河东郡,有一个名叫蒲坂的重镇,掌控了进入关中的要道。 因此并州可以下河北,攻中原,取关中,御突厥的特殊地理,使得大隋建国之时,就重兵驻守。 而对于大唐来说,整个并州地区,同样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李渊留下了齐王李元吉镇守太原,并任命他为并州总管,另外还辅以重臣,一个是外戚兼驸马、时任殿内监的窦诞(窦皇后的侄子,娶李渊女儿襄阳公主);另一个是右卫将军宇文歆。 李渊希望这两人兢兢业业,辅佐齐王李元吉守好太原这个龙兴之地,同时,也是为日后出兵河北做准备。可是,他并不知道,在太原,他宠爱的儿子喜欢什么玩意。 李元吉的第一个爱好,便是“打仗”,不过他的打仗与旁人不同。 这个战场不在其他地方,就在齐王府,他会将奴仆、宾客,甚至是姬妾召集起来,排好队,然后发放给他们真正的刀枪、铠甲,让他们不分对象的混战厮杀,而且每一次的搏斗,必须要见到鲜血和死人,不然李元吉决不罢休,有时候李元吉兴致来了,还会亲自披甲上阵,参与角斗。 当然,他上场是没有人敢杀他的,只不过,毕竟刀枪无眼,有时候也会受伤挂彩,但李元吉不以为意,乐此不疲。他的奶娘陈善意实在看不下去,苦苦规劝他别再玩这种死亡游戏,可李元吉非但不听,还借一次醉酒的机会耍酒疯,命手下人把陈善意活活打死。 李元吉的第二个爱好,便是打猎。他的珍藏了许多捕兽工具,总共居然有三十车那么多。他常对窦诞说,他宁愿三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打猎。由此可以知道他对打猎多么痴迷。 而他打猎也与常人不同。鹰飞狗逐,猎物飞奔逃窜的场面,让他格外着迷。李元吉认为这才够气魄,为此,他时常带着窦诞一起出去,四处打猎,而狩猎队所过之处,农民的庄稼地往往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主人都这样了,他身边的侍从也好不到那里去。齐王府中的家丁经常趁机劫夺百姓财物。闹得鸡犬不宁。 不过,李元吉除了猎杀飞禽走兽之外,他还特别喜欢在闹市中射人,“嗖”一箭,有人倒下,然后百姓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那副狼狈的样子,总会让李元吉觉得特别过瘾。 除了这两个爱好,李元吉还喜欢在深夜时分,领着一帮人出去强奸民女。而最近,李元吉迷上了一个女子,这女子是车骑将军张达的妻子,长的千娇百媚,端得是美人一个,堪比西施,让李元吉色心大起,他忍不住将张达的妻子抢进了齐王府,任意玩弄。 第293章狼来了〔中〕 太原城外,一匹快马疾奔而来,一路上,卷起灰尘无数,骑士手中拿着一块令牌,在守卫城门的士兵诧异目光中,闯进了太原城中,一路上撞到了七八个百姓。 看着那名士兵手中的令牌,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而有识货的士兵,看到令牌的颜色的时候,不由愕然变色,竟然是加急令牌!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吗? 而此时的李元吉正抱着张达的妻子,上下其手,大占便宜,正在享受着美色。他并不知道一场危机袭来。 “齐王这是在胡搞,是在胡搞啊!”监牢里,宇文歆痛心疾首。 由于驸马爷窦诞也是个正经事不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主,常常和李元吉混在一起,劝谏李元吉的重任就在了宇文歆的是身上,可是,他劝谏李元吉不要伤害张达的妻子不成,反而被李元吉毫不客气将他关进了大牢里。 就在宇文歆痛心疾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在靠近,很快,这一次的危机有如龙卷风,席卷整个大唐,让大唐为之战栗,天下为之震惊。 李元吉怀中的女子哭泣着,她想不到堂堂的齐王,太原的留守,竟然如此好色,连部下的妻子都不放过,实在是禽兽。可是李元吉哪里管这么多,他的一双大手伸进女子的衣裳中,大力地搓揉着弹性十足的那一团突起。 就在李元吉尽情享受着女子丰腴的娇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声音,“殿下,大事不好了。” 能有什么大事?李元吉对此嗤之以鼻,自从他将美人儿抢进齐王府之后,张达每日就来府外哀求,请求齐王将他的妻子放回去。 “放回去?”李元吉对此只是一笑,如此的一个美人儿,他还没有尽情的享用,怎么舍得放回去? 他对张达并不理睬,可是,此人如同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天天都来,在府外哭天抢地地大叫,引来无数百姓围观,让齐王府的名誉受到了损失。 大怒之下,李元吉让家丁乱棒将此人打出,总算让他消停了会,这时,又来了? “给我乱棍打出去!”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怒骂之后,又大力搓揉着女子的身体某个部位。 怀中的女子脸上带着屈辱之色,她已经成为了李元吉的玩物,之痛让她泪水涟涟,而这个时候,这个可恶的男人又要欺负自己的丈夫! 她强忍着泪水,急忙说道:“大王,求你放过他,妾身感激不尽。” 女子的话并没有让李元吉平息心中的怒火,反而如同泼了油一般,让李元吉心中的怒火腾地燃烧的越加旺了,她恨恨的捏着女子的一双小白兔。女子吃痛,忍不住低低呻吟,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女子的痛苦让李元吉越发的开心,将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让李元吉有特别的满足之感,然而这个时候,门外的声音在迟疑片刻之后,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声音,让李元吉非常不爽,也非常无奈,因为门外的人告诉他,有军情传来。 并州的地势险要,东、南均有太行山,西南、西边则有大河环绕,而且在大河两岸,也有不少群山。与关中一样,用山河四塞来形容并州也是十分贴切的。这样的一个要地,中原、河北的势力几乎无法浸入,那么显而易见,只有在马邑的刘武周了。 刘武周?那个依附于突厥称臣的家伙?那个自从被封为定扬天子之后就一直守在马邑的窝囊废?李元吉有些不相信,再说马邑离太原这么远,充其量刘武周最多是在调动兵马,搞什么练习之类的罢了,真是杯弓蛇影! “让他在书房等我!”李元吉吩咐着,又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女子那一张温润鲜红的双唇。 书房内,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传令兵正在房中忧心忡忡地踱步,刘武周的出兵太突然,而且那名叫做宋金刚的带兵将领太过于勇猛,一日之间,连下数城,秀容、汾阳等县已经落入了定杨军的控制之中,如今,先锋宋金刚离太原已经不足百里,随时可能威胁太原! 他已经来到齐王府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可是齐王还没有出现,令他愈加不安,他只觉得口中干渴,忍不住又喝了几碗酪浆,酪浆一下肚,很快就化成了汗水,将衣裳都给染湿了。 终于,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齐王李元吉带着一脸的满足出现在书房里,只见他懒洋洋地走进来,身上的衣衫有些不整,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红色,那是女子嘴上的胭脂。 传令兵心中微微叹息,却只能施礼,急忙道:“陛下,定杨军两万大军,已经南下。” 李元吉挥挥手,不以为意:“定杨军,他有这个胆子南下吗?” 传令兵将怀中已经被汗水打湿的信件取了出来,递给李元吉。李元吉件信封已经被染湿,还有一股汗臭,他不由摆摆手,道:“定杨军在哪里?” 传令兵道:“启禀殿下,定杨军已经拿下了秀容、汾阳等县,先锋宋金刚的一万大军离太原不到百里!” “嗯?!”李元吉闻言,大吃一惊,他也顾不得书信上的臭汗了,急忙去过打开,书信上,盖着汾阳县的大印,也就意味着这事情是真的! 宋金刚竟然离太原不足百里?这如何是好?李元吉忍不住变了脸色,“好,我知道了,你先回驿站休息!” 传令兵走了出去,李元吉在书房里踱步,定杨军竟然真的南下了,而且还夺下了秀容、汾阳等县,使得太原之北,再无阻碍。李元吉对此显得颇为忧心,直娘贼,刘武周不在马邑好好呆着,南下做什么?! “速速将窦诞请来!”李元吉急忙吩咐,窦诞不仅是与他吃喝玩乐的好伙伴,更是他的军师,不过此人属于小聪明不断,大智慧全无的家伙,谋略更是全无,就是靠着一张嘴巴,花言巧语,博得李元吉欢心,两人这才凑在了一起,可谓臭味相投的猪朋狗友。 在第一时间,李元吉就想到了他,希望他能为自己出一个主意。 书房里,窦诞也大吃一惊,他故作镇定,不停踱步,李元吉目光紧紧盯着他,希望他有能一个办法,击退定杨军的进犯,333在思考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道:“殿下,不如让张达前去退敌。” “为什么让他?”李元吉愣了。 “嘿嘿,殿下你想,如果他死了,美娇娘不就是殿下的了吗?”窦诞淫笑着说着。 “可是,给他多少兵马合适?”李元吉问道。 “五百,五百老弱病残!如果定杨军真的杀来,他一定全军覆没,不管是他战死还是逃回,美娇娘就是殿下的了。”窦诞眯着眼睛笑道。 “可是,如果他取胜了呢?”李元吉还是不放心。 “如果他取胜,就让他趁胜追击,捉拿刘武周!”窦诞说道。 李元吉顿时大喜,窦诞的话很在理,如果张达死了,美娇娘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吗?这样他就可以将美娇娘彻底占有,尽情享用。他眯起了眼睛,决定让张达领兵抗击刘武周。 与李元吉有些郁闷不同。在江都,宇文化及已经将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沈光果然厉害,竟然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十三万石的粮食,这比当初的底线十万石还要多出了三万,让宇文化及颇为开心,一张大嘴笑的合不拢。 有了这一批粮食,他就可以沿着长江西进,在秋收前,至少能抵达荆襄,在哪里,是与江东同样富饶的千里平原,拥有极为丰富的粮食,能够极大满足他的粮食需要。 “沈江军,做得好,做得好!”宇文化及笑着,对沈光颇为满意。 沈光一抱拳,低声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臣子该做的本分。” 宇文化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说得好,说得好!我大隋有你这样的忠心敢干之士,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多谢大丞相!”沈光说道。 宇文化及道:“为了表彰你的忠心,我决定升任你为左骁卫大将军,你,替我好好照顾圣上,保护他的安全!”宇文化及笑道。当然,他口中的保护,实则是囚禁,他要将小皇帝杨倓牢牢控制住,如今沈光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沈光心中露出一丝笑意,他日夜思考,便是如何保护燕王杨倓,以及萧后的安全,因此卖力做事,说服了族人沈法兴,许诺大军撤走之后,将江都留给他,这才得到了十多万石粮食。 立下这个功劳之后,沈光就在想,怎么才能接近燕王、萧后,从而保护他们?但想不到,宇文化及竟然这么容易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令他心中大悦,但他表面上不露神色,只是点点头,躬身道:“是,大丞相!” 沈光说完,施礼退了出去,留下宇文化及一个人在书房内。沈光刚刚走出房屋,全副武装的黄云走了过来,他扮成沈光的亲兵,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深入敌人中,在更加危险的同时,也让黄云能够取得更多的情报。 “沈将军,还是小心一些,我总觉得宇文化及屡屡重用你,似乎有什么阴谋。”黄云说道。 沈光点点头,为了先帝的遗愿,他一定会小心谨慎,将事情办妥。 “我有一个想法,请沈将军参考!”黄云说道。 沈光低声道:“请说。” 第294章狼来了〔下〕 就在黄云与沈光说着的时候,宇文化及却眯起了眼睛,沈光本来是杨广的心腹,迅速的投靠自己,让他觉得不妥,他进行了几次试探,却没有找到任何的端倪,他已经有些相信了此人的真心。但这一次,竟然能人所不能,筹集到如此多的粮食,让宇文化及心中突然警惕起来。 升职有很多种,有的是因为才能突出,得到上司的赏识,从而得到提拔;而有的,则是要将此人推向前台,将他暴露出来,从而寻找到他的缺点,这种叫做捧杀! 而生性多疑的宇文化及这一次给沈光升职,则是属于后者!如果沈光是假意奉承投靠他,等待着机会救出萧后、杨倓等人,那么,让他看管小皇帝,对于沈光来说,无疑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他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眯起了眼睛,一招手,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此人面无表情,一张脸有如刀削,显得很是生硬。 “你,去盯好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报告!”宇文化及说道。 那人也不回答,默默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此人是父亲留下来的铁卫,已经四十多岁,在沙场鏖战多年,做过斥候,观察力特别强,用来侦查沈光最好不过。 沈光走出了宇文化及的房间,与假扮成亲兵的黄云渐行渐远,两人低声说着,一边朝着沈光的住处走去。出了宇文府,两人跨上战马,朝着沈光的住处走去。 沈光的府邸并不大,占地只有两亩,家中也只有几个仆人、亲兵,非常简陋。沈府离宇文府有两里左右路程,骑着快马,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两人一路疾奔,到了沈府门前,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进屋。 就在要进屋的一瞬间,忽然,黄云猛地一回头,一双鹰目如同猎鹰一般,快速地搜寻着街道,只见街道上有一个老翁,走路摇摇晃晃,手中杵着拐杖,慢慢走来。黄云眯起眼睛,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沈光见他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黄云将目光收回,摇摇头,道:“不妨事,走吧!” 两人走进大门,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张有如刀削的脸上,带着冷笑,沈光身边的那个亲兵,让他感到了一丝危机。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如同刺客一般的气息,因此,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能完成宇文化及的任务。 走进了大门,黄云低声,道:“我敢肯定,刚才有人在跟踪我们。” 沈光不觉愕然,“是谁?” “是谁我不清楚,但我猜想,此人一定与宇文化及有关。”黄云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大门已经关上了,可是大门外,那个人在何处?能在黄云快速转头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证明此人非常警觉,反应速度很快,身手也格外矫健,是一个劲敌。 沈光这时询问道:“适才你说有一个想法,究竟是什么想法?”刚才在宇文府,自然是人多眼杂,黄云何等警觉之人,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黄云默默地看着沈光,“沈将军,如今大隋分裂,有成都、洛阳,乃至于宇文化及拥立的三个皇帝,你会支持那个?” 沈光长长叹息一声,两人就在院子里站定,微风吹拂,杨柳枝晃动,河水荡起涟漪,久久不绝。在这一片美景中,黄云的问题让沈光有些失神。 是啊,大隋分裂,如今大隋的帝王都是一父同胞,但看如今的局势,恐怕免不了要兄弟相残啊。想了想,沈光道:“在我心目中,只有皇太孙才是大隋的皇帝。”沈光还有话没有说,因为这是先帝的遗言,他沈光自然会遵从。 黄云却忽然笑了,他明白忠君爱国的沈光心思,如今让他卧底在宇文化及的身边,也实在是委屈他了。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做出冒犯燕王,冒犯萧后的事情来吗? “如果可以光复大隋,让你做出冒犯燕王,冒犯萧后的举动,你会吗?”黄云又问。 沈光愣了,他没有想到黄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家何等的威严,是他能够冒犯的吗?而且,他是一个如此对皇家如此忠心耿耿之人,更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为什么?”沉默良久,沈光才问。 “沈将军,你说你效忠成都朝廷,就要这样去做,因为,这是陛下的旨意!”黄云说着,他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成都朝廷的皇帝杨侑,而不是被宇文化及牢牢掌握的皇帝杨倓了。 沈光又疑惑了,成都朝廷的皇帝与燕王是一父同胞,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何况,萧后是他的祖母。 “如果要保护燕王和萧后,这是必须的,只有对他们严厉,对他们冷淡,宇文化及才会放心大胆的将他们交给你!”黄云又道,这些,自然是杨侑的指示。 “如果,这有效,我愿意去做!”沈光沉默半响,说道,只要能救出燕王、萧后,日后就算是要他死,又有何妨? “陛下曾经说过,宇文化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我必须谨慎,才能在这场斗智的角逐中取胜,沈将军,不瞒你说,陛下正在攻略荆襄,一旦宇文化及西进,便可在荆襄截杀此人!”黄云的目光充满了信心。 原来陛下早有准备,正是为了解救被宇文化及囚禁的皇室,此外还有众多的大臣,这时,黄云又道:“有一个人必须要保护好,此人便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 沈光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江陵城,经过一日的紧张忙碌,城中的死尸已经被搬出城外,有亲人的尸首被埋葬了,没有亲人的,则被集中火化。城中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整个江陵城除了偶尔能闻到的血腥味,已经看不出曾经有过战斗。 杨侑在下午的时候,连续召见了江陵当地的几家豪族,由于有萧家引荐,事情都办得很是顺利,豪族都表示愿意投靠大隋,为大隋效力。同时,杨侑也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在荆襄地区,他们的子弟可以择优录用,或为县长,或为县丞,或为校尉。 这样的结果,对于杨侑还能够接受,因为荆襄要迅速稳定,要对付即将来到的宇文化及,地方豪族的整合需要时间,所以,杨侑需要利用他们,来迅速稳定荆襄。 事情谈妥之后,杨侑特意在皇宫内招待了各家豪族,席间,倒也笑语盈盈,杨侑举杯,与众人开怀畅饮。直到深夜,这场宴会才散。 喝了一些茶,醒了醒酒,杨侑在书房内,召见了李靖。 李靖脸色红润,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醉醺醺,进了屋,李靖施礼,道:“陛下。” “坐!”杨侑显然心情大好,他指着一张软墩,待李靖坐下之后,王小莲端来了茶水,放在李靖面前,李靖突然皱了皱眉头,这个表情杨侑没有注意到。 王小莲退下去之后,李靖道:“陛下,如今拿下了江陵,提前实现了计划,真是可喜可贺!” 杨侑喝了一口茶,江陵是拿下了,顺利地达到了目标,但原本攻打江陵的计划是三路并进,一路从襄阳,一路从夷陵,最后一路从始安郡攻击零陵郡和长沙郡。 但是如今,只有前两路按照计划完成了任务,从始安郡的计划并没有达成。虽然已经得到了张绣被李袭誉、丘师利击败的消息,但至今没有接到两人的情报,那就证明在南方,这一路大军被事情耽搁了。 “南路兵马至今未见,朕总觉得有些不安,李爱卿,朕打算带兵南下,你认为如何?”杨侑说道。 “江陵已下,萧国丈也同意招揽旧部,为大隋效力,臣以为,自当坐镇江陵,静待佳音。若是南方真有大事发生,臣愿即刻率兵南下,扫平南方!”李靖说道。 杨侑也认为江陵刚下,人心尚未完全归心,他当即点头,道:“李爱卿之言甚为有理!朕的打算也是如此,只盼岳丈这一封书信下去,零陵、长沙二郡不战而降,那便最好不过了!” 简单说完荆襄的事情,杨侑又道:“前些日子,吐谷浑有攻击我大隋的企图,也不知道近日战况如何。” “吐谷浑自从复国之后,国力一直衰弱,他攻打陇西,一定是被人唆使。”李靖回答。 “那么李爱卿觉得会是何人呢?”杨侑问道。 李靖笑了笑,这个答案很明显了,自然是只有李唐才会做这种事情,因为拿下陇西,对李唐获益最大,“依臣之见,肯定是李唐。一旦吐谷浑攻打陇西,李渊老贼一定会出兵响应。” 杨侑站起身来,在书房内踱步,在长安,他留有后手,但就目前而言,由于宇文化及就要杀来,大隋没有充足的兵力应付两面作战,而且还有一个刚刚拿下的荆襄需要稳定。也就是说,他无法派出大量兵马支援陇西。 就在杨侑踱步之时,小桂子在外面说道:“陛下,关中急报!” “进来!”杨侑说道。 小桂子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涂成了黄色的蜡丸,这代表是关中的奏报,杨侑捏碎蜡丸,打开书信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295章错过 信是方德的急报,按照锦衣卫的传统写成,旁人很难破译,但杨侑已经熟记于心,看了一遍,明白了书信的内容。 “李爱卿,关中传来急报,李神通正在厉兵栗马,准备攻打陇西!”杨侑说道。 李靖点点头,这就证明李渊和慕容伏允有些关系,不然时机不会如此巧合。从如今的情况看来,陇西需要援兵。杨侑在沉思,他一直有一件事情无法确定,因为整个时空的事情已经出现了变化。 如果那个人已经投奔了刘武周,以此人的雄心壮志,应该会劝说刘武周南下,一旦此人南下,就为杨侑提供了机会,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太原,这一幕已经出现。 杨侑思考片刻之后,走到了沙盘边,他看着地图,道:“令汉川、河池两郡出兵,由尧君素带领,兵出大散关,攻打扶风郡,缓解陇西压力。” 李靖也站起身来,沉思着,就目前而言,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荆襄的大军根本无法驰援陇西。 “陛下,可否考虑威逼武关?”李靖这时开口,由于隋军掌握了南阳盆地,可是随时攻打武关。对于隋唐两军的态势来说,是互相钳制的,但总体来说,由于隋军占据了陇西,微微占优。 杨侑敲了敲沙盘,攻打武关,是一个不错的建议,杨侑沉吟着,道:“朕打算让世谔领兵,镇守南阳、襄阳,你认为如何?” 韩世谔是韩擒虎之子,带过兵打过仗,战绩也算不俗,自然不是庸才,如今他正在成都,继续训练蛮兵。李靖沉吟片刻,道:“不瞒陛下,世谔其实有大才,只是没有遇见机会。” 举不避亲,李靖的话让杨侑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韩世谔的才能,他咳嗽一声,道:“既然是这样,南阳、襄阳两地的太守依然是吕子臧和张镇周,朕打算任命韩世谔为南阳总管,处理南阳诸事!” 李靖施礼道:“多谢陛下。” “这是他有大才,若是一介武夫,朕自然不会让他担当此重任,你不必谢朕。”杨侑说道。 这时,小桂子又敲门进来,低声禀告着:“陛下,她来了。”说着,努努嘴,示意北方。 杨侑点点头,道:“先让她等一等,这里事情一了,朕就去看看她。” 小桂子退下去之后,杨侑又与李靖谈了事情,交代让李靖迅速整合萧梁旧部,应付宇文化及的西进。李靖知道陛下有事,迅速退了下去。杨侑踱步走出书房,此时已经漫天星斗,银河璀璨,格外美丽。 微风吹来,空气中带着花香,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走着,青石板上响着杨侑脚步声,小桂子在后面跟着,手中提着灯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杨侑突然回头,问道:“黄云那边,有消息吗?” 小桂子吓了一跳,急忙道:“他已经按照陛下指示,冒充沈光身边侍卫,伺机保护燕王。” “告诉他,如果此时成功,朕就让他统领河北、山东的锦衣卫,封光禄大夫。”杨侑又说道。 小桂子急忙道:“喏。” 杨侑继续朝着屋子走去,小桂子擦擦汗,心想以后不能要不可分心。杨侑走到一间屋子外,敲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虽然有些疲倦的样子,但看起来,病是好了,两只眼睛也有了神。 “陛下。”窦红线施礼。 杨侑笑了笑,几日不见,就如此多礼了? 窦红线理了理秀发,道:“这些日子受陛下照顾,民女感激不尽。” 杨侑笑道:“朕与夏王有联盟之谊,姑娘有何必客气。” 窦红线眼中的笑意消失了,目光有些空洞起来,杨侑的话让她做出了决定,“我离开家很久了,明日、明日就想动身,回河北看一看父亲。” 杨侑愣了一下,看到了窦红线眼中的坚决,他叹息一声,道:“那也是,代朕向夏王问好。” 窦红线垫着脚尖,低下头,应着,她不敢再看杨侑。 杨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朕听说,夏王想要将你许配给刘黑闼的儿子?” 窦红线脸突然红了,脖子也红了一圈,她沉默片刻,道:“这是没有的事。” 杨侑有些奇怪,根据消息,他得到的是这样的情报,可是当事人之一的窦红线却否认了。杨侑的心中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他也说不清楚,历史上的窦建德和刘黑闼关系还算不错,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但从负责河北的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却不是这样。 根据消息,夏王窦建德和东平王刘黑闼最近闹得很不开心,双方在军事会议上,为应该南下或是北上,争论不休,两人一度拍着案几吵架。 这给杨侑传递了几个消息,首先,就是夏王窦建德的威望不足以镇压东平王,不然东平王岂敢如此?在大隋,就算有争执,也没有人敢当着杨侑的面拍案几,哪怕是萧瑀、窦璡等重臣。 其次,军事会议上发生的矛盾,看似不过是为发展方向而争执,但在杨侑看来,却有其他更大的含义。刘黑闼的意见是要攻打幽州,杜绝北方的忧患,但众所周知,幽州罗艺一直守着他的一亩半分地,并没有南下攻打河间的企图,也就是说,刘黑闼的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刘黑闼不愿南下,究竟真的是想要拿下幽州,还是试图对抗窦建德,这一切,由于手上的消息不全,杨侑无法做出判断。但从相当一部分的将领支持刘黑闼看来,河北窦建德集团,有可能出现分裂的局面,就如同历史上的瓦岗一样。 一旦河北集团出现裂缝,很有可能被其他势力击破,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杨侑希望窦建德能统一河北,这样,就能避免李唐趁着河北群龙无首之际,统一整个河北。 正是有了这些考虑,杨侑才询问窦红线,但他却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细腻,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窦红线紧张了起来。陛下是什么意思?一想起那日那个女战士的话,窦红线就微微不悦,她从那个女子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嫉妒,一丝不满,自然,还有对陛下的,一丝爱恋? 正是有了这些考虑,窦红线才决定对杨侑进行试探,如果杨侑坚决不许她走,她一定会留下来,可是杨侑的一句:与夏王有联盟之谊,让窦红线的心冷了下来,她决定离开杨侑,以避免受更多的伤。 杨侑默默地看着窦红线,说到底,在杨侑的心中还是国事为重,近日江陵的事情也一桩桩压在了肩头,格外沉重,所以,杨侑并没有扑捉到窦红线眼中的失望。 “好吧,朕派人送你回河北。”杨侑说道。 “不需要,我一个人能走!”窦红线格外的倔强,摇摇头拒绝了。 “如今天下不太平,你一个女子,不安全。”杨侑说道。 窦红线还是摇头,尽管摇着头,在她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希望杨侑能说出挽留的话。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不可避免地表现在脸上,然而,杨侑却误会了,他以为窦红线是在担心父亲,毕竟,她已经离家大半年了。 杨侑叹息一声,“好吧,一路上小心。” 窦红线默默点头,心中充满了失望。 杨侑从怀中掏出一柄只有一寸半长的金色小剑,递给窦红线,“这是朕的金剑,持此金剑者,有如朕亲临。” “一旦有事,你可在闹市口中,刻一柄金剑,自然会有人来帮助你。”杨侑说着,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他竟然将河北锦衣卫的传递信号告诉了窦红线,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窦红线默默接过,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她咬着牙默默接过,重重的点头。 就在此时,乐寿,汉东王府。一间昏暗的密室内,刘黑闼看着眼前的说客,咳嗽一声,道:“你是说,唐皇愿意支持我统一河北?” 使者名叫温大雅,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汉东王,夏王能有河北之地,多是靠汉东王拼命厮杀,可是夏王贪天之功,将所有的功劳据为已有,实在是让人心寒。” 温大雅的话多半是虚假,夏王礼贤下士,对待士兵极好,而自己却甘于贫穷,河北治下,几乎路不拾遗,治安良好,温大雅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吸引刘黑闼的仇恨罢了。 刘黑闼也不是笨蛋,心中自然有数,但是唐皇李渊愿意支持他,取代夏王,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好信息,而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有着极大野心之人。 刘黑闼不动声色,问道:“唐皇有什么条件?”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李渊帮他,一定有条件。 温大雅笑道:“条件很简单,若是汉东王一统河北,我主愿与汉东王联盟,一同灭隋,他日平分天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李渊的使者在他面前用简单的话语,描绘出了一幅美丽的前景,让刘黑闼有些心动了,他沉吟片刻,道:“此事重大,我还要再想想,请先生容我一点时间,可否?” 温大雅知道此事不能逼得太甚,他点点头,道:“汉东王的顾虑我也明白,那么我告辞了,还望汉东王三思,此事对你我两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296章天下局势 送走了温大雅,刘黑闼在屋子里踱步。刘黑闼与窦建德一样,都是清河郡漳南县人。但有一点,他与窦建德不一样,窦建德是土生土长的漳南人,而刘黑闼是当年北魏六镇造反的遗民,在他的血液里,有着鲜卑人的血统,有着不安分的因子。 在刘黑闼看来,夏王窦建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犹豫,不够果断,当初攻打罗艺,如果用他刘黑闼为将,早就拿下了幽州,届时有了幽州的铁骑,以及堆积如山的粮秣,河北军必将更为强大,而一旦没有了后顾之忧,河北军便可毫无顾忌地全力南下争衡中原,夺取大隋的花花江山。 可是,窦建德偏偏用曹旦那个废物为将,以至于拿不下幽州,反而损兵折将。其实说白了,还不是怕自己的实力进一步壮大?进而威胁他夏王的地位?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争执,想必,夏王的心中对自己有些不满吧。 就在刘黑闼踱步思考的时候,妻子进来了,她看到刘黑闼踱步,就有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我说黑闼,你也不管管事,儿子整日为红线的事情伤心,你就不能费点心,早日让儿子将红线迎娶过门吗?!” 刘黑闼道:“红线至今毫无消息,谁又知道她去了那里?” “这我可不管!”刘夫人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血盆大口张开,又念叨起来,间或,能看见牙齿上挂着一丝菜叶子,“我说黑闼,儿子可是你的亲儿子,他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费点心吗!” “窦红线是窦建德的女儿,只要他允许了,那丫头还不回来乖乖成亲?只要成了亲,有了咱黑胖的孩子,她还能像个放缰的野马一样,四处瞎跑?”刘夫人说着,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末了,她补充了一句:“这野丫头啊,就是欠管教!” 刘黑闼虽然颇为英勇,但却有些惧内,闻言他点点头,道:“夫人说的有理,明日我再找夏王谈一谈。” “谈一谈,你每次都说谈一谈,那次谈成了?我可不管,这次要是还不成,你就别回这个家!”刘夫人气鼓鼓的说道。 刘黑闼满脸堆笑,道:“夫人息怒,息怒,我已经想好了,咱儿子就等着迎娶红线过门吧!” 刘夫人忽然站起来,一脸惊喜,道:“真的?” “真的,我怎么敢欺骗夫人呢?”刘黑闼笑道,说着,一把抱起了刘夫人,“夜深了,该安歇了。” “你这死样。” 与此同时,夏王府,窦建德显得忧心忡忡。 前些日子,凌敬与他进行了密谈,指出汉东王兵马过多,已经严重威胁了夏国的平衡,可以说,如果汉东王刘黑闼有异心的话,河北集团就会陷入分裂之中,而这种情况,是窦建德不愿意看到的。 曾经无比强大的瓦岗,就是因为内部不稳而逐渐被削弱,而随着翟让的死,整个瓦岗暗涌不断,这一切,窦建德通过在中原的密探,已经打听的很清楚。 瓦岗的事情是前车之鉴,窦建德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在夏国发生,所以,他特意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议夏国下一步的行动,是要南下还是北上? 其实究竟是南下还是北上,窦建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而这一次,不过是试探而已。 试探的结果,便是有不少人在支持刘黑闼,当然,排除一些是真心想要北上的将领,比如说王伏宝、刘雅等人后,刘黑闼的支持率还是不低的。 这就证明了汉东王的存在,已经极大的削弱了窦建德对整个夏国的控制力,如果窦建德还不采取措施的话,恐怕夏国就会一分为二。 窦建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皱紧了眉头,这个局面,将要如何扭转?汉东王立功不少,在诸将之中,有着不低的声望,同时拥有数万兵马,怎么合理的削权而又不引起诸将的反感,不引起汉东王的怀疑,是一个难题。 凌敬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经过思考,他认为凌敬的话很有道理,他决定同意刘黑闼攻打幽州罗艺的方针,采用凌敬的办法,让刘黑闼率领本部人马攻打幽州。 幽州罗艺有十几万铁骑,实力强劲,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如果刘黑闼失败,实力必然受损,控制也就容易得多了。如果刘黑闼取胜,那么窦建德就会迅速将刘黑闼调往南方,让他攻打占据山东的王薄、孟让等人。 这便是驱虎吞狼之策,也是最好的办法。窦建德叹息一声,刘黑闼可谓他的至交,但是,在利益面前,所谓的至交只是一张薄的不能再薄的纸而已,古往今来,大抵如此。 洛阳。郑王府。 书房内,蜡烛的火焰不停跳跃,映照在王世充的脸上,一半清晰一半昏暗,此时王世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定定地看着陈国公段达,声音显得非常低沉:“你是说,元文都想要对付我?” “是呀,郑国公,元文都今日找到我,让我为他物色甲士,说要趁着过几日早朝之时,击杀郑国公。”段达满脸堆笑。 “可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段达,段达连续的告密,让王世充有些意外,因为段达与他的交情,不算深。 “郑国公,元文都等人如此短视,邀请李密入主洛阳,这是大大的不妙啊。我的次子,就是被瓦岗军杀死,怎能屈身于李密之下?这口气,我不甘啊!”段达显得很是忿忿。 “如今,只有郑国公才能力挽狂澜,才能阻止李密入主东都!可是,郑国公,你让我太失望了!如果郑国公还如此执迷不悟,那么请恕我不再奉陪,告辞!”陈国公段达愤愤然站起身来,他对王世充太失望了。 王世充却笑了,他从段达的眼中看到了愤怒,这种愤怒是装不来的,看来,段达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了。 “哼!”段达长身而起,这个时候王世充还笑的出来,一定是糊涂了,竖子不足与谋!他就要摔门而出,王世充却开口了:“陈国公,请留步!” 段达斜睨着他,心中还有一丝期待。 “陈国公稍安勿躁,我有一计,还需陈国公配合,只要掌控了朝廷,我一定与李密周旋到底!”王世充缓缓说道。 段达大喜,他一抱拳,道:“郑国公,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天下大势,似乎在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河北,还是中原,又或是关中、江都,甚至是太原,都有着各自的决定,而这些决定,在未来极大的影响了天下的走势,造成了某些集团的分裂。 而在南方的江陵,整个城市已经一片安静,然而,在某间屋子里,一个年轻的女子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已经决定明日就要远行,离开这个人,心中有些失落。 想了想,她起了身,穿上了衣裳,推门走出去,在夜色下行走,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她觉得有些心慌,或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吗?慢慢踱步在青石板上,影子慢慢变短,月儿已经爬上的中天。 这时,她突然停下了,不远处一个身影,正默默地看着一间亮着的屋子,她一愣,这不是陛下的屋子吗?这个时候,已经是子时,还亮着。她慢慢走过去,看清楚了那个站着的身影,是一个瘦瘦的小女孩,双手竖在胸前,正在祈祷着什么。 她默默的走近,听到小女孩的祈祷,她的身影不由晃了晃,片刻之后,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此时,杨侑并不知道屋外发生的事情,他正伏在沙盘上,仔细地看着天下大势,心中是思考了又思考,每一步,都必须要脚踏实地。小桂子这时敲门进来,手中端着燕窝,道:“陛下,夜深了,吃一点燕窝,暖暖身子。” 杨侑也觉得有些饿了,接手接过,慢慢吃着。小桂子目光闪烁,道:“陛下,刚才奴婢看见一个身影,好像是窦姑娘。” “红线?她来这里?”杨侑奇怪问道。 “奴婢就看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看身高,看衣裳,应该是她。”小桂子说道。 “唔!”杨侑回答着,一边喝着燕窝,一边思索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窦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小桂子提示着,心中却在暗想,人家一个大闺女从河北跑到巴蜀,又从巴蜀跑到汉中,被发现之后,又跟着杨侑从汉中到了襄阳,到了夷陵,最后到了江陵,这份情意,陛下果然不懂吗? 唉,陛下什么都好,对待忠心可靠的臣子从不吝啬,对皇后和德妃也很好,但似乎对感情有些迟钝啊!他一个宦官都看出来了,聪明多智的杜如晦看出来,侯君集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也看出来了,为什么陛下就是没有看出来? 杨侑自然不知道小桂子心中正在腹诽,他将燕窝一口喝尽了,道:“能有什么话,应该是想家里人了吧。嗯,明日朕去送送她,不管怎样,夏王与朕有联盟之谊,总不能失却了礼数。” “再有,朕总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让她给夏王转达一些话,让夏王务必小心。”杨侑说着,将碗放在了案几上。 小桂子叹息一声,拿过碗,退了出去。杨侑站起身来,围着沙盘又转了一圈,默默看着,他将一根赤红色的旗帜插在了汉阳,宇文化及西进,隋军就要在那里,阻击宇文化及。 第297章叛变与表白 清晨时分,露水从树叶上滴下,落在另一片树叶上,沿着树叶的经脉汇成了更大的水滴,将叶尖压弯了,“啪!”水滴猛然滴下,打湿了土地。 这是太原以东的榆次县附近的一处山岭,由此此处有不少蛇出没,更兼这座山岭是由大量的黄土组成,因此背附近的居民唤做黄蛇岭。黄蛇岭位于榆次的北部,岭上长满了树木,是榆次的门户,有着极大的战略地位。 此时,在车骑将军张达的带领下,五百老弱病残沿着山路缓缓而行。 “直娘贼!”张达忍不住怒骂一声,李元吉给他五百老弱病残,让他前去对付宋金刚的一万先锋,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看着缺胳膊断腿,又或者是走了数十步就气喘吁吁的士兵,张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张达很是愤然。这时,一名士兵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道:“将军,走不动了休息一会吧!” “是啊,休息一会吧!” “将军,我们都走不动了!” “将军,求求你,休息一会吧!” 一群老弱病残哀求着,要张达给他们休息时间。张达叹息一声,厌恶地挥挥手:“那就休息吧!”这些声音让他烦透了。 一想起妻子此刻定然在齐王李元吉这个色魔的怀中受辱,张达就咬紧了牙齿,这是妻子的耻辱,更是他张达的耻辱,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齐王说,黄蛇岭有一些土匪,只要剿灭了他们,他会将妻子还回来,这个许诺,让张达喜不自胜,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他希望在黄蛇岭的这群土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人数不多,这样,五百老弱病残还有一战之力。 取胜了,就能接回妻子,这就是张达的想法,一个最为无奈的想法。 叹息一声,张达靠着一颗大树坐下,他取出了水囊,小口小口的喝着,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知道,这是最为解渴的一种喝法,远比大口吞咽还要管用。 张达刚喝了两口水,突然,背靠着的大树一阵颤抖,无数水滴从树上洒下,浇得张达满身都是,四周的士兵也被浇了个透心凉,这群老弱病残立刻破口大骂,问候贼老天的母亲。 张达抬起头,天空虽然还有雾气,但很明显,今天是一个晴天,万里无云,怎么可能下雨?就在这时,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树上更多的水滴落下,将张达的衣裳都给打湿了。 突如其来的水滴已经吸引不了张达的注意,他焦急地奔上了一处山坡,朝着北方望去,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在远方,至少有上千名骑兵奔驰而来,他们手中的旗帜,并不是唐军的红白相间的旗帜! 张达再一凝神,仔细看清的时候,脸色刷的白了,竟然是定杨军!千余匹战马奔驰而来,速度很快,转眼离张达不足五百步,张达又看向远方的时候,这才发现,这群骑兵不是一千,起码是五千以上,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张达只觉得两股战战,他已经站不稳了,这哪里是什么土匪,而是训练有素的定杨军!李元吉这是要他来送死啊!那群老弱残兵看见,也都是两股战战,更有人叫了一声“妈呀!”竟然尿了一裤子。 “逃呀!”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群士兵开始四处奔逃,而大多数的士兵双腿已经软成了泥,瘫在地上,根本跑不动了。 “嘿嘿,嘿嘿!”张达苦笑几声,这群糊涂蛋,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战马?更何况是这群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残兵?!张达又想起了妻子被凌辱,而可恶的齐王还让自己来送死! 如此的大唐,如此的齐王,值得效力吗?他冷笑一声,扯下了一块白布,用一根树枝挑了起来,“我是太原车骑将军张达,愿意投降义师!” 宋王宋金刚得到消息,迅速赶来,他一路上所向披靡,兵锋直指太原,榆次是太原的东大门,如果占据了榆次,不仅能对太原形成夹击之势,更能防御从苇泽关赶来的救兵。 正是看到了榆次的重要性,宋金刚在拿下汾阳之后,立刻马不停蹄,挥师直取榆次。听到有人投降,而且还是车骑将军,宋金刚不由眯起了眼睛。 “你是何人?”宋金刚问道。 “卑职是车骑将军张达,愿降宋王!”张达已经看到了宋金刚身后飘扬的旗帜。 “为何降我?”宋金刚又问。 “淫贼李元吉夺我妻子,又骗我说黄蛇岭有一群土匪,令我带五百老弱病残前来御敌,是想要害死我!”张达忿忿回答。 宋金刚眯着眼睛,看着张达身后那群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的士兵,忍不住笑了,大部分的士兵缺胳膊断腿,这样的一支军队能挡住他宋金刚的数千铁骑? “宋王,卑职愿意帮助宋王拿下榆次,作为献礼!”张达又道,眼中闪着仇恨的目光。 宋金刚笑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给你五百士兵,速速拿下榆次,当记你一功!” “喏!”张达应着,站起身来。 宋金刚挑选了五百士兵,跟着张达,迅速抵达榆次城下,张达骗开城门,旋即定杨军控制了榆次城。宋金刚占领榆次,以张达为守将,领兵一千镇守,同时带着尉迟敬德、寻相等人,迅速朝着太原挺进,不久,刘武周得到消息,也立刻南下,对太原形成了包夹之势。 此时,长安的李神通已经带领三万大军出击陇西,大军沿着扶风郡朝着萧关挺进,一路上声势浩大,大震关的隋军严加防备,防止唐军从扶风郡突然袭击大震关。 在乐寿县,夏王窦建德也在一大早就召集了文武百官,举行了军事会议,商讨了下一步的行动。出人意料地,夏王进行了妥协,同意了以刘黑闼为首的夏军将领的请求,准备攻打幽州罗艺。 会议过后,刘黑闼单独留了下来,再度向夏王窦建德提出联姻之事。 窦建德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思考过后,提出等到平定幽州之后,两家在进行商谈,窦建德的语气很是委婉,很有技巧,让刘黑闼心中颇为满意,没有体会到窦建德委婉语气的他,认为窦建德已经答应了这一桩婚事。 刘黑闼离去之后,窦建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只希望这个时候,苏定方能够及时找到女儿,让她先暂时呆在隋帝身边,河北,已经是一团浑水,让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江陵城,杨侑早早起来,洗漱过后,略略吃了一些东西便朝着窦红线的屋子走去。昨夜他思考了半响,通过各种情况分析,终于发现了河北的紧要所在,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盟友。 走到窦红线的门外,敲敲门,里面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回答。 “难道还在睡懒觉?”杨侑有些奇怪,他知道窦红线起的很早,每天都要锻炼身体。 又敲了几下,里面依旧没有反应,“红线,我进来了!”杨侑说着,急忙推门进去,生恐她又病了,进了屋,房间里一片安静,被子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人却不见了。 “那里去了?”杨侑环顾四周,窗子依旧紧闭,在一个桌子上,摆着一个瓶子,里面插满了花,此时开的正艳,花香溢出,鼻尖一阵馨香。 杨侑这时发现花瓶下,是一方叠的整齐的书信,他走过去一瞧,上面却写着自己的名字,字体娟秀,柔中带刚,用的还是杨侑喜欢的瘦金体,正是窦红线的笔迹。 将书信打开,却不由愣住了,书信上,有的笔迹模糊,仿佛被水滴打湿了,但很显然,这不是水滴。 再看信的内容,杨侑的一颗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自与君识,妾心已乱,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诚如君言,自古多情空余恨。前途漫漫,任重道远,君当保重。纵然是山高水远,关山阻隔,妾身亦当为君祈福,盼君安康。” “此生无缘,只盼来世,君作磐石,妾当蒲苇,生死相依。如那松柏梧桐,枝枝相盖,叶叶相通,凤凰东南飞。” 杨侑看着,忍不住回想起耳鬓厮磨的日子来,那时候,她会缠着自己学那瘦金体,背诵古乐府,尤其喜欢听自己背诵那首,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有着这样的情感? 杨侑一时愣住,信纸从指尖滑落,晃晃悠悠落在地上,杨侑快步走了出去,劈头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小桂子一脸茫然,道:“奴婢,奴婢……” 杨侑不等他回答,急匆匆走了出去,窦红线肯定走了,他快步走了出去,一连问了几名宫女宦官,均是不知,他朝着皇宫大门跑去,或许能在大门截住她。 大门口,几名侍卫正在瞎聊天,看见杨侑跑来,赶紧施礼,道:“陛下!” 杨侑挥挥手,问道:“可曾看见红线姑娘出去?” 几名士兵摇摇头,表示不知,杨侑皱起了眉头,按理说,窦红线要想回河北,北门是最近的,为什么没有看见她?难道她走的是别的大门?又或者,她就没有回河北的打算?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他头戴噗头,身着青衫,一副文士的打扮,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只见他走近了,看见杨侑,先是一愣,随后深深一施礼:“苏定方见过陛下!” 第298章太原与寻人〔上〕 很多东西,因为常常伴在身边,习以为常,因而不觉得它的珍贵,而当它突然不见的时候,心中又会怅然若失,才发现这个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原来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很难舍弃了。 只是,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仅是小桂子,就算是大老粗侯君集,不解风情的丘行恭都看出了那个跟在陛下的身边的女子对着陛下有了爱慕之意,同样,陛下看着她的眼神,与看皇后的也没有多少分别,这样的两个人,能在一起吗? 这个时候,小桂子不敢说,丘行恭不敢说,多智近妖的杜如晦更不敢说。毕竟这种事情,与旁的不同,一旦揭穿,会颇为尴尬,说不定就会坏了大事。 许多人都清楚,只有杨侑没有明白,因为此时,他的心放在了攻略江陵的心思上,在拿下江陵之后,又在思考如何稳定江陵。若不是窦红线临走时,这一封书信,杨侑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仿佛空了一块。 两人相处的点滴浮上心头,那一张俏丽的脸上,有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杨侑似乎看到了一张微微含怨的脸,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眸失望地看着自己,在闹市口中渐行渐远。 犹豫不是杨侑的个性,在一旦确定目标,便会全力以赴,所以,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后,杨侑立刻追了出来。然而,人海茫茫,那人的踪影已经不见。 就在他思索着窦红线到了那里去的时候,日后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苏烈苏定方走到了杨侑的面前几步外,便是深深的一礼。 杨侑觉得十分奇怪,这个时候,苏定方不在河北,来江陵做什么?脸上挤出笑容:“定方,别来无恙?” 苏定方躬身之后,站起,看着杨侑有些焦急的摸样,心中微微一惊。他虽然与杨侑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杨侑给他的印象,便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当初在,谈笑间尽在掌握的风姿仍在浮现在眼前。 究竟是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焦急? 杨侑这时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单刀直入,问道:“定方,夏王派你来,可是河北有什么事情?” 苏定方摇摇头,道:“河北暂时稳定,倒没有什么问题。” 杨侑一愣,“那么定方此来?” 苏定方咳嗽一声,这事儿有些不好说,但有不得不说,“勇安公主可在陛下这里?”这话,便极为暧昧了。 杨侑奇道:“可是夏王要寻爱女回去。” “不,夏王说,请陛下照顾公主,不能让她回到河北。”苏定方说道。 杨侑的脸色一变,从苏定方的话他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苏定方说河北暂时稳定,意味着河北有问题,窦建德准备有所动作。而这个动作,很大,所以他才不愿意让爱女回去,以免受到波及。 “此事朕明白了,河北之事稍后与你详谈。红线早上不辞而别,可能回河北去了!”杨侑说着。 苏定方脸色微变,公主竟然不辞而别,是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了吗?“这是怎么了?”苏定方忍不住问道。 “稍后再说。”杨侑说道,这时,小桂子牵来了战马。 “立刻传令各处城门,严加盘查,若有窦红线出现,立刻将她拿下!”杨侑说道,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要客客气气请她留下,不可无礼!” 小桂子应着,飞奔而去。 “定方,随我去北方寻找!”杨侑说着,策马朝着北方飞奔而去,苏定方叹息一声,跨上战马,尾随而去。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一个头戴噗头,身着青衫的年轻小哥手持纸扇,慢慢踱步出来,朝着北方看了看,眼中流露一丝暖意,一丝不舍,默默凝视良久,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茫茫街头,他叹息一声,踱步走开。 太原城,李元吉正抱着张氏,胯下正在奋力地冲刺着,他最喜欢女子在他的身下哭喊、反抗,这会让他得到巨大的满足感。而无疑,此时貌美如花的张氏,成了他泄欲的对象。 一炷香的功夫后,事情结束,李元吉依旧伏在张氏的身上,喘息着,身下的美人儿时不时地抽搐着,眼中含着泪水。 休息了片刻之后,李元吉坐起身来,看着张氏在床榻上啼哭的张氏,忍不住又在她的娇躯上狠狠摸了几把,“告诉你,这辈子你就呆在这齐王府中,乖乖让我玩弄吧!” 张氏依旧哭着,丰腴的身子不停抖着,让李元吉心中的欲火又升起,他食髓知味,只想将张氏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时,窦涎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大事不妙了。” 李元吉心中颇为恼怒,这个窦涎,这个时候来,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好事?他拿起被子,将张氏丰腴的身子给盖住了,又披上了一块布,将下身给裹住了,走过去,将门打开,露出了一道缝。他一脸不满:“有什么大事?” “殿下,张达临阵倒戈,投降了定杨军,骗开了榆次城门,如今定杨军数路杀奔太原来,离太原已经不足五里了。”窦涎的话让李元吉勃然大怒,张达这厮,竟然投降了定杨军,献出了榆次,可谓罪大恶极。 “哼,张达这个混蛋,我一定给他一个好看!”李元吉骂道。 这时,身后的张氏扑了过来,“求求你,放过夫君。” 张氏来的匆忙,身上又没有衣裳,顿时春光外泄,露出了丰腴的身子,两只小白兔弹了出来,窦诞喉结一动,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这是一个尤物啊,一想起李元吉刚刚在床上尽情的享受了一番,窦诞就极度羡慕,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氏的娇躯,大饱眼福。 李元吉咳嗽一声,对于猪朋狗友毫不掩饰地看着张氏很是不满。窦诞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别过脸去。李元吉一把抱起张氏,回到屋中,道:“你若乖些,我必然保你一世富贵,如若不然,送你和张达去地狱团聚!” 毕竟是蝼蚁也要偷生,张氏听到李元吉的话,吓得花容失色,当即闭嘴不言。 李元吉换上了一身衣服,走出卧室,窦诞正在门外,李元吉冷笑一声,道:“走,我倒要看看定杨军是不是三头六臂!” 到了大厅,李元吉吩咐亲兵准备战马,又让士兵为他披上了战甲。只见他身着明光铠,头戴冲天冠,手持一把方天画戟,倒也英姿勃勃,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酒色过度的缘故。 出了齐王府,跨上了战马,李元吉带着几十名亲兵朝着城门奔驰而去,到了东门,匆匆登上城头。 远处,至少三千以上的定杨军正在城外驰骋,一时之间,城外战马嘶鸣,尘土遮天蔽日,李元吉凝目望去,就见大军之中,一杆绣着“宋”的大旗在尘土中飞扬着。 定杨军彪悍的气势让太原守军黯然失色。如今的太原守军已经不是年前的太原守军。在李渊起义之初,太原就留下了三万百战精兵,但随着第一次浅水原大战的失败,迫于西秦军的压力,李渊将太原精兵大量调到了长安,驻守太原的旧部不足五千,其他三万士兵都是新募,至今没有上过战场。 以新兵为主的太原守军,看到定杨军如此威风,又得知榆次已经被攻下,心中非常惶然。 李元吉目光扫过众人,他看出了守军心中的恐慌,但李元吉并不害怕,在府中作战的时候,他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谁也不是他三合之将,定杨军?宋金刚?又能如何? “来人,点齐两千兵马,随我出城!”李元吉说道。 窦诞脸色一变,道:“殿下,不可,不可啊!” 李元吉冷哼一声,不去管他,径直带着士兵下了城墙,在李元吉的命令下,城门被打开,李元吉带着两千太原老兵杀奔而出。 太原城门打开的时候,宋金刚已经发现了,由于宋金刚是轻骑而来,并不适合攻城,所以他只是带兵在城外耀武扬威,恐吓太原城。 宋金刚还需要等,等刘武周的步卒赶来,打造了攻城器械之后,再攻打太原城。宋金刚也没有想到太原守将竟然敢出战,而当他看清楚了李元吉的齐王大旗的时候,宋金刚忍不住笑了。 大唐皇帝的三子李元吉,赫赫有名的齐王,在并州地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玩,好色,残暴不仁,当初被宇文歆弹劾之后,李元吉被罢免了并州总管的位置之后,还收买了太原的乡绅,让他们千里迢迢赶往长安,为自己伸冤,最终恢复了并州总管的官职。 宋金刚承认李元吉是有一些小聪明,但这些小聪明在战场上并不能帮助他取胜,这个被酒色掏空了的家伙,竟然天真的想要出城挑战,宋金刚不得不人为李元吉非常愚蠢。 这时,李元吉策马赶来,离定杨军不过五十多步的距离,李元吉举着手中的方天画戟,高声大喝,“谁敢与我一战!” 宋金刚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李元吉,如此愚蠢之人,夺下太原,并不是难事啊! 寻相在一旁跃跃欲试,“宋王,待我去会会他!” 宋金刚摇摇头,看着高举着方天画戟的的李元吉,吩咐道:“尉迟敬德,你去会会他,尽量将他擒获!” “喏!”接到宋金刚的命令,尉迟敬德策马而出,朝着李元吉疾奔而去。 第299章太原与寻人〔下〕 李元吉看到尉迟敬德杀来的时候,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李元吉虽然用的是方天画戟,但实际上,他最擅长的是马槊,他已经能练到空手夺马槊的地步,对此,他很是自负,认为天下人中,他马槊功夫第一。 眼前的定杨军将领使用的武器居然是马槊,让李元吉心中惊讶的同时,也燃起了好斗之心。敌将很魁梧,背宽腰壮,一看就是万人敌,但李元吉自认为比他更胜一筹,因为整个太原守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来将报上姓名,某手中兵刃不斩无名之辈。”李元吉大喝,声动四野,倒也有几分气势。 “某乃尉迟敬德,接招!”尉迟敬德一边说着,胯下战马的速度却丝毫不慢,战马疾奔而去,手中的马槊高高举起。 “当!”二马相错,两人手中的武器也递了出去,在半空中发出一声脆响。金戈声中,两人都手臂发麻,迅速对敌将做出了判断:是个劲敌。 尉迟敬德是胡人,身上有着鲜卑人的血统,同时也就具备了草原民族的坚韧,看到李元吉有那么一点意思,尉迟敬德打起了精神,他决定战个痛快。 “来,再来!”尉迟敬德勒回了战马,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李元吉再度冲刺而去。口中赫赫叫着。李元吉也是一脸凝重,策马朝着尉迟敬德杀去。 二马再度相错,兵刃又是一声巨响,又是旗鼓相当的比拼。两人在战场上的英姿博得了两军的呼喊,众人连连喝彩。 宋金刚眯起了眼睛瞧着远方,尉迟敬德和寻相是他最为倚重的两员猛将,如今一展身手,果然勇猛。 寻相摸了摸手中的横刀,跃跃欲试,但是他也知道李元吉使用的是方天画戟,一寸长一寸强,自己是要吃亏的。同样,宋金刚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让尉迟敬德出战。 两人交战,尉迟敬德胜在经验丰富,李元吉胜在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两人交战十几个回合后,李元吉的弱点便显露了出来。李元吉不会合理利用体力,而尉迟敬德却能合理分配。 所以,两人在交战中,李元吉的体力损失很大,尉迟敬德却保持了充沛的体力,这在两人的单挑中,尉迟敬德就占据了优势。两人又交手数招,李元吉已经气喘吁吁了。 李元吉非常惊讶,这个壮汉的体力竟然如此充沛?他已经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就要裂开了,这时,尉迟敬德又冲杀了过来,急切之间,他举起方天画戟随意一挡,一声巨响后,李元吉的虎口震裂,鲜血涌出,方天画戟也拿捏不稳了。 “死!”一招得势,尉迟敬德紧追不舍,手中马槊刺向李元吉。李元吉手臂发麻,无力抵抗,又见马槊已经刺到,仓皇之下,急忙伏在马鞍上。 尉迟敬德的反应很快,马槊向下一压,槊尖刺中李元吉的战马。战马一声哀鸣,倒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将李元吉的身影给掩盖了。李元吉趁机就地一滚,躲过了尉迟敬德的袭击。尉迟敬德一招得手,紧追不舍,战马围着李元吉转圈,手中马槊不停刺出。 李元吉一时险象环生,非常危险。这时,太原守军中,窦诞抽出箭羽,朝着尉迟敬德射去。窦诞与李元吉时常狩猎,箭法不错。这一箭射出,力度不小,准星也在,朝着尉迟敬德的胸口射去。 尉迟敬德只得弯腰躲过,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李元吉爬起来,哼哼哈哈朝着唐军的阵中奔去,尉迟敬德正要追赶,窦诞又是一箭射来,尉迟敬德只得挥动马槊将箭羽劈倒。 这时,李元吉已经跑出了十几步,此时李元吉满头大汗,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身上又有沉重的铠甲,使得他奔跑不够迅速。 尉迟敬德不再追赶,他一边策马后退,一边取出了弓弦,迅速张弓就是一箭,箭如流星,正中李元吉肩头,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李元吉被射中肩头,幸好身上的铠甲为他挡了一挡,肩头没有被刺穿,但箭簇还是嵌入了骨节之中,他咬着牙,心中对尉迟敬德充满了愤恨。 这时,他离唐军已经不远,亲兵看见李元吉倒地,赶紧冲过来,七手八脚将李元吉抬进太原城。看着唐军呼啦啦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尉迟敬德想要追击,但这时,后方却传来了鸣金之声。 “干得好!”尉迟敬德刚退回去,宋金刚就赞道。 “可惜没有将他擒获!”尉迟敬德有些遗憾。 “不急,李元吉已经受伤,唐军士气受挫,我等只要安心等大王来到,再攻打太原城!”宋金刚说道。 李元吉七手八脚被抬回去,士兵们没有注意,肩头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昏了过去,“快,找大夫!”窦诞大声喝道,将李元吉送回了齐王府。 江陵。 杨侑与苏定方出城之后,沿着两条官道四处寻找着窦红线的消息,但杨侑策马奔出五十多里,询问了路上的许多百姓,都说没有看见窦红线。 杨侑微微失望,在城外踌躇半响,叹息一声,策马回城,希望苏定方找到了窦红线的消息,但不久,苏定方也回来,他连连摇头。苏定方同样奔出五十多里,也没有看见窦红线的身影。 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不久,小桂子也来回报,说经过询问,江陵各处的城门都没有发现窦红线的身影,守城门的士兵没有看见窦红线。 杨侑不觉有些奇怪,按照这样的情况分析,应该是没有出城,窦红线留在城中,是要做什么? 杨侑百思不得其解,苏定方想了一想,道:“难道不是去河北?” “可是不去河北,她能去哪?”杨侑有些奇怪。叹息一声,杨侑又问道:“朕会派人四处寻找,务必将她在荆襄一带寻到。” 顿了一顿,杨侑又问道:“你给朕说说河北的情况,夏王为何要如此?” 苏定方有些犹豫,这是河北军的秘密,本来不能向外泄露,但苏定方又有些吃不准夏王的意思。夏王要将爱女留在大隋皇帝身边,是要将女儿嫁给大隋皇帝吗? 如果是这样,大隋和夏国就成了联姻之国,而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夏王没有子嗣,无法继承夏国的大业。从理论上来说,勇安公主的夫君便是夏国最有资格的继承人。 如果夏王将爱女许配给隋帝的话,夏国的花花江山,早晚就是隋帝的了。那么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这只是苏定方的猜测,夏王并没有跟他这样说,所以,苏定方就很迟疑,该不该说? 杨侑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定方,夏国的事情,对于朕来说,不是太大秘密。只不过,朕的消息不是很及时,而且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藏在其中,让朕看的不是很清楚。” “夏王在河北礼贤下士,深的民心,这些,朕都是知道的。在朕的内心,并不愿意与夏王为敌。”杨侑说着,一伸手,小桂子将书信递给了杨侑。 杨侑略略沉吟之后,还是选择将窦红线的临别书递给了苏定方,“定方,你看看,这是红线离去之时,留下的书信。”窦红线是一个纽带,可是将杨侑和窦建德连在一起。 苏定方接过书信一看,眉毛抖了抖,她想不到勇安公主竟然对隋帝有了爱恋之情, 杨侑这时苦笑一声,道:“此事朕也才刚刚知晓。”咳嗽一声,纵然是杨侑如同城墙一般厚德脸皮,也微微红了起来,“这是朕的不是,如果早知道朕对她……” “嗯,朕一定会阻拦她,不让她走。”杨侑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道。 苏定方看见杨侑有些尴尬的摸样,也忍不住笑了。杨侑给他的感觉是冷静而沉着,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但一说到了儿女情长,也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朕说的这么明显了,河北的事情,你的给朕说说。从朕掌握的情报来看,河北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啊!”杨侑又道。 苏定方的眼睛亮了,隋帝并不在河北,只凭简单的情报就能感到河北将有大风雨,这只能说大隋陛下的感觉很灵敏,这是一种政治嗅觉,旁人学不来的。 “好吧,那我就说一说,还望陛下能帮一帮夏王。”苏定方说道。 “上一壶茶,除了小桂子,你们都退下去!”杨侑吩咐, 片刻之后,小桂子端上了一壶茶,为两人斟满了茶杯,茶香四溢,小桂子在杨侑身后束手而立。 喝了一口茶之后,苏定方缓缓开口,慢慢说了起来,杨侑听着,心中就有些惊讶了,苏定方身为河北军政的一员,自然知道的比锦衣卫的要多,知道一些更深层的内幕,杨侑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在看似和平的河北军集团,看似和平的窦建德和刘黑闼之间,他们的矛盾竟然存在了许久。 原本杨侑以为是因为两人对于路线的不同而引发了矛盾,这种矛盾比较容易消除,毕竟在大隋内部,也有这样的情况存在。而且当初杨侑担心罗艺如历史上一样投靠了李唐,那么李唐便可夹击一马平川的河北,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窦建德。 但此时看来,外部的威胁远远比不上内部的隐患,苏定方的话让杨侑替窦建德忧心忡忡。 第300章冲突 听了苏定方的述说,杨侑更为详细的知道了河北军的一些隐秘,想不到夏王窦建德和汉东王刘黑闼之间,还曾经为了控制军队而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哼哼,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兵权,窦建德有争霸天下的雄心,自然不会让兵权旁落。而刘黑闼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是有着野心之人,必然会与窦建德争权。 有了利益的冲突,两人的矛盾由此不可避免的爆发,虽然两人极度克制,但在生活中,仍然时不时的暴露出来。 而最明显的,便是为儿子刘黑胖求亲。尤其是刘黑闼的妻子,更是数次登夏王府大门,耀武扬威求亲,粗鲁的话语,让窦建德夫妇隐隐不满。 而最近这半年以来,刘夫人催得越来越急,言语之中,开始责怪窦红线毫无家教,一个即将嫁人的大姑娘却四处乱跑,毫无公主风范,玷污了夏王的名声。 窦建德是男人,心胸广阔,自然不会计较,但曹夫人却非常不满,若不是她修养极好,早就翻脸了。 这些事情,杨侑只是知道大概,而且对于刘黑闼的想法只是猜测,就不如苏定方说出来有理有据。杨侑沉吟半响,问道:“定方,你认为刘黑闼是个怎样的人?” 苏定方摇摇头,道:“其实我看不懂他,此人表面上大大咧咧,为人粗鲁,但他得到士兵拥戴,战斗力非常强悍。毫不夸张的说,河北至少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他也值得这份功勋。” 苏定方的话让杨侑沉思,刘黑闼绝对不是毫无心机之人,由此可以证明,刘黑闼是一个懂隐忍,知进退的人。他利用妻子不断逼婚窦家,其实是利用妻子给窦建德压力,判断窦家的底线在那里。 他逼得急,那证明他还没有自立之心,一旦不闻不问,便是他撇开窦建德之际。 “定方,你让夏王密切注视刘黑闼,乐寿必须要保持常备军,一旦有变,可迅速平定。”杨侑此时心中担忧的是,河北军的矛盾会不会传入其他的势力的耳朵中?比如说,李唐?以李渊的狡猾,以李渊的老谋深算,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分化河北军的机会。一旦河北军自相残杀,李唐就可以从苇泽关出兵井陉,夺下几乎是一马平川的河北。 而一旦河北落入李唐之手,南北朝分裂的局面就又有了重现的可能。 这便是杨侑的顾虑,他必须要拖延李唐的步伐,在李渊统一北方之前,拿下整个南方,而如果有可能,杨侑需要将战线推向两淮,甚至是山东一线。 “对了,刘黑闼手握重兵,夏王准备如何削藩?”杨侑这时,又问道。 与此同时,乐寿城中,汉东王府。 刘黑闼已经回到了府邸,他背着双手,心情十分高兴,夏王让他攻打幽州,意味着一旦拿下幽州,他就能占据幽州丰富的粮秣以及战马,此外,由于幽州是攻打辽东的前线,还囤积了大量的精良铠甲和兵器,能武装至少五万人,会让刘黑闼的军队实力得到更大的提升。 在去年,刘黑闼就将目光放在了幽州,意图取得幽州的资源。而窦建德始终不让他攻打幽州,让刘黑闼心中非常不满,如今他的努力有了结果,窦建德同意将攻打幽州的优先权给了他,令刘黑闼兴奋不已。 刚刚走进府邸,弟弟刘十善就迎了出来,低声道:“大哥,温彦博在密室等你。” 刘黑闼点点头,他正有些话要和温大雅说。吩咐了刘十善几句,刘黑闼朝着密室走去。密室里,温大雅正在不安踱步,李渊交给他的任务很重,分化河北军,进而顺利拿下河北,呈现李唐在北,杨隋在南的态势很重要,李渊意图便是依靠北方的彪悍之兵,击败南方的积弱之兵。自古至今,秦汉、三国两晋,乃至于南北朝,总体来说,南人的优势不大。 如果能说服刘黑闼,河北军就会内乱,李唐也就有了机会,可是,刘黑闼会自立吗?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刘黑闼进来了。温大雅急忙一拱手,道:“汉东王。” 刘黑闼眯起了眼睛,他看到温大雅的眼中带着期盼,心中冷冷一笑。其实李唐打的什么主意他非常清楚,但是刘黑闼心中自有打算,这一次窦建德派他攻略幽州,刘黑闼一定要想办法拿下幽州,占据这片还算富饶的土地,以此为根基,那个时候,就算是窦建德,又能奈他何? 因此刘黑闼决定拒绝李唐的建议,毕竟这个时候,他掌握了主动权。 半柱香后,温大雅走出了汉东王府,刘黑闼的话让他心情糟糕,他没有想到刘黑闼竟然会如此无理的拒绝了大唐的要求。回到客栈休息片刻之后,温大雅准备北上幽州,说服罗艺,这一次,要准备通过找弟弟温彦博,说服罗艺投效李唐。 阴少华急匆匆从街上走过,在她身后,是同样打扮的几名女兵。她们手中拎着小包,里面装满了中药,全是用来治疗伤病的药物。 隋军攻下江陵之后,双方的士兵伤亡超过五千人,尤其是董景珍到了后面,已经疯狂,更增添了不少伤亡,两日以来,军中的护理兵都十分忙碌,想办法安置伤兵。 因为药材用完,阴少华带着护理兵出来购药,在城中最大的药店买好了药材之后,阴少华带着众人朝着兵营匆匆走去,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想起:“几位美人儿,给大爷站住!” 阴少华抬起头,就见不远处,十几名汉子走了过来,看他们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似乎喝了不少酒。 “哈哈,小娘们,长的倒也标致,来,陪大爷玩玩!”当先的一个醉鬼说道。 阴少华冷着一张脸,在巴蜀,隋军谁人不认识她们的这身衣裳?由于杨侑提高了护理兵的地位,更规定男兵不得骚扰女兵,一经发现,开除军队,并在籍贯处点名批评,将他的劣迹公布乡里。同时,还将收回军户所有获得的额外土地,赋税也会恢复正常水平。 由于长期的思想教育,以及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隋兵都不敢去调戏女兵。而此时,这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阴少华有些奇怪,这时,身后一名女兵低声道:“不是隋兵。” 这话其实有毛病,萧梁国已经不复存在,这些士兵自然是隋兵。但女兵的话让阴少华明白了这些醉汉是萧梁国的降兵。如果不是萧梁国的降兵,这些醉汉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无礼且不知进退之事。 “喂,小美人,没有听见大爷的话吗?”另一个醉汉说道。 阴少华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带着众人就要走开,因为出来得急,没有带兵器,而这些醉汉太多,恐怕会吃亏。所以她打算绕过去,不与这群醉汉计较。 但是一名醉汉看出了阴少华的动作,身子一横,堵住了阴少华的路,“哼,卑贱的东西,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就是,一群千人踏万人骑的贱货,比起勾栏的女子还不如,装什么贞烈女子?”另一个醉汉补充,一说话,满口的酒气。 醉汉的话让阴少华握紧了粉拳,她看起头看着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的醉汉,寒声道:“你们这群醉鬼,还不速速给我退下,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走?”一名醉汉哈哈大笑,伸出毛茸茸的手,想要在阴少华的脸上摸一把,却被阴少华躲开了。醉汉大怒,这群女兵里,就属她最好看,身材也匀称,他早就看上了。但阴少华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军营里,偶尔外出,也有女兵护送,让他心中痒痒。 但想不到今日竟然遇见了她,身边没有女兵,手中更是提着大包小包,行动不便,正是良机。 听到醉汉的话,女兵们都愤怒地盯着他们,如果手中有一把刀,一定将他们劈成两半。一名女兵骂道:“混蛋,你们将军是谁?” “哟,小娘们野心不小啊,直接就想陪将军了,就凭你,够资格吗?”一名醉汉说道。 十几人围成一圈,占据了大半个街道,百姓们都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些当兵的,怎么闹起来了? “还不让开,我告诉你们,我可认识大隋皇帝,你们再不让开,我一定告诉他,将你们统统抓起来,全部杀了。”阴少华愤然道。 “哈哈,你们听见了吗?她说她认识陛下。”一名醉汉哈哈大笑,他不断询问:“兄弟们,你们相信吗?” 所有的醉汉都摇头,因为在他们看来,隋军的这一支护理兵,与军妓没有什么分别。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身为大丈夫,不思保家卫国,却在这里调戏妇女,难道你们不知道羞耻吗?”随着说话声,一个翩翩佳公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身着青衣,头上戴着噗头,脸上净白无须,笑起来竟然有两个小酒窝。他手中捏着一把纸扇,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扇子走来,竟然别有风采。 不仅是女人,就连附近的男人都愣了,这个俏公子是哪家的? “嘿嘿,好啊,又来了一个上好的货色。”一个醉汉搓着手。 “老黄,你看这小子虽然是个男的,可是你看他细皮嫩肉,莫不是哪家的娈童?”那醉汉拍了拍老黄的肩膀,道:“都不要和我争,他是我的了。” “老鬼,就知道你好这口,他就是你的了!”老黄回答,转而看着阴少华,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目光。 第301章温柔的责备 苏定方说了事情之后,杨侑慢慢分析了,苏定方也觉得杨侑之言,甚为有理。可是杨侑的一句如何削藩,正是河北军存在的最大问题,苏定方也不清楚,究竟要如何削藩? 看着苏定方摇头,杨侑苦笑一声,道:“刘黑闼其势已成,他若不是有野心之人,定然没有如此庞大的势力。而一旦有了如此大的势力,就不是那么容易剿除的了。” “如果像李密杀死翟让一样,显然不妥,除非夏王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刘黑闼的心腹将领统统控制,以重兵弹压,不然河北恐怕会内乱。” 苏定方点着头,表示赞同。瓦岗军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如果不是内乱,这个时候李密肯定在攻打东都了。 杨侑又眯起了眼睛,道:“还有一个办法,但却是双刃剑,如果用得好,可以不留痕迹地消灭刘黑闼,但用的不好,刘黑闼的势力恐怕会更空前强大。” 苏定方一愣,道:“陛下,是什么办法?” “让他去打幽州罗艺,令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果夏王够狠,甚至可以想办法断绝刘黑闼的粮食!”杨侑缓缓说道,话中的冷意让苏定方不由一寒。此时的苏定方并不知道,窦建德已经采取了凌敬的建议,让刘黑闼攻打幽州。 此时,江陵街头上,年轻公子看到被唤作老鬼的醉汉脸上露出猥亵的笑意,不由皱起了眉头, 阴少华低声道:“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他们都是兵痞,你还是快走吧!”这个年轻公子,看起来颇为瘦弱,还是快些走,免得吃亏。 但年轻公子笑了笑,道:“昔日受姑娘照顾之恩,未曾言谢。” 这声音虽然刻意改变了,却格外熟悉,阴少华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地合不拢嘴,她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男子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嘴唇轻轻动着,声音很低:“你说得对,我不值得别人付出那么多。” 阴少华又是一愣,她从那一双眼眸里看到了失望,而那种失望,她曾经有过。阴少华是个性格坚韧的女子,有时候她会使些小性子,也会满怀醋意的说着伤人的话。 但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与她同病相怜。其实她一直都很羡慕皇后,因为青梅竹马,因为两小无猜。感情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两人结婚之后,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纵然因为各种事情分开,千山阻隔,也会互相牵挂。 可是,这样的爱情她很有可能得不到,所以,当初在枝江,她会说出那些气人的话,然而,此时看着眼前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帮助自己,让阴少华顿生愧疚之心。 她轻轻的道:“谢谢你。”这话里,已经没有了敌意。 “这也是为了报答你。同样,也是为了他。“这个回答让阴少华脸色一红。 “好不要脸,竟然当众打情骂俏!”老黄道,脸上肌肉抖了几抖,眼中露出凶光。“给我上!” 女兵们都放下了手中的药包,齐齐挡在阴少华的面前,阴少华是她们的上司,自然不能让她受辱。 街头上,一伙醉汉,一伙女兵与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互相对峙。百姓们远远围观,期待着一场打斗。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了,三个魁梧的汉子出现在挤了进来,随后,又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进来。 那名女子虽然身材娇小,但在众人之中,身份不低,几名大汉对着她,都是恭谦有礼。只见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开口,道:“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说的是汉话,但却有些磕磕绊绊,并不熟练。一名壮汉听到,走到一边,也用并不熟练的汉话问了起来,片刻之后,走到女子身边禀告着。 女子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些是可恶的汉民,但是毕竟被欺辱的是女子,让她非常不满。她挥挥手,道:“赶走那群醉汉。“ 一个侍卫摸模样的人低声道:“小姐,这样不妥吧!“ 女子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我就是想要见一见隋帝,问问他,还敢打我高句丽吗?“女子的话里充满了不屑,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要挟隋帝。 当年大隋在杨广的指挥下,三次派出百万大军攻打辽东,最终的结果,是三次的折戟沉沙,除了扔下了百万粮秣便宜了高句丽之外,还被俘了几十万的隋兵。这些俘虏,成为高句丽的苦力,为他们耕日夜不停挖矿,成为苦力。在长期的劳作下,无数隋兵因为劳累而死,被高句丽人随意扔在山谷中,森森的白骨已经填满了谷地。 如今,还有三十万以上的隋兵被高句丽控制着,所以,此女并不害怕隋帝,因为这个筹码足够! 就在几名侍卫上前的时候,人群中,露出了一条路,几个人走了进来。 阴少华在看见的一瞬间,她就低下了头,而那个年轻公子,却缩回了身子,准备退出去。 老黄看见又有人闯入,显得很是不满,他挥挥手,道:“怎么,又有不长眼的来送死了吗?“ 听到这话,为首一个年轻的男子笑了,这种情况他曾经遇见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是在大兴城,而这一次是在江陵。 他眯起了眼睛,对另一个汉子说道:“定方,你看这事情怎么办?“ 苏定方笑了,陛下的身手他自然是见过,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他走了出来,笑道:“你们这群痞子,竟然敢当街围堵良家妇女,该当何罪?” “嘁!”老黄非常不屑,他大声的说道:“谁不知道这些小娘名为护理,实际便是军妓,让大爷玩玩怎么了?” 杨侑闻言便是一扬眉,当初他创立护理兵,是为了减少战士的伤亡,经过实战,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证明这是可行的。但老黄的话让杨侑十分愤怒,这时,他目光扫过了几名护理兵,发现她们虽然都昂着头,但眼中却有着泪水。 “哼,你若再不识相,老子便将你抓进兵营,让你知道厉害!”老鬼也舌头打结地说道。 杨侑的目光默默地扫视着护理兵的脸,心中咯噔了一下,将目光从护理兵的脸上收了回来,他冷冷地看着老黄、老鬼等人,问道:“尔等是何人部下?” “你这小子,再三打扰大爷兴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黄说着,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想起了一声惊呼:“啊,是陛下!”说着,一个人带着几名衙役匆忙走了上来。 杨侑定睛一瞧,却是刘洎,杨侑任命他辅助萧辰办理耕种事宜,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出现,只见他疾步走了上来,跪在地上,道:“臣刘洎见过陛下!” 几名在他身后的衙役也纷纷跪下,口中直呼陛下。 四周围观的百姓都吃了一惊,随后急忙跪下,声音也七七八八的响起:“小民见过陛下!” 阴少华咬着嘴唇,她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杨侑,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陛下能认出自己吗?四周的百姓都跪下了,她也与几名女兵一起跪下。 年轻公子脸色变了变,偷偷打量了四周,百姓已经堵住了去路,是逃不出去了,没有办法,也只能跪下了。 听到刘洎称呼刚才辱骂的的男子为陛下,老黄、老鬼等人已经懵了,这个年轻的男人竟然是大隋的皇帝?这十几人双股战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胡乱嚷着:“陛下,饶命啊!” “诸位乡亲,都平身吧!”杨侑说道。他微服出来,只不过想带苏定方吃些地方小吃,饱饱口福而已,没有想到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杨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老黄、老鬼的身上,他吩咐着刘洎:“将他们带回县衙,各打五十大板,关押半个月!” 老黄听见,哭着喊着,但杨侑已经走开,刘洎领命,带着衙役将十几名醉汉抓了起来,押出了人群之中。 杨侑目光扫过四周,大部分的人已经跪下,还有几人依旧站着,让杨侑有些一愣,但他此时的心思不在这几人身上,他慢慢踱了过去,一脸严肃,“你,怎么会在这里?” 阴少华的一颗心正在猛烈跳着,当杨侑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在祈祷着,在他的内心,希望看见杨侑又害怕看见杨侑,心中很是忐忑,听到杨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样,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当杨侑的脚步停下,在阴少华身边站定,严肃而关切地说出这话的时候,阴少华就愣住了,杨侑见她不说话,慢慢的蹲下来,看着阴少华,皱着眉头,道:“令尊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朕自认为对他的后人不薄,可是你,怎么回来这里?” 杨侑自然清楚,在这个时代,虽然男女之别不如宋明那般严谨,显得相对随意,但阴少华的身份摆在那里,出身于门第世家的她,怎么要当护理兵? 在杨侑的认知里,这些护理兵全部都出身于贫苦百姓家,此外还有一部分蛮族女子,可以说没有世家的女儿入伍。而如今,她为什么入伍,难道是朕对她一家不好吗?难道是每个月给她的抚恤金不足以养活阴家吗? 杨侑的语气带着责备,带着询问,让其他护理兵都有些奇怪,想不到阴少华居然身份不低?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护理兵们都在猜测着,怪不得她说认识陛下,原来是这个原因。难道,他们还有其他关系? 第302章远方来客 杨侑的眼睛很明亮,带着责备的语气却有着自责,让阴少华低下了头。她从军是有复杂的情绪,这一点,连独孤雁都不知道内在的原因,更不用说旁人了。 阴少华挑了挑眉毛,她知道以杨侑的个性,是不能找借口的,比如说官吏贪污,克扣了本该属于阴家的东西。这个不是事实,所以她不能害人。 但真实的原因让她如何启齿?几名护理兵看到大隋的陛下杨侑果然与阴少华说话,而且语气显得颇为关心,心中更是猜疑。 不过这个时候,苏定方却快步走了过来,在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早在进入场内的时候,他就将目光放在了年轻公子的身上。 杨侑看着阴少华,道:“一会跟朕回去,再详细说说。”心中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过这里人多口杂,自然是不好说的。 阴少华低低应了一声,心中是又喜又忧。杨侑却站起身来,朝着另一边走去,几名护理兵激动地拉着阴少华的衣裳,能见到陛下,是何等的荣光。 在一旁,年轻公子脸色已经变了,苏定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令人措手不及。四处瞄了一眼,根本无法逃出,这时,杨侑已经走了过来,笑道:“你又这副打扮。” 苏定方也走过来,低声道:“公主,夏王让我带一个消息给你。” 年轻公子正是窦红线,她女扮男装想要跑掉,但最后心中还是下不了决心,于是躲在了城中。杨侑与苏定方出城寻找的时候,由于她只是看见了苏定方的背影,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并不知道他就是苏定方,以至于此刻措手不及。 窦红线俏脸红了,粉颈低垂,她给杨侑的那封信肯定被杨侑看了,一个女儿家,写这种信,真是羞死人了。但苏定方的话让她抬起了头,语气十分焦急:“爹怎么了?” “夏王无事,只是他希望公主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苏定方说道。 窦红线瞪大了眼睛,爹这是要做什么? 杨侑却咳嗽一声,低声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你和阴少华先回宫里。”说着,叫过了几名便衣禁军,示意他们送人回去。 窦红线和阴少华像两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在禁军士兵的保护下,走出了人群。 杨侑没有回去,是因为他还有事要做,窦红线和阴少华的背影消失后,杨侑将目光放在了一群看起来打扮和汉人差不多的异族身上。 “定方,随我来!”杨侑说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名娇小的女子看着杨侑,此时她已经知道了杨侑的身份,却夷然不惧,一双眼睛瞪着杨侑,直勾勾的看着。 杨侑在她十步外停下脚步,忍不住扬起了眉毛。 高句丽是一个杂居民族,主要是濊貊人和扶馀人,此外还有一些靺鞨人、古朝鲜遗民及三韩人等,在高句丽,上层统治者以及比较有地位的人穿着、服饰与中原没有多大区别。也有弁、冠、冕、笠等种类,不过帻、折风、巾是高句丽的民族特色。 而这几人,却是折风打扮,与中原百姓就有很大区别了。因此杨侑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们,他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异族人,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吗?而且在众多百姓都跪下的时候,他们依旧站着,显得是如此的突兀。 这时,一个人匆匆走来,此人是汉人打扮,身着长衫,头戴噗头,一双鹰目熠熠生辉,宛如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此人来到女子身边,用高句丽话说了几句之后,顿时看向了杨侑。 略略沉吟后,他一抱拳,道:“高句丽使者盖苏文见过大隋陛下!” 杨侑眯起了眼睛,盖苏文又叫渊盖苏文,是渊太祚长子,父子俩权倾朝野,官任莫离支,相当于中原的丞相。此时是渊太祚掌权,盖苏文年轻尚轻,在高句丽,谁都知道国王是一个摆设。 在杨侑心中,高句丽的威胁最大。除了两国有深仇之外,这是有原因的。 高句丽与突厥、契丹、铁勒人乃至于栗特人不同。比如说突厥人是不愿意到中原定居的,他们喜欢游牧而居,虎视中原,也不过是贪恋中原的财宝、美女,而此时的契丹人、铁勒人也差不多。栗特人则世代经商,游走与中国和西亚乃至于中东一带。 可是,高句丽人居住的地方,适合农耕,他们建造了平壤城、国内城、辽东城、扶余城、卑奢城等大城市,并且以这些大城市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建造了无数的良田,逐渐成为农耕民族。 历史上,隋唐四代帝王,隋文帝、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之所以要攻打高句丽,就有着这个原因。前世的杨侑是考古专业,自然知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个时候,他就在想,盖苏文来做什么? 盖苏文自然有他的目的,他奉父亲的命令,来到中原,是为了打探中原各大势力的虚实,趁着中原大之际,图谋更大的利益,甚至攻打中原,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的高句丽帝国! 这是父亲的野心,也是盖苏文的野心,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已经走过了幽州,走过了河北,视察过瓦岗,看过洛阳的衰败。如今他来到江陵,想要瞧一瞧南梁后裔建立的梁国会如何,下一站便是巴蜀。 可是他刚刚抵达江陵,想不到恰好隋军大军来袭,城门被封锁,使得他只能被困在客栈之中。 他对众人再三叮嘱,可是顽皮的妹妹还是闯祸了,看到大隋皇帝目光闪烁,在妹妹的身上转了几圈,盖苏文道:“这是舍妹,盖苏娇。” “妹妹,还不见过大隋陛下。”盖苏文很沉稳,立刻吩咐道。 盖苏娇撅起了嘴巴,她恨死了中原人,对大隋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哥哥却要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大隋陛下施礼请安。 杨侑眯起眼睛,他笑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高句丽人为何在这里出现了。 “嗯,当年先帝远征高句丽,尔等束手,想必这一次是来拜见朕的吧?”杨侑慢慢说着,脸上露出了傲慢的神色,“既然是臣子,就要有臣子的觉悟,尔等为何不跪下?? 独孤千山在一旁冷笑,手掌提起,准备应对随时发生的突变。 盖苏娇大怒,自从大隋征伐辽东失败,大隋天朝制度遭到了崩坏,当年万国来贺的胜景已经不复存在。在大隋的威望急速下降的同时,高句丽人的信心增强了,他们能够对付隋军的百万大军,也就证明中原人也不过如此,就算高句丽能够问鼎中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向嚣张跋扈的盖苏娇见到杨侑如此傲慢,忍不住就要反唇相讥,一向沉稳的盖苏文拉住了妹妹。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盖苏文是化妆而来,若不是妹妹暴露了行藏,盖苏文不会如此吃瘪。 毕竟此时是在大隋的势力范围内,看着杨侑身边十几名高大魁梧的便衣士兵,还有那名眼中闪动着杀意的猛将(指苏定方),盖苏文决定退让一步。 只要人能活下来,这口气,他一定会讨回来、 “高句丽使节盖苏文见过大隋陛下!”盖苏文还是跪了下来。 几名高句丽武士相视一眼之后,也跪了下来,盖苏娇四周看了一眼,也无奈地跪下,心中十分不甘。 “知进退,够隐忍。“在第一时间,杨侑就对盖苏文有了判断。历史上此人曾经挫败李世民的进攻,的确有些能耐。他的事迹还被某棒子国大肆宣传,但实际上,高句丽不仅和王建高丽不同,与后世的棒子国也更不同。 对于够隐忍的盖苏文,杨侑心中有了计较,但脸上却不露声色,“很好,高句丽能够恪守为臣之道,朕很欣慰,盖苏文,朕观你一表人才,不如留在大隋为官,你看如何?” 盖苏文急忙施礼,道:“陛下,臣尚有老父远在辽东,为人子者,自当侍奉双亲,略尽孝道,还望陛下成全。” 杨侑挥挥手,他自然明白盖苏文肯定不会留在中原:“好吧,既然有这份孝心,朕自当成全。不过,为了表彰你的这份孝心,朕赐你金鱼袋一个,为紫金大夫。” 当然,这是虚职,不过是空头支票,杨侑没有什么损失,盖苏文也得不到什么利益。杨侑的话让盖苏文松了一口气。 这时,杨侑又道:“尔等先搬到驿站安歇吧,稍后朕会亲手写一封手谕,你可带给高建武。”在去年,婴阳王高元去世,转而由他的弟弟高建武继位,被称为荣留王。 盖苏文不明白杨侑要做什么,只得点点头:“多谢陛下。” 杨侑又问了几句,态度显得继位傲慢,盖苏文一一应着,不一会,杨侑摆驾回宫。盖苏文施礼,送走了杨侑,目光变得阴毒起来。 盖苏娇很是不悦,撅起了嘴:“哥,你这是做什么?” 盖苏文看着心爱的妹妹,冷哼一声,道:“隋帝故意装糊涂,走,快走,立刻出城!” 杨侑这时吩咐着禁军士兵:“聚福楼的特色小菜,买上一些,置办好了,让老板送回皇宫。” 亲兵应着,朝着聚福楼走去。 杨侑沉默片刻后,道:“定方,依你之见,盖苏文此行,有什么目的?” 苏定方沉吟了一会,道:“高句丽狼子野心,渊太柞更是派出长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朕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杨侑笑道。 果然,在杨侑刚刚抵达皇宫的时候,一匹快马奔跑而来,“陛下,在一炷香时间前,盖苏文带着他的妹妹和部下从水路出了江陵城。” 第303章快刀斩乱麻 接到这个消息,杨侑忍不住笑了,盖苏文还是嫩了一些,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盖苏文号称是高句丽来使,怎么不在成都而是江陵?这是其一。其二便是,盖苏文的态度与盖苏娇截然相反,如果是来使,渊太祚这个老谋深算之人怎么会让愣头青女儿前来坏事? 第三,既然是来使,盖苏文的态度又是如此卑微,但是他竟然没有带礼?这很不符合常理!所以,杨侑才会如此傲慢,如此的嚣张,而杨侑的这种态度,让盖苏文更加警惕。 隋军拿下江陵城,还算顺利,这样的一个帝王,隋军的主帅,怎么会如此?所以,这在盖苏文看来,肯定有问题。而盖苏文也正如杨侑所想,立刻带着妹妹出城。 杨侑眯起了眼睛,盖苏文这是不打自招。 “陛下,要派兵抓他吗?”苏定方问道。 “这是自然。”杨侑笑着道,送到口的肥肉不吃才是傻子,既然这几个人出现在江陵,杨侑又怎么会舍得让他们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小桂子,速速让侯君集出兵,务必活捉盖苏文兄妹。”杨侑吩咐着。 小桂子领命而去。 窦红线和阴少华被送回了皇宫,两人在各自的屋子里,有着各自的情绪。窦红线一直觉得脸很烫,一想起在书信里那些让人害羞的留言,她就忍不住心慌。 她不停喝茶,希望缓解心头的压力,但喝得越多,情绪越来越紧张了。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杨侑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窦红线以为是自己写的那封,低下了头,但杨侑却将信递给了她:“这是夏王写给你的信,看看吧!” 窦红线嗯了一声,不好意思抬起头,接过书信看了起来,看完了书信,窦红线头更低了。杨侑握住她的手,道:“既然夏王让你留在这里,你就安心呆着,等江陵的事情办好,我就带你回成都,顺便,我会派人向夏王提亲。” 窦红线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手心都是汗水,她觉得紧张极了。 侯君集得到命令,迅速带领数百名士兵追击而去,由于有锦衣卫提供消息,侯君集得以掌控盖苏文的去向,只用了一炷香,侯君集就看见了一艘小船朝着南方快速行驶而去。 盖苏文一边逃跑,一边关注着江面上的情况,当挂着赤红色旗帜的隋军战舰出现在盖苏文视线中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大变了。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是想要麻痹隋帝,而隋帝高傲的态度,让盖苏文觉得隋帝如同杨广一样盲目,一样的自大。 所以,盖苏文认为他还有机会逃出江陵。在经过思考后,他选择了从南边的水门出城。因为按照常理,盖苏文要回到高句丽,走东门和北门都是不错的选择,只有西、南两门离高句丽越来越远。盖苏文是如此想的,但他并不知道,杨侑欲擒故纵,只是为了确定盖苏文此行的目的,盖苏文就几个人,怎能逃得出去? 侯君集的战舰追来,自然比船夫划动的小船要快很多。在侯君集的指挥下,三艘战舰很快将盖苏文的小船包围了,隋军士兵举起了弓弩,将闪亮的箭簇对准了盖苏文一行。在隋军的压力下,小船被迫停止了行驶,船夫看到这一幕,吓得双股战战,不明白隋军为何突然包围了自己?怪不得这些人出那么多钱,原来是逃犯! “盖苏文,你这个高句丽余孽,还不束手投降!”侯君集大声喊道。 “你这个黑炭臭男人,凭什么对我哥大呼小叫?”盖苏娇虽然长的娇小,可是性格一点都不娇,她挥舞着拳头,竖起眉毛大声的抗议着。 侯君集眯起了眼睛,凝视了片刻之后,眼中冒出了绿光:“兄弟们,放箭,吓吓这帮东北蛮子!” 隋兵们弯弓搭箭,箭簇纷飞,落在了小船四周,激起浪花无数。船夫被吓得哇哇直叫,盖苏文一把抓住船夫:“混蛋,怕什么?” 盖苏娇取出一把匕首,娇喝一声,横在船夫脖子上,道:“你们还不速速散开,我就一刀杀了他!” 侯君集哈哈笑了,他大声喝道:“这船夫通敌叛国,正是诛杀的大罪,你以他为人质,真是可笑!” 船夫身子一软,就要倒了下去,他这是被吓的。盖苏娇手中的匕首刺穿了脖子,鲜血流了出来,船夫身子如同烂泥瘫了下去。 “撞!”侯君集简单地下达了命令,隋军战舰立刻开动,朝着小船撞了过去。 “这群疯子!”盖苏文大骂一声,想不到侯君集竟然毫不在乎船夫的性命,战舰撞来,小船一阵摇晃,紧接着又是一下,盖苏文已经能听到小船的破裂声。 小船摇摇晃晃,几人也站立不稳,盖苏文变了脸色,道:“跳水!”说着,“噗通”一声跳进了长江中。盖苏娇也咬咬牙,跳了下去。几人刚跳下去,小船就被撞成了碎片。 侯君集裂开嘴笑了,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结果,“跳下去,将他们生擒!” 隋兵士兵迅速脱掉了衣裳,跳进了长江,这些人水性极好,跳入江中,很快将盖苏文、盖苏娇等人以及船夫捞了起来。 盖苏文看着侯君集,心中怨恨到了极点,“你要想做什么?” 侯君集没有说话,他慢慢走到了盖苏娇的面前,看着她那娇小却玲珑有致的身体,此时因为衣裳被打湿而毫无保留的显露了出来,他忍不住笑了。 “你要做什么?”盖苏娇有些恐惧了,这个满脸胡须的男人眼中有着极强的侵略性,让盖苏娇心中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做的事,很快,你会知道的。”侯君集毫不掩饰地瞧着她,冷冷一挥手:“返航!” 皇宫内,杨侑在与窦红线聊过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得到了确定,尽管窦红线的心中有着不悦,要与旁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毕竟她才是后来者,对于皇后能不能容纳她还是一个疑问。 杨侑自然是安慰着她,如今他也就一个皇后一个嫔妃,就算算上窦红线,也不过三个,虽然比起隋文帝要多,比起先帝也多,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个数量就不多了。 他也相信,独孤雁能够理解,皇家与一般百姓不同,自然是要多开枝,多散叶,帝国才能兴旺。 让杨侑头疼的不是窦红线,而是阴少华,因为杨侑已经从窦红线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叮嘱窦红线好生安歇之后,杨侑站起身来,朝着阴少华的住处走去。 阴少华心中更是忐忑,在不停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镯子上面还有裂缝,虽然不仔细看不出来,就在他把玩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杨侑推门进来,看见了阴少华手腕上的镯子,他一眼就认出了镯子。 阴少华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垂头不语,将手藏在了身后,心中直埋怨:“这人,进来也不敲门,是皇帝就了不起吗?”。 杨侑也不说话,进去之后,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抬起来,镯子便露了出来。 “当初你不是不要么?”杨侑笑了笑,想要打破一瞬间的尴尬。 出人意料地,阴少华垂了下头,完全不似以前的那种刁蛮。阴少华与窦红线有相似的性格,但细分下来,窦红线是坚强,心思却比较细腻,所以她会用言语去试探杨侑。 而阴少华呢,出身将门,性格比较直了一些,带着阴世师的脾气。嗯,用杨侑的话,阴少华就是有些胸大无脑。就在杨侑分析着的时候,发现阴少华的身材果然不亚于嫣然,前凸后翘的,而且有着军旅生涯的她,身材更加健美一些,显得青春勃勃。 面对杨侑的挑衅,阴少华视镜缩了缩手,但被杨侑牢牢抓住了,“你弄疼我了。”阴少华低声。 杨侑松开了手,看见她的手腕有些红了,刚才他想要确认一些东西,以至于力气大了一些。他脸上带着歉意,不仅是对阴少华,也是对阴世师。 如果杨侑当初坚持,阴世师不会战死大兴城,而阴世师不战死,阴少华怎么会入伍?要不是今日巧遇,杨侑还不知道她在军中。 忠烈之后,竟然迫于生计,让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养家,不仅是大隋的错误,也是杨侑的错误。 “我给你揉揉。”杨侑说道。 “算了吧,我怕你越揉越疼。”阴少华躲开了,将手放在了胸前,很是防备。 “现在就我们两人,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会入伍?”杨侑问道。 阴少华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杨侑上前一步,弯下腰,看着她,“这可不像你,怎么今天如此胆小?” “我刚从红线哪里过来,她给我说,你是因为有心上人在军中,所以这才入伍?”杨侑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阴少华登时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出现了慌乱:“不,不是的。” “那个人,就是我?是不是?“杨侑继续追问。 “你胡说!“阴少华涨红了脸。 “我胡说?那你戴着我送你的镯子做什么,当初你不是很恨我吗?“杨侑问道,一步一步靠前。这种极为倔强的女子,就要快刀斩乱麻,直击她的芳心。 第304章大舅子,有礼了! 杨侑一步一步上前,一句一句的追问,终于让阴少华崩溃了。她虽然有些刁蛮,可是对于感情,反而不如已经成为人妻的独孤雁成熟。 “你不要过来!”阴少华说道,她十分紧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嘿嘿!”杨侑带着得意的笑容,他决定说出那句很想说的话,清了清嗓子,杨侑说道:“妞,你就从了大爷吧,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啊!”阴少华尖叫了一声,这些奇怪的话虽然有些不解,但她还是听明白了。 “不要……”阴少华看见杨侑靠近,又要大声的叫着,他觉得杨侑无耻极了,竟然不知道女子的心思,而是直接询问这种问题。 可是,阴少华的叫喊声刚刚出来两个字,杨侑就一步跨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身子,满怀“恶”意的看着她,而且,他的那一只罪恶的大手竟然摸着她那丰满的臀部,让阴少华格外惊慌,那只可恶讨厌的手,她忍不住想要打掉他。 “唔!”这时,杨侑厚实的嘴唇就吻了上来,将阴少华柔软的小嘴给堵住了,在杨侑的亲吻下,阴少华一阵慌乱,随后就迷失了方向。 阴少华本来想要反抗,可是随后杨侑的亲吻,触动了情思,她也激烈地回应了起来。两人就这样吻着,直到无法呼吸,杨侑这才松开了手,喘息着看着她。 阴少华红着脸,嘴唇红润,微微张着,也在喘息着,鼻翼在扇动,她略略挣扎,脱离了杨侑的魔爪,站定之后,抬起红脸,捏紧了粉拳,一副母老虎的模样。 “怎么,还要再来一次?”杨侑低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你,你……”阴少华很是生气,野蛮的男人!她心里想着。但她有心想要说出,又怕杨侑再度吻她,话说了半截,就不敢说了。 杨侑得意的笑笑,这种女子就要“以暴制暴”,才能闯入她的心里, “你就会欺负我。”阴少华低声道,用手卷着衣角。 杨侑握住了她的手,正要说话,阴少华突然抬起手,将杨侑的手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杨侑忍不住叫了一声,心想这女子果然脾气够倔。 “你亲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不好,我就咬死你。”阴少华愤愤地道。 杨侑失笑,虽然阴少华说的很是愤愤,但眼角却带着笑意,看到阴少华这种表情,杨侑突然觉得,好像这一次是我被算计了啊! 他搂过阴少华,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了高亢的声音:“哈哈,哈哈,这群野蛮的高句丽人,终于被老子驯服了,尤其那个女的,像个小野猫似的,还不是乖乖的被我擒住?” 杨侑一笑,道:“你也是一只小野猫。” 阴少华红着脸哼了一声,表示非常不屑。 杨侑道:“不是么?你看我的脖子。”说着,低下了头。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抹阳光迅速洒了进来,高昂的声音说了半截,戈然而止:“哈哈,我一定要……嗯?啊!” 阴少华这时正看着杨侑脖子上的血痕,那是刚才被她挠出来的,此时她心中正有愧疚之感,用小手摸着伤痕,房间内德气氛显得非常之暧昧,谁又会想到侯君集这个愣头青会突然闯进来? 三个人都愣住了,阴少华首先反应过来,一路小跑,红着脸迅速溜出了房子。 “这个,那个……这个……”侯君集搓着手,心中不由暗骂,小桂子不是说陛下在这里休息吗?怎么还有个女子?那张脸似乎在那里见过,应该是个熟人。 杨侑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问道:“侯爱卿,什么事?” 侯君集忙道:“陛下,臣已经将盖苏文一伙全部擒住,已经关押在天牢里,严加看守。” 杨侑满意点点头,道:“做的不错,这几人要严加看管。” 侯君集点点头,道:“微臣一定用心,日夜巡逻,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人。”侯君集知道坏了陛下好事,因此显得十分小心。 “那就好,侯爱卿,最近好像胖了?”杨侑问道。 侯君集有些跟不上陛下思维,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他只得笑着点点头,道:“托陛下洪福。这都是陛下的栽培,微臣才有今天。” 杨侑嗯了一声,道:“身为一个将军,若是太胖,怎能带兵打仗?从明早开始,围着皇城跑五圈。”杨侑说着,顿了一顿,道:“准备好纸,每跑一圈,都要找皇城各个城门的守军签字,朕会派人盯梢,一旦弄虚作假,加罚十圈!” 侯君集的脸刷地白了。 天牢内,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的盖苏文正在踱步,因为妹妹盖苏娇的愚蠢,暴露了行藏,成为了隋军的俘虏,这种结局是盖苏文所不愿看到的。可是,如今已经被擒住,该怎么办? 隋帝既然将他抓了起来,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放掉自己,他一定会借机向父亲勒索,但是,让盖苏文想不透的是,他能勒取什么利益?如今天下大乱,高句丽和大隋并不接壤,就算是走水路,也要经过别人的势力,比如林世弘、张善安等人。 难道是为了至今在高句丽做苦力的数十万隋军?想想有些不可能。就算父亲同意了这个要求,隋军如何回到大隋?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这么多的士兵,即使是身无寸铁,也是非常恐怖的,那个势力敢让他们路过?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脚步声传来了,杨侑又一脸微笑地出现在盖苏文的眼前。 “盖苏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杨侑慢条斯理地说着。 “托陛下洪福。”盖苏文拱拱手,说话虽然客气,却带着十足的敌意,眸子中,闪动着光芒。 杨侑笑了笑,将手负在身后,踱步道:“你是高句丽的使者,不远万里而来,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滴,就如此走了,日后荣留王问起来,让朕怎么回答?” 盖苏文拱拱手,道:“陛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中尚有老父,希望陛下能让我回家,侍奉老父。” “这个不急,朕决定办一件好事,好让大隋和高句丽之间,化敌为友,你意下如何?”杨侑笑道。 盖苏文吃了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朕说了,是好事!你就放心吧!”杨侑说道。 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牢房里,传来了盖苏娇惊恐的声音,“你们要做什么?” 盖苏文勃然变色,他双手抓紧了栅栏,死死的看着杨侑,道:“你在做什么,你若欺负我妹妹,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如今我为刀俎,汝为鱼肉,你不放过我?”杨侑笑了,他慢慢踱步过去,吩咐道:“都用劲些!” 杨侑的话音刚落,盖苏娇的声音也也发的大了,盖苏文瞪圆了眼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此时,在盖苏娇的囚房内,几名身高马大的女兵正在里面忙碌着。一个大桶里,热气腾腾,盖苏娇已经被脱光了,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修长的双腿也被牢牢按住,几乎动弹不得。 她在奋力的挣扎,可是女兵的力气很大,其中一人更是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狠狠地在她的臀部拍了几下,声音清脆,传入了杨侑和盖苏文的耳膜。 侯君集在一边搓着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连声道:“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这厮已经念叨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他,道:“你数次打扰朕的勇气哪里去了?” “喔,陛下,这都是意外呀,微臣也不想,也不想。”侯君集说着,不停拿眼去看杨侑,希望陛下能取消他的惩罚。上次围着水寨跑步已经让他累坏了,这一次皇城更大,只怕跑完不死也差不多了。 “不想?我看你焦急着呢,你要是能降服了她,朕给你说一门婚事。”杨侑说着。 侯君集的眼睛亮了,他对张家的那个女子一直念念不忘,如果陛下能赐婚,那是最好不过了。想到这里,他眼睛露出了一丝淫光。 这时,房间内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女兵们用温热的帕子毫不客气地在盖苏娇的身上搓洗着,在大力的搓揉下,盖苏娇先是大声的哀叫,但随着某些隐秘地方被女兵触及,她顿时害羞了起来,声音逐低了,但异样的刺激让她不断呻吟着。 这种声音很容易让人误解,也让男人容易遐想。盖苏文的脸被涨成了猪肝色,他极度愤怒,妹妹正在受到侮辱,可是他身为哥哥的,只能听着,束手无策。 侯君集听得热血沸腾,下半身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洞房,好好教训一下盖苏娇,让她知道大隋男人的厉害。 杨侑咳嗽一声,吩咐侯君集养足精神,准备洞房,自己走了出去。侯君集只觉得心中有无数小猫在抓,恨不得立刻跳进去,将这个小野猫给吃了。 房间内,经过一炷香时间的清洗,女兵们已经将盖苏娇清洗干净。在热水的浸泡下,盖苏娇的肌肤一片绯红,她低低地喘息,女兵们粗鲁的动作让盖苏娇的敏感部位受到刺激,她已经有了欲念。 然而这个时候,女兵们却将她粉嫩的身子抬了出来,放在榻上,用干燥的巾帕将她身上的水珠给擦干净了,又为她穿上了礼服,将头发梳了起来。 几名女兵将盖苏娇从囚房里抬出来,将她送了出去,盖苏文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继续大声咒骂。侯君集却是嘿嘿一笑,走到盖苏文面前,道:“大舅子,老侯我这厢有礼了!” 第305章洞房与议事 “大舅子?”盖苏文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这个虬髯大汉长的一脸横肉,又黑又壮,看起来起码有四十岁,差不多可以做自己的老爹了。这样的一个大叔,竟然喊自己大舅子!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吐出血来了。 “混蛋,你要是敢对我妹妹不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盖苏文大叫。 “夫妻之间,男欢女爱,怎会是不敬?难道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侯君集笑道,刺激着盖苏文。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杀了你!”盖苏文叫嚷着,这是他最心爱的妹妹,带她来中原,不过是为了看看中原的美丽山河,哪里料到会出这种事情? “大舅子,我听陛下说,为了庆祝大隋与高句丽联谊,因此准备让大舅子沐浴戒斋,大舅子还是节省一些力气吧。”侯君集笑着,走了两步,忽然一回头,道:“对了大舅子,陛下说为了表示诚心,大舅子这三日里只能喝水,不能吃任何东西!” 侯君集说完,哈哈大笑着大步走了出去,留下怒骂不已的盖苏文。 盖苏娇被抬到了一间有着花香的屋子里,屋子里已经被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囍”字,众人都觉得奇怪,杨侑的解释是刚刚夺下江陵,而侯君集娶了一个高句丽女人,一个地位比较特殊的女人,也算是为大隋争光,因此是双喜临门。 这场喜事办的不算隆重,却意义重大,侯君集虽然时常逛妓院勾栏,但说到进洞房还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侯君集喝了一些酒之后,就被杨侑赶到了洞房里。 洞房里,盖苏娇手脚都被捆住,挣扎不得,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白布。侯君集进来之后的关门声让她心中一颤,这个混蛋进来了,要夺走自己的清白之身了,想到此,盖苏娇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娘子!”侯君集含糊不清的说到,虽然这个女子是高句丽人,也不是正妻,只是一个牺牲品,但是侯君集倒有几分郑重之意,毕竟,这是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洞房,还是得到了陛下的许可。 侯君集摸了上去,揭开了最近蜀地流行结婚时披上的红盖头。盖苏娇的脸蛋已经被精心打扮过了,倒也格外美丽,只是嘴巴被布条堵上了,显得鼓鼓囊囊的。 “小娘子,你受委屈了。”侯君集说着,伸出了毛茸茸的手,摸了摸盖苏娇的脸蛋。 皇城内,杨侑的临时书房。杨侑正眯着眼睛,笑道:“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一个坏人?如此对待一个女子。” 杜如晦摇摇头,道:“从微臣的本意上来说,臣觉得有些欠妥。”他认为还有别的方法。 李靖却哈哈一笑,道:“克明,我倒觉得陛下说得好,对待敌人不能手软。” “可是,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杜如晦有些迟疑。 李靖笑了,“克明,战场上无谓女人,当年大隋攻打高句丽,辽东城将女人都派上了战场,死在这些女人手上的,可染满了我大隋将士的鲜血。那个时候,她们也没有心慈手软啊。” 杨侑点点头,笑道:“朕一直认为,战争让女人走开,但如果她不识趣,非要来插上一脚,那么朕也只有不客气了。” 小桂子在一旁点着头,忽然说道:“侯将军恐怕今日洞房难了。” 杜如晦和杜如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杨侑看着小桂子,道:“你去听一听,侯爱卿得手了吗?” “遵命!”小桂子眼睛一亮,兴冲冲领命而去。 杜如晦愣了,回头说道:“陛下,他真的去了。” “那还能有假?朕可以打赌,恐怕听房的不止小桂子一人。”杨侑说着,坐了下来,他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 “两位爱卿,朕有点事情,想要说说,两位先听听,有什么意见?“杨侑示意两人坐下。 “今天的的事情,想必两位爱卿已经知道了,现在朕先说说第一件事情。“杨侑说着,目光扫视两人,两人露出倾听的表情。 “以前在巴蜀,由于士兵经过思想教育,所以军纪很严,骚扰女兵的士兵就显得不多,今日的事情告诉了朕,只要是打仗,这种事情可能无法避免,尤其是降兵,不知道大隋的政策,这种情况应该就会相对多一些。” “百姓们愿意让女儿从军,为军队效力,这是好事。但这些女兵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总不能在朕的手上,坏了名声。” “有什么办法,可以杜绝或者说减少这种情况发生?”杨侑的语气越来越凝重。 杜如晦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话语咽下了。杨侑扑捉到了这一幕,他问道:“杜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杜如晦想了一想,道:“其实这个问题,微臣有考虑过。” “不过,陛下所言当初的确震撼了臣,因为这种方法前所未闻。而且从实践上来看,取得的效果也不错,军队的伤亡率也都大大下降了,至少从臣目前统计的资料来看,起码阵亡率下降了一半。” “从各种方面来看,是利大于弊的,所以臣当初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杜如晦缓缓说道。 李靖沉默半响,听着杜如晦的话,这时他缓缓开口,道:“办法是好的,但需要改良。” “不错,这是朕的意思。因噎废食不是朕的风格。护理兵一定要有,而且要强化建设,但是,必须要预防类似的情况发生。”杨侑说道。 李靖略略沉吟,又开口,道:“臣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请说!”杨侑说道。 “其实护理兵的作用微臣考虑过,主要是能够及时医治受伤的士兵,同时,在护理的过程中,及时发现病情,从而采取合适的措施,降低战士的伤亡。”李靖一边沉思,一边说着。 “如果是这样,微臣觉得也可以招募男兵,又或者是受伤没有了战斗能力,但还能照顾他人的士兵,可以组织这些士兵,专门照顾受伤的士兵。” 李靖的话让杨侑豁然开朗,以前没有考虑周全,但现在李靖的话让杨侑顿时想明白了,他叹息一声,道:“两位爱卿,正所谓一人智短,三人智长。朕每有考虑,肯定有不足之处。还望两位爱卿费心,多多提出宝贵意见啊!” 杜如晦、李靖两人应着。 杨侑又道:“此事现在就可以办,在培养出第一批男护理兵之前,女护理依旧服役,退役之后,朕决定给每个女兵奖励五亩地,表扬他们的功绩,如果表现优秀的,可以获得更多的奖励。” 杜如晦点头,道:“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李靖也道:“此事需要半年的时间。” 杨侑笑着站起身来,道:“此事就如此了,就在江陵组织第一批男护理。”他还有事要办。 侯君集已经吹灭了蜡烛,屋子里在闹腾着。面临的危险,盖苏娇自然是拼命反抗,侯君集一时还没有得手,两人仿佛当年大隋攻打高句丽,一个供,一个守,忙的不亦乐乎。 小桂子匆匆跑来,快要走到侯君集房外,他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绕到了新房外。他踮着脚尖,捅破了窗户纸,朝屋内看去。两人的挣扎声,侯君集带着醉意的哄骗声,盖苏娇的呜呜声,不断从屋子里传出来。但里面一片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声音有什么感觉?小桂子皱了皱眉头,心中想着:真没劲。 这时,他就听到一声轻响,传来一个声音:“老子眼巴巴的尾行而来,想不到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真没劲!” 小桂子愣了,英雄所见略同啊!此人是谁?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啊! 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一个人从屋檐上滑下,吓了小桂子一跳,此人身手不错啊!这时,那人也站稳了,一回头,看见小桂子,也吓了一跳。 两人惊讶之间,都伸出手,去捂对方的嘴。但两人的反应都很快,互相避开了。 这时,小桂子这才发现,此人竟然是独孤千山!而独孤千山显然也没有想到陛下的心腹宦官小桂子竟然在这里出现。两人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久久无言。 “嘘!”两人竖起了手指,不约而同指着院子外,然后朝着院子外走去。 房间内,盖苏娇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侯君集也越来越兴奋,因为这与勾栏里的那些乖巧女子不同,反而刺激了侯君集心中的,但娇小的盖苏娇力气一点都不娇,弄了半天,侯君集竟然没有得手。 再好的脾气也有不耐烦的时候,更何况侯君集本身就脾气暴躁,他见久久不得手,大怒,翻身下床,点燃了蜡烛,借着酒意寻了一根绳子,盖苏娇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一颤,不知道侯君集要怎样对付她。 侯君集冷笑一声,用绳子将盖苏娇的四肢捆绑在床脚,这一次,盖苏娇力气用的差不多了,又被牢牢捆住,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侯君集摆布了。 “撕!”侯君集跳上去,撕碎了盖苏娇的衣裳。 院子外,独孤千山看见手一指前方,道:“灯亮了,走,去看看!” 小桂子“嗯嗯”两声,随着独孤千山的脚步而去。 第306章东都兵变〔上〕 天边的火烧云逐渐淡去,夜幕重新占领了这个世界。 王世充在郑王府里焦急地等待着段达的消息,按照计划,他准备在今夜发动兵变,占领皇宫,抓获小皇帝杨侑,然后将洛阳朝廷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由于段达得到元文都、卢楚等人的信任,更因为段达统领着禁军,掌握着宫中的进出,因此,段达的到来关系着王世充兵变能否成功。王世充显得有些忧心,毕竟这是一次赌博,赌赢了他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日后,说不定能登基为帝,成就一番事业。 当然,失败了王氏一门会就此覆灭,烟消云散。收获越大,付出也就越大,这个道理,王世充懂。 就在王世充焦急等待的时候,段达用黑衣将自己给笼罩了起来,就连脸上,也都蒙上了黑布,让人瞧不出他的真面目。他鬼鬼祟祟,步行着朝着郑王府走来。 就在白日,元文都再度找到他,商讨了一下明日如何除掉王世充的事情。段达从元文都的口中,感到了一丝危险,所以他决定再小心一些,只要过了今日,王世充夺下皇宫,他段达从此以后就不必在元文都面前低三下四了。 不,应该是他从此以后,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甚至,在整个洛阳城,他都可以昂着脖子看着天走路了。 段达偷偷摸进了王世充的府邸,他敲了敲门,门子出来,看见段达的模样,吃了一惊,这个人,这副打扮,脸都看不见了,又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难道是劫匪?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单枪匹马来郑国公府抢劫?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是陈国公!”段达低声。 门子有些奇怪地看了段达一眼,只见他掀开了面罩一角,露出了一张老脸,门子吃了一惊,这的确是陈国公段达!门子急忙打开门,将段达请了进去。 段达赶来的消息让王世充心中略定,他急忙出来迎接段达,看见段达这幅打扮,心中也吃了一惊。 段达走过来,急匆匆地道:“”郑国公,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王世充,道:”今夜必须要成功,元文都已经定下计划,明日早朝之时,诛杀郑国公你。今夜,元文都让我守卫皇城。” 王世充笑了,段达值夜,意味着他的成功率更高了。 “这是皇城的调兵令牌,你可凭借它从含嘉仓进入皇城。“段达补充。 王世充道:“元文都今夜会在哪里?“ “应该在皇城里,最近他似乎嗅到了什么风声,一直居住在皇城,所以郑国公进入皇城之后,要迅速控制小皇帝,至于我,会暗中配合郑国公,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段达眯起了眼睛。 王世充也明白段达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无非是先要看看势头,如果战局一旦对他王世充不妙,他随时可能叛变。但很显然,此时王世充还不能翻脸,段达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闹翻了,死的是他王世充。 想到此,王世充深深一鞠躬,道:“如此,多谢陈国公了,王某事成,绝不亏待陈国公!“ 段达眯着小眼睛,匆匆告辞而去。 皇城内,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汉子正在踱步思考。此人方脸,大耳,嘴角有一颗大大的黑痣,鄂下留了长长的胡须,正是洛阳七贵之一的元文都。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立,洛阳也岌岌可危,不过幸好,最大的敌人李密已经同意投靠了洛阳,让元文都心中压力稍减。 作为关拢贵族的子弟,元文都与元迈是一脉相承,都是西魏皇室的后裔,关中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个时候,元文都就暗中下定了决心,要控制洛阳朝廷,与关中争权。然后为元氏族人报仇。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也逐渐控制了洛阳朝廷的军政大权,将小皇帝杨侗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一切看起来非常顺利,但有两件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一便是关中的杨侑被封为了皇太孙,占据了大义上的优势,但如今这一点已经不是问题,洛阳朝廷中,出身于范阳卢氏的卢楚,出身于关拢的皇甫无逸等等,都是既得利益者,不会承认杨侑政权的合法性,在共同的利益下,他们一定会帮助自己,对抗杨侑这个恶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因为对于元文都来说,此时最大的敌人是王世充。由于王世充长期带兵对抗李密,使得他手中掌握了一部分兵权,而更重要的是,元文都从王世充的眼中看到了不满,看到了野心。 难道说,王世充也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如果是这样,他就是自己的敌人,决不能留,不然会影响自己的大计。明日是例会,朝廷的重臣都会上朝议事,只有在这个时候,王世充是单身一人,容易对付。段达说已经找到了甲士,元文都已经看过了,这七八人都是高大强壮之人,一定能斩杀王世充。 如果王世充被杀,洛阳的军权就是自己一把抓,等到李密到来,元文都再设计杀之,派人安抚瓦岗群豪,就能得到瓦岗的四十多万的兵马,壮大自己的实力,一跃成为天下诸雄中最有实力的一个。 此时,距离杨侑拿下襄阳不过六天天,距离杨侑拿下江陵也才一天,因此,元文都并不知道襄阳已经落入杨侑之手,洛阳的局势其实已经非常危险,他还沉淫在幻想之中。 元文都看了一要子时了,他吹灭了蜡烛,早些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好对付王世充。 月亮上了中天,开始偏向西方,王世充不时地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长子王玄应也身着甲胄,与五百全副武装的江淮劲旅站在一起。 士兵们一声不吭,正在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兵刃。良久,一直仰望天空的王世充低下了头,默默地看着五百江淮劲旅。当初他带着两万江淮劲旅驰援洛阳,如今已经所剩不多,只剩下了这五百心腹,其他的大都死在了李密的手上,还有千余人重伤已经退伍。 江淮军大量的战死,尤其是心腹大将费青奴的战死,更让王世充心疼万分,因此,他王世充与李密不死不休之局,绝不可能和解。 “兄弟们。“王世充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一丝磁性,有着自己的魅力:”当初我带着大伙儿驰援洛阳,是为了保家卫国,抵抗李密这个反贼的进攻。“ “可是,如今以元文都为首的乱臣挟持皇帝,意图引李密进入洛阳,一旦李密入主洛阳,他首先要杀掉的,便是我,便是诸位兄弟!因为,我们是瓦岗李密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我们杀死了他们的无数兄弟!“ 王世充说道这里,顿了一顿,鹰目扫视了一眼士兵们,他加重了语气,”同样,他们也杀死了我们的兄弟、袍泽!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我们战友的鲜血!兄弟们,告诉我!你们会睁睁看着李密入城,然后像一只绵羊一样,等待着李密的屠杀吗?“王世充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五百精锐江淮战士互相看着,原来传言是真的,朝廷果然与瓦岗狗贼和解了。而李密的话虽然简短,却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与李密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和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答应!”一个战士振肩高呼,他大哥死在了李密的手上,兄弟的死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手刃李密,以报杀兄之仇。 “对,我们决不答应李密入城!”另一个士兵补充。紧接着,五百劲旅的声音响彻了郑王府。 王世充抬起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士兵们冷静下来之后,王世充又说道:“如今要破解这种局面,只有杀掉弄权的奸臣元文都,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李密入东都。” “诸位,都是我的老部下了,我希望诸位兄弟都能跟随我,共襄盛举!成就一番大事业。当然,也有不愿意的兄弟,如果谁不愿意,我王世充立刻将他放走,送他一百吊钱,绝无二话。” “将军,这是哪里话,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诛灭反贼!”一个士兵说道,同时跪了下来。 “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诛灭反贼!”五百战士齐齐跪下。声音惊动了树上栖息的飞鸟,飞鸟扑腾着,朝着天空飞去。 两名士兵搬上了两坛子酒,这是王世充的珍藏,王世充大步走过去,解开了封泥,酒香味传了出来,洛阳一直被围困,长期缺乏粮食,哪有余粮酿酒?士兵们多时没有喝到酒,此时嗅到酒香,不由垂涎三尺。 王世充取出了一把匕首,割开了手指,鲜血滴进酒坛子,“兄弟们,喝了这杯血酒,我等一起捉拿元文都!事成之后,我等再开怀畅饮!” 士兵们点着头,都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入酒坛子里,五百士兵将血滴进之后,又有士兵取来了大碗,为众人倒满了酒。 暗红色的酒水晃荡着,王世充举起了酒碗:“兄弟们,干!” 这一次士兵们没有说话,而是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一口喝尽。 “出发!“王世充下令,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第307章东都兵变〔中〕 如今的洛阳城是杨广即位之后,动身修建的,作为陪都,其修建的规格不下于大兴城。 洛阳城依山旁水,交通便利,洛水从城中流过,在洛水北岸,便是皇城,紧挨着皇城的便是宫城,此地是皇帝的住所,杨广曾经居住在此。而在宫城的东南面,是东城,也就是东宫太子的住所。 而在东城的北部,则是含嘉仓,这里囤积着大量的粮食,是皇城的粮食储备之地,非常重要。而且此地可以直接通往宫城,比走皇城,经过百官的办事衙门的道路,更近一些。 由于此地的重要,把守含嘉仓城的守将是元文都的心腹,同时也是元文都的侄子,叫做元亮,元亮这几日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知道知道叔父的计划,他并不担心王世充,因为在他看来,王世充的兵马不多,不足为虑。 真正值得忧心的,是李密。元亮一直很疑惑,叔父为什么对李密总是抱着一种乐观态度?在元亮看来,李密比王世充可怕多了,可是叔父偏偏要先对付王世充,然后擒杀李密。 元亮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一直无法说服叔父,好在明日诛杀王世充的计划已经拟定,而很显然的是,王世充至今对此一无所知。唉,只要过了明天,擒杀了王世充,那就万事大吉了。 元亮在城头一边思考,一边巡视着,他不时地叮嘱士兵们小心些。打起精神,不要睡着。这时,城门外走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什么人?”一名守兵问道。 “我等是奉段大将军之命,进宫驻防的!”一个校尉回答着,同时将一块金牌拿在手中,朝着城头上晃了晃。 这时,元亮接到消息赶来,他高声道:“拿金牌上来。” 那校尉答应着,走上前,将金牌放进了篮子中,守兵将吊篮吊了上去,取出金牌,恭敬地递给了元亮。 早在那名校尉将金牌放入篮子中的时候,元亮就猜到了一些,这块金牌应该是真的,因为那名校尉太镇定了。果不其然,元亮将金牌拿在手中,借着火光看了半响,发现这个金牌是真的,上面甚至还有叔父的亲笔字迹。 “你们入城,是有什么事情吗?”元亮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将军,我等只是奉命入城,其他一概不知。”城下的军官拱拱手,回应道。 元亮略微踌躇,还是有些不放心。叔父今日调兵入城,是有什么急事吗?可是我怎么不知道?这时,那军官又高声道:“将军,我等奉命紧急入城,还望早早开门,不然耽搁了事情,将军恐怕承担不起!” 元亮眼中射出精光,此人言语中带硬,不好对付啊。无奈之下,他只得一挥手,道:”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 守军接到命令,将城门打开了,数百士兵鱼贯而入,元亮点了点,至少有四五百人,这让他他心中更为担心。这时,那名校尉来到他的面前,道:“请将军将令牌交还。” 元亮瞧了那名校尉一眼,有些面生,不知道是那里的驻防军队,他只得默默递过令牌。不过此人的生硬态度让元亮心中释然,这些军队是应该合理调入,入股欧式王世充的军队,第一不会如此镇定,第二不会如此冷漠。 这群士兵入城之后,迅速排队朝着皇城赶去,不久,五百士兵的背影消失在元亮的眼中。“继续坚守,严加防范!”元亮吩咐,继续在城头上巡视着。 他刚走了数十步,一名元氏子弟来到元亮身边,低声道:“将军,卑职觉得有些不妥!” “为什么?”元亮问道。 “刚才我看见一人,藏在人群中,此人相貌非常熟悉,似乎是王世充。”元氏子弟说道。 “什么,王世充?你确定?”元亮失声。 “十之是他,他的眼珠泛蓝,与旁人不同!”元氏子弟说道。 元亮沉吟,那倒是,王世充的祖父,名叫支颓耨,本是西域的胡人,只因年纪轻轻死了,妻子就带着儿子支收改嫁到霸城王家,支收于是便改姓王,叫王收,后来他官职升到汴州长史。而王收便是王世充的父亲! 由于带有胡人血统,王世充的眼珠与中原不同,有着蓝色。此时,这么一说,倒有很大的可能是他。 “你们看好城门,不可让任何人进来!”元亮说道,急匆匆朝着皇城走去。 元亮抄了近路,朝着元文都的住处狂奔而去,此时,元文都已经睡着。侄儿紧急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他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走了出来。看见是侄儿,不由一愣:“明仁,怎么了?”明仁,是元亮的字。 “叔父,刚才有五百士兵进入了含嘉仓。”元亮焦急地说道,他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元文都脸色一变,道:“我并没有调兵入城,你,放他们进城了?” “叔父,他们手中握有金牌,又用言语相逼,我一时没有办法,只得放他们入城了。”元亮说道。 “混蛋,大事不妙了!”元文都一紧衣裳,道:“速速传令下去,要各城城门严加防范,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入城中!” “喏!”元亮急忙掉头奔了出去。 元文都有些忧心,这五百士兵有令牌在手,已经进入了含嘉仓,如今在何处?天色已黑,寻人不易,他只有紧守皇城,将小皇帝杨侗牢牢控制在手中,决不能让任何人夺走了去。 他略略思索,带着亲兵,赶到杨侗的寝宫。此时杨侗已经睡着,元文都的突然闯入让他惊恐万分。最近他从元文都的身上看到了敌意。 杨侗虽然性格温和,但很是聪明,他想到兄弟杨侑杀了元迈一家,又联系到元文都与元迈的关系,就明白了元文都的想法。但杨侗也知道,元文都即使很想杀自己,但又不敢公然杀害,因为自己是洛阳朝廷的皇帝,哪怕是一个傀儡皇帝,也不能杀。 可是,这个时候元文都带兵赶来,是要造反吗? 元文都走了进来,微微弯腰,施礼道:“陛下,反贼王世充造反。陛下请随臣去乾阳殿!” 乾阳殿是皇城的主殿,平时有数百甲士守卫,相对安全。也不用害怕杨侗逃走。在元文都的注视下,小皇帝杨侗被几名士兵拥簇着,“走”出了寝宫,赶到了乾阳殿。 “你们,都好好保护好皇上,皇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等是问!”元文都吩咐着,转身走了出去,他还有事要办。 元文都匆匆赶往北门,刚登上城墙,他就看到满目的火光,全是造反的军队。这种情形让元文都大惊失色,王世充不是只有几百人吗?怎么看起来那么多?他急忙吩咐禁军将领跋野纲出城迎战。 此时,王世充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皇城,由于段达在皇宫内暗中准备了一些攻城器械,而王世充又带兵去取,因此浪费了时间,让元亮及时通知了元文都。 但既然已经杀到了此地,断然没有后退的路由了。他冷冷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喝道:“兄弟们,为了大隋,为了亲人,冲啊!” 王世充的命令刚下,就见城门被打开了,旋即,他就听到了厮杀声,这是怎么回事?王世充来不及多想,立刻一挥手,道:“快,夺门!” 五百精锐甲士冲杀而去,喊声震天。城墙上,元文都差点摔倒,他想不到刚刚派出跋野纲,此人就在城门口反叛,使得叛军迅速占据了城门。 “哈哈。”看到士兵们冲进城门,王世充哈哈大笑,他随着士兵们入城,就见跋野纲半跪在地上,道:“末将跋野纲见过郑国公!” “很好,跋野将军弃暗投明,等我夺下皇城,自当记将军一功!”王世充笑道。 “多谢郑国公,末将自当肝脑涂地以报之!”王世充的许诺让跋野纲很是兴奋。 元文都看到这一幕,心中是又惊又怒,他急忙带着心腹逃离,赶到离此地一里外的太阳门,太阳门是皇宫最后的门户,如果守不住此地,元文都就完了。 王世充带着大军一路杀向太阳门,声势颇为浩大,让许多士兵闻之色变,一些对元文都勾结李密的士兵不满,暗中加入了王世充的队伍,使得王世充队伍更加庞大。王世充自然是来者不拒,他将士兵们编成队,继续朝着太阳门杀奔而去。 此时,乾阳殿,杨侗正一脸灰败的坐在软榻上,面对这种局面束手无策。如果说两年前,不,哪怕就是一年前,他手中还握有兵权,或许要平定这场叛乱,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元文都的卑微,元文都的用心,元文都的讨好,让小皇帝杨侗放松了警惕,使得大权旁落,从而酿成了今日的局面。就在他忧心的时候,母亲小刘良娣来了,她也是被士兵们叫醒,急匆匆的,头发散乱,显得有些狼狈。 “母亲!”杨侗喊道,眼中热泪滚滚。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保护母亲。 “孩子,不要哭,杨家人没有流泪的懦夫!”小刘良娣说道,替杨侗擦着泪水。 杨侗哽咽着,道:“我不哭,我只是担心母亲的安危。” 小刘良娣握住儿子的手,道:“不用担心,他们若敢动我,大不了一死。”在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匕首。宁死,不受辱! 第308章东都兵变〔下〕 太阳门东侧,是一片有五亩大小的平地,此时,王世充的大军已经杀到了这里,他们手中举着火把,将整个宫城照耀的如同白昼。 王世充亲自督军,率领士兵攻城,长子王玄应身着铠甲,冲锋在前,让王世充颇为欣慰。如今,他只有长子跟在身边,次子远在他乡,只有靠两父子同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 王世充的五百江淮劲旅果然是久经沙场的骁勇,虽然是攻城,没有城墙的掩护,但却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在王世充得意露出笑容的时候,元文都却焦急万分。 他急忙派费曜和田阇两位将军领兵出战,两人从太阳门的西侧出兵,朝着王世充的侧翼杀来。两人的兵马虽然众多,但王世充却亲自带兵挡住了,王世充胜在经验丰富,将士作战勇敢,人数虽然相对较少,比起费曜和田阇竟然是丝毫不差。 元文都看着毫无进展,心中更为焦急,这时,元亮来到他的身边,道:“叔父,王世充全力攻城,后方空虚,不如引兵攻击他的后翼?” 元亮的话有如醐醍灌顶,让元文都明白过来,他立刻吩咐元亮守城,自己带着士兵准备绕道攻击王世充后翼。他急匆匆带着数百战士赶到玄武门,但玄武门因为他的命令,而被大锁牢牢锁上了。 “快找段瑜!”元文都大声喊道。段瑜是长秋监的官员,负责管理宫门。 士兵们寻找段瑜足足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在一间小房子里寻找到段瑜,但此人哆哆嗦嗦,似乎被王世充吓坏了,元文都向他要钥匙,段瑜哆哆嗦嗦,掏出一大串钥匙出来。 元文都心中大急,这么多钥匙,哪一个才是玄武门的钥匙?才能打开玄武门?他询问段瑜,但段瑜已经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个劲的哆嗦,元文都无奈,只能让士兵们一一试验。 此时,王世充逐渐占据了优势,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洛阳军方没有人赶来支援皇宫。毕竟他王世充只有一部分的兵权,其他的军权被诸如李君羡、庞玉等大小将领把持着,这个时候,他们肯定知道了皇宫的兵变,他们没有任何人赶来,证明元文都的所作所为已经丧失了军心,所以他们宁愿坐山观虎斗,看谁能胜利。 这样的情况让王世充心中大悦,努力攻打太阳门,而此时,元文都对着大锁一筹莫展,连连踱步,不知道怎样办才好。 “鲁国公,不如从西太阳门出城?”这时,一个士兵提醒他。 元文都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太阳门有东西两门,此时王世充在东太阳门,可以从西太阳门绕道呀!他这一急,竟然忘记了还有别的门可以出去。 他急匆匆带兵出去,这时,他发现东方将明,竟然快要天亮了!他足足在玄武门浪费了一个多时辰! “走,快!”元文都大声喊道,时间不等人了。可是,他刚刚抵达太阳门,就见元亮一脸灰败的跑了过来,他身上满是鲜血。 “叔父,快跑,王世充杀进来了!”元亮大声喊道。 元文都脸色一变,王世充竟然杀进来了?!元亮喘息着在元文都身边停下,连连挥手:“叔父,快走!” 元文都极目望去,只见守军已经溃散,纷纷狂奔。大势已去!元文都叹息一声,跟着败军逃走。皇城内,诸多官员也得到消息,兵部尚书皇甫无逸急忙砍开了右掖门,逃出东都,投奔长安而去。 而卢楚则一头惊慌地躲进了太官署(宫廷膳食房),试图活命,却被王世充的士兵搜出,乱刀砍死,成为一堆肉泥。 其他“七贵”,除了段达和王世充自己,还有机智砍断右掖门大锁的皇甫无逸,其他“三贵”被王世充的士兵砍死,而元文都暂时找不到踪影。 攻破了太阳门之后,王世充长驱直入,在皇宫内大肆砍杀,不久,装聋作哑的段瑜赶来,告诉王世充小皇帝被囚禁在乾阳殿,王世充急忙挥师直取乾阳殿。 此时,元文都已经赶回了乾阳殿,他准备挟持杨侗,逃出洛阳。但王世充的速度太快,让他来不及逃走。看到王世充已经包围了乾阳殿,元文都唯有叹息一声,他的皇帝大业,他的复仇大计,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 杨侗默默走上了乾阳殿的紫微门楼上,此时天已经大亮,王世充得意的脸尽收眼底,他沉默半响,他忍不住指着王世充,道:“王爱卿,当年你屡战屡败,罪该问斩,但朕一直爱惜你的才能,不忍问罪。而今天,你是要造反吗,是要杀朕吗?”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杀害小皇帝是不明智的的,他需要像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然,就算占据了洛阳又能如何?但他知道元文都在里面,心中有些迟疑,如果元文都要挟小皇帝,他该怎么办? 这时,元文都走上了紫薇门楼,身后跟着数人,王世充顿时笑了,因为他看见了段达,这个段达,虽然有些狡猾,但这个时候出现在乾阳殿,还真是恰到时机。而此时自己几乎控制了整个皇城,想必段达会有一个明智的选择。 “陛下,臣并不是造反,而是为了诛杀反贼!”王世充下了战马,拱拱手,然后立直了身子说道。 “反贼?你攻打皇宫,才是真正的反贼!”元文都厉声大喝,但这时,他大势已去,声音中带着畏惧、有着一丝颤抖,已经惶恐不安了,他知道王世充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时候,只有拉小皇帝垫背,一起死了。 “陛下,臣得到消息,元文都和卢楚、皇甫无逸等人暗中勾结,为了控制陛下,想要暗害微臣,微臣为了自保,为了保护陛下,不得不清君侧!陛下今夜受惊,微臣有不适之处,稍后向陛下请罪。”王世充说着,又是躬身。 “请罪?”元文都哈哈大笑,他决定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他回头看着侄子元亮,喝道:“动手!” “锵!”横刀被拔了出来,刀锋闪亮,带着森森的寒意。 “杀了他!”元文都再度出声,他已经疯狂了。 一人冷笑一声,横刀突然砍出,带着巨大的力量,将手臂给砍了下来。惊呼声中,鲜血飞洒,小皇帝杨侗倒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元文都。 这一刀很突然,很快,让众人都惊呆了,元文都立在当场,鲜血溅了他一身,半响,他才抱着手臂痛呼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段达竟然在这个时候动手!而且是砍向了自己。 元亮也愣住了,就在一愣的功夫,头颅被一刀砍下。鲜血狂喷出来,头颅滚到杨侗身边,吓得杨侗脸色都白了,不由跳脚,后退了两步。 “元文都挟持陛下,罪该万死!”段达说着,一挥手,示意心腹士兵将元文都给捆起来。 王世充在楼下笑了,段达啊段达,这一次也算立下了大功! 段达擒获了元文都,迅速派兵将乾阳殿的大门给打开了,王世充昂首二而入,元文都因为手臂被砍,虽然被捆着,还在地上痛呼,并不断大骂段达,他真是瞎了眼,竟然与段达同谋王世充。 杨侗强自镇定,但身子颤抖不已。 王世充走到杨侗五步外,高大的身躯让杨侗格外有压力,他冷冷一笑,道:“陛下,元文都弄权,意图造反,臣不过是清君侧,陛下不必惊慌。” 说着,又看了段达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王世充一挥手,道:“玄应,将元文都这个反贼拖出去砍了!另外,带兵将元府、卢府等府邸包围,斩草要除根,就是女人,也不能放过!” 王世充知道儿子极度好色,因此特意叮嘱。王玄应领命而去,士兵们拖着元文都走出了乾阳殿,不久,一名士兵拎着一颗人头赶来,放在王世充面前。 “扔出去喂狗!”王世充冷冷地道。 杨侗身子一震,他抬起手指,鼓足的勇气,呵斥道:“郑国公,你擅自诛杀大臣,事先未曾奏报,这就是你的为臣之道吗?!莫非你要凭借着手中的兵权,连朕也不放过吗?!”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该做的东西,还需要做足,不然寒了某些大臣之心,毕竟,他不可能将洛阳的百官尽数诛杀。他跪了下来,哭着道:“陛下,臣蒙先帝拔擢,这等知遇之恩,就算我王世充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臣做出这等事情,不过是元文都、卢楚等人包藏祸心,欲召瓦岗李密危害社稷,危害朝廷!只因臣看出了他们的阴谋,不愿与他们合作,元文都便暗中收买甲士,意图害臣!” “臣为情势所迫,不暇奏报,还望陛下恕罪!如果臣有二心、辜负陛下,天地日月为证,臣情愿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不得不说,王世充的表演很到位,成功的欺骗了小皇帝杨侗。当初杨广在雁门关被困,王世充也是万里驰援,数日不眠不休,事后他流着泪,都能将杨广欺骗,那么小皇帝杨侗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杨侗放下心来,他与王世充进行了一番长谈,又带他去见了母后小刘良娣,王世充解开头发,披散在两肩,不断跪拜在杨侗母子俩的面前,同时一再指天盟誓,称自己绝不敢怀有二心。 小刘良娣终于也被欺骗,她让儿子杨侗当即擢升王世充为左仆射,并总督内外诸军事,王世充的野心随着地位的上升,开始如同一只猛虎,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第309章陇西战事 枯藤,老树,几只乌鸦站在树上,呱呱的叫着,这里是枹罕郡的唐述山。唐述山又叫小积石山,位于湟水和黄河干流之间,是祁连山的重要支脉之一。 唐述山的山势大体走向是西北、东南走向,东段在东南向,是唐述山的主体;西段还有一个名字,赤岭。在唐述山以南,有临津关,历来是抵御西域势力的桥头堡。 此时,在这里,堆积了至少上百具尸体,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一群商人,但所有的货物都已经消失不见。乌鸦凄厉的叫着,仿佛为这些惨死的商人默哀。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将乌鸦给惊动了,它们一展翅膀,朝着天空飞去。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百名骑兵走到了这处山谷中。 “注意,都警惕一些!”为首的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着,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警惕地看着四周。 “总管,看!”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说着,一指前方。 被唤作总管的正是屈突通,他接到士兵的奏报,说在唐述山的青沙山口,发现了上百具的尸体,因此这才带着百余名骑兵赶来,视察情况。 屈突通极目望去,只见尸首遍地,鲜血已经染红了山体,他一摆头,士兵们朝着前方视察而去,片刻后回报:“总管,贼人应该走了!” 屈突通应着,跳下了战马,走到尸体面前仔细观察着,桑显和跟在他的身边,蹲下身子,他发现鲜血还有些温度,这证明这些人刚死不久。 “总管,血还是温热的!”桑显和报告。 “这些,好像是栗特商人!”屈突通看着这些人较中原人白皙的皮肤说着,他伸出手,翻开了一具尸体的眼皮,发现眼珠是蓝色,证明了他的话是对的。 “总管,卑职认为是吐谷浑人干的!”桑显和分析着。 “应该是!”屈突通站起身来,四周环顾了一眼,满眼的尸体,他有些不忍心,“让兄弟们收拾一下,将他们火化了吧!” “喏!”桑显和说着,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去。 屈突通负手踱步沉思,早在数日前,他就抵达了位于唐述山南端的临津关,准备依靠此关先牵制吐谷浑的大军,但吐谷浑只是屯兵在西平郡的临羌城,迟迟不肯南下,让屈突通有些头疼。 临津关是隋代才建的的关隘,是当初与吐谷浑对峙时所建,杨广西巡时,走的就是这条路线,可以说,临津关负担着陇西诸郡的安危,因此,屈突通不得不屯兵在此。 但是,吐谷浑自从抵达了西平郡的临羌城之后,就一直停驻不前,根据消息,慕容伏允派兵四处截杀过往商人,从中谋取暴利。慕容伏允杀的很杂,不管是大隋的商人,还是栗特商人,又或者是伊吾的商人,总之,除了东西突厥的商人他惹不起之外,所有的商人都是他狩猎的对象。 屈突通有些弄不明白慕容伏允的打算,如果说他是为了牛羊而来,自然是要杀向枹罕郡,才能继续南下,夺取更多的粮食,而这些商人,身上带的多是各地的特产,比如说大秦的琉璃,西域的珍宝,中原的丝绸,多是体积小,价值大的东西,他抢这些玩意,能吃吗? 吐谷浑遭灾,东西突厥同样遭灾,他就算有金银珠宝,也花不出去啊! 屈突通有些想不明白,他并不知道慕容伏允这个老狐狸在等待着机会。 慕容伏允能在灭国之后,趁着大隋内乱之际复国,证明他还是有些能耐的,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捋大隋这只老虎的须,尽管这只老虎已经有些苍老了。 慕容伏允等待的,是武威郡的李轨,能不能拿下金城,根据消息,李轨屯兵在金城外,一直没有动手,而在金城的隋军,也紧闭城门不出,双方似乎很默契的没有主动进攻。 至于大唐,一个月过去了,慕容伏允还没有听到唐军出兵的消息,这明显是拿他慕容伏允当枪使嘛!因此,尽管非常缺乏粮食,慕容伏允还是很耐心的屯兵临羌城,杀杀过路的商人。 一开始商人不知道,还走临羌城,走湟水这条路,让慕容伏允大赚特赚,得到了堆积如山的珍宝,也得到了不少西域的汗血宝马。当然,慕容伏允对汗血宝马是看不上的,毕竟吐谷浑的青海骢也是好马,并不亚于汗血宝马。 随着杀戮,商人们都知道吐谷浑占据了临羌城,四处烧杀抢劫,因此,商人们改走漠北,出了陇西走廊之后,沿着长城,走武威郡,然后再南下,虽然没有走湟水河谷快捷,却安全许多。 慕容伏允见商人日渐稀少,打听之后发现商人改走了其他路线,但去陇西的还是走唐述山,他立刻下令,派出轻骑抢劫。而今日,这一群百余人的商人,正是牺牲品之一。 这一切,此时的屈突通并不知道,他还在苦苦思索。就在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远处,一个商人跪倒在地上,不断的哀求,此人明明是栗特人,但汉话竟然格外流利。 “放心吧,我们是大隋的士兵,不会杀人的!”桑显和说着,露出了森森白牙。 “噢!你们是大隋的士兵,我曾经见过大隋的王爷,代王,是代王!”栗特人说着,忽然,他眼珠一转,取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桑显和。 “噢,尊敬的将军,我的名字叫做米托托,曾经为代王殿下效力过!这是他送给我的玉佩!”这人说着,报出了姓名,竟然是杨侑当初在利人市遇见的那名有趣的栗特商人,也正是在他的手上,杨侑购买了一份凹凸琉璃的制造方法,从而让杨侑制造出了望远镜。 桑显和眼睛一亮,他手中也有望远镜,也听说过米托托的名字,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 “米托托,这是怎么回事?”桑显和问道。 “噢,万能的长生天啊,我担保,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痛苦、最黑暗的日子!”米托托看见了隋军,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屈突通走了过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跟随我们回到临津关再说吧,在那里,你一定会十分安全。” 米托托连连施礼,道:“噢,多谢你,尊敬的将军!我会向长生天祈祷,祝愿将军长命百岁!” “好了,先回去吧,我的兄弟会将尸首收集起来的。”屈突通说着,跨上了战马。 米托托左右看了一眼,桑显和道:“牵一匹战马给他。” 一名士兵牵来了战马,米托托很是熟练的翻身上马,跟随着屈突通回到了临津关。到了临津关,士兵们端上了温热的酪浆,米托托一脸喝了两大碗,脸色不在铁青。 “噢,太可怕了,那些可恶的吐谷浑人!”米托托咬牙切齿,说着,摸了摸胸口,一副劫后余生,心中余悸的摸样。 “好了,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屈突通问道。 米托托叹息一声,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他在去年年初去中亚碎叶一带收购珠宝,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大暴雪,使得他停留了数月之久,等到大雪消融,他急忙赶回长安,但是没有想到抵达张掖的时候,听到了吐谷浑在西平郡一带杀戮商人的事情,他只能改走武威郡,绕道唐述山,但是他没有想到,就在唐述山,他和其他的商队遭遇了吐谷浑人,他所聘用的护卫全部被杀死,幸亏他机灵,用鲜血抹了脸,躺在地上装死,这才躲过一劫。 屈突通仔细地听着,寻找着可能的情报。这时,米托托却突然说道:“啊,我有一件大事想要向代王殿下禀告。” 在杨侑南迁的时候,米托托并没有去,随后,杨广在江都被杀,杨侑登基为帝,此时米托托却去了中亚碎叶,并不知道杨侑已经不是了代王,而是大隋的陛下。 “呵呵,尊敬的米托托!”屈突通也笑了,这个栗特人很有意思,说话特别风趣,他也忍不住打趣了:“代王已经不是代王殿下了。” “那是?”米托托眨着小眼睛,认真的问道。 “已经是大隋的陛下了!”屈突通笑着道。 “噢!万能的长生天啊,一定要保佑大隋陛下长命百岁,兴复大隋!”米托托被隋军救了,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毕竟他虽然刚刚损失了钱财,也损失了忠心耿耿的护卫,但他能活着,就是好事了。 “刚才你说,有一件大事要想陛下禀告,是什么事?”屈突通问道。 “西突厥的大汗,射匮可汗死了!”米托托说道。 屈突通皱起了眉头,射匮可汗竟然死了?此人极为好战,他开疆扩土,东至金山(今阿尔泰山),西至海(今咸海),大隋衰落以后,伊吾以东,玉门关以西的诸国都附属于他,背弃了大隋。 “那么,现在西突厥的大汗如今是谁?”屈突通问道。虽然和西突厥不想有什么冲突,但实际上,如果隋军想要稳住陇西,就必须处理好与西突厥的关系,尤其是如今,李渊与东突厥勾结在一起,大隋有必要联络西突厥,让他牵制东突厥,以防东突厥南下攻打陇西! “是射匮可汗的弟弟,阿史那毕尔,他继承了可汗的位置,号称统叶护可汗!”米托托说道。 第310章两面受敌 听到米托托的话,屈突通陷入了沉思,他又问道:“统叶护可汗继位之后,西突厥的民心安定吗?” 米托托想了一想,道:“统叶护可汗很有能耐,手段强硬,自从他继位之后,就将西突厥各部治的服服帖帖,噢,我听说他正在带兵攻打铁勒各部。” 屈突通踱步,在中亚那片地方,有着西突厥各部,此外还有铁勒人、栗特人等等民族。是仅次于突厥人的第二大势力,双方开战是好事,不然西突厥过于强大,对整个中原都是灾难。 对于大隋来说,希望西突厥能够牵制东突厥,但又不希望它过于强大,这个度其实不好把握,很难掌控。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禀告:“总管,陛下派人来了!” “哦?请他进来!”屈突通说道。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高大之人走了进来,他一抱拳,施礼道:“末将见过屈突总管!” 屈突通微微一愣,道:“竟然是你?我还真想不到啊!” 来人正是契苾业力,他经过十几日的奔波,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天水。他在天水得到屈突通屯兵在临津关的消息之后,立刻又动身赶来。 契苾业力呵呵一笑,道:“总管经营边地,劳苦功高,陛下常常念叨,说总管辛苦了!陛下曾经想要来陇西巡视,只是陛下也无暇分身啊!” “噢!尊敬的将军,你是铁勒人吧?”米托托突然问道。 契苾业力转过头,看着屈突通,这个栗特人怎么会在这里?屈突通耸耸肩,道:“这事情,稍后再说,倒是有一件事情,与你有些关系。” 契苾业力有些奇怪,与我有什么关系?屈突通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位是栗特商人米托托,他从中亚碎叶而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西突厥大汗已经死亡,他的弟弟阿史那毕尔继承大汗之位,自称统叶护可汗!据说,他正在进攻铁勒各部。”屈突通简单的说道。 契苾业力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着米托托:“他们都怎样了?”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据说铁勒人迫于西突厥的淫威,有的西迁,有的东迁。噢,突厥人太强大了!”米托托说着,末了还不忘感叹一声。 屈突通踱步到契苾业力面前,他明白契苾业力心中的担忧,毕竟血浓于水,这份民族情感是割不掉的,“放心吧,西突厥大汗刚刚即位,只是为了震慑突厥各部,建立威信罢了,他不敢将战争扩大化。” 毕竟在西突厥统治的区域内,存在着许多民族,西突厥人也不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散布在白山(今天山)四周的铁勒人实力仍然不小,如果新大汗决意打一场灭亡铁勒人的战争,除了会遭到居住在白山一带的铁勒人的反抗的之外,还会受到居住在北海(贝加尔湖),暂时依附与东突厥的铁勒人的袭击, 在不能一击必杀中亚的铁勒人之前,西突厥大汗是不可能将帝国拉入一场持续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战争中的。 屈突通的话让契苾业力明白了,但他仍然有些担心,不仅是为族人,也是害怕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务。如果铁勒人陷入了与西突厥的战争之中,那就根本顾不得吐谷浑了。 “末将这一次的任务是要招揽族人,攻击吐谷浑的后方,恐怕这一次,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务了。“契苾业力苦笑着摇摇头,又看着屈突通,道:”屈突总管,如今战况如何?” “米托托,你受了惊吓,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午饭的时候我会让士兵叫醒你。”屈突通说道。 米托托这时才觉得有些累了,他站起身来,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顶帐篷内休息。 米托托出去之后,屈突通这才回答:“非常诡异。” “诡异?”契苾业力有些不解。 “吐谷浑在慕容伏允在带领下,在十多天前,抵达了西平郡的临羌城,你知道的,临羌城不过是军事驻城,大隋衰落之后,根本无力西顾。如今临羌城可谓龙蛇混杂,情况非常复杂。” “慕容伏允大军南下,占领了临羌城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我想他已经得到了我率领大军驻扎在这里的消息,他不南下,应该是不想与我硬拼。”屈突通缓缓说道。 “或许他只是想空手套白狼,赚上一笔。”契苾业力说着,陷入了沉思:”末将在吐谷浑呆过一些日子,当年慕容伏允被灭国,民众被先帝迁往中原不少。前几年他复国的时候,人丁不足,尤其是男人,更是极度缺乏。我想慕容伏允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轻易南下。” “有些道理,但是你认为,他什么时候会南下呢?”屈突通笑着问道。 “李唐与吐谷浑勾结,想要利用吐谷浑,但慕容伏允何等老奸巨猾之辈,他一定不会傻乎乎的南下。尤其是总管扼守在临津关,等于握住了陇西的咽喉,只要金城那边没有事情,西域的兵马根本无法攻入。”契苾业力笑道。 “呵呵,不错,想不到分别大半年,你竟然有这等见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屈突通笑着摆摆手,接着又叹息一声,道:”去年我带兵到此,陛下曾说,西平郡可以不取,那时候我还疑惑,为什么不取西平郡?“ “湟水两岸,最为肥沃的土地便是在西平郡,要想在陇西站稳,必须要开发湟水的农田,才能有足够的粮食,支撑大军的食用。可是陛下偏偏不取,非要屯兵沓中。” 屈突通说着,想起了刘纲的报告,经过去年的辛勤耕种,沓中良田已经开垦出上万顷,如今冬小麦收割在即,预计有十万石左右的粮食产量,能极大地满足陇西的粮食需求。 其实如果占据西平郡也不是不可以,但守得路口就比较多,除了要防卫吐谷浑从西海湖(青海湖)杀过来,更要防备占据凉州的李轨。尤其是如果占领了西平郡,离吐谷浑的国都伏俟城只有一天的路程,这对于吐谷浑来说,这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他绝对不能容忍隋军在他家门口。 而在临津关则不同,它不仅只有一个出路,可以牢牢堵死吐谷浑的南下之路,更可以通过大河的支流,抵达位于湟水边上的金城。能够快速的支援金城,以少量兵力守卫金城和临津关一线。 屈突通并不知道杨侑与李靖、杜如晦等人商议了很久,这才决定暂时放弃西平郡,等到局面稳定了,大隋肯定是要收复西平郡,乃至于河西四郡的。 就在他叹息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士兵的声音:“总管,方指挥来了!“ 方指挥正是方德,听到他来的消息,屈突通急忙道:“请他进来!” 方德进来之后,脸上有些焦急,道:“屈突总管,我刚才得到消息,李渊已经出兵攻打陇西,如今大军正在扶风郡,预计明日就会抵达萧关。” 屈突通脸色一变,他最害怕的局面出现了。吐谷浑利用骑兵的优势避而不战,就牵制了他大量的兵力,但他又不能放弃临津关,不然吐谷浑攻破了此地,问题就大了。 可是,李渊的兵马已经抵达萧关,意味着李渊放弃了攻打大隋重兵驻守的大震关。而兵出萧关的威胁更大,向西南,可以攻打天水,向西北,可以直取金城,而无论是哪一条进军线路,都不是屈突通所希望看到的。 “方指挥,你有什么好办法?”屈突通目光炯炯看着他,他希望方德像上次一样,将李唐的军粮给烧毁。 方德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他摇摇头,道:“这一次是李神通带兵,随军带着五万石粮食。这一次李渊是要稳扎稳打,我不可能得手。” 那也是,方德是人而不是神,上次也是因为李智云帮了大忙,方德这才烧毁了粮草,使得李世民功亏一篑。但这一次,李神通显然吸取了教训,步步为营。 屈突通和方德都不知道,因为在大营中两度被擒,李神通已经变得异常谨慎了。 契苾业力长身而起,他拱拱手,道:“屈突总管,方指挥,看来我必须要立刻动身,去寻找失散的部落!” 屈突通凝视着他,道:“前途漫漫,你要小心。” 方德虽然不认识契苾业力,但却知道陛下派人北上器联络铁勒人之事,又看见契苾业力的相貌不像中原人,顿时敏感地从他的话中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你一定是契苾将军吧,我从陛下哪里知道你的事情。”方德说着,看见契苾业力和屈突通都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徽章,递给了契苾业力:“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在伊吾、张掖和敦煌,我设置了一个隐蔽的联络地点,人虽然不多,但如果有需要,契苾将军可以凭借它调动一切资源。” 契苾业力接过铁质的徽章,上面刻着一只黑狼,这是大隋在西北的特殊标志,他点点头,道:“多谢方指挥!” “不必客气,都是为陛下效力。不过,这三个情报点的建立,花费了我大量时间,人也不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用的好。他们可是陛下攻取西域的桥头堡。”方德说道。 契苾业力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方德能将徽章交给他,足以证明他的爱国之心,而且他与方德各不统属,能这样帮他,已经非常不错了。 “屈突总管,方指挥,告辞!等我回来,与两位共饮烈酒!”契苾业力说着,一抬手,大步走了出去。 第311章设计 “方指挥,唐军已经出兵,陇西即将受到两面夹击的局面,以你之见,如何破除这个危机?”屈突通显得有些忧心。一人智短,他需要参考旁人的意见。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击败吐谷浑,移兵南下,才能解除天水之危。”方德说道。 “谈何容易?”屈突通摇摇头,就是因为慕容伏允太过于谨慎,才使得他空耗钱粮在此,若是慕容伏允向一个热血少年,闷头冲来,那事情就好办了。 “嘿嘿。”方德苦笑一声,搞些刺杀、小阴谋他倒是在行,行军打仗不是他的强项。 屈突通负手踱步,苦思如何摆脱这个局面。在天水,他只有五千兵马,面对唐军的数万兵马,能挡住吗?这个时候,陛下的大军应该在攻打江陵,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抽调出兵力来帮助他。更何况巴蜀道路艰难,更不是须臾能到的。 方德道:“屈突总管,如今的局面是吐谷浑不肯出战,他们就在临羌城中,我想,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要将他们引出来。” “可是,慕容伏允狡猾非常,要怎么才能将他骗出来?”屈突通说道。 “要慕容伏允出来,就必须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才能将他吸引。”方德沉吟着道。 “足够大的利益?”屈突通眼睛一亮,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临羌城就在湟水河谷谷口的北段,此地由于羌人众多,因此叫做临羌城。不过此时,羌人的势力已经不如往昔,临羌城就有些古城怀古的意思了。 由于临羌城的特殊位置,使得他有极高的战略地位,不过,由于隋末大乱,此地便成了三不管的地带,处于无政fu的状态。城中的秩序依靠各族的酋长、首领共同维持,由于势力均衡,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强大的吐谷浑南下,打破了这种平衡,他们占据了临羌城,并且在四处抢劫牛羊,欺凌妇女,临羌城方圆二十里外,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吐谷浑的大军虽然占据了临羌城,但对于慕容伏允来说,并不乐观。原因很简单,缺粮。 两万大军已经如同蝗虫一样,将临羌城附近的牛羊抢了个精光,但慕容伏允依旧缺粮,大军的消耗太大了,而且这群毫无军纪的混蛋时不时闹着加餐,让慕容伏允几乎吐血。 如今的吐谷浑已经不是当初的吐谷浑,太多的骄兵悍将,让慕容伏允有些无力弹压,将士们要加餐,他便只能加餐,让士兵们吃好喝好,以免这群混蛋跑了。 虽然,这十几天来,他抢了不少商人,夺取了丰厚的财宝,但是,这些东西不能满足士兵巨大的胃,不能让士兵们吃得满嘴流油。 钱财虽然可以购买东西,但东西突厥,乃至于铁勒人都和吐谷浑一样,在去年冬天都遭受了大雪灾,自身都粮食不足,怎么可能将牛羊卖给吐谷浑?要知道,在草原上,最为宝贵的财富是肥美的水草,是长的肥肥胖胖的牛羊! 只要有了这几样东西,一个游牧民族就能够强大起来。所以,东西突厥怎么可能将草原上的财富卖给他? 珍宝越来越多,牛羊越来越少,这是摆在慕容伏允面前最为严峻的问题,也是最为现实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吐谷浑就无法存活下去,他来到临羌城就失去了意义。 他肥胖的身躯在屋子里挪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响午过去,日头已经西移,慕容伏允连午饭也没有吃,心事让他毫无胃口。 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咒骂了,该死的大唐人,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不出兵,这摆明了是要将自己当枪使,大唐人,不可信啊,信不得!慕容伏允的心中下了结论。 唉,当初大隋是这样,如今大唐也是这样,都是一群骗子,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慕容伏允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就这样相信了刘文静的话,实在是失策。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大军已经到了这里,不好撤退。尤其是从临津关到这里,步兵需要一天,快马也就半日,如果轻易撤退,隋军一定会追杀而来。当年大隋人的果断、勇敢与狡猾,至今仍然让慕容伏允心有余悸。若不是因为缺粮,被大唐人忽悠,他不会南下,以大隋火拼。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名将领走了进来,正是慕容伏允的儿子,达延芒结波,官任颉利发,领有兵马五千人,在如今的吐谷浑,已经是不小的势力了。 达延芒结波今年二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长得魁梧高大,与长子慕容顺不同,而更重要的是,达延芒结波是慕容伏允与族人的儿子,没有汉人的血统,因此深得慕容伏允的喜欢。 达延芒结波身着铠甲进来之后,他一抱拳,道:“爹,刚才得到消息,唐述山发现了两百多人的商人。” “商人有什么用,还是省一些力气吧!”慕容伏允摆摆手,那些金银珠宝又不能吃,此时又换不到牛羊,还不如一张胡饼来的可爱。 “爹,根据消息,这两百多的商人,赶着至少五百头,不,恐怕至少上千头牛羊,沿着谷口走来!”达延芒结波一脸的兴奋,这些,可远比金银更为诱惑。 慕容伏允皱起了眉头,上午刚刚杀死了百多名商人,抢夺了价值万金的财宝,如今,又有两百多不怕死的商人赶着牛羊出谷,这是来送死吗?如果说从西域来的商人不怕死,那么慕容伏允绝对不相信从陇西来的大隋商人会不怕死。这些胆小的大隋商人,在听到自己杀来之际,纷纷逃进了临津关中,怎么敢出来? 心思沉稳、老谋深算的慕容伏允觉得这是一场阴谋,理由很简单,在唐述山山口,早上杀死的尸体此刻想必仍在,这两百多的商人还敢赶着牛羊出来,丝毫没有顾忌,那已经证明有很大的问题了。 “不用管它,这一定是隋军的阴谋!”慕容伏允说道,尽管他对牛羊很感兴趣,但还是极力地控制着情绪,这证明他是一个极有理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极为隐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的人。 “爹,那可是上千头牛羊,够我们吃好一段日子了!”达延芒结波急忙说道,脸上带着渴望。 “糊涂,那些东西,那里是牛羊,分明是催命符!结波,爹告诉你,你不能出去,而且还要管好士兵们,让他们也不能出去,千万不能中了隋军的阴谋!”慕容伏允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子慕容顺如今在中原,他只能依靠达延芒结波了。 达延芒结波蠕动了一下嘴唇,父亲的严厉让他有些不满,父亲,老了!很多时候,老了代表着智慧,代表着沉稳,可是,老了也代表着丧失了锐气,丧失了勇气! 而父亲,就是这样的老人!尽管他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在强大的隋军面前,他已经丧失了勇气!尤其是前几年被隋军打的丢盔弃甲,逃亡西域依靠西突厥人才能避难,实在是够狼狈。 如今好不容易复国,面对隋军,面对那个已经烽烟四起的帝国,已经是群雄逐鹿,天朝体制已经崩溃的大隋,他还是缺乏勇气!这不是老了是什么? 内心里,达延芒结波有些鄙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父亲还是吐谷浑的可汗,掌握着他的未来,争执,一点好处都没有。达延芒结波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慕容伏允叹息一声,这个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了,应该逐渐成熟了,可是他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让人很不安心。慕容伏允又踱了几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还是觉得毫无头绪,眉头皱成了“川”字。 慕容伏允觉得有些疲倦,他靠在了软榻上,小睡了一会。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混乱的声音,仿佛儿子就要离他而去,声音渐渐远去,梦境也安静了下来,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慕容伏允觉得精神大振,他站起身来,觉得有些饿了,毕竟中午没有吃饭。他正要说话,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进来,道:“可汗,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什么事情如此惊慌?”慕容伏允问道。 “可汗,颉利发带兵去唐述山了!”那士兵说着。 慕容伏允大吃一惊,他一甩袖子,道:“这个混蛋!”骂完之后,又问道:“他走了多久了?”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士兵回答。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慕容伏允大怒。 “我,我……”士兵说着,松开了手,脸上是一大块淤青。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道:“这是颉利发打的?”士兵点点头,委屈的摸了摸脸。 慕容伏允没有再说话,他快步走了出去,叫过一名心腹俟斤:“快,带兵去截住颉利发,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俟斤点点头,跑了出去。慕容伏允心事重重,他觉得有些不妙,但达延芒结波这个混蛋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想要截住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慕容伏允只希望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这群商人不是隋军假扮。 第312章鏖战唐述山〔上〕 唐述山,一群商人沿着狭窄的山路缓缓而行,上千头牛羊一边走,一边叫着,在商人的驱使下,朝着北方缓缓而行。 席君买推着一轮小车,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席君买今年才十八岁,长着一张稚嫩的脸,但他自幼学武,棍棒娴熟,力气很大,曾经与屈突通军中的第一猛将,银枪小霸王桑显和单挑而不落下风。席君买由此得到屈突通的赏识,不过由于他年纪较小,才能不足以压住众人, 屈突通便给了让他担任伍长一职,管着几名与他同样年轻的少年。在席君买身边的少年叫梁建方,与他关系很好,擅长使用一把横刀,同样有万夫不当之勇。 梁建方一边走,一边问道:“君买,你说总管的计谋会成功吗?” 席君买笑道:“吐谷浑人非常贪婪,听说他们缺乏粮食,一定会来抢劫牛羊的。” “会有多少人来?”梁建方又问道。 “管他来多少,只要这群鲜卑狗敢来,某手中的这根银枪一定取了他的狗命!”席君买显得很有信心。 梁建方颇为羡慕地看着席君买,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一起参军,席君买却已经是伍长,有着极为光明的前途,而他还是一名小卒,要什么时候才能熬上去? 席君买笑了笑,作为发小,他自然明白梁建方的心思,他低声道:“建方,如今大隋内有忧患,外有强敌,可谓天下大乱,隋帝既然有中兴之志,我等只要用心做事,必然会有出头之日。” 梁建方知道这是发小在安慰自己,脸上露出了笑容,“君买,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说着,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 席买君笑了笑,发小自幼有大志,只是可惜没有机会。去年大隋在陇西征兵,他便带着发小参军,在经过数轮的考核后,终于加入了军队。除了得到优厚的军饷之外,还能满足他俩的雄心壮志。 “嘿嘿,你知道吗?如今陛下面前最炙手可热的将军是谁?”席君买问道。 “不就是李靖李尚书吗?”梁建方不以为然地说道。李靖常常在陛下面前,出谋划策,立功不小,可谓第一功臣。当初对李渊发动的一系列攻势,环环相扣,几乎无懈可击,若不是薛举的意外出现,大隋就能将李渊赶出关中,稳定大兴城。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使得隋军彻底击败李渊的美梦化为了泡影,却不能掩盖李靖出色的大局观。 席君买摇摇头,李靖的功劳不假,也是很有实力的人,但席君买认为还有旁人,才是陛下看重之人。席君买的笑容有些奇怪,让梁建方心中纳闷,难道我说的不对? 席君买心想,李靖虽然受到重用,可是却没有谁能嬉皮笑脸的,时不时弄出一些白痴的事情去惹陛下,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陛下看重他,又怎会如此容忍?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快嘴桑显和说的。 就在席君买想着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侯君集猛然打了一个喷嚏。昨夜对付那名高句丽蛮妞,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不过,在征服了她之后,又让侯君集感觉特别爽,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感难以言表。 此时的侯君集正趴在床上,一脸淫笑的看着盖苏娇。盖苏娇恨死了这个粗鲁的男人,在他的暴力下,她觉得身体快要被撕裂了,可是这个猛汉仍然不肯放过自己,不停地占有着她。 盖苏娇并不知道,杨侑特许了侯君集三日,让他入洞房,杨侑语重心长的告诉侯君集,为国争光,为大隋男人争光的时候到了!如果干得好,每日围着皇城跑步的苦差事就可以取消了;但如果办不好,就会加倍。 杨侑的话把侯君集被吓着了,他拼了命的索取拼了命的要,弄得盖苏娇哭个不停。如果杨侑知道,一定会一脸黑线:这个侯君集,竟然想歪了。 此时的侯君集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再度以“太”字覆盖了“大”字。盖苏娇要崩溃了,她身子抖了一抖,声音极度惊恐:“你,你怎么还要?你这个无耻之徒!” “夫妻之间,这是人伦大礼,怎么会无耻?”侯君集裂开嘴巴笑道,一双大手在盖苏娇的身上乱摸,虽然昨夜他已经抚摸了无数次,但还是充满了渴望。而他奋斗了一夜,依然兴致勃勃,对这个小野猫充满了极大的兴趣。幸好经常锻炼,身体还吃的消。 “你,啊!不要了好吗,很疼。”盖苏娇这个小野猫终于屈服了,眼中流出了泪水,语气也变软了。 侯君集哈哈一笑,大手在盖苏娇娇躯上拂过,道:“好吧,我也有些饿了。去吃点东西。你要吃吗?” “好,来一碗小米粥。”盖苏娇可怜巴巴的说道。 侯君集披上了外衣,片刻之后端了米粥过来,放在桌子上,侯君集也有些饿了,大口吞咽着,一碗加了肉丝的米粥喝完,侯君集满意地放下了碗筷, “你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侯君集看见桌上的另一碗米粥丝毫未动,不由问道。 “我,我……”盖苏娇脸色绯红,她已经够大胆了,但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好吧,我来喂你!”侯君集大大咧咧的说道,端着米粥走了过去。盖苏娇默默的吃着米粥,她恨死了这个男人,可是她不想死,高句丽人没有那样的懦弱之人!她必须要留住性命,才能报仇。 “侯君集在做什么?一天不见踪影。”此时,杨侑正在书房里,翻阅奏折的时候问道。 “要不,奴婢去叫他?”小桂子笑道,昨夜他与独孤千山听了半天的房,一想起侯君集霸王硬上弓,小桂子笑都笑死了。 “算了,给他三日的时间。”杨侑说道,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站起身来,踱步思考。 吐谷浑的大军已经抵达了临羌城,以数万大军虎视陇西,如今,屈突通正在率兵在临津关,占据了要隘与吐谷浑对峙。可是,李渊出兵的消息已经传来,纵然是尧君素率兵从河池郡出兵大散关,但由于兵力的不足,能吸引李渊的注意,为屈突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从而击破吐谷浑吗? 杨侑不贪心,只要击退吐谷浑,将陇西给稳住,就达到了目标,如今国内的事情为重,杨侑没有心思开疆扩土,而且大隋也没有足够的国力四处开战。远交近攻,是杨侑的战略。 “该死的吐谷浑!”杨侑忍不住骂道。可恶的吐谷浑人打乱了计划,而李渊这个卖国贼,在勾结突厥人之后,再度勾结吐谷浑,让杨侑给他下了一个定义:兼汉奸。 就在杨侑心中沉思的时候,唐述山山口,一群群的牛羊已经赶了出去,梁建方有些沉不住气,他看着远方,道:“该死的吐谷浑人怎么还不来?” 席君买也有些纳闷,他们故意走的很慢,就是为了利用唐述山山口的有利地势,消灭吐谷浑,但足足一个时辰了,已经走出了漫长的唐述山山口,吐谷浑人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桑显和打扮成一名年约四旬的商人,骑在一匹战马上,不断地凝视着远方。他也有些担心,吐谷浑不上当吗?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远方疾奔而来,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众人的耳膜,让席君买和梁建方精神一振。 方德骑在战马上,疾奔而来,到了桑显和面前,喝道:“桑将军,吐谷浑已经杀来,距离此地不足五里!” “兄弟们,行动起来,准备杀敌!”桑显和说道。 达延芒结波率领着五千兵马奔袭而来,由于达延芒结波缺乏战马,他的这一支部队是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但纵然如此,他还是有一千的轻骑兵。 他对父亲的懦弱极度失望,所以他决定亲自带兵来取肥肥胖胖的牛羊,这些,除了一部分上缴父汗之外,其他的大部分他决定留下,作为他的部落兴盛的希望。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急行军,达延芒结波已经看见了高大的山脉耸入云霄,唐述山就在眼前了!达延芒结波哈哈笑着,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的牛羊在自己的眼前。 “快,冲啊!那些卑微的大隋人,只是一群懦弱的绵羊,而我们,是勇猛的群狼!”达延芒结波看到士兵有些疲惫不堪了,大声的激励着。 五千士兵就算匆忙赶来,体力不足,但对方只有两百商人,武装力量最多一百七八十人,哪里是凶猛的吐谷浑战士的对手?再向前冲刺,达延芒结波已经看见在巨大的马蹄声下,惊慌不安的牛羊,正在奋力的挣脱主人的控制。 而胆小的大隋商人,已经扔下了手中的推车,开始四处奔逃了。 “哈哈,哈哈!”达延芒结波肆意的大笑着,父汗说这是大隋陇西道屈突总管的阴谋,可是这些胆小的隋朝人,只是看到强大的吐谷浑战士的身姿,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纷纷逃窜了。 大隋人,也不过如此!曾经的大隋是一群猛虎,而如今,他们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杀,一个不留!所有的牛羊赶回临羌城!”达延芒结波再度下令,这时,他们距离大隋人已经不足一百步。大隋人惊慌失措的脸已经印入了达延芒结波带着笑意的眼眸之中。 第313章鏖战唐述山〔下〕 马蹄声声,将牛羊惊得四处奔逃,一片混乱中,隋军暗中将手推车布满在战阵前沿,由于隋军的巧妙,达延芒结波并没有瞧出其中的端倪,在他看来,这些大隋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正四处奔逃而已。 吐谷浑的战士们带着狰狞的笑容,如同猛虎一样,扑向了嗷嗷待宰的羔羊。但是,达延芒结波冲锋到前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处零散着的手推车,阻碍了他的前进道路。 “绕过去!”达延芒结波大声的喝道。 可是,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手推车上,跃下了无数的隋军,他们迅速站稳,端起了手中的弓弩。 “瞄准!” “射击!” 随着隋军校尉的声音,清脆而密集的击牙声响起,闪亮的箭羽如同狂风一般,朝着吐谷浑的士兵卷去。 达延芒结波很警惕,他见前方异变陡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大事不妙了,来不及多想,他急忙一翻身,藏在了马腹之下,这才堪堪躲过了隋军的箭羽。 “啊!” “灰律律!” 战士和战马的哀叫声传来,达延芒结波放眼看去,就见不少同胞身中利箭,纷纷倒下了下去,无主的战马在嘶鸣,哀声遍野。他将目光看向了前方,这时,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手持弓弩的隋军,他们身着皮甲,更有一部分人光着膀子,露出了结实的肌肉。隋军弓弩手不断的蹲下,站起,进行着轮换射击。 一名隋兵校尉,冷静地指挥着弓弩手,射杀吐谷浑的骑兵。此时,达延芒结波率领的轻骑兵已经冲锋在最前方,四千步兵已经被远远抛开,足有两百多步的距离了。 隋军的弓弩闪亮,倒映着太阳的光芒,每一次击牙,锋利的箭簇就会带走吐谷浑骑兵的性命。 “冲过去,对方是弓弩手,只要近身,他们就死定了!”达延芒结波大声的喊道,此时战马的速度已经被提升到了极限,根本无法返身,对于他来说,此时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冲”。 三十步,二十步!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吐谷浑伤亡也越来越大,隋军的弩箭仿佛射不完似的,连绵不断的而来,夺走了至少两百士兵的性命,让达延芒结波心疼万分。 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达延芒结波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弓弩手一旦被近身,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他已经能看清楚隋兵脸上的胡须了! “混蛋,都死去吧!”达延芒结波一声大喝。 但是,下一刻,达延芒结波的眼睛瞪大了,因为他根本想不到,隋军竟然如此卑鄙。 一名隋军校尉挥手,所有的弓弩手迅速后撤,他们团结有序,有条不紊。留在手推车后方为数不多的隋兵,突然揭开了手推车上的黑布,露出了大量的柴薪。 “点火!”桑显和下令,隋军迅速点燃了洒满了油脂的柴薪,旋即后撤到五十步外。 大火迅速燃起,夹着滚滚浓烟,映红了唐述山谷口。 “灰律律!”战马再度嘶鸣,冲天而起的大火让它们受惊,前排的骑士赶紧勒住了战马,防止战马冲入大火之中。但只有少部分骑术特别精良之人才做到了这一步,大多数的骑兵还是闷头撞进了火墙之中,又被障碍物绊倒。 熊熊燃烧的大火迅速将他们吞没,吐谷浑士兵身上的沾满了油汁,他们在火中张开双手,凄厉地叫着,只是片刻的时间,他们就湮没在火中,化成了一堆被烧焦的尸体 达延芒结波心中大惊,隋军的卑鄙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目光中带着仇恨,看向了大火后的隋军。 吐谷浑前排的骑士因为大火而停住,但后排的骑士却不知道,他们仍然策马疾奔,无法停下,前后军相撞,顿时又是人仰马翻,至少上百人在这场撞击中死去,受伤者甚众,骑兵一片混乱。 看着一片混乱的骑兵,达延芒结波愤怒极了,这是他继承父业的资本,可是就这样白白损失了至少三百人以上!他有心想要灭掉隋军,可是,大火阻碍了他前进的道路,让他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大火的另一侧,桑显和冷冷地看着前方。这群可恶的吐谷浑人,最好都杀绝了,永绝大隋的后患。但是,根据方德的情报,慕容伏允没有来,带兵的是他的次子达延芒结波。 席君买扯了扯梁建方:“我说的,吐谷浑人一定会来吧?” 梁建方垂头丧气:“我那坛子美酒算是输给你了!” “什么叫算是?”席君买不满地皱眉,他偷偷瞄了一眼桑显和,道:“跟我来。” “去哪里?”梁建方奇怪。 “哼,你不是想立功吗?跟我来!”席君买说道。 “就我们两个人?”梁建方又问。 席君买很是不屑,“怎么,你怕了?” “我会怕?”梁建方被激怒了,他挽起了袖子,跟着席君买在人群之中穿梭。 此时,吐谷浑已经一片混乱,不少无主的战马被大火所惊吓,四处奔跑开去,两人偷偷摸摸,竟然寻到了两匹青海骢,席君买哈哈大笑,跨上了战马,他将一杆长枪取了出来,挂在马鞍上,又将背上的铁弓给取了出来。 梁建方一看见席君买手中的铁弓,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你能使用铁弓了?” “嘿嘿,多亏了参军之后,力气大增,前些日子我刚突破瓶颈,能用祖传的铁弓了。”席君买得意洋洋的说到。他的先祖席世雅是北周的大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就名震边疆,让吐谷浑人胆寒。可是,斗转星移,如今的席家已经没落,只传下来这张铁弓。 席君买日夜苦练,以先祖为目标,就是想要拉开铁弓,但一直力气上不去。参军之后,吃得肉多了,又有了科学的锻炼方法,竟然让他突破了瓶颈,能开铁弓了。 梁建方颇为羡慕地看着他,道:“这可是六石铁弓啊,大隋第一神射手非你莫属!” 席君买用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大隋第一神射手?恐怕还不够格啊!他心中想着,抬起头,看向了前方,“上不上?”梁建方跃跃欲试。 “那还用说?”席君买抽出了一支箭羽,这支箭羽很大,箭簇有三寸长,半个巴掌大。这也是他没有办法打造铁剑的缘故,所以只能将箭羽造大,加大重量,提升箭羽的威力。 席君买凝视着前方,慢慢将巨大的箭羽搭在了弓弦之上,用力拉开了弓弦,弓弦满涨,他一松手,蓄足了力量的箭羽而出。 “嘭嘭嘭!”箭羽在吐谷浑人群之中,快速地穿梭,一连刺穿了四五名吐谷浑战士的身躯,最终,强弩之末,箭羽在扎进达延芒结波身边一个士兵的身躯里,停止了前进。 这时,一连串被箭羽刺穿的吐谷浑战士这才缓缓倒下,沉重地栽在了地上。 “嗖!”席君买又是一箭,再度刺穿了四五名敌军的身躯。 吐谷浑的骑兵们都惊呆了,射中敌人并不稀奇,但一连刺穿四五人的身躯,这需要多大的力气?至少,需要五石强弓吧?放眼整个吐谷浑,最为勇猛的战士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杀!”梁建方厉声大喝,声音有如洪钟,将震惊的吐谷浑人震醒过来。 “嗖!”席君买又是一箭,搁倒了数人。 “逃啊,快逃啊!”一名被吓破了胆的吐谷浑士兵叫出声来,他策马疾奔。其他吐谷浑士兵受他影响,也纷纷朝着后方逃去。一时之间,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场面非常混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五百多骑兵出现在吐谷浑的侧翼,正是埋伏已久的隋军骑兵! 屈突通手中高举着横刀:“将士们,为了大隋帝国的光荣,将这群可恶的吐谷浑人杀光吧!” 隋军数百骑兵冲杀而出,狠狠地撞进了吐谷浑阵容中。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横刀,犹如农夫收割收割小麦一样,尽情地收割着吐谷浑士兵的头颅。 席君买和梁建方跟着大军一路追杀,追出了一百五十步,恰好遇见达延芒结波的四千步卒。这四千步卒已经被自家人冲乱了阵型,陷入混乱之中。隋军一路赶来,几乎没有费多大力就将这群吐谷浑人给击溃了。 达延芒结波伏在战马上狂奔,心中狂骂不已,隋军果然有埋伏!父汗果然是英明的。 可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没用了,他只能急忙朝着临羌城的方向逃走。席君买一眼就看中了达延芒结波,因为他头上的银盔太过于耀眼了,他手中握紧了长枪,紧紧追赶。 此时,隋军已经追杀吐谷浑三十多里,隋军毫不客气地将吐谷浑的战士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达延芒结波奔出四十里,恰好遇见了赶来劝说他的俟斤。 “救我!”达延芒结波仿佛看到了救星。 俟斤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可汗说达延芒结波会受到伏击,果然不假!而他拼了命的赶来,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军队已经败了,这个无法挽回,但是颉利发的命,一定要保住,不然自己的命就保不住。 俟斤拔出了弯刀,口中赫赫的叫着,朝着隋军冲杀而去。 第314章绝杀 奉慕容伏允之命,前来劝慰达延芒结波回兵的俟斤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隋军已经借着地势和诡计,在唐述山大败了吐谷浑。随着隋军骑兵的追杀,已经占据了优势,吐谷浑一败涂地。 在这种情况下,俟斤明白,想要力挽狂澜,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他只希望能将达延芒结波救回去,以熄灭可汗更大的怒火。 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俟斤大声的激励着士兵冲上去,准备截杀隋军。然而,就在这时,他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飞来,他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急忙抬起手中的兵刃,想要将那物件斩落。 “铛!”的一声,俟斤觉得手臂发麻,手中兵刃竟然脱手而出,他正惊讶间,巨大的箭羽已经刺穿了他的脖子。“咔嚓!”脊椎骨瞬间断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头颅软软垂下,战马仍然在奔驰,身子却犹如沉重的麻袋,轰然倒下,紧接着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俟斤一死,他的部下群龙无首,又看见隋军如狼似虎杀来,吐谷浑战士大惊失色,纷纷撤退。 隋军追杀出五十里,一路上,全是吐谷浑的尸体,“痛快!”桑显和大声的叫道,这一战,成功将龟缩的吐谷浑人勾引出来,至少杀敌三千人以上,想必慕容伏允一定大为心疼。 毕竟,吐谷浑不是东西突厥,控弦数十万,有着雄厚的国力。如今唐述山一战,吐谷浑的损失,应该让慕容伏允无法接受的。 一名斥候轻骑而来,向桑显和禀告着:“将军,总管下令撤兵!” “兄弟们,收拾一下,回临津关!”桑显和叫道。隋军士兵纷纷下马,割掉吐谷浑战士的左耳,放入袋中,这是他们的军功。经过一炷香时辰的忙碌,隋军开始撤退。 桑显和并没有注意,少了两个人。 席君买一直追着达延芒结波,他如跗骨之蛆的追踪让达延芒结波心中非常愤怒,但却无可奈何,他又跑出了五里,胯下的青海骢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毕竟这匹战马已经狂奔了一百多里,体力已经出现了衰竭。 而此时,隋军已经鸣金收兵,追赶的士兵已经不多了。但,那两张熟悉的脸依旧在达延芒结波的视线里出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耗上自己了,难道他爹是被我杀死的?还是说亲妹被抢走了? 又跑出两里,达延芒结波怒了,什么玩意,难道勇敢的吐谷浑勇士还害怕着两个小子吗?他喘息着勒住了战马,带着十几名亲卫看着席君买,仿佛猛虎一般,想要将两人给吞掉。 席君买一心想要抓住达延芒结波,自然是心中不惧,他放慢了战马的速度,梁建方也停了下来,抽出了横刀,警惕地看着前方。 看着警惕的达延芒结波,席君买又是冷冷一笑,他突然张弓,又是一箭,几名吐谷浑的士兵躲闪不及,顿时被窜成了冰糖葫芦。 “是他,就是他!”一名吐谷浑士兵惊恐的叫起来。 达延芒结波带着震惊之色,虽然他早就知道隋军有人能射出这样的箭羽,但他想不到就是此人,而且此人可谓艺高胆大,竟然敢和另一人追击而来,这份胆色,足以让达延芒结波色变。 “呸”了一口,吐了一些口水在掌心,搓了搓手,达延芒结波牢牢地握住了弯刀,这是一柄长三尺的弯刀,用产自于昆仑山的精铁精心打造而成,异常锋利。 一双鹰目紧紧地盯住席君买,但席君买只是冷冷一笑,他的优势是射箭,自然不会舍弃,他摸了摸背上的箭羽,还有三支,他再度取下一支,突然搭上了弓弦,一抬手,朝着达延芒结波射去。 这一箭又快又急,让达延芒结波有些意外,因为席君买张弓射箭几乎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能做到这一步,证明他除了经常练习之外,还时常上山打猎,捕获猎物,有着精准的判断力。 箭羽的威力达延芒结波见过,俟斤就是这样被席君买收拾的,尤其是俟斤脊椎骨断裂的声音,仍在他的耳边回荡。他不敢用弯刀去挡,急忙身子一藏,躲在了马腹之下。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在战马上狂奔的席君买再度射出了一箭。这一箭的方位,正是对准了马腹!利箭犹如一把手术刀,深深扎进了战马的腹部! 战马一声哀鸣,沉重地倒在了地上,激起灰尘无数,达延芒结波在一瞬间,蹬掉了马镫,就地一滚,刚刚站起来,他就听到耳边风声呼啸,急忙转过头时,一柄横刀闪着寒光,迎面削来。 “啊……”达延芒结波惊恐的喊声刚刚叫出,就戈然而止,那一柄锋利的横刀,已经斩掉了他的头颅!鲜血从头腔里喷射而出,足有三丈高,洒了梁建方一身。 但梁建方毫不畏惧,他冲入了血幕之中,伸出左手,将仍在空中的头颅牢牢抓在了手中,达延芒结波的眼睛仍然圆睁着,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两人无间的配合,一招致命,就将他这个吐谷浑最为勇敢的战士一刀给剁了! “哈哈!”梁建方抓着头颅,哈哈大笑,任凭血水洒在身上。 “干得好!”席君买大声赞道,手中却是毫不停留,他将最后一支弓箭取了出来,搭在了弓弦上,对准了前方。吐谷浑的战士面面相窥,尖叫一声,拍马远去。 席君买并没有射箭,他慢慢的垂下了手臂,手指在索索发抖。他这一路追击而来,几乎将一壶箭给射尽,耗费了大量的力气,尤其是刚才的两箭,要求很严,必须又快又准,他是咬着牙完成的。 此时,吐谷浑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纷纷逃窜而去。达延芒结波已经已经伏诛,压力顿消,松下神来,席君买顿时感觉无比的疲惫。 梁建方慢慢策马走了过来,他心细如发,顿时看清楚席君买的手臂在颤抖。 “君买,你没事吧?”梁建方关心的问道。 “没事,只是用力过度,休息休息就好!走,我们回去吧!”席君买说道。梁建方点点头,两人策马朝着临津关走去。 临津关,隋军已经尽数撤回,桑显和在禀告着战绩:“总管,吐谷浑被斩四千多人。” “没有俘虏?”屈突通问道。 桑显和摇摇头,道:“没有。都被兄弟们杀了。” 屈突通点点头,道:“也罢,吐谷浑人毕竟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多杀一个是一个!”顿了一顿,又问道:“我军损失多少人?” “无一人死亡,没有重伤,轻伤十几人,都包扎过了,只要修养一些日子,便无大碍。不过……”桑显和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屈突通有些奇怪,没有伤亡,那是好事啊。 “总管可还记得征兵之时,与末将打成平手的席君买?”桑显和问道。 “席君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屈突通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就是箭法特别好,能开五石硬弓的那人。”桑显和提醒。 屈突通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他,他怎么了?” “他和一名叫做梁建方的不见了,末将询问过,有人看见他们继续追击,好像是想要捉住达延芒结波。”桑显和小心翼翼的说道。 “胡闹,大军已经撤退,他二人可谓单枪匹马,这不是去寻死吗?”屈突通有些恼怒,这不仅是因为两人不听将令,更是因为他很看好这几个小伙子,尤其是席君买,竟然能开五石硬弓,以他十八岁的年纪,前途十分光明,他不希望这个小子因为贪功而丧命。 这不仅是屈突通的损失,更是陛下的损失,大隋的损失。 想到此屈突通“蹭”的站起来,吩咐桑显和:“速速带兵,去寻找他们,这两人可是大隋的未来希望!” 桑显和对能和他打成平手的席君买也有着好感,他当即抱拳,道:“喏!” 桑显和正要走出去,这时,就听到大帐外一阵喧哗,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外站定,有声音道:“卑职席君买(梁建方)求见总管!” “请进!”屈突通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两人揭开门帘进来,梁建方的左手拎着一个布袋,袋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两人已经浑身浴血,尤其是梁建方,甚至连头发上都沾满了鲜血。 “这是?”屈突通和桑显和都有些奇怪。 梁建方微微一笑,他将布袋放在了地上,将布袋给解开了,露出了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出来。 “这是?”屈突通疑惑地问道。 梁建方又拿出了达延芒结波的头盔、腰牌,并且将腰牌递给了屈突通,道:“总管,此人便是慕容伏允的次子,达延芒结波!” “竟然是他?!”屈突通和桑显和又惊又喜,这二人果然骁勇,竟然将慕容伏允的次子,达延芒结波给斩杀了! 达延芒结波官居颉利发,放眼整个吐谷浑,除了可汗,几乎就是他最大了,而且谁都知道,慕容伏允的长子慕容顺还在中原,此时在弑君的宇文化及手上,生死未卜,可以说,达延芒结波就是吐谷浑未来的可汗! 吐谷浑未来的可汗竟然被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兵给斩杀了!屈突通的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这是一份大功劳,必须要为这二人请功! 屈突通哈哈一笑,道:“传令下去,今夜士兵统统加餐,但依旧不能饮酒,并且,守夜的士兵要严加防范,防止吐谷浑偷关!” 第315章敲诈 隋军在唐述山大胜,骁将席君买、梁建方不听将令,两人继续追杀,斩杀了吐谷浑未来的可汗,达延芒结波。这样的胜利并没有冲昏屈突通的头脑,士兵们可以为这一胜利庆祝,却不能饮酒,而且夜晚必须要严加防范,提防慕容伏允因爱子被杀而疯狂报复。 桑显和奉命退了出去,屈突通收敛了笑容,看着两个年轻人,此时他们正一脸喜气,掩饰不住的青春气息。 “这一次,你们斩杀了达延芒结波,这份大功,我自然会为两位去请,容不得半点抹杀。”屈突通缓缓说着,话锋却是一转,道:“不过,我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你二人还依旧追击,违抗军令,按照规律,我要对你俩进行惩罚。” 屈突通的目光很严厉,立下功劳是一回事,违抗军令又是一回事,在他看来,需要分开对待,功,赏!过,罚!这是屈突通的理念,也是陛下的理念。 梁建方绷直了身子,两手垂下,显得很是紧张,毕竟在他面前的是大隋陇西道的总管,握有极大的权利。席君买却相对轻松一些,按照隋军的规矩,不尊军令者,罚一个月的俸禄,此外视情况可能会有其他处罚,说重也重,说轻也轻,是有弹性的,关键在于大帅的态度。 如今两人是立下大功,处罚应该就会轻很多,应该只是罚一个月的俸禄,损失不大;而斩杀了达延芒结波的这个大功,恐怕赏赐的零头就足以填补这个损失了,而且,应该会加官进爵。 屈突通看出了梁建方的紧张,他伸出手,亲切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我对你二人期望甚深,只要好好干,一定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你二人若是轻骑追击,出了什么事,不仅是我的损失,更是陛下的损失,大隋的损失啊!” 感受到屈突通的关心,梁建方一抱拳,道:“总管,卑职明白了,以后一定小心。” “小心那是必须的,不过也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我给你们担着!只是,千万不能出事!”屈突通说道,年轻人嘛,年少气盛,自己当年不也有冲动的时候吗? 在军中,需要这种精神,整个大军才能朝气蓬勃,不然死气沉沉,哪有什么战斗力? “好了,瞧你俩满身鲜血,回去洗洗,准备吃饭!”屈突通说道,两人转身正要离去,屈突通又道:“这一次的大功,我想,你二人至少能成为校尉。” 两日内大喜,齐齐抱拳,道:“多谢总管!”这校尉一职,便是踏入了军官的行列,虽然比较低级。两人只是打了一仗,就从普通的士兵成为校尉,着实不简单了。 临羌城,慕容伏允正在踱步,他派出至今想要追回儿子,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让他的一颗心登时给揪紧了。虽然还是春天,衣着不多的他,额上、后背,甚至连脚上,都已经冒出了大汗。 他觉得心情很烦躁,于是不停的喝水,想要缓解压力,可是水喝的越多,汗水就越多,将衣裳都给浸湿了,贴在身上,非常难受。 身上难受,心理难受,慕容伏允觉得糟糕透了! 尽管已经喝了不少水,他还是又端起了酒樽,但这时,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响起,慕容伏允抬起头,儿子,回来了? 很快,几名浑身浴血的吐谷浑战士出现在他的,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张熟悉的脸并没有在其中。 “我的儿子呢?”慕容伏允有些激动了,心中也隐隐感到了不安。 “可汗,他被杀死了,被两名隋兵杀死了!”一个战士哭泣着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慕容伏允愣了,儿子是吐谷浑的勇士,怎么会死? “可汗,有一名隋兵很厉害,他射出的箭羽,箭簇足有拳头大,一箭射穿七八人,大人就是被他杀死的!”士兵回答。 慕容伏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混蛋,哪有这样的厉害的人。”他一脚踢翻了士兵。 几名吐谷浑士兵忙点头,道:“可汗,是真的啊!”这时,又有几名战士将一具没有了头颅的身躯抬了进来。尽管没有头颅,慕容伏允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儿子的尸体。 怒火从慕容伏允的眼中喷了出来,儿子的死让他格外愤怒,他身上的肥肉不停地颤抖着,“我一定要报仇!”慕容伏允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可汗!”士兵们扑上,七手八脚让他抬上软榻。 “快请萨满!”有人说着。 立刻有人匆匆奔了出去,去请萨满。萨满念叨了半响之后,用符水点了点慕容伏允,片刻之后,他醒来了。 “气煞我也!”慕容伏允有气无力地说着,脸上仍然有怒容。 “可汗这是急火攻心,要注意休息!”萨满说道。 慕容伏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安静安静。”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慕容伏允在软榻上沉思,隋军杀死了他的儿子,自然是恨的,这个仇,必须要报。但是大唐人同样可恶,如果不是他们来劝说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出兵攻打陇西,去捋大隋这只老虎的胡须?爱子又怎么会阵亡? 慕容伏允的眼中,射出了仇恨的光芒。不管是大隋还是大唐,这个仇,要报。 但是慕容伏允是个心思沉稳之人,丧子之痛虽然让他格外愤怒,却没有丧失理智。他必须先要换回儿子的人头,将儿子埋葬了,不然雪山的神灵会发出最严厉的诅咒,吐谷浑将不得安宁。 夜色已经黑了,隋军大营一片欢声笑语。士兵们吃着肥美的羊肉,大快朵颐,只是可惜,没有好酒,让很多士兵心中遗憾。 屈突通也在大帐内吃饭,这时,一名士兵来到,禀告着:“总管,吐谷浑派人求见。” “这么快?”屈突通一愣,“带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文士打扮的吐谷浑人出现在屈突通面前,“吐谷浑使者慕容克见过屈突总管。” 屈突通将目光在他身上凝视了一番,见此人颇为儒雅,竟然有几分汉人的风骨,不觉有些奇怪。似乎明白屈突通的想法,慕容克笑道:“屈突总管,我的母亲是汉人。” 屈突通顿时恍然大悟,正如慕容顺的母亲是光化公主一样,流有汉人血脉的这部分吐谷浑人,在吐谷浑是不受待见的。如果说中原王朝强大,吐谷浑迫于压力,还会立他们为继承人,但若是乱世,这些人的地位和奴婢几乎没有多大分别。 慕容克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得不到前任可汗的信任,更得不到慕容伏允的欢喜。但在这个时候,身上流淌着汉人血脉的慕容克,却是谈判的最好人选。 屈突通点点头表示理解,“慕容伏允派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这是明知故问。 慕容克咳嗽一声,道:“可汗表示,愿意从一百颗夜明珠,两千两的金饼来换回爱子。” 屈突通眯起了眼睛,慕容伏允竟然这么大的手笔,也由此看出,最近他抢劫了多少财富。尽管这个价值不低,但主动权掌握在屈突通的手上,他决定狠狠敲一笔慕容伏允。 “吐谷浑未来可汗的人头,就只值这么一点东西吗?” 慕容克擦擦汗,他也知道这一次是隋军掌握主动权。他决定看看大隋的胃口:“那么以总管之见,需要多少东西呢?” “第一,是一千颗产自波斯的夜明珠。”屈突通不慌不忙竖起了手指。这个数量让慕容克身子一抖,但还算能接受,反正那些财宝是抢劫商人得到的,不心疼。 “第二,一万两黄金!”屈突通又说,将慕容克给的数量,增加了五倍。 慕容克的脸色变了。因为这才到第二。 “第三,十万张上好的羊皮,必须要完好无损!”屈突通又说。军中缺乏帐篷,而这些羊皮,是最好的材料。 “不可能,这太多了!”慕容克忍不住叫了出来,十万张羊皮,如果是鼎盛时期的吐谷浑那不算什么,可是去年,整个吐谷浑都遭灾了啊,怎么可能拿出十万张?! “嘘,安静!”屈突通学起了杨侑的口气,又道:“不要急,还有,第四,是一千匹上好的战马,我只要青海骢,而且让我的人亲自挑选!” 慕容克咬牙:“你太贪婪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的贪心是建立在某些条件之上的。”屈突通笑道。 “不,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我无法答应!”慕容克说道。 “想想吧,那是怎样的一颗人头?如果我送去成都,这样的大功,陛下一定会厚赏我的。”屈突通慢慢说道。 “可是,你将首级换回来,还会有大功。”慕容克咬牙切齿。 屈突通笑了,他摆摆手,道:“没有证据,谁相信?如果你告诉慕容伏允,你将李渊的人头砍下了,他信吗?” 慕容克不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屈突通。 “我相信慕容伏允一定带着大军来了,想必在唐述山山口的北段吧?你速速去禀告他,没有这些东西,达延芒结波的人头绝不奉还。你让他天亮之前做出决定,不然我就派人将人头送往成都请功了!” 第316章深夜用计 唐述山山口,慕容伏允正在踱步,火光照在他那阴沉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显得格外的怕人。 他已经带领五千骑兵到这里,所有预计的财宝也都准备完毕,只要屈突通答应换人,他就要在送赎金的同时,攻占临津关,为爱子报仇。 山谷口一片火光,慕容伏允在焦急等待,族弟慕容克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是遇见麻烦了吗?爱子的头颅一定要换回来,不容有失。 月亮就要爬到中天,时间不早了。这时,一名骑兵赶来,道:“可汗,他回来了!” 慕容伏允精神一振,慕容克是他的希望。片刻之后,慕容克在述说了隋军的要求后,慕容伏允的一张肥脸更加阴沉了。 隋军好大的胃口,钱财他倒是不在乎,这些日子抢劫的财富足以支付了隋军的贪婪,但十万张羊皮,还有一千匹上好的青海骢,却是他不愿意的,尤其是青海骢,是吐谷浑的宝贝,他怎么舍得? 可是,爱子的首级又不能不换,怎么办呢?慕容伏允很是犹豫。就在这时,在夜空下,一只苍鹰在天空飞翔,突然,它低鸣一声,张开了翅膀,滑翔而下。 叫声惊动了思考的慕容伏允,他抬起头时,苍鹰已经落下,蹲在一名鹰奴的肩头。鹰奴从苍鹰的脚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恭敬地递给一名士兵,士兵有快步走上前,递给了可汗。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竟然是大唐的书信,他强忍住心头的怒火,从竹筒里将书信取了出来。 在书信里,作为大唐的陇西招讨使,李神通告诉他,唐军已经抵达了萧关,只要再有两日的路程,李神通就能攻打天水,如此一来,陇西的隋军就两面受敌了。 “狡猾的大唐人!”慕容伏允心中再度作出了判断,此时他完全明白了李唐的诡计,那就是让吐谷浑吸引隋军的主力,而大唐却在后面拣便宜啊。 心中虽然有怒火,但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和大唐撕破脸皮,慕容伏允沉吟着,既然大唐人很快就能抵达天水,隋军为了保卫老巢,一定会挥师南下,那个时候就是吐谷浑的机会了。 他目光中闪烁着凶光,“好,我同意他们的要求!时间选在后日,就在唐述山山口以北十里外的草原交换!”他需要尽量拖延时间。 长安城,已经深夜,李渊正在书房里,他靠在软榻上,张莹莹正在为他揉肩。 “陛下,舒服吗?”张莹莹的声音又娇又媚,让李渊的骨头都酥了。 “舒服,舒服!还是你最好,最好心疼人啊!”李渊说道,伸出手,握住了张莹莹柔软的柔荑,然后拥立将她拉入了怀中,一口亲向了张莹莹鲜红柔美的双唇。张莹莹脸色绯红,陛下在书房里这样,真是让人害羞。 李渊按住她亲了半响,突然想起李神通出兵陇西一事,心中顿时又担忧起来。 “陛下,夜已经深了,还是去休息吧,臣妾一定好好伺候陛下,让陛下满意。”张莹莹说道,脸上带着春意。 李渊堆起了笑,“好好好,宝贝儿,咱这就走!” 李渊刚要站起身来,门外的宦官王欣俊说道:“陛下,太子求见。” 这么晚了,太子不在东宫,来这里作甚?难道是唐风又查到了什么事情?尽管有着占有张莹莹的,李渊还是推了推张莹莹,“你先回去,朕稍后就来。” 张莹莹嘟了嘟嘴,有些不满意。李渊却嘿嘿一笑,对准张莹莹的俏脸亲了一口。张莹莹粉拳砸着他。 “宝贝儿,轻一些,可要砸坏我这身老骨头了!”李渊笑着说道。 张莹莹白了他一眼,袅袅婷婷走了出去,李渊看着张莹莹婀娜的身姿,丰满的臀部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爹,我进来了!”这时,李建成在外敲门。 “进来吧!”李渊擦了擦嘴,一脸正气地坐在软榻上。 李建成进来,施礼道:“爹,孩儿这么晚来,打扰爹休息了。” “呵呵,建成,是有什么急事吗?”李渊摆摆手,示意儿子坐下。 李建成站直了身子,鼻尖突然嗅道一股香味,这是兰花香,好像是那名张婕妤的体香。思绪一闪而过,李建成朗声道:“爹,隋军正在攻打江陵,孩儿倒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拖延隋军拿下江陵。” “建成,你说!”李渊闻言大喜。 便在此时,秦王府同样也是灯火通明。 秦王李世民已经将下巴的胡须剃的干干净净,这些日子,他在忙碌着筹建情报组织的事情,也就少喝了酒,身体健康了许多。房玄龄对此大为欣慰,秦王,还是可造之材。 此时,大厅内,数人围成一圈,有房玄龄、刘文静,尹羽翼、段志玄等人。 尹羽翼正在禀告着“秦王,我接到消息,汉中兵马正在调动,朝着河池郡移动,我猜想,他们是要出兵大散关。” “兵马有多少?”李世民问道。 “都是郡兵,加起来不足万人,预计半个月后,能抵达大散关。”尹羽翼回答。 “那还早,只要一切顺利,陇西早就被我们拿下了!”李世民笑着道。到时候可以移陇西得胜之兵赶往大散关。 刘文静却是叹息一声。 “肇仁,为何叹息?”房玄龄问道。 “这一次本来是秦王带兵的大好机会,可惜啊,可惜!”刘文静叹息。 李世民面上带着愧疚之色,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作揖,道:“小子鲁莽,差点自我毁掉前程,多亏诸位不离不弃,世民方才知错悔改,从今以后,还盼诸位良言相劝,世民定当不负诸位所托!” 房玄龄眼睛一亮,道:“秦王能如此,便是大唐之福!” 刘文静也道:“秦王,下一次若有带兵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诸位金玉良言,小子铭记在心!”李世民又是深深作揖。 李世民礼贤下士的态度让几人非常满意,这意味着以前的秦王回来了,不再是哪个夜夜买醉,以酒洗面的秦王,大唐有希望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房玄龄和刘文静、段志玄等人告辞而去,尹羽翼却慢慢走着,将到门口,李世民叫住了他。 “羽翼,我思前想后,决定有一个计划。”李世民说着。 “秦王想要做什么?”尹羽翼的眼中闪动着光芒。 “你曾说隋帝在长安城中布置了不少耳目,如今,你可知道这些耳目?”李世民问道。 尹羽翼摇摇头,道:“秦王,自从上一次香格里拉被查封之后,隋帝就很警觉,将眼线全部给撤换了。” 李世民负手踱步,他对杨侑最大的印象便是果断,在香格里拉出事之后,隋帝几乎向长安城的眼线撤退,又或者说更换,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想,隋帝在长安城一定还有其他眼线,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我打算将他们一一拔除。”李世民缓缓说着,其他地方有隋军眼线还成,但这里是大唐的帝都,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而他李世民便是他给隋帝一个教训,让他不敢再小视大唐。 “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不必急,我们可以慢慢来,将隋帝在长安的眼线彻底拔除干净!”李世民说道。 尹羽翼拱拱手,道:“秦王,大隋的眼线虽然全换了,但我知道,他们负责关中道和陇西道的负责人,叫做方德。要拔除隋帝的眼线,必须要除掉此人。” “你认识他?”李世民带着欣喜问道。 尹羽翼点点头,道:“认识倒是认识,只不过,我与他许久不见了。而且,在锦衣卫学习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并不出彩,但想不到竟然是内秀于心,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就被隋帝提拔,专门负责关中和陇西两道的情报,此人不容小视啊!”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可惜我自甘堕落,浪费了许多光阴,如今,我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能抢回失去的时间。羽翼,我很看重你,希望你能帮我,日后有了富贵,你便是我麾下第一功臣。” 尹羽翼十分敏感地扑捉到了李世民的话,他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李世民。但李世民的眼睛很是安详,似乎这件事情,早就在他的心中埋藏。 李世民淡淡地目光看着他,伸出手,拍了拍尹羽翼的肩膀,道:“你放心,办好了这事情,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抱美而归!”李世民说的,便是杨梅了,上一次功亏一篑,这一次要是尹羽翼立下大功,他一定要说服李三娘,同意将杨梅许配给尹羽翼。 与此同时,江都城,宇文化及正盯着眼前的铁卫,脸上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说,沈光竟然敢辱骂陛下?”宇文化及说道。他口中的陛下,自然是原来的燕王杨倓了。 铁卫半跪在地上,一张脸上毫无表情:“是的,主人。” 沈光这是何意?宇文化及有些猜不透。他将眉头锁紧,每次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的眉头就会不由自主的锁紧,时间久了,额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川”字。 “好吧,你继续监视,不可放松!”宇文化及想了半响,想不明白,挥挥手,让铁卫出去。 “喏!”铁卫闷闷地回了一句,站起身来,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第317章江都斗智〔上〕 江都的离宫内,杨倓正在萧后怀中痛哭。 杨倓的母亲是大刘良娣,早死,可谓无父无母,所以杨广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杨倓比杨侗大一岁,比杨侑大两岁。但杨倓和杨侗都不是太子妃韦娟所出,换而言之,如果是在世家,两人便是庶出,而不是嫡子。 而且当初杨昭为元德太子的时候,韦娟便是太子妃,后来杨侑被封为皇太孙,韦娟就更是名正言顺了。当然,在乱臣贼子的眼中,无论是杨倓、杨侗,还是杨侑,都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 孝成帝杨昭的三个儿子自幼聪明,杨倓属于饱读诗书的那种,身上有些儒士的气质,而杨侗则是懦弱和刚烈并存,历史上,年幼的他,面对段达、云定兴等人的逼宫厉声责骂,让段达,云定兴等人羞愧而退。 至于杨侑,作为一个穿越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管三人有什么变化,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孝顺。 孝顺的杨倓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受到祖父大恩的沈光,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虽然如今的大隋已经威望不在,可是,曾经作为先帝心腹,掌控了数百人的“给使”的沈光,竟然敢当众责骂杨倓,就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 丧家之犬,、小儿等词语竟然从沈光的口中出现,那是大部分的人想不到的,除了黄云。就连麦孟才、钱杰也对沈光有了一丝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沈光实在是太过分了。 “祖母,以后该怎么办?”杨倓问着,虽然他在两年前就开始帮助杨广处理政事,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权利,是完完全全的傀儡,他又能怎样呢? 年约五旬的萧后只能是叹息一声,搂紧了孙儿,丈夫已经被杀死,大部分的皇室宗亲,以及忠于皇室的大臣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风烛残年的女人,和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又能做什么呢? “沈光,你如此大逆不道,侮辱皇家,你知罪吗?”一个声音在沈光的脑海中浮现。 “不,我是为了完成先帝的遗嘱!受到再大的委屈也要独自承受!“另一个声音回答。 沈光的心中,有两个人在打架。 沈光和黄云依旧在沈府的亭子里,谈着事情。黄云最喜欢这种方式,因为四周尽收眼底,毫无遮拦,若有人想要窃听,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挖了一条地道。 看到沈光很是难受的模样,黄云拍了拍沈光的肩头,道:”沈将军,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可是,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宇文化及对你并不放心!“ 沈光默默点头,他是何等机敏之人,有了黄云的提醒,自然是倍加小心,他从各种细节,发现宇文化及的确在派人监视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沈光问道。 “继续冷淡的样子,你要记住,对燕王也不可太过分,过犹不及,反而会引起宇文化及的怀疑。”黄云说道。 “我明白了。”沈光点点头,所有的困难,所有的压力,都让他一肩杠起。 “我想,宇文化及最多七月就会西进,那时候,他就顾不得我们了,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黄云又叮嘱,压在他肩上担子同样不轻。 两人正在说着事情的时候,麦孟才匆匆而来,一看见沈光,就破口大骂:“沈光,你这个奸徒,我真是上了你的当了!” 沈光神色一凝,正要说话,黄云摇摇头,低声道:“不可以告诉他。”麦孟才性格与父亲麦铁杖一样,如同火一般的暴躁,黄云说不能告诉他,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 沈光有些迟疑,道:“可是……” “大局为重!”黄云低声。如果有必要,黄云不惜牺牲一个爱国志士。毕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任由麦孟才将事情说了出去,不仅死的人更多,更会坏了陛下的大事!两者相衡取其轻,只能牺牲他了。 这一瞬间,麦孟才已经冲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看见沈光就刺。 沈光一翻身躲过,喝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是被你这种卖国贼给逼疯的!”麦孟才大喝,手中匕首不断刺出。 这时,钱杰从身后赶来,他性格较为沉稳,急忙道:“麦兄,冷静!”两人来寻沈光,麦铁杖性烈如火,问到了沈光所在,奔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杀沈光。钱杰只能在后追赶。 黄云默不吭声,身影一晃,趁着麦孟才追杀沈光之际,伸出手,在他后脑勺一敲,麦孟才昏了过去,黄云扶住他。钱杰奔来,远远地看见麦孟才昏迷,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志士昏了过去!”黄云说道。 钱杰靠近,扶着麦孟才,伸手在他鼻尖试了一试,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他正要说话,只见黄云皱了皱眉头,猛地一转身,朝着五十步外的一棵树上看去,“有人!”黄云低声。 此时已经天黑,只是凭着夜色看清沈府的情况,有灯光的地方还好些,没有灯照的地方显得阴暗不明,视线非常不清晰,那颗树附近也是如此。沈光有些惊疑,但他知道黄云的眼神极好,非常警觉,因此很是相信他。 黄云冷笑一声,快步朝着那棵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紧紧地盯着树上,他在手掌上缠了一块布,然后手臂轻轻一甩,一支带毒的袖箭滑落在掌心。 距离越来越近,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了,黄云冷笑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给我下来!”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哗哗直响,借着树叶晃动的一瞬间,黄云已经看到了那个蹲在树丫上的黑衣人,黄云手一扬,那名黑衣人如同一只大鹏,朝着另一边飞去。 “哼!”黄云哼了一声,手臂再度挥动,这一次,手中的袖箭这真正飞出。那黑人在半空中被射中,闷哼一声倒下。但他很是顽强,用手捂着腰,疾步朝着院墙狂奔而去,他的速度很快,转瞬消失在黄云的视线中。沈光疾步奔了过来,道:“是什么人?” “不清楚,他速度很快,但我想,化及的人!”黄云说道。 “是你说的那个人吗?”沈光问道。 “应该是他,那种气息很相似。”黄云淡淡地说道。 “你伤了他?”沈光又问,这时,钱杰将麦孟才扶了过来。他也皱起了眉头:“ 是宇文化及的人?” 黄云道:“虽然他跑了,可是箭头上涂了蛇毒,在一炷香功夫内,他要是没有解药的话,就死定了。” 钱杰脸色一变,道:“打伤了宇文化及的密探,他一定会对我们起疑心的。” 黄云盯着沈光,道:“沈将军,你怕死吗?” 沈光哈哈一笑,道:“怕死我就不做这事了!” 黄云冷静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消除宇文化及的疑心。” “请说!”钱杰和沈光急忙问道。 “那好,你附耳过来!”黄云说道。 离宫内。宇文化及一脸铁青地看着铁卫。由于是背部中箭,铁卫自己无法包扎,只是简单的裹了一下,此时已经流了不少血,血色乌黑,很明显,箭有毒。铁卫虽然是铁卫,意志顽强,但也有些顶不住了,身子不停颤抖着。 宇文化及神色有些复杂,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去医治一下。”他并不知道铁卫中的是毒箭。 铁卫摇摇头,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道:“主人,我恐怕已经不行了,还请主人保重。” 宇文化及吃了一惊,道:“你这是何意?” “主人,箭上有毒,是扇子蛇(眼镜蛇)的蛇毒,毒性异常猛烈,如果没有特制解药,只有死命一条。”铁卫说着,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时,女婿唐奉义在屋外,道:“大丞相,沈光沈将军求见!” 宇文化及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铁卫是父亲留给他的财富,想不到被如此容易的剁掉,让他心疼万分。“来得正好!”宇文化及气冲冲地站起来。 “主人,沈光身边那人异常警觉,应该是刺客出身。主人可要小心!”铁卫喘息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我一定可以杀他!”说着,已经四十多岁的铁卫不甘地倒在了地上。眼睛圆睁,挣扎抽搐半响,终于死了。 恶臭的鲜血流了一地,整个屋子气味十分难闻。 宇文化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压制了下来。沈光刚刚立下大功,所以宇文化及是不能杀他,而不是不敢。而且如果杀了他,禁军大将陈智略、张童儿等人难保不会兔死狐悲,纷纷造反。司马德戡的事情,宇文化及不想再发生。 他走上前,将铁卫的眼皮给抹上,让他死的瞑目。 “让沈光到书房等我!”宇文化及说道。唐奉义走了之后,宇文化及找来了心腹,将铁卫给安葬了,这才走向房内,沈光正一脸忐忑。 黄云虽然有了办法,可是任何的办法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成功,而一旦失败,就只有死。死了铁卫的宇文化及会怎样呢?会不会一怒杀了自己?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宇文化及的一张笑脸出现在沈光面前。 “卑职见过大丞相!”沈光说着,急忙施礼。 “呵呵,沈将军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吗?”宇文化及笑着道。 “大丞相,在半个时辰前,卑职在家中遭到身份不明之人袭击!”沈光说道。 第318章江都斗智〔中〕 沈光这话说完,心中更加忐忑,以进为退,能成功吗? 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问道:“刺客,是何人所派?” “卑职不知,但卑职想,既然那人想要杀卑职,恐怕会来大丞相这里捣乱,因此急忙赶来,提醒大丞相!”沈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宇文化及依旧没有说话,冷冷地打量着沈光。 “不过看见大丞相安然无恙,卑职就放心了!”沈光又道。 “很好!”半响,宇文化及终于开口,他将视线从沈光身上移开,“沈将军果然是忠君爱国。” “卑职蒙大丞相提拔,不敢有所怠慢!”沈光道, “呵呵,很好,很好!”宇文化及也觉得有些无语,这沈光杀了自己的铁卫,还来邀功,果然是胆大啊,而他身边的那名侍卫,据铁卫说,是刺客出身,究竟有什么来头? 看见宇文化及眼中光芒闪烁,,沈光再度躬身施礼,道:“大丞相,刺客中了毒箭,想必应该跑不远,卑职认为,为了大丞相的安全,应该全城搜查,找出这个组织,将其一网打尽!” 宇文化及眼中迸射出一丝杀意,转而变得很淡,“沈将军,你以为这些刺客是那个势力派来的?” “晨以为,只可能是隋朝余孽所为,但卑职觉得洛阳和成都都有可能。”沈光说道。 “嗯,这倒是有可能!”宇文化及说着,点点头,又眯起眼睛看着沈光,依然不动声色。 “所以卑职建议立刻搜寻全城,找出这群刺客。”沈光急忙说道。 “此事我已经知晓,沈将军费心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府吧!”宇文化及说道。 “那么还请大丞相小心!”沈光施礼后,他快步走了出去,沈光走出屋子,并没有急着远走,他将身形隐藏在一棵树后,等待了片刻之后,果然,如黄云所说,几名刀斧手出现了,渐渐远去,随后,宇文化及也走了出来。 “果然有埋伏!”沈光心中忖道,离开院子,匆匆而去,他明白了宇文化及的猜疑,更明白了宇文化及的底线。 宇文化及回到寝宫,魏氏就迎了上来。魏氏三十来岁,是宫廷女官,当初正是她,宇文化及的叛变这才成功。 魏氏身材丰腴,尤其是胸前那两团,宛如两个巨大的馒头,让宇文化及沉迷在其中。两人是在两年前勾结在一起,还珠胎暗结,若不是由于魏氏是宫廷女官,怀孕太过于招摇,早就将孩子生下来了。 魏氏此时就身着粉红色的内中,两段洁白的手臂露了出来,显得格外诱人,她勾住了宇文化及,道:“你好几天不来了,人家真是想死你了。”说着,伸出白嫩的手,摸着他的胸膛。 宇文化及低哼一声,他的欲火被魏氏的热情点燃了,他一把抱起了魏氏,朝着软榻走去,让魏氏甩在了软榻上之后,扑了上去。 一炷香功夫后,宇文化及停止了动作,他翻身在一旁,仍然将魏氏搂在怀里,伸出手,胡乱摸着,魏氏很是享受地哼哼着,脸上红润一片。 “唉!”宇文化及一边享受着那份柔软,一边想着心事,叹息着。 魏氏动了动娇躯,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不满意奴家的表现吗?” 宇文化及狠狠捏了一把她那雄伟而弹性十足的山峰,魏氏又娇哼一声,眼中带着春意:“你好坏。” 宇文化及又叹息一声,道:“小宝贝,你果然是个尤物。只不过,我心里烦啊!” “怎么了,老爷,说说看,奴家给你出出主意?”魏氏说道,将头靠在了宇文化及的胳膊上。 宇文化及有些犹豫,他不想和女人说那些事情,但又想到魏氏长期在宫中,应该对沈光了解一些,便问道:“沈光此人,究竟是不是真心投靠我?” 魏氏皱皱眉头,“他不是刚得到了十多万石的粮食,解决了大军粮食不足的燃眉之急吗?” “就是因为太顺利,我才怀疑他啊!”宇文化及说道,他长期隐忍,如今一旦得势,反而有些不安,而且长期的隐忍,使得他非常多疑。 “那可以派人查查他啊!”魏氏说道。 宇文化及摇摇头,将铁卫的事情说了。末了,叹息道:“铁卫跟我父亲多年,竟然如此惨死,还什么情报也得不到,实在让人郁闷。” 魏氏沉吟着,突然一翻身,压在了宇文化及的身上,将红润的嘴唇放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了起来。宇文化及眼睛一亮,这魏氏竟然有些小聪明!这个计谋,使得! 他满意点点头,道:“果然是好计,宝贝儿,要我怎么奖励你?” 魏氏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在宫中长期得不到满足,听到宇文化及的话,她立刻吃吃笑着,道:“奴家还要。” 次日,一脸憔悴的宇文化及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参与者有二弟宇文智及,女婿杨士览、唐奉义,元礼、元敏,此外还有裴世矩、老臣赵才、皇亲杨恭仁以及一些将领,包括沈光。 宇文化及一直在打着哈欠,昨夜他几乎被魏氏给榨干了,才休息了两个时辰,精神不足,显得睡意朦胧。 “诸位,粮食收集得差不多了,我准备西进,诸位觉得什么时候启程?”宇文化及强打着精神,说道。 宇文智及顿时激动地说道:“大哥,早就该走了,我听说江陵那边可好玩了!” 杨恭仁和赵才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两人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机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宇文化及目光扫过众人,在裴世矩的脸上停下,“裴仆射,你认为呢?” 裴世矩是一只老狐狸,当初杨广停留在江南,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想着办法讨好军队中的实权人物,当江都兵变,诸如宇文协、宇文晶、萧钜、来护儿等人都被斩杀的时候,他不仅平安无事,反而连连升官,成为了宇文化及新朝廷的大红人,所以,在这个时候吗,宇文化及第一时间找他,也在情理之中。 裴世矩咳嗽一声,抬起一双浑浊的眼,道:“大丞相,大军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粮食,而且秋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这里,也是空耗钱粮,不如引兵西进。” “如果一切顺利,抵达荆襄之时,应该便是秋收之际,那时,大丞相再取荆襄粮食,便可三军无忧!”裴世矩说道。 其实乘船沿江而上,并不需要如此长的时间,但关键在于,大军太多,加上皇室的宫女太监,足以连绵百里,上一次光是准备,就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一路上,还有杜伏威、卢祖尚、张善安、林世弘等诸多势力,沿江而上,就要经过他们的领地,是和是战,谁也不知道。如果是和,最晚在八月份左右,应该能抵达荆襄,但如果是战,那谁也说不准了,说不定年后都到不了。 “大丞相,我觉得裴仆射说的非常有理。”杨士览说道,作为宇文化及的女婿,他很清楚岳父的性格。 “我也认为裴仆射说得有理!”另一个女婿唐奉义急忙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这西进一事已经被内定了,这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于是,众人便都点点头,纷纷同意,表示可以西进。 宇文化及扫视了一眼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好吧,这就传令下去,收拾东西,准备西进荆襄!” 众人应着,纷纷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人群显得有些杂乱,忽然,一声暴喝响起:“宇文狗贼,纳命来!” 随着声音,一个将领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冲了出来。众人吃了一惊,要知道宇文化及一向谨慎,大臣上朝议事,都要经过仔细搜寻,这人手中的匕首哪里来的? 沈光眼中射出寒意,他冷笑一声,此人真是不知死活。 这时,唐奉义、杨士览乃至于宇文智及等人都被吓着,元礼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已经变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但那人对元礼显然没有兴趣,他直奔宇文化及,口中依旧大骂,眼看着李宇文化及不足五步的距离了。宇文化及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不由后退了两步,一只脚绊着了案几腿,摔倒在地。 “宇文狗贼,死吧!”那人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众人都闭上了眼睛,宇文化及死定了。忽然,一声叱喝响起:“休得无礼!” 随后“叮当”一声,更有人在厉声大骂:“沈光,你这个狗贼,放开我!” 众人睁开眼睛,发现沈光擒拿住了刺客,终于放下了心。杨士览蹬蹬走上几步,一连几个巴掌,恨恨地扇在刺客的脸上,“你这个混蛋,竟然刺杀大丞相!” 唐奉义撸了撸袖子,笑道:“沈将军若不出手,我便将此人拿下了!” 宇文智及一拍手掌,哈哈一笑:“干得好!”说着,上前几步,扶起宇文智及,道:“大哥,沈将军忠君爱国,又异常英勇,奋不顾身救了大哥,这个功劳必须要赏啊!” 宇文化及默默站起来,看着沈光,道:“沈光,杀了他!” “遵命!”沈光说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此人的脖子,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将此人杀死。 “敢对大丞相无理者,杀无赦!”沈光说着,正要用力,宇文化及淡淡地声音却传了过来。“且慢。” “大哥,此人意图行刺,可谓罪大恶极,罪该当诛啊!”宇文智及急忙说道。 “此人能混进来,想必与人勾结,暂且将他压下,查出他的幕后指使!”宇文化及淡淡说道。 “喏!”沈光说着,找人要了绳子,将此人的双手反捆了起来。 第319章江都斗智〔下〕 宇文化及遭到刺杀一事,很快在宫中乃至于整个江都城传播开来,但让人意外的是,一向斩草除根的宇文化及,并没有将此人杀死,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沈府,沈光正对黄云说起此事,黄云很冷静地听着,他需要保持足够的理智,才能分析。此时的他,觉得十分头痛,因为宇文化及实在是一个强硬的对手。 在宇文化及贪财好色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隐忍之心,而他每一次的试探,都让黄云和沈光压力很大。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将事情办好,不负陛下所托。 “我觉得,这似乎是宇文化及的阴谋。”沈光将事情说了之后,做出了判断。 “为什么?”黄云追问。 “因为我当时观察了宇文化及,他虽然脸上有惊慌,还将自己给绊倒了,但眼睛里,却很冷静,那种冷静,似乎是一种胜券在握。”沈光说道。 黄云疑惑了,“你的意思是,他是在试探你?” “这说不准!”沈光摇摇头,道:“总之昨夜我按照你的吩咐,在他屋外停留之后,的确有刀斧手出现,我想,他当时一定很想杀死我。可是,又不得不顾虑影响,因此最终没有动手。” 黄云冷笑一声,道:“宇文化及是一个多疑之人,不管怎样,就目前来说,宇文化及不能死。他活着,这二十多万的禁军就有了一个领导者,不会出现混乱,至少不会出现大混乱。” “但如果他死了,恐怕会有无数个宇文化及出现,如此一来,太后和燕王的安全恐怕没有保障!”黄云说道。 沈光点点头,有很多次他看似有杀死宇文化及的机会,但实际上,宇文化及在书房里都藏有甲士,一旦露出杀意,恐怕在顷刻之间,就会被蜂拥而出的甲士砍成肉泥。 “大军即将西进,不知道荆襄的战事,陛下定了没有?”沈光又问道。 黄云笑了笑,道:“荆襄的萧铣,不过是志大才疏之人。我主早就计划周详,荆襄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宇文化及就要西进,如果顺利,会在秋收的时候抵达荆襄,这很不妥,最好的时间是秋收后,需要想办法拖延的西进的速度。”黄云补充。 沈光点点头,道:“你有什么好想法?” “我已经布置好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黄云哈哈一笑。 就在此时,宇文化及的府邸。宇文化及正在一间屋子里踱步思考。在他面前,跪着一人,赫然便是在朝会之上,刺杀他的人。 “好吧,你退下吧!”宇文化及吩咐着。 那名士兵将下巴的胡子扯掉,又用一块帕子将脸上涂的黄油给抹净了,这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宇文化及不断沉思,今日沈光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毕竟在那个时候,只有他跳出来,解救了自己的危机,而其他人,各自忙着逃命,尤其是两个女婿的表现,让宇文化及十分无奈。 宇文化及认为,他的计谋已经足够完美,而自己的表现也恰到好处,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二弟和两个女婿都信以为真,按道理来说沈光也瞧不出其中的破绽。 那名士兵走出房间不久,魏氏来到了屋子里,她昨夜承受了雨露,心情愉悦,走起路来格外风骚。进来之后,她立刻搂着宇文化及的脖子,道:“怎么样,试出来了吗?” 宇文化及想起昨夜的美妙事情,呼吸顿时急促了,道:“沈光将人擒住了,还听了我的命令,差点将刺客给杀了。” 魏氏娇笑道:“那是好事啊,沈光已经对老爷言听计从,看来已经真心投靠了老爷了!” 宇文化及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他还想说话,但魏氏却道:“老爷,你多心了。你想看看,沈光先是为老爷除掉了司马德戡,紧接着又为老爷筹集了粮食,如今更是奋不顾身挡住了刺客。” “这足以证明沈光的忠心啊,老爷,不用再怀疑了,再怀疑,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忠臣?!”魏氏说着,她渴望着交欢,所以,他极力地劝着,希望宇文化及能放下心中的事情。 “可是,当初他对杨广是如此的忠心,为何会这么快就忘恩负义?”宇文化及仍然迟疑。 魏氏不满了,她嘟起了嘴,道:“哎呀,老爷,沈将军乃是一个识时务之人,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崇拜英雄,崇拜强者。老爷天上地下,盖世无双,自然是大大的英雄。沈光不投靠老爷投靠谁啊?!” 魏氏的话让宇文化及心中大悦,他放下了心,一把搂住韦氏的丰臀,抱起了她,朝着软榻走去。 江都城,百姓已经麻木,由于宇文化及抢走了大量的粮食,使得他们粮食不足,只能上山四处寻找野菜,下河打捞鱼类充饥,除了大户,一般百姓人人面带菜色。 中午时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宇文化及又要征粮,而且这一次征收的幅度很大,据说,要预支五年。 这不是扯淡吗?赋税预支五年,这是谁想出来的?江都百姓纷纷怒骂,一般的百姓也就罢了,许多大户听到消息,有的收拾细软,拖儿带女,准备逃离江都这个是非之地。 有的则急忙带人挖坑,准备将家中的粮食、金银钱帛藏入地窖中,以免被宇文化及发现。 江都城中民心惶恐,一时之间乱成一团,所有的店铺全都关上了大门,酒楼也都歇业,城中慌乱一片。 黄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自然是出自于他的手笔,目的在于就是尽量打断宇文化及的计划,拖延时间,让杨侑比较顺利地拿下江陵,准备更为充分。 宇文府,一男一女正在纠缠,刚才的抵死缠绵耗尽了宇文化及的体力,他有些吃不消了,这个女人,需要太过于旺盛了。他休息了片刻之后,爬起身来,想要去找些吃的,补充补充体力。 刚刚穿上了衣裳,宇文化及理了理头发,就要迈步出门,这时,自家兄弟宇文智及匆匆而来,看见宇文化及就大声嚷着:“大哥,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宇文化及皱皱眉,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哥,江都城的百姓都疯了,所有的店铺都关闭了,正在家中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呢!”宇文智及说道。 宇文化及愣了,他道:“为,为什么?” 宇文智及将头摇的像拨浪鼓,“这我就不知道了。” “还不去打听?”宇文化及急了,这些刁民,搞什么鬼?老子还准备临走前,捞上一笔呢!他也顾不得吃了,急匆匆走出了宇文府,他带着心腹亲兵走了几条街,看到的是惶恐不安的百姓,正在疯狂朝着城门涌去。 “这怎么回事?”宇文化及愣了,他指着前方,吩咐一名心腹:“去,打听打听。” 心腹穿的是便服,上去之后,很容易得知了原因,回去禀告,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事实上他是有临走前再狠狠捞一笔的打算,可是,这个想法还藏在心头,还没有跟任何人说。 而关键在于,是什么人散播的这个消息?这才是宇文化及最关注的,他一脸阴沉地走回了宇文府,宇文智及匆匆而来,禀告了事情的原委。二弟的办事效率太慢了,宇文化及想着。 “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在散播消息?”宇文化及吩咐。 “是,大哥!”宇文智及又匆匆走了出去。 宇文化及又踱步想了半响,叫过一名心腹,让他去查一件事情。 傍晚时分,宇文化及分别得到心腹和二弟宇文智及打探回来的消息。两个消息综合在一起,让宇文化及松了一口气。 经过探查,在江都城发生异变的时候,沈府并没有什么动静,沈光还有他的几名亲兵,包括那名身手很好的士兵,都一直在沈府中,没有出来。 这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件与沈光没有关系,再一联系沈光最近的表现,想想他的确救过自己几次,更是想办法从吴兴沈法兴那里弄来了粮食,可谓是功臣。 魏氏说的没有错,沈光应该是没有异心。想到此,宇文化及对沈光的怀疑之心终于消除,他决定对沈光委以重用。 “请沈光沈将军!”宇文化及吩咐。 两柱香后,沈光出现在宇文府,看见宇文化及,沈光还有有些担心,毕竟宇文化及是个老狐狸。但沈光施礼之后,宇文化及却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沈将军,我知道你忠肝义胆,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所以,我决定给你两千兵马,保卫陛下的安全!”宇文化及淡淡的说道,当初他让沈光保卫安全,一个兵不拨,其实是要试探沈光,如今试探结束,便是真正的拨兵了。 “多谢大丞相,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保卫陛下安全!”沈光说道。 “另外,我听说城中出现了情况,你速速带兵,与唐奉义、杨士览等人关闭城门,安抚城中百姓!不能让他们出城!”宇文化及说道。都出了城,尤其是那些大户,还能榨出一些油水,不能让他们走。 “喏!”沈光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是日,在沈光、唐奉义、杨士览、宇文智及等人的大力弹压下,尤其是唐奉义与杨士览率兵大肆屠杀,在杀死了数百名百姓之后,百姓们终于畏惧了,他们停止了逃亡,纷纷奔回家中,关上了大门。 第320章血浓于水 江陵城,太阳爬上了城头,天空一片湛蓝,显示出这是一个好天气。几匹战马沿着官道朝外奔去,这一行人,都是身着便装,他们人人骑术精良,只是片刻时间,就冲出了七八里。 七八里外,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此时,已经有将近一半的田地插满了秧苗,一片绿色,显得生机勃勃。为首的青年跳下战马,在目光远眺,只见农夫在田间忙碌着。 “陛……少爷,萧太守向李将军借了两万兵马,用来插秧,如今已经插了五万亩,速度倒挺快,再有两三天的时间,这十几万亩的良田就都耕种好了。”身后一个净白无须的小童说着,正是乔装打扮的小桂子。 被唤作少爷的,便是杨侑了,他“嗯”了一声,看着前方正在忙碌的农夫,道:“这些良田一熟,至少是二十万石的粮食。”杨侑说的,自然是在扣除了所有相关消耗之后的纯收入。 毕竟这十几万亩良田,其中有三分之一是百姓的,剩下的,是军中的屯田,这些屯田多是取自于董景珍、许玄彻、郑文秀等人的田产,在他们死后,他们生前所占的大量良田被杨侑收为国有。 在赏赐了有功之臣,发放给无田的贫苦百姓之后,仅仅是在江陵一带,还有八万左右的良田属于国有,杨侑自然不会浪费,用金钱和米粮,招聘百姓和士兵耕种。 今日来,是视察耕种情况,如今已经是四月底,是最后一次耕种,如果再晚,水稻就不能种植了。看着冒出头的秧苗,杨侑在路边踱步巡视,这时,一个百姓带着满身的泥浆匆匆而来。 不知道有什么事,他走的很匆忙,跑过来看见杨侑一身干净衣裳,便想要避开,路面上有一个坑,他一时不慎,踩入坑中,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杨侑笑了笑,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多谢!啊,把你的手弄脏了!”农夫说着,想要为杨侑拍掉身上的污泥,但手刚刚拍出去,就又急忙收回,眼前这个青年,衣着名贵与否不说,就是那一尘不染的模样,就让人生畏了。 “不要紧。”杨侑笑了笑,又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我有儿子了,有儿子了!”农夫大喜,叫嚷着,言语中带着欢欣。 “恭喜恭喜!”杨侑也笑了,如今这年头,由于战乱,女人比男人多,生男丁,是好事啊! “生了男丁,向官府备案,便可领取二十亩田,等到成年,还可以再领五十亩。你可要记得备案,具体的发放细则官府会告诉你。”杨侑说道。这个田,是口分田,而不是永业田,也就是说,若是此人死了,要被官府收回的。 农夫听了,眼睛一亮,那可是二十亩田,成年之后加起来可是七十亩田!他脸上堆起了笑,“多谢公子提醒!” “快去吧,当爹的感觉一定很开心吧!”杨侑笑了笑,想起了家里的两个媳妇儿。 农夫带着喜悦离开了,杨侑面朝西方,默默地看着,这个时候,家里的情况怎样了?倒是有些思念成都的亲人了。 成都。 吴克正在汇报:“娘娘,经过探查,三清观的袁天罡最近没有什么异常。” 嫣然有些疑惑,从李淳风的消息来看,袁天罡肯定是有问题的,为何此人如今还能这么沉住气? 独孤雁道:“德妃,你我都是妇道人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人去办吧!”她倒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怕办砸了事情。 嫣然笑了笑,他其实不仅是在帮杨侑,也是在帮自己,因为成都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影响江陵,唉,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好吧,吴将军,此事暂时告一段落,辛苦你了!”嫣然说着。 吴克退了下去,嫣然端起茶水,刚喝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头,道:“这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了,踢我!” 独孤雁笑道:“你那算安静的了,我这里的,每天总要闹腾好几次,晚上也睡不安生。” “皇后的,一定是个男孩。”嫣然笑着道。 “我倒是希望生一个女孩。”独孤雁道。 嫣然摸着小肚子,道:“皇后,那可不成。你的孩子便是太子,要继承帝位的,生女孩怎么成?” 独孤雁默然半响,道:“其实有时候,我倒是觉得,在皇家,未必是一种幸福。我只希望孩子们能相亲相爱,健健康康,那就足够了。” 嫣然点头,表示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 “德妃,出去走一走吧。”独孤雁说道。 嫣然站起身来,两人在宫女的扶持下,慢慢朝着屋外走去,此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正长的格外茂盛,院子里一阵花香,随风飘送。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说到高兴的地方,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两人走了几百步,远远地,便能看见当初嫣然被囚禁的竹楼,嫣然很是感慨,在竹楼外转了一圈,想要上去,却因大腹便便,只得放弃了。 在竹楼外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觉得有些累了,正要回去,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到了两人面前,跪下道:“卑职见过皇后、德妃。” 嫣然的眼神顿时热烈起来,她急忙问道:“可是江陵有消息?” 传令兵点点头,道:“在三日前,陛下攻破江陵!” 嫣然身子一颤,急忙追问道:“梁国皇帝怎样?” 传令兵道:“陛下攻城之时,梁国董景珍叛变,杀死郑文秀、雷士猛的家人。” 嫣然紧张地听着,若不是宫女扶着她,就要站不稳了,独孤雁急忙走上来,将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安慰着她。 传令兵又道:“随后,董景珍控制了梁国皇帝,但陛下无意中得到了一张羊皮卷,通过密道,成功救下了梁国皇帝。” “我爹没事了?”嫣然秀目瞪大了,脸上忍不住的欢喜。 传令兵点点头,道:“陛下任命萧辰为南郡太守,至于萧阁老、梁帝等人,不日即将与陛下返京!” “爹,终于安全了!”嫣然流出了泪水,当初陛下答应她,一定会保证父亲的安全,她认为刀枪无眼,或许只是丈夫的托词,但是想不到,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想到此,她对杨侑的有着一种感激之情,不知不觉中,她的内心,更加的接受了杨侑,成为她的丈夫。 “德妃,这是喜事,不要哭!”独孤雁说道。 嫣然擦了擦泪水,道:“我不哭!”可是泪水仍然不停流下,一名宫女急忙上来,用巾帕为她擦着泪水。 独孤雁吩咐着:“你一路赶来,辛苦了,翠儿,你带他下去好好休息,赏他五十吊钱!” 传令兵大喜,连连谢过,随着翠儿离去。 嫣然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着独孤雁,低声道:“他果然没有骗我。” “夫君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骗人。这一次,你该放心了把?”独孤雁说道。 嫣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本眼中淡淡地担心和忧愁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无比的明亮。 平定了荆襄,夫君也该回来了吧?两个女子不约而同地看着东方,那里有他们最思念的人。 江陵城,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杨侑经过白日的奔波,对江陵城四周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农田已经基本插好了秧,而水稻比小麦好养的多,只要注意灾害,注意水质,产量必然比小麦要高很多,必然能满足大隋军民的需要。这就是杨侑大力推广水稻的原因。 不过,杨侑还有一些不满意,那就是似乎大隋的政策没有宣传到位。在杨侑看来,就是要多生孩子,尤其是男丁,当然,人口压力方面的问题,杨侑不是不懂,中原人口饱和了,可以朝着新罗百济,甚至高句丽移动,可以朝着东面的倭国、虾夷移动嘛! 东亚移民的差不多了,还可以向东南亚发展,在那些地方,都有着无比丰富的资源,安南、林邑、占婆、扶南乃至于婆罗洲、金洲等等都是杨侑征服的对象。尤其是安南,杨侑准备等南方平定以后,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占城稻。 所以,多生不是问题,这个问题可以解决。同时也是将大隋推向全世界的一个办法, 就在杨侑沉思的时候,小桂子快步走了过来,在杨侑耳边低声道:“陛下,洛阳急报!” 杨侑神色一凝,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不由叹道:“王世充果然成功了!” 小桂子有些不解,道,“陛下既然知道王世充一定会叛变,为什么不提醒提醒呢?”他说的,自然是提醒洛阳的小皇帝杨侗了、 杨侑摇摇头,元文都的事情,此时杨侑还不清楚,但他知道,元文都与元迈、元尚武都是一家人,系北魏皇室的后人。在江都的同为北魏后裔的元礼元敏参与了叛乱,那么,元文都或许也有异心。 当然,不管元文都有没有异心,洛阳已经是一个有别于成都朝廷的军事政治集团,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根本不可能会与成都朝廷妥协,早晚会有一战。而与自家兄弟打仗,是杨侑所不愿意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有人造反,割断杨侗周围的利益共同体,那样,杨侑攻打洛阳的时候,再无牵挂。 而王世充恰好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有魄力,有野心,不会坐视元文都、卢楚集团的做大。不管是原本的历史,还是如今的事实,都证明了这一点。 杨侑在夺下襄阳之后,不杀王弘烈,便是向王世充做出一个较为“友善”的信息,以王世充的聪明,一定能明白。 不过,杨侑决定将此事摊平,他决定给王世充一点甜头,作为交换的筹码。不管怎样,杨侗是他的哥哥,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值得杨侑花费一定的代价。 第321章进退 房内,杨侑正在踱步,“杜爱卿,你觉得出使洛阳,派谁去比较好?” 杜如晦正襟危坐,眼神凝成一条线,他思考了片刻之后,道:“微臣愿往!” 杨侑摇摇头,杜如晦是左膀右臂,他不会让杜如晦冒这个险,毕竟这种事情,说不准王世充会不会兽性大发,杀了杜如晦,这个损失,杨侑不愿意。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给旁人感觉是去做炮灰。他略略沉吟,道:“你觉得刘思道如何?”刘思道便是刘洎,思道是他的字。 杜如晦沉吟半响,道:“刘思道此人口才极好,应该可以说服王世充。” “口才不是问题,朕只要抛出一个条件,王世充一定会接受,关键在于,朕需要一个有勇气之人。”杨侑缓缓道。 不管怎么说,王世充是一代枭雄,就算口才好又有什么用?当年荆轲刺秦王,带着燕国的勇士秦舞阳前去,但颇有勇武的秦舞阳见到了祖龙,被吓得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完成任务,拖了荆轲的后腿。 所以,这个人选,不仅要口才好,更需要足够的勇气,面对王世充不怯场,才能完成任务。其实杨侑的第一人选是李纲,但今日不同往日,李纲走不开,所以杨侑只能另寻他人。 在荆襄诸臣之中,杨侑对刘洎有一些印象,此人办事牢靠,心思细腻,是一个良臣。 杜如晦想了一想,道:“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试探一番。” 杨侑忽然笑了,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就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不负重托!”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当初他刚刚投靠杨侑,杨侑就将他引为心腹,许多大事都与他商量,这份信任让杜如晦深深感激。“陛下,是否再修书一封,让刘思道带去?” 杨侑想了想,道:“正当如此。” 夜深了下来,杨侑踱回了屋子,在他屋子五十步外,是阴少华和窦红线的屋子,杨侑见天色还算早,便信步走到了窦红线的门外。 意外地,窦红线屋子里没有人,几名服侍她的宫女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让杨侑有些闷闷,自从与窦红线说清楚了之后,关系突飞猛进。但杨侑与她都克制着最后一道防线。 走出门来,正要朝着阴少华的房间走去,就见窦红线回来了,脸色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手中还拎着一个小篮子。 “你这是?”杨侑有些奇怪。 窦红线正低着头,看见杨侑,脸色更红了,丰满的胸脯不停地起伏着,让杨侑有些心猿意马,他看着那起伏不定的胸脯。 “听说你出去视察,我怕你饿着了,弄了一些吃的,给你充饥!”窦红线走的有些急,喘息着说道,看见杨侑的眼神,不由脸色一红,她知道杨侑在看什么。 杨侑正要说话,一个人影也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道:“红线,你看见陛下了吗?”此时,杨侑正在拐弯处,阴少华恰好看不见他。 窦红线回头,招着手,道:“陛下在这里。“ 看着走来的阴少华,手中也拎着一个篮子,杨侑便有些愣了,又是一个送吃的? 果然,阴少华走上来,只顾看着杨侑,道:“你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吧?我简单弄了一些东西,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刚说完,眼睛瞟到窦红线手中的东西,也愣了。 杨侑呵呵一笑,道:“正好,有些饿了。“说着,将两人的篮子接过来,走进了屋子。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进了屋,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两个女人的关系虽然有些变化,但不约而同的送吃的,偏偏遇见了另一个对手,让两个女人好生害羞。 杨侑打开了窦红线的盒子,里面是几张胡饼,用鸡蛋和肉丝裹住了,烙的金黄,此时还有温度,散发着香味,让人食欲大振。再打开阴少华的盒子,却是几个肉饼,和窦红线烙的胡饼不同,倒和后世的肉夹馍差不多,只是是将肉裹在里面,而不是像后世是开一个口,再将肉放进去。 “来,陪我吃一些。”杨侑示意两人坐下。但两人只是摇摇头,显得有些紧张。 杨侑一只手拉住一人,软绵绵的柔荑握在手中非常舒服,两人也不反抗,只是低着头,任由杨侑握着手,这才坐在了软榻之上。 “红线、少华,你们二人不必紧张。“杨侑笑道,他站起身来,洗了洗手,用手卷起胡饼,吃了一口,香味在舌尖蔓延,窦红线紧张地看着杨侑,生怕杨侑说不好吃。 不过看起来杨侑还算满意,杨侑也觉得有些饿了,吃了一块胡饼之后,又吃了一块肉饼,看到两人不动手,他取了肉饼给窦红线,取了胡饼给阴少华。 “这么拘束,以后怎么在一起生活?“杨侑笑着说道,他从窦红线的眼中看出了窦红线的不安。 “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身份而害怕什么,也不要觉得皇后就是高不可攀的。因为你们不是平民,“杨侑笑了笑。 这些话主要是针对窦红线,毕竟阴少华与独孤雁关系还不错。而通过其他人,杨侑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他试图解开窦红线和阴少华心中的死结, 两人的矛盾他知道一些,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愿意与旁人分享心爱之人,阴少华不过是有些小脾气的女人罢了,心还是好的。 “我对你们会一视同仁,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相亲相爱,像一家人,在我带兵打仗的时候,家里不要乱,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了。”杨侑说着,又看着低着头的阴少华,轻轻握紧了她的手,阴少华轻轻一缩,手上沾满了油汁,滑出杨侑手心。 阴少华低着头,“嗯”了一声,杨侑又看着窦红线,见她重重点头,松开了两人的手,道:“赶明儿,我让人弄些好吃的东西,让你们尝尝!” 洛阳城的叛乱已经全部平息,王世充已经完全掌握了洛阳朝廷的军政大权,凡是王家的子弟都占据了整个朝廷的高位,使得王世充牢牢地控制洛阳。 但是,这个时候的洛阳朝廷,或者说王世充,统治的地盘并不大,只有洛阳一带,地盘小的可怜,可以说,天下诸雄之中,也只有他王世充的地盘最小,而且还受到四方夹击,西边是李渊父子,南方是杨侑的成都朝廷,东方和北方则是瓦岗,这几个势力之中,以李密的四十多万大军威胁最大,一直对洛阳虎视眈眈,非常危险。 所以,即使是在控制了洛阳朝廷之后,王世充仍然显得忧心忡忡。 郑王府,王世充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正襟危坐,“陈国公,你有什么好办法?” 段达皱着眉头苦思,有什么办法?洛阳兵马也就三万多,而李密是四十万!即使这个数量有水分,但至少有三十万,不,二十万总该有吧?更重要的是,面对瓦岗李密,那一次不是失败告终? 除了局部的战绩,总的来说,每一次与瓦岗野战,洛阳都失败了!王世充那一次不是被打得丢盔弃甲? “唉!”段达深深叹息,除了兵力不足,更重要的是士气的低迷。 “郑国公,必须要办法,激励士气,鼓舞士兵的信心,不然,根本无法与李密交锋啊!”段达说道。 “嗯!”王世充重重点头,段达说道了点子上,兵力再多,若是没有士气,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历史上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啊。如何能鼓舞三军士气?王世充陷入了沉思。 东郡离洛阳不过两百多里,远在江陵的杨侑都知道洛阳发生兵变,那么在荥阳的李密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对此,李密很是愤怒,作为一个文武双全、曾经作为杨玄感谋士的李密,自然非常清楚王世充为什么会这么干。除了为权,也是为了生存! 李密有些叹息,元文都、卢楚也太废物了,明明掌握主动的,怎么会被王世充翻盘了呢?尤其是面对大锁毫无办法的元文都,李密表示非常无语。 叹息一声,大厅内的李密道:“诸位,如今王世充发动叛乱,掌控了洛阳朝廷,而瓦岗的前路,又该如何呢?” 单雄信眯起了眼睛,道:“魏王,卑职觉得王世充不足为虑!” 单雄信本来是翟让心腹,但李密爱惜他的才能,依然用他为将,非常恩宠。听到单雄信的话,李密问道:“为什么?” “王世充不过一介匹夫,哪里有什么能耐?他与魏王相遇,那一次不是被杀的四处奔逃?”说着,单雄信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显得非常得意。 李密点点头,心中很是满意。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而大部分的人,听到恭维的话,心中肯定是愉悦的,李密也不例外。他与王世充连接恶战,每一次都赢了,这也是李密心中最为高兴最为自高的事情,单雄信的话让他很是满意。 “诸位,单将军认为该出兵,你们觉得如何呢?”李密问道。 裴仁基也一拱手,道:“魏王,如今洛阳城不过三四万人,又因王世充而搞得人心惶惶,正是攻取的良机啊!” 李密扫了他一眼,裴仁基是一个复杂的人,他本来是隋臣,却不得不投效了自己,这个忠心度本来让李密有些怀疑,不过,他知道王世充和裴仁基有些矛盾,随着战局的变化,他逐渐放下了心,对裴仁基并不怀疑。 而更重要的是,李密的连战连捷,让李密的心中滋生了一种盲目的自信,他认为,天下英雄,谁又是他的敌手?没有,一个都没有,不,是半个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等到拿下了东都洛阳,他就可以拥立小皇帝,以大隋的名义四处征伐,等到天下大定,他再取而代之,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22章大战前夕 李密龙行虎步,扫视了一眼大厅内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这种微笑,在单雄信、裴仁基、王伯当、孙长乐、祖君彦、贾闰甫等人眼中各自有着不同的含义。 有人觉得是自信,有人觉得很诡异,但在此时,各人都将情绪压制在心底,并没有表露出来。 李密自从被迫撤兵之后,先是派兵剿灭了瓦岗旧部的叛乱,随后又将该死的李商胡以及他的母亲霍氏给一刀宰了,方才解了心头之恨。正是这两人勾结了翟让的旧部,使得他攻打洛阳的计划成为了泡影。 可是,在消除了外敌之后,瓦岗依然没有平静,因为内部将领的叛乱,就如一个引线一样,随时可能将瓦岗这颗不安定的炸弹给引爆!就像大隋的江山,在杨玄感造反之前,只是农民起义,但随着杨玄感这个统治集团内部的核心人物之一的造反,让天下的世家都觉得,大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你杨玄感可以造反,我为什么不能? 所以有了李密,有了萧铣,有了沈法兴,有了王世充。 如今瓦岗的情况也有些类似,有了第一个造反,第二个还会远吗? 对此,李密想的十分清楚,所以,他需要清洗,但是他又不能公然大开杀戒,因为像单雄信、徐世绩这群人,都握有重兵,并且深得军心,因此,李密只能用而不能杀。 在东都想要招降他的嗜好,李密力排众议,决定投靠洛阳朝廷,利用隋室的威严,来帮助自己达到整合消化的目的,同时还可以团结本来是隋臣的裴仁基,以及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等原本张须陀麾下的大将,只要有他们,还是可以争夺天下。 可是,王世充的突然叛乱,取得了洛阳的掌控权,使得李密的梦想成为了泡影,他对王世充极度的厌恶。他决定要给王世充一点颜色看看。 所以李密决定进兵,因此他在深夜,将在荥阳的将领们都召集起来,开会商议大事。将领们一致同意攻打洛阳,让李密乐开了怀。可是,表面上他却不能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 “好吧,既然各位都同意进兵洛阳,那么就速速准备,三日后,进发洛阳!”李密说道,将最后的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诸将纷纷起身,裴仁基却留在了最后,慢慢踱步。李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叫住了裴仁基:“裴将军,请留步!” 裴仁基出身于闻喜裴家,属于北方氏族,而且此人带兵多年,是裴家少有的带兵人才,是李密需要笼络的对象。裴仁基闻言停下了脚步,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李密来到了裴仁基的身边。 “裴将军,你认为此战有几分把握?”李密问道。 裴仁基笑道:“洛阳兵马已经不多,只要夺回回洛仓,洛阳势必再度陷入缺粮的境地,只要静静等待,王世充一定缺粮撑不住。那时候,再攻打洛阳,必然能一鼓而下。” 这是李密的痛,当初噩耗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只能匆匆带兵赶回荥阳,使得回洛仓落入了洛阳之手,极大地满足了洛阳的粮食需求,解除了洛阳的粮食危机。 唉,要不是这一场叛乱,李敏觉得他早就攻破洛阳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他踱了几步,裴仁基说的有理,对于洛阳来说,洛口仓和回洛仓是它的军需处,是它的命脉,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十分致命。 “我也是如此考虑,这是良策,我会考虑!”李密说道。 裴仁基拱拱手,退了出去,李密背着双手,默默回到了屋子,蔡建德端上两盘菜,道:“魏公,吃点东西充饥。” 李密点点头,拿起筷子在案几上敲了敲,弄齐了,道:“建德,你坐下,陪我喝几杯。” 蔡建德搬来一张软墩,在他身边坐下,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建德,我让你查的事情,怎样了?”李密问道。 蔡建德收敛了笑容,一脸正色:“魏公,最近他们都很小心,没有查到什么。” 看到李密皱眉,蔡建德赶紧说道:“不过,秦叔宝和罗士信他们,最近和单雄信走的很近,秦叔宝还连续在单雄信家中过夜,不知道在干什么。” 李密放下了酒杯,秦叔宝是他内府的大将,这个黄脸汉子颇为英勇,所以李密对他身为倚重,给他足够的地位,足够的信任,还时不时的赏赐他的老娘,就是为了让至孝的秦叔宝效忠于他。 可是,他怎么和单雄信搞在一起?有什么目的?李密顿时没有了胃口。 “魏公,这事情也就是最近几日,容卑职调查调查。”蔡建德又说。 李密点点头,道:“此事你费心了。” 凌晨时分。位于临津关的隋军正在紧张而忙碌地准备着,明日一早,就是与吐谷浑交换的日子,这一次,成功的敲了吐谷浑一笔,让屈突通心情大为高兴。 金银还在其次,只要是羊皮和青海骢,都是极为宝贵的战略物资。 “总管,慕容伏允一定不会老实,他是不是会有什么诡计?”桑显和问道。 席君买在一旁笑道:“他能有什么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不过是虚幻。” 屈突通严肃地看了众人一眼,道:“不可轻敌!” 众人顿时收敛了笑容:“喏!” “来,我给你们说说,明日的事情!”屈突通又说道。 众人围在了地图前,屈突通做着部署,慢慢地说着,不时用鹰目扫视众人。见众人点头,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进来,禀告着:“总管,卑职冷锋求见。” 桑显和抬起头,他对冷锋比较熟悉,总管找他来,是做什么? 屈突通呵呵一笑,招手示意他进来,然后道:“冷锋,你对养马很熟,所以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做。” 冷锋一抱拳,道:“总管请吩咐!” “好,你怕不怕死?!”屈突通一拍案几,问道。 冷锋拍了拍胸膛,道:“总管大败吐谷浑,更是杀死了达延芒结波,真是让人扬眉吐气,为卑职报了大仇,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害怕?” 屈突通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日慕容伏允为了得到达延芒结波的人头,用一千匹青海骢和其他东西作为交换,这些战马,需要你去看看,尽量挑出最年轻,最有潜力的好马。” 这不过小事一件,冷锋道:“喏!” “不过,还有一个任务,你可要小心!”屈突通又笑了。 就在隋军准备着的时候,远在临羌城的慕容伏允也没有休息,他正坐在软榻上,目视着几名壮汉,这几人,都是吐谷浑的俟斤,掌管着数千兵马。 “诸位,明日就是与隋军交换的日子,隋军这一次的索取很大,他们很无耻!”慕容伏允说道。 几名俟斤点点头,那倒是,一千匹青海骢,还让他们任意挑选,好马都要被抢走了。一名俟斤问道:“可汗,真的要和他们交换吗?” “这个是自然!”慕容伏允说道,他眯起了小眼睛,脸上肥胖的肉在颤抖着,“不过,交换是要交换,但拿到了颉利发的首级,我一定要这群混蛋为颉利发陪葬!” 慕容伏允说道,眼中射出了凶光。 几名俟斤闻言,心中都是一喜,可汗要用东西赎回达延芒结波的人头,这些财物哪里来,还不是他们几个俟斤共同支付吗?如果能不出钱出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汗,我等愿意杀退隋军,为可汗报仇!”一名俟斤说道。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他指着地图,这里是唐述山口以北十里,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此地方圆足有三里,名叫青羊滩,多年前有一条小河流过而得名,但如今,沧海桑田,河流已经干涸,长满了野草。 在青羊滩以北,是一处密林,可以埋藏伏兵,慕容伏允准备在这里埋伏,一旦取回儿子的人头,他就立刻挥师南下,攻击隋军。 这时,慕容伏允的族弟,前几日前去隋军谈判的慕容克道:“可汗,交换人质却伏兵在外,是不是有些不妥?” 慕容伏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族弟,心中登时大怒起来,达延芒结波是他的儿子,死了他自然心疼,族弟这是什么意思?他厉声喝道:“慕容克,你阻挡我为儿子报仇,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慕容克摇摇头,道:“可汗,如今吐谷浑国力不如以前,大动兵戈只会损失巨大,不如回去,休养生息,才是正道啊!”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抬起脚,踢在了慕容克的身上:“滚,给我滚!” 慕容克不敢抵抗,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无奈摇摇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派兵给我看好他,不能让他出来,坏了我的大事!”慕容伏允说道。 一名俟斤应声,走了出去,慕容伏允又看着其他人,道:“这一次,我一定要用屈突通的人头祭奠颉利发!” “可是,在唐述山口的北边,隋军若是迅速躲进唐述山,该怎么办?”一名心思较为细腻的俟斤问道。 “这一点,不必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慕容伏允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 第323章交换人头〔上〕 清晨,青羊滩,人马嘶鸣,几十名隋军在河道的南方,静静地等待着吐谷浑的到来。 屈突通气定神闲地骑在战马上,静静地等待着,而桑显和则有些不安,不时直起身子,看着西方,这群可恶的吐谷浑人怎么还没来?他心中十分焦急。而在一旁,席君买和梁建方正在一边,各自把玩着手中的兵刃。 席君买摸着手中的铁弓,仿佛看见心爱的女子,今日,他手中的铁弓会不会染满吐谷浑人的鲜血?他眯起了眼睛,总管已经为他请功,未来是光明的,前途的坦荡的,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 这时,在后方的唐述山的一处山峰上,数名隋军士兵正手中拿着望远镜,不断巡视北方和西方,吐谷浑人还没有来,慕容伏允不急吗? 实际上,此时的慕容伏允心急如焚,但是他明白,隋军不是善男信女,所以他派出了斥候,四处打探,寻找隋军的踪迹,以免受到隋军的夹击。 辰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唐述山,整个大地一片金黄,阳光已经有些热,桑显和的身上已经出了汗,他擦了擦额头,道:“总管,慕容伏允是不是不来了?” 屈突通笑道:“慕容伏允此人老奸巨猾,他一定在四处寻找我们是不是有埋伏。等等吧,他一定会来的!” 桑显和撅撅嘴,心中有些不耐烦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已经是辰时中了,屈突通冷笑一声,这个慕容伏允,还真是不怕死。 忽然,后方一名士兵赶来,道:“总管,吐谷浑人来了!” 屈突通还没有说话,桑显和却是冷笑一声,道:“这群兔崽子终于来了!” 席君买弹了一下铁弓,背在背上,将目光凝向了前方。 西边,在遥远的天际,一个黑点在迅速放大,逐渐变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一片。地面隐隐震动,随后,如雷的马蹄声传来,震动人的耳膜隐隐作疼。 “这么多战马?!”席君买顿时兴奋起来了,梁建方也眯起了眼睛,这些,可都是吐谷浑的名马,青海骢! “都小心,注意!”屈突通吩咐。这些战马奔来,由于距离的原因,根本看不清楚战马上有没有人,如果有人,这三十几人可能就会被吐谷浑捉住了。 但是吐谷浑人在距离屈突通、桑显和等人还有七八里的时候,速度就渐渐地慢了下来,当所有战马停下的时候,距离众人只有两里左右了。随后,一匹快马奔了过来,一名俟斤到了屈突通二十步外,高声道:“屈突总管,交换的东西已经带来了。” “将夜明珠、黄金和羊皮送过来,至于战马,我会派人去验收!”屈突通说道。 俟斤身子明显一震,道:“可是,这么多青海骢,怎么验收?” 屈突通冷冷地看着他,高声道:“这一点,你就不用管了!”他话音刚落,冷锋就带着几名士兵走了出来,这些都是熟悉战马之人,挑选战马的重任就负担在他们身上。 俟斤眯起了眼睛,心中冷笑一声,道:“请随我来!” 冷锋看了一眼屈突通,见他十分镇定,眼中流露出关切,他在战马上一抱拳,道:“总管,卑职去了!” “按计划行事,一切小心。”屈突通吩咐。 冷锋带着几人快马追上俟斤,两里的路程不过片刻,冷锋一眼就看到了黑压压的战马,他不由瞪圆了眼睛,这些战马,都是不错的战马,日行百里不是问题。 冷锋跳下战马,快步走到一匹青海骢身边,他伸出手,拍了拍战马的头。这些战马都是人工饲养,都比较乖巧,不像野马那般难驯,战马打着响鼻,很舒服地享受冷锋的抚摸。 俟斤这时走过来,笑道:“这总共是两千匹战马,你们从中挑出一千匹战马。” 冷锋眼中冷冷地,他对吐谷浑人没有什么好感,只是默默点点头。俟斤也是冷冷一哼,转身走了,策马奔了一百多步,到了慕容伏允身边,禀告着:“可汗,他们的人已经来了,只有三十多人。” “嘿嘿,让他们慢慢选,你们随我来,我要见一见屈突通!”慕容伏允说道,拍马而出,几名身高马大的亲兵跟在他的身后。 片刻之后,慕容伏允到了,他在离屈突通二十步外停下,高声道:“屈突总管,我已经按照诺言,将你所需物品带来,我儿子的首级,你也该送还给我了吧?!” 屈突通笑道:“可汗,不要急,我东西很多,不是一时半会能带走的,而你的,只是一个小匣子而已。” “可是,你拿走了东西,不给我所需要的怎么办?”慕容伏允说道。 屈突通笑了笑:“我是大隋人,说话能不算数吗?” 慕容伏允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屈突通是大隋的名将,不会那么傻乎乎地将木匣子交给他,而他只是想要做出一种姿态,迷惑屈突通而已。 “可汗,为了交换人头,我可是足足在这里等待了两个时辰,你可真让我好等啊!”屈突通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手,其实他等待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 慕容伏允笑了笑,道:“屈突总管,临羌城离这里太远,所以我来迟了!” “这可不成。”屈突通摇摇头,在杨侑的熏陶下,屈突通决定雁过拔毛。“我带着人在这里等待半响,你看,太阳这么烈,日头这么毒,我的兄弟们身上有冒了大汗,怎么一句来迟了就算了?” 慕容伏允一愣,屈突通这是何意?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屈突总管,你这是?” “那也简单的紧,我就吃些亏,再多浪费一些时间,多挑一百匹战马,就当补偿我吧!”屈突通说道。 席君买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总管果然够无耻,不过,我喜欢,以后也要这样做。席君买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慕容伏允先是一愣,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吐谷浑多的是战马,一百匹何足挂齿!你想要挑,就尽管挑好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屈突通说道,吩咐一旁的梁建方去通知冷锋。 桑显和低声道:“总管真是的,只多要一百匹,真是太仁慈了。” 屈突通一瞪眼睛,道:“你说什么?” 桑显和嘿嘿一笑,伸手一指前方,道:“总管,我说慕容伏允好傻。” “哼!”屈突通冷笑一声,慕容伏允傻?他要是傻,就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来,他肯多给一百匹战马,证明他已经有了准备,恐怕他想要在这唐述山将自己围歼。 屈突通低声道:“小心注意。” 冷锋正在挑选战马,他挑选的很仔细,不过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些战马大部分是公马,母马几乎没有,他明白慕容伏允的想法。隋军只有公马,就无法继续产出青海骢,但一旦这些公马老去,大隋就没有了青海骢。 可是冷锋并不担心,在陇西,大隋的牧场有其他的战马,冷锋有信心生产出更多的战马,而且比青海骢还要好。所以,他尽量挑选的是比较年轻、充满活力的战马。 他挑选的很慢,很认真,本来他看一眼就能看出战马的牙口,可是他还仔细地扳开战马的嘴巴,不仅看战马的年龄,更分析着战马是否健康。 那名俟斤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一开始他并不着急,可是随着冷锋细心的挑选,他开始有些急躁了。冷锋太磨蹭了,用了两个时辰,才挑选了三百多匹的战马! 这是什么速度?按照这个速度,余下的战马挑选完了,恐怕也是黄昏了。俟斤一脸郁闷,而让他更郁闷的是,冷锋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已经在中天,他不慌不忙走到战马旁边,取下了包裹,取出胡饼和水囊,一屁股坐下来,竟然吃了起来。 而冷锋身边的士兵,也学着他,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俟斤十分无语,他骑上了战马,朝着慕容伏允的方向奔去,但他刚刚抵达慕容伏允的身边,也愣住了。 以屈突通为首的隋军也在战马上吃着东西,浑然不在意不远处的可汗,这群隋兵,十分大胆啊!俟斤想着,不觉挠挠头,走过去,看见慕容伏允阴沉着一张脸。 慕容伏允自然十分郁闷,原因很简单,他几乎没有带粮食!他想不到隋军在收了夜明珠、金子和羊皮之后,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而儿子的人头还不见踪影。 他几次询问,都被屈突通花言巧语磨了过去,这个隋将,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人啊。慕容伏允觉得是不是有些失策了?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隋军竟然取出了胡饼和烈酒,大吃大喝起来,浑然不顾此时正在交换。 隋军的笃定让慕容伏允有些不安,他忍不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解开了衣襟,毛茸茸的胸前全是汗水,毕竟这个天气,虽然在陇西还不算热,在一直在太阳下,还是有些熬不住。 而且慕容伏允有些紧张,身体也肥胖,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那十几人,正兴高采烈的吃着,他咳嗽一声,吩咐着:“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挑选完战马?” 俟斤奔过去,还没有说话,一个隋兵热情地走上来,道:“来来来,吃点东西吧,你们也不容易!” 俟斤愣了,那名隋兵又道:“唉,想不到吐谷浑这么惨了,响午连饭也吃不上,真是可怜!”说着,递上了手中胡饼。 “吃吧,快吃吧,都是上好的面做的,不吃浪费了!”隋兵说道。 第324章交换人头〔中〕 隋兵的话让俟斤一脸郁闷,这时,另一名隋兵走来,正是席君买,他拿着一个水囊,递给俟斤。 “瞧你们可汗应该很饿了吧,这点东西给他充充饥!”席君买说道。 看见俟斤有些迟钝的模样,席君买“啊”的一声,将水囊的塞子拔出,喝了一口酒,又抓起胡饼咬了一口,这才递给俟斤,“你看看,没有毒,放心吧!” 俟斤无语接过,返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到这里是有事情要做的,又折回来,道:“可汗说了,你们能不能快点,我们还要回去吃饭呢!” “是要回去吃饭?”席君买有些疑问的问道。 俟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用了吧,我听说你们吐谷浑人都不吃午饭的,就是睡觉前,抱着羊腿啃两口,一天就算过了。”席君买也很认真的说道。 俟斤连连摆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吃午饭的。” “那你们来这里,都不带饭?”席君买疑惑地问道。 俟斤觉得此人废话真多,他再也不愿意纠缠,再纠缠下去,恐怕就要露陷了,他扭头就走,到了慕容伏允身边,慕容伏允就愣了,俟斤拿着吃的东西做什么?尤其那张胡饼,上面还有着牙印,似乎被人咬过。 慕容伏允黑着一张脸,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折腾完?” 俟斤一愣,心想怎么还是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他将胡饼和水囊递向慕容伏允:“可汗,这是隋军给的食物。” “混蛋,你拿他们食物做什么?”慕容伏允大怒。 俟斤老老实实回答:“隋军说给可汗充饥的。” “为什么会被咬了一口?”慕容伏允再问。 “隋军说为了证明没有毒,所以以身示范,咬了一口!”俟斤回答。 慕容伏允快要疯了,隋军这是在搞什么?这是在交换吗?慕容伏允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凝目看着屈突通、桑显和等人吃着东西,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几声,他也有些饿了。 实际上不止是慕容伏允饿了,他身边的亲兵也都饿了,几名亲兵都十分郁闷,本来说好的午时前就会对隋军发动雷霆一击,可是,由于没有得到达延芒结波的人头,事情就这样延缓了下来,弄得进退两难。 慕容伏允忍不住看向了北方,在数里外,有他埋伏的两千骑兵,这两千骑兵足以将隋军三十多人捕获,可是屈突通一直不肯给他儿子的人头,而经过观察,他发现隋军没有随身携带着儿子的首级,看来隋军非常谨慎,这让慕容伏允很是无奈。 “去,再去催催他们!”慕容伏允说道。 那名俟斤正要离开,慕容伏允却说道:“你回来,嗯,你去!”指着另一个人。 那人匆匆而去,慕容伏允叹息一声,瞪着俟斤,道:“还不将吃的递上来!”他实在是饿极了,也顾不得其他了。 俟斤急忙将吃的送上来,慕容伏允刚刚递到嘴边,突然放下了,扳下一小块,递给亲兵,“你先尝尝!” 亲兵有些郁闷,这不是拿他做实验吗?但他不能反抗,只得老老实实吃了一块,慕容伏允等了片刻,见亲兵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了。 他实在是饿极了,也顾不得形象,抓起来就吃,几名亲兵直勾勾的看着慕容伏允,心中都十分渴望,不停地舔着嘴唇。慕容伏允三两口吃完,感觉还不过瘾,毕竟他太胖,需要的食物不少,这一张胡饼哪能填饱他的肚子? 刚吃完胡饼,那名亲兵回来了,禀告着:“可汗,隋军说等战马挑选完毕,自然会将颉利发送回来!” 慕容伏允忍住了心中的愤怒,屈突通这是在玩他!他慢慢勒马上前,几名亲兵跟在他的身后,离屈突通近了,慕容伏允高声喝道:“屈突总管,我这一次带来了两千匹战马,都是优良的青海骢!你们不用点了,都送给你们了!” 哼,只要儿子的人头送回来,你们就死定了,这两千匹青海骢还是自己的!慕容伏允想着。 屈突通听到声音,慢慢站起身来,高声问道:“可汗,这怎么好意思呢?” 慕容伏允笑了一声,心想你已经勒索了这么多,还不好意思?他强自压住心头的愤怒,道:“屈突总管,只要你将我儿子的人头还给我,那就多谢你了!” 屈突通挠挠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笑纳了!颉利发的人头,立刻送来!” 说着,屈突通低声吩咐亲兵,“去取达延芒结波的人头来。” 两名亲兵会意,迅速离开,随着他们的离开,屈突通咳嗽一声,桑显和、席君买等人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战马身边,翻身上马。慕容伏允也退了出去,他知道就要办正事了,必须要小心。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那名亲兵还没有将儿子的人头送来,慕容伏允有些郁闷,他正要上前,忽然肚子咕咕叫着,竟然是肚子疼,而且越来越急,他怒骂一声,策马奔到了一边,跳下战马,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开始解决问题。 屈突通冷冷地笑着,胡饼上本来没有东西,但被席君买抓过之后,就有了东西,东西也不是什么毒物,是巴豆。 慕容伏允吃了之后,不久就肚子疼,他一连跑了几次,蹲的腿都酸了。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了。解决了问题之后,他腿脚发软,问道:“屈突通,你在胡饼里放了什么东西?” “可汗客气了,我见可汗有些胖,放了一些巴豆,替可汗减减肥!”屈突通说道。 慕容伏允闻言气的够呛,他觉得不能再和屈突通说话,不然一定会气出病来,他在战马上哆嗦了半响,终于,一名隋军骑兵出现在他的眼前,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慕容伏允瞪大了眼睛,儿子的首级就要拿到手了! 他忍不住激动起来,爱子的人头,他流出了泪水。 这时,一名隋兵走了上来,此人正是席君买,他手中捧着匣子,一脸坏笑靠近了慕容伏允。慕容伏允的亲兵很是紧张,此人背上的的是铁弓,看样子,此人武力不凡,需要倍加小心。 席君买靠近了众人,在十几步外站定,慢慢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赫然是一颗人头,用石灰裹住了。这是防止头颅腐烂的办法,那颗头颅,虽然被石灰裹住了,但眉眼依稀,正是达延芒结波的模样。 慕容伏允顿时泪流满面,那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就这样被一刀杀了,让他心疼万分。 席君买在战马上,嘿嘿一笑,道:“慕容伏允,你儿子是我杀的,你若要报仇,尽管找我来!” “原来是你?”慕容伏允本来有着泪水的眼睛登时喷出了怒火,杀意熊熊的看着席君买。但席君买不以为意。 “要东西,就过来拿吧!”席君买说道。 “你,去拿!”慕容伏允自然不会亲自上去,他示意一名亲兵上去。 就在此时,数里外的冷锋已经接到消息,他与其他隋兵迅速地将战马赶往了东方,马蹄声震动地面,有如雷鸣。在此地五里外,有一支隋军正在这里等待,都是弓马娴熟的战士,他们手中拿着简易的马鞍,随时准备骑上战马。 这一切,慕容伏允并不知道,亲兵接过了木匣子,看见一脸狰狞的达延芒结波,心中一突,急忙策马奔了回去。此时,席君买撤了回去,与屈突通、桑显和等人迅速东撤。 慕容伏允接过木匣子,抱在怀中,突然一抬头,道:“杀!” 一名亲兵迅速打出信号,两里外,埋藏在树林里的吐谷浑伏兵得到消息,迅速杀出。朝着屈突通等人追杀而来。看着屈突通等人一脸慌乱的模样,慕容伏允十分高兴。 吐谷浑的战马速度很快,只是顷刻,前锋就已经看到了隋军的背影,慕容伏允登上了高处,眼中带着仇恨看向远方,吐谷浑勇士离隋军越来越近,就意味着他能为儿子报仇。 复仇的心思已经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拼了命了让亲兵传令,务必要捉住隋军,尤其是那名身背铁弓之人,正是那人,杀死爱子,他要用此人的人头来祭奠爱子! 劲风呼啸在耳边,屈突通带着兄弟们在逃窜,他们看起来颇为狼狈,但实际上,人人都带着笑容。 “总管,慕容伏允果然有埋伏!”桑显和说道。 “总管,他们追的越来越近了!”席君买说道。 “慢慢来,引他们过来!”屈突通说道。 几人都刻意放缓了速度,显得马力不济的模样,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吐谷浑人赫赫的叫喊声了,更有一些箭法不错的勇士射出弓箭。弓箭在屈突通等人的身边呼啸而过。 “走,快走!“屈突通大喝一声,策马狂奔。隋兵都加快了速度,朝着唐述山奔跑。 跟随而来的慕容伏允看到里隋军加快了速度,急的眼睛都红了,他大声的呵斥,要士兵们速速赶上,不能让隋军冲进唐述山谷口,不然就难追击了。 看到慕容伏允不要命的追来,屈突通冷笑一声,带着众人又奔驰了五十步之后,前方的地面上,就有了变化。在地面上,有两条白色的石灰粉痕迹,虽然颜色很淡,但依旧看的十分清楚。 “都注意些!”屈突通说着,从淡淡的白线中跑过。 第325章交换人头〔下〕 屈突通率先打马经过,余下众人,也紧追他的身后,很快,众人跑过了一段足有十步远的石灰线,跑过了石灰线之后,屈突通放慢了速度,沿着山势,朝着东南方向跑去。 这时,由于道路难行,隋军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渐渐都停了下来。 吐谷浑人并没有多想,隋军停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他们策马疾奔,想要抓住隋军。可是,吐谷浑士兵刚刚踏入石灰线外围,顿时出现了异变! 无数奔驰而来的战马,刚刚踏上去,地面就顿时凹陷了下去,显现出一个大坑出来。 除了极少部分幸运踏在两条石灰线内的吐谷浑人,其他大部分的士兵都跌入了深坑之中,一时之间,战马哀鸣,士兵在痛苦的哀号,而这还不算,深坑里,埋藏着削尖的木桩,士兵和战马跌落,顿时被刺穿了身体,当场死亡。 前排的吐谷浑人根本来不及勒住战马,纷纷跌落深坑,仅仅是这一批的骑兵,就将深坑给填满了。深坑里,积满了尸首,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沿着地面的沟壑流淌。 慕容伏允吃了一惊,想不到隋军竟然耍这种诡计?他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之所以来这么晚,除了想要消耗一下屈突通的耐心之外,便是派出斥候四处探查,他查到隋军并没有在青羊滩附近设伏,这才慢慢赶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屈突通比他还有耐心,慢慢的磨蹭,竟然磨到了未时,搞的自己饥肠辘辘,锐气尽失。随后还中了屈突通的巴豆之计。他红了眼,在陷阱面前他丧失了理智,喝令着吐谷浑的士兵连连冲锋。 事实上此时吐谷浑士兵想要停止前进也没有办法,他们冲得太快了,只能前赴后继地冲向陷阱。很快,在付出一百多人的伤亡后,深坑竟然被填满了。 屈突通此时右开始撤退,他们离唐述山山口已经不足两里,屈突通快马加鞭,迅速抵达了唐述山山口。 此时,唐述山山口,两千弓弩手正严阵以待,他们手中举着弓弩,目光中带着寒意。看见屈突通等人过来,让开了一条路,屈突通、桑显和等人冲进去之后,又迅速将缺口给堵上,并将拒马推了出来,挡在了前面。 “吁!“这一次吐谷浑的战士们都有了准备,他们纷纷停了下来,在离隋军百余步的地方停下来,对着隋军虎视眈眈,但他们没有动,而是等待着可汗的到来。 虽然早知道隋军一定有所准备,但当接到消息,说屈突通已经逃回了唐述山山口,并且在山口有数千弓弩手的时候,慕容伏允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隋军太卑鄙了,竟然在回去的路上挖掘了深坑,让他足足损失了一百多骑兵,他怒气冲冲地赶到了唐述山山口,果然看见了隋军雪亮的箭簇,对着西方。 “屈突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伏允说道。本来想要找隋军报仇,报仇雪恨,是竟然损兵折将,这口恶气难以下咽。 “可汗派出大军追击,又是什么意思?”屈突通笑道。 “我与屈突总管一见如故,不过是想要请屈突总管去西海湖玩一玩罢了!”慕容伏允说道。 屈突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半响后,他摇着头,道:“西北边塞,怎么比的中原繁华?不如可汗来中原居住,包你吃好睡好,还能看见长子,何乐而不为?” 屈突通说的是慕容顺,这个不孝子是慕容伏允心中的疼,他闻言大怒,道:“屈突通,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可知道,李唐已经出兵攻打天水,你可是首尾难顾了!” 屈突通眯起了眼睛,他自然知道李神通正在朝着天水进发,方德已经去探听李神通的消息,争取拖住李神通,让屈突通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解决吐谷浑这边的战事。 不过,就算是李神通已经抵达了天水,他也不会承认,因为这在两军面前,必然会降低隋军的士气。想到此,屈突通哈哈大笑,笑毕,指着慕容伏允,道:“可汗,你可是上当了,李渊如今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出兵天水?他让你出兵,不过是把你当枪头使罢了!” 慕容伏允脸上肌肉微微抖动,屈突通说得有道理,事实上,李唐的迟迟不出兵,让慕容伏允很是怀疑,但如今让带领大军到此,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继续攻打大隋。 而且,因为爱子的死,这个仇已经结大了,慕容伏允决意为儿子报仇。 就在慕容伏允惊疑的时候,屈突通又笑了,他朗声道:“慕容伏允,你且打开匣子看一看。” 慕容伏允有些奇怪,他让人将匣子打开,匣子里是儿子的人头,没有问题啊。 “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达延芒结波的人头吗?”屈突通再度说道。 慕容伏允身子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间伸出手,将头颅上的石灰抹掉,随着他的抚摸,石灰一块一块掉下,积满在木匣子里,最终,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张极为熟悉却又些不同的脸。 这张脸和爱子的脸极为相似,可是鼻子矮一些,额头也没有那么饱满,之前看起来像,是因为厚厚石灰掩盖了本来的面目,而此时随着石灰的掉落,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这个头颅,竟然是假的,不,准确的说,他不是爱子达延芒结波的头。 “屈突通,你这个骗子!”慕容伏允愤怒了,他大声的咒骂着。“我会向雪山的神灵祈祷,让你在世间受尽折磨,死后在地狱受尽无穷的苦楚,永世不得超生!” 屈突通哈哈一笑,道:“那是你们雪山的神灵,而不是我们中原人的神灵,你还是向他祈祷,如何报仇吧!” 慕容伏允冷冷地看着屈突通,他非常想要杀死此人,可是,隋军在谷口布满的弓弩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屈突通一挥手:“射!” 弓弩手得到命令,射出了箭羽,箭羽铺天盖地而去,吓得吐谷浑人纷纷后退。不过,因为距离的问题,吐谷浑人并没有人被射中,反而是互相践踏,有几人倒在地上,被战马踩死。 虽然伤亡不大,但这意味着,慕容伏允无法冲进谷口,追杀隋军。慕容伏允十分焦急,这一次,可真是亏大了,付出了大量的金银、羊皮,不仅没有得到爱子的首级,还损兵折将,实在是窝着一口鸟气。 一名俟斤道:“可汗,青海骢!” 慕容伏允反应过来,他迅速下令:“隋兵的人马不多,只有数人,你速速带兵去围剿他们,务必要把青海骢夺回!” 俟斤奉命而去,慕容伏允又将目光放在了屈突通的身上,他咬牙切齿,对屈突通恨之入骨,可是,他知道隋军已经有了防备,至少爱此刻,他是没有办法报仇的。 “撤!”前思后想半响,慕容伏允终于下定了决心,毕竟是一代枭雄,虽然一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冷静下来,还是有足够的理智。 吐谷浑士兵听到命令,纷纷后退,很快,在屈突通的视线中,如同潮水一般散去了。 “点火!”屈突通这时下令,大火被点燃,被河水浸湿的木柴被堆放了上去,浓烟冒了起来。 数里外,冷锋已经带着两千匹的战马抵达隋军的埋伏地,此地离唐述山谷口有六里,离青羊滩则有八里,三个地方呈现出三角形的态势,一千名隋兵已经将简易马鞍放在了青海骢的背上,系上了缰绳,一人两马,沿着唐述山向更远的地方跑去。 马蹄印很明显,奉命追击的俟斤很是卖力的朝着南方追杀而去。 至于慕容伏允,则带着饥肠辘辘的士兵回到了临羌城,他一路紧赶慢赶,直到酉时才回到城中,匆匆让人造饭,填饱肚子。不过,让慕容伏允稍稍郁闷的是,他又拉了半天的肚子,幸好得到萨满的医治,这才肚子不在疼。 傍晚时分,慕容伏允得到消息,奉命追击的俟斤在半路上遭到袭击,隋军布置好的陷阱、埋伏再度发威,吐谷浑再度损失三百多骑士,让慕容伏允心疼不已。 “屈突通,我一定要杀了你!”慕容伏允在房子里大声咒骂。 “哈哈,哈哈,真是痛快!”临津关,屈突通、桑显和等人已经回到了这里,金银羊皮已经运输到了这里,屈突通哈哈大笑,这笔财富可谓是来的容易之极,空手套白狼。 “这些夜明珠,此外还有一半的金子,和两百匹最好的青海骢,连同达延芒结波的人头,一并给陛下送去!” “剩下的,就都赏赐给兄弟们!”屈突通说着,这点事情他能做主,至于羊皮,需要做成帐篷,他就全部留下了。 “喏!”桑显和答应着。 “总管,慕容伏允吃了这次的大亏,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席君买说道。 屈突通点点头,慕容伏允今日退兵,是迫于无奈,他肯定不会吃亏,可是,屈突通还有更让人担心的事情,他叹息一声,道:“可是李神通已经进兵天水,我有些担心啊!” 梁建方道:“不知道方指挥那边,事情办得怎样了?” “方指挥就算延迟了李神通的速度,也只能是一两日而已,对战局的影响不大,还是这边,必须要想尽办法,尽快转移到天水。”屈突通说道。 第326章内乱 屈突通的想法是好的,他是想要将临津关的隋军迅速转移到天水,以抵挡李唐的进攻。可是谈何容易?慕容伏允肯定不会轻易退兵,他不撤兵,屈突通就只能守在这里,毕竟临津关的城池不大,想要抵抗住吐谷浑不是那么容易的。 “哎!”屈突通叹息一声。 此时,他并不知道李神通在萧关被困住了。李神通在两日前就抵达了萧关,可是,萧关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数以千计的灾民,纷纷涌入了萧关,他们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永康王李神通在这里,于是便纷纷跪在驿站外,哀声遍野,请求永康王救他们一命。 李神通看到这些灾民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他本来想留下一名偏将处理事情,安慰百姓,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昨日,萧关城内像第一天一样,开始赈灾,发放米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两名官员被刺身亡,当时,就引起了大乱,李神通接到消息,迅速派出了五百士兵,封锁了现场,并将萧关的城门给关上了。 唐军在出事现场大肆搜寻杀手,可是,当时的流民已经被吓坏了,他们惶恐不安,他们四处奔逃,使得本来被唐军封锁的现场变得愈加混乱起来。在混乱中,几名百姓被杀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被何人杀死,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死了! 百姓们怒了,他们在萧关开始闹腾,让李神通很是无奈。有副将建议杀死这些叛乱的百姓,可是,李神通却十分犹豫。因为李神通很清楚的认识到,打江山需要百姓,这也是唐皇李渊的意思。 无论是杨侑还是李渊,他们对世家,尤其是关陇贵族,只能说是利用,等到局势稳定,是要打压的,所以,李渊在关中一直在收买人心,积极培养势力。 他不惜将土地送给百姓耕种,只抽取一部分的赋税,对于百姓来说,百姓是赚的,而对于李渊来说,也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正是因为李渊的方针,让李神通显得十分犹豫,因为,谁都知道关中因为杨侑迁走了大半的百姓,使得关中人口凋敝,这些灾民,如果能安置下来,可以增强关中的实力。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李神通才会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可是,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李神通有些手足无措。李神通焦急地在萧关的书房内踱步,该怎么办?他思考半响,只能先将流民关押起来。 在李神通的重压之下,流民们都被关入了监牢,但事情还没有解决。 李神通并不知道,由于他的耽搁,丧失了最佳的时机,大唐最后夺取天水,夺取陇西的良机丧失了。可是他李神通还在萧关内为一千多名灾民头疼。 “怎么办?”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内,秦王李世民也在询问着。 在他面前的,是笑的一脸诡异的尹羽翼。 尹羽翼已经做出了安排,准备诱捕方德,只要擒获了方德,尹羽翼有信心从他的嘴巴里,问出关中乃至于陇西的地下组织,,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这样大的功劳,不仅尹羽翼收益,秦王李世民肯定也受益无穷。 李世民的担心是,尹羽翼如何找到方德?但尹羽翼只是神秘一笑,表示这是秘密。李世民的心中微微不悦,但他明白,也只有尹羽翼才能找到神秘莫测的方德。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李神通在萧关被流民所阻的消息传来,让李世民吃了一惊。 尹羽翼十分肯定:“这一定是方德的诡计。” 李世民问道:“何以见得?” “方德此人做事,可谓不择手段。这一次永康王进兵天水,正是天水最为虚弱的时候,凭借方德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是无法阻止大军的前进的。” 李世民点点头,认为尹羽翼说的十分有理。因为这一次的李神通,是随军携带粮草,不急不缓,避免了上次李世民攻打天水的悲剧。而且李神通一向谨慎,方德想要烧掉粮草,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方德只有借助流民,利用他们来阻碍永康王的前进速度,但我不明白的是,永康王竟然会在萧关停留,赈济百姓,这实在是出人意料。”尹羽翼说道。 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水,道:“可能是父王的关系。”自从大唐占据了关中之后,李渊这才发现,关中的百姓很少,而且,杨侑在撤退前,将带不走的粮食大批送给了百姓,使得关中百姓并不缺粮,或者说没有那么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百姓并不领大唐的情,所以,李渊只能是极力的收买人心。他没有土地,只能是将土地赏赐给百姓。可实际上,百姓的土地也有不少,再多,就无法种植了。 所以,李渊将目光放在了流民的身上,一个劲的收留流民,尽量扩大势力。 李世民这么一说,尹羽翼也反映过来。他冷笑一声,道:“秦王,我这就赶往萧关。” “或许他已经不在萧关。”李世民摇摇头。 “为什么?”尹羽翼问道。 李世民笑了,“萧关的民众已经被煽动,永康王已经控制了局势,恐怕已经在萧关内大肆搜查主使者,如果方德如你所说的狡猾,恐怕他已经逃出了萧关。” 尹羽翼沉吟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秦王说的很有理,但当初的代王,如今的大隋陛下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就常常做事出人意料,方德,他或许会如此吧? 就在此时的萧关,方德正在监牢里走动着,他身着唐军甲胄,腰垮横刀,正一脸严肃地地巡视着,在监牢里,关押着数百名壮汉,他们多是流民,此外还有一些死囚,一些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 方德在混乱中,杀死了一名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唐兵,借用了他的腰牌,成功地混入了唐兵中。他曾经试图唐军的屯粮之地,但在粮仓处,唐军戒备森严,如果没有永康王李神通的令牌和亲笔签名,又或是是李神通亲自赶来,不然,那十几名看守粮仓的唐军士兵,必定会斩杀所有强行闯入的人。 方德观察了半响,觉得无法闯入粮仓放火,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混入了监牢里,等待着机会。监牢里,哀声一片,由于前面的混乱,有不少百流民受伤,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露出了血迹斑斑的身体。 几名流民哀求着:“军爷,我们都是良民,放了我们吧!” “军爷,我兄弟受伤,流了不少血,还请找几个大夫来医治医治吧!” “军爷,我的胳膊断了,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求饶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响彻在监牢内。方德眼中有着不忍之意,他曾经也是流民,过着吃一顿饿两顿的生活,那时候,他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十分的悲惨。直到遇见了杨侑,才能吃饱穿暖,每天有香喷喷的鸡腿吃。 从他的内心里,对这些流民是有感情的,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能拖住李神通的脚步,大隋就极有可能丧失天水,丧失陇西各郡,他眯起了眼睛,他的心中有杆秤,自然知道什么事情比较重要。 “闭嘴,你们这群刁民,聚众谋反,杀死了我的兄弟!”方德眼中喷着怒火,一脚踢在一个流民的身上。流民痛呼了一声,向后爬去。 “你们这群刁民,等着吧,永康王已经下了命令,黄昏时分,就将你们全部拉出去,统统杀了!”方德厉声,声音在监牢里回荡,让流民为之一惧。 “哼,等死吧!”方德又狠狠地踢了几个流民,然后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在他临走之时,一柄匕首从腰间滑下,方德似乎没有发觉,哈哈大笑着离去。 一名流民,伸出了两只脚,将匕首给夹住了。方德大笑着离开,当他跨出了监牢,整个监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办?狗官要杀我们!”一个流民说道。 “这群狗官,每日好吃好喝,全然不顾我等死活!” “哼,听说大唐对待百姓不错,我等才从平凉郡赶来,可是想不到这大唐和凉国一样,都是昏君当道,狗官横行!” “既然他们不仁,就和他们拼了!”一人激昂地说道。 “不错,既然狗官要杀我等,我们怎能束手就擒?” “嘘!兄弟们,小心些,不要让他们听见了。”一人很是谨慎。 “怕什么?”一人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先要解开绳索,然后再想办法杀出去!”那人依旧很是谨慎。 “说的不错,都小心些。” 流民们蹲下来,窃窃私语,很快商定了计策,事情说定,一名流民矮下身子,用嘴咬着匕首,靠近了一人,那人奋力站起,弯着腰,将绑在身后的双手抬起,让那人容易割断绳索。 有几人跑到了监牢门外,仔细的倾听着,如果唐兵进来,他们就要在第一时间内,发出讯息。 一个人的绳索被解开,很快,就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样,流民手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甚至那十几名的死囚,都被解放了。 “跟我来!”一个身高马大的死囚说道,他是因为杀人而入狱,有着比较丰富的杀人经验,此时,成了流民的头子。他靠近了监牢大门,将耳朵贴在了门边。 第327章李神通的悲剧人生 门外,脚步声轻轻响着,死囚仔细倾听,又算了算,有三名唐兵正在巡逻。 死囚想了一想,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他转过头吩咐了几句。流民们迅速回去,有几人躺在了地上,死囚则躲在了暗处。 “军爷,军爷,大事不好了!”一个流民说道,用肩膀撞着门。 “什么事?”一个唐兵满脸不耐烦,这些刁民,实在是可恶。 “军爷,有人口吐白沫,要死了!”流民继续说道。 “哼,一群刁民!”唐兵说道,慢慢打开了门,吩咐了几句,走了进去,他刚走进去,死囚偷偷从后面扑了上去。 唐兵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急忙回头,一个流民一拳击出,正中他的下巴,唐兵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来,死囚迅速扑了上来,手中匕首一挥,割破了唐兵的咽喉。 他们将唐兵的横刀取下,将尸体搬到了角落里,又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了,继续实行着计划。 “军爷,不好了,刚才的那名军爷晕倒了!”又有流民说道。 “他怎么会晕倒的?!”两名唐兵中的一人问道。 “军爷,小人不清楚啊,那位军爷一进来,就说头晕!”流民说道。 “黑三肯定是妓院勾栏跑多了,这才脚软!”另一名唐兵怒骂着,打开了门,骂骂咧咧进去,关上了门,走进去不到两步,又被死囚给一刀抹杀了。 又将此人的横刀取下,尸体藏好,片刻之后,那名流民又叫道:“军爷,刚才进去的军爷叫你进去帮忙抬人!” “这个废物,我看他才是去勾栏搞的没有了力气!”唐兵说着,打开门进去,一边走,一边道:“他们人呢?在那?咦?你们手上的绳子呢?你们要做什么?” 此时只有他一个人,流民们都围了上来,狞笑着看着他。 唐兵拔出了横刀,道:“后退,你们都别上来,再上来我就喊了!” 但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一拥而上的流民推到在地,愤怒的流民将他活活被踩死,流民们冲出监牢,在十几名死囚的带领下,迅速朝外杀去,一路上,死囚劈翻了几名士兵,抢夺了兵器,变得越加凶猛起来。 此时,李神通正在屋子里负手踱步,他心里愁啊,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群流民,就在这时,李道玄匆匆而来,道:“堂叔,城南突然燃起了大火!” “嘶!”李神通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来就觉得今天乱民闹事有些奇怪,似乎是有组织的,尤其是被杀死的那两名赈灾的官员,被一刀毙命,从伤口上可以看出,杀死他们的,绝对是老手。 而此时,李道玄告诉他,城门有大火发生,这就大大不妙了,这是什么人的诡计!联想到前一次攻打天水失败,正是隋军的细作烧掉了军粮,李神通的心中就一突! 这一次,一定是隋军的细作在搞鬼!想到此,李神通不觉皱起了眉头,隋人是在是可恶,他李神通曾经两次栽在隋人的手上,被隋人冲入大营,将其擒获,这是李神通的奇耻大辱。 而今,隋人再度施展诡计,让李神通十分愤怒。 “道玄,你速速带兵在街上巡视,若有人趁机作乱,立斩不赦!”李神通吩咐。 李道玄正要离去,李神通又叫住了他:“告诉李道宗,让他带兵扑灭城南大火!” 李道玄应着,匆匆走出去,恰好迎面跑来一人,正是从弟李道宗,两人一个进,一个出,恰好在门口相撞,李道宗一头撞在李道玄的下巴上,顿时站不稳,向后倒了下去,后脑残击中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而李道玄则捂着下巴,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李神通皱着眉,走了出去,看见两个侄儿在地上,不由哭笑不得。 李道宗被撞晕了,他有些迷糊,这人挡在门口做什么? 李神通看着他,问道:“承范,何事如此惊慌?” 李道宗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道:“堂叔,流民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正朝着这里杀过来!” 李神通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这里是他的临时府衙,监牢就在府衙内,而大军却驻扎在萧关北边的大营内,临时府邸的士兵并不多,也就四十多人,这也就意味着,在短时间之内,李神通是无法调集士兵对这群流民进行围剿的。 李神通不由变了脸色,这群流民怎么出来的? 李道玄反应很快,他急忙道:“堂叔,快走!” 李神通闻言回过神来,他凝目瞧去,流民从南边杀了过来,他急忙迈步朝着北方跑去,两个侄儿急忙跟上,但流民已经冲杀而来,他们手中大多举着棍棒,有一部分手中拿着横刀,气势汹汹的杀来。 “堂叔,快走!”李道宗大喊道,他头还是有些晕。踉踉跄跄跑了几步,一步滑到在地上。 李道玄急忙伸出手去拉住他,李道宗站了起来,两人继续跟在李神通身后狂奔。此时,整个府邸的唐军已经被数百流民吓坏了,面对人数占据优势的流民,没有人敢挡住他们,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唐兵们也在纷纷逃窜。 流民们四处砍杀,尤其几名死囚,看到李神通、李道宗、李道玄三叔侄的衣着异于常人,特别卖命的追杀而来。 李神通此时根本顾不得了,如果他被流民抓住,这张老脸让那里搁?他甩开了两条腿拼命地跑,连两个侄儿都顾不得了。两个侄儿也在狂奔,李道玄还好一些,可是李道宗的脚步越加的踉跄了。 突然,李道宗脚步一滑,又摔倒在地上,死囚们看见,挥舞着手中的横刀,拼了老命的追来,李道宗的脸都被吓白了,他是人,也怕死啊他今年才十七岁,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啊! 他心中焦急万分,两条腿蹬啊蹬的,想要站起来,但越是焦急他就越发站不起来,两条腿徒劳地在地面上滑动着,李道玄大急,他伸出手,想要拉住从弟,可是从弟已经慌乱,他的的手四处乱晃,根本抓不住。 而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了,一马当先的死囚大声喝着,手中举着闪亮的横刀已经冲了过来。 “哥,你走!”李道宗大声的喊道,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 “不,我不走,快抓住我,我们一起走!”李道玄大声的喊道。 “快走,快走!”李道宗喊道,这时,身后死囚的叫喊声已经近在耳边了。 李道玄叹息一声,看到气势汹汹的死囚杀来,无奈之下,他急忙扭头就走,刚跑了十来步,就听见了李道宗的惨叫声,回头一看,从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上至少中了七八刀,眼看是活不成了。 “承范!”李道玄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眼中流出了泪水。 死囚们听到他的喊声,再度杀来,李道玄脸色一白,当下不敢耽搁,再度跑了出去。死囚流民蜂拥杀出,将尚未断气的李道宗活活踩死,头颅被踩烂,滚到了一边,两只眼睛圆睁着。 李神通跑的比较快,他跑出府邸,恰好侧门外的一颗树上拴着一匹白马,他急忙割断了绳子,跨上了白马,朝着军营奔去。 一旁,一个正蹲在草丛里解决肚中问题的男子听到声音,赶紧系上了腰带,跑出来,喝道:“我的马,我的马!” 他话音刚落,李道玄跑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 男子觉得倒霉透了,先是白马被人偷了,现在又被人撞了,他站起身来正要大骂,但李道玄却仿佛在腿上安了风火轮,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直娘贼!”男子刚刚骂出声,大门里传来了噪杂的声音,紧接着,拿着横刀和棍棒的人冲了出来,男子吓得一哆嗦,急忙窜向一旁,藏在了草丛里,但那些暴徒显然对他没有兴趣,依旧朝着李道玄追杀而去。 此时,在一间客栈里,方德正在默默地看着南方的大火,由于没有人扑救,这场大火越来越旺,而他也接到了消息,李神通的临时府邸发生了暴乱。他很是悠闲地点了几个小菜,慢慢地吃着。 他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要赶往长安,如何制造长安的混乱,继续拖延李唐的脚步?此时的他,心中还没有把握,而他更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展开。 萧关的混乱直到黄昏时分才基本结束,李神通逃回大营,迅速调集了兵马,将数百流民全部杀死,随后,李神通一不做二不休,将其他的老弱妇孺全部杀死,千余流民一个不剩。 办完这些事情,又派人将城南的大火给扑灭了,李神通这才略略放心了心,这次出兵,可谓磨难多多,李道宗被乱民杀死,萧关一片混乱。不幸中的万幸是粮草依然安然无恙,李神通的心腹在混乱的情况下,依旧坚守粮仓,保障了粮食的安全。 “唉!”李神通深深的叹息一声,他迅速写了一篇奏折,将此事告诉唐皇,毕竟萧关出了这种事,根本瞒不住,而且李道宗是李氏族人,如今官封略阳郡公,他的死,李神通是要负责的。 通报消息的传令兵即刻启程,此时,方德已经得到了消息,但他没有刺杀传令兵,而是放任传令兵赶往长安。随后,趁着天色,方德假扮成出城掩埋流民尸体的唐兵,混出了萧关,朝着长安进发。 第328章新的危机〔上〕 长安城,李渊已经知道了萧关发生的情况,对此,他大为愤怒。他一直认为李神通沉稳持重,办事一定牢靠,可是,为什么会酿成萧关的悲剧? 嘿嘿,丢盔卸甲,仓皇逃出,以至于顾不得侄儿,令略阳公李道宗惨死在乱民的棍棒之下。之后虽然平定了流民之乱,可是,萧关的乱摊子怎么收拾? 当初李渊屠杀了澄城县的百姓,是迫于无奈,因为他需要安抚军心,让士兵们将战败的那种郁闷情绪发泄出来,当时是稳定了军心,可是也让关中的百姓对李唐失去了信任感。 这一点,太子李建成经过无数次的明察暗访,得到了这些消息。当时两父子商议的结果,就是要想办法收揽民心,所以李渊在关中可谓励精图治,就是想要挽回李唐在百姓中的心目形象。 效果是显著的,北方梁师都、郭子和,甚至是凉州李轨治下的百姓因为北地苦寒,相比关中土地的肥沃犹如不毛之地,所以百姓们纷纷涌入了关中,让李渊获得了极大的利益。 关中的人口,相比他刚刚占据的时候,人口竟然增加了五万,这个数量是巨大的,在极大的程度上,缓解了人丁不足的压力。可是,李神通屠杀百姓的事情,显然破坏了他的大计。 唉,永康王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呢?李渊疑惑不解。 尽管奏折上,李神通比较详细地禀告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李渊认为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隋人的奸细!”李渊如此想着。 想到这里,李渊就不寒而栗,如果说上一次李智云的粮草被烧,是因为楚王自甘堕落,从而给了隋人机会,但是这一次,利用流民扰乱了永康王的计划,就十分可怕了。 这群可恶的锦衣卫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他们的渗透力太可怕了。唉,为什么唐风做不到这一步呢?如果唐风有如此的威力,李渊相信,大唐的兵马已经杀入汉中,夺取成都了,将大隋给灭了。 可恨,真是可恨!唐风的不作为,让李渊十分郁闷,这时,他又想起了次子的建议,他上次允诺次子建立自己的情报机构,如今怎么样了? 这时,宦官王欣俊在外禀告:“陛下,秦王求见。” “宣!”李渊心中一喜,他刚刚想到次子,次子就来了,可谓睡觉有人递枕头,他心中暗想:这一次次子又有什么惊喜呢? 李世民匆匆进来,很是认真地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儿子的恭敬有礼,让李渊很是满意,他笑着点点头,道:“世民,坐下吧!” 李世民的脸上挂着汗水,他擦了一把汗,坐下,道:“爹,这一次萧关出现的事情,儿臣猜想,一定是隋人的细作使坏。” “何以见得?”李渊问道。 “爹,永康王出兵攻打天水,可谓势在必得,一旦拿下了天水,或许能占据整个陇西,对大隋的损失最大,所以,只有隋人才会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李世民说道。 李渊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已经想明白,但从儿子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李渊十分欣慰, “父皇,儿臣得到消息,大隋在关中的锦衣卫头目叫做方德,此人还负责陇西的锦衣卫一切事宜,可以说,此人是大隋在关中的擎天之柱。此人正是上次烧毁粮秣之人。”李世民又说道。 李渊眼睛一亮,儿子说这事,应该是有所计划,他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地倾听着。 “父皇,儿臣准备诱捕方德,如果有可能,说服此人为大唐效力。”李世民说着。 李渊眼睛一亮,他曾经听说杨侑麾下的锦衣卫人人都有能耐,而方德也让他十分头疼,如果能抓住此人,并使之为自己效力,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渊眯起了眼睛,道:“世民,你有什么计划?” “父皇,儿臣猜想,方德一定会来长安捣乱,儿臣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李世民说道。 本来,按照计划,是尹羽翼要速速赶往萧关,但在临行前,却得到了李神通将萧关流民屠杀殆尽的消息,李世民和尹羽翼商量之后,认为方德这一次肯定会来长安,因此临时改变了计划。 “好,世民,只要你办好了这件事,爹一定重重赏赐你,答应你一个要求!”李渊说道。 李世民大喜,他站起身来,道:“父皇,儿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匹快马从东北方朝着长安城疾奔而来,战马上的骑士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此人正是从太原赶来长安报信的传令兵。 他一路疾奔,用的是八百里加急快报,一路上并不停留,一匹战马狂奔一百里左右,遇见驿站就换一匹战马,继续狂奔,吃东西也大多在战马之上。 经过四日的奔波,传令兵的体力已经衰竭,困乏到了极点,可是,这是一封急报,他必须要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道长安城。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传令兵到了城门外,高举着手中的令牌,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急报,快开城门!” 守门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到此人手中的令牌,顿时吃了一惊,他急忙找来了队正,队正打量了几眼之后,立刻下令打开了侧门。传令兵纵马进入侧门,队正又验过了令牌,见的确是齐王的令牌,便将传令兵放了过去。 传令兵也不多话,策马疾奔,队正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急报?他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似乎要变天了啊! 李世民与李渊谈好了事情,正要躬身退出,这时,宦官王欣俊又在外面说道:“陛下,齐王派人送来急报!” 李渊脸色顿时变了,太原是他的龙兴之地,千万不能出事!而齐王派人送来急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他“蹭”地站起身来,道:“快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传令兵已经耗尽了体力,在两名小太监的扶持下,进入了李渊的御书房。 “臣见过陛下!”传令兵说着,正要下跪。 李渊急忙阻止了他,这些都是虚礼,先听有什么事情发生才是大事。传令兵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在怀中,已经被汗水浸湿,幸好传令兵在外面包裹了一层羊皮,这才避免了汗水打湿书信。 李渊也顾不得其他了,接过书信,扯掉了羊皮,露出了一封红色的信件,他匆匆将书信打开,眉头就是一皱。 李世民本来要退出,但临时有事,就留了下来,他看见父亲变了脸色,急忙问道:“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渊神色一凝,摆摆手,指着宦官,道:“你们,先退出去!” 几名宦官,包括王欣俊都退了出去,李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如今齐王怎么样了?” 传令兵道:“齐王身中一箭,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李渊松了一口气,他不希望儿子有事,但更不希望太原有事,一旦太原有事,可能整个并州都会落入刘武周之手,如果是这样,大唐岂不是只有关中一地?以残破的关中,如何能夺取天下? 他身子一抖,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及时想出对策! 他示意传令兵下去休息,传令兵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轰然倒下。一动不动。李世民上前翻过他的身子,伸手在鼻尖一试:“爹,他死了!” “搬下去,厚葬他!”李渊说道,此人是为大唐而死,他要做出表率,不能让他人寒心。 “喏!”李世民说着,将传令兵的身子搬了下去,这时,他才发现传令兵的两腿之间,已经血肉模糊,数日马不停蹄,将他的双腿肌肤给磨破了、 李世民出去之后,李渊立刻叫来宦官王欣俊:“立刻宣太子、裴矩、刘文静、唐俭……”李渊说了一串名字。 “喏!”宦官王欣俊退了下去。 此时已经夜深,刘文静已经睡着,他怀中搂着刚娶回来的小妾,大手停在女子的隐秘之处。就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被管家吵醒了,“老爷,陛下召你速速进宫!” 刘文静被吵醒,心中有些不悦,他吩咐管家准备好马匹,在小妾的伺候下,他穿上了衣裳,又匆匆洗了一把脸,出了门,马夫已经牵着一匹枣红马等待在门外,刘文静翻身上马,,带着几名护卫朝着皇宫奔去。 半路上,他看见了裴寂,裴寂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两名家丁匆匆而来,两人见面,各自冷哼一声,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赶到了皇宫,刘文静在宦官的带领下,朝着李渊的书房快步走去,进了书房,刘文静登时一愣,书房内,李氏皇族,有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楚王李智云、江夏王李瑗等人。 此外,唐俭、武士镬、温大有、刘政会、长孙顺德和长孙无忌等等都在书房内,可谓济济一堂。这些人,大多是当初随着李渊起义的太原功臣,刘文静不觉有些疑惑,这么晚了,陛下召集众人,是做什么? 他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着其他人,不久,裴矩、独孤怀恩等人赶来,李渊扫视了坐满了书房的众人,不由点点头,人都到齐了,是该说大事的时候了。 第329章新的危机〔下〕 看着心腹和朝廷重臣都来了,李渊终于抬起头,缓缓扫视众人。 “诸位,这么夜深找诸位前来,是有事相商,辛苦诸位了!”李渊缓缓说道。 刘文静抬起了头,他也看出了旁人眼中的疑惑之色,这么晚了,肯定是大事情,可是,是什么大事情呢?难道是李神通那边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这时,独孤怀恩缓缓开口,“陛下,可是永康王那边有什么问题?” 李渊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独孤怀恩,他从独孤怀恩的嘴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哼,萧关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独孤怀恩这么问,代表他知道了什么。 这个表亲,心思还真是多啊,李渊一低头的瞬间,眼中杀意迸现,竟然有人在暗中窥视皇室,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但如今太原有事,天下未定,还不是除掉此人的良机,李渊还需要关拢贵族的支持,所以决不能动关拢贵族的代表独孤怀恩。 想到此,李渊咳嗽一声,道:“永康王那边,正在进攻天水,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呵呵,朕召集诸位来,是其他事情。”李渊缓缓说道,目光不经意扫过独孤怀恩,只见独孤怀恩冷笑不已。 刘文静正襟危坐,裴寂也收敛了笑容。唐俭、武士镬等人也是一脸严肃,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则是将眉头锁了起来。 “朕刚刚得到消息,马邑刘武周已经率兵两万南下,此外,还有突厥兵五千多人,想要攻打太原。”李渊很注意措辞,他没有说齐王李元吉已经败了一仗,更不提李元吉已经受伤,而是说刘武周准备南下,这就有了婉转腾挪的空间。 果然,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轻声议论起来,书房内顿时有着嗡嗡之声,群臣都在猜测,刘武周为何会想要攻打太原? 独孤怀恩眼中流露出寒光,他有些怀疑李渊的话,因为他已经得到消息,萧关发生了大事,可是李渊却说萧关没有事情,一切顺利,这就意味着李渊在撒谎。由此也可以推断,太原那边,肯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刘武周南下那是肯定的了,但陛下说刘武周准备南下,似乎不可信。独孤怀恩心中冷笑两声,恐怕定杨军已经攻破了北方防线,兵临太原城了,甚至,拿下了太原? 独孤怀恩心中猜测着,但看到李渊还算镇定的表情,独孤怀恩不由摇摇头,看来自己是多想了,如果太原丢了,恐怕他早就暴跳如雷了吧?嗯,最大的可能是定杨军正在赶往太原城,又或者准备攻打太原城。 就在独孤怀恩想着的时候,李渊又道:“太原城还有三万兵马,定杨军只有两万,他们不足为虑。” 刘文静趁着李渊喝水润喉的时候,插嘴道:“陛下,可是担心突厥人?” 李渊点点头,道:“不错,突厥人历来和大唐站在一起,并肩抗敌,可是这一次,却派了五千突厥兵随同刘武周南下,朕想,他们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才是最可怕的,刘武周只有马邑、雁门等苦寒之地,兵马不足,粮草不足,是很难与大唐对抗的,所以他出兵南下,只有两万,单论兵马的多少,在隋末群雄之中,恐怕是最少的一位。 刘武周虽然兵马不多,但突厥人却出兵五千,这表示突厥人在支持刘武周,而且这种支持,是明面上的支持,远远比当初突厥人支持他李渊要给力得多。这种不遗余力的支持,是不是证明突厥人抛弃了与大唐的同盟,转而与刘武周勾结在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大唐就会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要知道,在关北,由于郭子和已经投靠了大唐,使得大唐与突厥人接壤,他们可以直接攻打大唐的土地!进而以铁骑冲击关中! 夹在各大势力之间,四面树敌,这是李渊不想的,也是大唐群臣所不愿的。 裴寂缓缓开口,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派兵支援太原,同时,派出使者去突厥,了解一下突厥人是什么意思。” 刘文静很是赞同裴寂的意见,只不过,凡是裴寂的意见,他刘文静一定会选择反对,他当即冷笑一声,道:“突厥人还能是什么态度?这些野蛮人毫无信义,不过是想要捞一笔罢了。” 刘文静冷冰冰的话让裴寂有些拉不下脸面,他冷哼一声,不再去看刘文静。群臣默然,他们都知道裴寂与刘文静不对付,而裴寂与陛下关系很好,两人常常抵足而眠;至于刘文静,与秦王李世民的关系很好。 群臣不是傻子,如果这个时候表态,就会牵扯到皇室,于是都闭口不言。 李渊咳嗽一声,对于裴寂和刘文静之争,他早就知道,他还曾经一度劝说裴寂,不要与刘文静斗气。裴寂听从了他的意见,但刘文静似乎火气很大,让李渊也心生不满。 不过李渊仍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刘文静是太原首义之臣,如果因为这些小事对刘文静做出处罚的话,让其他臣子怎么想?所以李渊一直在忍耐。 这时,太子李建成说道:“陛下,臣推举温侍郎出使突厥,探听突厥人的意思。” 李建成说的是温大有,如今官居中书侍郎。温家三兄弟都是并州祁县人,温大雅是哥哥,如今在罗艺帐下的温大临是老二,至今温大有则是老三。此人口才极好,又有胆色,应该可以胜任。 李渊点点头,道:“既然是太子推荐,就让此人出使突厥,只要不割地,多给突厥人一些金银也无妨!” 温大有站起身来,躬身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李渊站直了身子,裴寂说的两个办法,一是联络突厥人,探听他们的虚实,第二便是准备出兵援助太原。第一件事已经有了人选,接下来便是第二件事情了。 何人带兵是一个关键。此时,李渊已经对族人带兵产生了动摇,次子带兵失败,堂弟带兵出问题,而更重要的是,关拢贵族对他重用李氏族人非常不满。就在等待群臣赶来的时间里,李渊已经决定改用非李氏族人的大臣。 而这个大臣,必须要忠心可靠,不然兵权落入有心人之手,那就大大不妙了。李渊目光在众人身上凝视,究竟选谁比较合适呢? 刘文静拱拱手,道:“陛下,臣推荐秦王带兵,支援太原。” 独孤怀恩和李世民不约而同抬起头瞟了刘文静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李渊默然不语,他从独孤怀恩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今天关拢贵族,比如韦氏、张氏等等小贵族没有来,但独孤怀恩已经代表着他们的态度。 裴寂看到独孤怀恩想要说话的样子,急忙开口,道:“臣不才,愿学那毛遂自荐,领兵去退定杨军,剿灭刘武周!” 李渊眯起了眼睛,他看到独孤怀恩又闭上了嘴,不由心中大悦。他又瞟了一眼刘文静,心中做出了决定。裴寂是他的心腹,如果是他带兵,至少就忠心度来说,肯定没有问题。 而且裴寂与他关系较好,官位和爵位却高,李渊也知道有的人心中不满,反正马邑的刘武周兵马不多,压力不大,太原的兵力就占优了,太原一战,肯定没有问题。 “很好,那就辛苦裴爱卿了,朕封你为并州招讨使,河中一地的兵马任由你调动!”河中,便是河东郡、绛郡等地,大致是鼠雀谷以南的地区。 如今长安兵马不多,绝对不能再外调,不然京师空虚,所以,这一次支援太原,只能从河中调集兵马。 裴寂领命,心中高兴万分,他得意洋洋地看了刘文静一眼,刘文静眼中怨毒的凶光一闪而过。 “如今四处兵戈,天下未定,朕决定等春耕结束之后,在关中和河中招募兵丁,诸位以为如何?”李渊又说。 事关大唐安危,也关系到众人未来的前途,大多数的臣子点头赞成。 唐俭面露难色,他犹豫半响,还是开口:“不知道陛下准备招募多少士兵?” “目标是两万。”李渊说道。 唐俭摇摇头,道:“陛下,如今关中粮食不足,恐怕难以支撑两万大军的消耗啊!” 李渊挥挥手,道:“今年在太子的努力下,关中十之的农田已经开垦,两万士兵不是问题,只要等到秋收,士兵就有了粮食!” 唐俭看见李渊十分坚决的模样,不由得叹叹气。独孤怀恩没有说话,以他为首的关拢贵族已经为大唐出力甚多,粮食、兵丁、金钱,但至今没有得到李渊的回报,或者说回报甚微,他决定再看一看,于是低下了头。 会议结束,群臣都退了下去,李渊留下了三个儿子。 “智云,这一次招募新兵,就由你负责!”李渊说道。 李智云听了颇为激动,由他招募新兵,这就意味着这支军队将会由他控制,甚至可以成为自己的心腹,他登时大喜:“多谢父皇,儿臣一定办好此事!” 李渊挺直了身子,又道:“建成,智云初次左这种事情,难免经验不足,你可要多帮衬帮衬他。” 李建成道:“父皇,尽可放心!” 李渊又将目光放在了次子的身上,本来次子带过兵,是招募兵马的最好人选,但为了平衡几个王子,李渊将此事转给了楚王李智云。 “世民,爹交代你的事情,一定要办好,稳定关中,拔除隋人的眼线,就要靠你了!”李渊很是语重心长,他深怕次子不满,又夜夜买醉,因此用话框住了他。 李世民心中虽然失落,但他明白,如果能捉到方德,才是大功,只要重新获得父皇的信任,掌握了兵权,区区两万新兵算什么?想到此,李世民微微颔首,道:“爹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好!” “好吧,你们都退下去把,爹累了,想休息一会!”李渊说着,这时,梆子声响起,一慢三快,已经是子时了。 “是,爹,” “孩儿告退!” “爹,保重身体!” 三人说着,退了下去,李渊依旧在书房内踱步,他又拿起了书信看了看,齐王能守住太原吗? 第330章得与失 太原城,陷入了黑暗之中。 齐王府,李元吉一脸的萎靡,身上的伤已经包裹,但伤势颇重,稍微动一动,就让他痛苦万分。他心中对尉迟敬德恨死了,从来没有人让他吃瘪,而这一次的吃瘪,竟然是如此的窝囊。 尽管心中非常不爽,但李元吉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刘武周已经带着大军杀到了太原,两万五千兵马对着太原虎视眈眈! 愁啊,李元吉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定杨军的彪悍让李元吉有了恐惧之感。 在一旁,窦诞劝慰道:“齐王,如今定杨军势大,不如回转长安,整兵再战?”窦诞很注意用词,以避免激怒喜怒无常的李元吉。 李元吉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可是,如果太原没了,父皇一定震怒。”在这一点上,李元吉还是有自知之明,他明白太原对于大唐,对于李家的重要性。 窦诞嘿嘿一笑,道:“齐王,我有一计,可保齐王无忧!” 李元吉精神一振,道:“快说!”他一激动,扯动了伤口,伤口迸裂,鲜血染红了绷带。 窦诞急忙扶住他,李元吉躺好,又问道:“你有什么妙计?” “嘿嘿!”窦诞一脸坏笑,他靠近了李元吉,低声说了起来。李元吉听罢,大喜道:“果然是好计!” 又问窦诞:“那么以你之见,何时回转长安?” 窦诞道:“早作准备,视情况而定。” 李元吉道:“善!” 命令迅速下达了下去,齐王府一片忙碌,李元吉舍不得府中的金银珠宝,更舍不得家中的娇妻美妾,他让部将准备了大马车,准备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带走。 次日,李元吉派出了两千士兵,主动挑衅定杨军,宋金刚接到消息,迅速派出兵马,与唐军在大营外鏖战,唐军付出了两百人的伤亡之后,逐渐退却,宋金刚没有追击。 随后几日,唐军不断出击挑战,每天扔下两百多人的尸体,然后迅速撤回太原。就在李渊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对付刘武周南下的次日清晨,李元吉带着数百士兵,押送着十几辆大马车,从西门出城。 临行前,李元吉叮嘱司马刘德威,道:“你和老弱残兵留下来守城,我率领精锐部队出战。” 他号称是出城迎战定杨军,但实际上却带着大马车和数百人逃走,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刘德威看见李元吉潇洒的背影,还没有反应过来,齐王殿下出战带着马车作甚?而且出战为什么走的是西门?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李元吉与十几辆马车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李元吉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向西行走了十余里后转而向南,朝着长安狂奔。 一个时辰后,宋金刚得到消息,立刻率兵攻城,刘德威带兵抵抗,血战太原城,定杨军的攻势很猛,唐军由于主帅逃走,军心涣散,纵然是刘德威奋战,也只是堪堪将定杨军挡在了城下。 巳时,太原城土豪薛深见唐军大势已去,带着家丁趁乱杀散了城东的唐军守兵,打开了城门,投靠了定杨军。宋金刚抓住战机,迅速杀进太原城,随着定杨军大批入城,司马刘德威只能领着剩下的那些老弱残兵乖乖地缴械投降,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宇文歆也落入了定杨军之手。 不到两个时辰,定杨军完全控制了太原城,宋金刚、刘武周骑在战马之上,脸上露出笑容,得意洋洋地跨入了太原城。尉迟敬德、寻相等人紧随其后。 薛深带着族人来见,刘武周对薛深的大功大加赞赏,并让他守卫太原城。太原城陷落,城中的大族王氏也选择了投降,家主王润献出五千石粮食,以取悦刘武周,换取了家族的平安。 在太原王氏的带领下,其他土豪也纷纷献粮,刘武周总计收获一万五千石粮食,而同时,太原城作为李唐的龙兴之地,也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足足有三十万石之多,极大地满足了定杨军的粮食需求。 占领太原之后,宋金刚迅速派兵,准备夺取西河郡的平遥、介休、隰县,掌控南下要地,然后夺取整个河东,作为争霸天下之资。 一日之间,并州发生巨大的变化,而此时,河北刘黑闼也将粮秣准备完毕,就要攻打幽州。 幽州城内,温大临正在,但他显然心事重重,书拿在手上,看了几段,又放在案几上,沉吟片刻之后,又拿起书籍,看了几段,又放下。如此重复,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他心中十分忧虑,如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如今的形势如何? 李唐占据关中、河东,隋军占据巴蜀,萧梁则在荆襄,洛阳朝廷和瓦岗李密在中原混战不休。这些都比较远,暂时不能影响幽州,可是,几乎要统一河北的窦建德已经对幽州发动了进攻,虽然罗艺一度击退了他们,但却有更为严峻的情况摆在眼前。在幽州东边的渔阳郡,是高开道的十几万精兵。 高开道本来是豆子亢格谦的部下,格谦被杨义臣帅大军围剿,旋即身死,余部皆散,高开道是其中之一,他率部沿着渤海、河间郡北上,假意投靠了僧人高昙晟,随后将其斩杀,在渔阳郡站稳了脚跟,自称燕王。在假子张金树的帮助下,高开道迅速发展,如今已经拥兵十几万,实力强大。 对于高开道来说,幽州也是一只拦路虎,必须要攻取幽州,取得幽州的粮秣、兵甲。 因此,幽州的情况实际上很是严峻,塞外就不提了,至少要面对窦建德和高开道的侵袭,都是大敌。 如果说,幽州是富裕之地,就算有强敌也可以持续不断生产,保证军需,偏偏此时的幽州尚未开发,多处是苦寒之地,农耕不多,且粮食产量不高。比如说上谷郡就是以游牧为主,上谷郡的骑兵天下闻名。 罗艺能够养活部下十几万,靠的是积蓄。当年杨广征伐辽东,幽州是前线,因此囤积了大量的粮食、铠甲,罗艺靠的就是大隋留下的丰厚底子。 可是,再高的金山也有挖完的一天,再多的粮食也有吃尽的时候。幽州的收入实际是入不敷出,温大临计算过,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极限是三年。 这不包括幽州出现战事,不管是攻打别人还是被别人攻打,都会加速粮食的消耗。也不包括其他突发情况,比如说冬天雪灾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夏天河水泛滥影响收成,或者是大量的流民涌入等等。 三年,如果罗艺还守在幽州不出,三年后就算旁人不来攻打他,他也会因为粮食耗尽而崩溃。温大临已经接到了消息,河北又在厉兵栗马,传言说是又要攻打幽州。 其实温大临并不看好罗艺,罗艺可以是一个帅才,勉勉强强也可以治理一方,可是,罗艺并不是雄主,没有雄才大略,而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罗艺只是想趁着乱世夺取一些土地,谋取一些利益罢了,并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 这也就是说,罗艺只是自保之人,早晚必定投靠他人。只是如今天下未定,还在犹豫罢了。 幽州只是温大临的暂居之地,他知道他的兄长和弟弟在李唐,为李渊效力,温大临也曾经考虑过投奔李唐,但是,由于他的家人都在幽州,罗艺对他看管很严,所以温大临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温大临的心中没有底。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门外,管家说道:“老爷,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温大临问道。 管家道:“他不肯说,只是给了我一块玉佩。” “玉佩?”温大临有些疑惑:“拿进来我看看。” 管家进来,手中递过一块玉佩,温大临接过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他在那里?” “就在侧门!”管家回答。 温大临站起身来,朝着门外奔去,管家一愣,老爷为何这么激动? 温大临跑了出去,直奔侧门,他匆匆拉开门栓,就见门外一人正抬起头,笑着看着自己。 “大哥!”温大临跨上一步,抓住了大哥的手,旋即,他左右看了一眼,四周无人,他急忙将大哥请进门,然后关上了侧门。 温大临口中大哥正是温大雅,他离开了乐寿之后,便直奔幽州。乐寿离幽州不过百里,温大雅花费了三日的时间,赶到了幽州,而此时,刘黑闼还在准备粮秣。 温大雅进来之后,扯掉了两鬓的胡须,只余下了下颚还有一些胡须。 “二弟!” “大哥!” 两人在侧门内拥抱,泪流满脸。他们已经数年没有见面了。 管家恰好走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老爷莫非好男风?瞧他这副激动的摸样,将来人紧紧的抱住,竟然还哭了,这是怎样的感情?” 管家心中念着,陪着笑慢慢走了上来。这时,温大临放开了温大雅,问道:“大哥,你来这里,是公事还是私事?” “亦公亦私。”温大雅正容,擦了一把泪水。 兄弟情深,数年不见,自然是格外激动。 “大哥,你一路奔波,先进来说!”温大临说道,抓住大哥的手,朝着内院走去。 半路遇见管家,温大临吩咐:“去置办好酒好菜。还有,我大哥来到的消息,务必要保密!” 管家点点头,道:“是,老爷。” 温大临带着大哥继续前行。两人在内室坐下,又述说了片刻兄弟之情,不由泪水涟涟。半响后,温大临问道:“大哥,你说此来,亦公亦私,公事是为何?” 第331章罗成论势〔上〕 内室里,温大雅正襟危坐,问道:“二弟,你可知道我和三弟在何人帐下效力?” 温大临笑道:“此事我也有知晓,二哥和三弟是为大唐效力。” 温大雅点点头,道:“二弟,罗艺此人是怎样的,你给我说说。” 温大临眼睛一亮,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略略沉吟后,说道:“罗艺此人胸无大志,只是想守着幽州一亩半分地,不思进取。”他的话很简单。 “那么,如果说服此人效力大唐,有这个可能吗?”温大雅问道。 幽州总管府,罗艺书房。 书房里,罗艺、罗成两父子,以及薛家五兄弟席地而坐。 幽州本来是薛世雄掌管,在前年,薛世雄奉命南下,支援洛阳,以对抗气势汹汹的瓦岗李密,可是,在河北七里井,薛世雄遭到窦建德的百人骑兵突袭,驻扎在隋军大营外的河间郡兵,因为受到突袭而惊慌失措,胡乱奔逃,反而冲垮了精锐的幽州战士,使得这一战,令窦建德名扬天下,河北群豪纷纷来投,铸就了窦建德占据河北的根基。 而薛世雄逃回幽州,羞愧致死,大权被薛世雄的几个儿子掌握。薛世雄有五个儿子,老大薛万述、老二薛万淑、老三薛万均、老四薛万彻、老五薛万备。 薛世雄的几个儿子中,薛万彻长于谋略,他认为自家兄弟都才能不足,恐怕不能为父报仇,因此联络了罗艺,投靠了他,由此,远在北平郡的罗艺便占据了幽州。 薛氏兄弟引进罗艺的目的,是想要为父报仇。这一点,罗艺非常清楚,但是,河北军异常强大,罗艺并不打算与河北军硬拼,那不符合他的利益。 可是,他不去打窦建德,窦建德却偏偏来打他,双方在幽州城下发生过几次大战,罗艺采取薛万彻的谋略,以幽州铁骑大破窦建德,挫败了窦建德的进攻。 罗艺本来以为窦建德会对幽州产生恐惧之心,可是,从乐寿传回来的消息,是窦建德再度对幽州动手,他派出了汉东王刘黑闼,对幽州再度发动了进攻。 “诸位,窦建德再度攻来,有何妙计退敌?”罗艺问道。 薛氏兄弟中最为年轻的老五薛万备哈哈一笑,道:“总管,窦建德的兵马不过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用害怕。” 一向谨慎的薛万彻却是肃容,道:“五弟,窦建德能占据河北大部,绝非浪得虚名,前车之鉴,不可轻敌。”他口中的前车之鉴,自然是父亲薛世雄大败的事情了。 老三薛万钧点点头,道:“不错,小心为上,安全第一。” 罗成想着道:“爹,窦建德势力强大,有广大的河北作为后勤,潜力巨大,幽州耗不起啊!” 此时罗成不过十九岁,罗艺让他参加会议,是想要锻炼长子,培养长子的思考能力。罗艺并没有指望罗成能说出什么大道理,但刚才的话,却显得比较有条理,让罗艺眼睛一亮。 罗艺很感兴趣的问儿子:“成儿,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罗成有些犹豫,他看着父亲,眼神闪烁,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要紧,你且说说看。”罗艺鼓励他。 罗成犹豫了片刻之后,拱拱手,道:“爹,孩儿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说错了爹爹莫怪。” 罗艺点点头,目光送过去赞成。 罗成又瞟了一眼薛氏兄弟,慢慢开口:“幽州何去何从,是要看爹的想法是怎样了。” “如果爹是想争霸天下,那么就要尽快南下,最好的办法便是联络高开道,与他联兵攻打河北。河北虽然一马平川,但因为是平原,粮食产量极高,可以供应大军的需要,解决如今幽州入不敷出的难题。” “然后从河北进击洛阳、山东两地,只要夺下了这两个地方,大业就成了一半!”罗成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瞧父亲。 罗艺点着头,这就是仿效东汉刘秀故事,以河北为根基,进而统一天下了。 “如果,爹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那么就要寻一个明主。爹,幽州乃是重镇,以幽州投靠他人,必定得到他们的重视,不失封侯拜爵!”罗成说道。 罗艺有些奇怪了,儿子这些话,是何人教的?他决定再考一考儿子。“那么依你之见,该投靠何人呢?”不知不觉中,罗艺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将儿子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 罗成咳嗽一声,“首先说河北窦建德。” 罗成目光扫过薛家兄弟,见几人有些紧张的模样,他不由淡淡一笑,道:“此人发展迅速,已经已经占据了河间、清河、平原、渤海等郡,帐下有刘黑闼、刘雅、曹旦、王伏宝等大将,兵马总计有二十五万,势力不小。” “但依我看来,窦建德虽然势力不小,但他出身低微,很难得到世家大族的效忠。而且,说是二十五万人马,实际上有四五万的老弱病残。” 薛万彻冷哼一声,道:“窦建德此人,我恨不得生吃了他!” 罗成一笑,又道:“小子只是说一下可能,但实际上,以窦建德的势力,爹投效他,毫无益处。”顿了一顿,又道:“再说瓦岗李密,自从他杀死翟让之后,瓦岗一直不安,前些日子更是有人勾结了李胡商造反,由此可知,李密已经不得人心。” 罗成的言下之意,李密自然也不是投效的对象。 “其他势力,只有洛阳朝廷、萧梁国、成都朝廷和李唐势力较大,什么张善安、林世弘、李子通等人不过是一些小丑,闹腾闹腾,翻不起大浪。”罗成又说。 薛万钧插嘴道:“宇文化及弑君之后,至少有二十多万禁军,实力也不可小视。” “虽然实力不小,但毕竟是弑君之贼。大隋虽然没落,但余威仍在,会有不少势力借着为杨广报仇的名义攻打他,他注定长不了。”罗成道。 罗艺脸上露出喜色,想不到儿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见识。他鼓励道:“成儿,你再说说其他势力。”指的的是洛阳朝廷、萧梁、成都朝廷以及李唐。 “爹,那我就说说浅薄之见吧!”罗成说道,端起酪浆喝了一口,说话太久,口干舌燥。 “先说洛阳朝廷,他是最弱的,在瓦岗李密的攻打下,可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早晚被瓦岗李密所灭,争霸天下,只能是幻想!”此时的罗成并不知道,世事变幻无常,不久之后,王世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再说萧梁,萧梁是南北朝西梁后人所建,有一定号召力,但他建国之地在荆襄,此地虽然富饶,但地处长江中游,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群雄虎视眈眈,他四面受敌,也难有所作为。” 这就排除了两个,还剩下两个,不仅是罗艺,薛家兄弟都仔细听着,难道剩下的两个势力才是投奔的对象吗? “成都朝廷,有巴蜀、汉中,皇帝是曾经的大兴留守代王,后来的皇太孙,是大隋朝廷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他占据了大义,是争夺天下最为有利之人。” 薛万淑问道:“那么,你看好成都?” “不,我并不看好他。成都朝廷虽然占据了大义,可是谁都知道,巴蜀道路异常艰难,出兵不便。汉末之时,诸葛武侯便是想要靠巴蜀和汉中为基业,恢复大汉江山,可是结果怎样呢?” 罗成笑了,笑得有一些诡异,“爹,请恕孩儿直言,我并不看好成都朝廷,因为他如今的情形和汉昭烈帝没有什么不同,而且,皇帝不过是一个少年,他能比得上昭烈帝的雄才大略,比得上诸葛武侯的谋略吗?” 薛万彻有些不服气,道:“可是我听说大隋陛下曾经大破李渊,足以证明他的才能。” 罗成摇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汉高祖屡战屡败,最终还不是建立大汉天下,四百年的国运岂是楚霸王能比?而且,李渊最终还是占据了关中,夺取了长安,使得隋军被迫南撤,如此看来,隋帝有什么才能?!” 薛万彻涨红了脸,他的父亲是隋臣,他对大隋自然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他不过随口一问,却被罗成反驳回来,有些拉不下脸面。 罗艺摆摆手,有些严肃地道:“成儿,不得无礼,他们都是你的长辈!” 罗成肃然,他站起身来,对着薛家兄弟躬身,道:“各位叔伯,是小侄无礼,还望恕罪!” 薛万钧打着哈哈:“罗总管,成儿说话有理有据,实在是可喜可贺啊!”接着长长叹息一声:“后生可畏,我们都老了!” 罗艺也是哈哈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认真地道:“成儿,这么说来,你是看好李唐了?” “爹,李唐皇帝出身于关拢世家,势力强大,如今更有关中、河东,占据了地利,可成秦灭六国之势,统一天下的机会最大!”罗成说道。 “嗯!”罗艺点点头,其实在去年,就有大隋的使者前来,想要招降罗艺,但那时候,天下大势依旧未定,谁能问鼎天下还不清晰,因此,罗艺婉言拒绝了大隋的招揽。 罗艺并不知道,他的决定,日后葬送了罗氏一门的前途。 “成儿,你能有这些见识,实在是不错!”罗艺笑着道,有一种欣慰之感。 罗成却摇摇头,道:“爹,这些话,并不是我思考出来的。” “不是你思考的?”罗艺疑惑了。 “爹,你让孩儿跟着温司马学习,这些话,是他平时所说,只不过比较散乱,被孩儿综合了起来。”罗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自由学武,武功不错,罗艺为了让他读书,因此让他拜师温大临,希望能从温大临身上学到知识。 如今看来,是做对了。 罗艺瞪大了眼睛,温大临?他一直以为此人不过是一介书生,想不到竟然还能将天下大势说的头头是道。, 第332章罗成论势〔下〕 罗艺还是有些疑惑,再度问道:“成儿,你是说这些话都是温司马平时说的?”看见儿子很是郑重点点头,罗艺挥挥手,道:“你去请温司马过来!”罗成站起身来,向父亲和薛氏兄弟施礼,退了出去。 罗艺笑道:“诸位,犬子不过胡言乱语,诸位不要怪罪。” 薛万钧道:“公然这些话,倒也有理!”薛万彻也点头赞同。(罗成字公然。) “其实今日找诸位前来,就是想要商谈此事,成儿之言与我心中所想,虽然有不成熟的地方,但也差不多。”罗艺说道,虎目四盼:“诸位,你们是觉得该投靠何人?李唐?成都?还是其他人?” 薛家兄弟都望着了老三薛万钧,只因他多智,希望在这个时候,薛万钧能给出意见。薛万钧扫了几位兄弟一眼,沉吟片刻,道:“总管,此事事关重大,我想与几位兄弟商量一下。“ “这个是自然,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如何?“罗艺说道。 “那好,三日后,我们一定给总管一个答复!“薛万钧说着,站起身来告辞。 薛家兄弟出去之后,罗艺推开了窗户,东南风吹来,将屋子里的浊气一扫而空,罗艺贪婪地呼吸着,未来,会怎样呢?投靠李唐,是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他踱步思考着。 其实这个问题他曾经思考过很多次,就地理而言,投靠李唐绝对是有利的,一旦幽州有事,李唐可以从恒山郡出兵,帮助罗艺夹击窦建德,牵制夏军的兵力。而实际上,幽州和李唐又不接壤,在一定程度上,罗艺又可以听调不听宣,拥有极强的自主权。而一旦李唐在争霸天下过程中失利,他就可以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 罗艺就像一个投机倒把者,寻求最小的代价谋求最大的利益,如今,窦建德派出最得力的助手刘黑闼,意图攻取幽州,利用李唐的时候到了。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温大临在门外说道:“总管!” “是温司马啊,请进请进!”罗艺热情地打着招呼。 温大临有些奇怪,总管为何这么客气?联想到是罗成来请自己,温大临觉得罗艺一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温司马,请坐!”罗艺示意温大临坐下,然后亲手端过一杯酪浆,放在温大临的案几前,温大临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罗艺下文。 “呵呵,我让成儿向温司马学习,今日考了一考,进步神速,温司马劳苦功高啊!”罗艺说着,一名侍女走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揭开布,是十块金饼,每个约有五两。 温大临眯起了眼睛,他拱拱手,道:“总管,如此厚礼,担待不起啊!” “温司马不必客气,请收下吧!”罗艺摆摆手,认真地道:“除了感谢温司马用心栽培成儿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总管这是哪里话,卑职愿意效劳!”温大临说道。 罗艺咳嗽一声,道:“温司马是并州祁县人,我曾听说温司马的兄弟都在为李唐效力?” 温大临有些不明白罗艺的态度,他略略沉吟,回答:“启禀总管,卑职的大哥和三弟都在为李唐效力。” 罗艺点点头,道:“不知道在李唐朝廷,可算心腹?” 温大临扑捉到罗艺的话,他自然知道大哥三弟是不是心腹,当初李渊起兵的时候,大哥和三弟是记事参军,掌管机密,不是心腹,断不能担任这个职务。但温大临只是笑道:“家兄与舍弟随着李渊太原起义,是元从之人,应该是心腹。” 应该就是肯定了,罗艺想着。又问:“温司马,我想举幽州投靠大唐,你觉得如何?” 罗艺口中的变化依然没有让温大临放松警惕,他笑道:“此事关系重大,总管还要考虑周详,不然误了前途。” 温大临的嘴巴很严,丝毫不露风声,罗艺又沉吟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温司马,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投靠大唐,还请司马为我引荐!” “总管下定决心了?”温大临依旧不露声色。 “下定了!”罗艺说道。 温大临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既然总管已经决定,那么卑职想办法联络家兄,向大唐皇帝传达总管的意思。”说着,他退了出去,虽然大哥已经抵达了幽州,表示了李唐招抚罗艺之意,但温大临还不能说出此事。 他还需要再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让罗艺十分感激,而这个时间,就是刘黑闼大军兵临幽州的时候。 乐寿。 刘黑闼已经准备好了粮草,明日就要进兵幽州,攻打罗艺。对此,窦建德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种忧心,是由一封书信引起的。 就在清晨,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暗箭,虽然箭簇已经被取下,仍然将侍卫们吓了一跳,义子阮君明当即提着横刀四处搜寻,却找不到射箭之人。窦建德捡起暗箭,发现上面有一封书信,展开一看,不由愣住了。 他当即喝令左右,此事严格保密,不得外传,不然杀无赦。然后,窦建德匆匆走进了一间屋子,展开书信,匆匆阅读。书信里,不知名的人告诉了他一个秘密,那就是在数天前,汉东王竟然与来自李唐的使者温大雅进行了接触。 虽然两人商谈的内容书信上没有说,但温大雅来到这里,还能有什么好事?窦建德又不是笨蛋,自然猜了个不离十。 李渊联络刘黑闼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拉拢离间,想要分化河北军,削弱夏国的实力,从而达到控制河北的目的。这一点,窦建德很清楚。 如今河北的局势是,李唐占有恒山郡全部,赵郡的北部,李唐虽然占领的土地不多,却非常致命。 因为在地图上,恒山郡与太原郡几乎是在一条直线的水平线上,巍巍太行将两地割断,只有苇泽关、井陉关可以通行,掌握了恒山郡,就等于掌握了从河东出兵河北的要道。 也就是说,从河东攻打河北变得比较容易,而河北攻打河东,却异常困难,窦建德必须要拿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两座雄关:井陉关和苇泽关,才有机会进入河东,攻打太原。 在这样的态势下,其中的利弊,窦建德自然十分清楚,但是,李唐的强大让窦建德暂时不想动他。在幽州未定之前,贸然四面开战是不理智的。窦建德需要先需要一个背靠幽州,有燕山为靠背,后方比较安全的河北,才能继续他的霸业。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个道理窦建德明白,所以要先要集中力量对付罗艺,而这一次,利用刘黑闼便是一个方案,所以,他派出了大将王伏宝,名义上是协助刘黑闼,但实际上却是监视,并需要趁机会拿下刘黑闼。 可是,刘黑闼究竟和李唐有没有勾结?如果勾结,可能会破坏自己的计划,该死的李唐!窦建德想着,又仔细看着手中拿着书信,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让窦建德疑云顿生,这份书信的真实性如何? 窦建德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心腹大将王伏宝在外求见:“夏王。” “呵呵,是伏宝啊,进来吧!”窦建德吩咐。 王伏宝进来,道:“夏王,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早晨就要随大军出发。” 窦建德没有说话,他慢慢踱步,叹息一声之后,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王伏宝:“你先看看。” 王伏宝疑惑地接过书信,顿时吃了一惊,“汉东王果然有异心?” “此事此时说恐怕为之过早。”窦建德摇摇头说道,话锋却是一转:“不过,不管他是不是与李唐勾结,都不能让他继续发展下去了。”再发展,恐怕他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大,控制不住他了。 王伏宝身子一震,夏王叫他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此事,你务必要保密,一切小心,最好的办法,是消耗汉东王的实力,但是如果有机会,可以将他生擒,偷偷送回来!”窦建德说着,他的心还不是太狠,念着当年的友谊,决定放过刘黑闼一命。 王伏宝点点头,道:“是,夏王。” “去幽州,事情千变万化,我就不刻意命令了,总之你一切小心,见机行事,能不杀就不杀。汉东王的军队,都是骁勇善战之兵,要尽量招抚。” “如果有机会拿下幽州,就继续攻打,我得到消息之后,会第一时间赶去支援你!”窦建德又说道。 “喏!”王伏宝应着,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王伏宝退了下去,窦建德坐了下来,仔细地思考着。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曹夫人敲着门:“夫君,该吃饭了!” 窦建德一愣,这才发现已经是响午了,他站起来,与曹夫人并肩而行,朝着餐厅走去,曹夫人忽然问道:“夫君,线儿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派人找她回来?” 窦建德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将事情告诉夫人:“夫人,线儿应该在巴蜀,我已经让苏定方去找她,在河北的事情未定之前,不可回来,这件事,你可要保密。” 曹夫人愣了,旋即点着头,道:“夫君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窦建德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苏定方找到了女儿没有? 第333章定岭南 就在关中并州河北中原等地大事件层出不穷的时候,数日前的谅山。 高士廉的大军驻扎在此已经有十余天了,自从抵达了谅山之后,高士廉每一天就过得颇为充实。上午,他带着亲兵在大营内巡视,督促士兵训练,响午,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配着鱼类、时令蔬菜。吃过饭之后,高士廉休息一个时辰,起来之后,有时候继续巡视,有时候带着亲兵去河边钓鱼。 晚上,隋军大营点亮了火把,进行比赛,或比试射术,或进行角力,甚至,还有舞女跳舞,生活可谓多姿多彩。 隋军这样的行为让带领俚兵到此的宁长真疑惑不解,他数次带兵大军想要攻打隋军大营,可是隋军只是躲在大营里,并不出战,而谅山处于越北之地,是交趾郡通往岭南的必经之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从岭南攻打交趾郡,如果突破了谅山,交趾郡几乎可传檄而定,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足以证明谅山地理的重要。反之,从交趾郡想要攻击岭南,也是一样。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宁长真就立刻带兵,支援雍鸡关(今广西友谊关)。 由于隋军不出战,宁长真觉得烦透了,偏偏他又不能离开,不然,隋军一万多人,足以将雍鸡关荡平,宁长真在关内踱步,看着雍鸡关破旧不堪的城墙,十分担忧。 宁长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高士廉远道而来,却偏偏不出战,仿佛来谅山是游玩,而不是来攻打雍鸡关的。高士廉的目的是什么?宁长真想了数日,还是想不透。 究竟,是为什么呢?宁长真一有空闲,就思考。高士廉意欲何为。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数天前,郁林郡,李袭誉和丘师利率领的五千隋军,已经进入了郁林郡。 宁璩半跪在地上,向隋军表示了忠心。李袭誉让宁璩暂领郁林郡太守之职,让他好生安抚郁林郡的俚人。随后,让宁璩修书一封,送往了番禺,试图招降冯盎。 郁林郡离番禺不远,顺江而下,不过是两日的路程,冯盎接到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在冯盎看来,隋军拿下郁林郡是肯定的,但是从隋军和宁长真的兵力对比来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可是,娶了冯家女子的宁璩竟然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告诉他,他已经举郡投靠了大隋,这不得不让冯盎重新审视新的局面。 趁着宁长真远在雍鸡关,他的长子宁璩举城投降,这个打击对于宁长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接下来,宁长真会怎么办?冯盎有些猜不透,因为他觉得宁长真已经是强弩之末,除了投降还有活命之机外,其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宁长真该怎么走,宁璩的书信让冯盎知道了,接下来他该怎么走。他迅速召集了冯氏族人,就在家中的祠堂举行了一场小型会议。面对隋军的强势进击,众长老都沉默了, 隋军的实力看起来并不强大,但却顺利拿下了郁林郡,宁璩为什么会投降?这让众长老非常的疑惑。冯盎也疑惑,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大隋才是天命,才是天下之主之类的话,老谋深算的他,看重的,只有家族的利益。 祠堂内,众长老众说纷纭,有的认为还要等一等,有的认为可以投靠大隋,有的则希望冯盎自立为岭南王,夺取整个岭南,割据一方。 冯盎只能是苦笑,他不明白为什么至今还有人想着自立,由于是在大隋已经掌控了始安郡、郁林郡的情况下,这两个地方的失去,使得岭南根本无法依靠有利的地势来抗击隋军。 冯盎止住了众人的争论,他决定使用比较公平的方式,投票,只要某一个决定过半,那就执行,就算是他这个族长,都不能改变。说做就做,投票立刻进行。冯盎采取的是匿名方式,长老们在纸上写出决定,然后计票。 经过半个时辰的紧张忙碌,最后的结果是通过了投降大隋的决定。总共二十人投票,都是冯氏族人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又或是某些部落的酋长,可以决定一个部落的走向。 二十票,有十一票选择了投靠大隋,六票选择自立,两票选择了继续观望,一票弃权。虽然选择投靠大隋的选票很玄,刚好多出一票,但足以决定岭南的命运了。 冯盎得到这个结果,心中大悦,他立刻修书一封,让儿子带着,赶往郁林郡,准备等隋军稳定岭南局势后,随着李袭誉、丘师利等人返京,觐见大隋陛下。 冯盎选择了投效大隋,意味着隋军在岭南的计划初步取得了进展。而就在冯盎的使者抵达郁林郡的时候,镇守雍鸡关的宁长真也得到了消息,那就是他的大儿子宁璩竟然背叛了自己。 这让宁长真猛然吐出一口血,昏迷不醒。次子宁郁无奈之下,选择了撤退,他要立刻挥师北上,夺回郁林郡。但高士廉得到消息,趁着俚兵慌乱之际,迅速夺取了雍鸡关,并派兵追击,混乱中,宁长真被乱兵踩死,次子宁郁不知所踪,群龙无首之下,数万俚人皆降。 冯盎投效,宁长真身死,意味着隋军在岭南的攻略告一段落,余下的,是需要整合,加强管理了。 丘师利得到消息,立刻赶往交趾郡见过父亲丘和,丘和见到儿子,泪流满面。两父子彻夜长谈,丘和这才明白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 软榻上,丘和看着儿子,心中感慨万分:“这样说来,大军是兵分三路,夺取江陵。” 丘师利点点头,道:“可惜,我们这一路应该是晚了。” “应该是晚了!”丘和用大拇指在指节上按了按,算了算日子,“不过,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已经拿下了江陵。” “不过,不管拿下没有,你速速与李将军带兵北上,不可在此停留。至于交趾郡,你告诉陛下,只要有我丘和在一天,交趾郡就是忠于大隋的。”丘和说道。 丘师利有些舍不得父亲,他跪下:“孩儿不孝,不能随身侍奉。” “哪里话,如今国家危难,正是你要为国出力之际,不可为了私事而荒废了国事!”丘和说道,看见儿子一脸黯然,又安慰道:“如你所说,陛下是重情义之人,一定会体恤为父,不久一定会调为父回京,这点你就放心吧!” “只要好好做事,就能保证丘家富贵,你好好办事!” 丘和的叮嘱让丘师利明白了许多,与父亲相聚了一日之后,即刻返程,赶往始安郡,准备与李袭誉带兵北上。 就在岭南基本大定之时,韩擒虎也已经赶到了襄阳,准备按照陛下的指示,准备在襄阳招募四万的大军,韩擒虎主要负责练兵,伺机收复东都洛阳,又或者是攻打西北方的武关。 与此同时,萧铣拍出去的使者,也逐渐回来,由于萧铣的投降,长沙、零陵等郡选择了投降,萧梁军驻扎在汉阳的五万大军,也选择了投降。 整个荆襄回到大隋之手,杨侑便开始整合萧梁国的旧部。而第一件事,先是整编萧梁国的军队,按照隋军的标准进行挑选,余下的,按照他们的意愿,进行分配。选择回家务农的,大隋政fu会按照标准发放土地,同时还可以向当地的官府申请农具、种子、耕牛等等,以便他们可以顺利生产。 选择继续留在军队的,按照身体素质进行划分,身体强健,符合标准的,是正式的隋军,军队会发放粮饷,差一些的,或负责后勤,或学习护理,总之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原来萧梁军的水军战舰不合格的大批退役,余下合格的战舰则按照隋军的标准改造,一时之间,整个江陵都在忙碌。杨侑也在忙碌,每日早出晚归,与小岳丈萧铣、爷爷辈的萧瑀以及李靖、侯君集等人一起,四处奔波。 原来萧梁国的军器监顿时忙碌起来,虽然忙碌,却显得格外喜悦。须知这个年代,工匠的地位堪比奴婢,地位之低可见一斑,但杨侑制定了政策,鼓励创新,只要有实际效果,能够提升兵器、战舰的威力,甚至是农具等物的作用,都会受到奖赏,优秀者得到提拔。 在这样的激励机制下,人人努力,整个荆襄显示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杨侑在忙碌着,与两个女子的时间就少了许多,窦红线和阴少华许是无聊,就凑在了一起聊天,两人性格相似,竟然聊到了一块,只是短短几日,就好得跟两姐妹似的,当杨侑看见两人亲密的时候,也不觉有些愕然。 至于侯君集,在最初辛苦工作了几日之后,似乎降服了盖苏娇,曾经的小野猫在侯君集面前宛如一只家猫那般驯服,而盖苏文知道了此事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阵怒骂,发誓要将侯君集千刀万剐,然后割掉侯君集胯下那玩意喂狗,才会解心头之恨。 对此,侯君集只是呵呵一笑,吩咐天牢的狱卒好好照顾大舅子,那就是饿盖苏文两天。杨侑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句丽人么,哼哼,若不是因为盖苏文身份特殊,杨侑早就杀了他。 如今只要饿不死盖苏文,侯君集怎么折腾,他都不会去管。 第334章谈判 洛阳,王世充府邸。 王世充已经得到李密正在整顿大军,准备杀来的消息,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王世充合不拢嘴,李密的反应速度太快了,让他还没有想出对策,就不得不面临李密的强势进击。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思考,该怎么办?与李密硬拼显然是不现实的,理由很简单,兵力不足。继续守城?王世充十分不想,因为他根本守不住洛口仓,所以洛阳很容易再度缺粮,! 他已经下令,让段达、李君羡速速运粮,将洛口仓已经为数不多的粮食送回含嘉仓,尽量满足粮食的需要,可是,能运回多少,他的心中也没有底。 关键是要如何击退李密,但说实话,王世充的心中一点信心都没有。屡战屡败已经让他有些绝望了。 就在他踱步的实话,长子王玄应匆匆赶来,低声道:“爹,有隋使求见。”说完见王世充有些不解,他补充道:“是成都朝廷的使者。” 王世充这下愣了,他冷哼一声,“带他到议事大厅来见我!” 使者正是刘洎,他一路紧赶慢赶,抵达了洛阳,便匆匆来见王世充,因为他也得到了李密进攻洛阳的消息。洛阳不能落入李密之手,不然,陛下的救出兄弟的计划就失败了。 在得到王玄应的回报后,刘洎在他的带领下,朝着郑王府的大厅走去。刘洎步入大厅,顿时就是一愣,只见大厅两侧,布满了甲士,左右各十人,他们身着明光铠,腰间挎着横刀,人人高大威猛,眼中精光闪闪。 这些,都是百战精兵啊!刘洎心中想着,身子却依旧向前走去,“大隋南郡郡丞刘洎,见过郑国公!”双手抱拳,微微施礼。 刘洎的话让王世充身子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洎,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大隋?南郡?” “不错,大隋陛下已经拿下了江陵!”刘洎说道,他并不介意让王世充知道此事。 王世充又将一口口水吞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准备是要给隋使一个下马威的,但是隋使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失态了。尽管他知道隋军在拿下了襄阳之后,必定会挥师攻打江陵,但是,萧梁国败得也太快了吧? 王世充本来想要吓唬隋使,结果却被隋使的第一句话给吓着了,这种表情被刘洎看在眼里,他冷笑一声,环顾四周二十名全副装备的甲士,他冷笑一声:“我本以为这一次来,可以帮助郑国公消灭瓦岗李密,但如今看来,似乎郑国公并不欢迎我!既然是这样,刘某告辞!” 刘洎虽然说告辞,但脚步却走得很慢,其实他也是在等待,这不过是以退为进之策,他相信这几句话,足以让王世充动心。半道上,王玄应冷哼一声,拔出横刀:“哪里走?” 刘洎摇摇头,道:“我不过一条贱命,有你们王家父子的人头陪葬,又有何惧?”说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玄应。 王玄应勃然大怒,他将冰冷的刀锋贴了上去,想要杀死刘洎,但这时,王世充说话了:“你们,都退下去吧,玄应,你也是!” 刘洎冷笑一声,他知道王世充已经心动了。 王玄应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只得默默收回了刀,带着甲士出去了。 “呵呵,刘先生果然有胆气。”王世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刘洎摇摇头,道:“不,我很怕死,不过受人所托,一定要完成不是?” 王世充眯起眼睛,捋着胡须,微微躬身,道:“刘先生,这边请。”说着,昂步走在前,带着刘洎朝着书房走去。刘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郑王府,郑王府修建得不算华丽,由此可以看出王世充也不是铺张浪费之人,当然,这也是由于洛阳的特殊情况决定的。 进入了书房,王世充让下人端来吃食,多是一些点心,然后又吩咐亲兵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扰。 “刘先生这一次前来,究竟是何意?”坐定之后,王世充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成都朝廷竟然会帮他,这让王世充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需要确认一下。 “恭喜郑国公掌握洛阳大权,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刘洎笑了。 王世充更加糊涂了,他摇摇头,又掏了掏耳朵,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成都朝廷的使者祝贺他王世充政变成功?若不是亲耳听见,他一定怀疑是假的。 看见王世充十分疑惑的模样,刘洎笑了,他需要的就是王世充疑惑,不疑惑怎么能看出王世充是什么货色呢?他又缓缓的道:“如今郑国公掌握洛阳军政,他日必定登基称帝,我在这里先祝贺郑国公了!” 王世充瞪大了眼睛,如果此人不是亲口承认他是隋使,王世充一定认为他是李唐,又或者是其他势力的使者。他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隋使前来,有什么目的? “郑国公虽然想要九五之尊,但面前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那就是瓦岗李密!”刘洎笑了,他慢慢端起酪浆,喝了一口,续道:“郑国公,想要击败李密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毕竟是一代枭雄,他有些明白了刘洎的意思:“隋帝是要与我做交易吗?” 刘洎笑了,虽然他故意绕了一圈,说话奇怪,但王世充还是明白了,这足以证明王世充有些能耐,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不费力气,也让刘洎多了一些信心。当然,他并不知道了历史上屡战屡败的王世充居然最后翻盘,击败了李密。 “这个交易,郑国公绝对不吃亏!”刘洎笑着竖起了手指。 “第一,大隋会帮助郑国公击败李密。” “你是说,大隋会派兵参战?”王世充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今他最大的问题有几个,其中一个便是士兵不足,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多,而他出战,又不可能倾城而出,至少要留下五千以上的士兵守卫洛阳城,如果有隋军帮助他,那最好不过了。 刘洎摇摇头,“不可能,陛下不会派兵参战。” 王世充有些失望了,他摇摇头,心中充满苦涩:“那怎么帮助?” “洛阳士兵,是士气低迷的问题,我有办法,让洛阳士兵的士气高昂!”刘洎笑着道,当然,这是杨侑告诉他的计谋。 “另外,李密那边,也会有人暗中帮助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刘洎又道。 听到刘洎的话,王世充在内心欣喜的同时,心中也暗暗警惕,隋帝竟然在瓦岗那边也安插了密探,又或者是卧底,那么洛阳呢?但这种心思只是一扫而过,就被喜悦取代了。因为王世充很清楚,他如果干不过李密,还谈什么前途?如今他王世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郑国公的侄儿在陛下手上,陛下许诺,可以将他放回来!”刘洎又道。 王世充儿子以及诸多侄儿,就数王弘烈最有才能,王世充听了,心中不由一动。 “隋帝如此大的手笔,想必这个条件不低吧?”王世充苦笑,但实际上,隋帝开出的条件太过于诱人,就算代价太大,他也会接受。 “第三!”刘洎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王世充愣了,隋帝果然慷慨,每一个条件都让他怦然心动,而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第三!”刘洎舔了舔有些干干的嘴唇,“郑国公的次子王玄恕在宇文化及的手上,我主可以保证,在击败宇文化及之后,尽量保障贵公子的安全。并在事成之后,送他返回洛阳!”刘洎说道。 “嘶!”王世充倒吸了一口冷气,隋帝果然是大手笔,这样的条件,足以让王世充接受! “隋帝的要求是什么?”王世充看着喝着酪浆的刘洎,知道他已经说完了条件,于是便问道。 “很简单,只要几个人。”刘洎说道。 王世充略略沉吟,便明白了,隋帝是要洛阳的小皇帝。杨侗虽然重要,但如果王世充击败了李密,占领了中原,那么对于他来说,小皇帝就失去了作用。 “这个没有问题,他的安全我一定会保障!”王世充说道。 刘洎点着头,道:“我主说了,我们可以先配合郑国公击败李密,大局已定之后,无论郑国公是不是想要自立,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郑国公要自立,那就最好了。如果不自立,那就找一个人假冒越王,这不是难事吧?” 王世充眼睛一亮,他有些明白隋帝的意思了:“这么说来,隋帝是希望我自立了?” 刘洎哈哈一笑,道:“我主希望与否不是重点,我只想问,郑国公是甘于寂寞之人吗?” 王世充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隋帝还真是一个妙人,竟然支持对人来夺兄弟的皇位。当然,王世充十分清楚隋帝为什么要什么做,因为这样做,对隋帝是有利的,不仅避免了有多个“大隋”的寻在,更避免了兄弟兵戈相向。 从另一面,说明了隋帝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不忍手足相残,因此才会派人来说服自己。 “不管郑国公怎样,我主只要越王一家安全,相信这一点,对于郑国公来说,孰轻孰重,应该不难抉择。”刘洎笑道,看着王世充心动的模样,他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这件事,绝对没有问题。”王世充十分肯定。 “只要越王一家安全送到,我主会先将王弘烈送回来!” “等到击败了宇文化及,再将贵公子送来!这样,郑国公以为如何?”刘洎最后问道。 “成交!”王世充很是果断。 第335章激励士气 送走了刘洎,让王玄应将他安排在鸿胪寺歇息之后,王世充转而思考刘洎计划的可行性,其实王世充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只是思考隋帝还有没有其他阴谋罢了。 他踱步在书房思考了半响之后,发现这个计划的确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小皇帝杨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标杆,早晚会取而代之,所以刘洎才会问他那句话。 王世充是一个果断之人,当他决定了某一件事情之后,就会马不停蹄的去去做。事不宜迟,他立刻带着儿子赶往了兵营, 洛阳的兵营皇城内有一个,多是禁军操练所处,另一处在城西,靠着邙山的西苑。洛阳的西苑和长安的西苑都差不多,不仅是皇家的狩猎之地,更是防卫京师的驻兵大营。 西苑有着自己的城池,与皇城和洛阳城各有大门相连,王世充匆匆带着儿子,赶到了西苑。军营内,陈国公段达正在巡视,自从政变成功之后,王世充对他委以重任,引为心腹,握有三千人的兵马。 在段达的身后,是云定兴、李君羡、郭士衡等人,听到王世充来了,众人急忙赶去迎接。 “郑国公!”段达的态度非常恭敬。 “陈国公,辛苦了!”王世充呵呵笑着翻身下马。 王世充在众人的拥簇下走进了大营,其实这几日他他天天都来大营视察军队,他看见士兵们士气不高的样子,让王世充心都寒了。没有士气的军队,怎么可能与李密厮杀?更不用说兵力远远处于劣势。 王世充看着段达、云定兴、李君羡等人一脸萎靡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笑了。刘洎的办法说起来很玄乎,但是应该很有效果,毕竟这个时代,对于那些神神鬼鬼,有着莫名的畏惧。 在人民的心目中,那些神魔,是高高的存在,是让人敬畏的,神魔的话,士兵敢不听吗? 段达看见王世充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在王世充的身上,似乎充满了活力,眼中也变得灵动起来,走起路来也虎虎生威,不像前几日那般缓慢。 王世充快步行走在西苑,士兵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操练,声音也很小,这意味着士气非常低迷,王世充默默走上点将台,看着士兵们,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士兵们看见王世充过来,都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慢慢地聚拢过来。 瓦岗的李密又杀过来了,郑国公能带领大家击退李密吗?段达、云定兴等人跟在王世充身后,也默默地走上了点将台,心中也有着各种复杂情绪。 “将士们……”王世充正要说话,忽然,他身子一软,沉重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郑国公!”段达一步抢了上去,其他几人也纷纷扑上。王玄应脸色一变:“爹!” 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郑国公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上天不保佑大隋吗? 众人扑上,就要接近王世充的时候,王世充突然慢慢站了起来,只见他浑身抽搐着,舞着怪异的舞姿,眼中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红色。 “吾乃周公,尔等凡人,还不跪下?!”王世充大声的说道,这声音充满了怪异,并不是王世充的声音,一点都不像。 “凡人,还不速速跪下!”王世充再度大喝。 段达吃了一惊,他后退两步,噗通一声跪下:“啊,是周公,是周公!” 段达这一跪下,云定兴、李君羡、郭士衡等人相识一眼,也纷纷跪下。王玄应也急忙跪下,露出畏惧之色。 点将台上众人跪下,为底下的士兵做出了榜样,士兵们也纷纷跪下,竟然是周公?士兵们畏惧了。 “汝等,很好,很听话!”王世充大声说着,用冒火的眼睛看着众人,在点将台上手舞足蹈,又道:“天灵灵、地灵灵,周公正显灵;尔等当整兵,共同击贼人。” 众人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然而这时,王世充却不再说话,然而如同一根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爹!”王玄应扑了上去,抱着昏迷不醒的王世充,他用手抱着王世充的头,不停的痛哭。 王世充心中怒骂一声,心想儿子真是够蠢,速度不够快,让他后脑勺撞在地上,十分疼痛。这就是杨侑的计策,利用神仙来激励士气,当然,一次是不行的,还需要层序渐进,才能达到目的。 片刻之后,王世充醒来,他摸了摸后脑勺,疑惑的问道:“我怎么会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禀告着:“郑国公,大营外刚才有一只狐狸跑过。” 段达奇怪地问道:“狐狸?有什么稀奇?”西苑本来就是皇家的狩猎之所,有狐狸并不奇怪。 “可是,那只狐狸是两条腿,在狂奔的时候,还在说话!”士兵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畏惧之色,“它说的是人话。”。 云定兴吃了一惊,道:“还有这等事情?”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两条腿奔跑的狐狸,可是说话的狐狸却没有见过。 李君羡定了定神,问道:“它说的什么呢?” 亲兵挠挠头,道:“说什么周公显灵。” 众人“咦”了一声,周公显灵,这不是郑国公吗? 王世充心中冷笑一声,这自然是巧合,那只狐狸不过是心腹加班的罢了,其中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但这话王世充绝对不会说出来,他心中冷笑一声,偷偷瞄向了点将台下,士兵们先是一脸惊恐,随机都露出了喜色,先是周公显灵,后是狐狸精显灵,这应该是好事吧? 王世充摸着头,道:“狐狸说话,这怎么可能?” 段达、李君羡等人心中惊疑,士兵们更是议论纷纷,王世充大手一挥,严禁讨论此事。说着,捂着头而去。 王世充使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他虽然下令眼睛讨论,但实际上,巴不得整个军营的士兵都知道此事,都知道他王世充被周公显灵了。第二天早晨,王世充再度赶往军营,在与李君羡、跋野纲、田留安、庞玉等人说着事情的时候,王世充又抽搐了起来。 和昨日一样,王世充在跳了一段怪异的舞姿后,重复着昨日的话。经过这一次,整个军营都沸腾了,人人都在讨论着周公,谈论着郑国公王世充。 终于,在第三天,在段达、云定兴等人的建议下,迫于无奈的王世充找来了一个巫师。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整个洛阳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西苑大营,而西苑大营的士兵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一名长发飘飘的巫师身上。巫师站在的祭祀台上,身边是一鼎熊熊燃烧的火炉。 在祭祀台,包括王世充在内的数以万计的士兵,正抬着头,盯着祭祀台上的巫师。巫师右手拿着桃木剑,左手拿着符箓,口中赫赫叫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士兵们都知道,巫师在请神,准确的说,是在请周公。 巫师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伸出手,将一张符箓甩了出去,符箓在半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竟然燃烧起来。燃烧的俘虏随风飘下,落在了祭祀台下。 忽然,巫师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然后扔掉了手中桃木剑,他看着前方,道:“吾乃周公,汝等凡人,还不跪下!” 王世充一捞袖袍,跪在了地上,王玄应、段达等人跟着跪下,在众人身后的两万士兵,也都带着畏惧纷纷跪下,“拜见周公!” 巫师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很大:“吾乃周公,现命令左仆射讨伐贼人、安定天下!如若从,则大功可立;如若不从,则全都得瘟疫而死。” 巫师说完这话,有如一堆软泥一般瘫了下去,祭祀台下,士兵们议论纷纷,这是周公在指示我们,要听从左仆射王世充的话吗?如果,听从了周公的话,就能取得大捷,击退仇敌李密,而如果不听从周公的话,就会全部得瘟疫而死! 想到这里,士兵们纷纷进言:“王将军,如今强敌即将来临,还请将军带着我们,击退李密!” “不错,还请将军带领我们讨伐瓦岗,一举歼灭贼兵。” “对,歼灭贼兵!” “歼灭贼兵,歼灭贼兵!” 士兵们齐声呼喊了起来,声音震天,谁也没有注意到巫师偷偷走了下去,他摸了一把汗,心想这差事不好做啊。他想要溜走,刚刚转了一个弯,一个士兵出现在他面前,手中匕首刺出,又快又准,顿时刺穿了他的咽喉。 “死人,才是最保密的!”那人说着,将巫师的尸体搬走。这个时候,军营的士兵都在祭祀台附近,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王世充看着士兵们群情激奋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隋帝的这个办法,果然是妙计,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让士兵们激起了无穷的斗志!只要士兵有了斗志,那么洛阳就有了希望,面对瓦岗李密,王世充还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隋帝还有妙计在后!而这一次的成功,让王世充对隋帝的计谋充满了信心! 想到此,王世充慢慢拔出了横刀,举在半空,环顾四周,声音显得十分低沉而有力:“好!我王世充一定不负所托!!” 第336章回成都 五月,就在各地战事不休的时候,江陵城的杨侑已经返程回转成都,杨侑计划在成都呆上一个月,再返回荆襄,应付宇文化及的侵袭。随行的除了阴少华与窦红线之外,还有那个瘦瘦的小丫头王小莲。 许是最近吃得好了,王小莲的脸色变得红润,身子也丰腴起来,见了杨侑总是红着脸,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除了她们,萧铣、侯君集也在随行之中,至于萧瑀,杨侑暂时让他留在荆襄,处理政务,李靖则在汉阳练兵,张镇周回到襄阳,协助韩擒虎处理襄阳政事。 整个荆襄趋于稳定,而杨侑接到了岭南已经投靠大隋的消息,便决定返回成都。在他的内心,仍然希望在做爹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陪着两位妻子。 所以,杨侑交代了事情之后,带着水军,扬帆西进,一路上,速度很快,只用了五日的时间,就从荆襄赶到了成都,禁军开道,杨侑骑着战马在中央,两个女子以及萧铣等人各在马车里安歇。 杨侑本来有自己的马车,但他不愿意坐马车,这种东西,还是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再坐吧。王小莲就在他的马车里,服侍着,当然说是服侍,杨侑在马车里的时间不多,很多事情都让小桂子给代劳了。 小桂子也骑着马,护卫在杨侑身边,对于王小莲抢了他的位置,他暗地里时常嘀咕,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将近成都,各人的心思都不同,杨侑在心中高兴的同时,又在担心着陇西的战事,而萧铣此时已经放下了心头的郁闷,就希望能够看见女儿一眼。侯君集在前方则是黑着眼圈,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这段日子他可累坏了。 大军朝着成都城东门缓缓而进,窦璡、张启文、李纲、骨仪等重臣早就得到消息,在东门迎接着大军,窦璡还让一群士兵都准备好了,在看见大军回来的时候,立刻敲锣打鼓,欢迎杨侑返京,显得很是热闹。 杨侑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东门的情况,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成都太过于平静,有些不符合常理,但是确确实实,成都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距离渐渐近了,士兵们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很是清晰传入耳膜,阴少华和窦红线揭开了帘子,露出了半张脸看着外面,只见士兵和百姓敲锣打鼓,气氛十分热烈。 两人各有不同的心思,窦红线看着,突然想起了河北,河北在父亲的治理下,也在快速发展着,只不过,似乎没有巴蜀这么好。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杨侑已经跳下了战马。 “朕出征荆襄,成都的事情仰仗各位了。”杨侑笑道。 窦璡道:“臣恭贺陛下顺利夺下荆襄!” 重臣窦璡之后,其他张启文、李纲、骨仪等人也纷纷施礼。 “众卿平身!”杨侑说道,瞧了瞧日头正烈,道:“众卿等待多时,都辛苦了,晚上朕设宴款待诸位!” “多谢陛下!”众人说着,骨仪带着衙役维持着秩序,大军缓缓入城,整个成都城都知道大隋陛下征伐荆襄,成功返回。 就在此时,一个道士打扮之人正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此人正是袁天罡,看到隋军凯旋,他的心中非常苦涩。在他的心中,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袁天罡已经接到主人的指示,要他想办法拖延大隋攻打荆襄的脚步,可是他刚刚接到消息不久,就得到了大隋已经攻下江陵的消息,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让袁天罡六神无主。 为了确认事情的真相,他特意打听了杨侑回来的日子,混在人群中观察杨侑,他发现杨侑很有精神,脸上带着喜气,从这点来说,隋军肯定是拿下了江陵。 袁天罡默默看着这一切,计划还要实施吗?他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 在袁天罡身后,是最近拍马屁拍很很爽的李淳风,袁天罡很是喜欢李淳风,尤其是当他知道这小子为了骗取钱财,引用自己的那句“前算五百年,后推五百年”,让袁天罡觉得自己和李淳风非常有缘。 他已经将李淳风引为了心腹,只不过,最为机密的密室,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就在袁天罡思考的时候,大军已经慢慢走过了大街,朝着皇宫走去,杨侑骑在战马上,左右是禁军,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当看到李淳风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随后,杨侑在附近看到了袁天罡,这两人在这里,有什么诡计? 时间似乎很漫长,因为不过半里的距离,让袁天罡的心中难受非常,也让杨侑焦急,他想要看到家中的母亲,还有即将生产的妻子,其实严格说来,独孤雁才是正妻,而其他女子,只能是妾,这个规定,即使是身在皇室,虽然略有不同,却也不能改变。 时间也很短,它匆匆的,带走的是少年的青涩,带来了成熟,带来了某些人眼角的皱纹,带来了斑白的两鬓。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能看见皇宫门口,亲人正在等待着,短短的半里距离,须臾便道了,杨侑跳下了战马,看到母亲和皇后、德妃关切的眼神,他也露出了笑意。 “日头这么毒,让娘亲在这里等着,孩儿过意不去!”杨侑说道。 韦娟看着儿子有些消瘦的脸庞,道:“你瘦了。” “这不是瘦,而是锻炼多了,肥肉没了。”杨侑笑笑。 嫣然扑哧一笑,道:“陛下就会油嘴滑舌。” 独孤雁拉了拉她的衣袖,嫣然却是甜甜一笑,脸上两个酒窝露了出来,侯君集在后面看见差点跌下马来,急忙口中念着三字经。 这时,萧铣从马车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女儿大腹便便的模样,他心中一酸,快步走了上去:“月仙!” “爹?爹!”嫣然顿时流出了泪水,她想要奔上前,但行动不便,更有两名宫女扶着她。 萧铣急忙走上几步,看着女儿,他也有些激动了,韦娟走过来,笑着道:“父女相见自然是喜事,要开心些。” 杨侑瞧了瞧四周,道:“还是进去说话吧。” “都进去说话,莫要让人看见了笑话。”韦娟说道。 众人慢慢步行,朝着皇宫内走去,禁军士兵们到了这里,也随着进去,交接一下,就要回家,毕竟他们离开成都,也有两个多月了,非常想念家中的亲人。 人群散了,袁天罡一脸郁郁的回到了三清观,他决定速速将隋军已经拿下荆襄的事情回报。 皇宫内,杨侑先是拜见了母亲,韦娟心中虽然想念儿子,还是将儿子赶往了皇后的寝宫,杨侑就与独孤雁一起用餐,独孤雁的胃口很好,吃了不少东西,杨侑微笑着看着妻子,将羊腿削成碎片,让她好吞咽。 独孤雁脸上微微红着,丈夫对她一直很关心,这让她感受到了温暖,不过,她还是有些话想要问。 “夫君,我好像看见了阴少华?”独孤雁问道。 杨侑老脸一红,这一次出征,带了两个准妃子,一个少女回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是皇后,而且是在隋唐,皇帝纳妃是需要皇后点头的,并不是一言堂。 “好像,还有上次来的那个河北女子。”独孤雁又问。 “叫窦红线。”杨侑偷偷瞟了一眼妻子,见她心情还算好,不由笑道:“我这不是见梓童辛苦,所以带她们回来照顾你。” “扑哧”一声,独孤雁笑了,丈夫偷偷瞄她被看见了。 这时,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宦官宫女将东西撤了下去,杨侑坐到了独孤雁的身边,小桂子心中暗道一声:“非礼勿视。”默默退到了一边。 杨侑抓起独孤雁的手,道:“这件事也事发突然,我会给你说说。” 独孤雁奇怪的道:“说什么?” “我也想不到,阴少华竟然暗中喜欢我。”杨侑说这话,脸就红了一些。 独孤雁白了他一眼,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也只有你这块木头,才迟迟没有感觉到。” 杨侑也翻了一个白眼,“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就不告诉你。”独孤雁吃吃笑着。 杨侑也是呵呵一笑,他忽然低着头,贴在了妻子的小腹上。 “你做什么?”独孤雁脸红了。 “我听听!”杨侑说着,将耳朵贴紧了,他仔细地听着,里面,孕育着生命,那是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怎能让他不激动呢? 独孤雁轻轻搂着丈夫的头,任由他听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一种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忽然,杨侑惊喜地抬起头,笑道:“他踢了我了!” 独孤雁瞪了他一眼,道:“这孩子天天蹬我,你还笑得出来。” “梓童,辛苦你了。”杨侑握紧了妻子的柔荑。 “不辛苦,我要为你生很多孩子。”独孤雁说着,低下了头。 独孤雁娇羞的模样,让杨侑的心中也充满了柔情,他轻轻的搂住了妻子,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一次,你回来,要在成都呆多久?”独孤雁说道。 “等到你们生产,我就要去江陵,宇文化及就要西进了!”杨侑说着叹了一口气,他也希望多留一些日子,但是实在没有时间,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 独孤雁听到丈夫的话,顿时握紧了粉拳,父亲就是惨死了宇文化及的手上,“夫君,宇文化及这个狗贼,一定要杀了她!”独孤雁罕见的骂人了。 杨侑点点头,道:“宇文化及乃是,怎么可能放过他!” 第337章亲情 “爹,你哭什么,女儿过得很好。”另一间屋子内,嫣然说着。 萧铣擦了擦泪水,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很是疼惜,当初将她许配给他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不到女儿怒而出走荆襄,到了巴蜀,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当初,萧铣在得到女儿的消息后,他的心情是愤怒的,因为他觉得该死的杨侑玷污了萧氏名节,让萧家人蒙羞,那个时候,他恨不得杀死了杨侑。 可是如今,看着女儿一脸幸福的模样,他的怒火熄灭了,可是他是不明白,女儿是被迫,为什么还脸上带着笑意?他知道女儿的性格高傲,一般人是看不上的,比如董景珍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女儿才偷偷跑了出来。 可是,杨侑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在关键的时刻救了自己一命么?萧铣心中想着,忽然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杨侑还有一丝成见?救了自己一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萧铣看着女儿有些臃肿的身子,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妻子,可惜妻子早死,只留下了这个一个女儿,而他至今没有再娶正妻,只有几个小妾。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几个小妾无所出。 萧铣看着女儿的眼睛带着爱怜,嫣然低了下头,道:“爹,一直以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是一直不敢问。” “说吧!”萧铣说道,他有些奇怪,女儿想问什么? “娘亲去的早,我想问爹,为什么没有再娶?”嫣然问道。 “我与你母亲,是在乡间认识,那时候,爹身无分文,只能靠着上山砍柴,下河摸鱼,才能维持生计,才能奉养老母。那时候,就算我出身于江陵萧家又能如何?” 萧铣说着,心中颇为感慨,那是他的一段奋斗史,这其中的苦楚,谁有知道?当他依靠了萧后的关系,成为一县之长的的时候,那个当初不嫌弃他贫穷的那个女子,却因为过度的劳累而死去,只留下一个只有两岁的女儿,也就是嫣然。 妻子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可是也长的清秀,十里八乡,那都是出了名的,踏破她家门槛求亲的媒婆无数,家境比萧铣好的更是无数,可是,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嫁给了自己,任劳任怨。 正是因为这样,萧铣的心中才会愧疚,他在母亲的面前发誓,终生不娶妻子。那几个小妾,不过是他希望生一个男孩,以继承梁国的血脉罢了。他对她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萧铣慢慢的说着,有的是女儿知道的事情,有的是女儿不知道的,直到他说完了,嫣然才默默的看着父亲,道:“爹,他与你一样。” “与我一样?”萧铣有些疑惑,江陵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出征一次,带回来两个妃子,这还与他一样?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嫣然也是一愣,她显然没有想到陛下带回来两个女子,此外还有一个青涩的少女,但她也只是一愣,笑道:“爹,女儿的意思是,他对人很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萧铣放下心来,他就怕女儿过得不好,因此心中担忧。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小桂子喊道:“陛下驾到!” 随着声音,杨侑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看见嫣然和萧铣正要站起来,他急忙阻止了嫣然,如今她行动不便,还是小心些好。萧铣倒是有些尴尬。 “都吃过饭了吧?”杨侑笑着,有些歉意的看着嫣然,他并不是不想陪嫣然吃饭,而是因为想让他们父女说些贴心话。此时看两人的表情,似乎谈的还不错。 萧铣点着头,道:“陛下的皇宫里,饭食的确不错。” 杨侑一笑,这是自然的,他在巴蜀注重民生,更是想办法大力推广芸薹(油菜),从中提炼食用油,这吃东西嘛,要有油,才好吃。比如说碎金饭(蛋炒饭),这年代寻常人可是吃不起的,因为太过于耗油。但没有了油,碎金饭便不好吃了。 在大隋大力推广下,每户百姓都会分出十亩左右的农田来种植芸薹,食用油就有了保证,杨侑之所以大力推广,也是因为吃油可以补充营养,让食物味道更好。 皇宫自然不缺油,而且独孤雁和嫣然都有孕在身,食用油自然是用的恰到好处,萧铣因此觉得味道不错。 杨侑只是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萧铣:“岳丈,这里面是一张房契,还有一千亩的地契,是成都的良田,你收下吧。” 萧铣连连摆手,“这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嫣然看着父亲一脸犹豫的模样,不由笑道:“爹,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夫君的一点心意!”说着,她低下了头。 萧铣略略沉吟,其实他也一直在想,来到成都之后,该怎么办?总不能住在皇宫吧,此时杨侑给了他答案,女儿又劝着,他脸色一红,从杨侑手中接过了书信,“多谢陛下!” “这不用客气,岳丈,杨家与萧家本来就是一家,渊源极深,就算曾经有什么矛盾,也都是小事,就像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罢了,哪用记仇。”杨侑淡淡的说着,脸上带着笑意,此时,他只是一个凡人,是嫣然的丈夫,而不是一个皇帝。 嫣然偷偷拍了杨侑一掌,心想这人怎么说话的? 萧铣笑了笑,将书信收入怀中,站起身来告辞,虽然很舍不得女儿,想要与她再多说一些话,但这个时间,是年轻人的。“陛下,我去看看府邸!” 杨侑微笑着点点头:“小桂子,让吴克送岳丈去府邸!” 小桂子应着,带着萧铣走了出去。杨侑便与嫣然说着体己话,两人别后,自然有许多话。 嫣然问起江陵的事情,杨侑笑着给她说了,当说到萧铣被董景珍抓住的时候,嫣然陡然紧张了起来,秀目圆睁着,充满了担心。虽然她已经经过书信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看见了父亲,确定父亲是安全的。可是杨侑绘声绘色的说着,让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随着杨侑的述说,她时而紧张地抓着杨侑的手臂,时而露出了笑容,当她听到侯君集及时赶到,阻止了董景珍的阴谋的时候,嫣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嫣然一脸的紧张,杨侑握着她的手掌,轻轻的用力,嫣然得到了鼓励,放下心来。 “多谢陛下。”嫣然在听完杨侑的述说之后,轻声说道。 “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就算不是为了你,祖母那边,我也要考虑到。”杨侑说道。 嫣然低着头,感受到杨侑的温情,她被杨侑所吸引的,就是杨侑的关爱,虽然当初她是有着抵制的情绪,但随着杨侑的温情,孩子也即将出生,让她渐渐地对这个强行占有她身子的男人有了感情。 父亲那时候的情况,可谓非常艰险,若是迟了一步,就会被董景珍乱刀砍死,身首异处,嫣然抬起头,美目中带着泪水。 杨侑取过一块锦帕,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不要哭,这可是好事!” “臣妾只是感动。”嫣然说着。 “皇后虽然只有一人,但在我心目中,只要你们相亲相爱,我都会一视同仁。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尽力做到,这一点,你还不相信夫君吗?”杨侑笑了笑,将她眼中的泪水全部擦干净了。 嫣然重重点了点头,杨侑摸着她的脸,“不准你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听到这话,嫣然登时笑了出来,她忽然摸着小腹,道:“夫君,你是想要一个王子还是公主?” 杨侑伸出手,轻轻刮着她那直挺的琼鼻,道:“男女都一样,这男的嘛,自然要像我一样英俊潇洒了,女的,就像你一样美丽动人了。” 嫣然用手点了杨侑一下,“你瞧你,又不正经了。”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眼波如秋水,说不出的动人。 “嘿嘿,这次生一个公主,下一次生一个王子。”杨侑摸着她的小腹,笑了笑,将耳朵贴了上去。 “和梓童那边一样,又在踢我了!”杨侑听了半响,说道。 嫣然笑着,道:“皇后那边,一直都在折腾,可厉害了,臣妾这里就安静了许多。” “嗯,是个安静的孩子,你也少受一些苦!”杨侑道。 嫣然点着头,眼中充满了柔情,“皇后也就这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臣妾也快了,你在成都,要停留多久?” 杨侑的眼中再度充满了歉意,这些话他对独孤雁说过,而今又要对德妃说,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宇文化及即将西进,我这一次来,就是看看你们,如果有可能,能在你们生产的时候,陪着你们,也让你们少一些遗憾,也是让我少一些遗憾。” “不过,我估计时间不多,也就一个月,最多两个月。”杨侑说道,宇文化及带着数十万的禁军赶来,有两个月的时间,应该是足够了。除非中途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才有可能延迟。 而杨侑绝不可能急急忙忙的赶去荆襄,那样就太仓促了,隋军至少要有一个月,不,最少也要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做一些准备,不然如何应付宇文化及的大军? 嫣然笑了笑,她也伸出了芊芊玉指,握住了杨侑的手,她知道在杨侑的身上,担负着太多,尤其是宇文化及,可谓是国仇家恨,两者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夫君,大事为重,臣妾明白。”嫣然说道。 就在这时,小桂子在门外说道:“陛下,陇西急报!” 第338章封赏 小桂子在门外禀告着陇西有事,让杨侑心中一紧,他面带歉意的站起来,才回到成都不久,刚陪了独孤雁两个时辰,又陪了嫣然不足半个时辰,就要离开,让他有着歉意。 嫣然轻轻一笑,松开了他的手,轻声道:“夫君有事,自然是军国大事为重,女儿情长先放一边。” 嫣然的的懂事让杨侑心中更加愧疚,他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突然折回了身子,轻轻抬起了嫣然螓首,在她红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嫣然突然受到袭击,她抬起粉拳,轻轻捶打着杨侑的肩头。 杨侑深深的吻着她,半响后,抬起头,道:“平定天下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们。” 嫣然脸色一红,轻声道:“快去吧,陇西的战事很重要。” 杨侑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嫣然看着杨侑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柔情,这个男人,有时候很体贴,很温情,有时候又很霸道,很野蛮。有时候嫣然都分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或许,在他的身上,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就像他对敌人,毫不留情,而对亲人,对百姓,却格外的厚道,格外的好。 她轻轻摸着小腹,一边想着,一边哼着歌谣,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她也变得更加柔情似水。丈夫有几个女人都无所谓了,只要他对自己好,那就已经足够了。 她又想起了杨侑的细心,一所宅子,一千亩良田,不给任何的官职,这就意味着,丈夫的本意是想要让父亲颐养天年,幸福的过下半生。杨侑做到了,这的确是他的承诺,所以她相信,这个男人,会对她全心全意。 杨侑走出了嫣然的寝宫,小桂子就过来禀告:“陛下,屈突总管派来的传令兵在书房。” “走!”杨侑并不多话,匆匆走过去,他脚步很急,因为他也担心着,在吐谷浑和李唐、西凉李轨的夹击下,能保住陇西一地吗?尧君素的大军一万,多是郡兵,战斗力相对较弱,能够牵制李唐的兵马不多,可能对陇西的战绩影响不大。 “叫杜爱卿来见我!”杨侑走到中途,吩咐小桂子。 小桂子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杨侑一路小跑,赶到了御书房,进了屋,杨侑吩咐,“宣。” 门外的宦官应声而去,片刻之后,带了一人过来,门外的侍卫看见此人过来,见他捧着木匣子,心中都有些奇怪,此人能够进入皇宫,肯定经过了搜身,身上断无匕首等物,那么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门外的侍卫默默注视着他,眼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传令兵呼吸为之一窒,他停下脚步,想要接受侍卫的检查,宦官却挥挥手,道:“快进去吧,陛下等着呢!” 侍卫目光依旧冷冷,传令兵步入书房,就看见杨侑端坐在椅子上,正在翻阅着奏折。 “小臣见过陛下!”传令兵放下了手中的盒子,跪倒在地上,施礼。 杨侑感兴趣的是木匣子,木匣子里装着什么?他示意传令兵平身,问道:“陇西的战事如何了?” “陛下,屈突总管设计,大败吐谷浑于唐述山,斩首数千人!”传令兵说道。 杨侑激动的站起身来,吐谷浑大败,这是好事!他疑惑地看着木匣子,“里面装的是?” “陛下,屈突总管帐下,有两名士兵,是他们亲手斩杀了吐谷浑的王子,慕容伏允的次子的达延芒结波!里面,装着的就是他的人头!”传令兵也有些激动了,席君买和梁建方两人轻骑追击,可谓艺高胆大,而斩杀达延芒结波的那一瞬间,在士兵们添油加醋的述说下,更是显得无比的传奇,让人热血沸腾。 “干得好,这二人如今官居何职?”杨侑问道。 “席君买是伍长,梁建方是普通士兵。”传令兵再说,他奉上了书信,又将木匣子放在了书桌上,将木匣子给打开了。 杨侑盯着那一张已经被石灰涂抹的看不清真实面目的脸庞,脸上涌出了笑意,他知道屈突通本人是一个良臣,两袖清风,断然不可能造假,这木匣子里说是达延芒结波的人头,那就是达延芒结波的人头,断然没有错的。 他将书信打开,慢慢看着,传令兵说的没有错,达延芒结波的确是两个小兵所斩杀,在信中,屈突通对两人充满了赞美之词,尤其是席君买,说他能开六石强弓,让杨侑眼前不由一亮。 一般的士兵,能开三石硬弓,就相当不错了,六石强弓,整个大隋恐怕找不出三个。 杨侑是其中一个,但杨侑也不清楚,他为何力气增长得这么迅速,看来恐怕是穿越带来的某种效果,而且他得益于科学的锻炼方法,吃的食物也比较合理,营养跟得上,所以杨侑才能开六石强弓。 侯君集也在锻炼之下,有了长足进步,他本来就能开三石硬弓,但此时,也不过能开五石强弓,六石强弓只能拉开一半,射不出去。至于杨侑的半个师傅李靖,他已经年过半百,力气衰竭,能开三石硬弓,就已经很不错了。 丘行恭、高甑生、桑显和也是猛将,但也只能开三石的弓箭,相比席君买,竟然是差了不少。 杨侑对席君买顿时有了兴趣,这时,杜如晦在门外道:“臣求见陛下。” “进来吧!”杨侑吩咐。 杜如晦进来,杨侑笑着道:“杜爱卿,屈突总管在唐述山大破吐谷浑,木匣子里的这颗人头,正是慕容伏允之子的人头。” 杜如晦听了心中大喜,“恭贺陛下!” 杨侑将屈突通的折子递给他,:“你且看看。” 杜如晦迅速看了一遍,不由笑道:“陛下,能有此等猛将,是大隋之福!” “朕一定会好好奖赏他!”杨侑笑着说道,又问传令兵:“给朕说说那日的情况。” 传令兵有些紧张,毕竟在他面前的是大隋的皇帝,他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水。杨侑忽然笑了,“不必紧张,用平常心就好,朕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恶魔,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完,又吩咐门外的宦官送一些酒和点心过来。 杨侑的话让士兵安下心来,陛下也不是那么可怕嘛。等到宦官端上酒来,传令兵喝了两杯酒之后,胆色便壮了一些。 传令兵知道的事情显然不少,他将那日的情况一一说了,虽然说的结结巴巴,语言的组织也不是很顺畅,但杨侑还是听明白了,尤其是听到屈突通救了米托托,杨侑不由想起了那个满身市侩的栗特商人。 “陛下,这一次屈突总管敲诈慕容伏允,想必能够成功!”传令兵说道,他是在席君买梁建方斩杀了达延芒结波的次日就已经出发,因此后来的事情并不知道。 “慕容伏允这一次可要吐血不可!”杨侑笑道。 杜如晦皱了皱眉头,杨侑瞧着,开口道:“你一路奔波,早些下去休息,朕赏你一百吊钱,明日下午进宫,带朕的书信给屈突总管!” 传令兵道了一声“喏”,退了下去。 “杜爱卿,你可是担心慕容伏允的反扑?”杨侑这时问道。 杜如晦点点头,道:“陛下,吐谷浑人历来野蛮,慕容伏允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爱子被杀,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吐谷浑朕倒不是很担心,朕担心的李唐!”杨侑说道,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唐已经出兵陇西,天水兵力不足,恐怕难以抵挡,而屈突总管被拖在唐述山,无力东顾。杜爱卿,难道朕的精兵政策,是错误了吗?”杨侑问道。 “陛下,精兵政策可以削减大量的军费,尤其是如今财政上入不敷出,更不宜大量扩军,不然,没有军饷,士兵必然哗变。”杜如晦说道,巴蜀的对待士兵相当不错了,士兵当兵,有粮有钱,待遇及其丰厚,所以将士用命。 其他各大势力,比如说瓦岗,虽然气势汹汹,但实际上,他们有大隋三大粮仓,黎阳仓、洛口仓、回洛仓的粮食补给,所以不愁粮食,可是,却没有什么钱财。 一个人,在吃饱穿暖了之后,自然会有更高的需求,所谓饱暖思,就是这个道理,可是瓦岗就做不到这一步,所以长此以往,军心便不稳。 而其他的势力,也大抵如此,唯有李唐和河北稍稍好一些,待遇也比较丰厚,但比起巴蜀,还是有些不足。 “士兵征召太多,民夫不足,那也影响生产,而且,征召太多,也影响民心。”杜如晦又说道。 杨侑点点头,道:“杜爱卿说的不错,此事是朕犹豫了。” “席君买与梁建方立下大功,朕决定赏赐他们,杜爱卿,你认为何等赏赐比较合理?”杨侑又问。 “陛下,两人斩杀可汗之子,这个功劳,自然是大的。就算是任命他们为鹰击郎将也不为过,不过,臣觉得不可如此,只需要任命为校尉即可。” “为什么?”杨侑笑了,他已经猜透了杜如晦的意思。 杨侑的眼神让杜如晦也笑了,“陛下已经明白,又何必为难微臣呢?” 杨侑哈哈一笑,道:“席君买擅长使用铁弓,朕就派人将朕用的铁箭给他送去一百支,希望他多多杀敌,至于梁建方,朕就赏赐他精铁打造的横刀两柄,马槊一根。” “至于其他个人,论功行赏,屈突通赏银鱼袋一个,长子加封为忠义侯!”杨侑说的是屈突通的长子屈突寿,当然论本事,屈突寿是无法得到这个爵位,他的加封,可以让屈突通安心。 “陛下英明!”杜如晦深深一鞠躬。 第339章博弈 房内,案几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杨侑一阵头疼。 送奏折上来的官员是李仁政,他已经将奏折分类,那些是加急,需要杨侑过目,做出决定的;那些是内阁已经处理完毕,只需要过目,了解一下的,整齐地堆放着。 杨侑先将紧急的事情看了,其中一条,是窦璡所上,在折子里,窦璡详细地列出了各自的州县学情况,经过建设,各个郡都建立了州学,大部分的县治也建立了县学,只有一些特别偏远的地方,尚未建立。 折子里,还详细地列出了成果,各级州县学已经在逐步开展考试,学生们也都逐渐接受了这种制度。 这似乎是一个好兆头,但杨侑显然不敢掉以轻心,恢复开皇年间的州县学,只是第一步,而杨侑进一步在州县学中实施考试制度,并对优秀的学生实施奖励,只是一个试探。 单纯的州县学制度并不能改变什么,这需要配合科举,才能大量提拔人才。就杨侑所知,历史上的科举到了宋代才比较公平,而且得到推广,成为很多贫苦百姓鱼跃龙门的捷径。 然而,在隋唐,还是察举、门荫、九品中正制等各种制度并行的时代。在历史上,有唐一代,由于世家力量的强大,皇室仍然不敢大肆侵犯世家的利益,所以,科举只是选拔官员的途径之一。 而宋之所以能够实施,是因为中晚唐的混乱,黄巢大肆屠杀世家,更兼五代的朝代更迭混乱,世家势力再度削弱,所以宋代可以实施。随后,科举成为了惯例,成了习惯,也就继续延续下去。 科举在杨侑的心目中,肯定是要实施的,但是,他不得不考虑世家的利益。而世家的底线是什么?杨侑并不清楚,所以,州县学是初步的试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世家的反弹并不大,或者说隐藏的很深。 杨侑站起身来,踱步思考,一下子完全实行所谓公平的科举是不现实的,就像一个瘦子,想要一口吃成胖子,那不可能。必须要一步一步来,必须要循序渐进。 因为关拢贵族依然有强大残留势力,巴蜀的世家也仍然势力不小,而以萧家为代表的南方氏族会不会反对?以崔毗迦为代表的清河崔家又是怎样的态度? 这一切,就目前而言,杨侑还不清楚。 至少要等明年,大隋完全统一了整个南方,杨侑才会考虑开始科举,选拔人才。理由很简单,目前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宇文化及的身上,无法分心。不过,杨侑决定提一提,这是一种试探,因为成都,还是太平静了。 不仅是试探世家,也是试探袁天罡! 一想到袁天罡,杨侑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此人到底是谁的细作?要抓他不难,但杨侑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他,再度揪出大隋朝廷中那些可能藏着的心怀不轨之徒。 想到这里,他找来了吴克、韦松两人,详细问了问袁天罡的情况,听了两人的述说,杨侑便有些奇怪了,这袁天罡倒还沉得住气啊。而李淳风那边,也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这证明袁天罡非常狡猾,他办事稳重,少有破绽。 杨侑眯起了眼睛,经过思考,他有些猜到了袁天罡背后的主子,哼哼,道家,老子。当初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这也正常,大隋在各地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眼线,就是高句丽,杨侑都准备计划安排了。当然,此时灭掉高句丽还不现实,杨侑盯上的,是当年大隋丢在高句丽的粮食、铠甲,此外还有那些流落异乡的大隋士兵! 祖父当年征伐高句丽在大方向上没有多大错误,错误的是细节。但不管怎样,大隋还是失败了,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利益,身为大隋的继承人,杨侑就需要对此负责,对这些英勇的士兵负责!只因为,他们是大隋的百姓,大隋的士兵! 收回短暂的思索情绪,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了袁天罡的身上,怎么才能打破袁天罡的缺口呢?他需要在这一个月将事情办好,这样才能全力应付宇文化及。 杨侑决定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但在此之前,杨侑需要掌握袁天罡更多的情报。 想到此,他让小桂子叫来了独孤武师。 就在杨侑思索着如何擒拿袁天罡,进而将袁天罡手上的密件拿到的时候,长安城,李渊狠狠的一巴掌击打在案几上,身子也不停颤抖着,浑然不在意虎口已经震裂,鲜血流出。 尹春花在一旁,吓了一跳,身子抖抖索索,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看见了齐王之后,如此的震怒? 齐王李元吉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显然父亲的震怒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松嘴。 “爹,是宇文歆他暗中投敌叛国,勾结刘武周,暗中让部将张达献出了榆次,使得太原城独木难支啊!爹,定杨军重兵围城,孩儿还以为看不见爹了,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道了!”李元吉说着,跪着向前,抓住了李渊的裤脚。 “爹,宋金刚那厮听到孩儿出来,立刻率兵追击,连续追了百余里,若不是孩儿机灵,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爹……” 李元吉一边说,一边哭着,脸上全是泪水,他衣衫破烂,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浩劫,而且,李渊还看见儿子的肩头上,血迹斑斑。李元吉大打悲情牌,并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了宇文歆的身上,让李渊对四子心中的不满逐渐消失了。 “该死的宇文歆!”李渊心中骂着,宇文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啊! 李元吉还在哭泣,李渊叹息一声,扶起了他,道:“你受了伤,还是下去休息吧!” 李渊较为温和的话语让李元吉放下心来,他冲着父亲施礼,然后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他皱起了眉头。刚才虽然是演戏,他肩头的伤势却是实实在在的,定杨军的那一箭,让他至今没有恢复。 李渊十分心烦意乱,直娘贼,最近糟糕透了!他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了。他皱紧了眉头,额头上的“川”字更加明显了。 太原丢了,让他措手不及,此时,裴寂也刚刚准备好,还没有动身赶往河中。李渊此时只希望李仲文能够挡住定杨军南下,但他并不知道,定杨军在夺下太原之后,迅速南下,平遥、介休等地几乎是望风而降,西河郡几乎落入了定杨军之手!这一切,与他李渊当初进兵关中的情况,何其相似! 李渊计算了一下,李仲文在临汾郡还有两万兵马,如果用得好,是能够挡住定杨军的。李渊之所以不声张,是不想引起朝中再度发生震动,因为连日来,整个长安已经显得风雨飘摇,宛如在狂风之下的一顶小小的羊毛毡帐子,随时可能被大风给掀翻。 “唉!”李渊深深叹息一声。虽然事情不宜声张,但还是太子要让知道,他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吩咐宦官王欣俊:“让太子来书房!”说着,慢慢踱步走向书房,一边走,一边思考。 如今该怎么办? 太子李建成正在东宫办公,此时他接到了一个好消息,这个好消息让他格外振奋,大唐又白白得到了数万大军! 此事是太子李建成一手策划,对于这件事,他也感到十分满意,他原本不过是不想让安兴贵失望,但是他没有想到,安兴贵竟然办成了这件事情。 他在房中踱步,这件大喜事一定要告诉父皇。他正要出门,杨文乾走了进来,他双手拱起,抱拳:“太子,臣刚刚得到消息,齐王回来了。” 李建成眼睛凝成一条线,齐王回来了?这恐怕不妙啊。 他正要说话,杨文乾又苦笑一声,“太子,还有一个不妙的消息。” “什么消息?”李建成问道。 “根据消息,隋军已经拿下了江陵。”杨文乾说道。 李建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隋军拿下了江陵?!他嘿嘿笑了两声,觉得有些不可能,可是,他又觉得杨侑狡猾非常,又不是没有可能了。他心中十分忐忑,问道:“消息从何而来?” “是荆襄的商人。”杨文乾的回答很简短,而这个答案,真实性却很大。 李建成苦笑着连连摇头,大唐连连受挫,攻打陇西不成,龙兴之地太原更是遭到定杨军的突袭,这些坏消息让他刚得到的好消息给淹没了,而反观隋军,夺取了南阳盆地,夺取了荆襄,蜀地的困龙之势,已经随着大隋夺取荆襄,夺取陇西而逐渐破解了。 这也就意味着,将隋军压制在通往外界异常困难的巴蜀,是不可能的了。大隋在壮大,大唐也必须要及时壮大,不然,只凭关中和并州,是断然无法与大隋对抗的。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宦官王欣俊匆匆来到:“太子,陛下有请!” 李建成应着,他也不坐轿子了,直接出门,跨上了战马,与宦官王欣俊一起,朝着皇城奔去。战马刚刚停下,李建成就翻身下马,朝着书房奔去。 李渊正在苦涩的摇头、踱步,他刚才仔细了看了一番地图,他发现,只有一个办法,才能破除隋军的强势进击,那就是他必须快速发展,比隋军的速度还要快! 可是,谈何容易? 第340章喜忧参半 就在李渊仔细看着地图想事情的时候,李建成在外禀告:“爹,我是建成!” “进来吧!”李渊说道。此时,他将希望放在了长子的身上,因为长子已经磨练多年,办事沉稳,应该能商量出应对之策。秦王虽然有着锐气,但有时候过于冲动,比如说天水之战,就显得比较急躁。 而且,此时秦王负责拔除大隋在关中的眼线,因此就没有叫他。 李建成进来之后,恭恭敬敬施礼。 李渊最喜欢的,便是长子的孝顺,他示意李建成坐下,这才慢慢地道:“建成,齐王回来的消息你知道吗?” 李建成有唐风,如果不知道,只能证明他的无能,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可以考虑交给次子李世民。但李建成的回答让李渊还算满意,唐风还是有一定工作能力的,有两个组织,可以相互竞争,是好事。 不过,李渊没有在此事上纠缠,李建成知道齐王来了长安,这就足够了。 他默默注视着长子,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建成,你知道齐王为什么回来吗?” 看到父亲一脸的无奈,李建成心中一突,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爹,你是说……” 李渊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太原丢了,已经落入了定杨军之手!” “嘶!”李建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心中有了猜测,可是当父皇说出来的时候,他仍然感到了震惊,太原,大唐的老本营,就这样丢了?数万军队,几十万石的粮食,此外还有五万副铠甲,就这样,丢了? 李渊知道此事重大,儿子这个反应也算正常,他摇摇头,道:“建成,你认为该怎么办?” 李建成略略思索,迅速作出了决定:“爹,永康王的兵马必须撤回,由裴寂带领,迅速赶往河东,在第一时间,扼守鼠雀谷,掌控霍邑!如果定杨军还在介休以北,那么就必须屯守介休,同时占领贾胡堡,两地成为掎角之势,防止定杨军继续南下!” 李建成的建议可谓中规中矩,这也显示出,他是一个沉稳之人,而且,整个并州,只有鼠雀谷最为难行,封堵定杨军,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李渊点头,不过他还是有疑惑:“建成,永康王正在对陇西用兵,他的军队撤退,是不是不妥?” 李建成露出了一丝笑容,接下来他要说的,恐怕是这大半年以来,最好的消息的了。 “爹还记得安兴贵吗?”李建成问道。 李渊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李建成提示:“爹,他是凉州人。” 李渊想起来,去说服与李轨同盟,共同对付陇西的大唐使者,就是此人。当初他还召见过安兴贵,说过一些话。他不觉有些疑惑,道:“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建成笑了,道:“父皇,他曾经说他的弟弟安修仁在西凉国是户部尚书,极为得到李轨信任,因此愿意去说服他。” 李渊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李轨已经出兵攻打金城,这证明安兴贵的任务是完成了,但他一直没有回到长安,琐事缠身,李渊也就没有顾得上问,难道说,他在西凉做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接下来的话语让李渊露出了笑容,这的确是一个和好消息。当初派他去做说客,无非是因为他是凉州人,更有弟弟在西凉国当官,容易好说话。 安兴贵先是设法取得了李轨的信任,然后建议李轨趁着吐谷浑、李唐都在攻打陇西之际,要让也去分一杯羹。李轨显然被说动了,他经过一番准备之后,率兵抵达了金城。 不过,由于薛仁越、常仲兴已经采取了坚壁清野的办法,使得李轨只能面对金城这座坚城。李轨自然不傻,面对坚城他没有强攻,他如同大唐与吐谷浑一样,也在等待着其他战线的情况,因为隋军兵力不足,一旦某个战线被突破,必定会全线崩溃。 李轨想得很清楚,他只需要拿下金城,那就足够了,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率兵大军在外,老巢武威城却发生了兵变。 安家在凉州声望极高,利用李轨大军在外的机会,两人拉起了一支五千余人的军队,并在安修仁的帮助下,占领了西凉国的皇宫,控制了武威城。旋即,安兴贵派出了使者,招抚李轨治下的敦煌、张掖等郡。 李轨得到消息,勃然大怒,他迅速回兵赶往武威,想要报仇,可是,安兴贵异常狡猾,他利用西凉军的家眷多在武威城的优势,让士兵的家眷发动了亲情攻势,使得李轨的大军轰然崩溃。李轨本人也被安兴贵擒获。 李建成说了一个大概,李渊脸上泛起了红色,他兴奋了,夺取了西凉国,意味着他有了更多的兵力,他明白了长子的意思:“建成,你的意思是让永康王统帅西凉国的士兵?” 李建成点点头,道:“如今永康王所带的士兵,多是关中、并州人士,让他们去收复并州,是最好不过了。” “而让西凉国的旧部去支援,就显得不太现实,毕竟第一远离家乡,战斗力会削弱,第二,由于是新附,军心不稳,儿臣建议,西凉旧地半年内不得动兵,宜派出大臣招抚,同时练兵,半年后,并州的战事肯定结束了,那时候,再集中兵力,夺取陇西!” 李建成越说思绪越顺畅,脸上也泛起了兴奋的红光。 “可是,我怕大隋不给我们机会啊!”李渊淡淡地说道。 “爹,我已经想好了,立刻派兵封锁子午谷、褒斜道等地,能拖得一时是一时!而且,隋军虽然已经拿下了江陵,但据说宇文化及就要西进,隋军根本无法分心!”李建成说道。 李渊登时一愣,道:“什么,隋军已经拿下了江陵?” “爹,这个消息是从荆襄而来的商人带来的,不一定是真。但不管是不是真,短时间内,隋军是无法北顾。只要迅速击败了刘武周,一切就好办了!”李建成说道。 李建成的话让李渊豁然开朗,他叮嘱道:“在巴蜀的暗线,可以让他们搞搞小动作,尽量拖延隋军的脚步。” “这一点爹请放心,我已经在准备中。只不过此事必须要办的巧妙,才能在适当的时候,给大唐最大的帮助!”李建成道。 李渊沉默着,他在考虑有一件事情该不该告诉太子?他慢慢思考着,与李建成的乐观不同,必须要考虑到万一失败的情况,同时,也是为了尽快结束并州的战事,因为时间拖得越长,对大唐就极为不利。 “建成,如果让幽州罗艺攻打马邑,你认为可行吗?”李渊问道。 “罗艺?“李建成有些愕然了,他会听大唐的话吗? “爹已经让温大雅前去招抚他,如果他能投靠大唐,该有多好?”李渊感慨着。 李渊此时并不知道,就在两日前,刘黑闼的兵马已经抵达了幽州,但他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仔细地勘察了大营,确保万无一失。上一次罗艺通过地道大败夏军的事情,刘黑闼有所耳闻。 罗艺对于刘黑闼的稳扎稳打十分忧虑,这表明刘黑闼绝非庸才,而且,在整个河北,除了窦建德,最常听见的,便是刘黑闼的名字了。 罗艺显得有些忧心,他决定投靠大唐,寻求庇护,到了与薛氏兄弟约定的日子,罗艺更是显得心神不宁,薛家五兄弟,除了薛万备还小,其他四个哥哥,尤其是薛万钧和薛万彻,一个有勇,一个有谋,罗艺非常需要他们的帮助。 就在他踱步的时候,薛万钧来了。 罗艺显得很是亲热:“老弟!” 薛万彻拱拱手,直奔主题:“罗总管,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罗艺眼神凝成了一条线,他有些紧张,生恐薛家抛弃了幽州,抛弃了罗家。 薛万彻拱拱手,道:“罗总管,经过商量,我们决定追随罗总管,如果罗总管决意争霸天下,我等原为马前卒。如果罗总管投靠大唐,又或者是其他势力。” 薛万彻顿了一顿,补充道:“除了窦建德之外的其他势力,我等都愿意追随罗总管!” 罗艺大喜,他一拍薛万彻肩头,道:“老弟,有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顿了一顿,罗艺又道:“我已经决定投靠大唐,并请温司马代为引荐。” 薛万彻笑道:“可是因为他的兄弟在大唐?” 罗艺点点头,道:“不错,大唐离幽州最近,投靠他,比投靠大隋更有益处。” 薛万彻默然,他的父亲是大隋的忠臣,为国而死,事后隋帝杨广对薛世雄进行了追封这个恩德,薛万钧记得,但是,如今在大隋和大唐之间,只能选择一个。而且,他知道夏国和大隋已经结盟,也就是说,他只有投靠李唐,才有机会为父报仇,杀死窦建德。 这时,罗成匆匆而来,道:“爹,温司马求见!” “请!“罗艺说道。然后一把拉住就要离去的薛万彻,”老弟,你我已经是一条心,何必见外?” 薛万彻停下了脚步,两人说话间,温大临进来,施礼道:“罗总管,薛将军!” 罗艺眼睛一亮,道:“温先生,可是有好消息?” 罗艺的称呼的变化让温大临一笑,他低声道:“罗总管,昨日家兄来到幽州探亲,带来了唐皇的旨意。” “什么旨意?”罗艺问道,呼吸急促起来。 “罗总管,唐皇封你为幽州总管,燕国公,赐金鱼袋,紫金光禄大夫!”温大临缓缓说道,脸上带着笑意:“同时,拥有幽州决断之权,行先斩后奏之事!” 罗艺大喜,李唐的丰厚赏赐让他感到了前途的光明,他决定投靠李唐! 第341章风起长安〔上〕 暖风吹过长安城,嫩绿的树叶沙沙直响,偶尔,有一两片不堪欺凌的绿叶随风落下,飘过长安街头,显得十分萧瑟。此时的长安城,人口已经恢复到杨侑迁移前的三分之二,可谓人流如织,算是大唐最为繁华的城市了。 方德踏进长安城的时候,心中感慨万分,这里,曾经是大隋的国都,曾经是天下最为繁华的城市,而今,它已经改换了姓名,不叫大兴,而是叫做长安,长治久安。 而此时,这座有着六七百年的美丽城市,并不属于大隋,而是伪唐的国都。 方德已经成功亲手制造了萧关的混乱,拖延了李神通的脚步,这一次来到长安,有着很重要的任务,事不宜迟,必须要解决了。方德沿着朱雀大街慢慢行走,在这里,有他的青春印记,有他的回忆。 大街上,百姓匆匆忙忙,更有不少士兵在忙碌,方德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切,一边在思考着。不知不觉,已是响午,方德信步登上一座酒楼,店小二立刻亲切的迎接了出来,“哎,这位客官,里面请。” 方德刻意用河东话问道:“上几个特色小菜,再来一壶烧酒。” 店小二搓着手,面露难色,“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没有烧酒,如果客官想喝,倒是有一些果酒。” 整个天下战乱,粮食珍贵无比,极少有人用来来酿酒。李渊也不例外,他在入主关中之后,就下达了封酒令,严禁用粮食酿酒,若是发现,立斩不饶。当然,这只是对一般百姓有效。 百姓想喝酒,只能喝果酒,味道又苦又涩,味道不佳。但在没有酒的时候,也只能勉强喝一喝。 “那就来两斤果酒吧!”方德说着,就在大厅内寻了座位坐下。 “好嘞,客官请稍等!”店小二说着,唱了一个喏,朝着厨房走去。 方德选择的位置是临窗之地,这样便于他观察和倾听,他仔细的听着四周食客的声音,时而皱眉,时而欣喜,时而若有所思。 “你们听说了吗?永康王出兵萧关,遇见了流民暴乱。”一个络腮胡汉子说道。那是一张方桌,围着七八人。 “怎么会这样?”另一人颇感兴趣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把?”络腮胡男子一脸得意,他抄起筷子猛吃了几口,继续道:“其实那永康王也算好人,他赈济粮食,却不料有乱民作乱,真是世事无常。”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是有人克扣粮食。”一个壮汉说道。 “嘘,慎言!”络腮胡一脸的紧张,然后到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苦涩的酒灌进喉咙,他舒服得打了一个冷战,很久没有喝酒了,味道虽然苦涩,却很享受。 他又道:“嘿嘿,你们可知道,这一次民变,谁被杀死了吗?” “谁?”几人眼睛亮了。 “略阳公李道宗!”络腮胡说道,他叹息一声,又抄起筷子猛吃。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场民变,竟然杀死了一个皇室中人,这一次大唐可真是亏大了,唐帝恐怕会大为震怒吧? 络腮胡又说,“哼,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我还有更多的消息,就怕你们不相信!” “什么消息?”几人都来了兴趣。 “嘿嘿,这可是秘密!”络腮胡汉子神秘一笑,又一昂脖子,将满满的一杯酒喝尽。 “什么秘密,快给哥几个说啊!”众人都红了眼睛,略阳公被流民杀死,这已经是够让人震惊的消息了,可是,络腮胡汉子说他还有秘密,难道比此事还更重大? 络腮胡汉子没有说话,他四周看了几眼,显得很是谨慎。四周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是阴沉的男人正在慢慢喝着果酒,吃着小菜,络腮胡汉子放下心来,他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嘿嘿,这可是大秘密,不要外传,不然,不仅是我,你们也会丢了性命!” 络腮胡汉子一脸凝重的表情让众人如同小鸡吃米一般,连连点头:“大哥请放心,此事我等定然保密,断不会害了大哥!” “那好吧,看诸位兄弟这么渴望,我就说说吧!”络腮胡汉子声音更低了,“定杨军已经南下,夺取了太原!” “啊!”当即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个消息,更让人吃惊!太原,竟然失守了? “这怎么可能?”有人问道,一脸的不相信。 络腮胡嗤之以鼻,他用眼睛斜了怀疑之人一眼,道:“你们可知道,齐王已经逃回来了吗?他带着妻妾,身上还受了伤,若不是太原丢了,他回来干嘛?” 众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是,络腮胡汉子端起了海碗,趁着众人吃惊的时候,猛刨了一碗饭,吃完了一大碗饭,他打着饱嗝,偷偷瞟了一眼众人,看见众人还在吃惊,他快速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直娘贼,这下又闯祸了,洛阳呆不下去,这次长安也呆不下去了,去哪里好呢?巴蜀?!”络腮胡汉子说道,非常果断地急匆匆的朝着南门跑去。 方德从窗子里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太原真的丢了吗? 这时,那几人反应过来,一看饭桌,都吃了一惊。只见饭桌上,所有的菜几乎被一扫而空,两壶果酒也所剩无几。 “他人呢?怎么不见了?”有人问道。 众人大眼瞪小眼,忽然有人道:“他是谁的朋友?” 众人相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络腮胡汉子。 “原来是个骗子!”一个汉子忿忿的骂着。 “罢了,不过一顿饭!”一个汉子看起来颇有钱财,于是说道。 “你们说,太原真的丢了吗?”有人询问。 “应该是假的,此人就是个骗子,说的话不足为信!”有人反驳。 “不见得,昨天,齐王的确回来了!”另一个汉子说道。 方德眼中闪动着光芒,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端起酒杯,将最后一口酒喝尽,迈步走出了酒楼。 李渊入主了长安城之后,和大隋一样,贵族和官员的府邸大都在城北和靠近东市的坊区,而南边,则是贫苦百姓的居住地,这里的房屋和建筑都格外低矮和破烂,与城北有着天壤之别。 方德步入了这里之后,立刻有不少涂着粗劣胭脂的女人走了上来,娇笑着:“这位公子,来玩玩,包你满意,只要十个铜钱!” 数名女子围了上来,让方德皱了皱眉头,他很可怜这些可怜的女子,迫于生存,她们只能出卖,换取钱财。可是,方德心中虽然同情,却不能做其他事情,因为他还有任务,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在手上把玩着,“不想死,就滚!” 女子们看见匕首,都吓坏了,一声尖叫,四散逃走。 方德默默收起了匕首,抬起头,太阳已经垂落山间,如血的阳光映照在低矮而残破的木头房上,显得格外的悲凉。方德加快了脚步,朝着一间屋子走去。走了大约二十步,一间有着浓浓的腐臭味道的屋子出现在方德的眼前。 方德抬起手,用手指叩门,三长一短。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一张显得无比悲苦的脸出现在方德面前。 “方指挥!”女人低声,脸上露出了笑意。她身上的衣衫很是破旧,布满了补丁,但是,浆洗得还算干净。 方德挤了进去,屋内很是潮湿,浓浓的腐臭味道传来,让方德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秀芹,你们辛苦了!”方德说道,这样的环境,实在是让人生畏。 “方指挥,这里环境不好,还是请进来吧!”叫秀芹的女人说着,迈步走向前去。 方德跟着她,一路上,到处都是烂叶子、臭老鼠等垃圾。走了十几步,推开门之后,环境就好了许多。虽然这里也比较潮湿,但收拾的就干干净净了,破烂不堪的案几、床榻等物,倒也干净,地上也没有什么垃圾了。 “这里环境不好,委屈方指挥了!”秀芹说道。 “不,真正委屈的是你们,你们为帝国付出太多,陛下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方德正色。 “陛下待人宽厚,给我幼子良田,还派人耕种,这份大恩,为陛下做点事,不算什么!”秀芹说道。此时她脸上带着兴奋,原本的悲苦已经荡然无存。 “这次我来,是想要弄明白一件事,你通知在长安的锦衣卫战士,要全力配合这一次的行动。”方德说着,如今他终于腾出手来,解决长安的杂事。 “方指挥,究竟是什么大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秀芹奇怪了。 “锦衣卫里有了叛徒,必须要将此人除掉,不然会影响陛下的大计。”方德很是严肃,他蹲了下来,轻声说着。 长安街头上,杨梅手中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胭脂水粉,女人家,自然是爱美的。此时她的身体已经长成,全然不似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女。 杨梅如今已经长的很是高挑,比起一般的男子只是矮了半个头,欣长的身材让驸马府上的男人们都垂涎三尺,但这些男人都知道杨梅是平阳公主眼前的红人,所以根本不敢惹她,只是隔着远远地,用极其淫邪和吃人的眼神看着杨梅。 驸马府很大,男人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曾经有不长眼的男人想要去挑衅,却被杨梅揍了个半死,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竟然这般厉害,顿时让驸马府的男人都止步了,曾经有猥琐目光看着杨梅的猥琐家丁,看见杨梅路过,也都低着头,生恐被杨梅一顿暴打。 此时,杨梅正和另一个女兵走在一起,女兵名叫郑秀秀,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被平阳收养。长大后,就成了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心腹亲兵。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杨梅发现郑秀秀不时的回头看着,还皱起了好看的鼻子,他不由问道:“怎么了,秀秀?” “有登徒浪子跟着我们!”郑秀秀愤愤的说道,一双秀目很是生气。 第342章风起长安〔中〕 杨梅回头,就看见人群之中,有人正在讨价还价,有人正在仔细地看着物件,有人则在走路,似乎没有可疑之人。 “是那个黑衣人!”郑秀秀说道,努努嘴,朝着一个手中正捧着瓷器的黑衣人。 杨梅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确定他一直跟着我们?” “肯定,他跟了我们很长时间了。”郑秀秀说道。 “跟我来!”杨梅的反应很快,她继续带着郑秀秀在人群之中穿梭,走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路口,杨梅突然停下了,她匆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迅速转身,并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脸庞。 杨梅冷笑一声,这个黑衣人是一个雏,不足为虑!她迅速带着郑秀秀消失在路口,那黑衣人回过头时,看见杨梅已经消失,不由心中大急,急忙奔上几步,想要找到杨梅的踪影,但就他转弯的一瞬间,一个竹子编制的箩筐盖住了他的脸,随后,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个不停。 “登徒浪子,竟然跟踪本小姐!”郑秀秀一边打,一边骂道,她下手极狠,全是向黑衣人的要害奔去,一点不留情面,尤其是有一脚,踢在黑衣人的命根子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了,不打了,别打死了!”杨梅一边打,一边说。 郑秀秀似乎还不解气,她又狠狠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腰间,只听“叮”的一声响,一块铁质的东西露出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郑秀秀好奇地弯腰捡起,拿在手中端详。 铁质的腰牌上,刻着一只张开翅膀正在翱翔的苍鹰,苍鹰栩栩如生,上面还有一个编号,这个编号让杨梅瞪圆了眼睛。因为,这个编号并不是汉字,而是当初陛下教她的奇怪数字。 此人身上的腰牌很显然不是锦衣卫的腰牌,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杨梅冷冷地看着他,眼中迸现出一丝杀机。 张秀秀还在看着腰牌,她有些奇怪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是如此的奇怪,这时,杨梅已经拉着她,朝着远处走去。黑衣人躺在地上抽搐着,他被踢中了要害,很疼,但是他还是听见了杨梅和郑秀秀的话, 他躺在地上等待了半响,刚刚缓过气来,就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有人揭开箩筐,露出了黑衣人一张满是鲜血而红肿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来人问道。 “哎哟,这两个骚娘们还真狠!”黑衣人骂着,在来人的帮助下,回到了位于城西的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并不大,占地大约两亩,院子里有一间正厅,此外还有两间厢房,其他的地方,便种植着无数的花草,此时生长的正艳,有着浓浓的花香,尹羽翼正在花园里踱步,这里是他的指挥所。 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地方,竟然是大唐另一个密探组织的指挥所,尹羽翼正在思考,如何捉拿方德,他已经派人前去跟踪杨梅,因为他知道,只有杨梅才是隐藏最深的锦衣卫人士,她已经得到了平阳公主的信任,十分危险。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有人匆匆来了,尹羽翼看见,登时皱起了眉头,他派去跟踪杨梅的手下,竟然被人扶着回来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何人如此大胆? “这是怎么回事?”尹羽翼问道。 黑衣人受伤颇重,他抖抖索索半天,足足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事情大概说了。 “她们暗中埋伏你,是看出了你的身份,还是其他原因?”尹羽翼问道。 “她们一边打,一边说登徒浪子,我想,他们只是认为我是轻薄之徒。”黑衣人说着。 尹羽翼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那还好一些,挥手示意黑衣人下去之后,尹羽翼又在思考。他觉得有些不妥,因为杨梅和他是同一期的学生,论侦查与反侦察,显然并不差他。 尹羽翼曾经暗中跟踪过杨梅,他发现杨梅整天没有什么异动,甚至,不曾与锦衣卫的战士联系过,这就证明,杨梅十分谨慎,同时也意味着,她的任务,非常重要,重要到轻易不出马,她卧底的身份,恐怕只有高层的人才知道。 但是,很明显的一点是,杨梅肯定掌握与锦衣卫联系的方式,至少她知道那么一两个联络点,不然,有什么大事情的时候,她怎么将消息传出来? 联络方式一定有,尹羽翼想起了杨侑最喜欢使用的一招,那就是引蛇出洞,他决定去试一试。 杨梅回到驸马府,心中有些不安,那个人很明显是受命于尹羽翼,是来跟踪她的,可是,有什么目的?想要通过自己找出长安城的锦衣卫窝点吗?这似乎有些不太现实,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长安城的据点在何处,时光流逝,往日的据点已经今非昔比,杨梅得到的指示,是等待。陛下告诉她,有一天,会有人拿着信物来找她,而那个时候,才是她发挥自己的作用的时候。 杨梅不知道这一天要等多久,或许,只用一两年,或许是七八年,甚至,是十几年?她慢慢将头上简陋的木簪子取下,将盘在头上的秀发盘开,然后用木梳子梳理着。 “杨梅姐!”一个声音在屋外响起,是郑秀秀的声音。 “进来吧,秀秀!”杨梅说着,将秀发让脑后一捋,简单用木簪子给扎起来。 “杨梅姐,你好美。”郑秀秀进来,看见长发飘飘的杨梅,眼睛就是一亮。 “你呀,就是贫嘴。”杨梅笑了笑。 “哪有,今日那个登徒浪子就是被姐姐的美色所吸引,才尾随而来的。”郑秀秀笑道。 “姐姐都人老花黄,哪有秀秀这般娇羞可爱?”杨梅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有指头大的红色小果子。 “这是刚熟的车厘子(樱桃),你尝一尝!”杨梅说道。 郑秀秀正要接过,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俏丽而有些消瘦的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她眼睛有些凹陷,显得有些憔悴,然而在脸上,还有那股勃勃英气,杨梅与郑秀秀看见她,急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小姐。” 来人正是平阳公主李秀宁,此时她一身戎装,似乎要去打仗的模样,“杨梅,秀秀,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小姐,这是怎么了?”杨梅问道。 “定杨军南下,已经夺走了太原,我决定亲自带兵,收复太原!”李秀宁说道。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柴嗣昌低低而焦急的声音响起:“平阳,你这是何苦?” 李秀宁目光幽怨地在丈夫脸上滑过,丈夫这一年多来,比以前更为白净了,虽然他刻意在下颚贴上了胡须,可是以李秀宁的观察力,自然是看出来,这些胡须的颜色有着差异,更何况,她已经听见了丈夫和大哥的谈话,知道丈夫已经被阉割了的事实。 都说夫妻同心,可是,柴嗣昌从来没有将此事告诉她,让李秀宁格外生气,难道说,自己是一个只知道男欢女爱而不注重夫妻感情的女子吗? 一年多了,谁能想象两夫妻从来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柴嗣昌,难道你觉得所有人都是笨蛋不成? 李秀宁叹息,丈夫看见自己,就像老鼠看见猫,贴着墙根走,这样的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与其在这里郁闷,不如带兵,去河东厮杀,帮助父亲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听到丈夫的话,李秀宁没有好脸色,她生性要强,自然是认为丈夫不信任她,所以才瞒着她。空守闺房的日子,让人难受啊。李秀宁又吩咐道:“你俩快一些,我先去门口等着了。” 说着,李秀宁匆匆而去,柴嗣昌见妻子不听话,只得咬咬牙,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杨梅稍稍准备了一下,穿着一身戎装,与郑秀秀出了门,李秀宁已经在门外,家丁也准备好了战马,李秀宁见两人出来,也不说话,直接翻身上马,朝着皇宫奔去,杨梅、郑秀秀相视一眼,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战马四蹄翻飞,就在三人的背后,柴嗣昌也苦着一张脸,紧紧跟在身后。几人在街上驰骋而过,街上的百姓看见这几人全副武装,纷纷躲避,生恐被这几人给杀了。 街道尽头,杨梅的战马跑过之后,尹羽翼从暗处走了过来,他看着杨梅的方向,顿时冷笑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皇宫内,李渊躺在软榻上,张莹莹正在为他捏着肩膀,他舒服得直哼哼。 大唐连连发生大事,这几天,李渊就没有睡好,又忙碌了一天,他觉得十分困乏,这才让按摩技术很好的张莹莹为他按摩。就在他享受的时候,门外宦官王欣俊的声音响起:“陛下,平阳公主求见!” “是平阳?让她进来吧!”李渊说道。 “可是,陛下,平阳公主带着刀剑。”王欣俊有些紧张了。 带着刀剑?李渊有些奇怪,“平阳是朕的爱女,难道会刺杀朕不成?让她进来!” “喏!”王欣俊回答。 片刻后,平阳公主李秀宁出现在李渊的面前。 看见女儿一身戎装,李渊顿时坐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女儿:“平阳,你这是做什么?” 李秀宁像一个武将一样抱拳,“爹,我听说太原已经落入定杨军之手,特向爹请命,我愿率兵收复太原,击杀宋金刚!” 李渊摇摇头,道:“平阳,争霸天下,乃是男儿的事情,你又何苦如此辛劳?”对于爱女,他有着深深的愧疚,女婿成为阉人,偏偏又无法“休”了柴嗣昌,另嫁他人。但这样,又实在是太委屈了女儿了。 “爹,难道女儿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爹都不同意吗?”李秀宁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 第343章风起长安〔下〕 李渊的御书房外,是一片占地极大的院子,足有五亩,院子里,是当年隋文帝修建大兴城时,从别处移栽而来的大树,如今已经参天,绿叶茂盛。 在大树下,各种花色开的正艳,杨梅与郑秀秀束手而立,安静地等待着李秀宁。 杨梅的目光时不时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湛蓝,浑然不似如今长安的沉闷气氛,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郑秀秀抬起头,看着来人,她忍不住笑了,很多人都知道秦王有一个甚为倚重的少年,对驸马府平阳公主最稀罕的一个亲兵有些爱慕之意。郑秀秀吃吃笑了,她朝着一边走去,杨梅叫了他几声,却装着没有听见。让杨梅颇为无奈。 尹羽翼在杨梅身前三步外站住了,他默默地打量着杨梅,忽然笑了,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了当初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活力的青春,很让人着迷。 杨梅对尹羽翼没有好感,她正要离开,尹羽翼突然说话了,这句话,让杨梅停住了脚步。 “你果然是叛徒!”杨梅如是说。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尹羽翼很是邪恶的笑着,他打量着杨梅鼓鼓的胸脯,眼里色眯眯的。 杨梅哼了一声,道:“你信不信,你再这样看,我将你眼珠子挖下来。”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你不是我的对手。”尹羽翼摇摇头,看着在不远处偷笑的郑秀秀,又道:“你会的,我也会,你不会的,我也会,这一次,你输定了。” “哦?这么有信心?要是你输了怎么办?”杨梅忽然笑了,她有些想不明白,尹羽翼为何这么有信心? 如花的笑容让尹羽翼呼吸一窒,他低下头,凑近了杨梅,嗅着她身上的芳香,“我说过,我一定要得到你。” “我宁愿死,也不可能嫁给你。”杨梅很是坚决。 “这样吧,如果我成功抓到,又或者是杀死方德,你就嫁给我!”尹羽翼笑道,他的目光很有侵略性。 杨梅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犹豫的瞬间,尹羽翼又笑了:“怎么,不敢?” 杨梅被激怒了,她脸色涨红,愤怒地看着尹羽翼,道:“就凭你,能赢方德?”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就看你敢不敢赌。”尹羽翼继续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杨梅。 杨梅冷哼一声,道:“好,这个赌我接受,你要是捉不到方德,从此以后,你就不能在我眼前出现。” “还有杀了方德,也在这其中。”尹羽翼笑着补充。 “赌期是一个月,如果下个月的今天,我还不能办到,那就算我输了。”尹羽翼道。 “成交!”杨梅说道,又后退了两步。 尹羽翼轻笑了一声,走出了皇宫。 御书房里,李渊叹息一声,道:“平阳,你若是一个男儿,一定能撑起大唐的半壁江山!” 李秀宁秀目里带着坚决,“爹,请让女儿出征,为国效力!” 李渊在房中踱步,让一个女子出征,实在是丢尽了大唐的颜面,难道说,大唐就没有热血男儿,能够为国效力吗?李渊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女儿及其孝顺,所以才会为父分忧。 李秀宁紧紧地盯着父亲,在她的密切注视下,李渊也感到了压力,踱步转了两圈,李渊一张严肃的脸终于笑了,他注视了女儿一眼:“好吧,平阳,你就统领长平、上党两郡的兵马,配合裴寂的大军行动吧!” 李渊叹息一声,他知道女儿异常倔强,恐怕不答应他是不成的。长平、上党属于并州,与河内交接,毗邻中原与河北,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而定杨军南下,主攻方向肯定不会是此地,将女儿放在那里,就安全了许多。 李秀宁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她一抱拳,道:“多谢爹!” “平阳,你要一切小心,就让柴嗣昌陪着你去吧!”李渊又道。 李秀宁咬着嘴唇,半响,重重点头。 方德从城南的贫民窟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只余下一抹余晖,整个长安,即将陷入黑暗中。方德慢慢踱步,思考着怎么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尚未宵禁,街上还有不少百姓在忙碌,方德随意走到了一个面摊,“老板,一碗面,多放羊肉。” “好勒,客官请稍等!”摊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年约四十岁,脸上有着深深的沟壑,饱经沧桑。 方德坐下,左右巡视着,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必须要时刻掌握四周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异状,便可以及时处理。这时,汉子将面食端了上来,“客官,请慢用!” 方德从筷桶里抽出两根筷子,轻轻在桌子上对齐。面看起来很香,上面洒满了切得碎碎的水葱花,薄薄的牛肉片。方德用筷子将面搅匀了,捞起面,吹了吹,尝了一口,这面做的不错。 他也有些饿了,捞起面,大口大口吃着,刚吃了半碗,街边走过来一个醉汉,脚步踉跄,一边走来,一边口中胡乱嚷着,方德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十分警惕地看着来人。 但那人浑然没有注意其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忽然,他倒在了地上,卧醉不起。 “哎,好好的一个汉子,因为赌博就这样废了。”摊主摇摇头。 处于敏感,方德问了一句,“此人是谁?” “还能是谁,街尾的张世晨呗!他有个妹妹,长的还不错,被鲁国公看中了,做了一房小妾,他也因此进入鲁国公府上办事,他做事倒也机灵,一开始还得鲁国公的信任。” 摊主看起来老实,其实上却是一个话唠,听到方德询问,上下嘴皮翻飞,说个不停,方德这才明白,这个叫做张世晨的醉汉,原来是在鲁国公府上做事的。 鲁国公便是刘文静,方德自然很熟悉他,因为陛下曾经指示过,大唐诸臣之中,刘文静可以是一个缺口,当时,方德自然是不懂,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自从掌管了关中的锦衣卫之后,作为关拢地区的负责人,方德自然了解了不少关中的情况,通过各种渠道,他知道刘文静和朝中的另一个重臣裴寂有着很深的矛盾,可以利用。 除了情报的收集,扰乱大唐的朝廷秩序,也是方德的工作之一,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缺口,来渗透进去。 而且,他也明白,作为大唐的帝都长安,自然是严加防范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但是,在听到摊主的话之后,方德就有了一些想法。 张世晨出身于鲁国公府,必然认识一些人,而且他的妹妹是刘文静的小妾,意味着能够说上一些话,这是一个突破口,方德决定利用他。想到此,方德从怀中摸出了两枚五铢钱,放在了案几之上:“老板,结账!” 摊主看见是两枚五铢钱,顿时乐开了怀,因为他已经看清楚这两枚五铢钱是开皇七年所造的铜钱,分量很足,如今已经是稀缺货,很值钱。 方德放下五铢钱之后,走向了张世晨,张世晨还在地上哭喊着,似乎遇见了什么伤心事,方德伸出了一双有力的双臂,扶起了张世晨,又想旁人问清了张世晨的住处,这才扶着张世晨回家。 张世晨的家在街尾,是一件并不大的房间,独门小院,门都没有锁,方德一脚踹开,屋子里一片黑暗,什么人也没有,看来摊主说的是真的,因为张世晨好赌,婆娘劝了又劝,最后被张世晨给打跑了。 婆娘一跑,家中更是没有了操持,张世晨更加肆无忌惮,很快,家中的钱都赌光了,物什也都拉出去变卖了,输光了所有的家财,张世晨还是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张世晨愁啊,债主说两日内他还不还清所欠的五百吊钱,就要割了他的宝贝,送他进宫当宦官!下午的时候,张世晨跑去鲁国公府找妹妹,想要找她借一点钱,让他还债。 可是妹妹过得也很艰难,因为刘文静最近又迷上了另一个小妾,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宠信张氏了。妹妹还埋怨他就会赌,把嫂子也吓跑了。最后,张氏把身上的值钱东西,包括金银首饰都交给了张世晨。 张世晨算了算,这些东西最多就一百吊,还有四百吊的缺口,张世晨想了想,将首饰都典当了,换了五十多吊钱,又跑去赌,想要翻本,可是才堵了十几把,五十多吊钱就输了一干二净。 红了眼的张世晨将身上最后的一块银子给抵押了,换了二十吊钱,结果没有两把,又输了个干净净。 所有的钱财都没了,张世晨失魂落魄,他已经找不到人借钱了,难道说明天真要被阉割成为宦官吗?他找熟人赊了几两果酒,借酒浇愁。于是,便有了方德看见的那一幕。 当张世晨醒来之后,方德弄明白了时间的原委,他不由笑了,“张兄,钱财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我可以替张兄还清所有的钱款。” 张世晨一听,顿时激动的抓住了方德:“张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的方德已经化名为张铭,他告诉张世晨,自己是一个商人,“这是当然,大家都姓张,五百年前是一家嘛!”方德很是客气的笑了笑。 “多谢张兄,小弟没齿难忘!”张世晨发誓。 “张兄不必客气,这是小事,我还需要张兄帮忙呢!”方德眯起了眼睛,这一步非常重要。 第344章跟踪 平阳公主李秀宁得到唐皇的允许,得以统领长平、上党二郡的士兵,以抗击定杨军的南下。消息传出来,整个驸马府顿时忙碌了起来。 李秀宁有一支五百人的亲兵团,都是女兵,每次出征,李秀宁必然会带在身边。此时女兵们已经得到消息,都在擦拭横刀,修补铠甲,整理行装,准备随着主帅平阳公主赶往长平。 杨梅作为李秀宁的心腹亲兵,自然也不例外,回到驸马府之后,一直在忙碌。 一直到黄昏时分,也就是方德遇见张世晨的时候,杨梅身着淡红色的便服,偷偷溜出了驸马府。一路上,杨梅左顾右盼,很是小心,走出了驸马府之后,先拐向了北方,走了大约半里之后,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 这里是一个死巷子,平常没有多少人来到这里,因此很是安静,杨梅脱了身上的衣裳,将它放在一边,然后,就着月光,杨梅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面具,这是用牛皮做成的面具,花费了杨梅不少的时间,她将面具戴上之后,用秀发给掩盖了边缘,然后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衣裳,衣裳里,放着刚才换下的衣裳,被她顶到了背部。 一弯下腰,一个面容枯朽,弯腰驼背,走路很是蹒跚的老婆婆出现了。 杨梅又在手上套了一块牛皮,顿时,两只手掌变得布满了黑白相间的老年斑,又倒腾了片刻,手中拿着一个拐杖,走路慢悠悠的一个老婆婆从暗处走了出来。 杨梅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咳嗽着,走到了颇为热闹,还有不少百姓的朱雀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杨梅走到一间酒楼外的大树下,呆了片刻,一个乞丐过来,杨梅递给了乞丐两枚五铢钱。 乞丐千恩万谢,然后走了,杨梅瞧了一眼四周,然后颤巍巍的叫了一辆马车,吩咐马夫:“去永夜坊!” 永夜坊在城南靠东的地界,那一带龙蛇混杂,布满了赌坊、妓院,还有一些不法势力,偷窃、抢劫、强奸、群殴等行为层出不穷,是整个长安城最为混乱的地方,一般人没有人敢去哪里。马夫有些犹豫,但老婆婆一再加价,让马夫心动了, 马夫同意去永夜坊,但只肯在坊门口停下,余下的路让老婆婆走,老婆婆同意了,她上了马车,马夫吆喝一声:“坐稳了!”然后挥鞭,朝着城南赶去。 马蹄践踏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传入耳膜,和着街道两旁的声音,为夜色增添了一丝生气。杨梅坐在马车里,靠在软榻上,仔细地思考着,她既然敢答应尹羽翼的要求,自然是心中有数。 从最近的各种消息来分析,尹羽翼是一心投靠李世民,想要爬的更高了。杨梅心中的是诧异他的野心竟然如此大,当然她更不齿尹羽翼无耻的背叛行为。 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杨梅自然希望尹羽翼与方德的对决,最后是方德取胜。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隋。 杨梅低着头沉思,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永夜坊。 “老婆婆,永夜坊到了!”马夫说着,警惕地看着四周,人不多,似乎都在坊内,让他安下心来。 杨梅应了一声,慢悠悠地下马,抖抖索索从怀中掏出了二十枚五铢钱。递给了马夫。马夫接过五铢钱,迅速赶着马车离开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老婆婆来这里做什么? 杨梅打量了一番永夜坊,此时的永夜坊灯火通明,坊内的屋子大多亮着灯光,一片橘黄色透了出来,显得格外美丽。杨梅注视了坊牌上的三个大字半响,又转过头,四周瞧了一眼,坊外已经很黑了,若不是星星明亮,杨梅的视力还不错,她就两眼摸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杨梅四周迅速看了一眼,然后突然,以无比迅捷的速度跨进了坊内,朝着里面走去。 这时,坊外一颗树下,一个黑影也闪现了出来,眼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此人便是尹羽翼,他白日里找到杨梅,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故意的,他自信满满地告诉杨梅,一定能擒获方德。谁都明白,如果方德被擒获,大隋在关中的锦衣卫必定陷入混乱之中。 杨梅是什么人?她是杨侑的心腹,而且尹羽翼知道杨梅那点小心思,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要迎娶杨梅。他喜欢杨梅吗?不,他压根不喜欢,虽然杨梅长的还算漂亮,但是,尹羽翼绝不会喜欢她。 这是一个可怕地女人,当初在训练的时候,只有这个女人非常要强,所有的训练与男子一样,而且,重要的是她对杨侑太忠心了。他一直说要娶她,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心中的仇恨。 因为他知道,在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对抗杨侑,杀掉这个杀掉了他兄弟的人,为兄弟报仇。正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尹羽翼一直在等待机会。 尹羽翼是一个隐忍之人,通过读书,他知道了一些道理,于是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苦苦练习,并在杨侑攻打鄠县的时候,立下了大功,取得了杨侑的信任。 他苦苦的煎熬,就为了出人头地,就为了能报仇。 而杨梅,这个深受杨侑信赖的人,就是第一个目标。所以,即使他不爱她,他仍然想要得到她,只要她痛苦,他就会开心! 在杨梅刚刚出府的时候,他就盯上了杨梅,又看到了她打扮成一个老婆婆,尹羽翼立刻就明白了,杨梅这是要出去通知锦衣卫,让他们告诉方德,要方德小心! 尹羽翼之所以肯定杨梅会在今日去找锦衣卫,是因为他知道,三日后,平阳公主就要离开长安,远奔河东,所以,杨梅一定会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然,三日后她就离开了长安,方德也就得不到消息。 看见杨梅进入了长安城最乱最肮脏的一个坊,一路尾随而来的尹羽翼冷笑一声,跟在了杨梅的身后。在黑夜里,尹羽翼的黑衣很是方便的隐藏了他的身形,他不紧不慢的跟着,因为他知道杨梅有着很高的警惕性。 果然,杨梅不时地回头,走一步,停三步,显得非常警惕,有时候,她的速度很快,有时候速度又很慢,让人摸不着头脑。尹羽翼在袖子里藏了一块木炭,不时地偷偷在墙壁上划一个记号。 夜色下,两人相距二三十步,都非常警惕。 无数间房子亮着灯火,黄黄的灯光从缝隙透出,在屋外形成了亮度不一的斑斓,不时地,有赌徒或是嫖客出入某间屋子,喧闹声不时传出来,或欢喜,或郁闷,或大吼,代表着他们的心情。 杨梅走的很慢,因为她装扮的是一名老婆婆,不时地,她还停下休息,锤锤腰锤锤腿,似乎太累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尹羽翼就藏在了暗处,他心中冷笑着,虽然杨梅已经很警惕了,但在他看来,还是有破绽的。 因为他年轻了,虽然刻意假扮,但走路的时候,下盘很稳,一点都不像一个走几步咳几声的老婆婆。嘿嘿,尹羽翼心中冷笑两声,就算你再优秀,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杨梅走了几步,路边出现了一个乞丐。尹羽翼顿时眯起了眼睛,他知道杨侑曾经让不少锦衣卫的战士假扮乞丐,当初在鄠县,他也是其中之一,所以说,这个乞丐很有可能是锦衣卫的人。 杨梅颤巍巍走过去,停下了,在怀中摸索着什么,然后,手一扔,“铛”的一声响,两枚铜钱扔到了乞丐用来讨钱的破罐子里。 “多谢婆婆!”乞丐大喜,他将两枚五铢钱抓在手中,连声称谢。 杨梅赫赫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看见杨梅继续前进,尹羽翼皱起了眉头。这很明显,是杨梅的故意所为,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视线。而这时,杨梅已经走远,乞丐脸上也带着喜色。 这两枚五铢钱足够他好好吃一顿了,趁着尚未宵禁,他要赶快吃点好的,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尹羽翼匆匆瞧了一眼杨梅消失的方向,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迅速一抖手,匕首落在了掌心,他快步朝着乞丐走去。此时乞丐朕喜滋滋地拿着铜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正要抬头,尹羽翼的匕首已经划过了乞丐的咽喉。 乞丐的身子软软倒下,还没有倒在地上,尹羽翼已经用手扶着了他,同时,将手中的一块布牢牢地包住了伤口。 乞丐手中的五铢钱掉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随后沿着街道向前滚去。 尹羽翼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妙,“又上当了!”他迅速将乞丐的身子抱起来,扔在了一旁。然后迅速朝着杨梅消失的地方快步走去。 就在他的匕首割破乞丐的咽喉的时候,尹羽翼就知道不对劲,因为乞丐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至少会有所动作,而且他扶着乞丐的身子的时候,发现此人很轻,很显然,他是一名真正的乞丐。 然而,尹羽翼就算反应很快,杨梅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可恶,上当了!”尹羽翼藏在一颗树后,目光四处打量,寻找着杨梅的踪迹。这里,已经是永夜坊的中段,灯光已经不如前面明亮,目光所及,十几间屋子只有一半有着灯光。 借着橘黄色的灯光,和淡淡的夜色,尹羽翼一边搜寻,一边思考,杨梅究竟去了那里? 第345章搏杀〔上〕 月朗星疏,淡淡的金色,仿佛一道纱,在地上铺了一层。光滑的青石板上,反射着清辉,映在墙壁和树上。 借着微弱的光芒,尹羽翼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杨梅的踪迹。在这一个时辰里,杨梅先后给了几名乞丐铜钱,这让尹羽翼十分疑惑。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尹羽翼和他的手下已经干掉了这几名乞丐。 可是,这几名乞丐的身上,的确只是铜钱,其他东西没有,让尹羽翼失望极了。这时,他才感觉到杨梅是一个劲敌,必须要小心。 尹羽翼沉思的时候,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尹羽翼的心顿时抽紧了,汗毛都立了起来,瞳孔在猛烈收缩,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就要转身刺杀此人。 但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客官,小店有新来的两个小娘,尚未,便宜你了,只要三十吊钱,如何?” 尹羽翼慢慢转身,他还有些不敢确定是不是敌人,这时声音又响起:“客官,两个小娘可是一等一的货色,三十吊钱不亏啊。这样,大家交个朋友,我吃点亏,二十五吊钱如何?” 尹羽翼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倾听着来人的动作,这时,那人又有些不耐烦地道:“兄弟,二十五吊钱已经够低了,再少就亏本了!”那人说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道:“这样,我再退一步,二十三……” 那人的话没有说完,尹羽翼手中的匕首就刺穿了他的咽喉。这一下又快又准,咽喉被刺穿,自然无法出声。 他并不知道他抬手的动作让尹羽翼误以为他要动手。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尹羽翼果断出手,夺走他的性命。 解决掉不长眼的家伙之后,尹羽翼擦了一把汗,今天的事情看似平常,但显得格外诡异,必须要小心。 杨梅一直用假的来欺骗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然而,在这个时候,尹羽翼已经跟丢了杨梅,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机警地轻轻抬动双腿,像一只猫一样,几乎没有声息的向前行进。 走了十七八步后,突然听到了一声异响,轻慢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他急忙躲在树后,仔细地观察着,当借着夜色,他看清楚那人的身影之事,他登时惊讶万分。 竟然还是杨梅假扮的老婆婆,杨梅走出了巷子,停了下来,左右看了几眼,朝着坊内深处快步走去。到了一间屋子外停下,屋子内一片黑暗。尹羽翼紧紧地盯着前方,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庆幸。 如果没有那个倒霉鬼来拍自己的肩头,浪费了自己的时间,随后,为了安置他的尸首,又浪费他一些时间的话,他一定早就追来,从而被杨梅截住了。 杨梅的警惕让尹羽翼心中升起了喜悦,她越是谨慎,就证明这一行有着极大的秘密。 尹羽翼目视着杨梅进入了房中,随后,一盏油灯被点亮了,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窗子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身影随着如豆的灯火跳动着,时而消失,时而出现,似乎很是忙碌。 尹羽翼并没有急着过去,他怀疑杨梅还有后招。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尹羽翼慢慢靠近了屋子,他蹑手蹑脚走到了屋子的另一侧。 他将身子贴在了墙壁上,靠近了窗子。从外面看进去,只有淡淡地橘黄色光芒,还有人影晃动。 尹羽翼想了一想,用口水将窗纸打湿,慢慢钻开了一个小洞。等待了片刻之后,他才将眼睛贴在了窗纸洞上,就在他刚刚贴近小洞的似乎,屋子里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随后吹灭了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黑暗,皎洁的月光隐隐透进去,地面斑驳,隐约只能看清楚一些物件了。 屋子恢复了安静,尹羽翼仔细观察了半响,终于决定闯进去,因为从杨梅的表现来看,这里一定是最后的目标。跟踪杨梅,只是想要取得她与方德的联系,其他的,尹羽翼暂时不想去管。 他转过弯,走到门边,发现锁被锁上了,他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心动肯定杨梅已经离开。尹羽翼很快把门就给打开了,他进入了屋子里里,屋子还是没有声息。 尹羽翼进入了屋子,又等待了片刻之后,用火石点燃了桐油灯,他刻意将灯芯压低了,火苗很小,但足以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屋子里,有一张案几以及几个软墩,此外还有两个衣柜。 屋子里一点都不干净,地面上、案几上等物都布满了灰尘,唯一干净的,是一张软墩和案几的一角,这应该是刚才杨梅留下的痕迹。 这也就是说,整个屋子里,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人与杨梅接触。那么,这就意味着,杨梅传递的消息方式,是通过书函、记号等等,而不是口口相传。 只要有记号、书函等物件,尹羽翼就有信心找到它,尹羽翼矮下身子,在屋子里仔细观察这所有的一切,从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来看,杨梅到过衣柜边,到过窗子边,还在案几前的画像前停留了片刻。 尹羽翼循着杨梅的足迹,小心的寻找,他先走到了窗子边,窗子已经破了一个洞,正是他刚才的杰作。尹羽翼看着窗纸,没有什么异样,而窗棂上也布满了灰尘。 尹羽翼的目光扫视着窗子四周,没有什么发现,这才朝着衣柜走去。 衣柜里,有什么?尹羽翼有些忐忑,他将匕首握在手心,紧紧地握着,左手探出去,握住了把手。突然,衣柜里传出来很是奇怪的声音,尹羽翼显得更加紧张了, 但尹羽翼听了两声之后,突然露出了苦笑,难道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他将衣柜打开,两只老鼠跑了出来,一左一右,绝尘而去。 老鼠走了之后,尹羽翼又将目光放在了衣柜里。看了一眼之后,他觉得有些恶心。里面有着不少的烂骨头,已经长满了蛆。恶臭味传了出来,让尹羽翼十分无奈。 关上了衣柜之后,尹羽翼苦笑一声,这很符合杨侑的风格,看来传染给了杨梅。 最后只剩下了案几,那是尹羽翼最后的希望,他慢慢踱步过去,瞧着。 案几紧贴着墙壁,上面放着以个拜祭祖先的香炉,香炉里已经积满了香灰,上面还插着光秃秃的几根竹棍,尹羽翼扫了一眼,发现案几上依旧布满灰尘,代表着杨梅没有碰过。 可是,杨梅到这里,没有触碰案几,她干什么了?尹羽翼思绪如潮,他又将目光放在了案几上方,挂着的一副画上,画看起来很老,有的地方墨汁已经被磨去,而有的地方却仿佛被水打湿过,因此皱在了一起。 这时,尹羽翼突然发现画有些斜了,而且,似乎有一块的地方,灰尘没有那么多。尹羽翼伸出了手,轻轻一拨画卷,露出了半截墙壁。在墙壁上,居然有一个机关! 尹羽翼仔细观察了灰尘的淡浓,然后伸出了手,轻轻扭动了机关。 随着他的扭动,一块看似天衣无缝的墙壁渐渐打开了,露出了一人宽的一道门出来,就是这里了。尹羽翼心想,如果是他尹羽翼,也定然会将秘密藏在深处。 尹羽翼想了一想,又返身到门边,仔细地观察了片刻,终于确定杨梅已经远走,他快步走到了密室门外,他左手拿着桐油灯,迈步走了进去。就在他刚刚进去的一瞬间,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妙。 脚上,似乎踢着了什么东西,尽管它带来的阻力很小,但是,尹羽翼还是感觉到了!他正要做出动作,就听一声轻响,随后,屋内亮光一闪,有东西朝着尹羽翼飞去。 “有机关!”尹羽翼大吃一惊,这里面怎么会有机关?但此时来不及多想,他向后一退,朝着墙壁出躲去。因为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明白刚才的响声,正是击牙之声。 弩箭射出,是在一条直线上,所以,他只能借助墙壁,来挡住了弩箭! 他急忙一翻身,躲在了墙壁后,伏在了地上,“夺夺夺!”弩箭而出,钉在了墙壁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尹羽翼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身,就在这时,身后又有清脆的击牙之声传来,尹羽翼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梁骨升起,直冲脑海。在这一瞬间,他迅速作出了决定。 因为身后,此时正对着大门,是与密室相反的方向,身后有击牙之声,这证明身后有人出现。而那个人,只能是杨梅!此时他背朝着杨梅,只能是落入挨打的局面,如果给杨梅这样的机会,他很可能就会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尹羽翼决定搏一搏! 尹羽翼鱼跃而起,手中的匕首递了出来,手中的匕首劈了出去。只要击落了这一支弩箭,情况就大不同了。然而,肃然而立的杨梅只是冷冷一笑,身后出现了另一支弓弩! 弓弩与弓箭相比,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弩箭却要困难许多。 尹羽翼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杨梅是无法装好弩箭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笃定。事实上杨梅也的确不能完成,但她却有两只弓弩。就在尹羽翼变色的时候,杨梅扣动了扳手,弩箭而出,直奔他的心脏。 第346章搏杀〔下〕 在杨梅的巧妙安排下,两只弩箭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朝着尹羽翼而来。 距离又近,威力又大,短时间内,躲开是不可能的。尹羽翼眼神一凝,他急忙用匕首奋力劈开了第一支弩箭。巨大的力量让他身子后仰,两只手臂也大大的张开了。 那一支弩箭被荡开,只是稍稍偏离了方向,并没有被击落。弩箭向上飞去,在一瞬间,擦过了尹羽翼的肩头,将衣裳划破,鲜血飚溅出来,箭镞带走了一块肉,然后牢牢地钉入了木制的墙壁中。 尹羽翼来不及痛呼,另一只弩箭就到了。这一支弩箭飞去的地方,正是尹羽翼的胸口!只要这一箭刺中,尹羽翼必死无疑。 不远处,杨梅已经站直了身子,秀目带着冷笑,尹羽翼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尹羽翼只想要利用她找到方德的踪迹,而她杨梅,就利用尹羽翼急于找到方德的下落的心理,从而来利用他! 一路上,杨梅故意与乞丐说话,故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让尹羽翼确信自己是来寻找方德,而她故意慢慢的,是确保尹羽翼不会跟丢。杨梅来到这间半年之前,以别人名义买下的房子,就是为了设计杀死尹羽翼! 因为对于杨梅来说,击杀了他,他与方德之间,自然不存在输赢,那么久不用嫁给他!这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办法!所以当初杨梅才会答应尹羽翼的条件。 在杨梅的冷笑声中,弩箭已经刺中了尹羽翼的身体!下一刻,锋利的弩箭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下一刻,“铛”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杨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因为尹羽翼的身躯并没有被刺穿,但是他仍然在巨大的压力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然后背部紧紧地靠在了墙壁上,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身子一震,撞向了墙壁,然后,受到墙壁的反弹力,身子转而前倾。 “叮”的一声,弩箭掉落在地上,尹羽翼的胸口,衣衫尽裂,一块有着深坑的铜镜从尹羽翼的胸口滑落,发出一声脆响。 原来是铜镜救了他一命,杨梅恍然大悟,明白弩箭为什么没有刺穿他的身体。尹羽翼忍不住咳嗽一声,口中喷出鲜血。虽然铜镜救了他一命,但这么短的距离内,威力何等巨大,铜镜被射的凹陷下去,巨大的力量通过铜镜尽数泻在了他的胸口,还是受了伤! 尹羽翼半跪在地上,一边吐着血,一边用眼睛瞪着杨梅。虽然胸口很疼,但是此时是生死存亡之际,他哪敢有所松懈。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谨慎!”杨梅淡淡地开口,脸上带着笑意。不管怎样,还是成功诱来了尹羽翼,而他如今受了伤,杀死他的目标即将达成。 尹羽翼吐出了一口鲜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想不到你处心积虑,就是想要杀我!” “那是当然,杀你了,秦王就会少一个助力。”杨梅冷冷地说道,一把匕首握在了手心,当然,杨梅一点都不敢大意,即使是在受伤之下,谁知道尹羽翼还有什么杀招?当年锦衣卫的第一批学生,他可是排名前三的所在,仅仅在黄云和她之后,而且这个名次差别,并不大。也就是说,他们的实力实际上是相差无几的。 “你知道什么,我不过是为了取得秦王的信任而已!”尹羽翼说道。 杨梅冷笑一声:“你这个叛徒,早就该死了!何必花言巧语骗我!” 说话间,杨梅踏上了一步,这里是她的地盘,自然是对环境无比熟悉,她这一步踏上,尹羽翼就变了脸色,因此此时的他,血气翻涌,根本无法抵抗杨梅的刺杀! 尹羽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血气压下,哈哈大笑起来,“来吧,我已经没有了力气,来杀了我吧!” 此时尹羽翼肩头上,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裳,顺着手臂流下,显得格外恐怖,其实他受伤不深,只是那一箭,割破了血管,因此看起来格外恐怖。 杨梅闻言,脚步一缓,尹羽翼就算受伤,他只是一只胳膊,而且还是左手,右手完好无损,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抵抗力?就在杨梅犹豫的一瞬间,尹羽翼从怀中掏出一包石灰,猛地向杨梅砸过去。 杨梅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并没有去接,她闪身躲过,就在这时,尹羽翼又迅速取出了另一包石灰,这一次他将纸包打开了,奋力站起身,朝着杨梅撒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被石灰给笼罩了,杨梅不敢大意,她知道尹羽翼办事历来狠毒,这些石灰里不知道还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只得急忙向后退去,就在杨梅躲避的时候,尹羽翼已经强撑着身子,跑到窗子边上,一头朝着窗子窗子撞去。 一心求生之人在危难之际,会爆发巨大的能量,尹羽翼此时就是如此,他奋力撞破了窗子,跌倒在窗外。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 杨梅在听到窗子被撞坏的声音之时,就猜透了尹羽翼的企图。屋内的石灰还没有散尽。由于大门和窗子位于不同方向,杨梅立刻朝着另一边跑去,当她赶到的时候,尹羽翼已经远在十几步外。 昏暗的永夜坊内,两个在少年时代曾经一起学习搏杀、刺探等技能的“朋友”正在拼死搏杀。杨梅在后紧追不舍,尹羽翼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瞧着杨梅。 为了延缓杨梅的速度,他不顾一切将石灰包向后抛去,石灰延缓了杨梅的速度,当两人跑出了二十多步的时候,尹羽翼身上的石灰全部撒尽了,杨梅冷笑一声,准备就要取了尹羽翼的性命。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足有三十多人,而且脚步沉闷,看起来都是男人,很强壮的男人! 杨梅变了脸色,她并不害怕埋伏,但是她没有想到尹羽翼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杨梅犹豫了片刻,即使是尹羽翼受了伤,但杨梅没有绝对击杀他的把握。她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就在杨梅奔走的时候,尹羽翼也变了变色!因为,他生怕被杨梅发现,所以是独自一人赶来,根本没有带任何的随从。急促的脚步声也让尹羽翼害怕,因为他也以为那是杨梅的帮手,但他看见杨梅转身快速离去的时候,就知道不是。 尹羽翼放下了心,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时,三十多名汉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人人都提着棍棒,其中一人喝道:“杀死黄老大的一定是他,为黄老大报仇啊!” “我不是,不是!”尹羽翼大吃一惊,他想要爬起来再走,可是刚刚松懈下来,想要在聚集力气就很不容易了。 “打!”一名大汉举着手中的棍棒落了下来,狠狠滴打在尹羽翼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其他汉子也一拥而上,围着尹羽翼拳打脚踢。可是着三十多人只有七八人能够打他,其他的人只能在外面看着热闹,不停地叫着。 尹羽翼已经无力反抗,他只能用手抱着头,将身体弓成一只虾米,避免要害被这群汉子踢中。七八人踢过,其他的人在上,换了两轮之后,尹羽翼已经有些吃不住了,他咬着舌尖,生怕自己昏迷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汉子们听见,停止了殴打,其中一人脸上堆着笑意,道:“军爷,此人是杀人犯,被我们擒住了!” “杀人犯?”一名伍长,带着士兵走了过来,看了看尹羽翼,只见他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此时正在抽搐着身子,显然被殴打得不轻。 “军爷,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凶器!”另一个汉子将尹羽翼身上的匕首递给伍长。 伍长接过匕首,只是匆匆一看,脸色顿时一变,道:“这是他的匕首?” “军爷,这肯定是没有错的!”汉子回答。 “混蛋,他是秦王府的人!”伍长喝道,快步走上前,蹲下了身子,将尹羽翼的双手给扒开,露出了一张极度扭曲的脸出来。 “带,带我,回,回秦王府!”尹羽翼挣扎着说完了这句话,登时昏迷了过去。 伍长脸色一变,喝令着道:“将他们都给我捆起来!”秦王府的人被打成这样,怎么向秦王交代? 汉子们都吓了一跳,看着赶来的士兵,顿时一哄而散,士兵们人少,竟然抓不住这群手舞棍棒的汉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罢了,还是先将他送回秦王府吧!”伍长叹息了一声。此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被殴打成这样,秦王问罪起来,可吃罪不小啊! 士兵们听到伍长的命令,又瞧了瞧昏迷不醒的尹羽翼,一个身高马大的士兵背起了尹羽翼,朝着坊外走去,他们准备寻一辆马晨,将他送回秦王府。 士兵们渐渐远去,片刻之后,一个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慢慢将黑衣脱掉,揉成了一团。心中十分惋惜,这个尹羽翼的命,还真是大啊!尽管心中遗憾,杨梅知道,至少在一个月内,尹羽翼是无法恢复的,断然无法影响方德的计划。 她慢慢退了下去,回到屋子里,点着了一把大火,旋即消失在夜色中。这场大火谁也不知道,直到被巡夜的人发现,大火已经将屋子里的一切痕迹毁掉了。 第347章再访三清观 一大早,杨侑在书房里先后接见了独孤武师、萧锐以及吴克等人,从众人反馈回来的不同消息,杨侑分析了半响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他明白了,在袁天罡身后的幕后主使者是那个势力。当然,这还只是推断,还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 袁天罡是一个狡猾的人,每一次将消息传回,都不是由三清观的道士传回,而是先将消息告诉青城观的紫云道长,紫云道长的身份很神秘,从独孤武师调查出来的情况看,此人是河北人清河人,应该是袁天罡的师兄,据说一直在武当山的一间道观里修炼,他比袁天罡早半年的时间抵达巴蜀,先建立了青城观。 青城观的人不多,只有十三人,大多闭门不出,香火也不旺,显得与世无争的样子。青城观方圆五里内德百姓,有不少人不知道青城观的存在,足以证明他们有多低调了。 而三清观则不同,自从建立伊始,就在四处招揽信徒。杨侑还听窦红线说过,她刚到巴蜀的时候,在路边停留,袁天罡就曾亲自上来招揽,只不过被窦红线拒绝了。 三清观不遗余力的招揽,急速的扩张,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通过杨侑的分析,他已经初步确定了袁天罡的目的。 第一;是收集巴蜀的消息,为其幕后的主使者及时提供消息。 第二;从他大肆拉拢朝廷的官员来看,是想要破坏大隋的君臣关系。 第三,袁天罡或许还在巴蜀收买了一些死士,在适当的时候,发挥他的作用。 杨侑眯起了眼睛,从李淳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袁天罡与多名大隋官员有接触,萧锐是杨侑的安排,可以排除不算,那么最大的官员,是巴蜀本土势力的代表,礼部尚书张启文。 当初为了平衡皇室、关拢贵族和巴蜀本土世家的关系,杨侑在巴蜀世家的推举下,破格提拔了张启文,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这个恩宠其实已经不小。而且,作为帝国的重臣之一,杨侑更关心的是,张启文有没有被袁天罡策反,或者是收买? 杨侑一直很重视朝廷的稳定性,轻易屠杀大臣,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臣民恐慌,所以他一直很谨慎。要杀,杨侑都会想办法掌握主动权。当初卫玄、元迈有反意,杨侑就已经清楚了,但是他没有掌握证据,如果强行攻入,证据可能被销毁。 如今的袁天罡也是如此,所以杨侑才会容忍袁天罡在巴蜀继续发展,同时也是观察朝中大臣。 思考过后,杨侑决定去走上一遭,想到此,他叫上了独孤千山,让几人化装之后,随自己出城。 此时,三清观内,袁天罡也显得心事重重,杨侑猜的没有错,扰乱大隋君臣之心,的确是袁天罡的任务之一,但是,袁天罡在巴蜀经营了一段时间,依旧没有找到重大的突破口。 而又因为此事事关重要,急不得,所以袁天罡招揽的信徒大部分都是百姓。但是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在关键时刻,能有什么作用? 除了这部分百姓之外,其他的是一些小吏。也不可靠。 满打满算,袁天罡最有可能发展的,只有三个人,第一个人,便是礼部尚书张启文,他算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身为大隋的礼部尚书,袁天罡哪里敢轻易说服他?如果在没有完全彼此信任的情况下,招揽他那就是找死。 张启文还需要再观察,袁天罡想着。 第二个人,便是萧阁老的长子,但是萧锐有一个缺点,他在大隋朝廷没有官职,只是靠着父亲,有一个爵位,虽然衣食无忧,但不是大隋的核心成员,接触不到大隋最为核心的秘密,让袁天罡颇为遗憾。 最后一个人,便是出身于关拢世家,一直神神秘秘的张公子。说起来张公子,袁天罡就更为遗憾了。张公子每个月都会派人送来金钱,供三清观花销,这让袁天罡觉得,此人是最有可能的发展对象。 可是,一直见不到他人,让袁天罡无法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袁天罡此时在后院里踱步思考,看着满园的绿色,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前途渺茫,而且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叹息之后,袁天罡站定了,昂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若有所思。这个计划,还实行不实行?隋军提前攻下了江陵,而且据说隋帝已经回到了成都,天子脚下,弄这种事情,好像有点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李淳风匆匆而来:“师傅,张公子来了。” 袁天罡正在苦思,听到李淳风的话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张公子?” “师傅,就是每月给咱送钱的那个张公子!”李淳风脸上带着兴奋。 袁天罡顿时大喜:“有请张公子!”李淳风正要离去,袁天罡追上了他:“不,张公子是贵人,我要亲自迎接!” 杨侑正负手而立,在观内看着三清像,若有所思。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色擦黑,下颚贴上了胡须,如同当初他去见袁天罡的时候差不多。 三清观内德信徒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更有不少百姓往功德箱投钱,四五枚,七八枚不等,更有一些百姓投入一两吊钱,显得很是阔绰。 杨侑皱了皱眉头,由于大隋的赋税较低,因此,百姓的压力也就想对较小,杨侑是希望这些百姓,能将这些钱用于改善生活,提高身体素质,但是,在香客之中,不乏有衣着补丁之人,他们投入功德箱的铜钱数量不等。在杨侑看来,就算只是一文钱,也让杨侑肉疼, 这些钱用来吃,用来穿,杨侑都不会去管,但是如果是白白送给袁天罡,杨侑就有些不爽了,这不是虎口夺食吗?杨侑虽然以张公子的名义也给袁天罡送钱,但是这笔钱,杨侑一定会讨回来!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袁天罡匆匆来了,远远看见杨侑,脸上就堆起了笑:“张公子!” “天师,别来无恙?”杨侑笑着问道。 “托张公子之福,贫道过的还不错!”袁天罡说道。 杨侑见他喜色之中,有着淡淡地忧虑,心中猜疑着,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天师可是得道高人,岂是我等凡人能够比肩的,我还要仰仗天师才是。” “张公子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自然福寿绵长。”袁天罡打着哈哈,突然一拍额头,道:“贫道失礼了,张公子,这边请!” “天师,请!”杨侑也笑。 袁天罡走在前,杨侑与他并肩而行,独孤千山等人在身后相随,李淳风则留在了最后,走到僻静处,他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又将一个蜡丸递给了独孤千山。 独孤千山不露声色接过,将蜡丸藏在了怀中。他瞟了一眼李淳风,李淳风向前走去,到了杨侑身边的时候,微微一顿,然后再度快步走上前。 杨侑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李淳风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瞧了他一眼之后,又看了看独孤千山,独孤千山微微颔首,杨侑转过头,继续前进。 “淳风,快去将师傅特制的茶泡上一壶,给张公子品尝品尝!”袁天罡吩咐。 李淳风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张公子,如今大隋国运昌盛,听闻前些日子更是夺下了江陵,将荆襄牢牢掌控在手中。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啊!”袁天罡说道。 杨侑心中一突,袁天罡莫非知道些什么?他叹息一声,道:“如今天下群雄并立,谁都不是易与之辈,怎能谈上国运昌盛?”杨侑故意说道。 “呵呵。”袁天罡干笑两声,他觉得张公子说的有些口不应心,因为张公子很明显在大隋是个高管,但是为何竟然说大隋的不好?袁天罡的沉默让杨侑也明白了一些,杨侑故意长叹一声,“唉!” 袁天罡皱了皱眉头,他有些拿不定杨侑在想什么,因此没有说话,两人又走了数十步,便到了袁天罡平素修炼打坐之地。 “张公子,请!”一名小童打开了门,袁天罡说道。 杨侑也不客气,走了进去,这间屋子还是那般华丽,但却有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个屏风,杨侑坐下之后,李淳风便端来了热茶,他取出了茶具,清洗之后,为杨侑和袁天罡添满了茶水。 “天师,这一次我随着大军出征,你可知道,我最大的感慨是什么?”杨侑见袁天罡对自己的问题并不接话,因此主动出击。 “可是隋军强大,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袁天罡想了一想,问道。 “不然。”杨侑摇摇头。 “哦?”袁天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慢慢放下,沉吟着道:“难道是大隋陛下运筹帷幄,谈笑间兵不血刃,拿下江陵?” 杨侑皱起了眉头,袁天罡明明是其他势力派来,却偏偏只说大隋的好话,这不是在和自己打太极,玩捉迷藏吗?杨侑长叹一声,“天师,你为何对隋帝有如此好感?” 袁天罡闻言吃了一惊,听张公子此言,对大隋并没有好感?他略略沉吟,迅速反应过来:“张公子,贫道乃是大隋子民,自然对大隋很有感情,更何况,陛下在巴蜀造福于民,这也是贫道所希望看到的。” 袁天罡说着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杨侑看见了,忍不住就是冷冷一笑,这个袁天罡,也是一个演员啊。 第348章闹鬼 杨侑心中感慨,若不是知道袁天罡的一些秘密,一定会被他的假象所蒙骗,认为他是大隋的忠臣,但杨侑却知道,袁天罡是不折不扣的卧底,换而言之就是无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也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的时候,叹息一声,道:“天师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其实隋朝在骨子里,已经烂了,是朽木一块,不可雕也。” 袁天罡脸上古井无波,却用询问的语气,问道:“张公子何出此言?” 杨侑又是苦笑两声,道:“天师有所不知,隋帝看来礼贤下士,实则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在他手上,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袁天罡抚须不语,杨侑的一切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尤其是乱世的帝王,心慈手软只能是自寻死路,杨侑的手段,他还是有些佩服的。 “天师,我从朋友那里得知,隋帝准备清理巴蜀境内的道观、寺庙,以及其他摩尼教等等场所。”杨侑一边说,一边看着袁天罡。 袁天罡听了这话之后,眼皮就是一跳,他急忙问道:“张公子,这是为何?” 杨侑摇摇头,道:“我刚才说了,隋帝是心胸狭窄之人,他在江陵被和尚差点害了,因此想要清理巴蜀境内的寺庙道观。”杨侑压低了声音,又叹息一声,道:“天师,你不知道,江陵所有的寺庙和道观,早就被隋军一扫而空,钱财被搬走,道长高僧也都被全部杀死,一个不剩。” 袁天罡变了脸色,隋帝竟然这么狠?他摇摇头,道:“张公子,这不可能吧?整个巴蜀境内,修道之士至少上万,高僧也有恐怕更多,陛下要杀掉所有的修道之士,这要杀多少人啊?” “哼!”杨侑冷笑了一声,他竖起了手指:“整个江陵城,被杀死的道长足有五千人!他已经疯了,就算屠光所有的道士和尚,又有什么不可能?再说,你想想看,寺庙道观私产极多,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袁天罡变了脸色,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人屠杀和尚和道士。就说前朝,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都曾经灭佛,将寺庙的田产全部收归国有。如今,隋帝还要更狠一些,他急忙问道:“张公子,陛下什么时候下达这个命令?” “应该快了,好像明日的朝廷上,就会讨论这件事,以隋帝的蛮横,此事肯定会执行,”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袁天罡,眼中带着惋惜的神色。 “天师,你是高人,与旁人不同,所以我才来告诉天师,早作准备,不可被奸人所害啊!”杨侑又道。 杨侑的话说完之后,袁天罡便显得忧心忡忡了,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杨侑又说了几句之后,站起身来告辞,他需要给袁天罡一个思索的时间。 杨侑带着独孤千山等人回去之后,袁天罡就急忙找来了李淳风,“淳风,速速派人去青城观,告诉紫云道长,让他最近务必小心,不可露出半点马脚,所有的东西都藏好。” “隋帝似乎要对我们动手了,不过不用害怕,张公子只要有消息,立刻会告诉我!”袁天罡又吩咐。 李淳风点点头,匆匆而去,看着心腹弟子消失的背影,袁天罡想了想,朝着密室走去,他需要再检查一番,密室内的资料,万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不然不仅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他自己也性命不保。 杨侑走出了三清观,便吩咐独孤千山:“你在此地,不要走,袁天罡一定会派人去通知青城观,你只要跟踪即可,暂时不要惊动他们。” 独孤千山一抱拳:“臣尾行去了!” 杨侑回到皇宫,与母亲聊了一会,然后分别见了皇后,德妃,还有阴少华、窦红线等人。对于迎娶两人之事,杨侑已经定了下来,时间在击败宇文化及之后。阴少华由于没有了双亲,而且侧妃不如皇后那般正式,所以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窦红线的就稍微麻烦,毕竟她的父亲是河北的夏王,有身份有地位,不可草率,必须要得到夏王的同意,才能办理此事。苏定方早在杨侑离开江陵的时候就已经回河北,他带去了杨侑的亲笔信。 彩礼虽然是不可少的,但由于如今双方不接壤,所以暂时压了下来,等到日后再补。窦红线对此也没有多大的意见。 与几人商谈了一番,松弛了一下神经之后,杨侑回到了书房。将近响午的时候,独孤千山回来了,向杨侑禀告了事情。 果然不出杨侑所料,袁天罡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道人,赶往青城观。 杨侑立刻找来独孤武师,让他带着锦衣卫密切关注青城观和三清观的动向。 黄昏时分,袁天罡看着手中的书信,有些迟疑,他的手上,是紫云道长转送而来,在书信里,有一个命令,就是要他扰乱大隋朝廷。而且要尽快! 袁天罡在沉思,这个时候,如过自己在趁机闹事,会不会影响隋帝的计划?他想了又想,还是下不了决定。 这时,李淳风手中端着茶水上来:“师傅,请喝茶!”说着,将茶具摆好,倒了一杯。 “淳风,接下来该怎么办?”袁天罡问道,一边递过去了书信。此时,他能信任的人,只有这个乖巧的徒儿了。 “师傅,徒儿倒觉得不是难事!”李淳风看完了书信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而在说着的时候,李淳风将信上的一个图案给牢牢记住了。 袁天罡闻言大喜,道:“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次日一大早,三清观外,又有数十名信徒早早来到,李淳风刚打开大门,他们就涌入了观内,对这三清神像膜拜不已,自从他们选择相信了三清,这日子越过越好,因此他们充满了感激。 袁天罡早早起来,端坐在三清神像前,他在等待贵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张启文来得很早,而今日,直到巳时,张启文还没有来。袁天罡百无聊赖,就弄了一些东西,准备进行研究。 他将马尿、狗屎等物收集起来,过滤了,又将符水灌进去,搅匀了,放在一个碗里,等着澄清,然后带去后院化验,又等了一个时辰,将近响午,袁天罡准备要站起来,这时,张启文匆匆来了。 “天师,琐事缠身,来晚了,还请天师莫怪!”张启文说道。 “张尚书乃是帝国柱石,莫要太辛苦,忙坏了身子。”袁天罡含笑。 张启文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我这次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张启文说着的时候,不觉有些口干,看见桌面上有一杯茶,没有想得太多,拿起茶杯,一口喝尽。 喝尽了之后,看见袁天罡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他不由有些脸红:“天师,我太渴了了,还望见谅,咦,这是什么茶水,味道还不错。” 袁天罡咳嗽一声,心想这可不能说。他也没有想到张启文问也不问,端起就喝,等到发现也来不及阻止了。 “这是贫道最近研究的茶叶,刚刚泡了一杯。”袁天罡咳嗽一声,说道。 张启文有些奇怪,“茶?味道还不错。” 袁天罡赶紧转移话题:“张尚书,你说有大事,是什么事?” “今日朝会,陛下说要整顿巴蜀境内的道观和寺庙,同时统计所占土地、钱粮,据说,还有其他措施。”张启文这才想起正事,急忙说道。 袁天罡就是一愣,昨日张公子所说,竟然是事实?而且,从张公子的口中,隐隐地对大隋非常不满,似乎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就在袁天罡沉思的时候,张启文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唉,今日朝会,早早起来,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如今已经饿了。”张启文有些尴尬说道。 “张尚书特意为贫道而来,贫道不甚感激。不如就在观中用一些斋饭吧!”袁天罡道。 张启文笑道:“如此打扰了,天师,刚才的茶还有吗?” 袁天罡脚步一滞,只得笑道:“张尚书,那只是试制的茶叶,没有多的了。待日后贫道有了,一定给张尚书送去!” 张启文点点头,随着袁天罡走向了后堂,李淳风已经得到了消息,准备好了斋饭,在一旁伺候着两人吃饭,一边竖起了耳朵,听着两人说话。 张启文吃了几口,突然放下了筷子,道:“天师,最近我家中总有一些奇怪的迹象,天师能为我看一看吗?” 袁天罡有些奇怪,这张启文隔三差五就来三清观,前几天没有听说尚书府有事呀。袁天罡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询问:“张尚书,是什么异常?” “每逢半夜,就有人在府中哭泣不止,闹得人心惶惶,此时持续已经有三日了。”张启文道,脸色忧虑。 袁天罡这才仔细瞧了张启文一眼,发现他眼圈黑黑的,原本以为是今日早朝导致,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事。“详细说说!” 袁天罡如此问,证明有些眉目了,张启文精神一振,便说了出来,原来子时过后,就有女声在尚书府响起,哭的凄凄惨惨,很是吓人。张启文派人出去看时,声音就没了。 等到家丁回去休息,声音又再度响起,闹得人心惶惶。张启文派出家丁夜间巡逻,可是,尚书府这么大,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有人。家丁们巡逻到东边,西边就有哭声,跑到了西边,东边又开始响起那森森的哭声,如此一夜下来,整个尚书府已经鸡犬不宁了。 袁天罡有些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想了一想,答应着:“张尚书,稍后贫道与你回府,替你捉妖!” 第349章谣言的威力 子时,杨侑还没有睡。 白日里的朝会,他故意透露要清理巴蜀境内的道观寺庙的事情,是为了试探那些人与三清观的袁天罡有勾结。 随后,独孤武师率领的锦衣卫立刻化装成各色人等,对三清观进行了监控,对朝廷中的重臣进行了统计。消息传回来,杨侑有些失望。 杨侑一直比较器重张启文,因为他办事还不错,尤其是在处理州县学的事情上,很是妥当,杨侑还打算与他商量科举的事情,进一步提拔他。但他在朝会散了之后,立刻赶往了三清观,将消息告诉袁天罡,就足以证明袁天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自己,超过了大隋。 原本杨侑希望张启文不过是时常去三清观上香的普通香客,最多不过是与袁天罡走的近一些,但此时看来,张启文的行为就意味着在卖国了。这种行为,杨侑就绝对不能容忍了。 而随后传回来的消息,则是袁天罡和李淳风随着张启文回到了礼部尚书府,有什么秘密吗?杨侑如是想着,突然眼前一亮,难道他们真的顺着藤往上爬了?如果是这样,真的是不费功夫! 他吩咐独孤千山按照计划行事,密切注视尚书府的事情,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回报。 此时的尚书府,李淳风已经摆好了案几,案几上,放着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清香。在香炉前,摆着几个碟子,里面装着各色时令水果,此外还有一碗酒。 袁天罡手中拿着桃木剑,身着宽大的道袍,准备作法除妖,李淳风则是穿着小童的道服,在一旁伺候着,两人都神情严肃,尤其是袁天罡,内心十分紧张。 子时刚到,尚书府内,就像前几日一样响起了女子的哭泣声,张启文脸色一寒,袁天罡能捉住女鬼吗? 袁天罡冷笑一声,开始作法,他手中舞着桃木剑,口中念叨着什么,张启文带着几名家丁在一旁看着。 由于袁天罡没有点着蜡烛,天色又有些阴暗,只凭两只香,四周显得很是黑暗,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直响,显得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听着袁天罡呜呜的叫着,张启文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他突然觉得袁天罡呜呜的叫声怎么听怎么比女鬼的叫声还要恐怖,让张启文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不过说来也奇怪,随着袁天罡的呜呜之声,女鬼的声音竟然渐渐小了,张启文带着妻儿,看着袁天罡,心想这样也行?就连李淳风也有着惊讶。 作为袁天罡的心腹弟子,李淳风对他最了解不过了,袁天罡懂天文,知地理,治病也会一些,道家学术精通,谈论起来可谓头头是道,可是说起除妖降魔,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所以随着女鬼声音的变低、消失,李淳风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此时,尚书府外,独孤武师正趴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仔细地观察着尚书府的情况,一旁,一个部下正在低声禀告:“总指挥,人已经撤出尚书府,今夜是否还要继续骚扰尚书府?” 独孤武师摇摇头,道:“不用了,这几夜她们也辛苦了,就回去好好安歇,等待指示。” “喏!”那人回答着,退了下去。 独孤武师注视了片刻之后,又吩咐了一旁的锦衣卫几句,这才从树上小心翼翼爬下,朝着皇宫奔去。 尚书府内,袁天罡擦了擦汗,能够顺利驱除女鬼的声音,还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事情已经解决,袁天罡非常机智地露出了一脸得意的样子,只不过脸上仍然挂着汗珠。 “天师果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在下佩服,佩服!”张启文说道。 袁天罡咳嗽一声,故作疲惫状,李淳风很是乖巧地上来扶住了他,接过了桃木剑,两人慢慢走了过来。 “天师为何大汗淋漓?”张启文吃了一惊,又问道。 “此女鬼乃是千年女鬼,吃人无数,法力高深。张尚书,若是再迟两日,恐怕尚书府上下,都要被女鬼所害。”袁天罡很是虚弱的回答。 “如此厉害?我自问做事问心无愧,这女鬼为何来找我?”张启文脸色都变了。 “呵呵,刚才贫道观察了一番,其实是地理的问题,这一块地方,乃是养尸之地,极为容易养妖孽,因此,尚书府才会有此等妖孽出现。” “不过,此女鬼虽然法力高深,但是已经被贫道击伤!”袁天罡继续忽悠,反正声音已经消失,他就开始吹嘘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张启文的表情。 张启文注意到袁天罡的话,他急忙问道:“天师只是将女鬼击伤?” 袁天罡咳嗽一声,道:“这个女鬼,足有上千年的道行,除她不易啊,刚才已经耗费了贫道一甲子的功力,也才勉强将他击伤。” “那她要是回来怎么办?”此时,张启文已经被袁天罡的话给框住了,心中焦急而又带着恐惧、期盼。 袁天罡没有说话,,而是故作沉思状,“女鬼已经被贫道打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没准啊,没准。” 袁天罡的言下之意,便是我总不能时刻在尚书府呆着,张启文急忙道:“天师,钱不是问题,但有任何需要,天师尽管开口。” 袁天罡皱了皱眉头,道:“张尚书,这支女鬼乃是因兵灾而死,死的时候,怨气极大,所以她不喜欢看到战争,贫道想,应该是她预测到什么,因此便来请求张尚书阻止这场兵灾。” 张启文擦了擦汗:“天师,我不过是礼部尚书,哪里管得上出兵的事情,女鬼在此示警作用不大啊!” 袁天罡道:“张尚书,刚才贫道说过了,她是在这里而死,随后吞噬了不少冤魂,所以,这里就是她的家,不会轻易离开。” “他的家?”张启文又愣了,他的幼子听到这话,身子一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到爱子哭了,张启文也急了,道:“天师,请教我!” 袁天罡见目的达到,当即咳嗽一声,继续道:“如今天下动荡,要想完全不动兵戈那是不可能的,贫道倒是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解除这个危机。” “愿闻其详!”张启文急忙说道。 “张尚书,鬼一般都怕黄色,依贫道之见,尚书府上下最好是穿黄色衣裳,同时用黄色油漆涂满整个尚书府。” “同时,府上所有人身上都要戴上金锁,尤其是孩子,这才才能辟邪。” 袁天罡缓缓说道,张启文有些犹豫。隋朝之际,黄色还不是皇帝的专用颜色,杨广登基的时候,制定天下服饰也只是初定,皇帝穿黄色服饰,是一种默契一种默认,一般人就很少穿黄色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全家上下几百口性命要紧,于是点头表示愿意听从袁天罡的吩咐。 不久,消息传回皇宫,杨侑只是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袁天罡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次日一早,张启文的管家就匆匆带着家丁,在成都城内四处购买黄布,而且按照袁天罡的说法,布匹越贵,颜色越深,效果越好,于是成都城内德各大布庄所囤积的黄布被张启文一抢而空。 一间酒楼上,几个食客正在吃饭,一人奇怪地问道:“尚书府今日四处购买黄布,这是为什么?难道府上有人办婚事?可是,也不用黄布啊。” “我也奇怪,难道尚书府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另一人说话。 一个精瘦汉子忽然呵呵两声,道:“那可不是?” 一人手中端着酒杯,靠了过来:“兄弟,难道你知道什么不成?” 精瘦汉子一脸得意,缓缓说了出来,此人口才极好,说话绘声绘色,将连日来尚书府有女鬼出没,搞得人心惶惶的事情说了出来。流言的力量是巨大的,在他的口中,尚书府有数人被女鬼所害,连气都断了。 随后,张尚书得到高人指示,去三清观请了有通天彻地之能的袁天师去尚书府除妖降魔。袁天师果然法力高深,经过一番缠斗之后,顺利将一只女鬼顺利捉住,并用一块铜镜将其囚禁了起来。并且用无上的神通将死去的人都给救活了。 不过,女鬼虽然被擒住,张尚书的府上却有很大的戾气,因此,尚书府这才购买了许多黄布,准备将这股戾气驱散。 精瘦男子说完之后,叹口气,说也要去买黄布,不然戾气跑到自己家,那就出大事了!说着便消失在酒楼。食客们听了,也都纷纷下楼,准备抢购红布。很快,城中就流传着袁天师的神通事迹,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各大布庄一开始还颇为高兴,这一次出售黄布让他们大赚特赚,但随着流言的变味,说城中已经多处被女鬼占据,要想不受侵袭,只能用黄布抵抗。 三人成虎,流言的力量显然是此时的始作俑者都没有想到的,三清观内,袁天罡有些忧心忡忡,因为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 百姓们很是盲目的崇拜,使得他在整个成都城名声大噪,也必定会带来不少的信徒。但是,袁天罡也很清楚,他需要的是稳步、有计划的扩大,这样,才能避免官府的注意,尤其是传说中大隋皇帝的直属部队,锦衣卫。 可是,如今的情况显然有些失控的模样。袁天罡身着道袍,在屋子里踱步,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杨侑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他也惊讶百姓们的盲目,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流言这种力量,是一把软刀子,比真正的武器还要厉害。 听着独孤武师不断将消息传回来,杨侑觉得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第350章计骗袁天罡 三清观,就在袁天罡有些忧心的时候,张启文匆匆而来,显然,他是知道了城中流传的风声,心中有所顾虑而来,他进屋之后,袁天罡已经将心中的郁闷藏在内心,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天师,城中那些谣言,是怎么回事?”张启文很是紧张。 袁天罡故作深沉,瞟了一眼张启文后,咳嗽一声,道:“张尚书,那不过是一些刁民而已。不必惊慌。” 张启文叹口气,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如今城中抢购黄布风潮闹得很凶,甚至有人因此而受伤,若是追查源头,我脱不了关系啊!” 袁天罡道:“张尚书,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化解这场危机。” “愿闻其详!”张启文急忙问道。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些百姓的无知罢了。张尚,掌管天下礼仪,只要张尚,就说此事源于百姓的愚昧,这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袁天罡本来只是硬撑,因为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此时,随着思绪的理清,他又开始忽悠张启文:“百姓为何愚昧?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信仰。” 张启文有些迟疑,问道:“袁天师,你的意思是?” “信道家,得永生!”袁天罡笑了,他瞟了一眼李淳风,想起了李淳风的话。此时便顺口说了出来:“张尚书,古往今来,那个伟大的帝王不希望永生?” “当年,祖龙据关中,扫,平八荒,可谓一代明君,可是,他仍然派出徐福率领六千童男童女,去那蓬莱仙岛,寻求永生。大隋陛下英明神武,怎会不希望永生?贫道也自当为君效力,寻求那长生不老之药。” “天师是说,能让陛下永生?”见过了袁天罡降妖除魔的本领,张启文不由问道。 袁天罡故作深沉点点头,缓缓抚须:“贫道翻阅道家经典,又经过大量的试验,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不过,由于药石难寻,不得不暂时放弃!”说道最后,惆怅地长叹一声。 张启文顿时大喜,虽然陛下年轻,但是,永生是许多帝王的梦想,想必陛下也渴望着永生吧。但是张启文还有些疑惑,袁天师也说了,当年祖龙派出徐福去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可是最后他还是死了,那就证明没有找到。 而且袁天师也只是说有眉目,到底能不能让陛下永生? 袁天罡死似乎很明白张启文的心思,当年杨广也被一名道士忽悠,想要长生。袁天罡觉得,有很大的机会说服隋帝,只要说服隋帝,那就是一个机会,毕竟,丹药这玩意,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炼制好的。 只要能以炼制丹药的名义,在隋帝身边,那么他就更加方便行事了,想到此,袁天罡呵呵一笑:“只要给贫道一个机会,贫道就能说服陛下!” 张启文眼睛一亮,道:“如此,我这就去写一份折子,向陛下提一提!”说着,匆匆而去。 袁天罡看着张启文远去的背影,心中叹息一声,他本来是想要偃旗息鼓,尽量低调,可是没有想到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从如今的情况看来,只能搏一搏了。 尽管如今的局势有些失控,但还能控制,这是袁天罡的判断,既然能够控制,那么他没有必要放弃苦心经营的地盘。 再说所有的秘密都在密室里,一旦有人不按照程序打开密室,密室就会燃起大火,将所有资料烧尽,没有了证据,隋帝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天罡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李淳风匆匆而来,道:“师傅,张公子派人来了!” “快请!”袁天罡急忙道,旋即快步走了出去。 “天师,大事不好了!”一人匆匆而来,正是平时代替杨侑送金钱给三清观的心腹。 袁天罡闻言大吃一惊,他急忙抢上几步,问道:“出了什么事?” “天师,我家主人得到消息,陛下已经派出了五百人,由侯君集带领,正朝着三清观而来!” 袁天罡脸色一变,问道:“陛下派人来三清观作甚,我可是良民!” “具体不知,但是据说与张尚书有关!”来人说着,又匆匆道:“我不能在此出现,告辞了天师!” 袁天罡还想要问什么,但来人已经匆匆而去,袁天罡心里在快速思考着,陛下派人来,是什么大事?该死,报信之人说的并不清楚。他想了一想,吩咐李淳风,道:“跟我来!” 袁天罡带着李淳风朝着密室走去,但走了不到一半路,就有道童跑来,禀告着:“天师,侯将军正在大厅等候天师!” 袁天罡注意到道童的用词,于是问道:“他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据说,是想要请天师作法!”道童说着,又摇摇头:“具体的,小童不敢问。” 那也是,侯将军一张长满虬髯的脸上,有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身高马大,压迫力十足,一般人那里敢问他?但是袁天罡从小童的话里听出来了,侯君集此来不是抓他,应该是有事相求。 他不由放缓了脚步,心中沉思着。李淳风也急忙收住了脚步,低声道:“师傅,虽然看似是有事相求,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啊!” 李淳风的话让袁天罡身子一震,爱徒说的没错,隋帝一向狡猾,这一次说不定也有什么阴谋,但是,由于侯君集的态度,袁天罡又觉得藏在密室里的东西不可轻易摧毁,毕竟那是他大半年来的心血,一旦摧毁,那可就亏大了。 密室里的册子,里面记载了他所招揽的人,当然里面更多的是他用来控制众人的证据,无非就是贪污、杀人等等的事情,如果这些证据没了,那些人不一定会听自己的命令。 所以,他停住了脚步,决定先去瞧一瞧什么情况再说。 大殿内,侯君集正黑着一张脸,在大厅内走来走去,他已经彻底降服了小野猫盖苏娇,如今此女子异常温柔,看见侯君集就忍不住小腿打颤,因此服服帖帖,希望侯君集心情好,态度好,对她也就好一些。 侯君集对盖苏娇的乖巧很是满意,他正要准备休息,小桂子却骑马来传达了旨意,要他速速带兵去请袁天罡,不得已,侯君集只能穿上衣裳,依依不舍离开了床榻,亲兵为他披上了铠甲,他带着兵马朝着三清观奔来。 侯君集正在踱步的时候,袁天罡故作沉稳地来了,只见他慢慢踱步,身后带着李淳风,一副高人模样。侯君集呵呵一笑,走上前去,道:“天师,听闻天师除妖降魔,为民除害,实在是神通广大,我主有事请你进宫。” 袁天罡一甩手中的拂尘,咳嗽一声,道:“既然是陛下相请,贫道自当效力。只不过,陛下是有何事?” 侯君集微微一笑,他明白袁天罡是想要试探,但他又怎么会说出去?当即露出尴尬笑容:“天师,这乃是皇家要事,臣子的怎么会知道呢?天师乃是神通广大之人,不妨推算推算?” 袁天罡笑容为之一滞,暗想老子真会推算,何苦来此地做密探?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他呵呵一笑,装模作样的用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指头点了点,又踱步走了两步,这才笑道:“陛下的事情贫道已经尽知,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既然陛下不愿透露,贫道也就不方便说了。” 李淳风这时插嘴道:“师傅,这可是奇门遁甲么?” 袁天罡故作高深点点头,道:“淳风,奇门遁甲博大高深,可算千年之后,过些日子,师傅将它传授给你!” 李淳风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忙不迭点点头,道:“多谢师傅!” 侯君集又是呵呵一笑,道:“天师,天色不早了,请随我入城吧!” 袁天罡点点头,正要说话,侯君集又一指李淳风,“你也去吧!” 袁天罡略略沉吟,心想李淳风去了,也能有一些照应。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侯君集一挥手,走在前面,袁天罡跟上,李淳风在后。其他士兵将众人牢牢包围了。 军械发出脆响,袁天罡故作镇定,跟着侯君集出去,在门外,有一辆装饰的颇为华丽的马车。马夫看见侯君集出来,立刻揭开了门帘。 “天师,请入座!”侯君集说道。 这种礼遇让袁天罡心中更加喜悦,他迈步进入马车里,只见里面铺着蜀锦,装饰的颇为华丽,他软软地躺在软榻上,心中乐观和忧虑并存。他乐观的是,隋帝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这是好事,而且隋帝对他的礼遇,代表着他或许可以进一步打入大隋朝廷的内部。 而且他知道,隋帝的皇后、妃子和爱徒李淳风认识,这就等于为他进一步高升做出了铺垫。 可是,隋帝深夜请他入宫,是什么事情?刚才的他,说已经知道隋帝是什么事情,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因为他知道,侯君集是肯定不会问也不敢问的。 袁天罡是有本事,可是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相信三清,让别人怎么相信三清?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自己谋取利益罢了!他能在尚书府将所谓的女鬼给驱除,其实他有些有奇怪,因为他实际上并不相信有神仙,有女鬼。 在尚书府,他只能归结于自己的运气好,这一次,在皇宫内,他能有好运气吗? 第351章谁胜谁败 夜色下,杨侑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夜风的吹拂的凉意。 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下一步,就是要继续忽悠袁天罡。杨侑本来的打算,是要让张启文继续入瓮,但经过考虑之后,杨侑还是放弃了。 因为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屈突通加急的奏报告诉了杨侑一件事实,那就是自立为西凉国皇帝的李轨竟然被安兴贵兵不血刃的捉住了,敦煌、张掖、平凉等郡落入了伪唐之手。 这对于杨侑来说,不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唐军有了草原。有了草原,伪唐就可以养马,就有了大量的骑兵。原先杨侑想要利用骑兵优势来压制伪唐,如今看来,这种优势随着伪唐拥有了骑兵而不复存在。 而且伪唐也可以利用骑兵来对陇西进行骚扰,尤其是萧关、平凉郡掌握在伪唐的情况下,伪唐的优势并不小。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伪唐在拿下了这几个郡县之后,势力显然大涨,而且政令变得统一,在这种情况下,屈突通尽管是一代名将,压力仍然巨大。 杨侑慢慢踱步,思考着伪唐拿下西凉国带来的后果。 这时,独孤武师匆匆而来,向杨侑禀告了几件事情。杨侑听了,精神就是一振! 去年一年,整个中原的大战不多,有的话,也仅仅是伪唐和西秦国的浅水原之战,此外便是瓦岗与洛阳的缠斗,再次,便是成都对蛮族的围剿。 但今年,有如火山爆发一般,各地均是燃起了战火!这一年,注定了不平凡,注定有很多势力会消失。那么,最终的胜利者,又有谁呢? “宣杜如晦!”作为杨侑的心腹,杨侑自然想到了他。 说完之后,杨侑便踱步回到了书房,走到了沙盘前,杨侑将一根写着“刘”字的黄色旗帜插到太原城的位置上,接着,又将代表夏军的蓝色旗帜插到了幽州,接着将西凉国的旗帜全部换成了伪唐的红白相间之色。 至于中原,旗帜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处于缠斗之中。而大隋的赤红色旗帜已经插到了荆襄数郡,乃至于岭南。 整个天下大势,大抵便是如此了。 在杨侑看来,伪唐虽然意外拿下了西凉国,但是并州却遭到了定杨军的强力进击,同时,由于陇西是在大隋的手上,意味着伪唐是双线作战,一旦并州的战局对伪唐不利,那么陇西就有了机会。 当然,大隋也是双线作战,随着宇文化及即将西进,隋军的重点便放在了东线,而不是陇西,而且陇西还有吐谷浑的数万大军在虎视眈眈。如今的大隋与伪唐,是一个缠斗的局面。 同时,窦建德派出了汉东王刘黑闼,强力攻打幽州,幽州又面临战火。说起幽州,杨侑便忍不住叹息一声。年前他曾经派出使者招揽罗艺,可是没有成功,杨侑也只能无奈放弃,毕竟幽州与巴蜀,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可谓山远水远,能说服固然好,不能说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杨侑又将目光放在了中原,历史上,王世充虽然与李密的战绩不佳,但最后却是一战击溃李密,从随后夺下东郡等地,迫使李密奔唐。不过,历史上李密的失败,还有与宇文化及在童山大战,将精锐打光了的缘故,但如今,宇文化及改走长江,瓦岗李密几乎没有损失,在极大的优势下,就算杨侑有计划,胜负犹未可知。 杨侑觉得,大隋最大的敌人还是伪唐,从地理上来说,伪唐据有关中。据关拢而有天下,是先秦的战略,历史已经证明,这一思想是正确的。 历史上问鼎天下,或者说有极大可能统一天下的,大多是占据了关拢。比如说秦、西汉、北周、隋、唐。之后,由于关拢的战乱、过度开发,使得这一代的环境恶化,经济中心逐渐朝着东南移动,而同时,冷兵器的逐渐没落,热兵器的兴起,关拢的地位这才逐渐下降。 但在如今,占据关拢的伪唐,显然还是劲敌。此时,杨侑关心的是,刘武周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失败?刘黑闼又能不能拿下幽州?王世充能不能击败李密? 这是三个重要的节点,足以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历史在杨侑这里已经发生改变,宇文化及、李渊、萧铣都是受到影响之人,那么,其他的势力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杨侑不是号称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袁天罡,自然不明白未来会怎样。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来了,进来之后,施着礼:“陛下!” “杜爱卿,这有几个消息,朕给你说说!”杨侑笑道。 就在沙盘边上,杨侑绘声绘色将事情一一说了,杜如晦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因为杜如晦很清楚,这些事情的影响有多么大。尤其刘武周的南下是杜如晦没有想到的。 杜如晦更想不到的是,太原竟然已经丢了,伪唐齐王李元吉丢盔卸甲回到了长安,如果,当初没有引宇文化及改走长江,那么,此时此刻,便是大隋收复长安的最佳时机! 可惜,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想到呢?即使是作为穿越者的杨侑,在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之后,他也不敢确定刘武周会不会南下! “陛下,微臣以为大隋的计划仍然不变,只是,需要加快进度!”杜如晦说道。 杨侑点点头,指着沙盘上了几个点,道:“杜爱卿,并州、中原,这两个地方,是如今天下最引人注目的焦点。”毕竟相比这两个地方,窦建德就显得不是那么注目, 杜如晦也非常赞同,他将目光投向沙盘上的太原城,道:“从如今局势来看,定杨军的攻势很猛,李元吉败走长安,整个并州陷入慌乱之中,他必然会挥师南下,夺取整个并州。” 杨侑笑了笑,道:“这么看来,杜爱卿认为刘武周会胜?” 杜如晦摇摇头,他指着并州,道:“陛下,刘武周刚刚夺下太原,士气旺盛,这是他的优势,但同样,他也有劣势,那就是他兵力不足,想要取得并州,只有继续前进,一股而下,夺取整个并州,然后掌控蒲津关,利用关隘对伪唐施压,不然,陷入缠斗,形势对刘武周不利。” “但是,定杨军越是深入,兵力便越是不足,一旦战线太长,便无兵可用,必然会顾此失彼。就算是在北并州征兵,也无法满足需要。因为新征之兵,第一训练度不够,战斗力堪忧;第二,忠心度也有问题,一旦失利,恐怕就此崩溃。” “而且,如果刘武周杀入河中,由于战线太长,军粮的运输也是问题!”杜如晦指着长达七十里的鼠雀谷,“臣以为,鼠雀谷是一个关键。” 杨侑顿时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鼠雀谷北起介休,南至霍邑,是一段东西相对平行的路线,当初李渊进兵长安,由于宋老生没有封锁鼠雀谷,使得李渊从容抵达霍邑。 如今的局势相似,如果当初杨侑能够封堵住鼠雀谷,那么李渊就无法南下,或者说很难南下。那么,整个天下的局势,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鼠雀谷,决定了定杨军是否失败!”杜如晦说道。 “如果利用汾水,定杨军的军粮可以比较顺利,但伪唐一定会断定杨军的粮道!”杨侑笑着道,历史上,正是李世民断了宋金刚的粮道,使得宋金刚缺粮而不得不撤退,随后,李世民抓住战机,一举恢复太原,击败定杨军。 “定杨军如果驻守介休,经营太原,以北并州对抗南并州,或许还有希望!”杨侑又沉吟着道。 “但是以刘武周的性格,宋金刚的想法,他一定会继续南下,夺取整个并州。朕想,双方的这场大战,至少需要半年,而这个时候,中原的战事必定尘埃落定,朕也一定拿下了宇文化及。” “如果说,伪唐还没有取得胜利,或许可以挥师北上,恢复长安。”杨侑又道。 杜如晦踱步,他有些担心时间来不及,而且大战之后,军心一定厌战,需要时间调整,“陛下,微臣建议可以做一些准备,让尧君素继续屯兵大散关,威胁扶风郡,使得伪唐不敢全力出兵并州!” 这个方案杨侑能够接受,大散关和大震关可以相互支援,完成对扶风郡的包夹,事实上,伪唐在扶风郡一直屯有重兵,牵制了一万的唐兵。 “陛下,李密已经进兵洛阳,夺取了回洛仓,大兵压境之下,陛下为何对王世充还抱有信心?”说完了并州的伪唐与定杨军的战局,杜如晦转而关心起中原的情况来。 这个问题,杨侑其实也有些担心。不过从内心来说,杨侑肯定是希望王世充取胜,如果说,王世充敢像历史上放手一搏,肯定是有机会的。李密进兵,再度夺取了洛口仓,这就意味着洛阳还会缺粮。 缺粮的王世充只有一搏,才能取胜。但是,这又有一个问题,李密虽然进兵洛阳,并不代表他会与王世充决战。如果是杨侑,一定会等到洛阳粮尽,再出兵攻打洛阳,如此一来,胜算就多了几分。 这个时候,该是暗棋出动的时候了。他,能够完成任务吗? 杨侑与杜如晦的分析,有着一定的正确,可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往往最为忽略的,却决定了大事的走向。 第352章请君入瓮 房内,杨侑与杜如晦谈论着各地的局面,袁天罡已经被带回了皇宫安置,宦官王琦将他引到了一处地方安歇,并告诉他,明日陛下会召见他,再细说事情。 袁天罡受到礼遇,心中自然更加笃定,认为隋帝对他没有恶意,于是便呆在屋子里,安心吃喝,而大隋皇宫的食物竟然意外的好吃,只是简单的菜,竟然做的色香味俱全,让袁天罡食指大动,他不停举筷,宛如一个饿了七八日的饥饿之人,风卷残云很快就将几样小菜一扫而光。 吃饱喝足,袁天罡想要出外踱步消化消化,却发现屋外有士兵守着,十几名禁军士兵冷冰冰地拒绝了他想要外出的请求。这时,满脸堆笑的王琦给他解释,说是为了保卫他的安全,同时也是怕他乱闯,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 虽然有些奇怪,但王琦温和的态度让袁天罡放下心来,他认为王琦的话十分有理,也就接受了这个安排,安心在房子里呆着。 心情颇好的袁天罡休息了片刻之后,又吃着宦官送上来的点心,一边吃,一边哼起了小曲,李淳风在一旁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光芒,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便宜师傅的心情为何这么好? 当初李淳风出的主意,便是得到杨侑的指示,那个时候,李淳风觉得奇怪,袁天罡会上当吗?可是,他想不到,袁天罡在听到这个办法之后,意外的兴奋,立刻实行了计划。 请君入瓮,这个君自然就是袁天罡,当然,此时的李淳风并不知道这个成语,但这四个字,恰好将袁天罡的情况,表达了出来。袁天罡心中喜悦,认为事情已经朝着预想转化,再有礼部尚书张启文的帮助,说服了隋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前途,是光明的,未来,是广阔的。此时,幸运女神已经正向袁天罡招手,所以袁天罡觉得,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子时未到,宦官又端来了洗漱之物,非常殷勤地伺候他洗干净了脸脚,袁天罡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只觉得身子下异常柔软,也不知道铺了几创褥子,“唉!”袁天罡叹息一声,如果有几个漂亮的小娘配着,那该有多好? 带着期望,袁天罡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的主人取得了天下,而他将道观开遍了整个中原。主人是天下之主,而他,是道观之主,所有的道士,都是他的部下!他威风八面,挥斥方遒! 就在他做梦做的正香甜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李淳风首先从睡梦中惊醒,随后袁天罡也醒了过来,他吩咐徒弟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淳风应着,随便披上一件衣裳,点亮了蜡烛,匆匆而去,打来门。门外,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嘘!”那人示意李淳风不可声张。 他匆匆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天师,天师!” 袁天罡听出是张公子的声音,急忙翻身坐起来,只见杨侑身着铠甲,腰挎横刀,一副武士打扮,袁天罡有些奇怪,“张公子,你为何在此出现?” 杨侑咳嗽一声,左右看了一眼,道:“天师,我是军中禁军的千牛备身,今夜是我值夜,听到天师在此,特来相见。” 袁天罡更迷糊了,这么晚了,相见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天师,这一次入宫,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杨侑拱手,向袁天罡贺喜。 袁天罡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杨侑,道:“张公子,喜从何来?” “天师,历来巴蜀每到夏季,河水就会泛滥,加上大雨倾盆,往往造成良田被淹,百姓惨死!”杨侑慢慢说道,不住拿眼去看袁天罡,仔细观察着。 “陛下听闻天师能捉女鬼,能呼风唤雨,陛下这一次请天师来,是要天师做法,让河水不再泛滥,雨量减少五成,使良田不再被淹,百姓不再惨死!” “以天师之能,只要略施手段,必然能大功告成,如此大功,陛下必然会重重赏赐!说不定,会封天师为大隋的护国国师!” 杨侑的脸上带着笑意,他玩味地看了袁天罡一眼:“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袁天罡咳嗽一声,“直娘贼!”他心中暗骂,竟然让他来做这事?如果说看看星宿,判断天气是否下雨还可以,可是长江上游,随着春、夏来临,上游冰川解冻,必然会河水大涨,这怎么能改变?除非夏天变成冬天,河水不再解冻。 杨侑似乎没有注意到袁天罡的忧虑,依旧自顾说着:“天师,这一次事情成了,还望天师在陛下身边美言几句,让我外调,就任地方官员啊!” 李淳风在袁天罡身后看着杨侑的表演,心中一股寒气升起,看来师傅这只鱼,就要上钩了。他忍不住擦了擦汗,卧底三清观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但在陛下的身边,似乎不好受啊。 杨侑又吹捧了袁天罡几句,捧得袁天罡欲死欲仙,这才退了出去,留下一脸黯然的袁天罡。 “唉!”袁天罡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如果是做别的事,比如说丹药,比如说治病,袁天罡自问尚有心得,可是,祈求长江上游不发大水,这堪比登天啊。 心中想着事情,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李淳风为袁天罡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师傅,请喝茶!” 袁天罡机械接过,此时他对张公子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因为从各种方面来看,张公子能在第一时间取得许多内幕,值得相信。所以,他说陛下是要让祈求风调雨顺,祈求长江不发大水,这一定是真的。可是,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袁天罡如果有这个本事,还他建什么三清观,早就学那嫦娥奔月,去广寒宫娶嫦娥了。 唉,该怎么办?真本事是没有的,此时只有逃出皇宫,可是,门外有侍卫守着,整个皇城都有士兵把守,怎么可能出去?逃不出去,便只有等死。 袁天罡如此想着,睡意全无了。他的脑子在急速思考着,该怎么办? 李淳风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轻声道:“师傅,既然是要作法,是不是法器没有带齐?” 袁天罡眼睛一亮,爱徒果然聪明,既然是要作法,那就需要很多法器,到时候他只要告诉陛下,需要的东西宫中没有,那么就可以出宫去取,那时候,袁天罡在想办法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想到此,袁天罡信中大喜,他走到软榻傍,休息去了。 杨侑走出了袁天罡的屋子之后,便慢慢踱步,等到这李淳风的到来。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后,李淳风匆匆赶来了,“贫道李淳风见过陛下!” 杨侑忍不住笑了:“你在牛鼻子的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不过贫道这两字,倒是念得顺溜。” 李淳风脸色一白,呐呐地道:“陛下,臣在三清观日子久了,念习惯了。” “罢了,以后慢慢改过来吧,明日你该知道怎么做,那东西,一定要拿到手。”杨侑又道。 李淳风应着,又聊了几句后,李淳风退了下去,他必须要回到屋子,不然引起袁天罡的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夜色明朗,杨侑困意不浓,于是就在月下踱步,他已经派出吴克去青城观捉拿紫云道长,务必将这个暗线拔除,这样,杨侑才能放心去荆襄处理事情。 这时,杨侑又想起了方德,他既然已经将消息传了回来,那么,他能除掉叛徒吗?最关键的是,杨梅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大隋在关拢的锦衣卫也不能有太大的损失。 他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皇后的寝宫。意外地,寝宫里亮着灯光。杨侑有些奇怪地走了进去,这个时候,皇后怎么还不休息? 刚刚靠近,就见一个宫女出来,看见杨侑身着甲胄,又改变了脸庞,一时没有认出来,正要惊呼,杨侑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嘴:“是朕,不要说话。” 宫女被杨侑捂住嘴,出声不得,听到熟悉的嗓音,顿时放下心来。 “你去忙你的,不要告诉皇后。”杨侑吩咐,宫女匆匆而去。杨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摘下,变回了自己。 又轻轻走了几步,就听见独孤雁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晚了,叫你过来,真是打扰你休息了。”声音里,有些歉意。 “皇后,何必如此客气?”声音却是阴少华的了。 独孤雁笑道:“你呀,折腾这么一圈,还不是又回到了陛下的身边。” 阴少华显然有些吃惊,“皇,皇后,你知道?” “都是女人家,少女怀春,对高大英俊的男子有着好感,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那点心思,又怎么瞒得过我呢?”独孤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得意。 阴少华涨红了脸,低声道:“你都知道,为什么?” “其实与别人分享夫君,我自然心中也会心酸,但开枝散叶,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还不是要靠你们帮忙?”独孤雁笑着,喝了一口清茶,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喜欢陛下的?” 阴少华红着脸,低下头,“或许,是那一次在宫里遇见陛下,又或者是那一次他救了我俩!” 阴少华说杨侑救了她们两个,自然是指在大兴街头,有兵痞调戏两人的事情,独孤雁清楚,但宫里遇见陛下,是什么事情?她不由问了出来。 阴少华冷哼一声,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说得出口? 第353章谁都不好惹 看见阴少华低着头不说话,独孤雁反而愈加感兴趣了。她瞧着阴少华那张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润的脸蛋,心中沉吟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平素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子如此害羞?那一定,是不寻常的事情啊。 不过这时,传来了一名宫女惊恐的声音:“陛,陛下!” 屋子内,顿时惊慌一片,阴少华的头更低了,让独孤雁颇为玩味地看着她。 杨侑咳嗽一声,索性走了进去,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杨侑笑道:“梓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朕可以告诉你。” “不准说!”阴少华抬起了头,脸色红润,眼中带着羞意,带着恐吓,“你要敢说出去,我,我……” “你就怎样?”杨侑笑了笑,最独孤雁身边坐下,伸出手,握紧了独孤雁的柔荑。细嫩而柔软的柔荑被握住,独孤雁也羞红了脸,因为有阴少华在啊。 阴少华显得更加不安了,杨侑和独孤雁亲密的模样让她心中十分羞涩,正要站起身来离去,杨侑的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她,将她拉了过来。 “这有什么害羞的,敢做不敢承认?”杨侑看着阴少华,一边说,一边恶作剧地说着。 “疯疯癫癫的,哪里像一国之君,哼!”阴少华嘴唇蠕动着,低声憋出了这么一句。 “和自家人一起,哪来这么多的拘束?”杨侑又笑。 “谁和你是一家人。”阴少华又小声嘀咕,这模样,让独孤雁也笑了。 “这一次,你就安心住在宫里,可不准再出去。朕的女人,怎能做哪些事情。难道是朕养不起你吗?”杨侑轻轻握着阴少华的柔荑。 阴少华听着,低垂粉颈,露出了洁白的肌肤,宛如透明一般,杨侑的话让她心中欢喜却又娇羞无限。 杨侑左手握着独孤雁的柔荑,右手牵着阴少华,三人就在屋子里胡乱聊着,独孤雁突然要杨侑说些故事,杨侑忍不住微微一笑,想起她缠着自己说故事的时候。 于是杨侑便说起了此时并没有的柳毅传书、白蛇传,故事引人入胜,两人听着,都昂起头。轻轻地靠在杨侑的左右肩头,听着杨侑说着美丽的故事…… 袁天罡次日早早醒来,在软榻上做了例行功课之后,杜如晦便进来了。一进门,杜如晦便单刀直入,将事情说了出来。袁天罡心中暗暗吃惊,张公子说的丝毫不差,大隋陛下真的要他祈福,以求巴蜀安宁。 幸好张公子早就提醒,袁天罡有了准备,便推辞道:“祈福一事,非同小可,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天师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自然有人前去采购。” 袁天罡故作高深,摇摇头:“所需法器,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如今却在三清观中,贫道需要去取。” “此事不过是小事,天师何必劳动大驾?若是损耗了法力,岂不是功亏一篑?只要让令徒去取便可。”杜如晦依旧淡淡笑着,脸上有如春风拂过。 “我杂事缠身,先走一步,天师务必今日办妥事情,明日开始祈福,此事事关国运,天师费心了!”杜如晦说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袁天罡叫了几声,他却充耳未闻,依旧大踏步走了出去。 袁天罡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竟然不允许他出去,而且明日就要开始祈福!这个时间,也太短暂了!尤其是此时已经是六月,长江上游的冰河已经开始解冻,化成浊水,从各个方向汇入长江的大小支流,涨大水的肯定的了,岂是袁天罡人力所为? 袁天罡噌地站起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关门打狗,不,是,袁天罡一时也想起来,总之是上当受骗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觉得如今的局势,恐怕很难走出大隋皇宫了,难道我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里吗? 焦急踱步,焦急思考,袁天罡觉得自己似乎被暗算了,尽管此刻他还找不到蛛丝马迹,也找不到隋帝怀疑他的理由,但内心的不安却愈加强烈了。 他想了又想,亲手关上了门,将李淳风叫过了一边。 “淳风,师傅待你如何?”袁天罡说道。 李淳风知道此时是关键时刻了,突然后退一步,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傅待我,有如再生父母!” 李淳风的表现让袁天罡心中大悦,他急忙扶起爱徒,道:“淳风,你起来。” 李淳风站起身来,又道:“师傅,若有差遣,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徒儿也在所不辞!” 袁天罡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李淳风是他最大的财富。尽管他已经锁住了门,但仍然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淳风,师傅曾经告诉过你,师傅在此的任务是为了收集情报,那你知道,师傅是为谁效力吗?” 李淳风摇摇头,恭恭敬敬地道:“徒儿不知。” 袁天罡苦笑一声,道:“此事并不是师傅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事关重要,不得不谨慎从事。如今事急,那么为师就告诉你吧!” “为师效力的对象,正是占据了关中的大唐!为师之所以效力,是因为大唐许诺,若有一天夺取了天下,我道家必定成为宗教之翘楚,天下的宗教只有道教!而师傅我,就是道教之主。” 袁天罡说着的时候,脸上带着喜悦,因为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如果这一天来临,天下就相当于有两个皇帝!一个是天下子民的皇帝,另一个则是数以万计的道家皇帝! 李淳风听着,心中吃惊,想不到袁天罡竟然是为大唐效力,而更为恐怖的是,大隋陛下已经猜到了一些!李淳风在吃惊的同时,也被袁天罡的雄心所吓着了,天下道观数不胜数,人口就算没有千万也足有数十万以上,而且道观有着很多特权,袁天罡野心不小啊! 这时,袁天罡有道:“这一次,师傅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说着,他叹息一声,如今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奇迹了,希望长江上游的天气,依旧保持寒冷,这样冰川溶解不多。 但是这个希望太过于渺茫,袁天罡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天气转冷。所以,他必须要做出安排。 “淳风,在为师的房间里,有一条密道,里面是一间密室!”袁天罡说道。 李淳风问道:“可是师傅带徒儿进去的那一间?” “不错,就是那一间。”袁天罡说道,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李淳风:“密室里面有机关,如果没有这块玉佩,是无法打开大门的,而一旦强行打开大门,设置的机关就会立刻喷火,将里面烧毁!” “师傅,里面是有什么秘密吗?”李淳风问道。 “当然有秘密。里面藏着两本书,一本,是为师这几年发展的一些信徒,他们愿意效忠大唐,为大唐出力!”袁天罡说着,当然,这些所谓愿意效忠大唐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被袁天罡抓住了把柄。 “另一本书,在里面的夹层里,藏着一张地图,上面记载了这大半年以来为师收集的金银珠宝,总计价值十万金,埋藏在某地,这是为师准备修建一个宏大的道观所筹集的。” 李淳风听着,不由咋舌,十万金,这是何等的财富?只是半年的时间,袁天罡竟然搜刮了这么多钱财,实在是让人吃惊。但李淳风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一副风情云淡的模样,袁天罡看徒弟并没有像旁人一样,听见财富就眼睛发亮,心中就是一喜,其实他所囤积的钱财不止十万,而是二十多万。 “淳风,你出去之后,迅速将这两本册子收好,如果师傅有事,你就将名单送到青城观,让紫云道长主持大局。” “至于第二本,那些都是师傅的心血,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以留着,只要隔三差五,给师傅上一柱清香,就足以证明你的孝义了!” 袁天罡说的很感人,但李淳风却发现了袁天罡微微抬起的手臂,他何等机灵,急忙再度跪拜在地上,道:“师傅,徒儿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这笔钱财,还是师傅的,徒儿不能接受!” 袁天罡伸出手扶起李淳风,道:“淳风,你是一个好弟子,如果为师顺利过关,日后,为师执掌道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多谢师傅!”李淳风说道。 “事不宜迟,快快办事!你让人让法器送回来就可,你不用回来了,东西要紧!”袁天罡说道。 李淳风又拜了两拜,这才走了出去,出了门,李淳风的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刚才袁天罡抬起了手臂告诉他,如果一句话说错,他随时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哼,说什么师徒情深,一旦涉及到金钱,涉及到利益,还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若不是自己机灵,恐怕就要被袁天罡活生生掐死了。对于袁天罡,李淳风是很清楚的,别看他是一个道士,但身手不错,一般大汉近不得身。要想掐死自己,还比较容易。 李淳风快步走了出去,不远处,杨侑正眯着眼睛看着他。李淳风一个激灵,急忙走上来,禀告着:“陛下,这块玉佩是打开密室的钥匙。” “很好,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朕一定会好好奖赏你!”杨侑笑着, 李淳风立刻将袁天罡刚才说给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刚刚说完,杨侑递给他一张黄纸,李淳风接过一看,眼睛登时瞪大了。直娘贼,谁都不好惹啊! 第354章机关 一大早,成都城的百姓们就看见从皇宫里涌出了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气势汹汹,骑着战马朝着城外奔去,许多百姓都在窃窃私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侑带着侯君集、独孤千山、杜如晦等人,朝着三清观奔去,一路上,发现不少百姓正在朝着三清观走去,百姓中大多是妇人,带着孩子,提着篮子。 杨侑发现,今日去三清观的百姓似乎比前两日还多了一些,看来是在张启文的府上除妖降魔的事情传开之后,袁天罡几三清观的名声越加的大了。 虽然整件事情仍然在杨侑的掌控之中,但杨侑的心中仍然有些不爽。他自问对待百姓极好,大隋的赋税放眼整个天下,都是最低的,但是这些百姓居然对三清观如此崇拜,自己舍不得吃还送铜钱,这不得不说百姓是愚昧的。 难道说,大隋的州县学要普及到女子?杨侑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摆脱掉,女子无才便是德,建立一个医疗小组当初就受到了一些保守派的反对,再弄个女子州县学,恐怕就要有人造反了。 出了东门,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小麦和水稻已经齐小腿处高,生长的颇为茂盛,在微风下轻轻摇曳着,再过不久,小麦就可以收割,而水稻也要授粉,看样子,今年应该是一个好年头。 五百人气势汹汹朝着三清观奔驰而去,的确吓坏了不少百姓,他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看着奔驰而去的骑士,心中在猜想着。 “昨天就有官兵包围了三清观,今天又有官兵去,难道天师犯事了吗?”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 在她身边,是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手中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听到年轻女子的话,她摇摇头,道:“不可能,昨天我就看见一名将军客客气气地将袁天师请走,应该是宫里有什么大事吧!”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年轻的女子皱皱眉头,不明所以。 “听说皇后娘娘就要生产了,或许是请天师去祈福吧!”中年妇女说道。 一个老年妇女走了过来,道:“低声,若是被官兵听了去,将你们捉回官府,少不了一顿板子!” 年轻女子笑了笑,毕竟年轻,脑子灵活,“婆婆多心了,如今整个巴蜀谁不知道陛下英明,这等小事,必然不会怪罪。” 几人说着的时候,杨侑率领的骑兵已经消失在前方,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年轻的女子一愣,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快走,回家!”书生说。 “听说三清观的三清神仙很灵,我准备就要去拜祭拜祭!”年轻的女子说道。 书生微微不悦,喝道:“拜祭什么,我看三清观就要出事了,你还去走这趟浑水,是不要命了吗?”说着,也不管其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转身走了。 年轻女子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被书生抓着,也只能无奈的跟着。其他百姓听到两人的话,面面相窥,有人说道:“官兵已经去了,恐怕和昨日一样,又要将三清观给封锁了,大家还是散了吧!” 百姓们相互看了几眼,终于有人长叹一声,慢慢朝回走着,其他的百姓见状,也都纷纷走了。 将近三清观,杨侑就有看见了不少善男信女正在三清观外,微微皱眉,杨侑立刻下令:“将三清观包围,任何人等不出随意进出!” 五百铁骑迅速将三清观包围,不少善男信女都被围住,顿时都变了脸色。 杜如晦走上前,道:“诸位乡亲,不要害怕!这三清观勾结伪唐奸细,乃是,今日前来,是为了擒拿反贼,与乡亲们无关!” 杜如晦的话一说出来,顿时人人吃惊,这三清观居然与伪唐奸细勾结? “乡亲们稍待,一见便知!”杜如晦又说道。 杨侑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百姓,他是要利用百姓之口,将袁天罡的丑行全部散播出去,然后再宣布出来,让袁天罡的信誉扫地,激起百姓对伪唐的仇恨之情。 杨侑跳下了战马,带着侯君集、杜如晦、李淳风等人朝着袁天罡丹炉室快步走去,一路上,士兵们将三清观的道士全部抓获,集中关押起来。 进了丹炉室,杨侑目光匆匆一扫,李淳风很是识趣的走上前,道:“陛下,这里危险,还是等小臣开路,陛下在此等候吧!” 杨侑指着侯君集,道:“你和他进去!” 侯君集哈哈一笑,目光如同鹰隼看着李淳风。李淳风身子一抖,他知道是知道侯君集这厮手段的毒辣。 李淳风乖乖地走上前,到了丹炉室的屏风后,屏风后是一个丹炉,但这个丹炉很新,并没有用来练过丹药。侯君集走过去,一脚踹烂了屏风,屏风嘶叫着倒下,杨侑就看清楚了屏风后的东西。 李淳风伸出手,在丹炉上的耳朵内侧的一个凸起上使劲一拧,就听咔咔的声音响动,丹炉竟然移动了,杨侑看着,也吃了一惊,这个机关,若不是仔细搜查,恐怕很难发现。 而且,袁天罡给李淳风的玉佩还没有使用,这证明还有其他机关。 丹炉移开之后,地面上依旧是一片平整,李淳风蹲下了身子,用手在一块木板上一按,木板就凹陷了下去,李淳风伸出手,在凹陷的木板一侧,用手轻轻一勾,一把钥匙露出了出来。 侯君集皱皱眉,道:“这牛鼻子那来这么多门道?” 杜如晦看着,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想不到袁天罡竟然如此谨慎。” “朕也没有想到,不过,朕知道此人非常谨慎,所以只能用这一招,虽然麻烦一些,却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杨侑叹息一声,但是,袁天罡如此谨慎,也就证明这一次的收获应该不小。 李淳风取出钥匙之后,走到一旁,打开了一个暗盒,将钥匙插了进去,使劲一拧,咔咔之声又响起,在最角落的地面,一块木板移动,露出了一条通道出来。 通道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湿气迎面扑来,李淳风稍稍等待了片刻,取出火石,在门口打着了,见火苗没有熄灭,这才慢慢走了进去,通道里很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在通道两侧,有油灯,李淳风用火石点着了,然后接着灯光继续前行,一路上,又点着了三个油灯,转了三个弯,这才抵达了终点。 侯君集擦了擦汗,这袁天罡还真谨慎啊,这么多道道。 李淳风翻了一个白眼,又用手在墙壁边一按,从凹槽里取出一把钥匙。侯君集一看崩溃了,他上前一步抓住李淳风,吼道:“还有多少机关?” 李淳风被高大的侯君集抓住,两脚悬空,心脏猛烈收缩,不由吓了一跳,急忙道:“侯将军,这是最后一把钥匙了!” “哼,你要是敢玩花招,我就捏死你!”侯君集说着,放下了他,蒲扇一般的大手舞了舞。 李淳风急忙道:“怎么敢,怎么敢!”说着,小腿打着颤,走上前去,将一扇门打开了,门被打开之后,李淳风又点亮了油灯,侯君集进去之后,发现还有一道门,顿时眼睛一瞪。 李淳风急忙取出玉佩,道:“侯将军,这一次是用玉佩,不是钥匙!” “哼!”侯君集冷哼一声。 李淳风将玉佩放在了一个凹槽里,凹槽里布满了许多小棍子,恰好与玉佩吻合,李淳风用手使劲一按,玉佩受力,向下滑去,滑到中途,就听一声轻响,在一侧的门被打开了。 侯君集瞧了李淳风两眼,心中有些犹豫:“你先进去。” 李淳风点点头,走到一边,将大门拉开,走了进去。这间屋子不大,但是在屋顶,却布满了许多木棍,木棍用卡槽镶嵌,竟然制作的非常精良,木棍在中途,分成了两段,一段在大门的顶部,而另一段就在附近,上面有着玉佩。 侯君集抬起头仔细观察,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凭这个机关,能挡住偷窃者?这时,李淳风正揭开一块木板。木板下是一个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火油。 李淳风伸出手,从罐子里捞出一个用油布和兽皮紧紧包裹起来的包裹。包裹上的油汁不停滴下,李淳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就发现侯君集好奇地伸出了一只手,拉动一根木棍。 “不要!”李淳风大喝一声,想要阻止侯君集,但是已经晚了,木棍一动,牵引了屋子上方的机关,就听咔嚓一声响,屋顶露出一个洞,油汁顿时洒了下来。 随后,就见地上一块木板翻动,一块燃着的木炭露出来,油汁一浇上,顿时燃烧了起来。 这一瞬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人无法反应。只有李淳风知道袁天罡的习惯,知道他每隔两三日就会来换木炭,更知道任何木棍的牵引都会发动机关。 在看见侯君集已经拉动了机关的一瞬间,李淳风果断作出了决定,他朝着门外奔去,刚刚踏出大门,火就迅速燃烧起来,侯君集变了脸色,他紧随李淳风跑出,但身上已经染上了油汁,被大火点燃。 李淳风身上也有油汁,不敢靠近他,只有在门外的几名隋兵看见将近着火,赶紧上来扑打。但火势已经成,一时之间无法扑灭。 李淳风抱着包裹,赶紧喊道:“脱衣服,脱衣服!” 侯君集被烧得哇哇大叫,听到李淳风的话,赶紧脱下衣裳,衣裳脱下之后,全身上下,有不少地方被烧着了,胸毛被烧没了,头发也被烧焦了大半。 第355章信仰 杨侑正在丹炉室里踱步,杜如晦则安静地呆在一旁,不时将目光扫过入口。 李淳风和侯君集去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至今没有回来,证明袁天罡可谓老谋深算,机关重重。 又踱了几步,就听见通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杨侑抬起头的时候,就见李淳风从通道里窜了出来,手中还搂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随后,侯君集和几名隋兵也冲了出来。 与旁人不同的是,侯君集显得特别狼狈,头发散乱,还被烧焦了一片,身上,似乎只批了一件外衣? 杨侑和杜如晦都有些疑惑,目光在侯君集身上扫过,一旁,独孤千山更加疑惑,他走上前,道:“老侯,你怎么了?如此狼狈?” 侯君集挠挠头,他知道此事脱不了关系,呐呐地正要开口,从通道里窜出了火苗,猛烈地舔着通道口两端,红红的火焰映红了众人的脸。 杨侑吃了一惊,“起火了?” 李淳风点点头,还没有开口,杨侑已经快步走出了丹炉室,四周望了一眼,立刻下令:“拆掉丹炉室四周的房屋,避免火势继续蔓延!再带五十人打水灭火,务必要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独孤千山当即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士兵动手,李淳风走出来,手中捧过油腻腻的包裹,道:“陛下,这是从密室里取出来的。” 杜如晦接过,将包裹上的绳子揭开,一层一层打开了油布,又揭开了兽皮,露出了两本小册子。包裹包的层层叠叠,又有油布在外,里面的册子没有被油打湿。 杨侑也是微微吃惊,这个袁天罡,心思竟然如此细腻。就在这时,就听到士兵大声喊着,倒在了地上。有的捂着胸口,有的抱着腿,甚至,有一名士兵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一支利箭。 杜如晦急忙挡在杨侑身前。 杨侑正在奇怪的时候,李淳风脸色一变,急忙跪下,道:“陛下,这是我的疏忽!” “这是怎么回事?”杨侑脸上怒容顿现。 “陛下,袁天罡此人谁都不信,他在整个三清观多处,偷偷安放了机关,小臣一时疏忽,忘记了说了。”李淳风身子一抖,生怕杨侑发怒杀了他。 杨侑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还不速速解除机关?!” “喏!”李淳风急忙站起身来,朝着丹炉室走去。 “将受伤士兵带起疗伤,若有不幸者,同沙场战死者,加倍抚恤!”杨侑又轻叹一声。 侯君集应了一声,将身上的单衣裹得更紧了。杨侑接过了册子,先翻开了上面的一本。第一本册子上,前几页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此外还有职业,住在何处。 杨侑冷笑一声,袁天罡的细心为杨侑节省了不少麻烦。略略数了数,竟然有一百多人。杨侑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张启文的名字,这让杨侑心中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 又向后翻了几页,杨侑又发现在后面有着人名,上面还注明了几个字:待发展。 这么说来,前面的便是已经被袁天罡发展了的死士信徒,在待发展里,杨侑发现了张启文的名字,此外还有萧锐,甚至,还有自己的化名张公子,看到这里,杨侑忍不住哑然失笑。 待发展的人不多,杨侑略过之后,又向后翻去,发现后面全是空白了。 叫册子收入怀中,杨侑又翻开另一本,这一本册子翻开,杨侑脸上就露出了笑意。袁天罡没有说谎,这一本里是藏着地图。地图也很简单,很容易看懂,就在袁天罡的后院,他所住的屋内床下,埋藏着这些日子他搜刮的财富。 百姓所捐赠的铜钱,全部被他换成金银,藏了起来。除了这一笔足有二十万金的财富外,让杨侑感兴趣的,是里面还藏着书信,上面,赫然写着伪唐太子李建成的名讳! 杨侑嘿嘿冷笑两声,这些书信,足以证明袁天罡的身份!略略打开一看,杨侑就发现大多是李建成对他的指示。这些指示,有的实施了,有的没有。 杨侑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这时,在李淳风的带领下,士兵们已经将丹炉室拆的差不多了,火苗也窜了出来,但由于四周已经被拆空,这场火大不了。 三清观的大院子里,数百的百姓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四周,是兵甲齐备的士兵,官兵严整的军容,凌厉的眼神,让百姓们惶恐不安,一些胆小的孩子胯下已经被打湿了。 杨侑快步走到院子的时候,目光一扫,喝道:“谁认识字,出来念几封信,朕赏他十两金子!” 百姓们顿时哗然,在他们面前出现的,竟然是大隋的皇帝?而且,只是念几封信,就有十两金子?这可是中户人家的家财啊!有不少百姓顿时眼睛都红了,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心中的贪念在蠢蠢欲动,可是,又有些不敢。 “怎么,怕了,不敢?!”杨侑朗声,目光扫过百姓。 一个身上打满了补丁的书生忽然站了出来,道:“我敢!”说着,快步上前。 在离杨侑还有十步的时候,被禁军侍卫拦住了,杜如晦取过几封书信,走上前,递给了书生:“大声念!” 书生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几个钱了,如果有了十两金,足够他好好生活了,他接过书信,大声的念了起来。杨侑的目光在百姓身上停留,随着书生的声音,百姓们都变了脸色。 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袁天师竟然是伪唐派来的奸细!百姓们私下顿时议论纷纷,将书生的声音给掩盖了,书生有些无奈地看了杨侑一眼。 “安静,安静,谁在说话,拖出去砍头!”一名禁军士兵奉命大声喊道。 听到要被砍头,百姓们又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书生继续念着。足足花费了半柱香的时间,信念完。杨侑给他的,都是李建成下达的一些命令,比如说利用道观来收敛钱财,比如说在适当的时机,扰乱成都的治安,又或者是想办法烧毁农田等等,都是针对大隋的阴谋! 杨侑冷冷的目光扫过百姓,他一挥手,示意书生退下,“你们,都听见了吗?袁天罡是怎样的人?” 迫于杨侑的压力,百姓们回答的声音不高。杨侑显得很不满意,他再度大声的问道:“大声点告诉朕,袁天罡是不是敌人?!” 百姓们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吼道:“是敌人!” “不错,是敌人!”杨侑的声音很大,他又慢慢扫视了一眼众人,继续道:“袁天罡是敌人,可是你们呢,送了多少钱给袁天罡?!” 百姓们都低下了头。 “朕制定的赋税非常之低,是想要让你们生活好一些,是想要你们吃得好,穿得好!可是你看看你们,有的人身上还穿着补丁衣服,不定时就将铜钱送给袁天罡,难道是你们的钱花不光?” “朕对你们太过于失望!因为你们太愚昧!” 百姓们一片沉默,不少人卷着衣角,更有人看着身上的补丁,心中充满了愧疚,因为陛下说的没有错,他们的的确确送给了袁天罡不少铜钱! “你们送给袁天罡的钱,朕一个铜子也不会给你们!这是作为对你们的惩罚!”杨侑厉声,声音远远传开,让百姓们身子就是一抖,陛下要惩罚我们了! 一些胆小的百姓顿时“噗通”一声跪下了,“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等不知道袁狗贼是狼心狗肺之徒啊!”袁天罡一下子从袁天师变成了狗贼,如果他知道,一定气的暴跳如雷。 “陛下,小民愚昧,还望陛下开恩,小民再也不敢做出这等傻事了!” “安静,安静!”杨侑走上两步,抬起手,示意百姓不要说话,百姓们听到杨侑的声音,慢慢地停止了哭声和喊声。 杨侑叹息一声,愚昧不是错,不过,这也让杨侑想起了一件事,后世里,某个伟人被异常崇拜,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他呈现出病态的崇拜,认为他就是天,他就是神,全天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只要是他的指示,必定会毫不犹豫的遵守、执行!而如今的杨侑,也需要这样,在大隋,至少是目前,不需要道观,不需要寺庙来作为大隋百姓的信仰。 因为,杨侑要做百姓的信仰!如今的大隋,只要有杨侑就足够了! 他慢慢的抬起头,用大声的语气告诉百姓,“对于你们的罪过,朕可以宽恕,以后也绝对不追究!因为,你们也是被蒙蔽之人!” “可是,从今以后,在大隋治下,朕决不允许此等祸害国家的妖孽存在!朕决定,取消道观、寺庙的特权!以后你们的信仰,就是朕!就是大隋!只要大隋还在一天,就会保证你们的生活无忧!” 杨侑的声音在三清观内的上空回荡,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跪下,“吾皇万岁,大隋万岁!” 杜如晦在一旁微微皱眉,打击三清观是因为他是伪唐的卧底,可是陛下曾经告诉过他,并不会真正的取缔道观与寺庙此等存在,可是如今陛下又说要取消,并没有完全理解杨侑话中深意的杜如晦显得忧心忡忡。 难道陛下真的要学北魏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还有北周武帝宇文邕灭佛吗?如果是这样,势必会引起国内动荡,恐怕给其他势力可乘之机啊! 杜如晦觉得必须要找一个时机,劝说陛下,毕竟此事可不是小事。 第356章证据 看着院子里的百姓纷纷跪下,杨侑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些百姓,是女人居多,十之是话唠,不经意间,会将一些事情透露出来。 如此,袁天罡是伪唐奸细的事情,就会被大肆宣传,通过种种途径,传到某些人的耳中。当然,在此之前,杨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先将名单里的百姓、官吏统统控制起来。 低声吩咐两名亲兵带着名册回成都,让京兆郡骨仪和韦松两人合作处理,务必办好此事,杨侑又将目光瞧在了百姓的身上,“尔等是被袁天罡所欺骗,所以这一次,朕不怪罪尔等,以后,可要安心生产农事,种植桑麻,芸薹更需要大力种植,尔等可记清楚了?” 百姓们纷纷磕头,道:“陛下,小民记清楚了!” “都起来吧,排好队,一个个回家!”杨侑又道。 百姓们自觉地排成了一列,在士兵的看护下,慢慢走出三清观,杜如晦走上前,在杨侑身边低声道:“陛下,灭道、佛的事情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杨侑一愣,旋即笑道:“朕不过是打算削减道、佛的特权罢了,并不是要真正禁止!” 杜如晦这才明白陛下的意思,因为道、佛两家,历来侵占大量的农田,这些农田一部分是自有,一部分是贵族赠送,长此以往,便成了他们的私产,而最重要的是,道观寺庙不纳税!这就极大的影响了朝廷的收入。 杜如晦反应过来了,这是陛下要借力打力,消除寺庙、道观的特权啊!袁天罡、张启文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他顿时就明白了陛下的想法,忍不住擦了擦汗水。 这一次,有多少人会遭殃?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侯君集带着几名禁军士兵来了,士兵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走到了杨侑身边,侯君集努努嘴,禁军都分散开来,侯君集呵呵一笑,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饼,黄灿灿的映照在眼睛里,让人花了眼。杨侑走上前,捏起一块金饼,足有十两重。金饼在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第一排就有二十个。 杨侑嘿嘿笑了,这个袁天罡果然弄了不少钱财啊。“这些都是袁天罡的不义之财,先送回皇宫!” 在关上箱子前,杨侑摸出了五块金饼,递给侯君集,“你拿一块,剩下的,给士兵们分了!” 侯君集脸上露出笑容,满面红光地搓搓手,“陛下,这怎么好意思?” “哼,平时你偷偷摸摸做的事情还少了么?只要不过分,朕不会管你!”杨侑道,官员的廉洁是个问题,要每个官员两袖清风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他有没有能耐? 一个武将,自然是要立下战功,多多取胜;一个文臣,则是在他的位置上做出相应的贡献,就算贪一点钱,杨侑也能容忍。但是如果,又贪污又不为民做主,毫无贡献,甚至鱼肉百姓,这样的臣子,杨侑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掉。 侯君集听到杨侑的话,身子抖了一抖,其他也贪污的也不多,也就几十吊钱,但是陛下竟然知道,让他心中升起了不安,但随后杨侑的那句“不管你”,让侯君集心中略定,不过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小心了,绝对不能贪污了。 他呐呐地接过了金饼,揣在了怀里。不久,士兵们又将另一个箱子抬来,里面也装满了金饼,在一名队正的护送下,箱子被送回皇宫。 三清观的事情差不多了结,杨侑也就率领士兵回城,至于那些道士全部被抓了起来,等着问罪。 皇宫内,袁天罡心中显得更有忧虑,一天就要过去,可是还没有道童送法器归来,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安。他将眉头皱在了一起,感觉这一次,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当初,为什么会上当了呢?哎!袁天罡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终于有人来了吗?袁天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很快,门被打开了,但是,是数名身高马大的士兵,在最前面的,便是表情一向木讷的吴克,他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喝道:“拿下他!” 两名士兵奔上前,一左一右,将袁天罡的手臂死死扣住,反扣在身后。袁天罡挣扎着,大叫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是陛下请来的贵客!” “贵客,陛下请你过去!”吴克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几名士兵押着袁天罡,朝着杨侑的书房走去。此时,杨侑正在书房里喝着茶水,目光不时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启文。 张启文早在听说官军去三清观的时候,就派心腹前去打探消息,随后,心腹从三清观的百姓口中得知了袁天罡是伪唐奸细的事实!这个消息让张启文大吃一惊,他立刻猜到这一切并不是偶尔,而是有着阴谋。 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出了尚书府,赶往皇宫,求见陛下,希望得到陛下的原谅。杨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但他并没有急着见张启文,而是故意冷落了张启文一炷香的时间后,杨侑这才召见了他。 “陛下,臣并不知道袁天罡是伪唐国的奸细啊!还望陛下恕罪!”张启文连连磕头。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罪?” “臣,臣前几日家中闹鬼,因此请了袁天罡前去除妖,臣该死,臣不该与贼人来往!”张启文一边说,一边磕头,尽量将和袁天罡的关系给撇清。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踱步,又道:“朕在想,这一次是三清观的袁天罡,下一次,会不会有四清观的张天罡?” 张启文一愣,道:“陛下是说……” 杨侑冷笑一声,那日他故意试探,说要取消压制佛道的发展,便是巴蜀的官员最为抵制,他们认为,佛道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若是惹怒了神灵,就会受到惩罚。 朝廷上,杨侑只是试探,所以只是稍微议论,便宣布此事延后再谈。但是,那些人反对,那些人支持,杨侑却是一一记在心里。当时杨侑不动手,是在等待机会。 而此时,就是这个机会,当然,杨侑并不会说破,以张启文的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吴克的声音:“陛下,袁天罡带来了。” “进来!”杨侑说道。 几名士兵押送着袁天罡进来,松开了袁天罡的手腕,袁天罡手脚酸麻,不由自主倒在了地上,额头破了,嘴里也流出了鲜血。杨侑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杀机!因为他的机关,让数名士兵手上,更有一人死在了箭簇之下,这个人必须要死。 袁天罡抬起头,看见张启文先是一愣,随后大喜,他以为张启文是想陛下上书的。但是,当他将目光放在杨侑身上的时候,却不由愣住了。此时的杨侑虽然没有戴面具,但身形、气质自然与所谓的张公子极为相似。 就在袁天罡一愣的时候,杨侑开口了,道:“怎么,袁天师,记不得朕了吗?”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袁天罡瞪大了眼睛,道:“是你?!” 吴克一脚揣在袁天罡的屁股上,“见了陛下,还不跪下施礼!竟然如此大胆!” 袁天罡身子向前一冲,他急忙伸出手,这才避免额头撞地,止住了身子之后,他急忙跪好,道:“贫道袁天罡见过陛下!” “袁天罡,你来成都,是奉何人命令?又有什么秘密?”杨侑懒懒地问道。 袁天罡脑子在快速转动着,他不知道杨侑为什么会这么问,也不知道杨侑究竟掌握了他多少的秘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杨侑绝对拿不到他藏在密室里的东西,因为那个机关,没有玉佩放在缺口处,就会受力不均,就会引发火灾,这可是他花费了多时的心血! 所有的证据都在密室里,只要大隋陛下没有证据,袁天罡觉得还有一争的理由:“陛下,贫道不过是老老实实的修道之人啊,那里有什么秘密!” “真的没有?”杨侑追问。 “绝对没有,若是有欺骗陛下,就让三清祖师爷降雷劈死贫道!”袁天罡信誓旦旦的说着。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书桌前,鼓了鼓掌,随着掌声,一个长须飘飘的老道被押送进来。 “噗通”一声,老道跪在了地上,袁天罡只是瞟了一眼,失声道:“紫云师兄!”这老道,赫然便是青城观的紫云道长。 杨侑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紫云道长苦笑着摇摇头,目光呆滞。 袁天罡低声道:“紫云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时之间,他没有反应过来。 紫云道长摇摇头,道:“整个青城观已经化为灰烬,弟子已经全部被捉住。” 袁天罡倒吸了一口凉气,紫云道长是与唐风领导人杨文乾联系的重要人物,甚至有时候还直接受到太子李建成的指挥,在青城观,有太子李建成与紫云道长的信件,也有袁天罡给紫云道长的密函,都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如果落入杨侑之手,不管是紫云道长还是袁天罡,都必死无疑! 袁天罡看向紫云道长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关切、焦急,但紫云道长只是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他想不到,突然来了一群百姓,说要来青城观上香,他们用钱让看守大门的小童动了心,大门打开,他们就迅速四散开来,将为数不多的道士全部给控制了,并随后,在一间密室找到了所有的证据! 第357章大局已定 紫云道长一脸灰白,他藏好的书信里,是他与大唐太子李建成、唐风领导人杨文乾的通信,此外还有袁天罡与他的书信来往,足有十几封。这些信件需要不多,只需要一封,就足以将青城观和三清观推向深渊,所有的道人必定获罪。 袁天罡看见紫云道长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这个时候,他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徒儿李淳风能将东西转移出去,想办法送回长安,那些被自己策反之人,还有机会为大唐效力。 日后大唐统一了天下,太子登基,念着他的好处,厚葬于他,照顾好他家中的妻儿,这就足够了。 袁天罡转动的眼珠并没有逃过杨侑的眼睛,杨侑自然猜到了袁天罡的打算,因为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杨侑笑道:“李淳风,进来吧!” 门一声轻声,打断了袁天罡还有些疑惑的表情,李淳风进来,施礼道:“臣见过陛下!” “免礼!”杨侑说道,目光定格在袁天罡的身上,那是一种自信的眼神,因为一切尽在杨侑的掌握之中! 袁天罡转过头,怒骂道:“李淳风,你这个叛徒!” 李淳风冷哼一声,道:“你才是叛徒,大隋的叛徒!” 袁天罡大怒,道:“你曾经在三清神像面前发过誓,你如果敢背叛我,你就不得好死!” 杨侑悠闲地坐在了软榻之上,品着茶,看着这师徒二人吵架。 “哼,发誓?你这个老头子一定没有听清楚,我在后面加了以上所说不算数几个字呢!”李淳风得意洋洋。 袁天罡大怒,李淳风一向乖巧,这个时候竟然叫他老头子?他冷哼一声,爬了两步,用手抱着李淳风,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此时,他已经明白,既然李淳风已经叛变,那么在密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被隋帝得到了。他也就没有了顾虑。 一张大嘴狠狠地咬在了李淳风的腿上,李淳风拼命地甩动大腿,可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他伸出手,使劲打着袁天罡的背,重击之下,袁天罡依旧咬紧不放松。 “你是狗啊,怎么乱咬人!”李淳风大骂,忍着疼,看着杨侑,苦着脸:“陛下,救救我!” “分开他们!”杨侑见差不多了,说道。 在一旁的禁军士兵忙上前,一人抓着袁天罡,在他脖子上一敲,袁天罡吃疼,松开了嘴,但他仍然舞着双手:“李淳风,你这个混蛋,我要咬死你!” “掌嘴!”杨侑冷冷说道,一名士兵伸出手,狠狠地出手,扇了袁天罡几个耳光,嘴角顿时流出了鲜血,他用愤怒目光看着杨侑。 “我一定会报仇的!”袁天罡狠狠地说着,任由嘴角鲜血流下。 杨侑笑了,这不过是临死之前的疯狂,他根本不在意,“就凭你,没有这个资格!来人,拖下去,让大理寺审理此案!”杨侑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表示公正。 他要让全成都乃至于整个大隋的军民都知道这个案子,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打击那些眼中钉、不法分子。 吴克走上来,一脚揣在袁天罡的胸口,“牛鼻子,活得不耐烦了!” 袁天罡捂着胸口,翻着白眼,嘴巴张的大大的,身体僵直了半响之后,终于喘过气来。 “快走,不要装死,不然死也让你活过来!”侯君集在一旁冷笑。 袁天罡身子一抖,就被两名禁军士兵抓住手臂,拖了出去。紫云道长急忙道:“贫道自己走!” 杨侑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等屋子里只剩下了张启文,张启文急忙道:“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他,道:“这件事情,做好了,所有的过错既往不咎!” 大隋继业三年初,在成都大名鼎鼎的袁天师其实是伪唐奸细的这一件事,在大理寺韦云起、御史大夫李纲的会审下,在两天之内,得出了结果。由于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袁天罡、紫云道长以及其心腹被判处死刑。 死刑立刻执行,在成都的闹市口,众多的百姓目睹了这一幕,十几人被砍了人头,鲜血染红了地面。 同时,被袁天罡策反的大小官吏被朝廷纷纷罢职,所有家财全部没收,男丁押送牂牁郡服役,女人沦为官奴。其他百姓也是如此。由于证据确凿,杨侑又没有大肆屠杀,只是将首犯定罪斩杀。这样的行为使得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都对朝廷的做法充满了赞誉,而在一片赞誉中,杨侑不声不响敲定了几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关于道观寺庙的特权,由于这个举措是巴蜀代表,礼部尚书张启文提出,在朝廷上,经过了激烈的争辩之后,半数通过了削减道观寺庙的特权法案。 根据法案,道观寺庙可以存在,但是他们的规模必须要向官府备案批准,这也就等于掌控了道观寺庙的命脉。而在杨侑的主张下,道观寺庙的规模决定了田地的多少,这个田地,比起一般的百姓要少。 杨侑的用意很简单,道观寺庙的田地变少,就不会有人想着当道人,当和尚。这样,从事农业生产的百姓就会相对增加,从而增多人口,增强国力。 为了进一步限制,这项法案还规定,即使是道观寺庙,也要定期向官府缴纳赋税! 如果说前面的限制还算温和,那么这一项就遇见了更为强烈的抵抗,一些关拢贵族,包括窦璡、姚思廉都表示这是对神的不敬。法案走到了这一步,杨侑断然没有退缩的理由,他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表示这个条件必须执行。 以杨侑为代表的皇权和以内阁为代表的相权进行了激烈的交锋,最终,远在荆襄的萧瑀用一封书信,将此事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萧瑀也很清楚,杨侑放过了江陵萧家,还任命萧辰为南郡太守,这就是莫大的恩德,在适当的时候,他就需要帮杨侑一把。 彻头彻尾,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第二件事,则是巴蜀境内,也开始了男护理的征召,出人意料地,比当初女护理还得到了更多的拥护,这让杨侑颇为开心。 第三件事,则是整个南中地区,在冉安昌和王典的大肆屠杀下,各地闻风而降,杨侑已经下令,让南中各族酋长将他们的儿子送来成都,而同时,位于南宁总管府的石炭已经找到,虽然开发不易,但作为大隋治下的最大石炭矿,杨侑必须尽量开发,以提高锻炼水平。 第四件事,便是随着岭南的稳定,杨侑派出了一支以蛮兵为主的考察队,让他们远赴崖州,寻找后世的石碌铁矿,这座品质优良的露天铁矿,必将给隋军提供大量的铠甲。杨侑凭着记忆,在一幅岭南地图上,划了一个圈,让他们去寻找金牛岭,寻找石碌河,又或者是红头山,只要寻找了这几个地名,就能找到石碌铁矿。 而在这些日子里,不断有其他势力的消息传来。 在并州,裴寂领兵三万,兵出长安,一路上沿着河中北上,招揽沿途郡兵,由于他的速度很慢,使得刘武周迅速南下。刘武周在隰城打败了李仲文,李仲文仓皇南逃,定杨军先锋宋金刚趁胜追击,穿越了鼠雀谷之后,在霍邑追上李仲文,双方又是一场大战,李仲文身中一箭逃走。 霍邑的丢失,使得李渊丧失了最佳的作战地点。李仲文逃到绛郡,将消息告诉裴寂。裴寂大吃一惊,迅速带兵北上,屯兵临汾,准备以逸待劳,抗击宋金刚。 在关中,李渊已经将关中与汉中的各个通道切断,以防止隋军的细作,但是李渊并不知道,杨侑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之所以不攻打关中,是因为不划算而已,他的目标仍然是宇文化及。 在西北,李神通率领的西凉军已经退却,使得金城危机逐渐解除,但是,吐谷浑依旧屯兵临羌城,使得屈突通不得不派兵驻守在临津关,他让席君买与梁建方领兵五千,驻守在此地,而自己则率领大军回到天水,暂时休养生息。 而在中原,由于洛阳已经失去了回洛仓,王世充的粮食变得紧缺起来,他不断拿出粮食和玉帛奖励士兵,鼓励士气,准备殊死一搏,可以说,王世充和李密的大战就要爆发了。 而在河北,刘黑闼依旧屯兵幽州城外,罗艺也没有贸然攻击,双方处于一种不战不和的默契之中。 在这些消息中,除了陇西是杨侑最为关注的之外,便只有宇文化及的消息了。根据黄云的回报,江都在他的策划下,曾经发生了一场暴乱,但在宇文化及的强力镇压下,江都百姓付出了数十人伤亡之后,恢复了平静。 杨侑计算了一下时间,宇文化及最晚六月底就会出发,途中会经过杜伏威、张善安、林世弘等人的地盘。对于杜伏威,杨侑已经派人送去了指示,要杜伏威避开宇文化及的大军,然后想办法夺取江都,因为在江都,还有先帝的骨骸,杨侑必须要收集祖父的骨骸,将他暂时安葬,日后再埋葬在长安或是洛阳的皇陵。 按照宇文化及的速度,将在八月初,抵达汉阳一带,杨侑就将战场放在了汉阳。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杨侑就必须要赶往荆襄,而在此之前,杨侑还在等待着,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 第358章双喜临门 月亮正在中天,这个时候,除了一些夜猫子,以及想在半夜做些坏事的人,大多数的人已经睡着,然而,在这个时候,皇宫内,一片紧张气氛。 吴克、韦松等禁军将领都来了,各自率领士兵在皇宫内巡逻,皇宫内的士兵比平常多了一倍,巡逻的力度更大,让外人觉得,皇宫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时杨侑正在一棵大树下不停踱步,脸上带着焦急,独孤武师在杨侑的身边,也是一脸紧张。 看着宫女进进出出的忙碌,听着屋子里不时传出地惨叫声,杨侑的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捏住了,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他不时地伸出舌头,舔着嘴唇。独孤武师也是如此。 “陛下,生孩子有这么疼吗?”独孤武师听着妹妹撕心裂肺的声音,紧张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杨侑没好气的回答,小桂子看见杨侑不停的舔着嘴唇,端了茶水上来:“陛下,喝点水。” 杨侑从盘子里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但随后,又在舔着嘴唇,这表示他并不渴,而是紧张,下意识的一种行为罢了。 独孤武师也端起茶水,一口喝尽,随着又眼巴巴地看着屋子里。 这时,一个产婆匆匆而来,她脸上满是汗水,脸上也带着一丝惊慌:“陛下,龙子出、出不来。” 独孤武师顿时瞪圆了双眼,吼道:“为什么?” 杨侑也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有些瘦,骨盆小了,所以龙子被卡住了。”产婆很是惶恐。 杨侑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了门外,听着里面越来越衰弱叫声,杨侑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宫女和产婆们看见杨侑闯进来,都惊呆了。产房里有一股子味道,杨侑走上前,握紧了妻子了的手。 独孤雁满头大汗,她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声音也嘶哑了,杨侑握住她的时冰冷的手,她身子颤抖着,睁开眼睛看了杨侑一眼。 那产婆进来,有些为难地道:“陛下,恐怕娘娘和龙子只能保一个。” 杨侑知道这个时代没有剖腹产,如果难产,那就凶多吉少。杨侑不是后世的医生,自然不懂如何去做,他立刻毫不犹豫说道:“保大人。” 尽管这个选择都很难,但是在杨侑看来,他必须要保住妻子,他的话刚说完,手中就传来巨大的力量,独孤雁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尽管很疼,但独孤雁仍然摇头,低声道:“不要。” 杨侑任由她抓着手臂,脸上有些不忍心。他想要保住妻子,可是妻子却不顾自己的生命。只想生一个孩子,这种心思杨侑能够理解,但他决不允许妻子这样做。 他正要劝说妻子,母亲韦娟来了,“大郎,你先出去吧!” “娘,你这是?”杨侑有些奇怪。 “放心吧,娘当年也是这般,不过最后还是顺利生了下你。娘有办法就是。”韦娟安慰着。 杨侑有些迟疑地走了出去,门被关上了,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出来,让杨侑心急如焚。独孤武师也在他身后转着,显得一样的心烦意乱。 这时,在另一间房子里,嫣然也在焦急等待,嫣然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听到皇后那边难产,她也有些恐惧。 伺候嫣然的是其他产婆,看见嫣然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道:“娘娘不用担心,皇后是骨盆小了,孩子被卡住,所以出不来。可是娘娘骨盆不小,孩子没有什么问题。” 嫣然心中稍安,她也知道独孤雁瘦了一些,所以生产可能有困难,但是没有想到这么麻烦,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 一想到这里,嫣然也有些紧张,她站起身来,想要走两步,忽然抱住了小腹,“疼!” 产婆经验丰富,立刻大声叫道:“快准备热水,娘娘要生产了!” 消息传到杨侑耳中,顿时又喜又忧,是双喜临门吗?他不安地踱步,片刻之后,萧铣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在女儿的屋外等候着。 两边都在生产,杨侑更加紧张了,他想要去看看嫣然那边,但独孤雁这边似乎更加困难一些,只得胡乱转着,如同没头的苍蝇。关键在于独孤雁的屋子里,除了产婆的声音,几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焦急的等待最为熬人,小桂子不时为杨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帕子已经湿透了好几张,背上的衣裳也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在焦急的等待中,门终于开了,杨侑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产婆一脸的喜容:“陛下,皇后龙子都平安无事!” 杨侑点点头,急忙跨进房中,房中有着一股味道,几名宫女端着水盆出来,她们已经替独孤雁清洗干净,韦娟也擦了一把汗,站起来,怀中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娘,辛苦了!”杨侑说道。 韦娟笑道:“不碍事,娘终于抱上孙子了,又怎么会辛苦,开心还来不及呢!” 杨侑终于放心,露出笑容:“娘,这一次可是要抱两个喽。“ 韦娟一愣,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他:“是个龙子,娘去看看德妃。” 杨侑伸手接过儿子,只见他白白胖胖,至少有八斤以上,此时正在哭着,声音高亢有力,响彻整个屋子,让杨侑心中大喜。抱着儿子走过去,到了独孤雁的身边,坐在床脚边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着妻子的手,“雁儿,你辛苦了。” 独孤雁显得十分困乏,但是孩子的出生,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手被丈夫握着,心中便踏实了下来。 “我还以为就这样死了,再也看不见你了。”独孤雁的声音很低。 杨侑见她额头上又冒出了汗水,低声道:“可不许说这些胡话。我宁愿不要这孩子,也要你。” 独孤雁羞红了脸,“做妻子的,不能为丈夫生儿育女,岂不是遗憾?那个时候,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幸好有娘来了,我按照娘的指示,这才顺利产下。” 独孤雁的声音越来越低了,杨侑放下孩子,轻轻亲了孩子一口,放在独孤雁的身边,道:“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你看一看,然后好好休息!” 独孤雁点点头,伸出手,摸着哭泣的孩子,脸上露出笑容,轻轻摸着儿子的小脸,哄着他:“不要哭!” 但孩子依旧哭个不停,独孤雁心中一急,想要抱起孩子,杨侑却笑了笑:“你先好好休息,再陪小家伙。你看他哭的这个有劲,以后一定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 杨侑说着,将孩子交给了产婆,独孤雁也疲惫了,就躺在干净的床榻上,任由杨侑握着她的手,闭着眼,慢慢地睡着了,杨侑看见她睡着,轻轻松开妻子的手,蹑手蹑脚走出房间,转而朝着嫣然的寝宫走去。 嫣然那边就顺利了许多,杨侑带着小桂子刚刚走到寝宫,就听见萧铣在那大叫:“哈哈,乖孙子,快叫外祖父!” 杨侑一阵暴汗,走了进去,就见萧铣抱着孩子在那,手舞足蹈,脸上十分兴奋,他手舞足蹈之际,没有抓稳,孩子掉了下去。杨侑何等反应,他急忙抢上几步,将孩子一把捞起来。 孩子没有哭,反而在笑着,胖嘟嘟的脸上小要看不见了,萧铣先是吃了一惊,旋即反应过来,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你这个疯子!” 杨侑笑了,他明白萧铣的这种心情,萧铣就一个女儿,如今有了孙子,自然会格外开心,“岳丈不必自责,这也不是你故意的,不过,还是小心些好!外面风大!” 杨侑说着,就朝着里屋走去,里屋的门还关着,宫女产婆正在忙碌,应该是在为嫣然清理身子上的污物。杨侑瞅了瞅怀中的孩子,这是一个女孩,像她的母亲一样安静,虽然只是婴儿,但和嫣然很是相似,长大了一定是个小美人。 杨侑的心情激动,两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是他的血脉延续,更是大隋血脉的延续!这时,门开了,宫女纷纷走了出来,杨侑走上去,在嫣然身边坐下。 嫣然的情况好一些,是顺产,所以精神也比较好,看见杨侑进来,一双秀目看着女儿:“给我抱抱!“ “只准抱一会,待会好好休息!“杨侑吩咐着。 嫣然很是乖巧地点头,杨侑将孩子放在床边,嫣然撑起了身子,一只手逗着孩子。孩子只是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嫣然突然问道,她觉得生孩子也没有那么痛苦啊。 “那边已经没事了,皇后生了一个男孩,至少有八斤重。“杨侑笑着,重量是他估计的。 “臣妾也要为陛下生一个男孩!“嫣然有着遗憾的说道。为什么自己就不争气,生了一个女儿呢? “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再加把劲!“杨侑笑了笑,抱过孩子。 嫣然一愣的功夫,杨侑已经开口:“好好休息,明天再好好陪女儿!“ 嫣然知道杨侑的脾气,她也有些累了,只得点点头,“好吧!”说着,在女儿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产婆将孩子抱走,在外屋安置,杨侑扶着嫣然躺下,“下个月,我可能就要走了。你和皇后就要辛苦一些。” “宇文化及要来了吗?“嫣然毕竟和独孤雁不一样,有着一定的政治嗅觉,于是问道。 “快了,他就要启程了,我必须要赶到汉阳,先做准备,救出大哥和祖母!”杨侑说着,脑海中闪过祖母和燕王杨倓的脸。 “你知道的,皇后比较单纯,后宫的事情,你就帮着她处理一些,阴少华和窦红线,虽然还没有进门,但都是我的女人,我希望你们和和气气,那我就安心了!”杨侑说道。 嫣然眨眨眼,表示明白,杨侑握着她的柔荑,慢慢说了起来,嫣然不断眨眼,表示明白,间或问上几句,杨侑吩咐了几句之后,退了出去。 第359章大战前夕 一大清早,整个成都城就有些不一样,百姓们上街,发现在街头,已经搭起了台子,台子外,十几名衙役和禁军士兵站在一边,虎视眈眈。而在台子里,宦官和宫女正在忙碌着。 几个桌子一字摆开,上面摆着许多小盒子,百姓们有非常奇怪,这是做什么呢? 看见百姓们聚集过来,一名小吏拱拱手,道:“诸位乡亲,就在昨夜,喜从天降,陛下诞生了皇子,我主隆恩,愿意与乡亲们分享这一天大的喜事,因此,我等奉命在街上发放食物,乡亲们尽管品尝!” 百姓们“轰”的一声激动起来,大隋皇帝年轻,因此没有子嗣,但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已经怀了龙子,想不到就在昨夜,这是天佑大隋呀! 当然,一部分百姓是想着有东西发放,本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都聚齐开来。由于成都不是第一次发放食物,百姓们很自觉地排好队,人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盒子。 有百姓迫不及待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是两个煮熟的鸡蛋,此时正散发着香味,这种味道很特别,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用什么办法煮好的。 除了两枚煮熟的鸡蛋外,还有两吊钱,百姓们脸上带着笑意,这一次,赚了。百姓都不知道鸡蛋是怎么煮成的,只有杨侑才知道,这是茶叶蛋。 就在街道上发放者东西的时候,在一间名叫“川香阁“酒楼上,一间包厢里,一个操着巴蜀口音的汉子正一脸凝重,“想不到袁天师竟然和我们一样,真是想不到啊!不过,这一次袁天罡的眼线全部被拔除,太子实在是损失巨大。” 另一个带着关中口音的人也是叹息一声,道:“幸好太子英明,我等安然无恙,避免被一网打尽。” 这两人,操着巴蜀口音的名叫黄荣,操着关中口音的则叫雷泽,两人与袁天罡一样,都是唐风之人。不过李建成知道杨侑一向狡猾,他生怕被锦衣卫查到端倪,因此,除了袁天罡之外,还有黄荣和雷泽等人。 由于袁天罡和黄荣、雷泽不认识,所以,在这一次的大风浪中,尽管袁天罡、紫云道长及其道观被连根拔起,但他们依旧没有损失,为唐风保存了一丝力量。 “最近可要小心。”黄荣低声。 雷泽点点头,道:“听说大隋陛下又要远征,等他出击,我们在实施计划!” 黄荣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走下酒楼,各奔东西。 与杨侑成功破除袁天罡不一样,长安的李世民显然十分忧心,心腹得利干将尹羽翼身受重伤,使得他扑捉大隋关拢总指挥方德的计划就此搁浅,他曾经一度询问尹羽翼内情,但尹羽翼只是告诉他,这是一场意外。 尹羽翼如此说,只不过是想要保住他的面子,而他此时并不知道方德已经取得了重大的成果。 他通过张世晨的关系,成功混入了鲁国公刘文静的府上。方德做事机灵,又会说话,在方德的刻意安排下,他与刘文静见面了,,并在刘文静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办事卖力的他,得到了刘文静的信任。尤其是方德不贪钱,更让刘文静欢喜。 就在方德取得进展的时候,杨梅已经随着平阳公主李秀宁沿着太行山南段,从河东郡赶往长平。 李秀宁走的很快,因为她心中非常担心,裴寂能挡住刘武周,挡住宋金刚吗?她的心中没底。随后,她接到定杨军攻破了霍邑的消息,心中更加忧虑。 她明白,并州的大战一触即发,她必须要尽快赶到上党长平,从东线牵制定杨军!并州的战场上,裴寂屯兵临汾,但宋金刚夺下霍邑之后,暂时停止了前进,似乎是因为缺粮。 并州的战事暂时相持,但在中原,李密的大军已经抵达了洛水北岸,驻兵洛水边上的邙山。与此同时,王世充也率兵抵达了南岸,两方隔着洛水扎下大营,双方的战斗及时可能发生。 一大早,李密就召开了军事会议,中军大帐内,裴仁基、单雄信、王伯当等人席地而坐,众人都明白,这恐怕是战前的一次重要会议,因此人人都非常严肃。 李密鹰目四顾,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开口道:“诸位,王世充已经抵达洛水南岸,大战一触即发,诸位以为,如何破敌?” 单雄信哈哈一笑,道:“魏公,王世充不过两万人,又有何惧?” 王伯当道:“隋军虽少,却是百战精兵,不可大意。” 裴仁基也手抚长须,道:“魏公,我倒是觉得此时不宜出战。” “裴将军,此话是何意?”李密忽然问道。 “魏公已经拿下了回洛仓,洛阳必然缺粮,如今王世充急着领兵而来,正是想要速战,只要魏公坚守大营,等待月余,王世充必然粮尽,那时,他便不得不撤退。魏公再派出大军追击,王世充必败!”裴仁基说道。 李密精通兵法,他知道知道裴仁基说的是良策,只不过,他有他的计划,而且,他觉得瓦岗拥兵数十万,就算死一半,以他李密的才能也能控制局势,这一点,他非常有信心! 这时,瓦岗老臣单雄信冷笑一声,道:“真是笑话,魏公拥兵四十万,而洛阳不过两万之众,难道说,四十万打不过两万吗?还是说,隋军都是一群窝囊废?” 单雄信这话说出来,裴仁基顿时大怒,秦叔宝、罗士信等原本属于官军的瓦岗将领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单雄信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道:“隋军只有两万,魏公却有四十万大军,避而不出,哼?这是说魏公胆小如鼠吗?” 王伯当怒道:“单将军,慎言!” 李密咳嗽一声,道:“单将军,此言过激了。” 单雄信拱拱手,道:“魏公,单某失礼了!” 李密脸上看不出心情如何,他依旧那副态度,点点头,示意单雄信继续说下去。 “魏公,经过长期的围困,洛阳已经兵马不足,以前出兵尚有五六万,甚至是十几万,可是这一次,仅仅是两万。魏公拥兵四十万,若是避而不战,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单雄信说道。 王伯当也有些心动了,单雄信说的很在理,隋军只有两万,瓦岗的大军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将隋军全部淹死!这一战,隋军是必败的,瓦岗根本没有避而不战的理由! 王伯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魏公,单将军之言甚为有理。瓦岗多次拿不下洛阳,无非是洛阳城池坚固,更有威力巨大的弩箭,这才使瓦岗伤亡惨重。” “对于隋军来说,凭坚据守才是最好的办法,如今王世充杀出来,屯兵洛水南岸,若是一举击败了隋军,那么洛阳必定闻风而降!”王伯当说着,脸上带着兴奋的色彩。 李密又陷入了沉默,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心中的秘密怎么可能说出来?他正要说话,门外有士兵说道:“魏公,隋军田留安、李君羡率兵三千,在营外挑战!” 单雄信裂开大嘴大笑着,立刻站起身来,一抱拳,道:“魏公,我愿出营迎战!” 李密目光飘过他,略略沉吟,道:“也好,单将军就率领本部人马出营,务必消灭这支隋军!” 单雄信大喜,他立刻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中军主帐。 “好了,诸位先回去吧,等单将军解决了这股不长眼的隋军,再商议大事!”李密笑道。裴仁基、王伯当等人纷纷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裴仁基到了门口,又站住了,道:“魏公,瓦岗只要坚守,待王世充粮尽,此战必胜,不可轻易出战,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李密点点头,道:“裴将军放心,此事我必有主张!” 大帐内一片安静之后,在屏风后,蔡建德缓缓走了出来:“魏公!” “建德,大战在即,消息你探听的怎样了?”李密问道。 蔡建德拱拱手,道:“魏公,经过探查,在瓦岗军中,的确有人心怀不轨。”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名单。 李密打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道:“我待他不薄,为何如此?” 蔡建德恭恭敬敬地道:“魏公,瓦岗不缺粮食,可是对于他来说,却需要更多的东西,而魏公无法满足他!” “哼,当初他势穷来投,我可怜他,于是收留了他,想不到此人竟然恩将仇报,实在是可恨!”李密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眼中充满了愤怒。 “魏公,他既然有心反叛,那不如让他领兵出战,魏公亲自督军,他若惧而不战,可就地斩杀,将他除去!”蔡建德献计。 李密站起身来,踱步思考了半响,其实裴仁基说的有道理,但单雄信说的也有道理,对于李密来说,抉择却很难,因为他这一次击败王世充夺取洛阳只是一个幌子,最打的想法还是要除掉瓦岗军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异心者。 当然,能够顺带击败王世充夺取洛阳那自然是极好的。他想了半响,终于下定决心:“建德,就依你之言,明日,我决定率兵出击!” 蔡建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恭恭敬敬抬起手,施礼退了出去,留下李密在大帐中沉思。 第360章决战中原〔上〕 王世充的大营驻扎在邙山余脉东麓,这里是一处平原和丘陵混杂的地带,高低起伏的邙山被洛水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无数块丘陵和平地,王世充的大军便驻扎在最大的一块靠着邙山的平地上。 此时已经入夜,王世充背负着双手,凝视着璀璨的夜空。那是一条银河挂在天际,但是他的前途却黯淡不明。 他已经将所有的精锐拉了出来,这一战必将决定他的存亡,如果战败,他根本没有回洛阳的必要。王世充如今担心的是,李密会不会出战?如果不出战,那么他所有的准备都会付之流水。 裴仁基说的没错,尽管王世充从回洛仓运回了大量的粮食,但实际上,大隋的三大粮仓,在瓦岗将士的吃喝下,加上李密开放粮仓,任由百姓取食,三大粮仓的粮食已经消耗差不多了。 黎阳仓已经空了,只不过由于它的战略地位重要,所有李密派徐世绩在黎阳仓镇守,回洛仓虽然有一定粮食,但根本无法长期满足洛阳的需要。只有洛口仓的粮食较多一些,大约还有五十万石的模样。 王世充虽然运回了粮食回含嘉仓,但是为了满足洛阳百姓的需要,他发放了不少,而为了招募死士,训练军队,他一直犒赏,粮食消耗也很大,所以,王世充的粮食也只能支持月余。如果一个月后,李密还不出战,洛阳的失败就无可挽回。 下午的时候,王世充派骠骑将军田留安、李君羡出战,带领的是新兵,目标只是试探,然后佯败,麻痹瓦岗军,王世充损失了五百人左右,这个损失他还能接受,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这个道理王世充还是懂的。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大侄子王弘烈来到他的身后:“叔父!”王弘烈的一只手臂没了,对于这个奇耻大辱,他牢牢地记在心头,因为他也明白,如今自己,或者说叔父是没有资本向巴蜀朝廷挑战的,所以,他只能将仇恨放在心底,以待来日。 王世充看到侄儿阴冷的眼神,明白他的想法:“弘烈,能忍,才能办成大事。” 王弘烈沉默片刻,道:“叔父,杨侑虽然斩了我的手臂,但坦白说,如果他要取我性命,侄儿早就变成了枯骨,从某个方面,我对他还是感激的。” 王世充苦笑一声,抬起头来,仰望星空,良久才道:“弘烈,你对杨侑有什么看法?” 王弘烈沉吟皮恩科,道:“叔父,此人做事心狠手辣,而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待下属又极好,因此隋军人人用命!” “如果说大隋能够中兴,恐怕就在他的身上了。叔父,此人日后是劲敌啊!”王弘烈说道。 王世充叹息着,道:“可惜不能见到此人,不然真想会一会他。”顿了一顿,道:“这一次隋军拿下了荆襄、南阳盆地,对中原的威胁很大,就算这一次击败了李密,形势仍然不容乐观,李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是一战能剿灭的?更何况,杨侑已经占据了南阳盆地,如果是急行军,只要七八天,就能抵达洛阳!” “环顾四周,都是敌人啊!”王世充叹息一声,如今弘农在李唐手上,唐军更是在河南郡设置了新安、宜阳两县,对着洛阳虎视眈眈。洛阳的东南西北,对于王世充来说,都是敌人。但是相对而言,目前最大的敌人是李密,所以,王世充不得不接受杨侑的条件。 王世充自然也有他的渠道,他知道宇文化及就要西进,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击败李密,占领中原,然后趁着各大势力都在激战的时候,尽可能扩大地盘!不然,他就会被死死地困在中原,动弹不得! 但是,李密不是傻子,他会轻易出战吗?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王玄应匆匆而来,手中递过书信:“爹,这是在大营外发现的。“ 王世充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顿时心中大喜,书信里,告诉了王世充一个消息,那就是李密明日会出兵,书信最底下的一个标记,让王世充明白,这是巴蜀朝廷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王世充立刻下令,召集众将,在中军帐议事!王世充用高昂的语气激励将领们拼死一战,王世充满怀信心的模样让将领们也有了信心。 当日,大军早早睡下,次日寅时起来,趁着夜色造饭,吃完饭之后,刚刚寅时中,天色还没有亮,王世充站在三军前,大声的激励士气:“英勇的将士们,今日之战,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是大隋荣耀的一战!如果赢了,荣华富贵,金银财帛,人人皆有;要是输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大家都会被瓦岗李密杀死!将士们,如今前进未必生,退后则一定死,为了能够活下去,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剑吧,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士兵们连日来被李密洗脑,已经明白如今的局势,听到王世充的话,人人气势高昂,“击败李密,击败瓦岗!”声音震天。 王世充见大军士气高昂,立刻下令士兵们只带一日干粮,然后迅速搭建了浮桥,渡过洛水。渡过洛水之后,王世充下令烧掉浮桥,他要学那韩信项羽,背水一战! 大军在洛水北岸迅速列开阵型,李君羡、田留安、庞玉、跋野纲等大将领兵,人人都战意熊熊,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如今的局势!只有前进,只有胜利,他们才能活下来! 李密接到消息,心中也吃了一惊,他本来是想要主动出击,抢占洛水南岸,但是,王世充竟然趁夜渡过了落水,这让他有些惊疑,王世充这么大胆?瓦岗军此时也吃好了早饭,李密立刻带兵出营。 瓦岗虽然号称四十万,但实际上,有不少老弱病残,而且还要留守四方,比如说徐世绩的黎阳仓就有五万人,所以,李密带来的,只有十五万。 这十五万中,只有五万才是他的心腹,其中由秦叔宝、罗士信和程知节率领的“内军“有一万人左右,是瓦岗军中精锐的精锐。李密赶到之后,迅速布阵,这个阵型很有特点,是内军在中央,嫡系军队遍布四周,在外围的,才是单雄信、裴仁基等人的军队。 其中单雄信有三万人,裴仁基有两万多人,其他的,被其他一些将领统领,比如孙长乐、郝孝德等人各有人数不等兵马。 由于单雄信的请战,他的三万人位于瓦岗军的前端,他手中舞着马槊,看着一脸傲然的李君羡,决意将此人生擒,献给李密。裴仁基的军队在左翼,靠近洛水,他的职责是防备侧翼。 在裴仁基的身边,是他的儿子裴行俨,裴行俨此时不过二十三岁,他手中捏着两柄重达五十多斤的铁锤,腰间挎着一把横刀,裴行俨便是演义上裴元庆的原型。 裴行俨跃跃欲试,低声道:“爹,出击吗?“ 裴仁基摇摇头,在没有得到李密的命令之前,他绝对不会擅自行动,裴行俨眼中有些失落,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杀戮。 在瓦岗的右翼,是郝孝德的七千多人马,由于不是嫡系,郝孝德的兵马兵甲并不齐备,少部分士兵身着皮甲,大部分的士兵连皮甲都没有,显然,儿子是亲生的好,李密对出身于盗贼的郝孝德并没有什么好感。 而王世充则是让李君羡、庞玉在中军,左翼是田留安,右翼是在洛阳兵变中投靠他的跋野纲。由于隋军早早赶来,所以防御设施相对齐备。 洛阳中军,王世充看到瓦岗出击,心中不由大喜,他站在高台上一挥手,数名鼓手挥舞着手中的棒槌,使劲地敲打起来,浑厚而凝重鼓声响彻在洛水上空,传入邙山之中。 “擂鼓!“听到隋军擂鼓,李密也下令。双方的鼓手都在拼命擂鼓,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一通鼓声擂罢,双方都气势高昂,王世充立刻下令:“李君羡,率兵两千,攻打瓦岗中路!“ 李君羡得命,率领两千士兵上前,单雄信嘿嘿一笑,亲自率兵三千出击。昨日一战,单雄信杀死了不少隋军,在他看来,隋军只有两千人,而他足有三千人,兵力上就占据了优势。 而且敌将还是昨日的手下败将,以前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想来是寂寂无闻之人,根本没有什么本领。 但是两军甫一接触,隋军就像死了爹娘一样,不要命的扑过来,李君羡手中的一根长枪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让单雄信有些抵挡不住。 单雄信号称飞将,在整个瓦岗军中,勇武都是排的上号的,所以李密杀了翟让,却没有杀他,一是想要安抚瓦岗旧部,二则是爱惜他的本领。 在瓦岗军中排的上位的飞将竟然有些挡不住李君羡,让李密有些奇怪,这个隋将,竟然如此英勇?两人带兵作战,李君羡胜在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单雄信却胜在经验丰富,虽然一时之间被李君羡占据了上风,但依旧没有危险。 单雄信明白,对手疯狂地进攻,体力必然损耗太快,一旦等到他力竭,就是自己反击的时候了。双方总计五千人就在平地上杀了个血流成河,王世充冷冷地看着,李密同样也是冷冷地看着,都不带一丝表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 双方厮杀了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忍不住了,为了吸引李密的注意力,他传令下去,两翼同时进攻。掌旗手舞动大旗,隋军两翼接到命令,立刻就发动了攻势! 第361章决战中原〔中〕 清晨的露水还没有散去,从西边的邙山吹来的风带着水汽,扑打在王世充的脸上,有些润润的。半空中,那一杆绣着“永通”二字的大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王世充让左右两翼顶上,显示出了他的决心,隋军兵力虽然较少,但是王世充已经看出了瓦岗军的破绽。在这半个时辰里,通过斥候王世充知道在瓦岗的左翼是裴仁基。 裴仁基本来是隋臣,因为战败害怕被朝廷怪罪,同时因为有奸臣的存在而不得不投靠了李密,由于两人出身世家,李密对他还算不错,依旧让他统领旧部两万人,这两万人的铠甲基本齐全,战斗力不弱。 想比左翼,瓦岗右翼就弱了很多,大部分是各地的义军组成,战斗力参差不齐,是一个突破点,因此,王世充决定两翼同时出击。寻找战机,田留安、跋野纲率兵出击,朝着瓦岗两翼杀去。 隋军动了,让李密忍不住笑了,在他看来,隋军冲锋的越凶就越是自寻死路,“传令下去,让裴仁基出击!” 掌旗手舞动大旗,裴行俨看到大旗动了,当即惊喜地道:“爹,魏公下令了!” 裴仁基没有说话,而是冷静地判断着场上的局势,目前看起来两军斗得旗鼓相当,但是,隋军的劣势在于人少,就算隋军格外英勇,当厮杀了半日、一日的时候,他们力气就会衰竭,李密的内军趁势杀出,那么王世充能挡住吗? 对此,裴仁基深深怀疑,王世充有什么后手?裴仁基虽然投靠了李密,但却是迫于无奈,尤其是李密不听他的良策,让裴仁基十分失望,不知道为什么,裴仁基觉得这一战对瓦岗不利。 裴仁基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投靠了瓦岗之后,身处瓦岗内部,才发现瓦岗就像沼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进去,无法自拔。历史上裴仁基能先在大隋效力,又为瓦岗效力,最后为王世充效力,除了掌握军队之外,便是他的识时务,虽然最后他是被王世充杀了,也不过是因为当时王世充想要削夺他的兵权,让他感到危机,这才图谋除掉王世充。 此时狡猾的裴仁基觉得,还要再看看,他不能将他的嫡系部队全部打光,不然他在瓦岗军中,更没有权利可言。 想到此,裴仁基叫过了儿子,叮嘱儿子不要太卖力,只要挡住王世充的进攻即可,裴行俨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他一向孝顺,只要是父亲的话,必定严格执行。 裴行俨带着士兵拍马向前,手中舞着两柄铁锤,与隋军战在一起,他听从父亲之言,在战场并不卖力。 远处,王世充看见裴家军出击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一突,在瓦岗军中,有几员虎将,秦叔宝、罗士信、单雄信、裴行俨,其中罗士信和裴行俨都是那种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猛将。在裴行俨出击的时候,王世充还在想,田留安能不能挡住以勇武出名的裴行俨? 田留安虽然是征南将军,但勇武却不及李君羡=庞玉,自然更不及裴行俨,在看见裴行俨的时候,田留安心中也有些害怕,毕竟对手是瓦岗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之一,可是,两军交战之后,战况不仅让田留安吃惊,也让王世充吃惊,这个手中拎着两个锤子的将军,真的是那个一上战场就生龙活虎的裴行俨吗?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田留安的士兵竟然与裴家军打了一个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王世充看到了这一幕,李密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冷笑一声,蔡建德果然说的没有错,此人果然有异心!也难怪,毕竟他是官军出身,虽然迫于形势投降了自己,但是究竟还是官军。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本来李密心中还有些疑惑,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裴仁基和王世充有矛盾,但在此时看来,两人之间或许有了一定的默契。 这个默契是什么?李密觉得不用再猜了,他冷冷地看着裴家军渐渐不支的模样,心中越发的冷笑连连。这个裴仁基,莫非拿自己当傻子吗? “传令下去,让裴仁基务必要突破隋军防线!若是在响午之前,拿不下隋军,他就不用回来了!”李密下令。 一名传令兵得令,骑上战马匆匆而去,半柱香后,抵达裴家军的阵地,他直奔裴仁基,在战马上抱拳,声音很冷:“裴将军,魏公下令,要裴将军务必在响午之前拿下左翼,若不然,魏公说裴将军不用回去了!” 裴仁基眼皮轻轻一搭,鼻子里冷哼一声,魏公这是在逼自己啊!他正色道:“你回去禀告魏公,说隋军攻势很猛,恐怕在短时间内,无法拿下!” “这……”传令兵有些犹豫。 裴仁基一挥大手,道:“叫你回报就回报,哪来这么多话!” 传令兵用复杂的眼神瞧了他一眼,转身拍马而去,又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抵达李密身边,向他禀告了裴仁基的话。李密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个裴仁基竟敢如此大胆,当众抗命。 “哼哼!”李密心中冷笑一声,眼中有着浓浓的杀意,但是这个时候,两军交战,还不是杀裴仁基的时候,他需要再努一把力,迅速击溃王世充,然后问罪裴仁基,治他抗命之罪! 李密心中打定注意,果断下令:“传令,秦叔宝、罗士信率兵八千,攻击王世充中军,务必一战而擒之!” 李密的内军有一万人,他让内军将领率兵八千,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因为李密相信,兵力不足的王世充,在瓦岗最为精锐的内军面前,就像一张烂纸一样,用两根手指头就能轻易的划破! 这一战,瓦岗必胜,李密必胜!只要胜利了,他就能入住洛阳,以拥立小皇帝杨侗为名,征战四方,实现他的霸业!想到这里,满怀信心的李密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天下已经尽在他的手中。 王世充一直在注视着战场的变化,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只有八千人,其他的士兵有七千多在战场上鏖战,余下的则分布在两翼,可以说,他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兵力。 如果,在短时间内战局依旧胶着,甚至对隋军不利的话,王世充失败的可能就会大大增加了,瓦岗军中调兵遣将逃不过王世充的眼睛,此时他别无他法,只能继续添兵,务必要挡住李密的反击。 庞玉带着两千人冲杀而去,由于事先做好了准备,秦叔宝带领的内军在第一轮的冲锋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秦叔宝在与庞玉交手的时候,也认出了这人是他的“老朋友”。 庞玉本来是大兴城的将领,奉命带兵两万支援洛阳,抗击瓦岗,当年庞玉所带的大兴城精锐已经大部分死在了瓦岗军的手中,而庞玉在第一时间看见秦叔宝的时间,眼中就喷出了怒火。 原因很简单,庞玉支援洛阳的时候,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在裴仁基帐下效力,因此彼此都很熟悉,但是后来,由于一向廉洁的裴仁基不给监军御史萧怀静好处,偏偏又拿出钱财奖励士兵,萧怀静心中怨恨,对此颇有怨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怀静的所作所为让士兵们很是不满,萧怀静得知这一切,更加恐慌不安,因此诬告裴仁基,说他收买军心,想要造反。 不久,洛阳与瓦岗发生石子河之战,裴仁基和刘长恭约定了时间共击李密,但由于裴仁基误期未到,以至于刘长恭被李密打败,得到刘长恭大败的消息,裴仁基惧怕李密而不敢前进,无奈之下,只得屯兵于百花谷,加固营垒自守。 刘长恭兵败,自然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了裴仁基,裴仁基进退两难,恰好李密派贾闰甫来劝降,经过思考着,裴仁基选择投靠了李密。李密对他也算不薄,让他继续带领旧部,并封裴仁基为上柱国、河东郡公;又见他的儿子裴行俨骁勇善战,又封他为上柱国、绛郡公。 正是李密对裴仁基不薄,使得庞玉对他十分愤怒,因为这无疑是背叛朝廷,背叛兄弟的行为。庞玉对裴仁基的这种憎恨,自然延续到了秦叔宝、罗士信等人的身上,因此,在看见秦叔宝的时候,庞玉就骑着战马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你这个叛徒!”庞玉一边大骂,一边挥舞着手中长枪,枪枪不离要害。 秦叔宝也不答话,对于这个黄脸汉子来说,只要能保住性命,孝顺母亲,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至于他效忠的对象是谁,那都不重要。历史上秦叔宝先后跟着张须陀、裴仁基、李密、王世充、李世民。除了主动抛弃王世充,其他的主子还算兢兢业业。 他知道与庞玉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即挥舞着手中的横刀,迎面杀去。 庞玉与秦叔宝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轰然撞在了一起,激起了无数的水花,在两人的兵刃下,人头滚滚,鲜血染红了铠甲、兵刃。这是一场恶战,只有前进才有可能取得胜利,而后退,就会失败。所以,人人拼命。 这块不过五里的战场上,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布满了尸首,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了,可是谁也没有后退的意思,无论是王世充还是李密,都希望依靠这一战,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一战,不仅是决定王世充和李密的生死之战,更是决定中原归属的一战! 第362章决战中原〔下〕 北邙山地势险要,由于靠近洛阳,近洛水、大河,又是河内郡通往河南郡的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密的大营就驻扎在北邙山五里外的一处平原,这里河流交织,利于取水,李密只是很简单地将大营驻扎在此地。大营连绵数里,军营里,帐篷胡乱扎着,显得十分凌乱。 其实李密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历来带兵十分谨慎,很少任由士兵胡乱摆设。这一次如此主要是李密的内心里,对王世充还是瞧不起的。王世充什么人,手下败将! 当初这个手下败将带着四五万军队,身子七八万的军队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他仅仅带着两万人,就能击败自己?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正是由于对王世充的轻视,李密的大营显得凌乱不堪,同时,防御设施也不是很好,大营外,拒马、鹿角等物随意地摆着,甚至,一座大营的门大大地打开着,这完全是一座不设防的军营! 军营里,大部分是老弱病残,他们三三两两端着海碗,正在喝着米粥。太阳已经出来,几名已经吃好了饭的士兵舒服地躺在绿草茵茵的地上,享受着阳光。 蔡建德在军营里已经吃好了饭,他慢悠悠地在军营里四处晃悠,神情颇为悠闲,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瓦岗军的士兵看见他,都纷纷打着招呼,毕竟蔡建德是李密身边的红人,与他打好关系,很重要。 蔡建德不紧不慢地与众人寒暄,脑海中却在思考着问题,作为与黄云、杨梅一起培训的锦衣卫,蔡建德的年纪无疑是最大的,蔡建德有一手绝活,是黄云甚至是杨梅都比不上的——蔡建德炒的一手好菜。 当年在香格里拉,许多大厨都对他刮目相看,如果蔡建德不是锦衣卫,专心研究厨艺的话,他一定能够进入皇家御膳房,为皇帝煮饭做菜。 蔡建德在一年多以前来到了瓦岗,他很低调地在瓦岗军的前线,金镛城开了一家小餐馆,由于厨艺好,价格公道,很多士兵都喜欢来他的小店吃饭。单雄信、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是常客。 去年,秦叔宝为母亲贺寿,特意请了蔡建德做大厨,事先蔡建德知道李密回去,于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做了一桌子好菜,李密尝了,果然大悦,问起秦叔宝,秦叔宝将蔡建德推荐给他。 从此,李密聘用蔡建德为大厨,由于蔡建德菜做得好,嘴巴又会说,对时政还有一番见解,尤其是蔡建德献计杀死了翟让之后,成为李密的心腹。 不过,蔡建德没有官职,更多的时候,是李密的耳目,所以这一次李密出兵与王世充鏖战,他并没有跟着李密出去。而这,是蔡建德所希望的。 蔡建德已经暗中在留守大营的士兵饭菜里下了巴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士兵就会跑断双腿。蔡建德慢悠悠地走在军营,将目光放在北邙山! 隋军怎么还没有来? 虽然此隋军与彼隋军不同,但是蔡建德接到的指示,是要配合王世充的大军击败李密。尽管两方的优劣很明显,蔡建德对于王世充能不能击败李密心中疑惑,但对于锦衣卫的命令他只有执行。 昨日,他给李密的信件里,是他最近的观察结果,而这份结果,与事实相反,本来,最近是单雄信有些蠢蠢欲动,但在蔡建德的笔下,却将单雄信写成了忠义之人,而裴仁基这个一心效力李密之人却变成了想要反水的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时,蔡建德发现几名士兵匆匆朝着大营外跑去,看他们急匆匆的模样,蔡建德笑了,巴豆已经发挥出了威力,只要隋军杀进来,就算这些士兵不是老弱病残,被巴豆弄虚了身子的他们,断然是无法抵抗的。 他慢慢登上了塔楼,将一块黑布系在了额头上。 李密大营西北,是北邙山的余脉,这里山涧密布,森林茂密,林中野兽出没,平常人不敢来到这里。此时,山涧里有两百人正在休息,这一支两百人的部队全是骑兵,由陈国公段达率领。 段达是昨夜开始行动的,在夜色的掩护,两百骑兵偷偷的潜入了北邙山,段达很幸运,一路上没有遇见李密的斥候,从而使得他很顺利的抵达了北邙山。 寻到一处隐蔽的山涧沟谷安顿下来,派出了必要的斥候之后,段达下令,让士兵们给战马戴上嚼头,马蹄上也绑着厚厚的布匹,以免发出声音,暴露行踪。士兵们也是带着干粮,吃冷食。 早晨李密出兵的消息段达已经知道,此时王世充和李密大战的鼓声和厮杀声传来,在大树上的士兵听得很清楚。两方在交战,但段达没有急着出击,尽管这些士兵都是骑兵,但毕竟只有两百人,想要拿下李密的大营,似乎有些勉强。 日头越来越毒,一名爬上了参天大树的隋兵从树上滑下,快步走到段达的身边,禀告什么。 段达的眼中精光闪烁,作为王世充的铁杆同盟,他非常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不过,这一战的战略出自于巴蜀朝廷,让段达还是有些愕然。 尽管王世充给他解释的很清楚,但由于兵力的悬殊,段达的心中也没有底,瓦岗李密有数十万军队,只凭着两百人骑兵,能冲跨防备森严的李密大营吗? 但是,王世充已经发动了攻击,两翼也开始冲击瓦岗军,这意味着段达必须要行动了。 “上马!”段达下令。 两百训练有素的骑兵默然无语站起身来,牵着战马走出了山涧,一走出山涧,段达立刻跨上战马:“英勇的将士们,与瓦岗决战的时候到了!就让我们发挥武士的精神,一举击溃瓦岗军吧!” “击溃瓦岗!”士兵们气势高昂。 段达眯起眼睛看着众人,心想利用附身和巫师,果然能够激励士气。 “出发!”段达再度下令,率先朝着李密的大营狂奔而去,由于包裹了马蹄,两百骑兵冲锋起来,声音并不大,所以段达冲锋了两三里后,并没有被瓦岗军发现。 在战马上奔驰的段达还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沿途并没有发现瓦岗的斥候。李密自然不是刚上战场的新兵,更不是没有指挥过大军厮杀的书生,在瓦岗军两侧没有发现斥候,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李密太过于自信了。 自信得李密不屑在大营两侧安排斥候,因为在他看来,王世充根本不堪一击!李密的自信让段达觅到了战机,让段达看到了希望,他继续鼓励士兵快速朝着瓦岗大营挺进。 终于,他已经能看清楚瓦岗军中飘扬的旗帜!再奔上数百步,段达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脸上涌起了狂喜! 瓦岗军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而在塔楼上,竟然没有几个士兵!“赫赫!”段达笑了起来,这一战,天佑王世充,天佑大隋! 又奔了数十步,段达看的更加清楚了,十几名瓦岗士兵看着奔驰而来的隋军都吓呆了,他们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冲杀而来的隋军。“杀!”段达一声厉喝,战马已经冲了十几步,距离大门已经不远了。 “锵!”横刀拔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下一刻,一名吓得双股索索发抖的瓦岗士兵头颅被砍了下来,鲜血喷出,头颅骨碌碌滚向大营门口。 看到这一幕,蔡建德冷笑了一声,他将视线所及两名哨兵宰掉之后,走下了塔楼。 大营门口的瓦岗军已经被吓呆了,他们一口傻傻地站着,瞬间又有七八人被斩杀当场,忽然,一名瓦岗士兵反应过来,他大叫了一声:“逃,逃啊!”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他的瓦岗士兵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逃走,可是,被巴豆弄得苦不堪言的他们,双腿已经酸麻,没有了力气,跑了七八步,觉得腿上仿佛绑了铁块,难以前行。 段达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是好事,又斩杀了数人之后,他就冲进了大门。大门口,一个头上绑着黑布的汉子正在那里等着,段达下意识的挥刀,那人轻轻巧巧地一翻身,躲过了段达的一刀。 段达看清楚了那人头上的黑布,愕然道:“是你?” “是我,随我来!”蔡建德的话并不多,他迅速带着段达朝着辎重营走去,在辎重营,有不少的油,此外还有柴薪、粮食,只要将这些东西点燃,李密就大势已去。 段达也不多话,他带着二十多人跟着蔡建德杀去,一路上斩杀了十几人,到了辎重营,迅速将油汁搬运出来,洒满了整个大营。其他的隋军士兵正在追杀已经乏力的瓦岗士兵,骑兵冲锋起来,势头是不可挡的,尤其是毫无防备的瓦岗军,只能像一群羔羊任由群狼撕咬。 “放火!”段达下令,士兵们点着了火把,在大营内外点燃,霎时,整个大营浓烟滚滚,火势冲天! “段将军,事情已经办妥,告辞!”蔡建德说道。 段达擦了擦汗水,“你要去哪里?” 蔡建德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凝视着大火,半响后,道:“以后若是相见,我希望段将军不认识我!” 段达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响,道:“这个自然!” 蔡建德点点头,离开了大营,朝着北方走去。 第363章兵败如山〔上〕 洛水北岸,王世充与李密的厮杀已经炙热化。 李敏的内军在秦叔宝和罗士信的带领下,很是凶猛,就连庞玉这个勇冠三军的大将也有些顶不住。王世充看着这一幕,大手握紧了刀柄,微微的颤抖着。 尽管他已经派出了段达奇袭李密大营,可是李密被击败的那一刻没有来临之前,王世充的心里仍然有一块巨石压着,面对瓦岗军的强势,王世充觉得无法呼吸。 他目光瞧向了北方,半响无语。片刻后,又看着在自己身边的人,心中充满了忧虑。 王弘烈独臂握着横刀,“叔父,侄儿愿意带兵出击!” 王世充瞧了瞧身边不多的隋军,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王弘烈一指北方,道:“叔父,我观察了半响,瓦岗军的中军是内军,由秦叔宝和罗士信率领,自然是勇不可挡;在左翼是裴仁基的旧部,他们原本是隋军,兵甲齐备,自然也是厉害非常,裴行俨更是瓦岗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唯有右翼,是乌合之众,侄儿打算以这里为突破口,击溃瓦岗!” 王世充与瓦岗交战多次,对于瓦岗的大小将领自然是心中有数,他只需要一看旗帜,就能明白瓦岗军的布阵是怎样的,可是,他兵力不足,也只能如此。 皱着眉头想了半响,王世充叹息一声,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考虑什么?这一战与平常不同,他已经将洛阳的精锐部队带出来了,只有赢了,他才有生存的可能,这个时候,只有破釜沉舟,才有机会啊! “弘烈,你带三千步兵,五十骑兵冲击瓦岗右翼,务必要击溃他们!”王世充神色严峻。 王弘烈点点头,道:“叔父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王世充又瞟了一眼身边一名骑兵,他的身子被绑着,头上盖着黑布,只有王世充知道他的身份,就连王弘烈也不知道。 “你带着他去,如果击溃了瓦岗,就按我的吩咐去做!”王世充说着,低声嘱咐。 王弘烈一边听着,一边瞧着那名骑兵,半响之后,一抱拳,道:“叔父,侄儿明白了!” “好好干!王家的兴盛就看你了的!”王世充鼓励着。 王弘烈带着士兵匆匆而去,王世充又将目光放在了纠缠不休的中军,这两千多人被王弘烈带走,王世充身边的人就不多了。掌心的汗水冒了出来,在衣裳怎么擦也擦不干,王世充确实紧张极了。 王弘烈独臂举着横刀,率兵五十名骑兵冲杀而去,瓦岗右翼,郝孝德的士兵已经死了五百多人,这个损失无疑是巨大的,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偏偏他的士兵最多,只能顶在前面, 郝孝德心中腹诽着济北人张青特、齐郡人孟让,这两人典型的出工不出力呀!看着自家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的心中在滴血。就在他腹诽的时候,王弘烈带着五十多骑兵杀奔而来。 王世充的骑兵并不多,这主要是洛阳的地理所决定的,但是作为瓦岗军中不受待见的各地义军,郝孝德、孟让、张青特等人的骑兵显然更少,而更重要的是,就连最基本的铠甲他们都非常欠缺。 两者相比,王弘烈竟然占据了优势,他这一杀出来,北部的战场顿时风云变色。 李密微微颔首,各地的义军投靠瓦岗,是因为当年在李密的设计下,斩杀了山东各地闻之变色的张须陀,随后,在李密的带领下,瓦岗数次挫败了官军,声势浩大。 那个时候,李密被奉为义军的总盟主,就连河北的窦建德也属于他的麾下,可是,说实话,这个总盟主不好当啊!李密挂着总盟主的名头,接纳了各地的义军,其中包括被河北杨善会打的丢盔卸甲的郝孝德,被杨义臣吓得屁滚尿流的孟让,甚至当初在长白山唱着反歌造反的王薄也来投靠了。 可是,这些家伙来投靠瓦岗,吃着瓦岗的粮食,自己却握有重兵,有时候呆的不舒服了,就带着了兵马远走,比如说王薄、徐元朗就是如此。 这些人,分明是拿李密当冤大头嘛,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李密焉能不怒?老子又不是善人,凭什么拿粮食养这群白眼狼?但是,李密是义军的总盟主,他又不可能将大大小小的义军将领全部杀死,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消灭他们。 看着王弘烈出击,将瓦岗军右翼搅得风云变色,李敏的心中不仅没有紧张,反而乐开了怀,毕竟他有这么多的军队,就算郝孝德、张青特等人的士兵全部战死,也对这场战局没有多大的影响。 至少,李密是这样觉得的,有时候,自信是好事,可是太过于自信,往往就是失败的开始。此时的李密显然没有想到,在特定的情况下,瓦岗右翼的渐渐不支,成为了王世充的突破点。 张青特和孟让等人的各怀心思,使得王弘烈如入无人之境,与瓦右翼不同,左翼的裴仁基部依旧处于相持阶段,战线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反而是中军,秦叔宝异常骁勇的杀了进去,离王世充已经不足一百步。 王世充自然认识秦叔宝,对于这员猛将,他自然是垂涎三尺,可是现在,他忍不住握紧了横刀,因为很显然,秦叔宝直奔而来,不是找他叙旧,而是取他性命的。 王世充环顾了一眼四周,兵马已经不多,秦叔宝的脸庞清晰可见,偏偏他又不能撤退,如果中军大旗移动,必然军心涣散。 “锵!”抽出横刀,王世充高举着手中的横刀,大声的喊着:“永通,必胜!大隋,必胜!” 身边的士兵听着,也都齐声大喝了起来,声音远远传来,远处的李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指着王世充,对着王伯当道:“琅琊公,王世充已经技穷,失败不可避免!” 说道这里,李密得意洋洋,裴仁基劝他固守等待机会,魏征在私下也说要避而不战,这些人统统都是胆小鬼。还是单雄信说的不错,王世充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挣扎挣扎,那里有什么危险可言? 王伯当其实倾向于裴仁基和魏征的说法,只不过,如今大胜就要在眼前,他也不必说什么。就在两人说话间,隋军的中军突然气势高昂起来,远远地,就能听见他们的欢呼声。 “将死之人,妄想挣扎,只会死的更快!”李密冷冷地道。就算右翼吃不住隋军的攻势,可是隋军中军被攻破,那就大局已定!只要王世充失败,他就可以挥师直取洛阳,然后按照他的想法,改造瓦岗军!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身边也有不少士兵叫出声来。一名士兵穿越了层层的阻碍,抵达李密身边:“魏公,隋军已经攻破大营!” 听到这话,李密忍不住向后看去,就算后方五里外,大火已经冲天,将半个天空映的血红!滚滚的浓烟宛如一条巨龙张牙舞爪朝着天空盘旋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李密大惊。 “魏公,段达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闯入大营,见人就杀,四处放火!如今粮草辎重已经被尽数烧毁!”士兵回答。 李密震惊之余,仍然不忘问道:“段达怎么会杀入大营!” 士兵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前方传来了欢呼声。 王世充背靠南方,自然比李密先一步看见大火,在看到大火的第一时间,他立刻亲自带兵冲锋!他身边的士兵看见瓦岗大营起火,自然是愈加英勇。 而看到这一幕的王弘烈,立刻行动了起来,他将那名被绑着的骑士推向了前方,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罩,露出了一张酷似李密的脸出来。 “李密已经被擒,尔等还不束手就擒!”王弘烈大喝一声。 张青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李密的帅旗所在,帅旗依旧飘扬,李密怎么可能在此?但是下一刻,张青特看见了身后的大火,他登时惊呆了。 “李密已经被擒,尔等还不投降!”隋军听到王弘烈的声音,也跟着大声叫喊出来。 孟让、郝孝德等人心中惊疑不定,他们能够成为义军的首领,自然也不算太笨,根本不会相信隋军的鬼话,可是,他们的部下已经被王弘烈、跋野纲杀了不少人,他们一直是用性命去顶,而且由于中军的强势,他们还不至于溃败。 可是,王弘烈突然推出一个人,这个人和李密极度相似,然后,惊疑的士兵们看见后方的大火,顿时就崩溃了。 “快逃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数支义军登时就人心惶惶了。 据说看见别人呕吐自己也会呕吐,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和脑补有关,所以,当有人喊出一声快逃的时候,就有人响应了,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士兵参加了逃亡。 郝孝德显然很明白这个时候逃亡意味着什么,他想要极力的阻止,可是当他一回头,看见孟让和张青特也加入了行列的时候,他忍不住怒骂了一声,也跟着逃亡了。他又不是傻子,别人都逃走了,他一个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拼命。 看到瓦岗军右翼崩溃,王弘烈心中大喜,他毫不犹豫带着五十骑兵继续追杀。 第364章兵败如山〔中〕 李密前一刻正在考虑取胜之后,如何奖赏秦叔宝、罗士信,下一刻就发现风云突变,形势对瓦岗越加不利。纵然是他一向沉稳,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极目远眺,看见右翼一片混乱,张青特、孟让、郝孝德的大旗纷纷向后撤退。 相对于后营的大火,李密其实更关心的是此刻的战局,因为他差一点就擒住了王世充,只要擒住了王世充,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可是,右翼的混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他们四处奔逃,打乱了瓦岗的部署,冲乱了中军,冲乱了整个瓦岗的布阵。 这时,李密已经能听见隋军的大喊声,他竖起了耳朵,听清楚了隋军的声音,顿时身子一晃,心中怒骂一声,老子在这好好地,什么时候被捉住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看到希望的王世充已经发动了最后的进攻,他亲自率兵攻击秦叔宝。由于瓦岗右翼的失败,隋军士气高昂,王世充口中更是连呼:“永通!必胜!” 在这种局势下,隋军士兵前所未有的英勇,就连骁将秦叔宝都抵挡不住,罗士信也觉得隋军的战斗力突然爆发,异常强大,一向以作战疯狂的他瞟了一眼四周,只见瓦岗军已经呈现溃败的局势。 原本是右翼大乱,随着他们的逃走,中军也受到了感染,很快,又从中军传染到左翼,前一刻还是右翼撤退,现在的趋势是全军撤退了!而这一刻,来的太快太突然了些。裴仁基瞧了一眼,立刻下令三军撤退,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去顶住气势正旺的隋军。 瓦岗军整个战线后移,让李密心中大惊,他立刻下令,要掌旗手传达军令,止住这股颓势,然后反击隋军,可是大军已经乱了,人人在狂奔,人人在逃跑,王伯当紧紧拉住了李密的手臂:“魏公,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李密咬了咬牙,想想也是,毕竟他的兵马众多,这一战虽然有损失,但是回洛仓、洛口仓仍然在自己的手上,大军仍然有数十万!仍然有一战之力!想到此,李密仓皇一转身,朝着北方逃去。 李密一逃,原本还想奋战的秦叔宝、罗士信只得选择了撤退,瓦岗中军大旗向北狂奔,刚走了几步,掌旗手觉得是个累赘,太影响自己的速度了,于是扔掉了手中的大旗。 大旗哗啦啦的倒下,瓦岗的主心骨仿佛被抽掉了一般,整个瓦岗都以为李密被捉住了,单雄信也是如此认为,当即率兵后退。此时,瓦岗已经兵败,根本没有人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汹涌的人流就会毫不客气的将他撞倒,然后踩成肉饼! 一些跑的慢的士兵就已经被自家兄弟踩成了肉饼,看着瓦岗如此狼狈,王世充哈哈大笑,谁能想得到,屡次败在李密手上的他,这一次竟然将李密杀的像一只丧家之犬? 隋军依旧在追击,这场战斗在王世充看来,已经胜负已分,只不过,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瓦岗的士兵众多,他必须要一鼓作气,击败李密! 隋军追杀出十多里,到了曲折的洛水边上,这才停留了下来,李密仓皇逃回了洛口仓,身边只剩下了王伯当、秦叔宝、罗士信等将领,残兵不足三万。 李密刚刚坐下,就接到了更为不好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无疑是致命的。 在决定出兵消灭王世充的时候,李密让心腹郑珽镇守偃师,偃师位于洛阳东偏北的方向,由于地处洛水北岸,交通便利,是洛阳重要的门户,李密给了他两万人,这样的兵力足以守住偃师。 可是,李密没有想到,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使得偃师兵不血刃落入了王世充之手! 郑珽手下有一个家将,长的高高大大,一表人才,不知道怎么和郑珽的七姨太张氏私通,两人当真是你侬我侬,一不小心,张氏的肚子被搞大了。 郑珽知道了这事情,立刻逼问出了原因,然后将家将给关押了起来。可是,郑珽没有想到最为疼爱的七姨太竟然偷偷地将那名家将放了出来,这名家将有十几名心腹兄弟,他们联合起来,暗中献出了偃师。 偃师的沦陷,这个打击对于李密无疑是巨大的,由于裴仁基的家眷在偃师,也就意味着裴仁基的家眷落入了王世充之手。裴仁基带着儿子,立刻选择了投降,两万余精锐复归大隋,使得王世充的势力顿时大涨。 接到消息的李密勃然大怒,他自问对裴仁基不薄,可是一旦失势,此人就毫不犹豫选择了投降,让李密伤透了心。 大厅内,李密正在紧急商量对策,王伯当、秦叔宝等人围成一圈,蔡建德也在一旁,手臂受了伤,一脸阴冷。在商量会议之前,蔡建德告诉李密,裴仁基暗中留下了死士,正是他们将段达引进大营,这才使得大营被烧! 由于老弱病残大多被杀死,余下的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李密,因此,李密对蔡建德的话深信不疑,而事实上,裴仁基在战场上的出工不出力也证明了一些东西,所以李密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裴仁基出卖了他。 但在这个时候,李密已经管不上其他,他需要商量的是,如此应付这一危机?但是众人还没有说上几句,就接到了消息,王世充马不停蹄,已经率兵杀来! 抵达了洛水边上,与此同时,单雄信尚有两万人左右,他也抵达了洛口仓城,这个消息让李密精神略略一振,有了单雄信的两万人,还能一战。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就是收聚人心。他让单雄信留守在城外,与洛口仓城成掎角之势,准备在这里抗击王世民。与此同时,他让洛口仓城的守将邴元真派出斥候,刺探消息,绝对不能让王世民渡过洛水。 李密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正是这一举动将他推向了悬崖! 邴元真本来是落魄的读书人,他自认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是却只能在某县城担任小吏,读过书的邴元真知道,像他这样的小吏,几乎是没有向上攀爬的机会的。因此,他就拼了命的捞取钱财。人生在世,不是为了权,就是为了钱,邴元真如是想。 邴元真虽然做的谨慎,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贪污的事情还是被人揭发了。为了保住小命,他取出家中钱财,上下打点。性命保住了,但几乎是一夜之间,他数年以来聚集起来的财富瞬间打了水漂,重新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读书人。 邴元真的心中不甘,同时也对官场极度失望,于是趁着乱世,投奔了瓦岗。那时候瓦岗草创,翟让又是求贤若渴之人,对于这些读书人非常欢迎,于是将邴元真奉为上宾,对他极好。 邴元真久在官场,深谙马屁之道,翟让经常被他的话捧的飘飘欲仙,因此对他信任有加,逐渐将他引为心腹,并委以重任。那个时候,邴元真踌躇满志,只觉得前途光明,随着翟让老大,一定大有可为。 可是他没有想到,大好的前途,在李密来到瓦岗后戈然而止,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李密本身自负甚高,对于邴元真这种小吏自然是瞧不起的。因此,在瓦岗军中,邴元真的地位扶摇直下,成为一名可有可无的次要人物。多次的军事会议,邴元真都没有资格参加,让邴元真心中愤然。可是那个时候,瓦岗的大权已经被李密所掌握了,翟让也退居二线,邴元真纵然是心中愤然,又能如何? 李密杀掉了翟让之后,为了安抚军心,特别是安抚瓦岗旧部众将,李密对单雄信、徐世绩等人委以重任,邴元真也被封为长史。邴元真虽然做了长吏,可是他却并不开心。 因为他知道,这是李密拉拢人心的手段,等到因翟让死去的后果减弱消除,自己还是如往昔一般,不受重用,甚至可能还会如翟让一般的结局! 在官场混迹多年的邴元真知道其中原因,所以他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李密,逐渐赢得了李密的信任。可是,邴元真的希望之火被一个叫做宇文温的家伙给浇灭了。 宇文温是李密的心腹之一,他曾经劝慰李密,道:“元真为人卑鄙贪婪,不将其除掉,一定会成为祸患!” 虽然李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事情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邴元真的耳中,他感到了危险,翟让被杀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他必须要为自己打算。 如今李密大败,正在洛口仓城休养,王世充的大军已经抵达了南岸,此时正是击败李密的时候,邴元真想也不想,立刻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准备秘密接应王世充。 而这一切,李密并不知道,他依然对邴元真信任有加,并且让他担负起巡逻的重任。要他在洛水两岸密切监视,一旦王世充开始渡洛水,就及时来报! 李密此时的愚蠢造成了他的失败,他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还在思考怎么办的李密,根本想不到接到邴元真消息的王世充已经准备渡河了。等到王世充带着军队渡过了洛水,李密才匆匆得到消息,但这个时候,无疑太晚了! 第365章兵败如山〔下〕 王世充带兵全部渡过洛水,天色已经蒙蒙亮。经过短暂的休息后,隋军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精力。王世充的脸上也带着喜悦,偃师的陷落,让王世充进一步看到了希望,追击,追击,再追击,是此时王世充的念头,他必须要一鼓作气,拿下李密。隋军已经列好了阵,骁将李君羡和庞玉位于中军,随时等待冲锋。 他已经得到邴元真的消息,更知道这一战,李密军心惶恐,是必败的结局,现在他的想法是,如何才能捉住李密,以报当初的大仇?王世充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他明白,李密肯定会出战! 只要他出战,就不可避免失败。 事实上,李密得到消息之后,立刻选择了反击,他先是下令在城外的单雄信出击,准备从北边攻击隋军,截断隋军的退路,自己则带着大军赶赴战场。 李密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了战场,可是,他刚刚立足未稳,王世充就冷冷地一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庞玉和李君羡立刻带兵冲锋。瓦岗军此时尚未列阵,面对隋军的强势进攻有些混乱,幸亏诸位将领死战,才勉强顶住了隋军的攻势。 李密知道王世充虽然招降了裴仁基,但必然不会轻易相信他,隋军的兵力依然不占优,这就等于给了李密希望,李密很清楚,如果他继续逃走,那机会就送他手中溜走了。 如果说,昨日他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话,今日他已经丧失了部分的信心,那些可恶的叛徒在最关键的给予了李密致命一击,让他遭到如此的惨败。他必须要尽快击败王世充,挽回颓势。 虽然是清晨,但李密焦急得额头上全是汗水,他不停地注视着场中的战局,同时将目光放在了西北方向,单雄信怎么还没有来? 李密并不知道此时的单雄信已经产生了投降王世充的心思,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再说了,单雄信当年与翟让关系非常好,是草创瓦岗的人物之一,李密杀了翟让,单雄信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继续为李密效忠。 而此时,李密败了一场,裴仁基立刻选择了投降,这让单雄信心中有了别的想法,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后,单雄信按兵不动,坐观虎斗。如果王世充胜利,单雄信就选择投降王世充,如果李密胜利,单雄信就立刻出兵,帮助李密捉拿王世充。 两军在洛水岸边大战,就在李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道:“魏公,大事不好了!” 李密只觉得心肝一抖,差点跌下战马,他觉得此时最害怕的就是听到有人传递消息了。 “发生了什么事?”王伯当问道。 传令兵道:“魏公,邴元真投靠了隋军,他已经占据了城池,所有的旗帜已经换成了隋军的赤红旗!” 李密眼前一黑,就要跌落战马,王伯当急忙上前扶住他,然后用手掐着他的人中,半响后,李密醒了过来,长叹一声,道:“天欲亡我!” 王伯当急忙道:“魏公,邴元真投降了王世充,意味着大军没有了粮食,还是暂时先撤退吧!” 李密有些头晕,他摇摇头,道:“撤退,能撤到哪里?” 王伯当想了一想,道:“虎牢关!” 这就是要继续东奔了,李密看着越来越占据上风的隋军,立刻带着数百轻骑兵逃走。李密逃走,部下登时崩溃,在洛口仓城养伤的秦叔宝、罗士信两人被俘,最终选择了投降王世充。 正在战场上鏖战的程知节见李密大势已去,也选择了投降。至于单雄信,更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向王世充表达的愿意效忠王世充的意思。 王世充派出大将李君羡、庞玉继续追击,一口气拿下巩县,收复洛口仓、回洛仓两大粮仓。 在洛水对峙了将数日的洛阳军和瓦岗,仅仅用了两日,就决出了胜负,李密一败涂地,王世充趁机收复了河南郡的大部,而夺回了粮仓使得他暂时无粮食之忧。 反观李密,大败之下,军心涣散,至少有两万人以上被隋军杀死,而裴仁基、单雄信、邴元真等各部投降,带走了至少八万军队。此消彼长之下,李密就落了下风。 中原大战的消息在战事结束后三日,由巴蜀的密探送往了巴蜀,一直很关注中原大战的杨侑格外振奋,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计划成功,二哥杨侗的性命也能够保住。 放下了粉嘟嘟睡得正香的孩子,杨侑召见了杜如晦,与他相商大事。 杜如晦接到消息之后,也颇为意外,事实上,中原大战态势已经引起各方的注意,因为他势必会打破目前的平衡态势,是李密强势入主东都,还是王世充击败李密,足以对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可是杜如晦没有想到竟然是李密大败,这就逃不可思议了。 “杜爱卿,你认为李密下一步会怎么走?”书房内,杨侑问道。 “臣觉得,李密虽然败了,但徐世绩在黎阳仓仍然有四五万人,如果重振旗鼓,未尝不可一战!”杜如晦说道。 历史已经改变太多,杨侑也觉得李密奔走长安,投靠李渊有些不太可能。他走到沙盘前,看着中原地图。 王世充虽然大胜,但实际上诸如裴仁基、单雄信等人都是新附,说起来忠心度就不高,王世充最多追击到虎牢关,就必须要停下来,而李密则会借着虎牢关的险要喘口气,重振军心。 下一步,就看李密如何走了,如果他收揽旧部,还有可能东山再起,但是王世充肯定守住了中原,河北又被窦建德牢牢占据,那么对于李密来说,想要继续争霸天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杨侑指了指地图上,“如果没有错,李密一定会夺取此地,以此地为根基,重新争霸天下。” 杜如晦一看,略略思索,点点头,道:“陛下,对于李密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地方!” 杨侑深以为然,因为他还有那颗暗棋。 就在杨侑与杜如晦商量的时候,李密也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路线。两大粮仓被夺走,他的主力“内军”和“蒲山公营”也在这场中原争霸中死的死,投降的投降,短时间内,他根本无力四顾,重新振作。 他在屋里叹息,没有想到势在必得的一战竟然败的如此凄凉,许多人纷纷背叛了他,也让李密看清楚了,在关键时刻,在他身边的有那些人。 王伯当、蔡建德、贾闰甫、张宝德,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依旧在他的身边。对于王伯当的忠心,李密冲来不怀疑,不过,对于蔡建德,他有些奇怪,尽管蔡建德的身上有伤,但是他居然在大败之中,一直活着,足以证明蔡建德有一些本领。 “魏公,大军虽败,但在黎阳,仍有数万大军,卑职倒是有一个建议!”蔡建德说道。 “什么建议?”李密问道。 “魏公,如今河北被窦建德占据,中原恐怕大多落入王世充之手,只有山东,仍然是群龙无首,可以取之!”蔡建德说道。 此时山东的势力,除了极少数拥护大隋之外,便是被王薄、徐元朗、孟海公等人所占据,这几个势力,都不算大,其中王薄有三万人,主要在齐郡、鲁郡活动,而孟海公则在东平郡、济阴郡活动,兵力有五万人左右。 山东势力最大的是徐元朗,他有十万兵马,坐拥北海、琅琊、高密等郡大部。 看到李密有些犹豫,蔡建德又道:“魏公,当初他们依附魏公,得到不少好处,只要设计将他们除掉,占据山东,魏公还有机会争霸天下啊!” 李密眼中闪动着光芒,半响,他终于重重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先去黎阳仓,恢复士气,再图山东!”蔡建德的话让李密心中最后的一点点疑惑尽失。 蔡建德说的没有错,如果占据了山东,用上一两年的时间,他还可以攻打中原!而且,这一战,他虽然失败了,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基本投靠了王世充,不管怎么样,总算以另一种方式将他们给除掉了。 “魏公,我有一个建议!”王伯当笑道。 “请说!”李密此时想通了此节,心情终于愉快了一些。 “魏公,当初瓦岗与李渊有联盟之谊,我们可以联系他们,让他们在西边牵制王世充。”王伯当说道。 李密点头,他也有些害怕王世充追来,李渊在新安、宜阳两县驻扎有三万左右的军队,是李唐进攻洛阳的桥头堡,对王世充的威胁不小。如果李密没有估计错,王世充一定会收复这两个县。 也就是说,不管李渊愿不愿意与王世充开战,王世充都会去打他,但与李渊继续保持联盟的态势,是有好处的,他点点头,肯定了王伯当的建议,道:“不错,与李渊的关系绝对不能断。” 他想了想,忽然看着蔡建德,道:“建德,这事情就交给你,如何?” 蔡建德搓搓手,道:“魏公,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不皱眉头,可是我就是一个伙夫,怕坏了魏公大事啊!” 李密瞟了一眼贾闰甫,道:“闰甫,这一次,你负责帮建德如何?” 贾闰甫心中明白,这是魏公要捧蔡建德,立刻点头,道:“遵命!” 第366章夺位 洛阳城,郑国公王世充取得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递了回来,这个消息让洛阳的军民格外振奋,毕竟,鏖战两年多,洛阳一直活在瓦岗军辉煌胜利的阴影下,而且两者之间存在的矛盾太深太牢,已经深深地印入了骨子里去。 洛阳的军民曾经以为洛阳会被李密攻破,然后迎接他们的,只有无尽的屠杀。但是这一次,王世充拯救了大隋,拯救了洛阳,使得他在洛阳军民的眼中,变得格外高大起来。 王世充刚刚回到洛阳,就被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吓着了,百姓们竖起了旗帜,有的写着“永通,必胜!”有的写着“郑国公千岁!”。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郑条大街。 百姓们欢迎的声音有如雷鸣,久久地响彻在王世充的耳边,让王世充格外兴奋。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王世充慢慢进入了城池,然后沿着大街行走,他一边走,一边挥手致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带着群臣步入了皇宫,即使是在进入了皇宫之后,百姓们振聋发聩的声音仍然传了进来。 小皇帝杨侗看着王世充,身子不停颤抖着,自从王世充大胜,朝廷内部,就有一种声音出现,以云定兴、韦节、杨续等人为首的群臣,联名上书,要小皇帝杨侗学那汉献帝禅位,将江山送给王世充。 已经丧失了所有权利的小皇帝杨侗又能如何?看见王世充进来,他十分害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会学宇文化及弑君吗?王世充这时走过来,微微躬身:“臣王世充见过陛下。” 杨侗的眼中闪动着神色,他忽然问道:“郑国公,莫非你要来杀朕吗?!” 王世充有些诧异地看了杨侗一眼,略略思考后,明白了小皇帝为什么会这么说,王世充眯起眼睛笑了,说实话,他暂时不想杀杨侗,因为杨侗还有利用的价值。 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成都朝廷,会保证杨侗一家的安全,如果他将杨侗杀死,那么面临的,可能是两个,甚至是三个强大的敌人。 如今虽然是几个大隋并立,但人家毕竟是隋明帝的孙子,孝成帝的儿子,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割舍不掉。杀了杨侗,成都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成都朝廷的联盟河北夏军,也有可能南下,加上仍然保持了一定实力的李密,王世充的日子并不好过。在这个时候,四面树敌,绝对不是王世充所希望的。 尽管心中不爽,王世充还是要必须保证杨侗及其母亲的安全。 “陛下说笑了,王世充不过一介草莽,得蒙先帝提拔,才有今日,王世充万死难以报恩,一定好好守卫大隋!”王世充缓缓说道,目光中却有一丝轻蔑,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王世充,此时说话,只提先帝,便是藐视杨侗了,其实杨侗待他不薄,即使他屡战屡败,仍然信任他,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上。 杨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苦笑一声,道:“爱卿大破反贼,想来是辛苦了,还是早早回去安歇吧!” 王世充微微躬身,“臣告退!” 杨侗目视他退下,心中更加不安,他虽然是个孩子,却看出了王世充眼中的不满、提防,更是听见了皇城外山呼海啸的声音,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王世充退下,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紧追几步跟上,讨好地道:“郑国公,这个安排满意吗?”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他知道云定兴是何许人也,更对云定兴的那档子事非常清楚,但在这个时候,他需要这样的人,于是他笑了笑,:“还算满意。”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云定兴眯起了眼睛他在回味着王世充的话,长吏韦节走了过来,低声道:“云将军,郑国公的意思是?” 云定兴嘿嘿笑了两声,摸着有些花白的胡须,明白了王世充的想法,他几度沉浮,靠的就是投机倒把,王世充的话怎能补明白? “跟我来!”云定兴说道。 韦节紧跟着云定兴,身后还有杨续、孔颖达等人,他们都是王世充的心腹。 此时杨侗刚刚离开大殿,百姓的呼声他听得很清楚,他相信这是王世充的授意,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大权已经旁落,当初王世充在他面前发誓,说会对大隋忠贞不二,可是如今呢? 杨侗失魂落魄地朝着寝宫走去,刚到寝宫坐下,宦官上前禀告:“陛下,云将军,韦长吏、杨长吏等人求见陛下!” “朕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不见!”杨侗说道。 但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云定兴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韦节、杨续、孔颖达等人,云定兴一脸的不屑:“陛下,好大的架子!” 杨侗咬紧了牙,死死地盯住了云定兴。云定兴此人,最是反复无常,此时的话更是毫无臣子之礼,以下乱上,罪该当诛!可是,此时的杨侗又能如何? “哼,陛下,想必你也很清楚了,大隋还有几天日子可以活?不如索性禅让给郑国公,还可以保一世富贵!”云定兴笑道,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 其实在王世充掌握了洛阳军权,并将心腹、亲戚安插进洛阳各个要害部门的时候,杨侗的心中就有了一丝不妙,尽管他心中不愿去想,但是他很清楚,王世充就是下一个李渊。 杨侗握紧了拳头,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厉声大喝:“天下,是高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此言不应出口;若天命已改,何必再言禅让二字!公等皆为先帝旧臣,官尊爵显,既有斯言,朕复何望!” 云定兴显然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温顺的杨侗竟然会发火,而且头脑十分清晰,直中要害。对他们大加责骂,让云定兴不由汗颜。韦节、杨续、孔颖达等人更是汗流浃背,想不到小皇帝竟然如此威风?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在众人惊疑的时候,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只见陈国公段达走了进来,他显然听见了小皇帝杨侗的声音,所以,他只是冷冷一笑,几乎是一字一顿:“因为,郑国公想要。” 杨侗目光冷冷地看着段达,但是段达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两人互相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杨侗的身子在颤抖着,他恨不得杀死此人,可是,他知道,整个皇宫已经被王世充所控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他已经是王世充的傀儡! 拳头握紧了半响,良久,杨侗无力地低下了头,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干瘦无力的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已经掌握了东都,率兵十余万的王世充这条大腿?杨侗的心中此时只有恨,当初他不应该对王世充如此的信任!当初在王世充屡战屡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 可是,如今已经晚了,一切都完了!悔恨又能怎样?杨侗忍不住泪水涟涟,大隋的江山,就要断送在他的手上吗? 段达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王世充称帝对他而言,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所以他才会如此热心。当初他帮助王世充,还真是对了!他目光扫过了云定兴、韦节等人,冷笑一声,这些人,能办成什么大事?小皇帝再凶,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在实力面前,什么地位都不堪一击,瞧瞧,小皇帝不是让步了吗? “既然是如此,臣等去准备了!”段达再也不啰嗦,说完就退了下去。韦节、杨续等人相视一眼,也都纷纷退了下去。 寝宫内,一片安静,杨侗后退两步,无力地坐在了软榻上,大隋的江山,难道就要从他手中丢掉吗? “唉!”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小刘良娣走了出来,她满脸都是泪水,走上来,紧紧搂住了儿子,泣不成声。在她看来,王世充篡夺皇位只是第一步,等他稳固了根基,母子俩就要去见元德太子了。 “娘,我不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杨侗也落下了泪水。 “侗儿,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要活下去!”小刘良娣说道,她毕竟年纪大些,有些经验。 “娘,活下去又有什么用?他们就要夺走了江山,我对不起爹,对不起祖父!”杨侗说道。 小刘良娣轻轻摸着儿子的头,低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你忘记了,真正的大隋皇帝还在成都吗?” 杨侗身子一震,他也知道其实他的皇位,不是正统,因为他并不是先帝册封的皇太孙!换而言之,大隋的皇帝只有在成都的那位,才是继承了大隋的正统,理论上只有他才有资格。 “娘,你是说三弟?”杨侗问道。 小刘良娣笑了笑,脸上全是温柔,她已经决定,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她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儿子,尽管,这个希望很渺茫。“孩子,你要记住,若是到了陛下哪里,你就是臣子,而不是皇帝。” “娘曾听说陛下的一些事情,他虽然心狠手辣,但你与他,都是一个父亲,想必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侗儿,若是能平安抵达,你就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明白吗?”小刘良娣语重心长地说道。 尽管有些不明白,一向孝顺的杨侗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第367章登基 从皇宫回来之后,王世充就回到了郑王府,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温水澡之后,王世充又喝了一碗粥,勉强填了填肚子,就去了书房。 尽管对李密取得了大捷,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容不得休息,洛阳的局势还是很困难。王世充翻阅了一些折子,这才发现,天下处于战乱之中,各大势力都在博弈。 这些日子,他为如何击败李密殚心竭力,竟然疏忽了其他势力的事情,王世充在敲敲头,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糊涂的同时,却觉得如今是他称帝的好时机。 原因很简单,定杨军攻破了李渊的龙兴之地,齐王李元吉逃回太原,李渊裴寂带兵,前去抵御定杨军,目前在临汾一带对峙,还没有胜负,也就意味着李唐对中原暂时没有染指之意。 河北也在打仗,夏王麾下汉东王刘黑闼的大军在幽州已经停留了半个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攻打幽州。不管打不打,夏军也是暂时对中原没有兴趣。 这是北方的情况,至于南方,杨侑虽然夺取了荆襄,但宇文化及就要西进,这是一场大战,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如果快一些,估计要两个月才能结束这场战斗,如果慢一些,恐怕需要半年。当然,这是王世充的估计。这同时也意味着成都朝廷无法北上。 当然,从政治上来看,王世充希望成都朝廷败一仗,延缓成都朝廷的扩张速度。而从私人感情上来讲,他希望成都获胜,这样,他的儿子就能回到身边。 王世充觉得,这个选择,有些不好选,考虑了半响之后,他觉得还是成都朝廷取胜好一些。 简单的翻阅了军事奏报之后,心中升起了一个计划,他决定让裴仁基继续攻打虎牢关,不给李密喘息之机,当然,裴仁基的家人,必须留在洛阳,以便掣肘他。 如果夺下了虎牢关,他就准备东进,占领更多的地盘,因为此时,向南阳盆地发展势不现实的。向西?由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潼关存在,王世充觉得很难打下长安。所以,他只能恢复新安、宜阳两县,进一步的话,拿下弘农,这样前线向西推移,河南郡就安全了许多。 王世充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思考下一步的路,他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可能实行,因为如今李唐的重点在并州和陇西,肯定无法顾及中原,恢复了整个中原之后,继续追击李密,占领山东全境,这样,王世充就有了纵深,也有充足的国力与群雄争霸。 不得不说,与李密一战让王世充信心大涨,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他的计谋大部分来自于杨侑。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段达来了,他在门外敲门,“郑王。” 王世充微微一笑,此时他还是国公,哪里是郑王?段达这样说,代表着任务达成,他忍不住笑了笑,心想段达越来越会做人了,于是吩咐道:“陈国公,请进!” 段达进来之后,满脸堆笑,他躬躬身,道:“郑王,小皇帝已经同意将皇位禅让给郑王!” 王世充一副了意料之中的模样,他点点头,道:“陈王,这一次,辛苦你了!” 段达眯起了眼睛,王世充如此说,是等于给他一个承诺,一旦王世充称帝,那么段达就是陈王!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让段达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郑王,臣已经计划好了,明日陛下先封王世充为相国,假黄钺,总百揆,加九锡,进爵为郑王,允许郑王设立丞相以及各种文武官吏。”段达笑眯眯的,杨侗的那句随你,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只是第一步,郑王接受了之后呢,后日,小皇帝就立刻禅让,将大好江山送给郑王,不,是送给陛下!”段达说道。 王世充一愣,道:“这是不是有些急了?” 段达笑了,他侧耳倾听,道:“陛下,听听,成内的欢呼声是多么的大!洛阳城的百姓是多么拥戴陛下!” 王世充笑了笑,他决定听从段达的好意,不过有些担心,“两天的时间,来得及吗?” 段达十分肯定点点头,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办妥此事!” 段达退下去之后,王世充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成都派来的使者刘洎,刘洎自从劝说了他之后,就一直留在了洛阳,用刘洎的话就是要亲自带着杨侗回到成都。 王世充之所以急着称帝,是有原因的。他急着称帝固然会造成根基不稳,一些人离心,甚至可能会背叛他。但也有好处,那就是趁着杨侗还在洛阳,能名正言顺继位,而且此时刚刚取得大胜,他王世充的名声达到了最高点,可谓最佳时机。 “去请成都使者刘侍郎来!”王世充吩咐,一名亲兵应着匆匆走了出去。 刘洎在鸿胪寺里休息,他被奉为了贵宾,每日好吃好喝的呆着。刘洎很清楚,他来洛阳的任务,所以他很是安静地等待,王世充取得大胜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但是刘洎不急,他知道王世充安排好了一切,一定回来找他。 刚刚吃了两盘点心,刘洎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一个士兵来了,告诉刘洎,郑国公请他一叙。刘洎很是从容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慢悠悠地出门,坐进了准备好的马车里,在亲兵的带领下,朝着郑国公府上走去。 一路上,刘洎不时揭开窗帘,看着大街上正在疯狂庆祝的百姓,若有所思。小半个时辰后,刘洎抵达了郑国公府上,一名士兵揭开门帘,刘洎抬脚走下马车。 在亲兵的带领下,刘洎走到了书房,进去之后,拱拱手,笑道:“恭喜郑国公,不,应该是恭喜陛下!”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洎之后,他忍不住笑了,刘洎的话无疑代表着杨侑的态度。一路上,刘洎肯定听到了百姓的欢呼声,也得到了他王世充即将称帝的消息,刘洎还这么说,那就足以证明这一次称帝是十拿九稳。 “我打算明日进爵为郑王,后日称帝,刘侍郎觉得如何?”王世充问道。 刘洎一愣,心想王世充这个速度倒还挺快,但是刘洎能早些带着杨侗回成都,那是好事,当即点着头,道:“恭喜陛下,我临来之时,我主曾经有交代,如果陛下击败李密,我主还有一策。” 王世充瞪大了眼睛,杨侑只是出了一个计谋,就让他击败了李密,如今还有什么策略?他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刘洎的下文,但刘洎只是笑着摇摇头,道:“陛下,此事我现在不能说,只要等我带着越王离开,定然双手奉上良策!” 王世充叹息一声,杨侑给他的条件其实已经够丰厚了,就算没有这个策略,他也赚了。更何况次子可能回落入杨侑的手中,王世充就算有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 “呵呵,大隋陛下的好处我已经收了不少,还如此客气,我也有些过意不去!”王世充说着,但脸上并没有过意不去的表情。 刘洎也是呵呵一笑,对于王世充这只老狐狸有了更深的认识。 次日,洛阳朝会,段达亲自宣布了小皇帝杨侗的“命令”,王世充被封为相国,同时假黄钺,总百揆,加九锡,进爵为郑王,允许郑王设立丞相以及各种文武官吏。杨侑窝在龙塌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麻木了。 第三日,按照事先的安排,由段达以杨侗的名义,向王世充宣布禅让,而声明大义的王世充三次上疏辞让,表示才浅德薄,不能胜任,但杨侗连续派人赶往郑王府,三次下诏敦劝。 百姓们只看到有数十名骑士、宦官在街上狂奔,在郑王府和皇宫之间传递信息,但事实上,杨侗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此刻,杨侗与母亲小刘良娣正被囚禁在皇宫角落的含凉殿里,外面有士兵把守着。虽然已经夏天,天气已经暖和许多,但两人的心中,仿佛有坚冰,冻的两人无法呼吸,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死! 终于,当夜幕降临,皇宫逐渐变得宁静,王世充身着衮袍,头戴冲天冠进来,他冷冷地一挥手,下令太子王玄应带杨侗母子二人出去,这一刻,杨侗死死的目光盯住了他,王世充感觉到杨侗的仇恨。 杨侗奋力的挣扎,道:“郑国公,你敢弑君吗?” 小刘良娣则是叫道:“陛下,越王不过一个孩子,求你放过他!” 王世充冷冷一笑,他没有解释的必要,一挥手,道:“闭嘴,快点带出城去!” 杨侗母子有心反抗,但在强势的禁军士兵面前,有心无力,他们被捆绑起来,又用黑布蒙住了嘴巴,几名士兵将他们扔进了马车里,王玄应带着士兵,趁着夜色,将杨侗母子送出了城外。 此时,刘洎正在城外等候,亥时中,马车终于来了,郑国太子王玄应将马车交给了刘洎,同时,他派出了两百骑兵,护送刘洎一行,南下南阳。 刘洎掀开门帘,就听到杨侗母子呜呜的叫声,他叹息一声,点着了蜡烛,然后解开两人嘴上的黑布。杨侗看着刘洎,大声的责骂:“狗贼,你与王世充勾结,谋夺大隋江山,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刘洎笑了,他又为两人解开了手臂上的绳索,这才躬躬身,道:“臣刘洎见过越王,还请越王放心,臣是奉陛下之命而来,解救越王的!” 杨侗闻言,瞪大了眼睛,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就连小刘良娣也是一脸的不信。刘洎笑了笑,他让人端上了食物,给越王充饥,然后慢慢地说了起来。 第368章血案 乐寿。 窦建德正在书房里翻阅折子。幽州依旧处于僵持,刘黑闼除了一开始对幽州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就算是窦建德,也猜不透刘黑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窦建德也不急,对于他来说,刘黑闼越拖,那对窦建德就越为有利。一旦攻不下幽州,又或者是战败,窦建德就有了理由,今天削一点,明天削一点,最终夺走刘黑闼手中的兵权。 正是害怕刘黑闼激烈反抗,乃至于反目,所以窦建德很是谨慎,从他掌握的消息来看,刘黑闼想要夺取幽州作为基地,可是,刘黑闼攻打幽州并不卖力,如此矛盾的行为让窦建德十分疑惑。 在他疑惑的时候,义子阮君明在门外敲门:“义父,苏将军回来了!” 阮君明口中的苏将军自然是苏烈苏定方,窦建德闻言顿时大喜:“请他进来!” 苏定方片刻之后进来,拱拱手:“卑职参见夏王!” 窦建德摆摆手,笑道:“定方,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吩咐下人送些食物上来。 “定方,说说情况!”窦建德说道,如今隋军夺下了荆襄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但窦建德关心的,是其他事情。 苏定方笑了笑,长途奔波让他有些倦意,但这一次,不是没有收获,他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在中原逗留了数日,知道了中原大战的结果,这才急匆匆回到河北。 两人就在书房里说着事情,窦建德一边听,一边思考着。 如今看来,夏国与大隋联姻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这个结果,窦建德还算满意,毕竟窦红线是他的亲生女儿,自然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喜欢的人,过的幸福,那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短期内窦建德不愿去想。 河北动荡不安,窦建德听说女儿将会随着隋帝去巴蜀,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女儿的事情暂时让他放心,但苏定方随后的话,让窦建德充满了疑惑。 他当然知道刘黑闼日渐壮大之后的威胁,但念着两人昔年的友谊,他还是希望能采取较为和平的办法将此事解决,但是,隋帝说刘黑闼还有阴谋,就与当初他接到匿名信件一样,都将矛头指向了刘黑闼。 难道说,刘黑闼勾结李唐,真的有阴谋吗?虽然他已经让王伏宝去监督他,如果顺利的话,就乘势夺取他的军权,但也只能是伺机而已。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窦建德在想,刘黑闼究竟有什么阴谋?难道说,他想要联合李唐夺取河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刘黑闼未免太没有良心了,当初要是没有窦建德,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窦建德觉得,刘黑闼是有一些野心,但此人还算忠义,应该不会造反,可是,他相信杨侑的话一定有所依据,而这个说法与那封匿名信的内容何其相似!这让窦建德不得不重新审视刘黑闼。 窦建德觉得必须要做出一些应对,不然,一旦刘黑闼真的与李唐联盟,那么对于夏国,对于河北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而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窦建德希望看见的。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曹旦匆匆而来,在门外叫道:“不好了,夏王!” 窦建德一愣,尚未说话,曹旦就走了进来,道:“夏王,刘夫人和儿子在府中遇害!” 苏定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窦建德“蹭”地站起身来,脸色已经变了,但他仍然强自保持镇定,朝着门外走去,“走,去看看!” 曹旦和苏定方紧紧跟上,三人走出夏王府,早有亲兵准备好了战马,三人跨上战马,朝着汉东王的府上奔去,马蹄声声,窦建德的心情十分糟糕,刘夫人怎么就死了?! 他虽然有心削藩,可是也要一步一步来,除非能一击致命,将刘黑闼给擒获,才有可能解除刘黑闼拥有重兵的危险。但在此时,绝非他所想啊!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情,与刘黑闼的关系必然更加糟糕,说不定就会立刻倒戈相向,河北燃起战火。 窦建德心中猜测着,难道是谁在暗中捣鬼?是罗艺,还是李唐?无论是谁,对他们都有好处! 汉东王府已经布满了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可谓戒备森严,窦建德匆匆跳下战马,快步朝着府内走去。进了大门,就是一愣。汉东王府的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刚进屋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窦建德心中一突,问着一旁的范愿:“清点过了吗?” “夏王,都清点过了,汉东王府,上下五十几口人,一个不剩!”范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很显然,他不是害怕杀戮,而是害怕刘黑闼,一旦刘黑闼知道这件事,他会怎样的表情?整个河北军都知道刘黑闼脾气暴躁,满门被杀,这样的仇恨恐怕只有不死不休才能解决。 窦建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乐寿竟然出现这种情况,是他想不到的。可恨的是,汉东王一家全部被杀,让他如何向汉东王交代?他自问这不是他下的手,可是,这是在乐寿,是在夏国的都城,大将出征在外,而他的妻子莫名其妙死掉,满门一个不剩,光是这一点,窦建德就无法脱卸责任! 他怎么向汉东王交代?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在那里?”窦建德揉了揉额头,问道,他觉得头疼极了。 范愿表示明白夏王的话,他迈步朝着内院走去。窦建德与苏定方、曹旦等人紧追其后,经过半柱香的时间,抵达了内院。在内院,摆着数具尸体,刘黑闼那肥肥胖胖,长的极黑得婆娘赫然在其中,此外还有他那轻度弱智的儿子刘黑胖。尸体上血不多,这让窦建德有些奇怪。 窦建德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他发现刘夫人和刘黑胖身上中了一刀,这一刀在咽喉上,可谓一刀致命,很显然,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才能有如此的身手。 苏定方也蹲下了身子,仔细观察之后,道:“夏王,这些杀手训练有素,不是一般人啊。” 窦建德点点头,他翻开一名家丁脖子上的伤痕,仔细地看着。 苏定方又道:“这是横刀产生的伤痕,而且是细刀,刀锋细小,刃口极薄,产地是并州又或者是幽州。”捏了捏尸体,试了试皮肤的弹性,苏定方又做出了判断,“死的时间大约是昨夜丑时到寅时之间!” 窦建德“嗯”了一声,显然很是同意苏定方的判断,他抬起头问范愿,“可曾找到了什么?” 范愿低声说了几句,窦建德瞪大了眼睛:“将东西拿来我看看!” 片刻之后,范愿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窦建德正奇怪盒子里有什么东西的时候,范愿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把横刀,刀锋很薄,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刀剑口上,还有血迹。 “夏王,整个汉东王府上,只有这一把。”范愿说道。 窦建德捧起了盒子,这一把刀是证物,但窦建德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在刀柄上,刻着三个字“夏王府”!窦建德嘿嘿笑了两声,这些贼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不多不少,只留下一把刀,这就等于留下一个证据,证明汉东王府是夏王窦建德派人所杀! 窦建德自然明白不是自己派人杀的,可是还是那句话,刘黑闼会相信吗?不管他相不相信,他的妻儿被杀,这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 窦建德急忙问道:“这几日,城中有什么特别人物出现吗?尤其是在汉东王府附近!” 范愿摇摇头,表示不知,窦建德立刻下令:“查,封锁全城,立刻去查,挨家挨户的搜查!”范愿和曹旦领命而去。 苏定方有些犹豫,道:“夏王,恐怕那些凶手已经遁出了城外,若是贸然搜城,恐怕会引起城中百姓不安。” 窦建德没有说话,他慢慢踱步,到了刘黑胖的身边,定定地看着这具尸体,叹息一声,道:“凶杀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恐怕他们已经离开了乐寿,想要追查难上加难。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表明,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罢了!” “不管汉东王相不相信,我只能向他表明,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也不是我做的,因为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无疑只有才会去做。”窦建德的思绪有些混乱,因为他觉得这事情所产生的后果是严重的。 苏定方也明白,在刘黑闼用兵五六万的情况下,与他对战是极为不明智的。不管这件事是幽州罗艺还是李唐做的,一旦河北军内部发生,罗艺和李唐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攻打河北! 河北的优势是人多,百姓多是北朝遗民,民风剽悍,战斗力比较强,但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河北几乎一马平川,没有险要可守,四面又都是敌人,夏国一旦分裂,李渊、罗艺、李密、王世充都可以趁机夺取河北。 窦建德虽然兵力不少,可是同时与这么多的势力开战,也必然抵抗不住!窦建德将眉毛皱在了一起,他觉得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便是抓住凶手,才能缓解他与刘黑闼之间的危机,避免夏国分裂。 第369章河北危机 乐寿城的百姓突然发现街上出现了一队队的士兵,他们手中持着横刀长枪,迅速地调动着,很快,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被封锁了起来,严禁任何人外出, 范愿、曹旦、阮君明等将领带着士兵在在城中四处搜寻,尤其是客栈、赌坊等地,是夏军搜查的重点。他们凶神恶煞地闯了进去,对每一间屋子进行严密的搜寻,盘查这些人的身份。 一些胆小的店主被夏军吓坏了,他们想不明白,一向爱护百姓的夏王,怎么会突然派出了无数的士兵,到处搜寻?胆小的店主讨好着询问,却被夏军士兵冷冷地瞪着,再也不敢说话了。 整个乐寿城处于了戒严之中,窦建德带着苏定方在城中四处查看,即使想要找出凶手,但窦建德一向爱民如子,不希望士兵们趁乱骚扰百姓。这年头的百姓已经很苦了,窦建德不希望骚扰百姓,造成他们的麻烦。 视察的结果还不错,士兵们虽然凶了些,但至少没有趁机抢夺百姓钱财,妇女,而这,就足够了。消息不断传回来,让窦建德心中揪紧了。 来乐寿城中的外地人并不少,但更多的是商人,有合法的手续,经过搜查,零零星星的只带来七八人看似身份不明之人。 那些人到了窦建德面前,立刻跪下,头如捣蒜,连连哀求:“大王,我等都是良民,都是良民呐!” “带下去,好好盘问!”窦建德一挥手,让义子阮君明拷问他们,自己准备回府。苏定方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道:“夏王,这些人看起来不是凶手!” 窦建德停下了,他默默地看着苏定方,叹息一声,“你不明白吗?” 苏定方闻言身子一抖,立刻明白了夏王所想,夏王如果抓不到真正的凶手,那么这些人就会成为替罪的羔羊。当然,刘黑闼不是蠢蛋,他会猜到这些人其实不是凶手,但窦建德却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夏王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有刘黑闼信不信,那也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窦建德眼中的失落让苏定方颇为无奈,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没有弄清楚汉东王府上五十多口人是怎么死掉的。这五十多口人里,其中三十来口是看守汉东王府的士兵,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一定的战斗力。 但是他们的身上刀伤不多,大多数是一刀致命。而且整个汉东王府打斗的痕迹也不多,仅限于在大门口和内院,其他地方虽然也有死尸,却没有搏斗的痕迹。 这些凶手,是怎样做到的?怎么让汉东王府上的三十多名士兵一声不响的被杀死?要知道一旦有情况发生,这些人就算不敌,至少会发出信号,请求支援。可是,这些人没有! 那么,动手之人可能是熟人,又或者,汉东王府上的大部分人丧失了抵抗力,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果不其然,窦建德回到夏王府不久,苏定方就领着仵作前来,向窦建德报告了一个消息。经过检验,仵作发现在尸体里,存在着大量的迷药,这就意味着,有人给他们下了迷药,将他们迷晕了。 这样一来,汉东王府上打斗痕迹不多的情形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是问题又来了,是何人下的迷药?如果是外人,那么他是怎样混进的汉东王府,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迷药?如果是汉东王府的人,那人又是谁?如今在何处? 又经过紧张的盘查,询问了居住在汉东王府四周的百姓,以及在附近卖吃的小商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窦建德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做事周详,竟然连半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究竟是李唐,还是幽州罗艺?窦建德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乐寿城外的五十里外,一个不大的小树林边上,篝火熊熊,火光映照在一个虬髯汉子的脸上,显得阴暗不明,如果杨侑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此人就是曾经被他俘虏而又放回的史万宝。 史万宝正在专心致志地烤着一只山鸡,山鸡在火焰上吱吱叫着,发出迷人的香味,让史万宝不由咽了咽口水。这时,身边一个年轻的汉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水囊,递给他:“师傅,喝点水!” 史万宝转动了山鸡几下,接过水囊,痛痛快快地喝了两口,问道:“乐寿城中,可有消息传出来?” 年轻的汉子是史万宝的徒弟,叫做陆彻,是关中人,长的颇为机灵,深得史万宝的欢心,听到师傅询问,他立刻回答:“启禀师傅,乐寿城已经戒严,想必是发现了。” 史万宝将水囊放在脚下,继续烤着山鸡,脸上带着不屑:“发生了又能怎样?哼,老子早就出来了。” 陆彻嘿嘿一笑,道:“师傅果然英明,这一次,河北必然大乱。” 史万宝吧唧了一下嘴,道:“这不见得,窦建德恐怕会封锁消息,当然了,刘黑闼早晚也会知道此事,不过以他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出来。” 陆彻愣了一下,十分不解的问道:“师傅,若是刘黑闼猜到了,河北军还会内乱吗?” “放心,河北军必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史万宝对此信心满满,一边说着的时候,史万宝取下了山鸡,放到鼻子边嗅了嗅,山鸡已经熟了,他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陆彻在一旁看着,十分羡慕的模样,师傅烤的山鸡就是好吃,可惜他怎么都学不来。 史万宝撕下一个鸡腿,甩给了陆彻:“接着!” 陆彻喜滋滋地接过,又看着师傅,道:“师傅,刘黑闼一家已经被杀死,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史万宝笑道:“自然是去幽州!”说着,大口啃着山鸡。 史万宝如今隶属于唐风,名义上由杨文乾领导,但很多时候,是由太子李建成直接下达命令,由于史万宝是游侠儿出身,身手颇为了得,李建成对他委以重任。 李建成这一次先是让温大雅来说服刘黑闼,能说服固然好,不能说服就会实行第二套计划,那就是去幽州说服罗艺。在李建成的计划里,一旦不能说服刘黑闼,史万宝就会出马,想办法让河北军内讧。 本来史万宝是找不到的机会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窦建德派出了刘黑闼去攻打罗艺,这就给了他机会。他身手高强,时常半夜去汉东王府上窥视,掌握了刘黑闼一家的行动特点,包括侍卫的巡逻路线,时间。 史万宝将汉东王府上的地理画在一张图上,仔细地背了下来,经过十几日的准备,他已经将汉东王府的房屋建筑、河流等地理情况牢记于心。 史万宝找了一个机会,先是在汉东王府上的所有水井里下了巴豆,让汉东王府上的所有人跑的腰酸背痛。刘夫人并没有怀疑到这是一场阴谋,她只是认为是饭菜不干净,所以大骂了府中的丫鬟、厨师一顿。 随后,身手矫捷的史万宝又在食物里下了迷药,将大部分的人迷倒,趁着夜色,他让几名徒弟堵住了前后门,自己则在汉东王府上大肆的屠杀,由于汉东王府上的侍卫、家丁大多精疲力尽,几乎毫无反抗力就被史万宝杀了个干干净净。 史万宝杀死了人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带着徒弟出城。由于窦建德治下的乐寿城,几乎达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因此,夏军在晚上巡逻就显得漫不经心,让史万宝顺利地溜走了。 而这一切,窦建德却丝毫不知,他还在考虑,究竟是谁下此毒手,害了汉东王一家。 直到夜色降临,窦建德依旧没有查出蛛丝马迹。他只得召集了心腹商议大事。包括谋士凌敬、宋正本,此外还有苏定方,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密室内,众人听着窦建德话,心中都在各自思考着,如今该怎么办?查不到凶手,就意味着难以给汉东王一个交代,而且,就算是找到了凶手,夏王也要负担责任!刘黑闼一旦不相信,他说不定会造反。 凌敬在沉思中说道:“夏王,臣觉得当务之急,是要防止汉东王可能的反叛。乐寿城必须要增兵防守!” 宋正本瞧了凌敬一眼,他知道凌敬的顾虑,毕竟从幽州到乐寿最快只需两日,这样的速度无疑很快,如果刘黑闼真的要南下复仇,乐寿城肯定要做好部署,但是,乐寿城做出部署,必然会调动兵马,这个数量,可不是一两百人那么简单,至少是上万! 大规模的调动,必然瞒不过刘黑闼,那么,刘黑闼可能会误以为,这其实是窦建德的阴谋。 宋正本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凌敬也只能摇头,窦建德苦笑一声,关键还是在于刘黑闼怎样认为,但是乐寿城的防御,又不能放在刘黑闼可能不反叛的理由上。 苏定方沉吟半响,道:“夏王,臣倒是有一个建议!” 窦建德眼睛一亮,急忙说道:“请说!” 苏定方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去,道:“第一,派人通知汉东王,告诉他家中的惨剧!” 凌敬和宋正本变了变脸色,窦建德开口道:“定方,你这是以进为退之计啊!” 苏定方苦笑一声,道:“夏王,这事情这么大,肯定瞒不住,若是继续隐瞒,就算不是夏王动的手,汉东王也会觉得,一定是夏王动的手,因为心虚!” 窦建德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又开口询问:“那么,第二点呢?” 第370章窦建德的选择 苏定方说的第一点,意在君子坦荡荡,既然不是窦建德所为,那就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越是遮掩,就显得越是心虚,那就越有问题,刘黑闼就会更加怀疑。 当然不是说主动告诉刘黑闼,就会让刘黑闼相信,只是说,有这样的一个可能而已,此时的刘黑闼只能争取,尽量稳住他。 窦建德沉吟着,如今事情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有些后悔他的削藩计划了,如果改派他人而不是刘黑闼,或许不会发生这件事,将他窦建德和刘黑闼的矛盾推向风口浪尖。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想办法避免这场大战, “那么,第二点呢?”窦建德想的很明白,于是问道。 苏定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借口李密即将北上,调集大军防备乐寿,实则是预防汉东王南下!” 这其实是凌敬的建议,只不过苏定方将他进行了改良,为了应付李密的北上,而不是刘黑闼,这样从面子上,刘黑闼也说得过去。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支军队是用来防备谁的。 “第三,为了应付汉东王可能的反叛,派出使者与南方势力进行谈判,避免两线作战。”苏定方再说。李密虽然新败,但在大河以北,他们占据了汲郡南部,徐世绩还有数万军队,仍然有一战之力,争夺中原失败的李密,会不会北上?这很难说清楚。所以,必须要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 苏定方的侃侃而谈让凌敬、宋正本乃至于窦建德都有些诧异,两大谋士还没有想出办法,他就有了一系列的措施,环环相扣,不说计谋成功与否,但说这份急智,就非常了不起了。 窦建德又怎么知道他与李靖见面,可谓一见如故,两人时常谈论大势,而杨侑也知道这些事情,他默认了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意味着杨侑试图拉拢夏国,或者说拉拢苏定方,尽管杨侑对苏定方没有说过一句类似的话,但那是一种默契。 几人又商议了片刻,将事情定了下来,无论是凌敬还是宋正本,都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身为夏国的首脑窦建德见两大谋士都认为这几个建议可行,也就同意了。凌敬、宋正本站起身来,走去出去,苏定方却慢悠悠地,留在了最后,窦建德从他的眼神看出他有话要说,也就不急着站起身来。 两人走出去,将门关上,苏定方走到门边,四处瞧了一眼之后,关上门,回过身,拱拱手:“夏王,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窦建德笑了笑,道:“定方,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我对你一向器重,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不怪你。” “如此,请恕定方无礼了!”苏定方拱拱手,走到窦建德身边坐下,低声道:“夏王,公主既然已经情许大隋陛下,敢问夏王还有争霸天下之雄心否?” 窦建德闻言,身子一震,是啊,自己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吗?当初窦建德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是因为官府来抓捕他,他不想死,所以投奔了张金称,成为他手下的一个头目。 后来,大隋皇帝杨广派出老臣杨义臣四处剿匪,在杨善会、苏定方的帮助下,杨义臣将河北第一巨盗张金称斩杀,窦建德带着百余人逃走。那时,杨义臣对窦建德没有警觉之心,认为他不过百余人,威胁不大,于是转而去豆子亢剿杀格谦。格谦刚死不久,杨义臣受到谗言,杨广下令,让他班师回朝。 那时候,在杨义臣、杨善会、苏定方的通力合作下,河北大部分的强盗被剿灭,只有一些残余势力,例如窦建德、高开道等人,但当时他们的势力还不大, 杨义臣无奈撤走,河北便陷入了真空期,由于窦建德的仁德,他的势力迅速发展,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占据了河北大部,成为河北当之无愧的霸主。 可是,苏定方问得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最初,他是为了活命,随着这一目标的达成,窦建德有了更进一步的目标,那就是推翻暴君,推翻杨广的统治。但这种推翻,却不是推翻大隋,这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随着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他似乎就没有了目标。争霸天下?他没有儿子,就算辛苦打下来江山,日后等他驾鹤西去,坐上皇位的,也不窦家人。 本来只有女婿是最好的接班人,但是这个女婿,却是大隋的天子,实力不在夏国之下,那么,也就是说,他窦建德辛辛苦苦在河北苦心经营,最后可能便宜了大隋。 窦建德皱起了眉头,其实从内心上来讲,他对大隋并不排斥,毕竟当年大隋威风凛凛,四处征伐,的确打出了天朝上国的威风,一向称霸漠北的突厥也不得不臣服大隋。 征伐高句丽,窦建德认为也是必须的,只是,皇帝在大的方向没错,小的细节却错了,由此导致征伐辽东失利。 正是因为对大隋有好感,所以历史上的窦建德会亲自带兵去剿灭宇文化及,当然夺取传国玉玺也是原因之一。但不管怎样,窦建德对隋朝没有那么敌视,对于大多数的隋朝降臣,他都非常厚道地对待。 虽然有好感,但窦建德没有想过苏定方的问题,一直以来,他只是为了生存而搏斗。与官府,与同为“反贼”的河北群豪,慢慢地,他的势力壮大了,又继续与各方面的势力博弈。 他虽然在一步一步的成长,地盘一天一天的变大,但实际上,却是一种被动的选择,因为那时候,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些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疏忽! “我的目标是什么?”窦建德也苦笑了,争霸天下,这沉甸甸的四个字啊,是多少白骨筑成?是多少鲜血浇灌? 苏定方看到窦建德模样,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夏王,你都没有想好,臣子怎么作出更好地建议呢?” “如果,夏王是要争霸天下,我一定倾力相助,以报夏王的知遇之恩。”苏定方说道。 “如果不是呢?”窦建德不露声色地问道。 苏定方一脸肃容,“夏王,大隋陛下向你求亲,你会答应吗?”虽然窦建德曾经表示让窦红线留在大隋,那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尽管白日里夏王也有些意动,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还会不会?苏定方不知道,君心难测啊! 窦建德疑惑了一下,显然也有些迷惑,但毕竟是一代枭雄,很快明白了苏定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投靠大隋?” 苏定方点点头,道:“夏王,请恕定方不敬之罪。大王百年之后,江山或许落入他人之手。”帝国的传承不仅是国号,也是姓氏的传承,所以要严格说来,夏国是没有合法继承人的,至于女王,这个年代,还十分惊世骇俗,像武则天那种的女皇,放眼整个华夏,悠悠数千年,又能有几人?更何况,赫赫有名的女皇还在这之后,也就是说,此时并没有前例可循。 “如今大隋士气正旺,刚刚夺下整个荆襄,岭南、向东,可跨越长江,恢复吴越,向北,可以攻击中原,而且将士用心,更有李尚书、屈突总管等良臣。定方认为,大隋有很大的机会恢复旧山河。”苏定方又道。 窦建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河北在北方,与杨隋并不接壤,投靠他并不划算,为什么不是李唐?” 苏定方笑道:“李唐虽然占据了关中,但一直不好过,去年陇西更是出人意料落入隋军之手!” “而且,我不好看李唐的理由,还有一个。夏王,西秦帝薛仁果被抓住之后,立刻斩杀在闹市口,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西凉国的李轨也被斩杀在长安。夏王,一个毫无容人之量的李唐,难道值得夏王效力吗?” “而且,如果夏王效力李唐,永安公主如何自处?”不等都建回答,苏定方再问。 窦建德的身上不由冒出了汗水,他一直想要让苏定方和女儿去联络成都朝廷,但却忽略了他们被杨侑洗脑的可能。女儿就不必说了,都与杨侑互定终生了,肯定被洗脑了,想不到苏定方也是如此。 尽管这样想,窦建德还是倾向于杨隋,因为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形势非常严峻,苏定方说的没错,薛仁果的死证明了李唐气量狭窄,要知道薛仁越同样是反贼,却被杨侑委以重任。同样的还有萧梁国的萧铣。 尽管萧铣的女儿萧月仙是杨侑的妃子之一,但通过苏定方的述说,他知道了在江陵发生的那一幕是多么的惊险,也就是说,至少杨侑是一个较为宽厚之人。他的宽厚,表现在对亲人、心腹的爱护。 萧月仙、李靖、屈突通等等都是受益者,杨侑为了救他们或者是他们的亲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如果投靠杨隋,在他面临危机的时候,杨侑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他。假如说日后杨隋恢复旧国,就算不凭窦红线的身份,窦建德至少会衣食无忧。而投靠李唐,他的结局有可能向薛仁果一样,要知道,去年在河北,他也夺走了李唐的不少地盘啊! 心中虽然想明白了,但是窦建德还没有做出决定,他想要再看一看。就在这时,阮君明在门外叫道:“义父,幽州军报!” “呈上来!”窦建德说道。 苏定方走过去,打开门,阮君明进来之后,脸色微微诧异,但旋即走上前去,将军报递给了窦建德。窦建德打开军报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手一抖,军报落在地上。 苏定方走上前,捡起书信一看,也忍不住愣住! 第371章刘黑闼的目标 两日前,幽州城南二十里外,是一处平原,方圆足有二十余里,此时,这块平原上,驻扎着刘黑闼的数万大军,大营连绵数里,黄昏时分正灯火通明。 黑狼军的士兵们一脸的黯然,更有数人跪倒在地上,神情萎靡。不断地痛哭着。作为夏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这支部队最为强大的地方是,他们是夏国成编制的骑兵。 河北虽然产马,而实际上多在幽州、上谷郡,窦建德的治下,产马地不多,他苦心筹集,才得到了这支三千人组成的精锐骑兵。窦建德一直对黑狼军视若珍宝,因此交给了最为勇猛最为信任的大将,王伏宝。 这一次黑狼军随着刘黑闼攻打幽州,是为了防备幽州的骑兵,同时也是因为那一封书信,窦建德觉得有必要监视刘黑闼。所以才派出了王伏宝。 窦建德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葬送了最为精锐的部队。 就在白日,沉寂了数日的刘黑闼出人意料攻城,罗艺迅速作出了反应,亲自率兵在城外列阵,与夏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罗艺之所以出战,是因为他的骑兵很多,适合于野战而非守城,出城迎战,他才占据优势。 双方在城外发生战斗,河北军是步兵为主,幽州军却是骑兵为主,罗艺一开始就主动进攻,利用骑兵不断冲击夏军的阵型。刘黑闼有些奇怪,罗艺有些反常啊。 此时的他们,由于李唐在恒山郡封锁了消息,使得无论是窦建德还是刘黑闼都不知道,在并州,定杨军已经夺下了太原。如果窦建德知道这个消息,他的策略必定会发生变化,同样,刘黑闼和罗艺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面对罗艺的疯狂进攻,刘黑闼沉着指挥,战斗到了下午,刘黑闼让黑狼军出击。王伏宝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他也看出了此时夏军有些吃不住了,需要他的骑兵冲一冲,于是,他便带着骑兵冲锋。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冲锋,成为他生命的终点。 王伏宝的死为幽州城下的大战画上了句号,罗艺自然是喜悦的,因为他取得了大胜,保住了幽州。刘黑闼虽然也损失了不少,但他心里却是喜悦的,因为窦建德心腹大将王伏宝死了。 王伏宝死了,留下黑狼军在幽州,刘黑闼就可以顺利的接收黑狼军,进而将他们纳为心腹。三千骑兵,这是一笔多么大的助力!就在黑狼军的士兵哭泣的时候,刘十善来了,他手中拿着令牌,高声道:“奉汉东王之命,从今日开始,我就是黑狼军的主帅。” 黑狼军的士兵愕然,黑狼军虽然不是窦建德禁卫军,但也和禁卫军无异。这一次来,是为了帮助汉东王攻打幽州,他们也自视甚高,如果刘黑闼将他们收编,那就等于成了刘黑闼的私军了! 这不仅是一种地位和思想上的落差,也是一种荣耀的丧失。当即有一名校尉道:“刘将军,王将军虽然战死,可是军中编制仍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十善还没有说话,就听见有人冷笑一声,在昏暗的灯光下,刘黑闼慢慢踱步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不屑:“怎么,黑狼军的人都是这样目无法纪,不听军令吗?” 刘黑闼的眼神有如刀锋,瞬间就撕裂了那名校尉的心里防线。不得不说,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无数次,不知道多少次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刘黑闼有着极大的威严,光是那一双眸子,就让人让人畏惧。 那名校尉看见刘黑闼,顿时身子一抖,道:“末将……” 刘黑闼不等他话说完,就冷笑一声,手中的横刀突然拔出,一刀砍下了校尉的头颅,在他四周的黑狼军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浇了满身,温热的血从脸颊流下,黑狼军已经惊呆了,他们想不到刘黑闼竟然毫无征兆的动手。将一名校尉给斩杀了。 汉东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大军的主帅,就可以任意斩杀无罪之人吗? “哼,抗命不尊,难道是觉得我手中横刀不锋利吗?”刘黑闼鹰目四顾,眼神十分凌厉,“敢有不从者,杀无赦!” 随着刘黑闼的声音,又有数千人跑进黑狼军大营,他们手中拿着弓弩,进入阵营之后就将闪亮的箭簇对准了黑狼军士兵。 “汉东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怕死地质问。 回答他的,是一支箭羽,箭羽刺进了他的胸膛,然后从后方穿了过去。健硕的身躯轰然倒下,沉重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耳中,更响彻在他们的心里。 汉东王,竟然如此狠?! 这时,刘黑闼笑了,掌握黑狼军在只是计划第一步,他早就对这支骑兵垂涎三尺了!刘黑闼冷笑一声,又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投效我,接受我的指挥。另一条路,就是死!我很公平,给你们两个选择,相信你们不会为难吧!” 黑狼军士兵们互相看着,汉东王这闹得是那处?隐隐知道一些内幕的,心中叹息一声,难道河北军就此要分裂了吗? 刘黑闼其实也在赌,他在赌窦建德会吃下这个哑巴亏,事实上他不怕任何的调查,他本来的目标是想要在两军阵前,寻找机会治王伏宝的罪,可是他没有想到,王伏宝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王伏宝死了,对刘黑闼的好处就是他有充足的理由接收黑狼军,可是也有坏处,窦建德会如何反应?这一战也太蹊跷了,黑狼军死的人不多,但偏偏大将王伏宝死了。 刘黑闼虽然带兵打仗有一套,却是一个粗人,在他看来,该行动的时候就要行动,不必顾忌什么,如今是收编黑狼军的最佳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黑狼军的士兵们互相看着,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定。 “怎么,觉得我手中的横刀不锋利?”刘黑闼冷笑一声。一个黑狼军士兵左右看了一步走了出来,道:“汉东王,我愿意投靠你!” 刘黑闼很满意的点点头,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众人。在他锋利如刀的注视下,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表示愿意投靠刘黑闼。 一个人走出,两个人走出,三个人走出,将那些还在犹豫的黑狼军士兵拉向了刘黑闼的怀抱,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愿意投靠刘黑闼,最后,只有百余人在王伏宝的尸体边,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横刀,脸上带着不屈。 “你们,宁死不降,那么,我就成全你们!”刘黑闼笑着道,一挥手,弓弩手射出箭羽,那百余人就算抵抗也无济于事,很快变成了马蜂窝,身上插满了利箭。 “将他们拖出去火化了!”刘黑闼吩咐着刘十善,刘十善领命而去。 刘黑闼负手而立,仰望星空,这是一步险棋,尽管他相信在他的控制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会传播出去,但是,夏王窦建德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刘黑闼自然有他的底气,那就是实在不行,他可以利用李唐,正是有了这一步退路,使得刘黑闼敢如此做,至于家中的妻儿,他相信仁义的窦建德不会为难他们。 收编了黑狼军,进一步壮大他的实力,三千匹优良战马,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不管怎样,刘黑闼还是很聪明地将王伏宝战死的消息,迅速传回乐寿。 刘黑闼并不知道两日后的乐寿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在等待着窦建德的反应。 窦建德在接到军报的时候,显然被震惊了,王伏宝的死让他心疼万分,而刘黑闼在信中告诉他,为了更好的领导黑狼军,他已经任命弟弟刘十善为马军总管!这样的任命后果,窦建德显然很清楚,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黑狼军在刘黑闼的清洗下,就会彻底变成他的军队! 窦建德倒吸了一口冷气,刘黑闼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啊!如果说这个底线自己能够接受的话,那么刘黑闼能接受他全家被杀的事实吗?窦建德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苏定方也在苦笑,黑狼军是夏国的精锐部队之一,也是夏国唯一成编制的骑兵,如今落入了刘黑闼的手里,可以说,夏王与汉东王的实力对比,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消彼长,这个差距是巨大的,在河北一马平川之地,窦建德拿什么对抗骑兵? “定方,如今该怎么办?”窦建德询问。刚才的推理是建立在汉东王那边没有情况发生的情况下,如今窦建德心腹王伏宝死掉,恰好刘黑闼的全家被杀,虽然有一定的时间差,但这个差距却不大。刘黑闼会不会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他就算迅速派人来查看,如今天气已经热了,按照正常的处理手段,恐怕等他来了,这些尸体已经腐烂了,根本无从判断究竟是什么时候死去。 如果保存在冰里,虽然刻意延缓速度,但是死亡的时间也就不准,恐怕刘黑闼还是会认为这是窦建德的报复!因为心腹大将战死,黑狼军被收编,大怒之下的窦建德采取的激进做法。 苏定方听到窦建德的询问,只得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他的亲人已经死去,最大的依仗荡然无存,窦建德再也没有办法可以掣肘刘黑闼,如果他要造反,根本挡不住! 夏军,真的会就此分裂,河北,从此又要陷入战乱之中吗? 第372章惊人的消息 王伏宝死后,刘黑闼忙着整合黑狼军,没有再对幽州城发动进攻,并且,为了避免与罗艺交战,刘黑闼退后了二十里驻扎。 罗艺一直对刘黑闼没有放弃监视,虽然有些疑惑不解刘黑闼的退兵行为,但由于刘黑闼的长期围城,幽州城中已经缺乏柴薪,他打开了城门,让百姓出城砍柴。 同时,罗艺派出了斥候,在幽州城南二十里处打探,防止刘黑闼突然进攻。薛万钧提出了更进一步的建议,所有的百姓外出,都会发一张路引作为凭证。上面盖着幽州总管大印,回来的时候,必须要有路引才能进城,这就避免了刘黑闼派人混进幽州城。 王伏宝死后的第三日,刘黑闼依旧屯兵外地,没有继续发动进攻。南门处,十几名士兵正在凑在一起聊天,聊天的内容无非是夏军什么时候撤退,天下的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说着说着,有人就叹息着说起了幽州的未来,幽州的士兵大多是河北人,是当年杨广东征高句丽时留下来的精锐,经过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在幽州扎根,有的还在幽州娶了小妾。 可以说,他们已经算地道的幽州人了。口音也带着淡淡地幽州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幽州人呢! 大战在即,几人聊着聊着,就开始打赌,赌这一次夏军是胜利还是失败,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这是唯一的乐趣。 此时罗艺虽然已经决定投靠李唐,但这个消息只限于高层知道,底层的士兵并不清楚,就在打着赌的时候,温大雅、温大临兄弟在城内缓缓踱步,边走边谈着。温大雅之所以出来,是在观察幽州的情况。 幽州城池又高又大,非常坚固,又由于是在北方,城池更是厚达三尺,这样的一座城池,放眼天下,也只有洛阳城和长安城能相比,毕竟,幽州城是北方重镇,是防备突厥、鲜卑、契丹和高句丽的前线。 温大雅此时还没有表露出身份,一切暂时都是由温大临出面与罗艺协调。温大雅的意思是,太容易就会不珍惜,及时刘黑闼已经兵临城下了,但幽州还能守得住,重要性就没有显现出来。 两兄弟一边走着一边聊天,谈着对时事的看法,在两人看来,大唐统一天下的机会很大,因为关中和并州都是山河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关中号称八百里秦川,郑国渠灌溉了无数良田,只要给一些时间休整,大唐的国力必然蒸蒸日上。 据三秦而有天下,是一个高明的战略,可惜的是,没有占领巴蜀这个天府之国,没有了巴蜀的赋税和粮食,大唐统一天下的速度至少会延迟三年以上。 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城门口发生了喧哗,两人极目望去,都觉得十分奇怪。只不过,温大雅的奇怪带着惊讶、疑惑,温大临则是真正的奇怪。 一个高大的汉子,身后跟着四五个人,正在门口与士兵说着什么,那些士兵连连摇头,更有数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兵刃,看起来就要厮杀起来。 温大雅叫过温大临,在他耳边低声几句,温大临会意,假装不经意走了上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温大临问道。 士兵们看见温大临过来,都纷纷叫道:“温司马!” 一个伍长过来解释,“温司马,总管已经下令,若是没有路引,就不能进城。你看这些人,没有路引,还都是男人,很强壮的男人,说不定是夏国的奸细啊!” 温大临点点头,对伍长的警惕性赞扬了一番,然后将目光放在了为首的虬髯大汉身上,虬髯大汉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眼中有着疑惑。 忽然,温大临有些激动地道:“啊呀,这不是史兄弟吗?多年没见,你还是这般健壮啊!” 温大临一边说一边笑着,史万宝有些疑惑,他不认识此人啊,虽然此人看着有些面善,但是他可以十分肯定,他不认识此人。 温大临又是一笑,道:“我是温大临,史兄弟贵人多忘事,果然不记得小弟了!” 史万宝不是笨蛋,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原来是因为温大雅的关系,他反应极快,一拍额头,哈哈笑道:“原来是大临兄弟,这么多年没见,竟然是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失礼!” 士兵们瞧着两人,奇怪非常,这个虬髯大汉竟然是温大临的朋友?这时温大临呵呵一笑,道:“史兄弟这次来幽州,是有什么要事吗?” “唉!”史万宝叹息一声,道:“这两年四处战乱,都快活不下去了,我是听说兄弟在幽州做了司马,这才赶来投奔!” 温大临一笑,目视着伍长,伍长知道他是罗艺面前的红人,更是罗成的老师,当下忙满脸堆笑:“温司马的客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温司马请,史大哥请!” 史万宝随着温大临进城,温大雅半途出现,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众人朝着温大临的府上走去。 半个时辰后,温大雅叹息一声,他已经从史万宝的口中得知了并州的情况,定杨军竟然南下,攻破了太原,齐王李元吉灰溜溜地带着家眷逃回了长安城。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将温大雅雷的半响说不出话来,并州失陷,罗艺会不会反悔?毕竟,大唐对幽州根本没有半点控制力,罗艺名义上投降了大唐,可幽州的实权还是在他身上的。 如果罗艺反悔,大唐至少是暂时拿他没有办法的,更何况如今并州失陷,形势对大唐越发不利了。幸好恒山郡太守赵君德及时封锁了消息,避免了消息的快速传播。不然,孤立无援的恒山郡必然会落入夏国的手中。 但位于恒山郡的苇泽关只是太行八径中的一条,并州失陷的消息早晚会传出来。现在只能是拖的一时算一时了。目前的任务在于,绝对不能让罗艺离开大唐,即使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想要继续让罗艺为大唐效力,那么就要给他更大的利益,这个度怎么把握?温大雅虽然奉命前来招降罗艺,也有一定权力,但是,如果罗艺的要求太过分的话,温大雅是无法满足的,而且,随着并州陷落的消息传来,罗艺的态度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三人在书房里围成一圈,小心翼翼地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罗艺在书房里踱步,刘黑闼的诡异让他难以理解,不过就是杀死了马军总管王伏宝吗?至于退兵二十里?正是因为觉得不可能,罗艺才会觉得危机重重,刘黑闼,一定有什么阴谋。 正是因为对刘黑闼的阴谋一无所知,罗艺才显得忧心忡忡,幽州是他的大本营,如果丢掉了,那他就没有了争取更多利益的资本,罗艺虽然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却属于投机倒把派,他需要向上爬,而幽州就是奠基石。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儿子罗成的声音响起:“爹,是我!” “成儿啊,进来吧!”罗艺说着坐在了软墩上。他将手放在脸上,使劲一压,努力抚平了脸上的皱纹,使得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忧心忡忡,他不希望将负面的情绪表现出来,这样,刚刚弱冠之年的儿子断然会受到影响。 “爹!”罗成进来之后施礼。 罗艺呵呵一笑,道:“成儿,听说你最近在苦练武艺,进展如何?” 罗成拍了拍胸膛,道:“爹,上次和薛叔叔比武,他说我进步神速,再有一年,就能超过他了!”罗成口中的薛叔叔,自然是薛家兄弟中,武功最高的薛万彻了。 “好,继续努力,罗家兴盛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成儿,你要有这个信心!”罗艺呵呵一笑。 罗成并没有畏惧,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爹,孩儿有这个信心!我们罗家一定会越来越兴旺!” 罗艺站起身来,呵呵一笑,对儿子的信心满满很是满意,“成儿,你即将弱冠,那就意味着成年了,等这场危机过后,爹给你说上一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罗成脸色一红,继而摇摇头,道:“爹,如今天下纷乱,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我想先立业,再成家!” 罗艺摇摇头,道:“成儿,所谓成家立业,先要成家,才能立业嘛!不过,爹尊重你的选择,我们罗家人不缺钱,不缺势,成儿,你只要找到喜欢的女子,那就足够了!” 罗艺的开明让罗成笑颜逐开,他笑了笑,忽然想起来这里的正事,“爹,孩儿这次前来,是有事要向父亲禀告!” 罗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罗艺也收敛了笑容,上一次罗成的那番话已经让他足够震惊了,这一次又有什么建议呢?“成儿,坐下说!”罗艺吩咐,这让下人送上温热的酪浆。 等到下人退出了书房,罗成笑道:“爹,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投靠大唐,是不是该做一些事?” “哦?”罗艺感兴趣了,能为大唐做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爹,孩儿有一个想法,当然这个想法不成熟,还请爹爹指教!”罗成很是谦虚,他慢慢地说了出来,罗艺已经显得十分震惊了,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如果奏效,收获不小啊。 第373章是战是和 罗艺听完儿子的话,挑了挑眉毛,问道:“这是温司马的建议?” 罗成摇摇头,表示不是,而是自己的想法。但他毕竟年轻,藏不住心事,闪躲的眼神让罗艺一看顿时明了。虽然对温司马如此做有些不满,但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是良机。 罗艺笑了笑,告诉儿子,此事会慎重考虑,因为在此之前,还有刘黑闼这个强敌。但随后罗成的话让罗艺惊讶。罗成笑着道:“爹,温司马说他有办法说服刘黑闼,让他退兵!” “哦?”罗艺有些惊讶,温大临有什么办法? 如果温大临能说服刘黑闼退兵,那么按照温大临的计划行事,也不是不可以,因为那对罗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投靠大唐的时候,立下大功,能够争取更多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但是,罗艺还是对温大临说服刘黑闼的事情感到怀疑,温大临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说服刘黑闼吗? 幽州城外,夏军的中军大营,刘黑闼正在军营里踱步。他用雷霆的手段,夺取了黑狼军的控制权,并且迅速将一批精通马术的心腹安插进黑狼军中,大小的将领也大多被替换,如今的黑狼军,只会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再过些日子,就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心腹部队了。 尽管取得了黑狼军的控制权,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依然不小。 幽州是他的目标,因为这里的粮食、铠甲可以满足他的需要。可是数天前的一战,让刘黑闼看到了幽州军强大的战斗力,他原本以为夏军攻不下幽州是带兵将领的无能,但在此时看来,幽州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罗艺,的确是一个劲敌啊,他手下的薛氏兄弟,有勇有谋,都是不错的将领,如果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能极大地增强自己的实力,争夺天下就多了一份保障。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刘十善急匆匆进来,道:“大哥,夏王派使者来了!” 刘黑闼的手掌微微一抖,夏王好快的速度!这个使者的到来,决定了夏王与自己是继续保持关系还是敌对。说实话,此时与窦建德开战并不是良机,因为他虽然掌握的军队不少,但地盘却不多,换而言之,他没有纵深,没有可持续的作战能力。 如果,他不能一战擒获窦建德,一旦两军陷入持久战,那就对他极为不利,一是兵源,二是粮食。这两个劣势足以让他兵败,所以他才会来取幽州,试图以幽州作为他的争霸之资。 黑狼军虽然是刘黑闼的目标,但按照计划,他是准备在攻下了幽州之后,再着手夺取黑狼军的控制权。可是,王伏宝的意外死亡,给予了他夺取黑狼军的最佳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不放弃这个机会,在夺取了黑狼军控制权的同时,也意味着打乱了他的计划,逼得窦建德表态,是战是和?毕竟三千黑狼军的重要性对于河北军是不容忽视的,窦建德必然会肉疼,他会任由自己夺取黑狼军的控制权吗? 刘黑闼略略思索,道:“请他进来!” 刘十善抱拳,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使者进来。使者进来之后,施礼道:“卑职见过汉东王!” 刘黑闼挥挥手,道:“夏王带来什么消息?” 使者微微犹豫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刘黑闼,“夏王的话尽在书信里。”说着,使者眼珠一转,道:“汉东王,卑职还有急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刘黑闼一愣,但也不以为意,挥挥手:“既然是有急事,你就先去办吧!” 使者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也不答话,匆匆走出中军大帐,消失在刘十善的视线里。刘十善收回目光,有些担心,道:“大哥,夏王会怎么办?” 刘黑闼眯起了眼睛,鹰目盯着弟弟,道:“你怕了?” 刘十善哈哈一笑,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刘黑闼满意地笑了笑,这个弟弟,虽然有些鲁莽,但对自己还是十分忠心的,他拍了拍刘十善的肩膀,道:“十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日后,我若君临天下,你便是亲王,与我同享富贵!” 刘十善十分厚道地笑着,刘黑闼坐了下来,伸出黑黑的大手,拆开了信件。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夏王能送信来,证明他不想开战,或者说默认了这个结果。刘黑闼带着笑意看着书信,但只是看了两眼,他忽然伸出了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案几之上。 “轰!”案几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塌,声音传出去,门外的亲兵急忙闯了进来,同时拔出了横刀,一脸紧张的模样。 刘十善脸带惊讶,急声道:“大哥,怎么了?” 刘黑闼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愤怒、仇恨,亲兵们看见他的模样,都十分吃惊,汉东王这是怎么了?刘黑闼的胸膛在急速起伏着,鼻息也变得粗重起来。 刘黑闼的心中虽然很是愤怒,但仍然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挥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去。 几名亲兵互相看了一眼,将横刀放回刀鞘,慢慢退了出去。 刘十善看着大哥,快步走上前去,将落在地上的书信捡了起来,匆匆一看,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的妻子也住在汉东王府,汉东王府上的人全部被杀,自然也就包括了他的妻儿。 这可是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大哥,这是夏王做的吗?”刘十善问道,眼中带着愤怒。 刘黑闼没有说话,刚才的那一掌将他心中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成大事者,大多能控制自己情绪,不管是愤怒,还是喜悦,又或者是其他情绪。而刘黑闼显然是这一类人,他在片刻之后,就能极力控制住的情绪,证明了他的情商非常之高。 刘黑闼一脸阴沉,在快速的思考着。 从书信上来看,夏王对黑狼军的事情只字不提,那么证明他发出这封信的时候,夏王还不知道王伏宝身亡,黑狼军被自己收编。当然,也不排除夏王故意所为,是为了麻痹自己。因为汉东王府的惨剧是大事,远比王伏宝的死还要震撼。 刘黑闼觉得,以夏王的智慧,不会做出这等傻事,即使两人之间已经有隔阂,但在那层纸没有被捅破之前,相信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去打破这个默契。 再说,夏王身边的凌敬、宋正本等人都是多智之士,不会放任窦建德做出这等傻事,河北军在此时内讧,那无疑是自毁城墙啊!退一步说,如果窦建德有这种心思,就不会派出黑狼军了。 那么,屠杀了家中妻儿的是何人?刘黑闼握紧了拳头,不断地猜测着,很明显,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希望河北军内乱,然后从中谋利。想通了此节,其幕后主使者就不难猜测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幽州罗艺,因为自己正在带兵攻打幽州,如果河北军内乱,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除了罗艺,李唐、瓦岗也有一定的可能性。刘黑闼阴沉着一张脸踱步沉思,刘十善看着大哥阴沉的脸色,不敢说话。 大帐内的空气很是沉闷,仿佛雷雨来临之前的闷热,刘黑闼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数个念头。儿子死了,娶窦红线的最后希望也就断绝了,那个傻乎乎的儿子刘黑闼其实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河北这块富饶的土地,在乎的是夏国数十万兵马,在乎的是他的争霸大业。 可是儿子死了,本来就微弱的希望变的不可能,而他绝对不甘心活在窦建德身影之下,此时,全家的突然死亡是一个最好借口,一个很好的“反叛”借口,他刘黑闼可以名正言顺地挥师攻打乐寿!但是,正如他前面思考的一样,他有优势,也有劣势,与窦建德开战,他需要考虑很多问题。 刘黑闼一张黑黑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他是一代枭雄,家人全部惨死,他不想悲伤,也无需悲伤。悲伤全家人能活过来吗?不能,所以,刘黑闼只能选择不悲伤。 脚步声沉重地响彻在大帐内,刘十善终于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开口道:“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黑闼停住了脚步,阴冷的目光看着弟弟,“你想怎么办?” “大哥,这一定是窦建德的诡计!我们收编了黑狼军,他就杀了我们的家人,这个仇,不共戴天!”刘十善咬牙切齿。 刘黑闼瞟了一眼弟弟,弟弟的智慧显然不足以思考出其中的关键点,刘十善考虑不到,是因为经验不足,思考的深度不够,但作为刘家的掌舵人,刘黑闼必须要慎之又慎,因为这个决定,会影响刘家的走向,是带领刘家走向辉煌,问鼎天下;还是就此湮灭,成为隋末争霸中,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黑闼问道:“十善,你告诉我,你希望和夏王开战吗?” 刘十善冷哼一声,道:“大哥,夏王心狠手辣,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刘黑闼没有说话,他并不打算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有的东西,心里明白就好,没有必要四处宣传。 第374章利益最重要 “汉东王,我们又见面了!”刘黑闼的中军大帐内,温大雅拱拱手,一脸的笑意。 “温先生可真是忙人啊,这一次,又有什么收获?”刘黑闼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上一次温大雅在乐寿劝说他与李唐合作,这一次,又在幽州劝说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不过,刘黑闼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他说什么。 “呵呵。”温大雅笑了笑,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这收获嘛,自然是有的,而且超出了汉东王的想象。” 刘黑闼默不吭声,喝了一口酪浆,尽管他心中很急,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焦急之色,他故作从容,静待着温大雅的下文。 温大雅瞧见刘黑闼一副笃定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安。 尽管他经过史万宝的口中得知了乐寿发生的惨剧,可是,从刘黑闼脸上的表情,却无法判断出他知不知道此事。温大雅的动作也很慢,他也在思考。 温大雅非常清楚,并州陷落之后,对大唐的影响必然是深远的,定杨军气势汹汹,说不定大唐会承受不住,李仲文、裴寂能挡住宋金刚的进攻吗?温大雅不确定,所以他需要罗艺的帮助,尽快剿灭定杨军。 可是,由于河北军攻打幽州,罗艺就无法抽调出兵力帮助大唐。 只有说服刘黑闼退兵,解除幽州的危机,罗艺才会帮忙,如何说服刘黑闼?这需要技巧。就算刘黑闼知道了家人死于非命,从时间点上来说,温大雅判断出,刘黑闼最多是刚刚知道,既然是刚刚知道,那么在理论上,自己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不能亲口说,只能旁敲侧击。而且这个试探只能从幽州说起来,解除刘黑闼的防范之心。 “汉东王,罗总管已经投效了大唐,如果不退兵,就是与大唐交战啊。”温大雅慢慢说道。一边说,一边观察刘黑闼的表情。 刘黑闼身子一震,罗艺投靠李唐了?刘黑闼不害怕李唐,但不代表他愿意与李唐开战。如果罗艺真的投入了李唐的怀抱,那自己攻打幽州,就意味着和李唐开战,在如今的形势下,怎样才是最划算的? 如果不开战,就这样撤回乐寿,出兵幽州就没有了意义,黑狼军极有可能重新回到夏王的麾下。 如果继续和罗艺开战,刘黑闼就必须与窦建德继续保持原有关系,继续臣服于窦建德,但这样,他全家之死的这口恶气,只能咽下。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温大雅笑了,他用缓慢的语气,说道:“汉东王,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啊!” 刘黑闼挑了挑眉毛:“这话怎么说?” “毫不夸张的说,夏国能有这么大的疆土,功劳大部分都归汉东王。可是,这夏国之主却是窦建德。汉东王,功高震主,可不是好事啊!”温大雅眯着眼睛说道。他只是简单点一点,以刘黑闼的聪明,不会想不透。 “哈哈!”刘黑闼突然朗声笑了起来,道:“我与夏王少年相识,交情颇深,他更是有意将勇安公主许配给犬子,这些恐怕你不知道吧?” “哈哈!”温大雅也干笑两声,心中又在琢磨,刘黑闼到底知不知道家中人全部被害?偏偏他又不能说,因为下手的人是史万宝,问了,容易引起怀疑,反而会弄巧成拙。 “多少人,可患难,却不可富贵!”温大雅笑了笑。 刘黑闼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酪浆,如果说,罗艺投靠了李唐,河北的李唐势力会更加庞大,但是,温大雅为什么会来劝说自己?难道说,李唐有什么危机不成? 刘黑闼眯起了眼睛,笑道:“唐皇近来可好?” 温大雅很快回答:“多谢汉东王关心,我主每日能吃三碗饭,几个儿子孝顺谦和,大唐风调雨顺,国力蒸蒸日上,岂能不好?” 刘黑闼忽然笑了,他一摆手,道:“我本以为温先生是读书人,说话必然诚实可信,想不到与市井之徒,一样充满了狡黠!” 温大雅心中一紧,随即展颜笑道:“汉东王何出此言?” “若是大唐国力蒸蒸日上,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来劝说与我?”刘黑闼笑着道。 温大雅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件事办的还是有些焦急了,让刘黑闼看出了破绽。想了一想,温大雅咳嗽一声,道:“汉东王果然慧眼如炬,坦白说,大唐是有危机。” “汉东王,想必隋军夺取了荆襄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隋军拿下荆襄,意味着掌握了江东的钥匙,自古以来,守江东必先守荆襄,如今荆襄在杨隋手中,江东又没有特别强的势力,可谓一股而下。他日杨隋统一南方,势力必然更加庞大。” “汉东王意在天下,能眼睁睁看着杨隋壮大吗?”温大雅说道。 刘黑闼瞟了一眼温大雅,“恐怕杨隋的壮大,才是李唐最担心的吧?” “我主虽然担心,但如今大唐领有并州、关中,乃至于陇北数郡,兵强马壮,尚有一战之力。可是汉东王受制于人,夏王若是要投降隋军,汉东王志在天下的雄心,恐怕只能付之流水了。”温大雅依旧不露声色,说话滴水不漏。 这就是温大雅的高明之处,他承认大唐有危机,却不会将并州失陷的消息说出来,因为他判断出刘黑闼是不知道此事的。如果刘黑闼知道,早就将此事说出来,作为一个筹码。 完全的实话没有人相信,完全的谎话也没有人相信,半真半假才往往让人深信不疑。温大雅的话就让刘黑闼心动了,因为他觉得,温大雅的话是真的,也充满了诚意。 而更重要的是,温大雅说夏王会投降杨隋,这在刘黑闼看来,是非常有可能的,窦红线的那档子事,他了解得非常清楚,如果夏国和杨隋从盟友变成了联姻,没有王子作为继承人的窦建德非常有可能投降杨隋。 那时候,他刘黑闼是什么?就算他得到特许得到一个王爷的职位,他的帝王梦也就此破碎了。 温大雅不紧不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酪浆,他看出刘黑闼有些心动了,“汉东王,如今大唐的主要精力放在陇西、巴蜀,对河北没有多大兴趣,如果汉东王有意,我可以代表我主,与汉东王签署联盟协议。” “大唐将全力支持汉东王夺取河北,我们可以提供五百匹战马,十万石粮食!”温大雅说道。 刘黑闼眯起了眼睛,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李唐付出这个代价,希望自己做什么?“唐皇希望我做什么?”不知不觉,刘黑闼对李唐的称呼也变了。 “我主只希望汉东王日后能在大唐与杨隋作战的时候,帮助我们。日后击败杨隋,便可平分大隋的天下。”温大雅说着。 刘黑闼笑了,他现在可以肯定大唐遭受了极大的危机,只不过,他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危机罢了。因为刚才的条件,对李唐并没有多大的实质性意义,完完全全是他刘黑闼占尽了便宜。 但这个条件,对刘黑闼来说,无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一千匹战马,二十万石粮食!” 温大雅皱了皱眉头,道:“汉东王,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刘黑闼笑了笑,道:“不,只要你们愿意接受,那就不存在过分。你要知道,我在河北没有地盘,如果与夏王开战,没有足够的粮食,根本无法支撑!” “我还有一个要求,幽州军在必要的时候,必须要支持我,拿下整个河北!”刘黑闼又道。 “汉东王,你这是坐地起价!我绝对不能接受!”温大雅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 “温先生,背主之罪,是多大的罪名?这一切,是由我承担而不是大唐!打仗的也是我的兄弟,而不是大唐!”刘黑闼说道。 温大雅翻了一个白眼,但他迅速作出了回答:“好,汉东王的条件,我答应了!”反正是从幽州给粮食给战马,实际上李唐损失不大,温大雅决定不再争执。 刘黑闼当即叫过刘十善,磨了墨,双方秘密签订了协议,由大唐提供一千匹战马、二十万石粮食给刘黑闼,作为他争霸河北的资本。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幽州军会给予刘黑闼必要的帮助。 与之相反地,刘黑闼日后必须要帮助大唐,共同对抗杨隋朝廷。 拟定好了协议,刘黑闼与温大雅按下了手印,温大雅还将李渊临时赐给他的一块印章盖上,表示这份协议是李渊所允许的,双方的协议生效。 签订好了协议,刘黑闼表示,在进兵乐寿之前,他需要做充足的准备,因为这一次的战斗,关系着他的存亡。温大雅表示理解。 双方又客套了半响,约定在半个月后交纳战马、粮食。温大雅完成任务,匆匆而去。这一次的协议,对于两者来说,都是双赢的。 李唐白白得到了幽州数万精锐兵马,进一步壮大了实力,而刘黑闼得到了李唐的支持,并且可以借着家人全部被屠杀殆尽的事实声讨窦建德,进一步实现他争霸天下的野心。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一个拐点,杨侑怎么也想不到,刘黑闼与窦建德反目成仇,河北大地,风云再起。而这一事件,不仅仅影响了河北,也影响了大唐在并州的战事。 第375章激战姑射山〔上〕 临汾郡。裴寂的大军已经在此驻扎有十几日日了,这段日子以来,他的日子过得颇为艰辛。 其实按照裴寂原本的计划,他是要坚壁清野,以此来对抗定杨军。因为,他很清楚定杨军的优势和劣势。定杨军的优势在于,连战连捷之后,气势旺盛,军心昂扬,势不可挡。 劣势则是补给线漫长,从太原运输粮食抵达临汾,需要走七十多里的鼠雀谷,运输格外艰难,裴寂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选择了坚壁清野。只要不给定杨军粮食,一旦他们吃尽粮食,就会退却,那时,唐军再趁势追杀,必然能一股收复并州。 裴寂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是在实施的时候,却不太美妙。他派出士兵,将临汾郡的百姓从乡村赶回县城,同时将庄稼烧毁,坚决不留给定杨军一颗粮食的同时,也让百姓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这些百姓才不管皇帝是谁,打不打仗,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粮食吃,活得好,他们就愿意效忠谁。 裴寂的遭到了民众的反抗,只是大部分的民众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任由裴寂摆布。当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夏县的吕崇茂聚众起兵,自称魏王,响应定杨军的南下。 裴寂闻之,出兵攻击,反而被吕崇茂打败。这一场失利,让裴寂坚定了在城中坚守的信念。可是,裴寂有坚守的信念,李渊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杨隋在南方战场取胜,夺下了荆襄,掌控了南阳盆地,从而可以从武关杀入关中。而从李渊得到的消息来看,南阳总管韩擒虎自从上任之后,一直在训练军队,发展生产,积极恢复实力。 杨隋的稳扎稳打让李渊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必须要尽快解决并州的战事,然后将精力放在中原,放在河北,乃至于陇西,在李唐发展的同时,还需要遏制杨隋的发展。 短短的半个月,李渊就派出了几波使者,要裴寂想办法击败定杨军。无奈之下,裴寂只得放弃坚壁清野的想法,领兵进抵姑射山,姑射山是吕梁山余脉,此地山势险峻,危崖高耸,洞穴密布,有南北两处仙洞相呼应。而在两洞之间横卧着一条深达一百多步的壕沟,当地百姓沟南称为南仙洞,沟北称为北仙洞。 裴寂将驻兵地点选在了此地,是看中此地的险要地势,这里有着许多丘陵,许多小溪从中穿过,将丘陵割得支离破碎,裴寂在最大的一处荒原驻扎下来。 按道理,这样的一个地方根本不会缺乏水源,汾水的支流带来的河水足够唐军四万大军饮用,可是,在七八天前,许多支流的水位出现大幅度的下降,水位的下降意味着水源的减少,数万大军的饮用水就不足了。 一开始,水位的下降并没有引起裴寂的注意,因为驻扎在东北方向的宋金刚频繁的活动吸引了裴寂的注意力,等到他发现军中缺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日。 一个人,如果,两三日之内不吃饭,还有可能还勉强支撑,可是若是没有水喝,恐怕那是谁也受不了的。反应过来的裴寂,迅速派出了大将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四处寻找水源,可是,许多河流断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原因。 小溪断流,原因一时之间找不到,唐军大营依旧缺水,没有水喝,士兵们的嘴唇已经干裂,人人觉得气血翻腾。而且没有水,也就没有办法做饭,无法充饥,总不能用白面充饥吧? 裴寂毕竟是一个文臣,出谋划策有一手,行军打仗的经验就不如旁人丰富了,其实当初殷开山、刘弘基劝慰他不能在这里扎营,但被自视甚高的裴寂拒绝了。 裴寂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宋金刚的阴谋。 宋金刚虽然读书不多,但在河北与群盗争斗多年,有着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若不是窦建德技高一筹,问鼎河北的说不定是宋金刚了。拥有非常丰富作战经验的宋金刚每到一地,必然会对当地进行探查,了解当地的地理环境。 正是由于有着充足的准备,在裴寂抵达姑射山之后,宋金刚觉得这一战赢定了。他每日故意大张旗鼓地调集兵马,就是为了吸引裴寂的注意力,但暗中,他派出士兵偷偷潜入姑射山中,寻找到了小溪的源头,然后将其给截断了。 宋金刚很聪明,他没有一下子截断,而是今天截一点,明天截一点,水位缓慢的下降果然没有引起唐军足够的重视,等到时机成熟,宋金刚立刻下令,将源头截断,并用沙石堵住了出口。 正是由于河流的源头被堵住了,唐军陷入了缺水的境地之中。裴寂不是笨蛋,此时的他也反应过来这是宋金刚的计谋,截断了自己的水源。要找到水源其实也不难,可是,以宋金刚的狡猾,一定会派兵守卫水源,唐军必须要经过苦战,才能夺回水源。而且,一定能夺回水源吗?裴寂的心中没有底。 与其与宋金刚争夺水源,还不如寻找新的水源。裴寂在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立刻派出了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四处寻找,经过两日的寻找,在姑射山南部十五里外的一处平原,寻找到了一条汾河的支流。在汾河旁边,自然不用担心水源的缺失,所以,裴济经过思考后,决定立刻移营,因为士兵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喝过水了,在最渴的时候,只能用用树叶解渴,而且附近的树叶都几乎被啃光了! 所以,移营的事情,是刻不容缓了。 不过,裴寂也很清楚,移营是大事,必须要谨慎,而且宋金刚断了自己的水源,不就是为了逼迫自己移营,然后伺机杀出吗?裴寂很自负的觉得,宋金刚的想法太幼稚了一些,难道自己不会做出任何的防范吗? 裴寂瞧不起出身低微的宋金刚,却没有想到,在水源这一战,他就已经输了一仗了。纸上谈兵,是要不得的,历史上很多将领,不一定读过书,却依旧不影响他的赫赫声威。 世家子弟有他们的高傲,而正是这种高傲,往往决定了命运。 在一大早,裴寂就立刻下令士兵们将营寨给拆除,准备迁移到十五里外的平原,在那里,将会建立起新的大营,而这一次,裴寂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他一定会保护好水源。 看着士兵们忙碌,裴寂一边巡视,一边思考着。宋金刚会不会突然杀出来?他已经派殷开山守卫在唐军与定杨军之间,兵力有两千人。这两千人,是骁勇善战的并州人。 按照裴寂的计划,殷开山的两千人只是一颗棋子,毕竟,用两千人挡住定杨军是不现实的,就算是拖延定杨军,作用也不大。因为定杨军的得到突厥人的支持,拥有大量的骑兵,机动性非常强。而这一带除了南北仙洞,向西奔走七八里,还有几条路可以行走,定杨军可以比较容易地绕过殷开山的部队,直扑带着营垒、拒马、鹿角等物的搬迁大军。 一旦让定杨军的骑兵杀过来,搬迁大军无疑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任人宰割。裴寂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还有计划,因为他很笃定的认为,定杨军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宋金刚一定会亲帅大军追来。 当然,如果定杨军不来,那最好不过,裴寂需要重新扎下大营,恢复士气,以便再战。但是如果定杨军追来,裴寂也做好的准备,给予宋金刚迎头痛击。 比如说此刻,殷开山的任务就是诱敌,所以他才带了两千人,他在位于唐军大营东北方向的一片丘陵上巡逻,不时地看着远处,宋金刚会派兵追杀而来吗? 殷开山一直觉得,裴寂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就是失掉街亭的马谡。他们出谋划策还可以,但如果说到带兵打仗,两军阵前决战,还是缺乏了勇气、缺乏了急智,而这偏偏是在战场上所需要的。 殷开山微微叹息,其实他一直觉得秦王带兵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偏偏不让秦王领兵,让他心中充满了失望。在他看来,秦王有着很多优点,果断、英勇,只要辅以良臣猛将,必定能迅速平定天下的战乱。 殷开山一边叹息,一边四处巡视着,作为诱敌的士兵,责任重大,尤其是殷开山可不想将小命丢在这里,因此,他十分谨慎。两千士兵,有五十多人的斥候,殷开山将他们分布在东边、东北边,以及北边三个方向,密切地观察着定杨军的动向。 有些口渴了,殷开山从腰间解下水囊,他打开了塞子,将水囊送到了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水囊里的水已经不多,大约还有七八口的模样,需要节约着使用。 干裂的嘴唇在带着牛膀胱味道的水滋润下,变得有光泽起来,殷开山咬掉了一块翘起的嘴皮,一口吐在地上。这时,远方尘土飞扬,两名斥候一边狂奔,一边舞着手中的旗帜。 列好了阵型的唐军看见是自己人,刷地让开了一条通道,让斥候奔了进来。 “启禀将军,定杨军前锋寻相带着三千人杀奔而来,宋金刚紧随其后,兵力足有一万!”斥候在战马上抱拳,向殷开山禀告着情况。 第376章激战姑射山〔中〕 “他们,终于来了!”殷开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即使唐军早有准备,但殷开山仍然不希望定杨军出现,因为此时发动战斗,对于唐军来说,其实是吃亏的。 但是定杨军还是来了,殷开山不得不与定杨军一战! “锵!”拔出了腰间的横刀,殷开山高声喝道:“兄弟们,定杨军已经杀奔而来,举起手中的长矛横刀,为大唐的荣耀而战吧!” 士兵们纷纷举起了兵刃,舔着干裂的嘴唇,齐声大喝:“为大唐而战!” 殷开山迅速指挥士兵列好了阵型,等待着寻相的到来。殷开山占据了地方,是两个丘陵之间的平地,而且是西高东低的地势,非常利于防守。对于唐军来说,只要扼守住此地,就能将定杨军给挡住。 殷开山部署好了一切,将目光瞧向了远方,风声呼啸,军旗招展,一个大大的“寻”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寻相来了!”殷开山握紧了横刀。 作为定杨军的先锋,寻相与尉迟敬德两人是最为出名的将领,殷开山根本不敢大意。这时,寻相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寻相与尉迟敬德差不多,都是一张圆脸,脸上虬髯横生,是不折不扣的猛将,两人得到宋金刚的倚重,作为定杨军的前锋,已经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如果这一战击败裴寂,或许能够夺下整个河东,那么形势对定杨军就更加有利了。 寻相已经看见了唐军的大旗,一杆绣着“殷”字的大旗在半空中飞舞,这在告诉他,敌将是殷开山,寻相也知道殷开山,毕竟太原与马邑并不远,两方可谓知根知底,非常熟悉了。 寻相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喝道:“兄弟们,宋王有令,取得殷开山的人头,赏金百两!” 寻相带领的士兵是骑兵,他们听到寻相的话,人人亢奋,他们奋不顾身的冲杀而去。 殷开山在前面部署的是五百长矛兵,他们竖起了长矛,利用地势将长矛牢牢固定,用来防御定杨军的骑兵,同时,地面上还摆满了鹿角、拒马。在五百长矛兵之后,是一千两百人的弓弩手。 无论是殷开山还是裴寂,都非常清楚要对抗定杨军的骑兵,光靠长枪兵是不可能的,弓弩手是对骑兵杀伤性最大的兵种之一,所以裴寂给了殷开山不少的弓弩手,他们箭羽充足,此时已经拉开了弓弦,静静地等待着定杨军进入射程。 寻相看到了这一幕,但是由于唐军扼守在要道上,两边的丘陵阻碍了前进的道路,所以,只能突破这道防线,定杨军才能继续前进。三千骑兵悍不畏死的扑上了上去,他们拼命抽打着战马,加快了速度,试图冲破唐军的防线。 殷开山舔了舔嘴唇,他抬起了手,喝道:“准备!”弓弩手抬起了手,手指稳稳地扣住了箭羽,静待着殷开山的命令。 “射!”殷开山看见定杨军已经进入了射程,猛地滑下了绷直的手臂,手臂划过一道弧线,将命令传达给了弓弩手。 “嗖!”弓弩手纷纷松开了手臂,箭羽受力,抛向了天空,逐渐变成了一条黑线,在抵达最高处之后,猛地掉头向下掉落。箭羽从黑点逐渐变大,寻相冷冷地挥动手中的横刀,将箭羽劈落。 无数的箭羽落下,犹如雨点落在定杨军冲锋的骑兵阵容之中,一些士兵中箭,哀叫着倒下,随后被铮铮铁蹄的声音给淹没了,人也被踩成了肉酱。 有的士兵则是咬着牙,将身上的箭羽给拔掉,略略包扎之后,继续前行! 又是一轮箭羽抛射下来,定杨军再度丢下数十具尸体。寻相不以为意,战争哪能不死人?这一点他想的很清楚。三千骑兵继续冲杀而去,由于战马的速度很快,瞬间,就接近了唐军的防线。 殷开山脸色依旧,只有他才知道这一战的意义,所以他并不惊讶,唐军继续射出箭羽,尽量地射杀定杨军。 “灰律律!”终于,在不要命的冲锋之下,定杨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唐军的防线,战马被鹿角、拒马所伤,哀叫着倒在地上。只是瞬间,就铺满了唐军前线。 大量的骑兵死去,使得鹿角、拒马也被毁掉,这时,五百长矛兵组成的长矛阵出现在定杨军面前。寻相在人群中只是冷冷一哼,他从马鞍上取下了一根长矛,举在了手中,喝道:“举矛!” 骑士们纷纷从马鞍下取下了长矛,手臂向后,绷成了一条弧线。 “抛!”寻相一声大喝。率先将手中的长矛给抛了出去。得到寻相的命令,骑士们都抛出了手中的长矛。上白支长矛飞上天空,在太阳光下闪烁着。 长矛快速地朝着唐军的防线奔去,唐军士兵在长矛阵后看着奔袭而来的长矛,顿时肝胆欲裂,大部分的士兵脸色已经变了,他们想不到定杨军竟然用这种办法破长矛阵! 殷开山在远处看见这一幕,也变了变色,其实他也知道依靠长矛阵抵挡定杨军是不现实的,他所做的,是给尽量拖延时间,同时,给宋金刚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唐军是有心在这里抵抗他们,而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宋金刚可不是平凡人啊。 这时,已经有不少唐兵心中生出了怯意,毕竟,能眼睁睁看着长矛飞来而不躲避的人,太少了,一些唐兵的后撤使得长矛阵出现了缺口,而下一刻,无数的长矛刺了进来,至少七八十名唐军被长矛刺穿了身体,巨大的惯性使得尸体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看到这样的惨剧,唐兵的心里防线顿时崩溃了,毕竟,谁也不是铁打的,看着袍泽瞬间被杀死,谁的心都不好受啊!殷开山在看到唐兵后撤的一瞬间就明白大事不妙,防线被击溃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那就是傻子了。殷开山迅速带着亲兵朝着西南方向逃窜,寻相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唐军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啊! 随着长矛阵被破,定杨军的骑兵杀了进去,一千多名弓弩手成为了定杨军骑兵的猎物。唐军四处奔逃,但是双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定杨军的骑兵呢? 等待着他们的只是一场杀戮罢了。 这些唐兵至死也不知道,他们是裴寂留下的炮灰,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裴寂显然不是心善之人,这些士兵的死亡如果能给唐军带来最后的胜利,哪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此时,唐军已经将营垒拆除的七七八八了,所有的防御设施已经被推上了小车,等待着运送到新的大营。 “快一点,赶在日落之前,一定要建好新的大营!”裴寂一边说着,一边巡视。段志玄在他的身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事实上,整个唐军江陵对于裴寂的安排都有着不满,可是,他是陛下亲手封策的主帅,晋州道总管,主管并州的战事,就算有意见,谁也不会说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名骑兵奔跑而来,绕过了辎重车,在裴寂身前停下,道:“大帅,定杨军先锋寻相已经带领了三千人杀奔而来,殷将军已经带兵抵抗!” 终于还是来了,裴寂心中想着,他挥挥手,示意传令兵继续打探,转而回头看着段志玄,道:“段将军,速速告诉刘将军、史将军,一旦殷将军按计划行事,他们就率兵杀出,务必将定杨军全歼!” 段志玄一抱拳,答应了,转身匆匆而去。 裴寂叹息了一声,又大声的吩咐,让士兵们快些做好准备转移。 寻相杀进唐军阵中,远处的宋金刚便得到了消息。宋金刚在开心的同时,心中也有忧虑。他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抵达了临汾,之所以迟迟不进兵,是因为缺乏粮食,而且,此时的定杨军已经占据了苇泽关,并州北部除了一些郡县仍然在顽抗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郡县都在定杨军的治下。 由于占领了大部分的郡县,在势力迅速壮大的同时,危机也迎面扑来。一是兵力不足,虽然定杨军在太原、介休等地征兵,但是谁都知道,新兵是没有多大战斗力的,而且,忠心度也有问题。 其二,便是粮道过长,使得军粮不足,所以,宋金刚就留在了临汾,紧扼临汾这个要道,一旦有变,便可迅速北撤,回到介休。 宋金刚并不知道大隋的皇帝杨侑曾经与谋杜如晦进行过讨论,如果他知道,不得不佩服两人有先见之明。事实上,宋金刚在夺取北并州之后,就如杨侑所分析的那样,宋金刚属于骑虎难下的态势。 他必须要一股击垮唐军,将整个并州纳入定杨军的势力范围,然后派兵驻守要地,整合并州,才能将胜利果实消化。可是,由于种种的问题,使得他进退两难。 继续南下,兵力不足,粮食不足。不继续南下,唐军必定会反扑,那时候,定杨军就会遭受到来自南方和东南方的攻击,甚至,西边也会受到大唐的攻击。 那样的话,定杨军根本无从发展,何谈争霸天下? 正是由于有这方面的考量,宋金刚才没有继续南下,但是,裴寂的主动出击让宋金刚寻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决定将这股唐军歼灭,如果唐军失败,短时间内,必然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反扑,那么,定杨军就可以较为从容的消化胜利的果实! 第377章激战姑射山〔下〕 大营内,所有的东西都拆除完毕,裴寂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将物资运输到新的大营所在地了。 裴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考虑着东北方的战事,殷开山怎样了?刘弘基、史大奈的伏兵能奏效吗?不过,裴寂隐隐地觉得,宋金刚此人不过一个反贼,当初随着历山飞的时候,就曾经被当时还是太原太守的唐皇击败过,由此证明,宋金刚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应该看不出诡计吧? 只要刘弘基、史大奈的伏兵杀出,就算不能彻底击败定杨军,至少也是一场大胜,在挫败了定杨军气势的同时,可以鼓舞唐军的士气,一展大唐的国威! 裴寂将事情想得如此的美好,可是他没有想到,此时寻相已经进入了刘弘基的埋伏圈。 不过,寻相虽然进入了埋伏圈,但却没有轻易的追击,因为在刚才,他得到了宋金刚的命令,要他慢慢地走过这条长达三里半的谷道。寻相走的很慢,宋金刚却走的比较快,渐渐地,两军的距离只有两里,这样的距离让他们可以相互支援。 而在这种情况下,埋伏在谷道两侧的刘弘基和史大奈只能无奈地涛摇摇头,定杨军缩小了阵型,一脸警惕的样子,让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两人迅速将消息传达给了裴寂。 裴寂接到消息,顿时大惊失色,宋金刚的谨慎让他觉得自己小看了对手,而小看了对手的后果无疑是严重的。就在裴寂沉思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马蹄声如同夏雷阵阵,敲打了裴寂的心中。裴寂迅速抬起了头,而当他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脸上露出了难受的表情,他不想战败,可是事实似乎摆在了眼前,那就是他这一战要败了! 在西边三里处,如雷的蹄声传来,将裴寂的脆弱的心给践踏成了碎片!在这一刻,裴寂才明白,他是多么的愚蠢!尽管他是一个高明的战略家,但却不是一个好的将领,一个好的主帅。 姜谟首先反映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惊恐:“尉迟、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是什么人,他曾经击败过齐王李元吉,而且是在李元吉最为得意的马槊上,可以说,此人是定杨军中最为骁勇之人。 尉迟敬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姜谟怎么也想不通,不光他想不通,裴寂也想不通,所有的唐军士兵都想不通。 事实上,尉迟敬德是绕了三十多里的山路,迂回赶到了这里。由于裴寂将目光放在了东方、东北、北方三个方向,他派出了大量斥候在这三个方向巡视,反而是西边,数量不多。 数量不多的斥候被尉迟敬德一一射杀,从而顺利地出现在唐军的西侧。尉迟敬德地出现无疑是致命的,因为此时唐军大营已经被拆光,毫无防御的措施,而且,士兵们忙碌了半响,体力已经消耗大半,根本无从抵抗。 即使尉迟敬德的骑兵数量只有五百,但在这个时候,五百骑兵就如同魔鬼一般,势不可挡!他们冲锋在这块较为平坦的荒原上,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唐兵在听到如雷的马蹄声就大惊失色了,而裴寂在第一时间,也没有做出反应。尉迟敬德手中挥舞着马槊,犹如一尊杀神,闯入了本来就混乱的唐军阵容之中。 五百骑兵将冲击力发挥出来,无疑是巨大的。摧枯拉朽的攻势让唐军显得更加混乱,反应过来的裴寂大声的叫喊着,姜谟、段志玄也在大声的喊着,想要让唐军安静下来,利用车辆组成防御工事,抵抗尉迟敬德的冲击。 可是士兵们已经混乱,在一片杀戮声中,他们已经胆寒,更听不见裴寂、段志玄等人的叫喊声,也就无从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尉迟敬德从西杀到东,将唐军大营穿了个透,然后,再调转马头,再度杀了回去。 整个唐军大营血流成河,在第一次的冲锋下,至少三四百人死在定杨军的刀下。 裴寂身边的唐军虽然是精锐,可是在此之前,他们缺水,连日来也没有吃饱,使得士气很是低落,体力大幅度的衰退。更由于早上清除营垒,消耗了唐军的大部分力气,很难抵抗尉迟敬德的冲击。 尉迟敬德所率领的五百骑兵很轻松很容易地驰骋在唐军的大营之中,将唐军杀了一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在尉迟敬德进行了第二批冲锋之后,又是数百名唐军士兵被杀死,整个荒原横七竖八布满了尸首,空气中已经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整个唐军大营响彻着肌肉割裂声、金戈交鸣声、呻吟声、叫喊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让人心悸。 裴寂仿佛在最为炎热的夏天被人用冰水浇了一个透心凉,他几乎走不动了,双目呆滞,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计划的如此周详,还是被定杨军偷袭了! 终于,一名唐军士兵大喝了一声,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朝着西方逃走,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唐军发出了一声惨叫,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四处逃窜。 “完了,完了!”裴寂喃喃自语,这个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听不见。 这时,不少定杨军趁机点燃了火把,将唐军营地内的辎重和帐篷点燃,一时间,唐军大营火焰冲天,浓烟如黑龙一般,在天空中袅袅翻腾。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唐军深陷大火之中,不一会就浑身被点燃,成为一个火人,火人盲目的四处逃窜着,却将更多的辎重和帐篷给的点燃了。 “大帅,走!”姜谟算是比较冷静的一个人,此时他知道唐军大势已去,除了逃走,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裴寂依旧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姜谟也不多话,一把拉住他,扶上了战马,自己则在他身后,控制着战马,朝着南方狂奔,此时他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在唐军大营东北方向的五里处,是刘弘基和史大奈的埋伏地点。此时寻相依旧不紧不慢地慢慢走着,三千骑兵似乎不是骑兵,而是老弱病残,短短的三里半的谷道,竟然用了大半个时辰,而且前军离谷道还有数百步。 就在刘弘基等待着裴寂命令的时候,唐军大营冲天而起的浓烟让他大惊失色。大营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刘弘基不知道,但是肯定的是,这场大火不是裴寂放的。裴寂有的做法虽然让他不是很满意,但绝对不是脑残,不可能自己烧毁大营。 可是大营却确确实实燃起了大火,刘弘基瞧在了眼中,他咬了咬舌尖,舌尖有些疼,这证明大火不是幻觉。既然大火是真的,而裴寂又不可能自己烧营,那么答案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敌袭! 刘弘基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敌袭,他该怎么办? 后方,大营已经一片火海,想必唐军已经乱了。而在前方,宋金刚的数万大军缓缓行动着,刘弘基顿时明白了,这是宋金刚的阴谋啊!他在谷道里缓慢前进,吸引唐军的注意力,是在等待着奇袭的兵马! 一旦奇袭大营成功,这一战,定杨军就十之获胜了。可是,这样一来,刘弘基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大军撤退,怎么可能瞒得过寻相?那时候,寻相的骑兵杀过来,拿什么抵抗?可是不撤退,被定杨军发现,必定被宋金刚围歼,那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 如今是进退两难啊!刘弘基摇摇头,目光看向了四周,惊慌不安的表情在唐军士兵的表露了出来,他们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毕竟唐营起大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见,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猜出大营出了什么事情。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不安中,终于有人迈动了脚步,朝着南方狂奔。一个人逃走,带动了第二人、第三人,整支伏兵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刘弘基无奈叹息一声,拍马逃走。当他跑出丘陵,看见从另一侧奔逃出来的史大奈。 史大奈也同样狼狈,他神情惶恐,在看到刘弘基的时候微微一愣,两人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然后狠狠地一挥马鞭,心有灵犀地向南奔逃。 宋金刚就在不远处,他通过寻相的斥候知道了此事,脸上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的宋金刚冷笑一声,立刻传令寻相带兵追击,务必给唐军一个教训,让他们看看定杨军的厉害! 三千骑兵奉命,如同黑白无常一般,紧紧地追在唐军的身后,收割着唐军士兵的生命。 刘弘基和史大奈的士兵足有一万之多,此时被寻相的三千骑兵紧紧追赶着,却毫无反抗之力,因为此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了斗志。无数唐军哀叫着倒下,定杨军士兵哈哈大笑,一边追击,一边割下了唐军的头颅,挂在了马尾巴后。 六月十七日,被李渊寄予厚望的裴寂在姑射山以南被宋金刚大败,所帅兵马四万人,只逃出了一万余人,其中大部分是关中精锐。投降者两万多人,其中一半是河中的郡兵,宋金刚在俘获了这些士兵之后,由于军粮不足,他认为养着俘虏是累赘,除了一些唐军高官,其他的俘虏全部杀死,宋金刚将士兵首级筑成京观,向大唐示威。 第378章矛盾的由来 “干得好!”长安东宫,太子李建成忍不住拍案而起,他已经通过唐风得到了温大雅的密报,幽州罗艺选择了投靠大唐,这个消息让李建成格外振奋,因为这意味着大唐在河北的势力更加庞大,统一天下的机会大大增加。 只要在河东战场上击败了定杨军,有了罗艺的帮助,大唐就可以席卷河北,称霸北方,天下就有了一半。书房里,李建成想到美好的前景,忍不住挥动了拳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名宦官走来,道:“太子殿下,皇上请你去书房议事!” 李建成应着,走了两步,返回身去,将唐风的密报藏入了袖子里,然后大步的迈步出房。匆匆赶到了皇宫书房,刚迈步进去,李建成就感觉到房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李渊一脸阴沉,脸上带着愤怒,李建成吃了一惊,问道:“爹,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到儿子的询问,李渊一声不吭,将一封奏报递给了太子,李建成接过一看,顿时惊讶地合不拢嘴。裴寂竟然败了,而且还是这样的一场大败!四万多人,只有一万多人逃出来,战死的士兵被定杨军割下头颅,筑成了京观。 “屠夫!”李建成暗骂,定杨军和西秦军一个德行,难道说他们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亲人,只知道杀戮吗? 李渊显得十分急躁,裴寂的失败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裴寂是当初他力荐之人,如今他败了,而且败得如此的凄惨,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群臣一定会认为,他李渊不会用人,派一个无能之辈去统领大军,结果将大唐陷入了危机之中。姑射山这一战,将大唐推向了绝地,必须要做出及时而有效的对策,否则,整个并州不复为大唐所有! 一想到并州即将失陷,李建成厚实的手掌忍不住抖了一下,这时,秦王李世民、刘文静、唐俭等人先后赶来,在书房里依次坐下。 又等了片刻,肥肥胖胖的楚王李智云也来了,在他身后的是独孤怀恩。一看到独孤怀恩,李渊就一阵头大,当初就是他非要让外人领兵,李渊为了避免军权旁落,不得不任命心腹裴寂领兵,从而导致了这场失败。 李渊很清楚,他是大唐的皇帝,所以他不能有错,错的只能是臣子,在李渊看来,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他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刚才,朕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玄真在姑射山战败,如今他带着段志玄、殷开山等人驻扎在河东城。兵力只有一万。” 李渊虽然是轻描淡写,但群臣都震惊了,四万多人出征,只有一万人逃回,意味着其他三万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这个失败,还真是让人心惊啊。 独孤怀恩脸色变了变,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见李渊那双喷火的眼睛,顿时没有了勇气,他明白李渊为何如此恼怒,而这件事,他也有一定功劳。是关拢贵族非要让非李氏族人领兵,从而导致了这个结果。 如果说裴寂战胜了,击败了定杨军,那么证明关拢贵族还是有眼光的,可是,出人意料地,裴寂失败了,而且还是惨败,这不仅在打李渊的脸,也是在打关拢贵族的脸。 不管裴寂有多少理由为战败开脱,事实是他战败了,而这就会成为政敌攻击的借口。果不其然,就在独孤怀恩想着的时候,一直对裴济极度不满的刘文静开口了。 “陛下,臣早就说过,裴寂不过是一介书生,不堪大用,如今的战败就证明了这一点。”刘文静的话里虽然没有提到李渊,没有提到独孤怀恩,但两人相视一眼,均是十分愤怒,这个刘文静,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文静一脸的兴奋,裴寂战败,将大唐推向了绝路,这可是打压他的最好时机呀,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他没有注意到李渊呐呐的表情,更没有发现李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派兵支援河东,避免定杨军大军南下,威胁关中。”刘文静总算还没有利令智昏,他知道这事情提一下就好,当初他随着秦王李世民在浅水原战败,就受到了处罚,那么这一次作为唐军主帅的裴寂,肯定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刘文静就静待裴寂受到处罚。毕竟他明白,这一次的会议是要商量如何抵抗定杨军,而不是处罚裴寂。这做事嘛,要有一个度。 李渊咳嗽一声,道:“这一次河东战败,定杨军气势汹汹,寻相、尉迟敬德均是万人敌,宋金刚更是老奸巨猾。如今我军气势低迷,朕觉得,还是放弃河东吧!” 李渊的话刚刚落下,李建成、李世民、刘文静三人齐声道:“不可!”余者相互注视了一眼,眼中震惊,但都没有说话。 李渊浑浊的目光扫过太子、秦王、楚王,最后在刘文静身上停下,默然无语半响,还是摇摇头,道:“如今关中兵力不足,朕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投入并州战场,不然,一旦杨隋来供,如何守住关中?” 李建成明白父亲的忧虑,四万军队死了三万,这样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任谁也承受不起,而且,大唐看似庞大,其实经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若不是以独孤怀恩为首的关拢世家和裴寂为代表的闻喜裴家支持,大唐去年就撑不住了。 李建成这时从袖子里取出了唐风的奏报,递给了父亲,道:“爹,这是儿臣刚刚得到的幽州密报,幽州罗艺已经被说服,愿意投靠大唐!” 李世民闻言,瞟了兄长一眼。他虽然对兄长有些意见,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幽州投靠了大唐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他急忙从李建成手中抢过军报,略略一看,抬起头大喜道:“爹,罗艺果然愿意投降。” 李渊接过军报,看过之后,精神略略一振,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失败的消息的同时,都会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难道说,好事多磨? 可是,从密报上来看,河北的窦建德也在攻打幽州,幽州并没有余力支援并州的战事啊。而且,这也不能改变关中兵马不足的事实。 并州依旧危险,依旧危险哪!李渊心中沉思着。 刘文静瞟了一眼秦王李世民,轻轻摇头。两人相交甚深,只是一个摇头,李世民就明白了刘文静的意思。其实他一直对刘文静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感到高兴,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上一次父亲的话仍然在耳边回响,而几度的沉浮让李世民有些心灰意冷。所以他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并不说话。 李渊凝视了刘文静半响之后,又看着有些畏缩不前的李世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其实这些后果他这个大唐皇帝是有责任的,可是他不能将责任承担起来,以免动摇了他的威信。而几名皇子也是如此。 心中沉吟的时候,李建成开口了,他说的很慢,以免引起众人的不满,“爹,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前些日子,王世充已经击败了李密,拥兵十余万,坐拥两大粮仓,可以说,李密战败之后,中原之地,恐怕就要落入王世充之手了。” “而且王世充已经称帝,他必然不会甘心困守在中原这个四战之地,一定会四处出击,扩大地盘。”李建成缓缓说着。 李渊点着头,这事情他也知道,只不过,他暂时对中原没有兴趣。中原的争斗暂时与大唐无关。当然,实际上这是李渊的自我安慰罢了,实际上是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争夺中原。 “爹,我在想,新安、宜阳两县,离洛阳不过数十里,远的也就一百多里,两县以西,是弘农郡,由盛师彦镇守,总计有两万多兵马。” “儿臣认为,为了洛阳的安全,王世充一定会攻打宜阳、新安。如果他真的攻打潼关以东,势必将大唐卷进中原之争。可是,大唐西有旧隋的陇西骑兵,北有咄咄逼人的定杨军,大唐实在不宜四处开战。” “这不仅仅是兵力的问题,军粮、器械都会大量消耗,以如今的国力来看,这是极为不明智的。” 李建成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走到李渊的后面,那里挂着一幅地图,整个天下的各大势力用不同的颜色标示着。 李建成指着潼关,道:“潼关历来是防御山东的重镇,我军只要放弃潼关以东,将此地的兵力抽调回长安,就有了两到三万的兵力,而潼关城墙坚固,只需要五千兵马,就足以镇守。” 李建成说道这里,顿了一顿,他知道,让群臣同意放弃潼关以东需要费些力气,毕竟,在潼关以东,尤其是弘农郡,有不少世家的田产。那些田产,原本是弘农杨家的,在弘农杨家倒霉之后,李渊为了安抚关陇贵族,将部分的土地送给了独孤家、裴家等等,如今要他们放弃既得利益,需要花费不小力气。 果然,李建成说出这话之后,独孤怀恩皱了皱眉,他在弘农有一万多亩的土地,又花费了力气去耕种,此时已经是六月下旬,再过一些日子,庄稼就要成熟,如果丢弃,这个损失不小。 李建成看见独孤怀恩嘴巴蠕动,一副正要反对的模样,他抬起的手臂微微下压,道:“鉴于不少朝中重臣在潼关以东有不少良田,而且已经种植,一旦撤离,这个损失不小,所以,我与父皇商量了,决定对在潼关以东有土地的世家进行一定补偿!” 李建成的话说出来,李渊也不由扬眉,因为事实上,太子并没有和他商量此事,他压根不知道!太子,越权了! 第379章秦王领兵 李建成说完这话的时候,用清澈的目光瞧了一眼父亲李渊,他默默点头,眨了一下眼睛。李建成还小的时候,李渊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两父子有着极深的默契。 虽然有些不解,但李渊还是没有说话。毕竟,太子是储君,也代表着大唐的脸面,李渊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驳太子的脸。而且他知道,一向稳重的太子说出这话,肯定是有了良策。 李建成此时一边说,一边考虑得差不多了,他笑道:“这一次,凡是受到损失的,我会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章程出来,请大家放心。” 独孤怀恩瘪瘪嘴,他倒要看看李建成到时候耍什么诡计。 李建成见独孤怀恩不说话,心中稍安,继续说道:“移潼关之兵,驻守柏壁,阻碍定杨军继续南下,对于大唐而言,只要守住了柏壁,定杨军必败!” 刘文静拱拱手,凝声问道:“太子为何如此肯定?” 李渊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刘文静太不像话,他说太子为何如此肯定,不就是在说大唐必败吗?尽管李渊心中想着要放弃并州,但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自己的东西不好,或者说觉得不好,也不希望别人说它不好。李渊虽然是皇帝,但他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他的心中对刘文静已经有了杀机!但老奸巨猾的李渊没有表现出来。 李建成显然没有想到刘文静会如此一问,此时,整个大唐朝廷需要的是信心,而李建成,一番侃侃而谈的语言,就是在给诸位大臣一个信心。 可是,刘文静竟然如此单刀直入,将李建成噎得很难受,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他笑道:“定杨军必败,这是肯定的。” “其一,定杨军一路南下,补给线漫长,兵粮必定不足。” “其二,定杨军原本占有的是马邑重镇,兵马只有两三万,而这一次,刘武周率兵南下,只有两万,目前,他们已经占领了太原郡、西河郡、临汾,乃至于上党、离石等地的大部或者小部。” “两万的军队不仅要南下攻打河东,还要分兵驻守各郡,消化胜利果实,捉襟见肘啊!” 说到这里,李建成用目光瞟了一眼李世民,又瞟了一眼刘文静,只见刘文静微微变色,很显然,通军事的刘文静明白太子说的很有道理。 “其三。”李建成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继续说道:“温大雅已经说服了罗艺。我已经让唐风的人去通知他,到时候,只需要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幽州军通过太行山北麓的要道攻打马邑,那时候,刘武周因为老巢被攻击,一定会撤兵回去。” “其四,我认为并州的重要性比弘农重要许多,并州的良田数量、财富,都是弘农无法比拟的,我认为,并州不能放弃,必须要守住!”李建成说道。 李建成的话刚刚落下,屋子里就响起了掌声,李渊缓缓鼓掌,太子的话虽然很简洁,但却说的很有力,说到了定杨军的软肋。 太子的成长让李渊欣慰,这一番论断说出来,让李渊心中暗暗赞赏。老奸巨猾的李渊刚才说放弃太原,不过是观察是众人的态度。可喜的是,群臣都觉得不能放弃并州,群臣的态度,总体来说,让李渊放下心来。 群臣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放弃并州。而且,如果放弃了并州,刚刚依附大唐的罗艺肯定会迅速的脱离大唐,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很明显,在放弃潼关以东和放弃并州之间,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而只要不是笨蛋,都能分清楚孰轻孰重,该怎么选择。 整个并州十几个郡,人口超过百万,汾水两岸拥有良田无数,而且河中的两池是产盐区,供应着关中的食盐,如此重要的地理、财富,岂是一个弘农郡能比的? 李渊暗自笑了,太子的心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如果只是单纯的提出撤回潼关,肯定有很多人反对,但这时,互相对比,就会发现,弘农郡的利益实在是太小了。 独孤怀恩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在河中的两池,他每年能分到五百担食盐。由于历朝历代食盐都是官营,这五百担盐,就显得非常重要了,白花花的食盐堪比黄金呐! 略略沉默,独孤怀恩开口,同意了太子的建议。关拢世家的代表都同意了,作为元从系的武士镬、唐俭等人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一时之间,书房里的群臣都同意了太子的建议。敲定了该不该救河东的大事之后,接下来,就该选定出征的人选。 刘文静显得迫不及待,他拱拱手,“陛下,臣建议由秦王领兵,击退定杨军!” 李渊没有说话,在他的内心,是十分不悦的。秦王与大臣走得太近,不是好事,任何帝王都不希望看见这种事情。当年隋文帝在的时候,太子杨勇就非常嚣张,那时候就引起了隋文帝的不满,太子都这样,更何况李世民只是一个秦王? 李建成咳嗽一声,虽然他十分不解秦王为何对自己报有敌意,但在这个时候,李建成只想着击退强敌。他缓缓目视了刘文静一眼,道:“父皇,儿臣也推荐秦王领兵,只要按照刚才的谋略,同时想办法截断定杨军的粮道,不出两个月,定杨军必败!” 李建成的话让刘文静愕然,因为他想不通,李建成怎么会推荐秦王带兵?就连李世民也有些惊异地瞧了兄长一眼。 李渊也微微吃惊,但看见太子清澈的眼神,他明白了,举不避亲,太子心胸坦荡啊!如今大唐是最危急的时刻,一个不好,整个并州就会陷落,那时候,此消彼长之下,定杨军可以通过蒲津关威胁关中,形势更加恶劣。 独孤怀恩显然也明白,而且,当初他对李渊重用族人不满,是因为他觉得李氏族人掌握了军政,使得各大世家再也没有机会发展。可是,随着裴寂的兵败,独孤怀恩觉得,在如今的情形下,启用李世民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一旦兵败,他就会受到更大的损失。 其实李建成刚才的那番话说出来,让独孤怀恩觉得李建成是最佳的人选,可惜,李建成是太子,不能轻出,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秦王李世民了。 独孤怀恩表态之后,武士镬、唐俭等人自然也开始表态,其中唐俭、武士镬均表示愿意随同秦王出征,剿灭刘武周。 李渊沉吟片刻之后,答应了这个要求。刘文静表示愿意随着秦王出征,却被李渊拒绝了。李渊有他的考虑,但是这让刘文静心中十分不满。出兵的事情在众人商议下,终于做出了决定,半个时辰后,群臣纷纷散去,有出征的大臣,回家做着准备,不出征的,也在考虑着李唐的前途。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思。 李渊将三个儿子留了下来,他语重心长地告诉三个儿子,这一次,必须要团结一致,才能解除这场危机。李渊在说着话的时候,特别看了楚王李智云一眼。李智云身子一哆嗦,明白父亲是说上次他运粮延迟,从而间接使得李世民战败。 其实李渊也清楚,李世民的几次失败,有时候还真不怪他,毕竟战场瞬息万变,屈突通又是久经沙场的良将,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再说了,就算是杨侑那个小儿,当初李渊也几次栽在他的手上,所以,李世民的失败,不亏。李渊郁闷的是,秦王的战败使得他没有面子,关拢贵族对皇室也有很大的意见,这样的结果,会使得大唐重用外人,皇族反而势微,兵权可能旁落。 李渊非常清楚,在乱世里,兵权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不然,大唐就会变成一个昙花一现的王朝,南朝宋齐梁陈的快速更迭,历历在目啊。所以李渊重用族人,是有道理的。 “世民,这一次你要记住,宋金刚远道而来,必定会急于求战。但是,不管他如何挑衅,你只需要按兵不动。伺机偷袭他的粮道,早晚必胜。” 李渊慢慢说着,将太子李建成的话几乎重复了一遍,因为他深怕倔强的次子不愿意采纳这个实用有效的策略,脑子一冲动,与宋金刚打起来,所以再三叮嘱。 李世民眼中带着一丝狂热,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而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连连点头,表示愿意听从父亲的话,一定完成阻击定杨军的任务。 李渊有叮嘱了秦王几句,让他先速速带领一万士兵赶赴柏壁,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再将败军一万带起柏壁回合。这样唐军就有了两万人,等到潼关以东的士兵撤回,再增兵柏壁。 李渊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士兵,因为关中的大军,他最多只能抽调一万,再多一旦杨隋来袭,他就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长安了。 李世民也表示明白,他又与父亲说了几句之后,匆匆走出了皇宫,事不宜迟,他决定明日就赶柏壁。李渊看着次子远去的背影,他眯起了眼睛,大唐能不能撑过去,就看李世民的了。 这时,李建成走了上来,轻声在李渊耳边说着什么,李渊登时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太子竟然在暗中策划此事,如果说成功,那么大唐在击败东杨军之后,就有很大的机会夺取河北! 第380章故人相见 两日后,裴寂灰溜溜从河东城回到了长安,此时,秦王李世民已经带兵从蒲津渡过了大河,他迅速带兵直扑柏壁,两日就抵达了柏壁,然后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建筑了牢固的大营,防止宋金刚南下。 宋金刚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仍然缺粮,姑射山的胜利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粮食,所以他只有等待。根据消息,刘武周已经派出了大将黄子英运送粮食,在五日内就能运达。 谨慎的宋金刚决定等待黄子英的粮食运到再继续南下,夺取河东郡重镇坂蒲。宋金刚缺粮导致了他丧失了最佳的机会,而他没有想到李渊的反应会这么快,迅速派出次子驻守在柏壁,掌控了要道。 裴寂回到了长安之后,在李渊面前痛哭流涕,裴寂对李渊太了解了,他知道,越是掩饰越是找理由推脱就会受到更大的惩罚,所以,他将全部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并表示愿意去除爵位,回归闻喜,做一个富家翁。 其实严格来说,裴寂不是闻喜人,他是河东郡桑泉人,属于裴家的旁支,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机会做裴家家主的位置,因为无论是裴世矩还是裴仁基都比他够格得多,但是,由于闻喜在大唐的治下,裴寂窃取了裴家的家主之位,而且这个时候,也只有裴寂才能保住裴家的荣耀。 裴寂知进退,主动将责任给揽下让李渊心生愧疚,李渊想起了当初裴寂给予自己的帮助,整个心逐渐软了下来,他亲手扶起了裴寂,表示这一次的战败不全是他的责任。 随后,在朝会上,李渊宣布处罚裴寂一年俸禄,并收回了赐给他的金鱼袋。这样的处罚让群臣都明白,这是皇上陛下要保裴寂啊,在如今大唐危急的关头,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去捋李渊这只老虎的胡须,非要治裴寂的罪呢? 刘文静自然心中不满,可是,他也明白,公然地对抗李渊,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将这股不满发泄在府里。 刘文静虽然不算特别好色,但也有四五房小妾,小妾与正妻不同,没有那么崇高的地位,一些不受宠的小妾地位和奴婢没有什么分别。除了做奴婢该做的事情,还任由主人发泄兽欲。 刘文静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虐待,放到后世叫做,每当这个时候,刘文静才能找到一丝快感。最近心情不好,刘文静就变得格外起劲,将府上了小妾统统玩了一个遍,而且这一次玩的更狠,几名小妾被他摧残的双目无神,双腿直哆嗦。 张氏是其中之一,原本刘文静突然宠信她,让她十分开心,可是随后她就感到生不如死,刘文静以前就够变态了,现在更变态。 刘文静在这几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长长的胡瓜(黄瓜),上面还带刺,让张氏痛不欲生,恨不得杀死刘文静。刘文静折腾完,扬长而去,继续与弟弟喝酒。 刘文静很清楚,陛下不让他随着秦王出征,是不想让他立功,但这就等于是截断了他想上爬的途径,他的前途到此为止了。而同样作为太原首义的臣子,待遇却千差万别。 刘文静自问比裴寂立下的功劳更多,当初说服突厥,说服吐谷浑,他立下了多少功劳?而在战场上,攻打长安、击败薛举,他同样也有功劳,甚至,在大唐制定的律法,他也有参与。 可以说,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刘文静觉得自己都有,这个贡献比裴寂不知道多了多少!可是,陛下对裴寂的战败之过不闻不问,而当初浅水原之战,自己却成为了替罪羊,差点沦为奴隶。 刘文静并不知道裴寂在掌握了闻喜裴家之后,给大唐无偿提供了不少粮食,所以,李渊才会对知进退的裴寂另眼相看,而对刘文静这个挑起了兄弟相争的家伙不感冒。 这些情况,李渊自然不会到处说,但是表现出来的行为,却让刘文静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所以他不满,在府里用小妾出气,用胡瓜狠狠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而另一方面,他在借酒浇愁,可是俗话说得好,借酒浇愁愁更愁,刘文静某一日喝醉了酒之后,随手将割羊肉的匕首插在了案几之上,并且恶狠狠地要说要杀了裴寂,让他不能再迷惑皇上,这些话,被张氏听在耳中,她的眼中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就在刘文静非常不满的时候,他不知道他的话被张氏听见了,张氏摇摇牙,强忍着疼痛去找她的哥哥。 此时的方德已经化名,成为张氏的亲戚,靠着机灵,得到了刘文静的信任。方德一直在考虑,如何扰乱伪唐朝廷的君臣之心?陛下让他靠近刘文静,从刘文静的身上寻找缺口,可是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从哪里找到缺口突破呢? 午时时分,方德与张世晨吃好了饭,方德步下酒楼,张世晨跟在身后,对于方德,他十分敬重。可以说没有方德他恐怕早就给债主给逼死了,方德的大方、厚道,让张世晨心悦诚服。 方德刚刚步下酒楼,眼睛就是一亮,他分明看见了一个熟人,而这个熟人,怎么会在这里?方德有些疑惑不解,他挥挥手,示意张世晨先回去。 方德慢慢地跟着,他不明白,蔡建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中原大战的结果他知道了,难道说李密派蔡建德来,是为了与伪唐联盟吗? 方德皱皱眉,不紧不慢地跟过去看看。蔡建德和贾闰甫是两天前抵达的长安,可是整个长安由于并州战事的失败,显得异常忙碌,调兵、出兵,粮草的筹集,武器的发放等等,让兵部、户部、工部各部门都显得异常忙碌,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有人接见李密的使者。 蔡建德走了十余步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就见一张异常熟悉的脸,竟然是方德。蔡建德有些激动,他与旁人不同,去中原卧底的不多,而在李密帐下,也只有他一人,如今看见方德,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不过,他也知道,方德这是故意出现的,不然,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果然,蔡建德假装走了十余步之后,便发现了方德是故意跟着他。 蔡建德略略犹豫,方德跟着自己,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贾闰甫,低声说了几句。贾闰甫与蔡建德出来,是想要瞧一瞧长安的风情,根据百姓的作息、街道的繁华判断李唐是否兴盛。其实他一直不喜欢蔡建德,总觉得蔡建德太阴沉,仿佛有很多秘密,可是今日蔡建德的话让他无法拒绝。两人出来之后,在街道上逛了几圈。 蔡建德虽然心里阴沉,但对长安的了解可比贾闰甫要深,坦白说如今的长安与当初大兴城的繁华差不多,不过,因为定杨军的南下,他们显得惶恐不安。 支走了贾闰甫,蔡建德朝着一间酒肆走去,他知道方德一定会跟着他。不紧不慢寻了一家酒肆。蔡建德一进去之后,方德就笑了,因为这家酒肆,正是锦衣卫的据点之一。 酒肆的名字很平常,就叫张氏酒肆,用的是店主的姓氏,这样的酒肆不突出,所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店主叫张巡,今年三十五岁,关中人,本来入伍的士兵,因为关中的锦衣卫不足,就从中挑选了他,培训了之后,就让他回到了关中。 张巡看见方德,先是微微一愣,想要上来打招呼的时候,却看见方德微微摇头,他立刻明白了方德的意思,于是低头算账。 蔡建德要了一间包间,刚刚坐下,店小二就过来,蔡建德点了几样小菜,一壶果酒,然后打开了窗户,静静地看着窗外人流如织的大街,心中感叹万分。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蔡建德回头一看,就见方德依在门边,脸上带着笑意。 “方德!”蔡建德声音顿时带着欣喜,脸上却是泪珠滚滚。 “建德!”方德上前一步,抓住了蔡建德的手,“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见你了!” 蔡建德抹了一把泪水,哽咽着,“我也是!”要说压力,他面对的是李密,这个压力是何其的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人执手坐下,一时之间,又竟然是相顾无语,千头万绪的话不知如何说起,这时,店小二端了小菜进来,看见两个大男人执手相顾,泪眼婆娑,不觉头皮一紧,从脊椎骨升起一丝寒意。赶紧将饭菜放下,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店小二走出包厢,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胸口,心想这个世界,果然有不少人兴趣特别。正要举步,就见张巡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老、老板?”店小二吃了一惊。 “你看见什么了?”张巡问道。 “老板,梅花厅的两位男客人,正在亲热。”店小二说道,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瞟了一眼梅花厅。 张巡一记爆栗敲在他的头上,“好好做事,莫要管其他!” 店小二应着,摸着头匆匆而去,张巡注视了梅花厅一眼,慢慢踱步过去,到了梅花厅前,他轻轻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是谁?” “是我,店老板!”张巡说着。 “进来吧。”里面又回答。 张巡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了进去,这时,从墙角处,店小二露出了一张脸,他看见张巡进屋,心中一寒,心想老板不娶妻,果然也好此风啊。 第381章有鬼! “两位客官,还需要一些什么,请尽管吩咐。”张巡说着的时候,同时将手中的纸条非常巧妙地递给了方德。方德默不吭声接过,瞧了一眼桌子上的小菜,想了一想,又加了几样东西。 张巡退了出去,方德笑着道:“这家酒肆的手抓饼最为正宗,配合着别具一格的甜酱,味道不错,你可要尝一尝。” 蔡建德哈哈一笑,他做菜极好,也非常好吃,当即点着头,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大嚼,方德见他吃的美味,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方德这才知道,在中原大战中,蔡建德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除了帮助段达攻破瓦岗大营,还在李密杀死翟让的过程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这个功劳,着实不小。而蔡建德也知道了方德也在大隋奠定陇西基础的过程中,也有着极大的作用。 两人说着的时候,都忍不住唏嘘感慨,想不到两个小人物,居然改变了许多事情。吃了一会,店小二将手抓饼、甜酱端了上来,方德亲手示范,吃了一块手抓饼。 蔡建德也毫不客气抓起来吃着,一边吃一边称赞,果然好吃。吃饱了饭,两人又喝了一点果酒,谈着事情。此时方德借着机会,将纸条的内容看一遍。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发现尹羽翼的踪影,想不到竟然是受了伤。由于消息的不通和杨梅走的太过于匆忙,尹羽翼被杨梅伏击的事情很多人不知道,而尹羽翼被一个女人暗算,更不会大肆宣传,李世民更是将消息给封锁了,因此,方德一直查不到尹羽翼的消息。 但最近由于秦王府出兵,尹羽翼的伤势也大为好转,可以行动了,尹羽翼送秦王的时候,出现在城门口,因此被锦衣卫的密探发现了。方德不清楚尹羽翼为什么会受伤,但对于方德来说,这是一个除掉他的好机会。 “建德,这一次你在长安呆多久?”方德沉思了半响之后,开口问道。 蔡建德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如果事情顺利,或许五六天,如果不顺利,或许至少需要半个月!” 方德眯起眼睛,蔡建德身负重任,要将李唐和瓦岗绑在一起,这个责任重大。不过对于大隋来说,李唐和瓦岗结盟也有好处,那就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王世充的发展,大隋需要的是平衡,而不是某个势力的独大,不然大隋消灭反贼的机会就难了。 当初杨侑帮王世充就是有这样的原因。方德认为,不管李唐和瓦岗是否结盟,都没有关系,目前他在乎的,是尹羽翼。 “建德,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方德说道。 “哦?”蔡建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凝目看着方德,“什么事?” 方德轻声说了出来,蔡建德仔细地听着。一炷香的时间后,方德先走出了梅花厅,他瞟了一眼张巡,轻轻摇头,走了出去,张巡低着头,打着算盘,片刻之后,蔡建德也慢悠悠走了出来,付了帐,朝着鸿胪寺走去。 张巡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蔡建德的背影,又低下头,继续拨打算盘,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道:“老板,我家中老母唤我有事,想暂时离开一会。” 张巡抬起头,微微不悦,道:“这个月,你已经请了四五次假了。” “老板,我这不是有事嘛!”店小二说着。 张巡叹息一声,道:“这个月的工钱可要扣半,快走吧!” 店小二笑着离开,张巡注视着店小二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继续低下头拨打算盘。 方德离开了张氏酒肆,回到张世晨的屋子,就看见了张世晨与妹妹张氏在一起。张氏毕竟是女人家,拿不定注意,因此来找哥哥商量,张氏将事情告诉了方德。 方德在屋子里踱步,他想不到刘文静对裴寂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怨念,甚至还说出要砍死裴寂的话,这样的话,如果是一个平常人,或许没有什么,但从刘文静的嘴里说出来,就意味着伪唐朝廷又矛盾了。 这个矛盾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唐皇是怎么认为的。方德沉吟着,这是一个机会吗?不行,光凭这句话,无法让唐廷震动,因为光凭一个小妾的话,是无法扳倒刘文静的。 方德笑了笑,他有了一个好想法,但需要旁人的配合,他相信,这一次可以一举让唐廷震动,同时,还可以斩杀尹羽翼,将这个叛徒杀死。 方德摇摇头,表示这件事情很难办,张氏一听就急了,她被刘文静折磨得够呛,这种日子可谓生不如死啊,她多么希望刘文静死,可是,她又不敢杀人。 “你真的想逃脱刘文静的魔抓?”方德笑了笑。 张氏忙不迭点头,看到张氏如此肯定的表情,方德笑了。 在整个长安城,此时最为失意的元从之臣便是刘文静了,由于没有什么事,他只能在家中喝酒,每日喝到大半夜,此时是子时中,刘文静手中那些一根胡瓜,一壶酒,摇摇晃晃走进了张氏那间简陋的房子。 张氏看见刘文静进来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颤,他看见了刘文静手中的胡瓜,自然明白刘文静的意思,一想起刘文静的狠样,两条小腿就忍不住打颤,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妾,那里有什么办法?她只是刘文静的财产而已! 痛苦又在蔓延,张氏这个时候只希望方德能够帮助她扳倒刘文静,她被迫承受着痛苦,而刘文静却红着眼睛,奋力地做着事情,他越是用劲,心中就越痛快,不停的忙碌让他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 刘文静从一旁抓过锦帕,在额上奋力一擦,将汗珠尽数擦掉,然后准备继续工作,这时,他眼角突然看到了一点白色。他抬头一看,就见眼前一个白影晃动,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视线里。 刘文静有些奇怪,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着屋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刘文静踉跄一步,心想难道是喝多了,所以看花眼了?心中带着疑惑,刘文静继续使用黄瓜,开始做事。 惨叫声又响彻在屋子里,刘文静忘掉了刚才的事情,继续奋力做事,反正这事不怎么费力,听着女子的哭喊之声,给刘文静一种莫名的快感,他兴奋极了,又折腾了半响之后,额头上又满是汗水。 刚准备用锦帕擦汗,刘文静就感觉到了不妙,在一旁躺着的张氏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刘文静的身后,“鬼,鬼啊!”张氏一声惨叫,竟然被吓晕了过去。 刘文静愕然回头,就见身后,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四处飘扬的头发,红白相间的脸色,又长又粗的舌头伸出来,上面还有着粘稠的液体,不住地往下掉,这种情形顿时将刘文静吓了一跳,“鬼,鬼啊!”刘文静晕了过去。 看见刘文静晕了过去,鬼伸出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狞笑的脸,他冷笑一声,将鬼脸上的几根头发故意掉在了地上,然后又在刘文静身上做了一些手脚,这才慢慢离去。 刘文静直到凌晨才醒过来,张氏还在沉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刘文静摸了摸后脑勺,头很疼,他摔倒的时候,后脑勺起了一个包。 刘文静觉得不对呀,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他努力地回忆着,这时,才发现在地上,有一些奇怪的头发,头发有红有白,有黄有蓝。刘文静捏着头发,沉思着。 这些头发自然不是小妾的,更不是他的,那么是谁的?这时,他觉得脸上有些奇怪,走到铜镜前,借着桐油灯一看,就变了脸色。在他的脸上,赫然写着“必死”两个字。 刘文静身子猛地一颤,这是怎么回事?放眼整个鲁国公府,谁敢做出这种事情?他瞧了一眼依旧睡着的张氏,走上前去,拍了拍张氏的脸上。张氏睡得很沉,拍了几下也没有叫醒,刘文静走到一旁,将桌面上的水壶提了起来,将冷水浇在了张氏的脸上。 这一下,张氏终于被浇醒,但是张氏一醒过来,想起什么似得,立刻手舞足蹈,“鬼啊,鬼!有鬼!” 刘文静有些疑惑,他被吓晕的事情此时还没有想起来,于是问着张氏:“什么鬼,究竟怎么回事?” 张氏显得心神不灵,说话也颠三倒四,直到刘文静拼命抓住了她那带着淤青的香肩,大声的质问,张氏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 听着小妾的述说,刘文静也在思考,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印象中,那张模糊的鬼脸越加清晰了,“难道说,真的有鬼?”刘文静心中沉思。 刘文静虽然读过书,很有学问,但这个年代,百姓非常相信神鬼之说,他又想起了脸上的字,心中忍不住哆嗦起来,难道说,有鬼要害自己吗?可是,刘文静觉得自己没有害过人啊,怎么会有鬼来找自己? 带着这个疑惑,刘文静一夜没有睡,“必死”这两个字让刘文静有着深深的忧虑!他不想死,他今年才五十岁,虽然古代活到五十岁的不对,但那只是相对平民而言,大多数的官宦子弟,还是比较长寿的,比如说裴世矩和赵才,都是活到了八十岁以上。 刘文静觉得还有大好的时光没有享受,他不甘心死,所以,他需要除掉鬼,将鲁国公府上的晦气全部赶走,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最近总是各种不顺利,恐怕也是鬼来捣的乱。 第382章杀意 刘文静心中猜测是鬼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从而使得自己很是倒霉,对此他忧心忡忡,显得十分不安。虽然写在脸上的“必死”两个字已经洗掉,却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心里,怎么擦,也擦不掉。 化名为张铁生的方德快步走来,作为新晋的鲁国公府上红人,整个鲁国公府对他都充满了赞誉。刘文静兄弟觉得此人会说话,办事又机灵可靠,因此很是喜欢他,短短的一个月,就得到了刘文静的信任。 而其他人,因为方德出手阔绰,这个缺几吊钱添置家具,那个缺几吊钱买个小妾,甚至有人缺了赌资,方德都一一给予帮助,所以博得了众人好感。 整个鲁国公府上都说方德的好,所以刘文静也就觉得他好。因此刘文静郁闷不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他需要方德给他一些建议。 如果是别人府上遇鬼,刘文静可能还会比较淡定,也能想到破解的办法,甚至,他能看穿其中的破绽,但是当局者迷,刘文静又是亲眼看见鬼影出没,将他吓了个半死,所以他就十分忧心了。 刘文静说事情的时候很小声,他不想将此事弄得世人皆知,而经过观察,刘文静知道方德虽然人缘不错,但嘴巴却很严,不是大嘴巴,所以对此很放心。 刘文静将事情摘要说了,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有多变态,用胡瓜去捅张氏,只是说在张氏屋子里的时候,看见了鬼,由于鬼很厉害,将他吓晕了,随后,鬼在他的脸上写了两个字:“必死。” 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刘文静的心忍不住就是一抖,他想起了那张脸,很恐怖的脸。 方德听他说完,叹息一声,道:“老爷,恐怕这事情有些蹊跷啊!” 刘文静的心顿时抽紧了,紧张地问道:“铁生,何出此言?” 方德低声道:“老爷,小人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刘文静摆摆手,道:“铁生,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老爷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能将此事办好,消除我心头的疑惑啊,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妨。” “老爷,神鬼之说,神秘莫测,老爷这几年遇事不顺,恐怕与此有关哪。”方德说着。 “嗯!”这话让他深有感受,刘文静点点头,示意方德说下去。 方德咳嗽一声,道:“老爷,我认为请几个道士前来除妖降魔,将府上厉鬼赶走,除残去秽之后,老爷也就能时来运转,步步高升。” 方德的话让刘文静觉得很有道理,这几年运气不好,应该是鬼的问题,“铁生,快去找几个有能耐的道士,我要他们做法,除妖降魔。主要能驱除了恶鬼,钱不是问题。” 方德笑道:“老爷,小人出身三教九流,道士倒是认识几个,我这就去找。”说着,匆匆而去。 方德的诡计进行的很顺利,这除了他精心策划之外,刘文静近日心绪不宁也给了他机会。刘文静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如果是清醒的时候,很难说服他,而由于连连酗酒,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反应就没有那么灵敏了,思维也没那么缜密。 锦衣卫之中,也有道士,长安城的永乐坊,就有一处道观,名叫玄妙观。观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道士,自号空虚道人。他最喜欢身着青色道袍,手中总是持着一把拂尘,长须飘飘足有三尺,他发须虽白,面容却红润,看起来颇有道行。 不过,他并不是锦衣卫的密探,他的大弟子杜腾才是,杜腾也是关中人,是当初杨侑撤退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关中人之一。 方德慢慢赶到通天观的时候,道观里人声鼎沸,不少百姓正在道观里求签祭拜。方德找到了杜腾,简单说明了来意。 三十来岁的杜腾努努嘴,表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空虚道长最为贪财,肯定会去鲁国公府上捞钱。 方德没有与杜腾说太多话,而是直接走到了空虚道长的面前:“天师。” 空虚道人正在闭目养神,他与自命不凡的袁天罡不同,喜欢坐在大厅里,听着百姓将铜钱放入功德箱里的声音,那“叮咚”的一声响,让他心里舒服极了。 空虚道长看似在闭目,实则耳听八方,他分明听见有人走了过来,刚刚睁开眼,就看见最近常常来道观的方德过来了。方德来通天观大多是拜祭,做做样子,其实很少和杜腾接触。由于他舍得,每次总是给几吊钱,因此空虚道长对他很是欢迎。 空虚道长还没有说话,方德就笑着道:“天师,大喜事啊!” 空虚道长一头雾水,“什么大喜事?” 方德呵呵一笑,将事情说了出来,由于刘文静许以重金,贪钱的空虚道长顿时瞪圆了双眼,不过,自己的本事有几分,他还是知道的。如果说,鲁国公府上真的有鬼,能不能收复是另一回事。 天下大乱,到处都是厉鬼,甚至有上千年的厉鬼,不好办啊,这事情。就在他想着的时候,方德笑了笑,道:“天师道法高深,岂会在意两三个小鬼?我想只要天师出马,定然能手到擒来,群鬼束手!” 方德一边吹捧空虚道长的时候,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块足有十两的金饼,递给了空虚道长,这个钱自然是方德自己的,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让伪唐内乱,区区十两黄金,算的了什么? “鲁国公说了,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厚报!”方德不失时机的加上了一句。 空虚道长的呼吸急促了,十两金啊,这可是不小的财富!虽然他的功德箱每天都有人投钱,可是数量不多,哪有十两金这么多?而且,这只是定金,可想而知,事成之后,这个报酬有多么丰厚。 空虚道长的眼睛瞪圆了,这时,杜腾带着几名弟子走了过来,道:“师傅,同意吧,道观都快揭不开锅了。”揭不开锅是不可能的,这只是杜腾的劝说之言罢了。 几名徒儿也看见了金灿灿的金饼,都舔着嘴唇,双目射出贪婪之色。方德笑了,这个世界上,不贪财的不多,不好色的也不多,所以他很有信心。 果然,空虚道长看见几个徒儿的模样,冷哼一声,将金饼抓在了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收入了怀里,道:“都去准备物什,今夜准备捉鬼!” 几名徒儿一哄而散,方德笑了笑,道:“天师,可要充分准备,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将事情办妥。” 空虚道长点点头,心想这一次要看运气了。 李渊在书房内翻看折子,有军报,也有关于今年关拢粮食、赋税的报告,李渊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不由一阵头大,虽然有长子帮忙处理政事,但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啊。 李渊随意翻了翻,一个折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李渊弯腰捡起,这时,他发现折子上的字迹是如此的熟悉。 竟然是刘文静的笔迹,李渊有些感兴趣了,将折子拿在手中,慢慢打开,又看了半响之后,忍不住就冷笑连连了。 其实这些折子,太子大多看过,而且还会盖章,有批注,小事情太子都解决了,只是给李渊看一看。大事情则要让李渊定夺。但是这一封折子上,没有太子的任何印记。李渊此时无法猜测太子知不知道此事,甚至是故意将折子递上来,但李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文静的这份折子,是在三天前就上奏的,在书信里,刘文静对裴寂进行了弹劾,他的言语很激烈,说什么不处罚裴寂的话,国法就荡然无存,那么大唐就是空有虚名,陛下,也就意味着不是仁义之主。不是仁义之主是什么?暴君?昏君? 李渊看着折子,再度响起了当初裴寂的话,刘文静啊刘文静,你除了挑拨诸位皇子的关系,还在此大放厥词,难道说,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没错,你是太原首义之臣,有着功勋,而且这份功勋即使是在大唐诸臣中也是翘楚的存在,可是,不管你有什么功劳,也不能挑拨兄弟互相残杀啊,而且,看看折子上写的是什么?! 这一封折子,是弹劾裴寂的,折子里说裴寂毫无军事才能,以至于大败,又说裴寂时常贪污,至少有上百万的钱落入了他的口袋中,这些事情,李渊能不知道吗?可是他念着裴寂在大唐最缺粮的时候,硬生生地从裴家拿出了三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可是闻喜裴家积存了多年的粮食,裴寂不顾族人的反对,强行送给了大唐,让大唐渡过了最危急的时刻,这份恩情,李渊就不能忘记。 裴寂虽然有缺点,可是在李渊看来,裴寂知进退,懂事,光是这两点,就把刘文静给压了下去,一想起刘文静前几日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李渊心中的怒火又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了。 李渊忍住了要将折子撕掉的冲动,他额上青筋暴起,在书房里踱步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刘文静一再挑战他的极限,他必须要除掉他,不能再让他挑拨几个儿子的关系了。 想到此,李渊鼓了鼓掌,一名黑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来到李渊身边。 “去查一查,鲁国公府上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李渊说道。就算想要出掉刘文静,也必须要找到足够的借口,这一点,李渊也非常清楚。 第383章阴谋阳谋 夜深,夏风轻抚,鲁国公府上的大树被吹得沙沙直响,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显得有些朦胧。地面上,斑斑点点,昏暗不明,多处的灯火已经被熄灭,使得鲁国公府上像一座死城。 鲁国公府上的人已经被集中在大院,按照空虚道长的话,是怕厉鬼乱闯,附身在某个人的身上,影响除妖。刘文静对此深以为然,将府上的人全部召集在大院子里。 方德自然也在其中,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刘文静已经上钩,接下来,就要看张氏和李渊的表演了。尽管心中吃不定李渊会怎样,但方德显然只有尽力去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努力,就永远没有结果。 在众人的注视下,空虚道长咳嗽一声,身着青袍的他缓缓上前,在他面前,是一个宽五尺,高三尺左右的案几,上面摆满了东西,两支又粗又大的蜡烛熊熊燃烧着,烛泪不停地流下,染红了案几。 空虚道长做出一份高深的模样,强自压下心中紧张。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不少次,可是今天的不同,今天效力的对象是大唐的鲁国公,稍有不慎,恐怕玄妙观就要倒霉了。 空虚道人很是小心,他慢慢地上前,从弟子手中拿起了桃木剑,哼哼唧唧了几声,气势很是高昂。刘文静擦了一把汗,他不知道空虚道长在吼什么,但是他觉得空虚道长的声音,和林中的野兽差不多。 方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已经说服了刘文静,在鲁国公府上做三天法事,这样才能完完全全地将鬼怪给驱除了。这三天,李渊那边应该有所知晓吧? 方德的目的是要让李渊知道鲁国公府上的事情,引起他的警觉,对刘文静进行调查。至于张氏,只是一颗棋子,她最后的结果,与自己无关。这是他的法则,也是锦衣卫的法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对敌人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 方德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是他的习惯,就在他观察的时候,空虚道长已经开始了做法,他舞着桃木剑,慢悠悠地左边刺一剑,右边刺一剑,夏风吹拂,烛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半边脸光明半边脸黑暗,显得有些诡异。 张氏在不远处,她用忿忿的目光瞧着刘文静,眼中带着愤怒。刘文静浑然未觉,依旧看着空虚道人,希望这位道行高深的天师能帮助自己,扭转霉运。 空虚道长一边挥舞着手中桃木剑,一边呜呜叫着,叫了半响之后,蜡烛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他觉得是时候了,用袖子里摸出了几张符箓,扔到了半空。 “轰!”符箓在半空忽然燃烧起来,在夏风的吹拂下,慢慢在半空漂浮着。 刘文静看到这一幕,心中赞叹不已,果然是天师,能将符箓在半空点燃,这份功力,天下少有啊。刘文静一边想着,一边去看方德,他觉得这一次方德立功不小,必须好好奖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李渊,这个赏罚不分明的皇帝,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投奔了他。 方德眯着眼睛,忽然,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朝着北方看去,院子的北方,是一排参天大树,此时树叶茂盛,在夏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方德却感到了异常。 他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很多关键时刻,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他想了一想,偷偷挪动脚步,走了出去,此时人们都在关注着空虚道长,谁也没有注意到方德走了出去。 方德走到了那排树三十步外,风从上东南方吹来,经过那排树,然后灌进了方德的耳中,方德闭目,犹如古松站在那里,仔细倾听。方德有一个特点,他的耳朵特别灵敏,而且能分辨出很多种特殊的声音。 如果有同时有很多人演奏,他一定能分清楚,有多少种乐器,数量是多少。他站在那里倾听,由于有三十步的距离,如果那里有人,绝对不会想到方德在作什么。 方德仔细倾听,听着听着,他忍不住笑了,树上有人,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鲁国公府上的人,更不会是他安排的人,所以,非常有可能是刘文静的仇家。 这个仇家是谁?此时方德并不清楚,但这是一个机会,他会好好把握。 想到此,他又走回去,空虚道长依旧在除妖,不过已经差不多了。空虚道人忙活了半响,身上全是汗水,他接过杜腾递过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擦完汗珠,又举起了桃木剑,这时,一个弟子将一个纸扎的人送了上来,空虚道长哇哇叫了几声,一挥手,桃木剑刺向了纸人,旋即,纸人突然燃烧了起来。 鲁国公府上的几名女眷吓了一跳,莺莺燕燕地叫了起来,仿佛见到了鬼一般。刘文静觉得心烦意乱,大声叱喝下,众人这才平静了下来。 “呵呵,鲁国公,鬼怪已经被我擒杀,府上已经安然无恙了。”空虚道长脸色有些苍白,杜腾扶着她。 刘文静连连感谢,看到空虚道长似乎站不稳的模样,他急忙问道:“天师,你这是?” “此女鬼法力高深,花费了贫道不少功力,不过不碍事,只要休息休息就好。”空虚道长慢慢说着,中途还喘了两口气,显得力气已经用尽的模样。 不得不说,骗子都有着相似的一面,空虚道长的话让刘文静心中大喜,空虚道长虚不虚他不管,只要能除掉了女鬼,那就成了。但他知道做法还有两天,赶紧笑道:“多谢天师,我已经准备好了地方,天师就地安歇,还望莫要推辞。” 空虚道长拱拱手,“如此,打扰鲁国公了!” “那里话,我还要仰仗天师才是!”刘文静说着,让方德引了空虚道长前去休息。 方德呵呵一笑,带着空虚道长走了,身后,是数名拿着法器的玄妙观弟子。刘文静看着众道士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宫御书房,李渊正躺在软榻上休息,这时,宦官王欣俊在门外说道:“陛下,太子求见。” “太子?”李渊闻言睁开眼睛,道:“让他进来吧!” 王欣俊应着,片刻之后,李建成进来了,拱拱手,道:“爹,孩儿这么晚来,打扰爹休息了。” “不妨,建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李渊眯着眼睛问道。 李建成走上两步,在李渊面前五步外站定,道:“爹,这些日子比较忙,孩儿突然想起来,瓦岗李密派来的使者还在鸿胪寺等着召见呢。” 李渊哼了一声,侧过了身子,依旧躺着,道:“使者你可见过了?” 李建成摇摇头,道:“还没有见过,不过正使据说是李密的心腹,副使是瓦岗的军师贾闰甫。” 李渊敲了敲案几,缓缓说道:“中原大战,李密竟然会失败,这有些让人奇怪呀。不过,李密有优点,也有缺点。性格决定命运呀,他有这一败,其实也不算冤。” 李建成微微颔首,父亲曾经说过,李密可谓文韬武略,如果是在乱世,是一代枭雄;如果是治世,必定能封侯拜相。可是,李密也有缺点,由于他文韬武略,所以就自视甚高,当初,李渊起兵的时候,大军还在河东,就给李密戴高帽子,奉他为盟主。 那时候,李密得意洋洋,告诉李渊,说愿意让李渊协助他消灭大隋,斩杀昏君。这样的话,让李渊明白了,由于李密接连的大胜,他的信心极度膨胀,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形势了。在乱世中,看不清楚形势的人,必将被复杂的形势所淹没。 李密,已经被天下的义军那一句“盟主”迷失了方向,加上对洛阳的连战连捷,已经让他的信心极度膨胀。自信过了头的李密轻视久经沙场的王世充,自然会有一番苦头了。 李密败了,中原大部看来要落入王世充之手。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爹,与李密的盟约,是否继续?”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李渊笑了笑,大唐和瓦岗隔着王世充,有李密在,王世充的发展就没有那么快,就不会攻打潼关,对大唐造成威胁。对于如今的大唐来说,先是要杠过定杨军的强攻,其他的,只能想,不能做。 “此事,就由你去办,一定要稳住李密,让他继续守住山东,挡住王世充,给弘农郡和新安、宜阳两县的撤退时间!”李渊说道。潼关以东的人口,李渊决定迁回关中,充实扶风郡的人口。 李建成应着,父子两又聊了几句,李建成退了出去,李渊喝了一口来自巴蜀的茶叶,眯起了眼睛,轻声道:“你回来了?” 灯光下,黑衣人走了出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在李渊几步外停下,将鲁国公府上的事情一一禀告,至于方德突然在他数十步外停留的事情,他略略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方德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在那里很无耻的拉了一泡尿,这个就没有必要说了。 随着黑衣人的述说,李渊的婆婆脸阴沉了下来,刘文静这是在做什么?此时他还看不出来,不过,他在府里弄几个道士,阴阳怪异的,说是除鬼,暗地里有什么勾当? 李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光凭几个道士做法,整个证据还不足,李渊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名正言顺地杀掉刘文静。 第384章证据 清晨,太阳刚刚露面,雾气还没有散尽,整个天际一片朦胧,这时,一辆装饰一般的马车从皇城里慢慢驶了出来。马车里,裴寂一手托腮,靠在软榻之上,想着心事。 就在刚才,大唐陛下李渊告诉了他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心烦。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刘文静为什么这么针对他。不错,这一次河东战败,他的罪过极大,如果说该诛杀也不为过。他的的确确受到了李渊的照顾,可是他同样的,他也牺牲了闻喜裴家大量的利益! 裴家堆积如山的金钱、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出来,抵达了长安,有力地支援了大唐的建设。 刘文静的表现是大部分人看到的,他却是牺牲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他的贡献小吗?看不见或者说不知道就代表没贡献吗?真是笑话,为了那些粮食,闻喜裴家差不多都造反了,要不是闻喜是在大唐的治下,还能勉强压得住,裴寂早就被愤怒的裴家大卸八块了。 李渊当初想要将此事公布,但裴济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因为,在旁人看来,一定是李渊借着皇权下令闻喜裴家拿出钱财,那样的话,别人会怎么想?那些世家恐怕会更为紧张,生怕李唐从他们的手中夺取粮食。 正是因为裴寂的识趣,知进退,使得李渊对他格外宽容。 而今日一大早,李渊就将他叫进了宫中,告诉了他一些事情。同时暗示他收集刘文静的情报! 裴寂吃惊的同时,明白了李渊的决心,这是要对刘文静动手了呀。裴寂很是聪明地稍微劝说了一下,结果惹得李渊龙颜大怒,告诉他如果不办好这件事,他永远不要进入皇宫。 裴寂心中暗笑的同时,也明白了李渊的用意。毕竟刘文静和秦王走的太近,如果是李渊动手,他有些担心秦王会有情绪,认为这是故意针对刘文静的,或许会影响他在并州的战况。所以他需要裴寂收集证据,扳倒刘文静,这样才显得与李渊毫无关系。 可是,去哪里收集证据?裴寂一点头绪都没有。 马夫抽动皮鞭,黑马慢慢移动着,马蹄声响彻在清晨的街道,裴寂揭开了窗帘,看着外面,该怎么办呢? 街上人流如织,裴寂若有所思,忽然,马车猛地停住了,裴寂不防,差点撞在了车厢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他正要询问,就听马夫一声怒喝:“你这妇人,不想活了吗?!” 裴寂十分生气,他揭开了门帘,马夫看叫老爷出来,吓得一哆嗦:“老爷,你没事吧!” 裴寂阴沉着一张脸,刚才差点磕着额头,怎能不生气?他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马车前,一个女子忽然跪下,道:“青天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胡闹!”裴济一甩袖子,他又不是京兆尹,更不是长安县和大兴县的县令,管的那本子冤?他挥挥手,正要吩咐马夫赶走妇人。 妇人忽然叫道:“青田老爷,有人要造反啊!” “造反?”裴寂一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时,女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咦?”裴寂看着妇人的脸,不由吃了一惊,道:“你不是鲁国公府上的吗?” 妇人点点头,道:“青天老爷果然明鉴,民女正是鲁国公府上的。” 裴寂眯起了眼睛,他觉得些眉目了,吩咐马夫将妇人带进车里,又放下了门帘窗帘,裴寂开始询问起来。 妇人正是张氏,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方德的指示,她一边抽泣,一边将刘文静的事情说了出来。一部分是事实,另一部分则是夸大,裴寂听着,脸色就非常不好看了。 刘文静竟然在哎府中大叫着要杀死自己,还说什么清君侧,这不是在说他裴寂是奸臣,而陛下也是昏君吗? 光凭这句话,就足以让刘文静满门抄斩,但是,裴寂觉得还不够,他想了一想,问道:“鲁国公府上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氏一愣,随后将鲁国公府上捉鬼的事情说了出来。裴寂并不知道此事李渊也知道,只不过李渊没有告诉他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李渊绝对不会将手中的底牌打出来,而且裴寂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就太无能了。 裴寂听着张氏的话,他忍不住笑了,叮嘱了张氏几句话之后,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将张氏给放了下去,裴寂在城中转了一圈之后,慢悠悠地回到了皇宫,向李渊禀告了此事。 李渊对此还算满意,看来裴寂还算有能耐嘛。 又到了傍晚时分,鲁国公府上又陷入了黑暗之中,空虚道长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几名弟子正在忙碌着,不过,大弟子杜腾有事在身,不在鲁国公府上。方德自然也不在,他的计划已经实施的差不多了,继续留在鲁国公府上,那不是送死吗? 方德并没有远走,他在一家酒楼上喝着酒,此时他已经是另一番打扮,至于杜腾,也脱掉了道袍,身着青衣,国字脸上,显得很有精神。 “方指挥,这一次事情能成吗?”杜腾有些不解,虽然说扰乱伪唐的朝政是任务之一,可是方指挥不是说除掉叛徒吗?刘文静和叛徒有什么关系? 方德笑了笑,杜腾自然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不过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方德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而且,由于尹羽翼躲在了秦王府中,让他根本找不到袭杀尹羽翼的机会。 “杜腾,再等上一两个时辰,这伪唐的天,就要变喽!”方德呵呵一笑,喝了一口茶。 鲁国公府上,几名弟子已经准备好了东西,空虚道长继续装神弄鬼,刘文静全府上下数百口人,都挤在了院子里,盯着空虚道长做法。空虚道长还是那副模样,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在折腾了一个时辰后,身上全是汗水。 今天空虚道长显得更加卖力,他想要得到更多的钱。就在他做法刚刚结束的时候,一名下人匆匆跑来,禀告着:“老爷,有一群官兵将府上给围住了!” “谁这么大胆,是要造反吗?”刘文静顿时勃然大怒,他虽然最近与唐皇李渊关系不佳,可是他还是鲁国公,不是长安城的平凡百姓,岂能让人围府邸,这样让他的面子让那里搁? “老爷,好像时候段将军!”下人说着。 “段文操?”刘文静一愣。段文操是段纶的叔叔,严格说起来,也算皇亲。当然了,段纶已经做出了那种事情,其人又被杨侑囚禁起来,李渊自然是不肯认段纶为女婿的了。 就在去年,李渊将李秀文嫁给了武士镬。武士镬虽然是商人,可是富可敌国,正好满足大唐的需要。不过,段纶虽然不受待见,但段文操却得到李渊的信任,让他掌管禁军。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段文操带着士兵来这里做什么?刘文静冷哼一声,快步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段文操在搞什么鬼。 刚刚到了大门,刘文静就听见震天的敲门声,“打开门!”刘文静冷笑一声。 几名家丁见主人如此硬气,走上前去,将大门给打开了,大门刚刚打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就闯了进来,随后,身材高大的段文操走了进来。 “段将军,这是何意?”刘文静冷冷地说道。 “呀,这不是鲁国公吗?”段文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文静冷哼一声,大门上的牌匾没有字吗?何必多此一问? 刘文静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段文操收敛了笑容,刘文静这副态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冷冷一拱手,道:“鲁国公,我接到有人报告,说府上正在聚众闹事,所以这才来看看。” 刘文静一扬眉,道:“段将军搞错了吧,我这府上,能有什么人闹事?” “不好说,不好说啊!”段文操嘿嘿笑了两声,道:“鲁国公,得罪了!” 刘文静脸色变了变,道:“段将军,何必欺人太甚?” “鲁国公此言差矣,我不过奉命行事,你又何必紧张?”段文操的态度很是和蔼,看不到一丝的不耐烦:“如果说鲁国公府上没有问题,有何必害怕呢?” 刘文静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段文操见他不说话,一挥手,禁军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将鲁国公府上给占领了。各个要道,都有禁军士兵把守,他们手中握紧了横刀,随时准备拔鞘而出。 禁军士兵的严阵以待吓坏了鲁国公府上的老弱妇孺,一些孩子哭了出来,更有一些妇人两股战战,软瘫在地上,她们不明白,堂堂的鲁国公府,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难道说,鲁国公府上要遭殃了吗? 刘文静听着府上的哭喊声,他强忍着怒气,道:“段将军,今日的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他日必当厚报!” 段文操仿佛没有听明白刘文静的话一般,他挥挥手,笑道:“鲁国公客气了,今日的事情,只是本将军该做的,鲁国公不必感谢我,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刘文静翻了翻白眼,心想这段文操还是世家出身,想不到说话竟然如此刻薄,但他没有想到,是他先刻薄,段文操这才反唇相讥。 第385章下一个目标 刘文静觉得,他不需要害怕什么,毕竟,整个鲁国公府上,只有那几名道士,而这几名道士只是在府上做法,除妖降魔,有什么问题?刘文静自问坦荡荡,所以他不害怕。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开始在府上搜查了。 刘文静背负着双手,在月光下踱步,这时,裴寂皮笑肉不笑的进来了。段文操一看见裴寂,忙拱拱手,“裴尚书,目前尚无进展。” 裴寂冷笑一声,走进门,刘文静一看见他,又听见段文操的话,心头就有了怒火:“裴寂,你又在陛下面前使坏!” 段文操鹰目一瞪,正要说话,裴寂摆摆手,道:“肇仁,我不过奉命行事,你又何必牵扯到陛下的身上?” “哼,一丘之貉!”刘文静气呼呼地不再看他,却没有注意这话又将李渊给骂了。 裴寂一挥手,道:“将人带上来!” 刘文静奇怪,带什么人?就在疑惑间,几名禁军士兵押着张氏进来了,刘文静一看见张氏,顿时反应过来,大骂道:“贼妇人,你胆敢乱说!” 张氏身子一抖,很是害怕地躲在了一旁。段文操冷哼一声,道:“张氏,你不要害怕,有我在,鲁国公府上谁都不敢动你分毫!” 刘文静破口大骂:“贱人,你敢乱说,必定死于万箭穿心!” 裴寂呵呵一笑,道:“刘肇仁,你对一个小妾何必如此害怕?难道有什么心虚之事不成?” 刘文静不愿与裴寂说话,气呼呼地将脸别过一边去。 “张氏,你且说说,刘肇仁醉酒的时候,说过什么?”裴寂又说。 张氏哆嗦着抬起头,道:“老爷说,裴尚书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之徒!是、是一个小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刘文静又在破口大骂,他想要冲上来,却被段文操带着几名禁军士兵将他拦住了,刘文静还想大骂,被段文操一把擒住,双手别在了背后,段文操很用劲,疼的刘文静直呲牙,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氏又道:“他还说陛下受裴尚书的蒙骗,是一个昏君,早晚大唐必亡!”张氏说着的时候,身子不住后退,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 刘文静虽然被擒住,但已经被张氏的话气炸了肺,他想要站起身来,却被禁军士兵死死扣住,说话也不顺畅,只能一声一声骂着:“小贱人!” 裴寂冷笑着,有了张氏的供词,再加上府中搜寻的证据,刘文静是逃不了了。 这时,几名士兵将空虚道人及其弟子押来,段文操道:“鲁国公,这些道士,是做什么的?” “我家中有鬼,请几名道士做法驱鬼怎么了?”刘文静抗议。 段文操笑了笑,道:“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正说话间,又有一名士兵匆匆而来,在裴寂耳边禀告着。裴寂脸色就是一变,道:“段将军,有新发现!” 段文操点着头,走上两步,又回头,道:“带上鲁国公,一起来!” 裴寂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下,快步朝着后院走去,就在后院,摆着做法的案几、香炉,各种符箓此时洒在地上,有的已经成灰,有的还有半截,在夏风中微微动着。 在几名士兵的脚下,有大约两尺方圆的地方,土的颜色很新,看起来似乎是被新挖的。裴寂让人点亮的火把,又寻来了锄头、铲子等物,让他们小心挖掘。 士兵们得到命令,拿起工具,小心翼翼的挖着泥土,随着洞口的扩大,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在洞里,一个长两次,宽半尺的盒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裴尚书、段将军,里面有个盒子!”一名士兵禀告。 “将它取出来,都小心些!”段文操说道。 “喏!”士兵回答着,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搬了出来。 “刘肇仁,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段文操问道。 刘文静很吃惊,他并不知道这里有坑,更不知道里面藏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远处酒楼上的方德喝尽了最后一滴茶水,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凝视着鲁国公府上半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刘文静肯定死了。” 杜腾挠挠头,道:“方指挥为何如此肯定?鲁国公府上不过是几个道士而已,不可能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啊!” 方德笑了,那个盒子自然是偷偷放进去的,不要说刘文静不知道,就算是杜腾也不知道。方德做事,总是喜欢留一手。看着鲁国公府上明亮的灯光,方德道:“让你备好的弓弩可都准备好了?” 杜腾点点头,道:“都准备好了!” “那么,就继续下一步计划!”方德说道。 “方指挥,你还没有说为何如此肯定呢!”杜腾又问。 走了两步的方德停了下来,看着杜腾那双异常渴望的眼睛,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几个木偶而已!” 盒子里,的确是几个木偶,而且是栩栩如生的木偶。裴寂看见的时候,一张脸就阴沉了下来。 盒子里不多不少,刚好是三个木偶,排成一排,从盒子左边开始数,第一个木偶虽然很大,却有着一张苦瓜脸,好像是女人,又好像是男人。他头戴玉冠,身着龙袍,很明显,他是一个皇帝之类的人物。 中间哪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身着太子的冕服,一脸朝气,此时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苦读,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哀愁。 最后一个,看起来很是猥琐,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在他的头上,有两个突起,似乎是角一类的东西,嘴巴里,舌头长长的伸出来,宛如吊死鬼一般。 段文操有些奇怪,这几个木偶,看起来很面熟啊,这打扮,似乎也是熟人,可是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 就在这时,裴寂冷笑一声,将木偶最后一个木偶拿了起来,只是看了一眼,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因为在最后一个木偶上,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 也就是说,这个木偶是他。 “刘文静,想不到你卑鄙竟然到如此地步!”裴寂冷笑一声。 刘文静看着木偶,也愣了。他当初和裴寂很熟,自然知道这个生辰八字是裴寂的,而另外两个,一个是皇帝李渊,一个是太子李建成!刘文静在府中,将大唐皇帝、太子,还有工部尚书做成木偶,这个含义,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其中的含义! 诅咒,这是裸的诅咒啊!刘文静的脸白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样的证据拉出去,他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有人在暗害我!”刘文静喊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哼,带走!”裴寂冷冷下令。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消息传到皇宫,李渊看着几个栩栩如生的木偶,心中愤怒地无以复加,他知道,对刘文静的确有亏欠的地方,可是,不管怎么亏欠,刘文静也不能如此呀。 将大唐皇帝、太子以及朝廷重臣的样子刻成木偶,还将他们的生辰八字刻在上面,又让道士夜夜做法,这不是诅咒他们早死吗?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刘文静竟然敢做出来!这比造反还要严重! 即使李渊对刘文静本来就有了杀意,但他仍然感到了失望,想不到刘文静竟然是这样的人,他心中失落万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杀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朝廷吗?这样的人,必须要杀!杀一儆百! 李渊趁夜迅速召集了大臣,由于证据确凿,又有段文操这个中立派作证,刘文静的罪名立刻就定下了下来。 次日,以大理寺为主,长安县长以及几名御史大夫为辅,对刘文静一案进行了审判。和昨夜的判决一样,今日只是走走过程,做做样子,证明大唐的法律是健全的。大理寺判定刘文静一家,不管男女老幼,包括那名张氏,均是三日后抄斩, 不过,就是定罪的当日,状告刘文静谋反的张氏突然死在了狱中。经过调查,是被人掐死的。几名狱卒听到这个结果,顿时都释然了,张氏这个状告自家老爷人的贱人,被掐死有什么奇怪? 三日后,在大理寺的主持下,曾经的鲁国公,皇帝面前的宠臣刘文静被斩杀于闹市口,许多百姓纷纷上街围观,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国公突然变成了阶下囚,然后一家老少都被斩杀,百姓们又多了一些谈资和笑料。 蔡建德来到长安已经七八日了,还没有得到李唐朝廷的正式回复。李建成虽然得到了李渊的允许,但由于政事繁忙,他还没有与蔡建德见面。当然,这也是李建成故意所为,反正他不急,消磨消磨李密使者的锐气,未尝不是好事,而且,还可以报当年李密语言轻佻之罪。 闲的无聊,蔡建德在闹市口观看了这一幕。人头落下的时候,百姓们在欢呼,仿佛那是一件美妙的事情。蔡建德冷笑着,生命何其珍贵,当初他差一点就被饿死,要不是独孤武师找到了他,他已经成为了枯骨,所以,他很珍惜生命。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不远处,有人不经意地看见了他,便被吸引住了。 蔡建德没有像方德一样常常易容,改变他的样子,所以,那人在看见蔡建德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他慢慢地拨开了喧闹的人群,走到了蔡建德的面前。 他认为,在方德都不知道他是否叛变的情况下,一直在他地的蔡建德自然更不知道了。 蔡建德本来看的兴趣正浓,突然有人挡在他的身前,阻碍了他的视线,让他很不高兴,他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忽然,那人开口问道:“建德,你怎么会在这里?” 蔡建德一愣,他将目光收回,定睛瞧着眼前之人,也愣住了:“尹羽翼,竟然是你?” 尹羽翼将手指竖在了嘴前,道:“嘘,此地人多,你我还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再说吧!” 蔡建德点点头,退后一步,尹羽翼大步上前,朝着左边走去,二十步外,是一家他常常去的酒楼,蔡建德眯起了眼睛,紧随着他的步伐而去。 第386章锄奸 酒楼上,几碟小菜摆开,蔡建德和尹羽翼两人相对而坐,尹羽翼手中拿着杯子,举起来,道:“蔡兄,想不到你我在此见面,当是人生一大幸事!” 蔡建德也呵呵一笑,道:“当年旧人,已经各奔东西,也不知道在何处,见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尹羽翼露出欣慰之色,道:“不错,做我们这事情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在那里,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蔡建德闭上眼睛,露出怀念之色,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尹羽翼突然放下了酒杯,叹一声,道:“可惜,当年我们情同手足,一同效忠陛下,想不到却有叛徒!” “叛徒?”蔡建德闻言,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杀意:“是谁?” “杨梅!”尹羽翼回答,眼中射出愤愤之色,当初杨梅暗算他,这个大仇必须要报。 蔡建德十分疑惑:“陛下当初对她颇为关心,她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不仅只有她。”尹羽翼摇摇头,道:“她已经和方德互相勾结,意图将大隋在关拢的基业葬送。唉,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怎么能行?”蔡建德怒了,这两个叛徒,当初要不是陛下,他们就被活活饿死了,成为野狗的食物。 “杨梅在哪里?”蔡建德想了一想,问道。 “杨梅已经随着平阳公主出征,远在上党。”尹羽翼说道,当初他与杨梅打赌,竟然是输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蔡建德又问道:“那么方德呢?” 尹羽翼等待的就是这句话,他笑了笑,道:“根据消息,他应该是在长安。” 尹羽翼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发现刘文静的事情,太像方德的所作所为了。但是他不能明说,明说了,蔡建德又不是傻子,一定会怀疑,既然方德已经叛变,怎么会弄死了刘文静? 蔡建德阴沉着脸,道:“我还长安还要待上些日子,如果有事,你可以来鸿胪寺找我。” 尹羽翼大喜,连声称谢,两人又吃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下酒楼,尹羽翼刚刚走下去,就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他不由一愣,摆摆手示意蔡建德安静,然后紧紧追了过去。 那个背影身着青衫,一副儒士的打扮,尹羽翼看见那人背影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他轻轻摇头,示意蔡建德不要声张。蔡建德默默点头,两人跟着那人的背影缓缓走了过去。 青衫儒士正是方德,他慢慢踱步,仿佛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形。走到了朱雀大街上,方德招手,一辆马车行驶过来。 方德和马夫说了几句话之后,上了马车,马夫一扬鞭,朝着城南走去,尹羽翼略略停留,问道:“蔡兄,你看那个背影,是不是方德?” 蔡建德露出惊讶之色,道:“原来你也觉得像?” 蔡建德的反问让尹羽翼心中越发肯定,他挥挥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当然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尹羽翼觉得,能有蔡建德做帮手,或许能杀死方德。如果是这样,他就立下了大功。他甚至还可以对外宣称,方德是蔡建德杀死的,这样,锦衣卫一定会对蔡建德进行追杀,隋军就少了一个帮手,,甚至尹羽翼还可以拉拢他。 尹羽翼的心思蔡建德并不知道,他点着头,表示同意,两人拦住了一辆马车,追着方德而去。 方德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尹羽翼在后十几步处跟着,两边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走过了朱雀大街,然后忽然转弯,走进了一条小巷。进入了小巷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方德跨步走出,付了车钱,又站在那里等待了半响。 尹羽翼看见方德下车,但他没有急着去追方德,他知道方德的习惯,他在墙角处偷偷拿眼去瞄方德,果然,方德正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四处打量着什么,忽然,方德回过头,目光如刀,刺向了尹羽翼。 尹羽翼反应很快,他急忙缩回了头,心中沉思着,方德有没有发现? 方德果然没有发现,他迅速地走向了前方,等到尹羽翼再偷看的时候,方德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小巷子里了。尹羽翼一挥手,和蔡建德急忙跟上,两人虽然走的很快,脚步声却很轻,方德没有发现,依旧朝着前方走去。 拐过了几道弯之后,尹羽翼明白了,这一定是锦衣卫在长安的据点。尹羽翼看了看四周的房子,低矮潮湿,大部分是木头房子,很少有砖瓦,看来这是贫民区。 尹羽翼曾经来过类似的地方,他猜想锦衣卫在这里应该有组织。可是长安的贫民区不少,而且贫民区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尹羽翼搜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竟然发现了锦衣卫的组织。 尹羽翼心中高兴,看来这一次不仅可以杀死方德,还可以一举铲除锦衣卫的步跟上了上去,蔡建德眼中闪烁着精光,摸了摸怀中的匕首,继续跟了上去。 拐了几个弯之后,双边的路越来越狭窄,而且渐渐低,还有种种恶臭,尹羽翼皱皱眉,想不到这些锦衣卫竟然藏在这里,怪不得怎么搜寻都搜不到。 又走了十几步之后,拐了一个弯之后,尹羽翼突然发现方德在路的尽头站定了,他背负着双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尹羽翼正要后退,这时,方德开口了,“尹羽翼,跟了这么久,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闻言尹羽翼一愣,方德知道自己跟着?他皱了皱眉,瞧了蔡建德一眼。蔡建德努努嘴,低声道:“以二博一,尚有胜算!你先出去,我暗中帮你!” 尹羽翼一想,那倒也是,虽然他受了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但他相信,缠住方德几个回合是没有问题的,等到蔡建德杀出来,未尝没有机会击杀方德。想到此,他快步走了出来,冷笑一声看着方德,道:“方德,你早就知道?” 方德回头,冷冷地看着他,“从你们用马车跟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哦?”尹羽翼笑了笑,很是悠闲地踱步,“所以你引我们来这里?” “不错!”方德回答,依旧一副不紧张的模样。 尹羽翼左右看了一眼,他并没有发现有方德的埋伏,而在一路上,他也非常的小心,并没有发现其他异状,他想了一想,不由哈哈一笑,道:“方德,难道你以为一个人就可以杀我?” 方德冷笑一声,站在那里活动着手脚。尹羽翼知道即将有一场恶斗,他也在活动着。“尹羽翼,今日我就送你归西!”方德冷哼一声,捏紧了拳头。 尹羽翼还没有说话,方德就一拳打开,这一拳带着风声,劲力很足,尹羽翼不敢怠慢,瞧着来势,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这一拳,左手快速伸出,朝着方德反击。 方德的反应同样的快,他人在高速的奔跑中,双手却在快速的扭动,伸出手隔开了尹羽翼的一拳,左腿抬出,朝着尹羽翼的下体踢去。 “好狠!”尹羽翼心中暗叫的时候,也抬起腿,与方德硬碰硬来了一记。 “嘭!”两腿相交,发出一声闷响,两人都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撤,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看来双方这么久没有见面,都没有停止锻炼。两人你来我往,在小巷子里缠斗,前七八招,两人旗鼓相当,但随着用力过度,尹羽翼身上的伤崩裂开来,他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尹羽翼暗叫一声不好,且战且退,此时他希望蔡建德能突然出手,用他那快捷无比的刀法,给予方德致命一击。 方德显然不知道尹羽翼的打算,他看到尹羽翼且战且退,紧追不舍,要将尹羽翼斩杀当场。尹羽翼向后退却,他发现已经到了拐角处,心中冷哼一声,脚尖连点,向后退去。 “蔡兄……”尹羽翼刚刚吐出两个字,就听到身后风声乍起,而此时,方德已经追了过来,离他不足两步。只要蔡建德杀出来,这两步的距离,方德绝对反应不过来。 就在尹羽翼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的时候,他突然只觉得胸口一凉,一柄利刃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而就在这时,方德的拳头已经挥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噗!”尹羽翼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回头,看着蔡建德,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以为,谁都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叛徒吗?”蔡建德冷冷一笑,手中的匕首再度用劲,在尹羽翼的胸膛搅动了几下,尹羽翼嘴角流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蔡建德,身子猛地抽搐,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蔡建德没有说话,而是猛地抽出了匕首,伸手一推尹羽翼的身子,健壮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一刀,正中心脏,他活不成了!”蔡建德对此很有自信。 方德踢了踢尹羽翼的身子,发现他动也不动,但方德做事细心,他从蔡建德手中取过匕首,又是一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处,“虽然我很相信你的刀法,可还是小心一些好!” 刺了几刀之后,方德放下心来,站起身,“这一次,多亏你了!” 蔡建德笑道:“小事一桩,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此间事情告一段落,我还有他事要做!”方德说着,朝外走去。 第387章兄弟相见 成都城十余里外,两辆马车在数十名骑士的护卫下,朝着成都城快速前进。 两辆马车里,只有一辆有人,杨侗和母亲小刘良娣正在说着话,当初,母子俩被王世充迅速送出了洛阳,当时他们都以为死定了,想不到,峰回路转,他们还有活命之机。 通过刘洎的述说,他们这才明白,一切是杨侑的计谋,用了不小的代价这才换回了杨侗母子。杨侗的心中感激,这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如果没有杨侑,他此刻恐怕已经被反贼王世充杀死了。 随着刘洎赶到了南阳之后,杨士林派出了士兵护送两人沿着汉水南下,然后逆长江而上,最后,乘坐马车回转成都。花费了大半个月。 距离成都越来越近,杨侗就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有兄弟相见的激动,也有一丝生还的激动,此外,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杨侑。他曾经听说杨侑的手段毒辣,而且如今他才是大隋正宗的皇帝,他会怪罪自己称帝吗? 小刘良娣似乎看出了儿子的担忧,她劝慰着,告诉他不会有事,如果说陛下对他有意见的话,怎么还会救他呢?不过,杨侗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 十余里的路程说快也快,一个半时辰后,一行人即将抵达成都东门,此时是傍晚时分,天边残阳如血,其他各门已经关闭,只有东门依旧开着,大门口四周,禁军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防备的十分森严。 杨侑站在最前面,不时地看着东边,侯君集在他的身边,也在翘首以盼。 “陛下,越王怎么还没到?”侯君集问道。 “怎么,你急了?”杨侑瞄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侯君集挠挠头,嘿嘿一笑。杨侑忽然问道:“朕听说盖苏娇有孕在身了?” “陛下果然消息灵通!”侯君集面露惊讶之色。 杨侑又瞧了瞧前方,道:“她虽然是高丽女子,但不管怎样,有了你的孩子,你可要少些折腾!日后,带着孩子去见老丈人,你想想,多风光啊!”杨侑说着的时候,露出了一丝微笑。 侯君集嘿嘿一笑,其实他心中早有这种打算,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碰过盖苏娇了。点点头之后,侯君集又道:“陛下,宇文化及什么时候西进啊,臣可等不及了。” 杨侑沉默了半响后,道:“根据消息,应该七月份初就出发了。给朕留着劲,到时候有你出力的时候!”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匹快马赶来,道:“陛下,越王就要到了。” 杨侑点点头,道:“侯爱卿,随朕去接越王去!”说着,缓步走了出去,他走在吊桥上,在城外镇定,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到了,最先的一辆马车门帘被揭开,在残阳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对于杨侑来说,这是家事,所以他没有带群臣出来,他快步走了上去,伸出一双大手,颤声道:“二哥!” 杨侗听到杨侑说出“二哥”二字,身子猛地一颤,两行泪水流了下来,这时,小刘良娣也走出来,她看着一父同胞的两人,心中感慨万分。 “陛、陛下,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杨侗虽然惊喜,但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当初他们是兄弟,而今是君臣,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杨侑本来伸出手,想要拥抱兄弟,可是却被杨侗的这话弄得有些郁闷,他扶起了想要跪下的杨侗,正色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兄弟情深,何必说那些客套话?” “可是,如今你是君,我是臣……”杨侗还想说些什么。 杨侑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二哥,你若还是这般客套,我立刻送你回洛阳!” 杨侗愣住了,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杨侑咳嗽一声,道:“二哥,你我兄弟情深,如果见了我还这般彬彬有礼,在我看来,就是生分了。”说着,杨侑苦笑一声,道:“你也做过皇帝,难道不知道为了保持威严,是很辛苦的一点事情吗?” “如果见了自家亲人,还这般眼神,又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家人,就是用来放松,休息的!”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不是正式的场合,没有太多的臣子在,你还是叫我三弟,我叫你二哥吧!” 杨侗心中感动,他点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三、三弟,我明白了!” 杨侑露出了笑容,瞧了杨侗一步走向了小刘良娣,微微躬身,道:“姨娘,看见你们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小刘良娣流出了泪水,即使是在大户人家,嫡子对待父亲的小妾哪有这么有礼?更何况是在皇家? 杨侑笑道:“姨娘远来,一定辛苦了,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宴席,简单的吃一个家宴吧!” 小刘良娣点着头,转回身,进入了马车里。杨侗想要跨进马车,却被杨侑抓住了,“二哥上马,陪我走走!” 杨侗面露难色:“三弟,我骑术不精。” 杨侑摇摇头,道:“二哥,身为杨家子嗣,以武立国,岂能不会骑马?现在不会,可以学,一定要学!”说着,杨侑示意侯君集牵过一匹战马。 这是一匹来自于吐谷浑的青海骢,个头高大,马鞍马镫已经准备好了,杨侗看着青海骢,有些迟疑,杨侑哈哈一笑,一把托起杨侗,将他抬上了战马。 杨侗勉强坐稳,拉紧了缰绳,显得十分紧张。杨侑走过去,跨上了汗血宝马,动作异常顺溜,一气呵成。杨侗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心中升起了另一种感觉。 杨侑熟练地控制着战马,靠近了杨侗,四周的禁军士兵开始缓缓前行,朝着皇城走去。 “二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所宅子,就在城北,靠近皇城,交通非常便利。”杨侑说道。 杨侗摇摇头,道:“三弟,我不想做什么王爷。” 杨侑奇怪地问他:“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侗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三弟,我想,做和尚,平平淡淡过此一生!” 杨侑勒住了战马,停了下来,他看着杨侗,摇摇头,道:“二哥,你这话让我很失望。” “自祖父之下,我们杨家人就不多,祖父只有四个,其中一个年幼就夭折,只剩下了三个叔父。至于父亲,更只有我们三兄弟,大隋落入这种地步,除了祖父有错,你还知道为什么吗?”杨侑缓缓说道。 杨侗也颇为笨拙地停下了战马,他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无论是留守大兴的我,还是留守洛阳的你,当时不过十六七岁,准确来说,还没到弱冠之年。”杨侑缓缓说道,其实文帝当年称帝之后,几个孩子封王,年纪都不大。不过那时大隋国力蒸蒸日上,又有能臣辅佐,所以没有大碍。 但是如今不同,天下大乱的时候,如果有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稳重的王爷,平定天下不是难事,历史上,安史之乱爆发,就是因为大唐诸王正是当打之年,都比较成熟,加上将士用命,这才逐渐平定安史之乱。而此时的大隋则不同,如果不是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力挽狂澜,大隋恐怕早就被灭了。 杨侑慢慢解释,杨侗也不是笨蛋,自然听明白了杨侑的意思,他最初想要去当和尚,是想要远离权利的中心,不想牵扯道其中的利益纠纷。他并不知道杨侑对权利的理解不同。 杨侑觉得,只要大隋还在,只要还是杨家人掌控,就算他百年之后,江山落入杨侗的子嗣,又或者是燕王杨倓的子嗣手中,那都无所谓。这个世界,没有不灭的江山,他没有指望大隋能永垂不朽。 只是人生在世,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足够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继续前行,杨侗终于明白了三弟的意思,他想了又想,只得答应:“既然是这样,我就做些事情吧!复兴大隋的江山,总不能三弟一个人杠着!” “不过,军事我不懂,我就做些政事吧!”杨侗想了想,又说道。 杨侑点点头,他也明白自家兄弟的性格,让他做做太守,发展民生经济,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时,杨侑已经抵达了皇宫,皇宫大门外,韦娟正带着独孤雁、嫣然、阴少华、窦红线等人等待着。杨侑跳下了战马。杨侗跟着下来,动作虽然缓慢,却不需要人帮忙了。 小刘良娣也揭开了门帘,走了下来,看见韦娟,眼睛就红了:“姐姐!” “好妹妹,看见你安全,我就放心了!”韦娟说着走上前去,一把拉起了小刘良娣的手。到了独孤雁、嫣然等人身边,将小刘良娣介绍给几个媳妇。 独孤雁、嫣然等人纷纷施礼,齐声道:“姨娘!” 小刘良娣有些奇怪,韦娟替她介绍了,小刘良娣笑着打了招呼,这时,独孤雁怀中的孩子哭了起来,声音有如雷鸣,他这一哭,嫣然怀中的孩子也哭了起来,这个哭几声,那个哭几声,互相应和着,一时之间,皇宫门口热闹非凡。 杨侑呵呵一笑,从独孤雁手中抱过孩子,轻轻摇着,“二哥,快来看看这孩子,哭的可有劲呢!” 杨侗走上来,只见孩子长的白白胖胖,样子和杨侑小时候非常相似,此时张大了嘴巴哭着,“三弟,孩子叫什么名字?” “暂时还没有起,我也不急!”杨侑笑了笑。 杨广这一脉起的名字都比较奇怪,比如说元德太子叫杨昭,齐王叫杨暕,第三个夭折的叫杨铭,最小的赵王杨杲,除了三子,其他的几个儿子,都带了一个“日”。 而杨昭的几个儿子,代王杨侑、越王杨侗、燕王杨倓,又都带了个单人旁。 杨侑在想,是不是要遵循这个传统呢? 第388章家宴 一家人在皇宫门口,有人哭着,有人笑着,显得热闹非凡。 杨侑走到母亲边上,说道:“先进宫吧,姨娘和二哥奔波一天,想必饿了,先吃了饭,再叙旧!” 韦娟擦了擦眼泪,连声致歉,一家人朝着皇宫内走去,几名宦官和武士在前面开道,左拐右拐,走了将近一刻钟,便道了内宫,御膳房已经准备好了饭食,就等着众人回来了。看见太皇太后和皇上等人来了,赶紧将饭食迅速端了上来。 由于是一家人吃饭,就少了许多规矩,显得比较随便。 十几个小案几就在院子里摆开,上面摆满了食物,杨侑还拿出了酒,这是往几年的存货,还剩下一些,今日兄弟相聚,自然要喝一些。喝酒的只有杨侑杨侗兄弟,几个妇人家则是浅尝则止。 韦娟和小刘良娣坐的很近,两人低声在说着什么,一会笑,一会哭的。 独孤雁和嫣然几个女子也坐在一旁,两个孩子已经被宫女接了过去,此时两个小家伙哭了半响,想是累了,安静睡着了,宫女们倒也不费力气,将他们放进了摇篮里。 杨侗显得有些拘束,虽然杨侑是他兄弟,但此时是皇帝,而且一下子多了几个女子,让他有些放不开手脚。吃喝了片刻之后,由于独孤雁不善饮酒,嫣然就站起身来,向杨侗敬酒,将他闹了一个脸红。 好不容易喝了一碗酒,窦红线和阴少华随后也都来敬酒,杨侗喝了两杯之后,脸色越发地红了。在杨侑的心目中,自然希望二哥不要如此生份,毕竟是一家人。 不远处,韦娟低声道:“妹子,侗儿还没有成家吗?” 小刘良娣叹息一声,道:“原本倒是与元家定了一门亲事,只是因为各种事情,因而迟迟未办,后来发生那档子事,元家满门被抄斩,那小娘也就死了。” 韦娟叹息一声,她虽然足不出户,但也知道那档子事是指王世充兵变,攻打皇城的事情。她低声道:“大郎都有了儿子女儿,我也抱上了孙子。侗儿也要加一把劲。这样吧,我稍后让大郎在群臣和世家中,挑选适龄的女子,嫁给侗儿,你看如何?” 小刘良娣脸上一喜,道:“此事就劳烦姐姐做主了。” “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客气?当年夫君早崩,只剩下这三个孩子,无论是谁,我都视同己出,自然希望他能为老杨家开枝散叶。” 韦娟说着的时候,瞧了杨侗一眼,“侗儿虽然性子柔弱了一些,但一表人才,又有才华。再说了,光凭老杨家的名声,怎么也得娶一个号妻子,再多几房小妾,多生些孩子。” 小刘良娣听了心中感动,当年韦娟对她就极好,这话说出来,便不是做作了,她忍不住又掉了泪水,忽然说道:“唉,也不知道母亲怎样了。” 小刘良娣口中的母亲,自然是萧后,杨广的妻子,她这么一说,韦娟也皱起眉头,半响,道:“倓儿和母亲在一起,虽然被宇文狗贼控制,但短期内,宇文狗贼不会对他们怎样。如今他们等待着西进,就看大郎能不能救出他们了。” 看见小刘良娣又想说什么,韦娟摆摆手,道:“今日你和侗儿平安归来,那是喜事,可不许再想其他。” 小刘良娣点点头,心中却担心着,大刘良娣是她姐姐,论关系其实比韦娟还近一步,可惜她早死,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教她怎能不担心? 不远处,杨侑低声道:“二哥,大约半个月后,我就要去江陵,消灭宇文化及,救回祖母和大哥,你陪我一块去吧。”说是陪,杨侑是想要锻炼一下杨侗。 杨侗也明白兄弟的意思,沉默半响,抬起头,道:“三弟,宇文化及的狗头留给我,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杨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只要二哥敢杀他,我就将留给你,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也要送给你杀!” 杨侗咬咬牙,道:“宇文狗贼杀了祖父,杀了二叔,这个大仇,怎能不报。” “你要打算怎么报?”杨侑问他。 “自然是将宇文化及杀死,还有宇文智及。”杨侗说道。 “这个是自然,宇文家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杨侑说着,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过宇文化及西进,有数十万禁军,他本身又有能耐,可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此事还需要周密计划。” 杨侗奇怪地道:“三弟,宇文化及不过花花公子,我虽然不知道他当初在大兴城做过什么,但当时京城四少之名,应该不是浪得虚名吧?他被大兴城百姓称为轻薄公子,能有什么能耐?” 杨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他低声道:“宇文化及能控制数十万禁军而不乱,当初司马德戡造反,他谈笑间就将司马德戡抹去,岂是一个平凡之辈?二哥,凡是小心为上,大意只会吃亏。” “这些,都是经验教训,当初在大兴,就是计划不周详,差点被卫玄攻破玄武门,那一次之后,我做事就是慎之又慎,尽量想到其中的漏洞。二哥,有的事情一旦失败,恐怕就是一生,大意不得啊!”杨侑缓缓说道。 杨侗点点头,他也知道三弟的手段,同样是一个父亲所生,可是两人的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当时洛阳大兴城面临的情况几乎差不多,可是经过几次的搏斗,杨侑逐渐掌握了大兴城的兵权,并聚集了李靖、杜如晦、侯君集能文臣武将。而杨侗在洛阳,却逐渐丧失了权利,政权落入了以元文都为首的文官系手中,兵权则落入了王世充、、裴仁基等人的手中。 想到这里,杨侗低下头,三弟还比他小一岁,面临大隋危机的时候,他和大哥燕王杨倓都没有力挽狂澜,偏偏是最小的弟弟担负起了大隋的兴衰,他觉得有些愧疚。 杨侑这时笑了笑,忽然转移了话题,道:“二哥,我都有了孩子,你也要加一把劲啊。” 杨侗低下头,脸色有些红,在洛阳的时候,他活的战战兢兢,怎会考虑儿女私情,不过看到三弟漂亮的妻子,乖巧的孩子,他也有些意动了。更重要的是,杨侑前番的话打动了他。 “二哥,明天让窦阁老牵线,做一回月老,给你介绍几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如果你看着合适,那就可以把事情办了。”杨侑说着,突然想起了包办的婚姻,其实这年头虽然有不少,但他在内心里还是有些抵抗的。 自己的几名妻子,都是情投意合,嫣然一开始虽然有政治目的,但两人的关系随着萧铣被救回来,已经迅速升温,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非常默契。想到此,杨侑又咳嗽一声,道:“当然了,二哥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可不希望二哥日后会怪罪我。” 杨侑的话让杨侗笑了,他能感受到杨侑的关心,建议而不霸道,他脸色一红,道:“如此,就劳烦三弟了。” 杨侑端起酒杯,笑道:“二哥累了一天,吃些东西,和姨娘回府歇息吧,越王府所有的一切已经准备好了,你就安心睡上一觉,明日咱们哥俩再谈心!” 杨侗点头称是,接下来便是吃东西,时不时又低声说着什么。家宴吃了半个多时辰,杨侑考虑到姨娘和二哥一路奔波,早些让他们回去休息。 母亲韦娟倒是舍不得小刘良娣,她的亲人已经不多,小刘良娣算是一个,今日看见,心中格外舍不得,嫣然上前劝她,今后姨娘到来了成都,还怕见不着吗?韦娟这才依依不舍将他们放了回去。 杨侑让韦松带着五十名禁军护送二哥一家回府。 杨侑慢慢踱步,二哥的事情办妥了,在王世充那边,就没有了顾忌。如果将王玄恕救了回来,大不了将他放回去,那也没有什么,王玄恕只是一个废物。 至始至终,杨侑与王世充只是一场交易,当然,这场交易除了能换回杨侗之外,王世充击败了李密就意味着中原的形势更加复杂,洛阳以北存在着数个势力,对于大隋来说,没有强大的势力,是非常有利统一大业的。 杨侗回到越王府,看见鎏金的越王府三个大字,心中感慨万分,以前他有府邸,却过得战战兢兢,而如今的越王府,不是府邸,是家,是温暖的家。 进了府,早有宫女太监迎了上来,对着小刘良娣和杨侗施礼:“老夫人,王爷!” “免礼!”小刘良娣说道。 随后,就有宫女将两人带进后院,安排洗漱,杨侗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太阳升起,这才爬起来。宫女伺候他洗漱了,又吃了一些东西,便赶去皇宫。 越王府的家将名叫韦杰,是韦家人,忠心可靠,他早得到杨侑的吩咐,见杨侗要进宫,立刻带着数十名家将护送他。杨侗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杨侑送他的战马,虽然有些笨拙,但这匹战马很是温驯,所以一路上也没有出什么事。 这一路走来,最让杨侗奇怪的是成都的百姓,他们的脸上带着喜悦、兴奋,与洛阳的百姓脸上带着愁苦不同,杨侗忍不住问着韦杰,韦杰就给他解释。杨侗这才明白,如今的大隋与往昔的大隋有何不同。 第389章不安的预感 成都皇宫,杨侑的御书房。 杨侑与杜如晦、侯君集等心腹正在看着沙盘,此时的沙盘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并州北部已经变成了定杨军的淡黄色,伪唐红白相间的颜色已经缩水了四分之一的样子。 当然,伪唐国土缩水了四分之一,实际上实力损失不小,因为河东与关东是伪唐最为繁华的地区,是关北和河西走廊比不上的。尽管定杨军气势汹汹,击败了裴寂,但杨侑知道,定杨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而且,从中原得到了消息,伪唐已经逐渐撤走了在弘农和中原前线的地盘,这意味着李渊是要放弃了潼关以东。这个消息让杨侑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李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王世充击败了李密的情况下,王世充至少要收复新安、宜阳两县,以消除伪唐对中原的威胁。 当初李渊在夺取了大兴城之后,曾经迅速东出潼关,想要攻打洛阳,当时由于瓦岗李密和洛阳还在鏖战,因此他最终放弃洛阳,在洛阳以西设置了新安、宜阳两县,随时威胁洛阳。 如今伪唐陷入了危机,王世充又取得了大胜,定然会攻打这几个县,以消除李渊对洛阳的威胁。李渊此时的撤退,是正确的,由此可以看出,李渊是何等的能忍。 伪唐的局面是这样,河北的情况还是没有大的变化,刘黑闼依旧屯兵在幽州城下,没有什么进展,而李密似乎稳定了下来,他去汲郡投靠了徐世绩,正在休养生息。 北方的情况大抵如此,杨侑最为关心的,还是南方。 杨侑刚刚简单地说了一下北方的情况,杨侗就来了,在小桂子禀告之后,杨侑示意,让越王进来。片刻之后,杨侗一张年轻而又朝气的脸出现了,他拱拱手,道:“陛下!” “越王,坐,朕刚好要说南方的事情!”杨侑说道。此时是国事,所以他不称呼杨侗为二哥。 杨侗看见一旁有软墩,于是坐下,看着沙盘,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杨侑站在沙盘前,指着荆襄,道:“韩世谔在南阳已经征召了两万兵马。”这两万兵马日后属于禁军,而不是郡兵。 “朕的打算是这两万兵马就地驻扎南阳,不仅可以威胁洛阳,还可以支援洛阳!”杨侑缓缓地说道。 听到杨侑说洛阳,杨侗打足了精神,听到这里,不由有些奇怪,威胁洛阳他明白,王世充也是反贼,而且洛阳是大隋东都,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是要第一步收复的,所以说威胁。 可是支援洛阳做什么?杨侗带着疑问看着杨侑。 杨侑目光扫过他,解释道:“王世充虽然取得了大胜,更得到了瓦岗旧将,但是,朕并不认为王世充能守住中原。” “裴仁基、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是旧隋战将,尤其是裴仁基握有重兵,是不可忽视的力量。王世充此人心胸狭窄,又是靠着兵变夺权,他最害怕的是什么?”杨侑问道。 杜如晦明白杨侑的意思,这是要引导兄弟,逐步学习,当下只是抚须微笑不语。 侯君集却是咧嘴一笑,道:“陛下,王世充自然是最害怕陛下了。” 杨侑咳嗽一声,看向杨侗。杨侑思考了片刻,道:“陛下的意思是他害怕有人握有重兵而造反?” 杜如晦眼睛一亮,杨侗的反应很快,证明他一点不笨,只是没有得到锻炼,所以很多东西不懂。不懂不要紧,只要肯学肯钻研,肯定能取得长足进步。 侯君集眼睛很毒,看见杜如晦的表情,知道自己说错了,当即一拍脑袋,道:“陛下,臣是想活跃气氛而已。” 杨侑没有说话,瞟了他一眼,又看着沙盘,“这两万人,不能动,按照朕的猜想,定杨军最多能撑半年。”其实不需要半年,并州在十月左右,天气就会转冷,十月底的时候,甚至可能回下雪。尤其是这两年,北方一直发生雪灾,天气格外寒冷。如果说今年冬天提前来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侑这么说,是想保守估计。 看到杨侗又在疑惑,杨侑又解释:“这一次裴寂大败,恐怕李世民就要出征。此人我非常了解,他十之会屯兵柏壁,然后固守不出,消耗定杨军的粮食。等到并州变冷,大雪纷飞,粮道漫长的宋金刚就会缺乏粮食。那时候,宋金刚必然选择撤退。李世民肯定会带兵追击,定杨军恐怕就完了。” “一旦定杨军战败,伪唐夺回并州,那么,他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杨侑缓缓说道,他朝着杜如晦点点头。杜如晦会意,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 杨侑退了回去,端起茶杯,喝着茶水,刚才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了。 杜如晦接过杨侑的话头,道:“伪唐想要继续发展,一条路就是河北。由于河北大部分被夏王占据,李渊应该不会先碰他。” “如果李渊不先攻打河北,那么他只能攻打洛阳。夺取了洛阳,就可以继续攻打山东,然后从并州、山东夹击河北。”杜如晦说道。 这时,杨侑喝好了茶水,走过来补充:“还有重要的一点是,李密和李渊曾经结盟。李密大败之后,一定会向李渊寻求支持。当然,李渊如今都十分困难,根本无法帮助李密。” 杨侗慢慢思考着,道:“陛下,所以屯兵南阳,是为了防止伪唐击败定杨军之后,转而攻打洛阳?” “不错!”杨侑笑着道,他正是有着这个考虑,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王世充固然不是好东西,但他还算讲信用,将杨侗给送了回来。伪唐结束并州战事大约需要半年,大隋击败宇文化及的时间,也大约是这个时间。因为宇文化及西进,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汉阳。 理想的状态,就是李世民击败宋金刚的时候,大隋也捉拿了宇文化及。但是,就算杨侑捉住了宇文化及,南方还没有平定,张善安、林世弘还占据着九江、豫章、鄱阳等郡,势力不可小视。而且,随着宇文化及的西进,江东就会陷入群雄割据的状态。 沈法兴、李子通、汪世华乃至于杜伏威,谁能占领江都,称雄江东?半年的时间,谁也说不准,如果按照历史,是李子通微微占优,但在此时,杨侑根本无法判定。 由于南方还有很多势力,相对北方反而不妙,所以,如果大隋在南方还在缠斗的时候,一旦王世充又被李渊击败,洛阳落入伪唐之手,形势对大隋就更加不利了。 所以,尽管王世充日后是大隋剿灭的对象,杨侑也不能坐视王世充被李渊灭掉。在南阳屯兵两万,是最为理想的状态。既可以对武关保持压力,又不会引起王世充的反感,同时,还可以随时进取洛阳,是一举数得。 杨侑和杜如晦的解释让杨侗明白了许多,侯君集跟着学习,也大有进步。几个人在书房里说着局势,越来越深入。 此时,杨侑发现计划慢了一步,看如今的局势,伪唐似乎有很大的几率比大隋先占领一半的国土。如果是那样,大隋就落了下风。 杜如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想了片刻,道:“陛下,是否可以让陇西从大震关出兵,以轻骑骚扰扶风、京兆郡,重点是烧毁两地的粮食,延缓伪唐的步伐。” 杨侑沉吟,这种做法看似不人道,但却很有效,让杨侑有些担心的是陇西一旦出兵太多,李神通就会从凉州攻打金城,而且,还有丧失了爱子的慕容伏允,他也对陇西虎视眈眈。可惜,至今还没有契苾业力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联络铁勒各部怎样了? “陛下,臣以为,只需要五百左右的骑兵,可化整为零,烧毁扶风郡的粮食,一旦情况不对,就迅速南撤,不与伪唐交战。”看到杨侑沉思,杜如晦说道。 杨侑点点头,敲定了此事,“不错,这是好计,稍后传旨下去,让屈突总管办好此事!” 众人说了半天,不知不觉已经是午时,杨侑笑道:“几位就不要走了,在皇宫用餐,陪朕吃饭。” 三人答应着,杨侑吩咐下去,小桂子带着官宦奉上了酒食,几人就在书房里用餐,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说事。吃着吃着,杨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走到沙盘前,久久凝视着河北。 杜如晦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走了过来,道:“陛下,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杨侑一时没有想起来,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河北,夏王会不会出事?刘黑闼屯兵在幽州城,久久不攻打,究竟有什么阴谋?限于时间和空间上的差距,此时的杨侑还不知道王伏宝已经战死,刘黑闼的一家也被史万宝偷偷杀死,河北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杨侑没有回答杜如晦的话,他依旧凝视着河北,杨侗和侯君集也放下了筷子,走过来看着沙盘。 侯君集看了半响,说道:“陛下,自从薛世雄死了之后,罗艺掌控了幽州,薛世雄的几个儿子都纷纷效命与他,通说薛万彻兄弟都是人才,可惜啊可惜!” 侯君集的话让杨侑猛地抬起了头,他想起了一件事! 第390章进程改变者 杨侑虽然没有见过罗艺,但对罗艺的生平一点都不陌生。此人投机倒把,历史上如果罗艺不是李建成的外援,如果不是他曾经殴打过李世民的部属,他一定活的很滋润。 罗艺在历史上投降了伪唐,那么如今,他会怎样选择?罗艺能在隋末混得风生水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而且,杨侑还知道一点,他有一个儿子罗成,但似乎没有演义里说的那么厉害,此时还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子而已。 罗艺所在的幽州属于东北方,靠近蛮夷,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他降唐,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杨侑的目光在东北一带凝视,罗艺在幽州,渔阳郡在高开道的治下,幽州、渔阳以南除了恒山郡,基本都是窦建德地盘。 这样的态势有点小三国争霸的感觉,按道理夏王窦建德当之无愧是霸主,他拥兵二十多万,一马平川的河北又多是良田,出身于农家的窦建德非常在意农事,河北在他的治理下还算不错,不缺乏粮食。 夏王窦建德是当之无愧的河北霸主,只要有一两年的时间,光是耗粮,就能将高开道、罗艺给耗死,可是如果罗艺投效了伪唐,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别看并州战场上定杨军气势汹汹,可是正如刚才推演那般,定杨军最多半年就会失败,那时候,伪唐有了罗艺的幽州铁骑,夏王窦建德能挡住伪唐的进攻吗?更何况,夏国还有刘黑闼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而且在南方,李密退守汲郡,汲郡在大河以北,属于河北南部,在短时间内,李密是无力攻打窦建德的,可是一旦夏国内乱,又或者是罗艺南下,窦建德就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局面。 历史上,中国国土有四边四角之说,关中、河北、东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并州、山东、荆襄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为其中央腹地。河北虽然算角,但是幽州、渔阳不在窦建德手中,与四面受敌的“中原”没有多大区别。 杨侑有些担心窦建德守不住河北,想到此,他匆匆走到了书桌前,摆开了竹节纸,杜如晦上来磨墨,半响后,一封带着油墨香的书信写就,杨侑吩咐小桂子,“宣独孤武师速来!” 小桂子应着,走了出去。 杜如晦问道:“陛下,可是担心罗艺降唐?” “罗艺此人没有多大野心,或者说他只想称霸一方,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如果他降唐,局面不仅对河北不利,对大隋也不利!”杨侑坐了下来,继续吃着食物。 杜如晦也坐了下来,上谷郡历来产马,早在汉朝,上谷铁骑就闻名天下,一旦落入伪唐之手,便是一大助力,窦建德想要对抗伪唐,很难。杜如晦明白杨侑的担忧,可是,南方的战事却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宇文化及西进,张善安、林世弘应该不是笨蛋,不会和宇文化及力拼,他们必定会让开水路,让宇文化及顺利西进。 大隋若是在此时攻击张善安、林世弘,又是不明智的的,同时与几个势力开战,需要足够的军队、军粮、铠甲。 杜如晦想了半响,开口道:“陛下,臣曾听说张善安与林世弘有仇,不妨可以利用。” 两人说话间,独孤武师在门口说道:“陛下!” “进来!”杨侑说,拿起了案几上的书信,“这一封书信十万火急,速速派人送给夏王窦建德,不可疏忽!” 独孤武师接过,正要退下,杨侑忽然说道:“武师,锦衣卫在河北有多少人,分别在那几个地方?” “陛下,河北由于比较远,目前只是在幽州、乐寿、平原等几个地方有锦衣卫的兄弟,总计不过五十人。”独孤武师禀告。 杨侑沉吟片刻,道:“除了平原的锦衣卫不动,让乐寿和幽州的锦衣卫行动起来,打探幽州和夏国的动静,如果有大事发生,第一时间就要传回来。同时,如果窦建德陷入危机,务必要提供消息给夏王,朕不希望他有事。” 独孤武师点着头,道:“陛下放心,我们一直在观察。” “此事重要,你先去办了吧!”杨侑又道。 独孤武师退了下去,杨侑喝了一口鸡汤,道:“克明,你且说说张善安和林世弘的事情。” “陛下,当初张善安依附林世弘,但林世弘并不信任他,张善安因此怀恨在心,派兵偷袭了林世弘,使得他避走南康。臣以为,联络林世弘共击张善安是为良策。”杜如晦说道。 “而且,从地理上来说,张善安占据了九江、豫章、宜春郡小部,直接与江夏接壤,林世弘则占据了鄱阳、临川、南康和建安几个郡,可以引为外援。”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杨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又走到沙盘前查看。 这时,小桂子快步走了过来,道:“陛下,荆襄有急报!” “拿上来!”杨侑说道。 小桂子将急报递了上来,杨侑拆开一看,不由冷笑两声,“克明,你看看吧!” 杜如晦接过,不由也笑了,道:“张善安不知死活,攻打江夏,遇见李尚书,岂不是自讨苦吃。” 侯君集哈哈一笑,道:“陛下,要去荆襄了吗,俺老侯可是等不及了!” 杨侑沉吟片刻,道:“张善安攻打江夏,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杜如晦皱眉,道:“陛下的意思是,受人指使?” “很有这个可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可能和宇文化及有关。”杨侑说道。 杜如晦道:“陛下,去荆襄的日期要提前了!” 杨侑点点头,道:“传令下去,五日后出发!”顿了一顿,又道:“诸位都辛苦了,一定要抢在伪唐之前,拿下山东!” 杜如晦和侯君集退了下去,杨侑又与杨侗聊了几句,半个时辰后,杨侗出了宫,在韦杰的护送下回到了越王府。杨侑慢慢走出了书房,思考着。 尽管前些日子捉住了袁天罡,消除了伪唐在巴蜀的密探,但是杨侑的目的暂时没有达到,他认为还需要观察,巴蜀系、关拢系、荆襄系看起来很平静,但越是平静就越是奇怪,就越是暗流涌动。 韦松吴克要留守成都,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办,至于政事,依旧和往常一样,先让内阁处理,然后快马送来。心中想着,杨侑先去见了母亲,说了五日后就要去荆襄的事情。 韦娟免不了又是一阵叮嘱,希望杨侑能救回母亲和倓儿,母子俩说了半响,杨侑这才起身告辞。出了太后的寝宫,杨侑先去了皇后的寝宫。寝宫里,独孤雁和嫣然都在抱着孩子,各自逗着,脸上带着笑意。 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名字,儿子就叫杨世业,女儿叫杨萱。两个小家伙已经就要满月了,脸蛋肉肉的,皮肤粉嫩,看起来格外可爱,满月的日子就在后天,杨侑打算办个满月酒,再走。 看见杨侑进来,独孤雁和嫣然施礼,杨侑摆摆手,道:“这两个小家伙今天居然不哭?” “哭什么,他们可乖着呢!”独孤雁不满地白了杨侑一眼。 杨侑呵呵一笑,走上前去,从独孤雁手中接过儿子,杨侑伸出食指,轻轻挠着孩子的脖子,孩子裂开嘴笑着,露出粉红色的舌头。尽管孩子这是无意识的笑,仍然让杨侑心中欢喜,他不停地逗着孩子。 嫣然感到了一丝不寻常,她站起身来,道:“陛下,莫非要走了吗?” 杨侑的笑容凝固了,他苦笑着摇摇头,道:“还有五天,我就准备去江陵了,现在江陵视察几天,再去襄阳看一看,然后从襄阳坐船去汉阳。”顿了一顿,又道:“张善安带兵数万,进逼江夏,我得去看看。” 独孤雁抓着杨侑的手臂,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杨侑赶来,本来说呆一个月,但最后差不多等了两个月,已经多出了一个月了。军国大事重要,独孤雁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丈夫又要离去,让她十分舍不得。 杨侑任由妻子抓着手臂,另一个手抱着杨世业,轻轻的晃动着。过了片刻,他又抱过杨萱,逗着孩子。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长女,是未来大隋的希望。 嫣然走上来,在杨侑身边坐下,轻声道:“阴妹妹和窦妹妹,你就打算让她们一直住在皇宫里吗?” 杨侑愣了一下,这些日子两女都是住在皇宫,杨侑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妥,但实际上,就算他是皇帝,在隋唐之际,这却是不符合礼制的。窦红线还好说,毕竟他的亲人在河北,为了安全考虑,住在皇宫也没有太大非议,但阴少华却不同,她在成都有家。 这个时代的皇权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皇帝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礼部没有弹劾自己,是因为袁天罡的案子刚刚落定,张启文自然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杨侑想了一想,道:“既然是这样,她们就先住在阴少华家,我拨两百士兵去保护,你看这样如何?” 嫣然脸色一红,低下头,道:“这是你的事,何必问我?” “在这家中,你最聪明,我自然要问你了!”杨侑说着,将孩子递给她,又拉了独孤雁坐下,左手拉着嫣然,右手拉着独孤雁,道:“我这一次去荆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能呆在你们身边,委屈你们了。” “去了江陵,我会尽快让萧阁老回来主持大局,如果没有大事,不要外出,我怕伪唐的探子对你俩不利。若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商量,我会定时写信给你们。”杨侑笑着道。 独孤雁点点头,道:“夫君,你就放心吧。” 杨侑笑了笑,道:“今天就在梓童宫里吃饭,再叫上阴少华、窦红线吧,过两日会比较忙。” 独孤雁和嫣然点头,道:“正当如此!” 第391章冲突 八月二日,杨侑带着越王杨侗、杜如晦、侯君集及五千骑兵赶往荆襄,成都的政事交给了内阁,禁军兵权由韦松、吴克掌握,各郡凡是调动五百人以上,需要向内阁备案审批,方可调动。蜀郡尤其是成都城,调集百人以上,也要向内阁审批。 杨侑的心中虽然不舍家中娇妻,还有刚出生的孩子,但还是放下了心头的牵挂,一路奔向位于成都城东二十多里外的码头,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十几艘战舰,杨侑将沿着江水南下,途径隆山、眉山、犍为三郡,在犍为郡僰道县(今四川宜宾市),江水与长江汇合,从这里之后,便是一路东进,直抵巴郡、巴东,然后抵达夷陵、南郡。 杨侑之所以选择这一条路径,是因为以往走的是绵水,是另一条路,与这条路径截然不同。杨侑的目的在于考察,他想要知道在这些地方,经济发展的怎么样。 经过一个时辰的奔波,五千骑兵赶到了码头,士兵们纷纷下马上船,各自分散在十几艘战舰上,其实五百人只用五六艘战舰就足够了,关键是战马,占的空间比较大。五千人平均下来,每一艘战舰不到五十人。 战舰迅速扬帆南下,杨侑站在船头,感受着夏风的吹拂。就在两日前,两个孩子的满月酒还历历在目,而两日后,他就不得不踏上了征程。一切都是生活所迫啊,杨侑如是想着。 由于是顺流,战舰的速度很快,当日傍晚就抵达了离成都九十里的隆山县。 隆山郡的郡治并不是隆山县,而是叫做仁寿,由于仁寿县并没有挨着江水,所以杨侑并没有打算过去看看,只是将战舰靠在了隆山县。隆山县境内多浅丘陵,地处四川盆地川西平原南缘,由于靠近江水,从去年开始,农田改种水稻,取得了不错的收成。 杨侑趁着士兵造饭的时候,与杨侗、杜如晦、侯君集三人下船,在两岸巡视,身后,化装成便衣的独孤千山带着十几人跟在身后。在江水两岸,地势还算平坦,种着无数良田。 此时田里的水稻已经齐腰,水稻金黄一片,显得格外诱人。偶尔地,田间还有百姓走动,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杨侑慢慢走了上去,询问道:“老人家,就要收割水稻了吧?” 这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翁,此时身着短裤,没有穿上衣,露出了精瘦的上身,他正在田间除着稗草,由于稗草和水稻长的差不多,所以要除掉比较困难。 听到杨侑的询问,老翁看了杨侑一眼,见他身后带着几人,虽然是便衣,却器宇轩昂,有着不凡。老翁抬脚从田里走了出来,憨厚地笑道:“快了,再过两三天,就要收割了。” 杨侑点点头,这是第一季水稻,在南方,只要光热足够,第一季在四月左右播种,七月底八月初就可以收割,在收割的同时可以抢种第二季,然后在十月中下旬,就可以收割了。 据杨侑所知,这个时间还可以缩短一些,但是想到这个时候的水稻差一些,成熟期可能回略长。 “人手够吗?”杨侑又问。 老翁笑道:“够,官府说了,若是人手不够,可以去备案,由官府统一组织抢收,一亩地只需要缴纳五枚铜钱。” 杨侑还算满意,这证明隆山县的县令的做事情还算不错,执行的也到位。杨侑来视察,目的就是在于此,他不希望被贪官蒙蔽,百姓食不果腹却被说成有吃有喝。 其实当年祖父巡视天下,也有这样的含义,只不过他的巡游,太过于浩大,反而劳民伤财,得不偿失。那时候祖父每每经过一地,那一地就被吃喝一空,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杨侑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他只会带着数人,一点都不招摇。当然这也是如今的形势决定,朝廷的粮食不多,财政也有些入不敷出,不宜大手大脚。 杨侑还想问着什么,忽然前方突然出现了大火,很快就映红了半个天空。 杨侑极目望去,大火是五里外,那里应该是浅丘陵地带,杨侑皱眉,有人放火? 这时,老翁忽然跪了下来,朝着西方跪拜着,口中喃喃自语着。而这时,农田里的百姓们也都放下了手中活计,转而朝着西方,纷纷跪拜。 “陛下,难道真有鬼火?”杜如晦皱皱眉,低声问道。 杨侑摇头,鬼火他自然是不信的,这应该是别的问题,想了想,道:“走,去看看!” 独孤千山牵过战马,杨侑跨上战马,十几人朝着五里外的丘陵奔去。这时,那老翁站了起来,看着杨侑远去的背影,眼中闪动着精光,思考了片刻,朝着村子奔了回去。 五里的距离并不长,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杨侑就抵达了浅丘陵,放眼看去了,浅丘陵有一处山口,大火熊熊,劲风吹拂,将火苗刮得四处飞舞,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红色魔鬼。 整个浅丘陵没有多少植物,按道理并没有燃烧的条件,再说就算有,也不会如此大。这样的情况让杨侑觉得有些奇怪,他跳下了战马,在火光下,朝着燃烧的洞口走去。 杨侗急忙拉住他,道:“陛下,这场大火来的蹊跷,可不能靠近。” 杨侑摇摇头,道:“尽管来就是,不用害怕!”说着继续前行。 越靠近洞口,杨侑的心中越发肯定了,这场大火虽然奇怪,却也不是没有科学依据,杨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前世杨侑就记得四川境内多天然气,同时还产有石油。 此时浅丘陵的大火,毫无疑问是天然气引发的。想来是这个山口是天然气的出口,又因为天气炎热,当温度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引发了燃烧。 杨侑陷入了沉思,天然气限于如今的技术是无法采集的,但是石油可以。石油和天然气有时候是伴生的,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就在杨侑沉思的时候,从东边传来了声音。 他极目看去,只见西边跑来了上百人,其中一半是精壮汉子,还有一部分是老翁,甚至还有十五六岁的孩童。他们手中拿着农具,此外还有上山打猎的弓箭,为首的正是刚才杨侑询问的那个老翁。 百余人举着火把,将杨侑、杨侗等十几人围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一个精壮汉子带着川音,吼道:“你们要破坏神山,那可不成!” “破坏神山,就让他们去死!” “杀了他们,若是惊扰了山神,山神怪罪下来,大伙都会遭难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杨侑总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感情将这个浅丘陵当成了神山?侯君集很是紧张地挡在了杨侑的身前,独孤千山也是一脸紧张,十几名禁军士兵围成一个半圈,将杨侑、杨侗护在中心。 “尔等可知大隋陛下在此,你等敢惊扰圣驾吗?”侯君集喝道。 “陛下何等尊贵,岂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翁笑着,又补充道:“我是吕家村的村长,这座山,是保护吕家村的神山,有了它,山村才会年年丰收,五谷丰登,你们窥视神山,想要夺取山神留下来的财富,那可不成!” “对,你们想要夺取山神留下来的财富,就是要吕家村村民的命,决不能让你们得逞!”一个汉子舞着猎叉吼道。 侯君集瞧了瞧气势汹汹的村民,有些犹豫,虽然有十几名士兵,可是由于是便衣,只带了横刀,没有穿着铠甲,面对上百人,并没有胜算,他侯君集死不足惜,却不能让陛下受到伤害。 如果是有眼力的人,一定能瞧出杨侑的身份,可是这群刁民没有见过陛下,说了他们也不信,这可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侯君集不免有些紧张。 杨侑冷笑一声,他不相信大风大浪都过了,还会被着上百人的村民给害了? “诸位乡亲,你们说它是神山,能保佑你能五谷丰登,那么前几年,收成如何?”杨侑问道。 老翁有些踌躇,实际上前几年的收成并不好,他们以前种植的是小麦,此外还有少量的稷,由于小麦很吃地,容易耗尽土地的营养,所以总是种了两三年的小麦,就要停耕,蓄养地力。 但是自从去年开始种植水稻,他们就意外地发现种植水稻的好处了。一年两季,而且产量还高,远远比种植小麦划算很多。面对杨侑的询问,老翁自然不肯退步,他含糊地道:“自然是年年丰收。” 杨侑笑了笑,道:“年年丰收?大前年江水泛滥,冲垮良田无数,隆山县损失不小,百姓流离失所。为此,官府拨粮总计一万五千石,在隆山县赈灾。纵然是如此,仍然饿死三百多人,这就是你说的年年丰收?” 隆山县发生水灾的时候,杨侑还在大兴城与李秀宁缠斗,虽然没有经历,却记了下来,当时他还对益州总管陈茂及时采取对策而大加赞赏。 听到杨侑的话,老翁的一张黑脸沉了下来,他想不到杨侑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如果说是隆山县人,那么他知道并不奇怪,可是杨侑的口音又不带川音,反而像关中人。 这时,一个汉子吼道:“老爹,不要和他们啰嗦,他们想要抢走山神留下来的财富,那是不成的!” 听到汉子的话,百余名汉子都齐声大喝起来。杨侑皱起了眉头,他瞟了一眼杨侗,示意侯君集保护他。侯君集有些犹豫,陛下才是大隋的主心骨,他可不能出什么事情。 第392章能点燃的水 面对一群愚昧的村民,杨侑还算镇定,他挡在了杨侗的前面。侯君集圆睁着双眼,将横刀拔了出来,雪亮的刀面倒映着火光,一片血红,显得是如此的妖异。 十几名禁军士兵呈现半圆,一边紧张地看着,一边缓缓收缩包围圈。 “乡亲们,你们可知道为何会有大火?”杨侑指了指浅丘陵的大火。 老翁瞧了瞧大火,他也有些紧张。浅丘陵处的大火每逢夏天总会出现,有时候一个月出现一次,有时候两个月出现一次。每一次燃烧的时间也各自不同,据说当年蜀中大乱的时候,那场大火持续了半年,差点将整个浅丘陵都给烧化了,谁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而且这些人大多人高马大,身体健壮,甚至手中还有刀,看样子颇有勇力,恐怕不好惹。村民虽多,却没有像样的武器,遇见他们,这群农夫能有胜算吗? 老翁原本担心的是,有人破坏了神山,那时候山神怪罪下来,整个村子都要遭殃了。但他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边人多,但是大多没有武器,多是农具、打猎用的弓箭,甚至是木棒,而另一方虽然人少,却有闪闪发亮的横刀,将村民压的喘息不过来。 双方就呈现出一种平衡的态势,沉默片刻,一个村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大吼道:“上来啊,有种上来啊!” 禁军士兵们都没有吭声,他们目光有如刀锋,狠狠地盯着村民,手中的横刀蓄势待发,那个村民若是按捺不住,锋利的横刀就会将他劈成两半。 在最前面的村民擦着汗,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生怕横刀突然飞起,一刀砍在头上,就此丧了性命。 一些机灵的村民挑逗着,试图激怒禁军士兵,一旦有人按捺不住,半圆形破开一道口子,他们就可以乘虚而入。但是,不管村民们说什么,外围一圈的士兵们都谨守岗位,没有人擅自动手。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又有一百多人朝着浅丘陵处跑来,为首地几人骑着马,身后百余人跑的呼哧呼哧地。 老翁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却格外好使,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百余人的装束,竟然是县中的衙役和郡兵,他登时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行人跟前,道:“草民吕风见过县长、校尉!” 这行人正是隆山县县长王启恩,王启恩是蜀郡王家的旁支子弟,今年四十二岁,做事踏实,诚实守信,任职一年,隆山县境内基本普及水稻种植,他居功不小。 在他身后的是隆山县校尉,姓李名运杰。李运杰是金州人,李袭志的族侄。两人匆匆而来,是接到了禀告,说江水有大量战舰南下,两人吃了一惊,迅速带着郡兵和衙役赶来,一看究竟。 到了河边,看见飘扬的绣金大旗,顿时明白这是陛下来了,又询问了几名士兵,得到消息,这才匆匆赶来。 王启恩早就看见了浅丘陵的火光,他上任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件奇事,但他一直查不到原因,反而是几名入洞探查究竟的衙役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不知生死。 除了浅丘陵的火光,他还看见了村民手中的火把,看见了村民手中的棍棒刀叉。老翁过来施礼,王启恩没有理他,他匆匆跳下了坐骑,朝着杨侑走去。 校尉李运杰也紧随其后。 老翁一愣,道:“王县长、李校尉,此人意图夺取神山的宝藏,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这老翁倒是乖巧,知道利用官府。 一个村民嘿嘿一笑,道:“李校尉,将他们抓起来,送进牢里吃板子!” 另一个村民则叫道:“李校尉,他们手中持有军械,想来定是歹人!” 李运杰身后的郡兵匆匆赶上,他们全副武装,腰间的横刀与铠甲摩擦,金戈之声顿时响彻四周。村民们都大喜,有了郡兵和衙役,这些窥视山神财富的贼人死定了。 王启恩借着火光已经看见了杨侑的脸,他出身于成都,曾经看见过杨侑,而在年底回京述职的时候,他又看见过杨侑一次,所以这张脸,他一点都不陌生。 王启恩快步走了过去,在禁军士兵外围略略犹豫,因为他看见了禁军士兵手中闪亮的横刀,杨侑这时开口,“让他进来!” 禁军士兵让开了一条缝,王启恩进去了,缝隙立刻被堵上,李运杰走过来,却被拦住了,李运杰不敢硬闯,只得在外等候。 在村民惊讶的目光中,他们发现往日不可高攀的县长王启恩紧走两步,不顾地上乱石堆积,猛地跪在了地上:“臣隆山县长王启恩见过陛下!”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你是蜀郡王家人?王守信是你什么人?” “启禀陛下,是微臣之叔。”王启恩跪在地上,生硬而锋利的石头已经割破了他的膝盖,但他不敢起来,“陛下,这些都是无知村民,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恕他们一命吧!” 杨侑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扫视了一眼百姓,目光中带着深意,老翁这时反应过来,他身子一抖,竟然是陛下,真的是陛下?!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这一次完了,吕家村完了!他不顾一切的爬上几步,想要求陛下饶命,可是双股战战,他竟然爬不动,忽然只觉得胯下一暖,竟然是尿了裤子。 其他村民也面面相窥,心中都害怕到了极点。山神固然可怕,可是大隋天子乃是天下的主宰,要他们死,没有一个逃得掉!汉子们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多人跪倒在了地上。 杨侑依旧没有说话,这些百姓固然可怜,可是,如果不是隆山县长及时赶来,一旦和村民打起来,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受伤。 作为大隋的皇帝,即使是微服私访,查看民情,遇见这样的问题都有些棘手,那么若是一般的百姓呢?若是势单力孤之人,恐怕早就丧命在这些百姓的手上! 杨侑目光扫视着百姓,此时所有的百姓已经瘫倒在地上,有了一百多郡兵与衙役,这些村民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两样。此时山风吹拂,杨侑隐隐地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王启恩依旧在磕头,杨侑等了片刻,这才挥挥手:“王县长,起来吧!” 听到杨侑平平淡淡的话,王启恩身子一震,他站了起来,可是跪的久了,双腿麻木,而且被锋利的石头割破,有些站不稳,他摇摇晃晃,杜如晦有些不忍,走过来,扶住他。 王启恩用了片刻的时间,这才站稳,此时,杨侑没有去看他,而是看着熊熊燃烧的山火。山火将四周数十步的距离映照的如同白昼。 星星点点的火星甚至还飞溅出来,落在山石上,呼啸着滚动。 杨侑沉思,这个山洞能燃烧,十之是后世的天然气,不知道为何泄露了出来,又发生了燃烧。借着火光,杨侑缓步向前走去,越靠近洞口,视线越清晰,但温度也就越高,杨侑的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侯君集在身后跟着,他有些紧张:“陛下,危险。” “不要紧!”杨侑说着,这时,大火距离杨侑已经不足十五步,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杨侑和侯君集的脸。杨侑四处观察着,寻找着需要的东西。 突然,他脸上露出了笑意,快步朝着另一侧走去。这是一条小溪,小的只有巴掌大,河水却是黑黑的,又浓又稠。 这时,王启恩走了上来,道:“陛下,这是毒水,喝不得!” 杨侑笑了,他自然知道喝不得,因为赫然是石油!尽管看起来不多,但只要能收集到一定数量,对杨侑来说,还是有用的。 杨侑四处瞧了一眼,在地上发现了一块半尺见方的碎布,脏兮兮的,吩咐侯君集捡起来,放在小溪里蘸了蘸,浓浓的黑色立刻沾在了碎布上。 杨侑问道:“带火石了吗?” 侯君集点点头,杨侑吩咐他点着火石,碎布有些黏稠,不容易点燃。但在一番辛苦之后,碎布还是被点燃了,一点燃,一开始火苗很小,随着碎布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了。 侯君集奇怪地问道:“陛下,这水能燃烧?真是奇了怪了。” 杨侑站起身来,在这里发现石油,或许是好事。杨侑觉得,可以利用这些石油来做一些事情,隆山县的石油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杨侑打算省着用,关键的时刻用。 当然,这样的石油是无法直接使用的,因为它很粘稠,要点着并不容易,而且其中杂质太多,也不利于燃烧,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叫过了王启恩,吩咐他从明日开始,封锁此山,寻找石油的源头,尽可能收集石油囤积起来。 王启恩虽然不明白陛下收集毒水做什么,但还是答应了,此时,他只希望陛下不要怪罪就好,哪怕现在让他去妓院勾栏做龟公,他也认了。 杨侑吩咐完,又走向了百姓,此时百姓们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有数人昏了过去。杨侑仔细看着的时候,发现几名“昏厥”过去的百姓偷偷拿眼来看自己。 杨侑冷笑一声,这些百姓,倒也机灵嘛,放到后世,个个都是影帝啊。 为君者,有他的气度,杨侑看火候差不多了,挥挥手,冷哼一声,道:“今日之事,全在意外,尔等也不认识朕,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朕就饶恕了你们的罪过。”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需要做一些事情。才能将功补过。” 杨侑的声音不算大,但说出来之后,“昏厥”的百姓纷纷醒来,与其他百姓一起拜伏在地上:“多谢陛下饶命之恩!” “具体的事情,就由王县长安排,你们要记住,王县长安排的事情,不可泄露半句,若是有人乱说,整个吕家村满门抄斩!”杨侑说着的时候,目光先后瞟过了王启恩、李运杰和村民一干人等。 王启恩也不算太笨,他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臣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请陛下放心!” 第393章抵达江陵 回到了战舰上,天色已经黑了,杨侑留下王启恩在军中吃了一顿饭。饭很简单,但蔬菜和肉类搭配的很好,肉类也有肥有瘦,做的非常地道,味道不错,心情放松的王启恩连吃了两大碗。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杨侑问着隆山县的情况,王启恩一一回答,几乎没有停留,这就意味着王启恩已经将隆山县的情况熟记于心,算一个合格的县长。 杨侑问了半响,了解了隆山县的情况之后,给王启恩布置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在隆山县内,搜寻“毒水”的源头,然后尽可能收集,先放在府库之中。同时,杨侑千叮万嘱,“毒水”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同时严禁烟火。 王启恩看见碎布燃烧,也明白了“毒水”可以燃烧,于是点点头,表示一定小心谨慎,亥时时分,王琦恩带着李运杰下了船,回隆山县,杨侑则走到了船边上,抬头凝视着璀璨的夜空。 杨侑注视着夜空的同时,思考着未来的路,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当初在大兴城的点点滴滴,卫玄、元迈、李秀宁、李渊,乃至于薛举,这些人,都是当初的敌人,如今,如卫玄、元迈、薛举已经死去,李秀宁、李渊父子却占据了关中。 谁又能想到当初一个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出人意料地算计了卫玄,算计了李秀宁,甚至算计了李渊呢?那个时候,杨侑以为能够守住大兴城,可是风云变幻,当初那个杀入关中,迫使杨侑不得不放弃关中的薛举已经病死,而大隋又重新取得了陇西这个产马地,与伪唐在北方的地盘犬牙交错,形势非常复杂。 让杨侑不太明白的是,李渊的下一步目标是哪里,虽然在临行前有点推断,可是人与人是不同的,历史上窦建德放弃了凌敬走并州,夺取蒲津关,从而威胁长安的建议,就证明人的独特性,他们不一定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方法。 杨侑正在思考的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到了杨侑身后停下,来人没有开口,和杨侑一样仰望着星空,两人默然无语。 半响,杨侑打破了沉默,“越王,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杨侗摇摇头,半响,叹息一声。 “越王可是在担心祖母和燕王?”杨侑问道。 杨侗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心:“陛下,祖母和燕王被宇文化及擒住,想必是重兵看管,要想救他们并不容易啊。” 杨侑注视着流淌的江水,江水击打在船舷边上,响声传入耳膜,显得无比轻柔,“放心吧,王世充的手上朕都能将你抢回来,宇文化及又有什么可怕?” “可是……”杨侗还想说些什么,杨侑打断他的话,“明早就要出发,你还是早些睡觉,早起早睡,朕带你锻炼身体。想要为国效力,就要有一副好身子骨。” 杨侗叹息一声,瞧了一脸严肃的杨侑,只得点点头,返身走回。杨侑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转过头,凝视着远方,在冷月的清辉下,远方千山如黛,犹如一卷极美的水墨画。 巴蜀境内,多优美景致,可惜杨侑一直没有机会欣赏,此时看着远方美景,一颗心逐渐放了下来。宇文化及的事情,即使心中有了想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他已经不再多想,转而放松心情,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深深的呼气,深深地吸气,整个人格外轻松。不久,脚步声又响起,小桂子的声音响起:“陛下,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以免受寒!” 杨侑舒展了一下手臂,道:“如此美景,怎能舍得?你就再让朕看片刻吧!” 小桂子应着,将手上的披风披在杨侑肩上,退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杨侑站着等待了片刻,这才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杨侑按时起来,杨侗也已经起来,两人吃了早饭,杨侑递给了他一把横刀,就在战舰上缓缓耍着刀,他打的很慢,目的在于让杨侗看清一招一式。 就在两人练武的时候,战舰迅速南下,中午时分,抵达眉山郡的通义县,战舰并没有停靠,只是放慢了速度,杨侑看着江水两岸船只穿梭,也满意地点点头,当下就在甲板上用餐,一边看着,一边吃着继续前行。 接下来一路上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战舰顺利抵达犍为郡僰道县,在此地补充了粮食、淡水之后,继续朝着巴东郡前进。就在赶往巴东郡的路途上,杨侑得到了宇文化及终于要的消息。 杨侑计算了一下,如今是八月十五日,由于宇文化及的大军有数十万之巨,想要行动,是比较缓慢的,但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杨侑做出部署。 与此同时,张善安虽然带兵去了江夏,却仿佛是去旅游一样,并没有攻击李靖,李靖也不理他,与宇文化及大战在即,张善安只是小虾米,不用在意。 抵达巴东郡之后,已经是八月十八日,这时,杨侑又得到了方德斩杀尹羽翼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蔡建德作为瓦岗使者赶赴长安,与李渊商谈联盟一事。 双方达成了协议,制定了攻守同盟,这个同盟,主要是针对洛阳的郑帝王世充,只不过,由于伪唐已经撤出了潼关以东的军队,并将大部分的百姓迁往了关中,伪唐的行为让杨侑冷笑连连。 李渊这可是裸的卖人啊,他龟缩在潼关,能对李密有什么帮助?只不过,瓦岗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与李渊结盟,只是为了稳定军心一种自我安慰。这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 不久,又得到王世充夺取新安、宜阳两县的消息,由于伪唐撤走,王世充可谓兵不血刃,不过,王世充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在占领了新安、宜阳两县之后,王世充没有占领弘农,尽管弘农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杨侑自然明白王世充的选择是明智的,因为洛阳连连大战,士兵损失极大,这个时候,用洛阳的百姓去填补弘农郡的人口缺口,是不划算的。 在抵达了江陵的同一天,杨侑得到了王世充屯兵白马渡、孟津渡的消息。这意味着王世充准备攻击李密的河内郡,河内郡与河南郡隔着大河,尤其是河阳,有着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王世充先要夺取河内郡,是迫于形势,也是因为地理。 至于河北,杨侑也接到了情报,窦建德大将王伏宝在幽州战死,同时,刘黑闼一家在乐寿惨死,夏国的两大擎天之柱,夏王和汉东王因为此事撕破了脸皮,变成了敌人。 这个消息让杨侑有些错愕,原本以为夏王最大的敌人是投靠了伪唐的幽州罗艺,但想不到竟然变成了刘黑闼。杨侑恨清楚,夏王窦建德不是笨蛋,他不可能在刘黑闼出征幽州的时候杀掉刘黑闼的一家老小。 但是刘黑闼的家人的确死了,这只能证明是旁人下手,这个旁人,伪唐的可能性最大,其次是李密,因为一旦河北内乱,李密就可以趁机攻打河北,以河北为基业,重新开始他的争霸之旅。 让杨侑想不透的不是窦建德,而是刘黑闼,因为在杨侑看来,此时刘黑闼的造反显然是不明智的的,即使他拥有了十万大军,但是由于没有根据地,意味着他缺乏粮食,也就不能持久作战。一旦夏王窦建德采取坚壁清野的办法,刘黑闼该怎么办? 杨侑叹息一声,他让人送给窦建德一封书信,想不到竟然还是迟了,河北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还是杨侑没有想到的变化。原本历史上算是同心同德的两个年少时的朋友,竟然倒戈相向,这历史的改变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在并州,宋金刚和李世民依旧在柏壁对峙,看不出半点激战的势头,此时的杨侑明白,即使有的东西改变,宋金刚的失败也无可避免了。 并州、河北、中原的战事各有各的情况,杨侑此时是无力去管,抵达江陵的时候,萧瑀、萧辰、刘洎亲自出城来见,鉴于众人的功劳,杨侑对他们大加赞赏,同时对刘洎出使洛阳,完成了任务一事很是满意,赏赐了他五十金。这让刘洎笑颜逐开,为大隋效力,是值得的。 在萧梁的旧皇宫,杨侑听取了萧瑀的报告,经过三个多月左右的种植,水稻已经进入了成熟期,这几日,萧辰正在组织百姓抢收水稻,由于汉江平原的水源丰富,土地肥沃,这一年的收成至少在五十万石以上,根据大隋的赋税,以及部分田地是军屯,军粮可达二十万石。 这样的收获是往年荆襄达不到的,而且,此时不过是八月,如果今年入冬慢一点,在十一月,还可以收获第二季水稻。萧辰说着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 种植第一季水稻的时候,不少百姓有些抵触,但随着这一次的丰收,百姓尝到甜头之后,第二季水稻必然能后顺利种植,而且播种的面积必然会扩大,预计军粮至少在二十五万石,总收获能有六十万石以上。 听着萧辰的报告,杨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粮食永远是第一位的,百姓生活要粮食,士兵打仗要粮食,正是因为他的重要,杨侑才在夺取了荆襄之后,迅速让萧辰主持耕种大事。 如今看来,这个效果是显著的,有了这批粮食,杨侑就可以与宇文化及消耗,并最终取胜。 第394章南阳 杨侑赶到江陵的当日,吃过了午饭之后,便带着群臣出外巡视。江陵城以北,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农夫们正在辛勤收割着,在外围,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路过。 南郡太守萧辰不时说着什么,杨侑时而点头,时而说着什么。 在城外视察了两个时辰之后,杨侑回到了江陵城。此时的江陵城经过数月的休整,已经趋于稳定,本来就是大隋的子民,如今再回到大隋的治下,没有引起百姓的惊慌。 反而,在大隋极为优厚的条件下,百姓们都对大隋充满了信心。江陵城本来就是大城,经济繁荣,人口有五十多万,与襄阳同为荆襄的两大城市。 在江陵短暂的呆了三日,大致了解了江陵城的情况,杨侑还算满意。还抽空在外吃了一顿饭,与百姓交谈了一番,萧家人做事,还是值得放心的。 三日后五千骑兵出发,从陆路赶往南阳,雷士猛则带着水师东出汉阳,准备与李靖汇合。 骑兵一路奔驰,几乎是日行百里,七八日后,抵达南阳。此时,韩世谔正在南阳巡视,接到消息,带着吕子臧、田瓒出城迎接。 “臣韩世谔(吕子臧、田瓒)见过陛下!”三人半跪在地上施礼。 杨侑一抬手,道:“诸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三人应着,站起身来。 韩世谔道:“陛下一路奔波,请进城安歇!” “如此也好!”杨侑应着,双手一提缰绳,战马扬蹄,在韩世谔三人身后缓缓而行,步入了南阳城。 一进入南阳城,杨侑的目光就凝视着四周。由于南阳城收到朱粲的荼毒甚深,百姓死伤不少,有的拖儿带女,逃向了较为稳定安全的江陵城。 田瓒在最前方开道,街道两边已经被戒严,一些百姓三三两两看着鱼贯而入的隋军,脸上带着震撼和喜悦。 当初南阳受到朱粲的攻击,正是杨侑从不辞辛劳,从襄阳奔袭而来,终于赶在了城破之前,击败了朱粲,并在那一战擒杀了朱粲。 大多数的百姓对杨侑是感恩的,当绣金大旗出现在百姓视线里的时候,百姓们鼓起掌来。声音一开始稀稀疏疏,但随着百姓越来越多,掌声越来越大。 就在一片掌声中,五千骑兵面无表情,走过大街,旗手的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旗杆,旗帜飞扬,几个“隋”、“杨”、“侯”等旗帜在半空中飞舞,显得格外壮观。 此时,在一间酒楼上,几个人正在喝着酒,听到百姓的掌声,为首一人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街上雄赳赳气昂昂的隋军。 “哼。”此人冷哼一声,眼中露出杀意。如果杨侑看见他,一定会惊讶,这个家伙怎么来到了这里? 此人正是史万宝,作为当年大兴城有名的游侠儿,他身手了得,武功不凡,翻墙入室如吃饭一般。当然,史万宝认为自己最大的才能是领兵打仗,可是,在关中的时候,他率领一万多的士兵拿不下一个残破不堪的蓝田,让他丢尽了脸面。 随后,又被隋军几度击败,身受重伤。李渊认为,他一点都不适合带兵,将他扔给了太子李建成。李建成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发挥史万宝的特长,翻墙入室,杀人越货。 还别说,史万宝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就顺利地杀掉了刘黑闼一家,从而导致了夏国内部的纷争,顺利完成任务的史万宝去了一趟幽州,与温大雅密谈之后,认为在如今的局势下,河北已经不用去管,坐等夏王窦建德和汉东王刘黑闼狗咬狗,等他们两败俱伤,大唐在出兵捡便宜。 大唐的目标还是逆隋,而在经过商谈之后,史万宝将目光放在了南阳盆地。 南阳盆地在整个中原争霸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理,他南抵江陵,北控洛阳,西北可以从武关抵达长安,东部可以从襄阳乘船沿着汉水抵达江夏等郡,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史万宝是在两日前赶来的南阳,没有费多大的劲他就进入了城中,他知道南阳总管韩世谔在这里巡视,但他没有害怕。不过,对韩世谔的情况略知的史万宝没有选择动手,在他看来,有了精明的韩世谔,他在南阳城的小动作恐怕不会有效,或者说效果不佳。 他本来想要等韩世谔赶回襄阳在动手,但想不到,大隋的皇帝杨侑竟然也来到了南阳。 史万宝对杨侑的态度是复杂的,杨侑抓过他,但是没有杀害他,反而让大夫为他治疗,说心里话,史万宝对杨侑还是感激的。可是,他也明白,杨侑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交换人质,当然这种交换在史万宝看来,杨侑是吃了亏,可是也证明了,杨侑为了拯救臣子,几乎是不惜任何代价。 看到杨侑那张越发成熟的脸庞,史万宝有些犹豫,他非常想动手将杨侑杀死,因为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可是,杨侑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甚至还以为杨侑到来的消息,是韩世谔发现了他的踪迹,从而欺骗于他的办法。 不过此时看来,杨侑的确来到了南阳。赤手空拳的对付下面的禁军,史万宝没有把握,而且他知道杨侑的身手还不错,尤其是箭法更为了得。 自问不能一击得手的史万宝只得放弃了刺杀的想法,可是,他不明白杨侑来到这里,是做什么? 攻打武关?这似乎有可能,此时的武关守将是李大亮,守军约有五千人,由于武关里长安尚有百里,短期内根本无法支援武关,更何况他知道长安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 联系到韩世谔在这里出现,史万宝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有可能,以南阳而据武关,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的,而逆隋掌握了武关,大唐就落了下风,隋军随时可以几路并进,攻打长安。 但是,根据消息来看,南阳盆地没有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这又让史万宝有些不确定。 如果杨侑不是为攻打武关而来,那么是为什么?攻打洛阳?洛阳已经被王世充掌握,皇泰帝还在王世充的手中,杨侑敢不顾兄弟的性命,攻打洛阳? 又或者,杨侑只是单纯的来巡视? 史万宝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目光,别过头,恰好看见杨侑抬头,脸上带着笑意,眼睛炯炯有神。 史万宝忍不住身子一颤,心中数个念头转换,杨侑认出自己来了吗?这两年,史万宝的变化很大,不是亲近的人决然想不到。可是,杨侑能认出来吗? 杨侑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史万宝,他不时抬起手,向欢呼的百姓们示意,这让史万宝放下了心,他不敢久留,微微侧头,退回了屋子,用窗帘挡住了脸,偷偷观察。 “师傅,动手吗?”徒弟陆彻问道。 史万宝摇摇头,他还需要再了解,贸然行事不是他的作风。 从南阳西门抵达府衙,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杨侑在观察南阳的百姓,除了当初救了他们之外,杨侑发现,百姓的脸上菜色已经不见,这证明他们的生活,有了好转。 从襄阳城运送而来的粮食极大地满足了百姓的食用。杨侑虽然拿下南阳较江陵要早,但南阳收到破坏的程度比江陵严重得多,所以修复工作也就更加繁琐。 说道这里,杨侑多便宜岳父萧铣还是有些感激的,他虽然控制不了部下,但在经济发展方面,还是有所建树的。 由于南阳比江陵恢复的慢,所以此时种植的水稻还没有丰收,这也就意味着,南阳只能一熟,实际上南阳的气候比起江陵冷了不少,要种双季稻,有些勉强,只能是这批水稻秋收了之后,将水田改为旱田,种植小麦,但是这样一来,对田地的灌溉设施要求极高。 抵达了府衙之后,田瓒将自己的住处给腾了出来,供杨侑及其近侍安歇,自己则搬到了大厅。 杨侑坐下不久,田瓒和吕子臧就过来禀告,说着南阳的事情,其中包括了淮安郡。自从杨侑夺取了南阳之后,杨士林就被委以重任,前去招抚淮安郡。 杨士林本来就是淮安郡的豪强,与淮安郡的世家土豪均有联系,彼此还有通婚,关系匪浅。一开始,淮安郡的世家土豪并不相信杨士林的话,认为大隋根本不可能到此,所以他们宁愿选择继续效忠洛阳朝廷,以避免被洛阳朝廷讨伐。 不过,随着江陵占据尘埃落定,淮安郡终于选择了投降,他们一只拥立杨士林为淮安郡太守,回到大隋治下。 这个消息让杨侑振奋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些事情。因为在这一事件的背后,让杨侑看到了一点,那就是世家土豪的强大。从淮安郡的土豪一致拥立杨士林为淮安郡太守这一点,就能看出端倪。 实际上,大隋如今看似气势汹汹,一举拿下荆襄、岭南,此外还有南阳盆地,但实际上,大隋有几个致命缺点。 巴蜀和陇西是被大隋牢牢控制的,江陵由于有萧氏的帮助,靠着江陵萧家的声威,稳定也是早晚的事。南阳,由于杨侑的恩泽,至少民心是稳住了,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荆襄南部,和巴蜀南部一样,有着许多蛮人,比如说武陵郡、零陵郡,在这些地方,蛮人占据了一定了份额,甚至,某些地方全部都是蛮人。 此时杨侑的民族政策已经改变,他需要极力安抚蛮人,因为这些蛮人与巴蜀南部的蛮人不同。不过,相比较而言,武陵、零陵郡的蛮人的威胁还不算大,最大的来自于岭南。 冯盎这个人,杨侑有些摸不透,按道理,他属于那种在乱世中,只想保一方乡土之人,没有什么大志,可是,从唐初岭南屡屡反叛的情况来看,由于岭南的民族成分复杂,还有不少人造反。 可是偏偏为了稳定岭南,杨侑不可能将他所知的那些反叛之人杀掉,杨侑沉思着,什么时候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第395章急于立功的韩世谔 杨士林和吕子臧退下去之后,韩世偔跃跃欲试的进来了。 自从投靠了杨侑之后,韩世谔觉得有些郁闷。前年年末,扫灭巴蜀蛮族,稳定巴蜀形势之战他没有参加;去年出奇兵攻占陇西,建立大隋的养马地之战他也没有参加;而这一次,杨侑挥师东进,攻打荆襄,这一战他也没有参加。 他的年纪不小了,只比李靖小五岁,已经是不惑之年,可是,他在杨侑的帐下,恢复了他寿光县公的爵位,看似风光,其实上却寸功未立。 空有寿光县公的爵位,空有南阳总管一职,但却没有足够的战绩服众,即使杨侑对他极度信任,也让韩世偔心中不安。他不愿意那些人瞧不起自己,说自己只是靠着父亲才能博得这个爵位。 陛下突然来到这里,是不是有意进攻洛阳,又或是武关?韩世偔不确定,但立功心切的他,想要确认陛下心中的想法。 进了屋之后施礼,杨侑让他坐下。韩世偔半个屁股坐在软墩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韩世偔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杨侑缓缓开口了。 “韩爱卿,朕让你镇守南阳,可有什么难处?”杨侑问道。 作为韩擒虎之子,韩世偔可谓文武双全,而且他是一个帅才,听到杨侑询问,回答道:“陛下,南阳盆地地势开阔,由于有丹水、汉水等河流其中,非常利于耕种,可是,他也有缺点。” “由于朱粲荼毒太深,百姓流离失所,南阳盆地的百姓不多,这一次征兵,虽然有了两万,但士兵的素质臣并不满意,根本无法和巴蜀的士兵相比。” “如果是面对农民军,还有胜算。如果是百战精兵,比如说是关中精锐,又或者是洛阳的精兵,恐怕有些困难。” 韩擒虎慢慢说着,他有些担心,帝王心术,谁也摸不准。他在南阳能有两万士兵,和陇西的屈突通其实是一个级别了,李靖都不能掌握如此多的精兵,而他还不满足,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是多疑之人,他还能活下去吗? 杨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韩世偔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去看杨侑。杨侑喝了一口茶之后,缓缓开口了:“这百战精兵,是要上战场,杀了人,见了血,才能进一步成长。光是练是不堪大用的。” “朕明白你的意思,朕许你南阳总管之职,兼管襄阳,是要让你和屈突总管一样,便宜行事。这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若是一一汇报,等到朕来裁决,就来不及了。” “在南阳北部的伏牛山,还有不少土匪强盗,他们时常聚集在一起,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朕允你带兵剿灭,一来是还百姓一个安宁,二来也可小幅度练兵。” “朕觉得,在如今南阳缺乏粮食,尤其是肉类的情况下,还可以带兵去山里打打老虎豹子,弄点肉食。”杨侑说着。 韩世偔不是很明白陛下在军中为何大力推广肉食,须知这个时代肉类非常珍贵,只有世家才能大量享用。不过,聪明的韩世偔也发现了一点,隋军患有雀蒙眼的士兵比例相对较少,他隐隐觉得和肉食有些关系。 韩世偔沉吟片刻,觉得话题越扯越远,他决定直接问,他脸色有些红了:“陛下,这一次突然来,是想要攻打武关吗?” 杨侑瞧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韩世偔,他知道韩世偔求战心切,笑了笑,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韩爱卿,你对南阳盆地的局势怎么看?” 韩世偔听到杨侑询问,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这是杨侑在考他,这可关系到未来的前途。韩世偔脑子的快速的运转着,其实他自从到了南阳盆地之后,就一直在观察。 南阳盆地的南方,是襄阳、江陵,此时被大隋掌控,也就是说南方没有敌人,敌人都在北方,一个是西北的伪唐,上洛郡在他们的手中,而在上洛郡和南阳郡之间的淅阳郡,关系却十分复杂。 淅阳郡的北部,是连绵百里的伏牛山,呈西北到东南的走向,插入南阳郡。由于有伏牛山的阻碍,王世充的势力暂时无法渗透,他只能通过弘农郡与淅阳郡交界处的朱阳关向南发展,但是,以王世充此时的情况,守住弘农郡,在函谷关囤积重兵,防备伪唐兵出潼关,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而且,王世充正在调兵遣将,攻打河内,根本无暇南顾。 相比王世充,伪唐拥有地利得多,武关位于上洛郡东南,它北依高大险峻的少习山,又紧挨丹水,可以行舟,沿着丹水南下,便可抵达淅阳郡郡治南乡,南乡继续南下,在均阳,丹水与汉水汇合,离襄阳不过三百里,若是乘船,由于是顺流,也就五六日能抵达,如果是疾行,最多三日。 而如今,淅阳郡几个重要郡县掌握在伪唐的手中,如果他攻打襄阳,是有着地利的。 这些情况,韩世谔非常清楚,他慢慢说了出来,毕竟韩世谔出身于军事世家,理论基础比自己还好,种种分析下来,杨侑也认为他说的不错。 韩世谔认为,要守住南阳、襄阳,将两点连成一线,最好的办法全是占领淅阳郡。 就算无法占领,只要要占领均阳、武当、安福和勋乡四县,这样,一旦南阳盆地有战事,位于汉水上游的西城郡就可以出兵支援,威胁伪唐。 韩世谔的思路很清晰,他要将伪唐死死的压制在武关以西,至少不能他们骚扰襄阳的建设。 杨侑站起身来,思考着韩世谔的说法,与伪唐固然是势如水火,但是襄阳、南阳正在建设中,他不希望因此打断了计划。但是韩世谔说的也有道理,由于武当和勋乡这几个县治掌握在伪唐手中,一旦需要西城郡支援,只能先走房陵郡,抵达了襄阳之后,再抵达战线,绕了一个圈,非常不利。 韩世谔很是紧张地看着杨侑,这是他经过考察之后深思熟悉的结果,他认为即使不取武关,也要夺取淅阳郡,为日后做准备。 杨侑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韩世谔说的很有道理,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刘武周在攻打伪唐,李渊可谓自保不暇,连弘农郡都不得不放弃了,这对大隋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时机。 “韩爱卿,你需要多少人,才能拿下淅阳郡?”杨侑终于开口询问。 韩世谔一阵激动,陛下果然同意了吗?他忙一躬身,道:“陛下,臣只要一万人,就能拿下淅阳郡。” “一万?”杨侑又瞧了瞧地图,整个淅阳郡有七个县,就算只拿下南方四个县,每个县至少要两千人守卫,这就是八千人,算起来不符合大隋的利益。 看见杨侑摇头,韩世谔有些急了,但他有不敢放肆,只得握紧了拳头,希望杨侑能给他一个机会。 “淅阳郡七个县,你一万人怎么拿的下?”杨侑开口。 韩世谔一见有戏,急忙道:“臣的打算是以襄阳为诱饵,大张旗鼓,吸引淅阳郡的唐军注意,然后从菊潭突袭内乡,夺取丹水县,只要丹水县拿下,整个淅阳郡的唐军就如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杨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韩世谔被看的有些抓心,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果丹水县陷落,武关守将李大亮一定会带兵反扑,臣的计划是坚守丹水县,然后派人招抚其他各县。” 杨侑皱起了眉头,被李靖盛赞的韩世谔很显然不是笨蛋,但是这个计划漏洞太多,李大亮拼死攻击之下,丹水县能守住吗?退一步说,就算能守住,凭什么能说其他县都会被招抚? 杨侑伸出手,拍了怕韩世谔的肩膀,道:“这个计划,朕觉得漏洞太大,而且一万士兵兵力不足,根本拿不下整个淅阳郡!” 淅阳郡几乎是随着李渊入关的时候就被他所占据,经营了足有两年,由于当时的洛阳朝廷有瓦岗这个劲敌,根本无力管他,所以只能任由伪唐发展。 而如今则不同,大隋有了稳定的后方,要保住襄阳、南阳的利益,就必须要想办法拿下淅阳郡。杨侑之所以走南阳,就是想要瞧一瞧韩世谔有没有什么计划。但是如今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韩世谔有些冒进。 第一是策略的冒进,用奇兵不是不可以,但丹水和南乡很近,南乡又是淅阳郡的郡治,驻兵有五千,一旦与武关的李大亮联合夹击丹水,丹水需要多少人能守住?三千?五千? 第二,是韩世谔有些高估自己,一万人,杨侑感觉还是太少,根据情报,伪唐在勋乡有两千人马,均阳由于是丹水和汉水交汇处,有三千人,南乡有五千人,其他县治是一千左右。 这样算下来,不包括武关的李大亮,就有了差不多一万五千人,尽管数量很零散,却不是隋军一万人能击败的。如果按照他的计划,偷袭内乡,走丹水,两地都要有守兵,至少需要五千人,那么剩下的五千人攻打有三千人的均阳,根本不可能嘛! 杨侑觉得,韩世谔可能是许久不领兵,又加上立功心切,所以才会如此急躁,这种情绪杨侑能理解,但却要不得,这一战如果受挫,李大亮可能就会乘势南下,虽然夺不下南洋,却可以骚扰。 杨侑一直认为,事情要做,那就要做好,想到此,他咳嗽一声,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第396章心计 南阳城西,有一处占地十五亩左右的宅子,宅子的主人姓唐名锴,唐锴是上洛人,一年前来到南阳,买下了这所宅子。唐锴表面上是一个商人,经营一些小商品,可是实际上,却是唐风的人。 史万宝来到南阳,就是住在他的宅子里,白天出去打探消息,寻找机会,晚上就找个女人大被同眠。 看见了杨侑来到了南阳,史万宝显得很是忧心,他回到唐府之后,立刻要求唐锴寻找一切可能的关系,试探出杨侑来到南阳的目的。 两人在书房里密谈,史万宝想要知道隋军是不是要攻打武关,而唐锴却认为,不管隋军是否要攻打武关,他都不能轻易动用这一年来他辛苦安插的眼线。 李建成曾经千叮万嘱,要他小心行事,唐风组织必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创造出最大的价值。很显然,唐锴认为这个时候,不是最佳的时机。 两人争论不休,但谁也不能说服谁,因为两人不是直属关系,而是同级,史万宝根本无法命令唐锴。两人争论了一天多,仍然没有结果。 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消息,南阳城出现了大规模的兵力调动。隋军在南阳盆地的兵力部署,是重兵囤积要道,主要采取守势。在襄阳,有张镇周的一万水军,以及陆军一万五千人,南阳则有六千人。 这样的兵力部署显然是以襄阳为主,南阳为辅,两地相辅相成,同时以江陵为后盾,才能建立一条较为稳固的防御线。 隋军调动,是要做什么?史万宝立刻带着徒弟,打扮了一番之后,走出了唐府,史万宝朝着最为熟悉的一家酒楼走去。这是南阳城最大的酒楼,很多信息都能从这里得到。 史万宝带着陆彻上楼,楼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一个颇为健壮的黄脸汉子正在史万宝最稀罕的桌子上喝酒,黄脸汉子身边还有两名壮汉。 四周附近的桌子上也坐满了人,史万宝心中有些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他缓缓走上去,到了窗子边的桌子上,用大手一拍,冷声道:“这位兄弟,该换个座了。” 黄脸汉子有些奇怪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的手臂微微下压,目光扫过了史万宝。此时史万宝是一副商人打扮,为了不让隋军的锦衣卫发现,他不仅乔装打扮,还在肚子处垫了一件衣裳,看起来很是肥胖。如果是熟人,恐怕也难以认出史万宝。 黄脸汉子问道:“怎么,这个酒楼是你的?” 史万宝略微有些诧异,因为黄脸汉子说话,带着关中口音,史万宝摇摇头,道:“不是。” “这张桌子,可是你预定?”黄脸汉子再问。 史万宝一瞪眼睛,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坐了几天这个位置了,你让让怎么了?” 四周的食客似乎被史万宝吓着了,有几人作势欲起,史万宝瞪圆了眼睛,四周环顾了一眼,脸上有着杀气。徒弟陆彻拉拉他,却被史万宝甩开了。 这时候黄脸汉子笑了,他慢慢站起身来,“壮士,多有得罪,你请坐。” 史万宝冷哼一声坐下,黄脸汉子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走到了一边坐下,他身边之人将酒食端了过去。 史万宝一拍桌子,道:“小二,上酒菜!” 店小二早就在一旁,听到史万宝的声音,小跑过来,他知道这位爷脾气暴躁,惹不得。第一次刚来的时候,就与人打架,闹得鸡犬不宁,虽然说他也不长了损失,可是却得罪了别的客人。 刚才还他真害怕史万宝又在这里瞎胡闹,幸好,黄脸汉子主动退让了。 “老规矩,把酒菜端上来,动作快一些,老子饿了!”史万宝大声道。 黄脸汉子听着史万宝的声音,目光凝成了一条线,他转过头,对这一个人说着什么。史万宝在不耐烦的等待,看到黄脸汉子窃窃私语,不由冷笑一声。 黄脸汉子没有理他,忽然用半高不高的声音道:“唉,你们听说了吗?又要打仗了。” 身边一个黑脸汉子“嗯”了一声,问道:“打仗,如今哪里不打仗,就说王世充刚刚击败了李密,便迫不及待立马称帝。听说还和大隋皇帝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邻桌一人感兴趣地坐了过来。 黑脸汉子咳嗽一声,道:“大家应该都知道王世充击败了李密,占领了中原大部,可是,他这一次是得到了大隋的帮忙,这才击败了李密。” “嘁,这怎么可能,王世充刚刚篡夺了洛阳朝廷,大隋陛下怎么可能帮他?”一个人反驳。 另一人笑了,道:“先是帮了王世充击败李密,然后王世充才称的帝。” “不错,还是这位兄弟有见识!哼,你以为争霸天下是那么简单?”黑脸大汉涨红了脸,只是可惜,脸虽然红了,依然黑黑的,显得黑亮黑亮的。 “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王世充答应将洛阳朝廷的小皇帝送回成都,陛下帮助王世充击败李密,前不久,还送了不少粮食给王世充呢!”喝了一口酒之后,黑脸汉子补充。 那个汉子冷哼一声,认为黑脸汉子的话不足为信,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汉子却十分感兴趣,问道:“那和这次出兵有什么关系?” 黑脸汉子嘿嘿一笑,道:“大隋和郑朝已经达成了协议,大隋帮助王世充对付李密;而王世充要帮助大隋攻打李渊!” 黑脸汉子的这话不高不低,但史万宝听了,却竖起了耳朵听着,表面上却装着大大咧咧的模样。 黑脸汉子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吧,王世充已经屯兵河内,表面上是要占领河内郡,实际上,他在弘农囤积了大量士兵。南阳这边故意调动兵马,吸引淅阳郡唐军的注意,然后王世充就趁机拿下淅阳郡!” 黑脸汉子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众人听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直没有吭声的黄脸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此大的事情,自然是机密,你如何得知?” 黑脸汉子左右瞧了一眼,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有人冷笑道:“果然是信口雌黄。” 黑脸汉子犹豫了片刻,喝了一口酒,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不知道,我妹妹是韩总管的小妾,昨日她听见韩总管醉酒时候说的。” 众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黄脸汉子忽然笑道:“老兄,你这么有关系,能不能把我送进军中啊!” 黑脸汉子搓搓手,道:“这个嘛,就要看兄弟够不够意思了!” 黄脸汉子哈哈一笑,道:“听说城西的催香阁来了几个秒人,都是尚未的处子,价格不低哦,只要老兄办成了此事,我请老兄催香阁一聚,所有的费用包在我的身上!” 黑脸大汉大喜,连忙低声说了起来,两人低声说话,各种猥琐之言层出不穷,说道妙处,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店小二已经将菜给史万宝端了上来,但史万宝已经没有了食欲,杨侑竟然和王世充勾结在一起了,怪不得杨侑会在这里出现。 一想通此节,史万宝顿时站起身来,匆匆走下了楼,付了帐,朝着唐锴的府上走去,他要将这个消息及时告诉李大亮,告诉太子李建成。 酒楼上,黄脸汉子站了起来,他走到了窗子边,注视着史万宝匆匆离去的身影。他将脸上的面具扯掉,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正是大隋皇帝杨侑。 黑脸汉子却是剃掉了胡须的侯君集,此外便是乔装打扮了的独孤千山、独孤武师等人。 侯君集有些疑惑地道:“陛下,他就是史万宝?” “不错,他的容貌虽然变了,声音却没有变。昨日,他在酒楼上偷窥朕,以为朕不知道。今日更是胆大包天,来到这里,既然他不怕死,朕就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武师,你去跟着他,看他的落脚点在哪里,注意,不要被发现,不要惊动他,记住地址就好!”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拱拱手,道:“陛下,臣想和独孤总指挥尾行史万宝。” 杨侑点点头,道:“多带几个人,分批监视,轮流交换。史万宝来到这里,一定是非常小心之人。” 独孤兄弟应着,带着几人走了出去。侯君集的脸上却带着疑惑,问道:“陛下,既然史万宝是如此谨慎之人,刚才为何这般粗鲁?” 杨侑坐下,喝了一口果酒,果酒虽然苦涩,却是过滤之后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杜如晦看见侯君集疑惑不解,呵呵一笑道:“这就是史万宝的高明之处。侯将军想想是你,去了长安,会有怎样的表现?” 侯君集挠挠头,道:“自然是走路贴着墙根,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呀。” 杨侑瞟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吃着菜,杜如晦继续解释:“一般人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他们必定不会大肆宣扬,我是来做卧底的。” “但是史万宝此人,看起来是莽夫,却胆大心细,他刚才这么嚣张,一般人敢惹他吗?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脾气暴躁之人,会是伪唐的卧底?” 侯君集摸着头,终于明白了一些。 杨侑笑了笑,道:“朕一开始只是猜测,但想不到却是真的,他走路有些偏,就是受了伤,侯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史万宝断了一只左臂?” 侯君集顿时一拍大腿,道:“怪不得他吃饭喝酒,大多用右手,另一只手却是藏得好好的。” 杨侑招呼道:“都坐下吃饭,等武师和千山的消息。这一次,史万宝会帮朕大忙。” 第397章战事不利 一个时辰后,独孤武师和独孤千山两兄弟就将消息带回来了,告诉杨侑,史万宝在城西的一所颇大的宅子,并将唐锴的情况简单说了,杨侑吩咐锦衣卫继续密切监视唐府的一举一动。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唐府内有数只信鸽飞起,朝着西北方向飞去。杨侑不用看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通知长安、武关和淅阳郡。 与王世充的联盟,不过是暂时的,事实上至今为止,两军没有军事上的联盟,如果硬要说有关系,也只能是说是已经完成的那场交易,除此之外,便只有杨侑答应了王世充,要将他的次子送回去的条件。 实际意义上的结盟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李渊觉得大隋和王世充已经结盟。李渊相信的可能,足有七成。因为他李渊能和李密结盟,凭什么王世充不能和大隋结盟? 只要李渊如此觉得,他就难以拉拢王世充,给大隋攻取淅阳郡创造一个条件。淅阳郡一旦拿下,随时可以攻打武关。 韩世偔已经了离开了南阳,他的目标是率领襄阳的兵马,迅速夺取均阳县,然后逐步蚕食淅阳郡。两日后,锦衣卫的密探得到消息,驻守淅阳郡的唐军有向内乡靠近的趋势,为了配合唐军,杨侑迅速在南阳大张旗鼓进进出出。 第一日,五千人马清晨出城,傍晚时分回来。第二日、第三日依旧如此,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细心的史万宝经过观察,发现每一日出去的隋军回来之后,都会少五百人,甚至,第三日出去的士兵与平常的士兵不同,好像是衙役假扮的。 如果说李秀宁对杨侑非常了解,那么史万宝也不差,当初他可是连接吃了杨侑的亏,如今势必要小心谨慎了。史万宝明白了,隋军偷天换日,实际上派出了数千士兵偷袭淅阳郡。这个时候,大军应该已经在伏牛山一带了。 一想通此节,史万宝就大惊,他与唐锴再度商量大事。唐锴也有自己的渠道,两人分析半响,确认了隋军是想要与王世充会合,攻打内乡,进而攻占丹江,夺取淅阳郡。 此时,淅阳郡的太守是赵慈景,此人是李渊第五女长广公主的丈夫,属于皇亲,李渊历来喜欢重用李氏族人和皇亲,而淅阳郡这种重要的地方自然要用心腹了。 一日后,信鸽赶到南乡,赵慈景得到消息,心中大吃一惊。在两天前,他就得到了史万宝送来的消息,但那个时候,只是肯定,而此时,却是信誓旦旦了。 赵慈景有些犹豫,自己的本事有几斤几两,他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如果说一方建设,精通政事、长于农事的他,肯定没有问题。可是打仗,他却没有了底气。 数个月前,隋军出其不意地占领了襄阳、南阳,那个时候,若不是王长谐力劝他,赵慈景就差点想要逃走。幸好,隋军在占领了南阳盆地之后,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可是,如今隋军调兵遣将,就要杀过来了,让赵慈景有些忧心忡忡,他迅速召集了王长谐,王长谐在历史上留名不多,但不代表他没有能力。 王长谐听了赵慈景的话之后,拿着书信看了又看,觉得这事情非常棘手。而且在他看来,淅阳郡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落入了隋军之手,大唐就要被在关在武关内。 如果是这样,日后大唐如何争霸中原?尤其是弘农郡已经主动放弃的情况下。 王长谐闭目思考,他在回忆着南阳公主李秀宁对杨侑的评价,那就是诡计多端,行事不按常理,这一次,他在南阳如此倒腾,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王长谐想起了李秀宁说的一件事,他有些明白了杨侑的目的。但是,为了说服赵慈景,也为了自己的私心,他决定换用另一种说法。 “太守,淅阳郡地扼武关和南阳盆地,陛下以重兵守卫,是希望太守能守住淅阳郡,千万不可以放弃啊!”王长谐劝着。如果不战而逃,放弃了淅阳郡,以李渊的脾气,赵慈景或许没有大碍,但是他王长谐必定成为替罪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王长谐不会去轻易犯险,拿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 “可是,隋军势大,能挡住吗?”赵慈景十分犹豫。 “太守,淅阳郡有一万多人,只要调配合理,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再说,还有李大亮作为后盾。卑职建议,将内乡之兵撤退,与丹水之兵会合。同时,将勋乡、安福等县抽调出一半兵力,聚结在南乡,随时支援均阳、丹水。”王长谐说道。 赵慈景虽然打仗不成,但还是听明白了王长谐的话,这是要收缩兵力,扼守要道,在均阳、丹水阻止隋军。可是,隋军的主攻方向是哪里?南阳在调集兵马,那么襄阳呢? 赵慈景显得十分犹豫,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王长谐守均阳、丹水是最好的办法。守住了均阳,隋军就不能继续前进,若是绕过城池,均阳兵马就有了两种选择,一是攻打襄阳,二是截断隋军粮道。 而守住了丹水县,一旦战事不利,他可以从丹水乘船撤回武关,其实影响不大。 “太守,隋军虽然厉害,但根据消息,士兵不多,太守只要坚壁清野,和隋军打消耗战,最终必然能取胜。”王长谐继续劝着。 赵慈景犹豫了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杨侑在欺骗了史万宝之后,迅速南下襄阳,不过杨侑走的是东线,沿着新野南下,五千骑兵出发引起了史万宝的注意,此时他有些迷糊了,隋军到底是要做什么? 杨侑南下的目的,是因为他不打算参与淅阳郡之战,来南阳只是考察,襄阳亦然。南阳盆地的战事交给韩世谔就好,虽然他有些冒进,但相信在老将张镇周的帮助下,拿下缺兵少将的淅阳郡应该不是很困难。而且杨侑也有些自信,赵慈景一定看不出自己的诡计,但是他没有想到,赵慈景虽然看不出,他手下的人未必看不出。王长谐的做法,已经是最佳的防御姿态了。 就在杨侑南下的时候,张镇周已经准备妥当,他率领着七艘战舰,沿着汉水朝着谷城出发,七艘战舰大小不一,最大的两艘是楼船,不过规模肯定要小一些,主要用来运输士兵。因为越往西北,江面越加狭小,不利于大船的航行。 其余的还有三艘艨艟,两艘赤马舟,他们的职责是消灭均阳的唐军战船。就在在张镇周迅速北上的同时,韩世谔也率领一万大军沿着汉水北上。 隋军水陆并进,仅仅用了两日,就抵达均阳,韩世谔不给唐军喘息之机,立刻出兵攻打。但由于王长谐事先做出了准备,均阳的唐军补充到了四千人,双方在均阳发生恶战。 隋军有战船,唐军也有,而且唐军的战舰更多更小,他们充分发挥了机动性,与隋军游击,隋军并没有占到便宜。 激战两日,双方各自付出了伤亡,由于隋军是攻城,损失较大一些,足有一千人阵亡,而唐军只死伤了三百多人。消息传到杨侑耳中,杨侑觉得有些惊讶。 他惊讶的是,唐军在均阳竟然集结了四千多人,比常备军多了一千,这意味着赵慈景是要死守。杨侑对赵慈景还算了解,他知道历史上的赵慈景三十多岁就死了,死因是攻打尧君素占据的河东城,被尧君素擒获,十几日后被杀死。 此人虽然才能不佳,但却是忠臣,当然,那是对李渊的忠诚,而不是大隋。 在临时书房,杨侑手中拿着韩世谔的军报,在与杜如晦研究着战事。 “陛下,看来赵慈景没有如预期那般,将主力放在北方啊!”杜如晦说道。 杨侑自嘲地笑了笑,道:“当初在关中,这一招用惯了,想不到这一次被赵慈景识破了。这是朕的失策。” “真作假时假亦真,下一次,他一定会上当。”杨侑又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杨侑敲打着案几,下一次,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了,说到底,还是有些小瞧了赵慈景。 “杜爱卿,淅阳郡在朕看来,应该是十拿九稳,可是却被识破了,你说朕该不该去瞧一瞧呢?”杨侑又问。 杜如晦抿了一口茶,道:“陛下,如果淅阳郡能在半个月之内拿下,那么就有必要亲临,但如果超过这个时限,臣认为还是赶往汉阳,先做部署。” “这一次张善安来攻,却又按兵不动,是得到了宇文化及的好处,只是他也不傻,不肯消耗势力,汉阳那边若是要打起来,也要等宇文化及来到。”杜如晦笑了笑。 杨侑也明白,宇文化及攻过来,对于杨侑来说,最大的优势便是守,因为隋军不缺粮,而宇文化及没有根据地,肯定缺粮。这也是杨侑为什么要将宇文化及堵在汉阳的原因之一。 由于是守,水寨和营寨都必须要做好防备设施,毕竟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禁军是百战精兵,不容疏忽。而且,其他地方也要做好部署,这就需要大量的时间,一个月,说起来都还仓促。 当然,李靖是一代名将,各种准备应该能想得到,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杨侑也是怕李靖有所疏忽,这一战,可输不得啊! “陛下,韩总管想必是立功心切,这才乱了阵脚,臣想,只要再给他几日时间,一定能够攻克均阳。”杜如晦的话说的很委婉。 杨侑却摆摆手,道:“朕就是担心他太急于急躁。这人嘛,一旦有利益的时候,难免自乱阵脚,古今多少人因为好色,因为贪钱而丧失了理智?韩总管多年不带兵,又立功心切,恐怕有些生疏,朕决定去看一看!” 杜如晦还想说些什么,看见杨侑脸上带着笑意,他不由也笑了,陛下的意思他已经明了。 第398章均阳之战 沿着汉水北上,将要到丹水的时候,卓立在战舰之上的杨侑已经看见了殷红的江面,在江面横七竖八的,还有着死尸漂浮着,有隋兵,也有唐兵,身上插满了箭羽,有的尸体甚至被河水给泡涨了。 即使没有看见均阳城发生的战斗,杨侑也能凭江面上的情况,猜出这一战的惨烈,看来唐军已经打定了注意,死守城池,而在巨大的压力下,韩世谔只能采取了强攻。 杨侑摇摇头,他并没有限定韩世谔数日内必须拿下均阳,而韩世谔一味强攻,证明他太想立功了。 战舰继续前行,当战舰破开血红的丹水,抵达均阳城外的时候,杨侑看到的是惨烈的一幕。隋军正在拼死攻城,喊杀声震天,而均阳城头上,唐军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礌石、檑木,甚至还准备了很多的油汁。 隋军刚刚攻上去,无数礌石檑木不要命地砸下,将隋军的云梯、临车等攻城器械给砸坏,不少隋军被砸中,倒在地上哀叫,甚至有的士兵头颅被砸了一个大坑,当即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而在隋军攻势最为猛烈的地方,唐军将油汁洒在了江面上,点燃了大火,利用火势来阻碍隋军的进攻。 杨侑在战舰上凝视着均阳城的战事,若有所思。均阳城原本不算大城,但是,此时的均阳城显然不像一般的城池,即使没有亲自测量,杨侑也能看出均阳城至少加高了两尺。 在古代,不是每一座县城都有城墙,因为修建城墙不仅要用石头、土,还需要糯米、芦苇等物,其中糯米尤其重要,它是重要的粘合剂,不要说在乱世,就是和平时期,建造城墙需要的糯米都是非常多的,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县城都有城墙。 一般城墙,高在十五尺左右,而此时的均阳城,目测在二十尺,应该是加高了。就在杨侑看着的均阳城战局的时候,隋军的攻势越发的猛烈了,杨侑远在丹水之上,仍然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厮杀之声。 而在东侧,隋军的鼓点声越发的猛烈了,隋军前赴后继攻向城头,更多的临车、攻城塔、云梯等攻城器械在隋军的指挥下,朝着均阳东门冲杀而去。 由于均阳靠着丹水,护城河非常宽阔,虽然不及襄阳城的五十多丈宽,但也有二十多丈,相比其他城池,护城河算是非常宽了。隋军的临车、攻城塔运送过去,根本无法靠近均阳城头,只能在临车顶上射出箭羽,但是由于距离的关系,箭羽射到均阳城头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对唐军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而云梯的作用更小,隋军只能通过城门两侧攻击,这里的护城河最为窄小,但临车和攻城塔却冲不过来,不能发挥出优势。 杨侑在战舰上观察了半响,发现了隋军的劣势。从如今的战局看来,唐军就是早有准备了,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但杨侑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的确失策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没有任何计谋不被识破,自己还是小看了赵慈景了啊! 而要统一天下,计谋固然重要,真正的血战必然会发生,尤其是这种惨烈的攻城战,更是不可避免。如今唐军已经有了准备,韩世谔难道没有什么妙计吗?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一艘艨艟战舰移动了过来,杨侑凝视了一眼,便看出这艘艨艟战舰上有何人。片刻之后,韩世谔急匆匆地来了,他脸上挂着汗水,心中焦急万分。 韩世谔想不到陛下竟然会来到这里,这让他有一种失职的屈辱之感,陛下来到了这里,是对他攻城不利的不满啊。他快步走到杨侑身边数步外,半跪着:“臣韩世谔参见陛下!” “韩爱卿免礼!”杨侑抬抬手,示意他起来。 韩世谔站起身,擦了一把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这时,杨侑开口问道:“韩爱卿,城中的情况怎样了?” “陛下,均阳城的守将叫做王长谐,此人似乎早有准备,整个淅阳郡的战船有一半在这里。臣几次让张将军率领水军攻击,却被唐军击退。”韩世谔说道。 “张将军在何处?”杨侑问道。 “他受了点伤,正在大营中安歇。”韩世谔回答。 杨侑皱眉,张镇周是老将了,他都受伤了,证明这一战非常困难,“走,去大营!”杨侑吩咐。 战舰开始移动,片刻之后到了岸边,杨侑带着众将上岸。这时隋军依旧在攻城,杨侑皱了皱眉,道:“先让三军撤回来。” “喏!”韩世谔应着。 韩世谔这一战虽然不利,但他的营寨却扎的极有章法,杨侑只是远远看见,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声。韩世谔的驻扎之地是一处高地,又近水源,可以观察四周。 杨侑迈步进入大营,张镇周已经得到消息,在亲兵的扶持下,走了出来,看见杨侑,想要跪下,道:“臣参见……” “老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杨侑摆摆手,看见张镇周的胸前一片殷红,问道:“伤势怎样?” “多谢陛下关心,这是小伤,休息几日就好。”张镇周说道。 “都进帐再说!”杨侑走向大帐。 众人在大帐内依次坐下,杨侑摆摆手,道:“张将军,你是如何受的伤?” 张镇周脸色一红,他也想不到唐军竟然如此精于水战。事实上隋军的战舰还要大一些,但在丹水,却有些施展不开。唐军的战舰虽然小,却比较灵活,他们采用游击战,与隋军周旋,而且,他们对丹水的水文非常熟悉,十几名精通水性的士兵偷偷潜入了江水,凿穿了船底。使得两艘楼船沉没。 杨侑这才明白为什么没有看见楼船,而是几艘艨艟,原来楼船竟然被凿穿了。襄阳的这一支战舰,是大隋原来的战舰,在隋明帝士气所建造,而不是杨侑的设计,如果是杨侑的设计,绝不会被人凿沉。 楼船被凿穿,水军大将张镇周由于身着铠甲,行动不便,这才在混战中受伤,幸亏亲兵死战,这才逃了出来。 杨侑听了,心中沉思着,伪唐放弃了弘农郡,却没有放弃淅阳郡,这是因为淅阳郡的特殊条件所限制的,既然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伪唐已经不会放弃淅阳郡。 淅阳郡有一万五千人,武关又有数千,如此多的军队,非一战而定,而隋军只有襄阳兵马,在兵力上其实不占优。 杨侑在营中踱步,该怎样破均阳? 均阳城内,守将王长谐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得到隋军攻来的消息之后,他建议赵慈景留守南乡,自己却带着亲兵赶赴均阳,由于大唐一直在经营淅阳郡,尤其是均阳地扼丹水、汉水,地理位置比南乡更为重要,是淅阳郡的重中之重。 数日以来,隋军白日攻城,晚上休息,攻打均阳不遗余力。王长谐虽然挡住了隋军的进攻,可是他也十分担心。此时大唐在淅阳郡的部署大约是这样:均阳四千人,南乡六千人,丹水城则有两千人,其他各城人数不多。 这个兵力不算少,但是王长谐知道他不可能得到李渊的支援,并州的战事他非常清楚,大唐根本没有余力支援他,但是,他又不能放弃淅阳郡。 而隋军,已经有了荆襄纵深,王长谐对隋军在荆襄的部署还算了解,所以一旦隋军大肆攻来,他怎么挡得住? 王长谐下了城墙,擦了一把汗,问着一边的亲兵:“丹水城那边,可有消息?” “启禀将军,目前尚未有消息!”亲兵回答。 王长谐点点头,丹水城没有隋军,情况就好了许多,这样他就有足够的兵力,来抵挡隋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觉得还是要让武关的李大亮知道这边的情况,让他随时做好准备,支援丹水城。 “将护城河清理干净,换一批新兵继续巡逻,记住,隋军大兵压境,必须要时刻注意。”王长谐又吩咐。 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就有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将军,根据消息,隋帝已经赶到了均阳!” 王长谐吃了一惊,隋帝竟然赶到了这里?当初李渊攻打大兴城,王长谐是李渊的部将之一,他与李渊一样,经历过失败,也经历过成功。 对于杨侑,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关中的斗智,是李渊失败了,可是不管怎样,李渊还是成功夺取了大兴城,随后建立了大隋。 在那之后,王长谐得到了李渊的信任,驻守淅阳郡。那个时候,王长谐就在想,以后遇见杨侑,会是在怎样的情形下?那个时候,杨侑又会使用怎样的诡计? 王长谐的心中没有底,他慢慢地走在青石板上,一边走一边思考。 从兵力上来说,隋军并不占优,可是面对杨侑,均阳城的四千兵马似乎又不够了,有时候打仗的计谋非常重要,一个计谋足抵万军。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也就是这个道理。 不管怎样,王长谐觉得死守均阳城是必须的,出战的话,恐怕会落入杨侑的圈套,打定了注意之后,王长谐立刻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也严禁任何人进入均阳城。 第399章水淹均阳〔上〕 隋军大帐,杨侑负手而立,看着挂在大帐中的地图。在了解了均阳的情况之后,杨侑陷入了苦思。 对于均阳这种护城河又宽又深,且城池还算高大的县城来说,一味的强攻只能适得其反。杨侑此时希望的是尽快拿下均阳,然后夺下淅阳郡,在丹水城建立防御基地,以避免唐军偷袭襄阳。 仔细地看着地图,杨侑分析着均阳城的四周环境,均阳城东边是丹水,从北边环城而过。汉水则从西南出现,在东南方向与丹水回合。这也就是说,均阳城的东、北、南三个方向基本被河水环绕。 只有西边没有河流,可是在西边,均阳城没有门,而且还靠着武当山余脉,要攻打更加不易。这从某个程度上来说,韩世谔的布置没有问题,只是王长谐的部署接近完美,让韩世谔功亏一篑。 杨侑踱步的时候,小桂子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茶水,放在了案几之上,道:“陛下,这是刚泡好的茶!” 杨侑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依旧在看着地图。杨侑的心中有了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办法他不太确定能不能奏效。 想到此,杨侑决定出营一看,毕竟从地图上,很多东西是看不出来的,喝了一口茶之后,杨侑立刻让小桂子去宣侯君集、韩世谔以及杜如晦。 三人得到消息,迅速赶来。杨侑说了几句,让侯君集点齐了一百精锐骑兵,出营朝着均阳城的北方行去。 侯君集在前,杨侑、韩世谔等人在后,先是朝着北方行去。众人沿着丹水一边走,一边视察。由于丹水的侵蚀,这一带的地势还算平坦,不过平坦的地势也只有两里的样子,丹水两边,依旧是起伏的群山。 继续前行,路面变得更加狭窄起来,江面也只有十几丈宽了,杨侑跳下了战马,走到丹水边上,停了下来。这里水势凶猛,河水击打着两岸,白白的浪花不断跃出,反射着太阳的余晖。 杨侑举目四顾,发现这里并不适合。因为这里虽然狭窄,下游却逐渐宽阔,地势也比较平坦。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均阳城中的王长谐得到了消息,说隋军一百多骑兵朝着北方行进。王长谐的心中疑惑,这群骑兵是去做什么?他让士兵再去打探,自己继续思考。 一百多骑兵打打野战还有机会,若是攻城,根本没有任何的胜机。那么隋军是要做什么? 不久,消息传了回来,王长谐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消息,竟然是杨侑出营巡视,王长谐猜到杨侑应该是去探查地势。两军交战,必然要熟悉地理,杨侑去探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他真的是去探查吗? 在淅阳郡呆了差不多两年,王长谐对淅阳郡的地理非常清楚,在北方,是逐渐合拢的山口,就算是伏兵也没有什么用,因为自己压根不会出城啊。 难道说,是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一冲动,出城袭击,然后他伺机夺城? 想到这里,王长谐摇摇头,他觉得这太不可能了,如果这样做,不仅是侮辱自己的智商,也是侮辱了杨侑的智商。 杨侑并不知道,他的出行让王长谐想破了脑袋,连晚饭都没有吃。 杨侑在丹水上游视察了一番了之后,放弃了心中的想法,朝着南方奔去,这一次,杨侑赶往的地方,是丹水和汉水的交汇处,这里地势更加平淡,但由于两条河在这里交汇,流量大增,水势汹涌。 杨侑先是去北方看河,然后又在南方看河让杜如晦想起了什么,他靠近了杨侑,低声道:“陛下,可是想要水攻?” 杨侑点点头,道:“不错,朕去尚有看了看,发现上游地势狭窄,下游却比较宽阔,就像一个喇叭口。上游的地势虽然利于截断水流,蓄积河水,可是下游太宽,河水一旦冲出,不一定能冲垮均阳城,说不定反而冲了自己的大营。” 杜如晦咳嗽一声,这他也想到了,由于整个淅阳郡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这样做的话对自己是不利的。所以,杨侑将目光转而放在了下游。 杨侑在下游巡视了一番之后,发现在均阳城南三里处,便于截断河流。 站在河边,几人注视着河水,杨侑首先开口:“几位爱卿,若是在此地截断河流,筑坝淹城,诸位以为如何?” 韩世谔抬起了虎目,四处凝视,一般而言,水攻有筑坝淹城、决堤冲敌、绝水困敌等方式,如果在上游,便是决堤冲敌,如果在下游,便是筑坝淹城。 筑坝淹城需要在下游或是城池四周修建堤坝,将水位抬高,淹没城池。这样的办法好处多多,在大水的浸泡之下,城池会出现松垮,一旦水势下降,又恰逢烈日的话,城墙会迅速腐化,成为碎石甚至是沙子。 不过这样的办法消耗的日子必然是长久的,至少需要两三个月。 韩世谔犹豫了地说了出来,杨侑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朕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引出赵慈景!”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他明白了杨侑的意思。这是典型的围城打援,隋军只是围困均阳,日子久了,均阳城中必定军粮不济,南乡还有赵慈景的大军,他不会看着均阳城陷,一定会来救援。 那个时候,就是隋军大破唐军的时候了。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除了留下必要的守营士兵之外,其他的士兵都去筑坝。隋军砍伐了无数树木,将粗壮的树干挑选出来,一头削尖,另一头砍平。 士兵们将木桩利用船只运输到河流里,每隔五步就钉上一个木桩,木桩深深地插入了河流中,直到怎么摇也摇不动为止。 做完了这一切,只是第一步,下一步,隋军将沙子装入了沙袋之中,用沙袋将河流给堵住了。隋军没有一下子就将河流给堵上,而是慢慢填上,从两边道中央,最后一声令下,无数沙袋将河流给牢牢地堵住了。 隋军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王长谐一直在观察,可是,经过查探,他发现在堤坝两翼,不仅存在着大量的斥候,更有数百骑兵虎视眈眈,一旦他按捺不住杀出,就会遭到隋军骑兵的迎头痛击。 王长谐对这种情况颇为无奈,因为几乎没有骑兵,根本无法同大隋的骑兵对抗,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修建堤坝,兵逐渐完成了合围之势。 王长谐在城头凝视着南方,显得忧心忡忡。其实古往今来,水攻并不鲜见,春秋战国,晋国内乱,智伯为了取得晋国的统治权,威胁魏、韩二家于讨伐赵氏的晋阳,采取的就是水攻。三国时期,关羽攻打襄阳,采取的也是水攻。 王长谐很明白水攻的威力,而一般采取水攻要么就是河水充足的地方,要么就是雨水充沛的地方,均阳县靠近丹水、汉水,这个水量无疑是充足的。 水攻一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蓄积足够的水量,或冲垮城池或将城池给泡坏。王长谐觉得,如果隋军采取水攻的话,他至少能支撑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情况就不好说了。 但这个时候,王长谐又不可能撤退,所以他只能坚守城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筑起堤坝,逐渐将均阳城给围了起来。 此时他只希望两个月后,大唐能有援兵来帮助自己,那么这一战,还是有希望击败逆隋的。思考清楚了之后,王长谐迅速回到屋子,给李大亮和赵慈景分别写了一封信。 给李大亮的信是要他他上报长安,告知淅阳郡发生的情况,让陛下给他支援,允许李大亮出兵淅阳郡。而给赵慈景的书信,是要赵慈景在两个月之内按兵不动,因为隋军一旦采取水攻,必然不会攻城,王长谐对此很有信心。 写好了书信之后,王长谐叫来了两名心腹,分别给了他们一封书信,叮嘱他们速速出城,将书信宋王预定的地点。 两名骑士得令,跨上战马,朝着北方飞奔,由于武关和南乡的方向不同,在离开均阳城不久,两人一个朝着西北狂奔,一个朝着北方狂奔。 两人都知道这封书信极为重要,所以连连打马,送往南乡的是一名年轻的士兵,在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后,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但他顾不得擦拭,依旧飞奔。 半个时辰后,他抵达了一处树林。树林一片幽暗,一条宽两丈的路从树林里穿过,年轻的士兵并没有注意到树林两边的异状,他心急如焚的拍马奔了进去,忽然,就听到一声梆子响,几支箭羽射了出来。 箭羽的速度很快,骑士一时没有提防,当他听到声音的时候,箭羽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瞪大了眼睛,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箭羽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胸膛。 “轰!”骑士轰然倒下,战马却依旧在奔驰,奔驰了数十步之后,战马这才停止了奔跑,慢慢走了回来,在骑士的身边走着,不住用嘴去拱他的脸。 骑士倒下之后,从树林里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独孤武师,只见他一脸兴奋,快步走到了骑士了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在他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封信出来。 虽然没有看信,但独孤武师已经露出了笑容,陛下让他在这里守株待兔,终于取得了想要的东西。 第400章水淹均阳〔中〕 南乡城是淅阳郡的郡治,位于淅阳郡的中部,紧贴丹水,有数个码头,是关中通往南阳盆地的交通枢纽。 黄昏时分,淅阳郡太守赵慈景在院子里踱步思考,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隋军大举压进,王长谐苦战均阳,经过两三日的厮杀,双方各有死伤。 两日前,王长谐快马传递回来的军报里,详细地报告了情况,王长谐表示,隋军并不可怕,他有信心将隋军挡在均阳城以南! 尽管王长谐显得信心十足,赵慈景却觉得并不乐观。隋军虽然还没有攻下均阳,但隋军的攻势太猛了,让赵慈景觉得未来很是渺茫。他是皇亲,只要不犯大的错误,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所以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隋军攻打淅阳郡的目的,是要继续拿下武关吗?如果是这样,大唐可就危险了,四处兵戈,征伐不休,真是让人焦头烂额呀。赵慈景已经派人快马将隋军来袭的消息送往了长安,陛下接到这个消息,想必寝食难安吧? 赵慈景想得没有错,八百里加急快报在两日前抵达了长安,太子李建成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之下迅速赶往了皇宫,将消息告诉了大唐的主宰,他的父亲李渊。 李渊得到消息也是心中颇惊,在他看来,隋军攻打淅阳郡的意图很明显,这不是想欲图攻打武关,而是肯定要攻打武关啊!隋军这个时候攻打武关,隋军的意图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李渊相信,此时的杨侑肯定得到了刘武周南下的消息,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实在是卑鄙无耻!李渊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毕竟定杨军南下的事情,已经过了两个月。 他虽然让士兵封堵了褒斜道、子午谷等地,但纸里包不住火,隋军肯定听到了风声,隋军没有从陇西出兵,而是选择了武关,难道说,隋军是要对大唐发动攻势了吗? 书房里,李渊与太子李建成商量了半响,最终认为这是隋军的声东击西之策。武关历来是雄关,李渊认为一向谨慎的李大亮能守住武关。隋军猛攻淅阳郡,恐怕是为了吸引大唐的注意力,一旦大唐因为武关战事吃紧,将兵力投入武关战场,那时候陇西的隋军就会从大震关突袭扶风郡,席卷整个关中。 此时吐谷浑暂时从临羌城撤退,据说是慕容伏允伤心爱子之死,先要将儿子埋葬。慕容伏允的退却给了陇西屈突通的喘息之机,据可靠消息称,隋军正在修建临津关,这种态度表明了逆隋在西方是以防守为主,一旦临津关修复完毕,屈突通就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兵力侵袭关中!所以这一切在李渊看来,并不是危言耸听。 杨侑没有想到他只是单纯想要攻打淅阳郡,以巩固襄阳的成果,却让李渊如此惊慌。李渊最终决定,撤回淅阳郡的兵力,尽量避免损失,只要武关还属于大唐,主动权依旧在自己手中。 李渊并不知道,在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淅阳郡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赵慈景得到了一封信,信是守卫均阳的王长谐快马送来的,他声称隋军由于连续的攻城,已经出现了疲惫。 隋军的主帅韩世谔虽然有着父亲的名望,但却是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隋军用他为将领,真可谓是失策。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加一把劲,隋军必定会陷入失败。 赵慈景手中拿着书信,沉思着。他知道王长谐是一个谨慎之人,如今他说隋军已经力竭了,那就是力竭了!赵慈景的内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想法,他知道当初隋军大破唐军,让岳丈丢尽了脸面,如果说,这一次能取得大捷,必将博得岳丈的欢心。 李渊的女儿不少,大多嫁给了关拢世家的子弟,比如说柴绍娶了平阳公主,生死不明的段纶娶了高密公主,豆卢怀让娶了万春公主等等,赵慈景只是其中的一个女婿,论才能比不上柴绍,论家世比不上豆卢怀让,就算是段纶的身份也比他高了不少。 赵慈景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他为了博取李渊的欢心,在淅阳郡苦心经营,收拢流民,开垦荒田,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去年上缴粮食十万石,极大地缓解了关中缺粮的危机。 功劳是有的,但是在乱世之中,什么功劳最大?自然是军功,秦王击败了西秦帝薛仁果,就得到了天策上将的赏赐,随着他打仗的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也纷纷高升,加官进爵。 赵慈景对此充满了渴望,可是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搞搞内政还可以,行军打仗就不行了。但是,此时上天将一块香喷喷的灌满了肉丝和鸡蛋的胡饼摆在了他的面前,赵慈景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长谐已经成功守住了城池,隋军已经疲惫不堪,只要有两三千军队,就能彻底击败隋军!赵慈景的想象力很是丰富,他已经能想到,隋军南阳总管韩世谔被自己擒住,随后押解到京师长安,大唐陛下龙颜大悦,对他大肆封赏,成为李渊女婿中的翘楚。 赵慈景想了又想,他决定听从王长谐的话,率兵赶去支援,不过,王长谐说只要两三千,一向谨慎的赵慈景为了保险起见,他点齐了四千人马,在次日凌晨,朝着均阳县奔去。 连绵起伏的武当山余脉跨过了丹水,在冬天的时候,高大的山脉将寒风挡住,而在夏天的时候,又将来自东南的暖风给挡住了。在南乡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山麓,高大的山脉挡住了云彩,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降雨区,山麓以南,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以松树居多,此外还有一些白杨。 侯君集躺在厚厚的落叶上,嘴中咬着一根小草,目光不时瞧向前方,前方是南乡县通往均阳县的官道,这是时间最短也最为好走的一条官道。 侯君集在昨夜就赶到了这里,他带着五百骑兵在这里埋伏,等待着赵慈景的到来。这种事情不止做了一次,所以侯君集很有耐心,他目光有些散漫地扫过四周,心中有点念着家中的小妾。 小妾自然是高丽人盖苏娇,她已经有孕在身,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将是侯君集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侯君集有些在意。当然了,他明白无论如何盖苏娇只能是一名小妾,根本无法做正妻,不然的话,光是陛下那里他就交不了差。 侯君集想着的时候,又想起了那名让他一见钟情的小娘,那名小娘还待字闺中,让侯君集心中痒痒,恨不得直接拉她回家成亲,以解相思之苦。 “将军,喝口水。”一名亲兵端着水上来,讨好地说道。 侯君集伸手接过鼓鼓囊囊的水囊,打开塞子,美美地喝了以大口。水很甘甜,由于是早晨,还带着清冽,让侯君集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舒服! 侯君集喝了几口水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帕子,用水打湿了,在脸上擦了擦,精神这才略略一振,毕竟太久的等待有些乏味。 “将军,你说唐军会上当吗?”那名亲兵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侯君集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翻过身,用双手抱着头,仰望着天空:“人之初,性本善……” 亲兵摇摇头,心想将军又开始犯病了,他生恐被侯君集抓住背诵,急忙走开。 侯君集背诵了片刻,颇觉无趣,又翻过了身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没有仗打的日子真无聊啊! 南乡城,太阳已经升起来,天地一片金黄,虽然是在战乱中,但由于南乡城没有隋军出现,所以城门依旧打开,时不时有挑着担子的百姓入城,贩卖蔬菜,士兵们随便搜一搜,拿两个小钱,也就放过了。 几名看守大门的士兵正聚在一起聊天,无非是谈谈收成,谈谈女人,又或者谈谈均阳城的战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王将军在均阳取得大捷,隋军就要败退了!”有士兵说道。 “这是真的么?”有人询问。 “这个是自然,要不然赵太守怎么会出兵均阳?嘿嘿,他可是带着士兵赶去捞功了。”那士兵回答。 “怪不得,我说怎么一大早就有这么多士兵出城,原来是为了抢功劳!”又有人讥笑着。 几个士兵怪笑着,他们自然知道赵慈景是怎样的人,据说看见杀鸡都有些不忍,这样的一个人,能带兵打仗吗? 士兵们说着说着,又将话题转开了,说起了谁家的小妾如何美貌,那家的姑娘让人心动,男人嘛,话题总是离不开女人。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的时候,突然,地面隐隐地震动了起来。 有人吃了一惊,但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有人则谈的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地面发生了情况。地面震动之后不久,隐隐地传来了马蹄声。这股马蹄声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变得有如雷鸣。 伴随着有如雷鸣的马蹄声,在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骑兵,他们快速地朝着南乡城杀来,速度非常之快。 “啊!”有人尖叫起来。 “是骑兵!他们是什么人?”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声的询问着。 就在这时,有人已经看清楚了,那群骑兵手中挥舞的旗帜,告诉了他们,这群骑兵是什么人! 第401章水淹均阳〔下〕 突袭南乡城的这支骑兵的将领是韩世谔,他率领着骑兵从东面绕过了官道,避开了赵慈景的南下大军。通过斥候,看见赵慈景远远离开,韩世谔并没有急着动动,而是在等待。 他要等待赵慈景远走,届时就算赵慈景得到消息,也无法赶回来支援南乡城,以便他可以顺利夺取南乡。 韩世谔的突然杀出,让南乡县的唐军惊呆了,就在他们吃惊的时候,快速奔跑的隋军铁骑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五十步!这样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只是片刻的事情。 战马之上,隋军的头发向后飘去,他们手中握着横刀,眼中露出了熊熊的杀意,进出城的百姓看见隋军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们双股战战,停在原地,动弹不得,胯下已经一片温热,有数人已经被吓尿,一股腥臭味道四散开来。 但是隋军并没有去杀他们,而是直奔城门,韩世谔的目标是杀进南乡城,迅速夺取南乡城的控制权,即使侯君集拿不下赵慈景,也让赵慈景无路可退。 马蹄声越来越响,犹如惊雷响彻在唐军的心头,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少数人想要关闭城门,拉上吊桥,可是就在他们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密集的箭羽而来,取走了他们的性命,将他们扎成了马蜂窝。而大多数的箭羽钉在了城墙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看到袍泽被射死,幸存的唐军恐惧地瞪大了双眼,此时隋军已经杀奔而来,巨大的轰鸣声,熊熊的杀意,让唐军一阵窒息。一想到骑兵的强大,他们就不寒而栗。 “我投降!”一个唐兵心中恐惧万分,他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双手举在了头顶上。 一个唐兵投降,便有了第二人,有了第二人,便有了第三人、第四人。城门口的唐军已经胆丧,他们一个接一个跪到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降者放下手中的武器,退到一旁,不要挡路!”韩世谔大喝一声,横刀金光闪闪,映着他身上的铠甲,显得威风凛凛。 唐军听到韩世谔的话,赶紧躲到一旁,生恐隋军手中的横刀割掉了他们的头颅。 韩世谔如同旋风一般,迅速冲进南乡城,五百骑兵在城四处中厮杀,将顽抗的唐军杀的丢盔卸甲,他们根本无法抵御隋军骑兵的冲击,就在骑兵杀入城中不久,两千步兵紧跟着入城。 步兵进入城中之后,配合着骑兵迅速掌控了南乡城的局势,唐军又缺乏赵慈景的指挥,群龙无首之下,迅速沦陷,半个时辰后,南乡城落入了隋军之手,韩世谔夺下南乡城之后,立刻派兵换上了唐军的铠甲,又取得了赵慈景的太守大印,他留下一千步卒守城,自己带着余下的一千步卒奔向丹水县。至于五百骑兵,韩世谔留下他们协助守卫南乡县。 南乡城外二十里处,已经等待了两个时辰的侯君集有些不耐烦了。赵慈景还没有来,难道说赵慈景识破了陛下的计谋了吗?他挠挠头,如果这一次失败的话,他决定取笑一番陛下。 当然,侯君集只是腹诽而已,实际上在杨侑面前,他并不敢。 就在侯君集叹息一声,又要背诵三字经的时候,一名士兵矮着身子,在人群之中穿梭,他的速度很快,只是片刻之间,就到了侯君集的面前。 侯君集脸上带着喜色,不等士兵说话,焦急地问道:“唐军来了吗?” “将军,唐军来了!”士兵的脸上带着喜色。 “多少人?”侯君集一跃而起,脸上带着笑意,唐军果然来了! “将军,唐军约莫有四千人!”这名士兵很有经验,只是看到连绵数里的唐军,就猜了不离十。 “四千人?这么多?”侯君集摸着下巴,赵慈景带出来四千人,意味着南乡城留守唐军不多,韩世谔带着五百骑兵,两千步卒,攻打毫无防备的南乡城,应该是没有问题,接下来,就要看自己如何大破赵慈景了。 侯君集又问:“他们已经出了山谷了吗?”本来山谷是埋伏的最佳地点,可是此地的山谷两侧,竟然如同刀削一般,就算是猿猴也无法爬上去,所以侯君集只能退而求其次,埋伏在这片密林之中。 “只走了一半!”士兵回答。 侯君集站起身来,矮下身子,朝着森林边上走去,片刻之后,他抵达了边缘,将一片茂密的树叶拨开,侯君集将目光又投向了远方。五十步外,唐军正在缓缓而行。 侯君集看到唐军这么慢的速度,不由冷笑连连了,怪不得一直不见他们的踪影,原来是因为速度慢的缘故。 赵慈景的行军速度很慢是有原因的,虽然说兵贵神速,但赵慈景不想因此将士兵的体力耗尽,这样的话,唐军怎会有充足的体力消灭隋军?此外,赵慈景的心中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王长谐继续与隋军鏖战,消耗隋军的实力,然后他再捡这个便宜,这笔账,很容易算嘛! 侯君集并不知道赵慈景心中的想法,但是他看到了机会,因为唐军的速度不仅很慢,而且阵型也不好,很松散,这样的阵型面对骑兵,几乎是没有什么抵挡力的。 侯君集的眼中射出了求战的光芒,他知道,唐军虽然人多,但这一战必败! 目光炯炯,侯君集等待着唐军走出山谷,当看到三分之二的唐军已经走出山谷的时候,侯君集露出了微笑,他转过头,喝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这五百骑兵,是大隋仅有的五百重骑兵——玄甲精骑,当初在荆襄与雷世猛大战,正是侯君集的率领着玄甲精骑突然杀出,搅乱了雷世猛的部署,使得萧梁军大败。 隋军士兵得到命令,他们纷纷披上了战甲,翻身上马,几名士兵将密林边上的障碍物给搬开,露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以便让隋军冲锋。 侯君集在亲兵的帮助下穿上了明光铠,有些费力地爬上了战马。骑上了战马之后,侯君集挺直了腰板,他目光看着身后的士兵,大声喝道:“兄弟们,随我杀,务必要一战擒杀赵慈景!” 士兵们默默地拔出了横刀,手臂朝天,侯君集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道:“出发!” 蓄足了马力的玄甲精骑如同黑色的龙卷风,朝着唐军后翼席卷而去,马蹄声犹如惊雷,将唐军惊得都停住了脚步,他们纷纷扭头朝后看着,人人都变了面色。 唐军由于阵型很散,所以前后军有将近两里的距离,当唐军后翼遭到隋军冲击的时候,赵慈景还没有得到消息,他依旧慢腾腾地走着,浑然不知道后军一片大乱。 松散的阵型根本无力抵抗玄甲精骑的冲锋,隋军一路冲杀,气势不绝,每一名骑士手中的横刀挥出,就能将一名敌军杀死。唐军后翼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侯君集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从后军杀到了中军。此时的唐军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之力,而且他们并没有带着辎重车,因为赵慈景认为均阳城囤积的粮草已经足够他们使用,不需要麻烦。 隋军一路杀去,气势汹汹,唐军乱成一团,哭喊声震天,他们想要逃走,可是重骑兵冲锋起来,势头根本无法阻挡,不少唐军被战马撞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铁蹄活活踩死! 后方的异状终于引起了赵慈景的惊疑,他回头一看,就看见唐军疯狂奔逃,在隋军的追击下,只能像稻麦一样,任由农夫手中的镰刀收割。 赵慈景脸色刷的白了,这些骑兵很显然是敌人啊,可是他们从哪里来的?他来不及多想,就看见隋军的距离又近了几分,四周的唐军都被吓呆了,五百重骑兵冲锋起来的势头比一千轻骑兵还要惊人,铁蹄声声几乎踏碎了他们的耳膜。 “快,组织起来,长矛兵,快围起来!”赵慈景惊呆了一下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 可是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又有什么人听从他的命令?他大声疾呼,身边的亲兵也在大声喊叫,但在轰隆隆的马蹄声、士兵惊恐的叫喊声掩盖下,他们的声音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下一刻,无数的唐军迫于隋军的巨大压力,朝着南方狂奔,人流迅速从赵慈景身边流过,他已经能看清楚隋军的大旗,更能看清楚为首一名隋将黑黑胖胖的脸庞! 那一张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头发上还挂着殷红的血水,这样的情形让赵慈景心中一颤。 赵慈景虽然带兵经验不足,但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一点,他不能逃,因为逃走他就败得更快,他横下了心,拔出了横刀,连连砍杀了几名逃兵,要他们稳住阵脚,抵抗隋军的冲锋。 一百步外,侯君集胸膛激烈地起伏着,身上的铠甲太过于沉重,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而且重骑兵经过一路的奔波厮杀,战马的马力和士兵的体力都有了一定的消耗,侯君集明白,骑兵还能再冲锋四五里的样子,四五里后,马力应该就衰竭的差不多了。 心中盘算着的侯君集这时看见了唐军的中军大旗,大旗上飘扬的“赵”字表明了他的是身份,赵慈景亲自带兵支援均阳,那么他的命必定会交代在这里。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侯君集握紧了手中的横刀,赵慈景是李渊的女婿之一,如果能擒杀他,这可是大功一件。他大喝一声,带着亲兵朝着帅旗出杀奔而去。 第402章截杀 如果上天能再给赵慈景一个机会,那么赵慈景会毫不犹豫地说,老子永远不出南乡城。可是,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说这话了。 奔腾而来的骑兵不仅让他大惊失色,也让唐兵失色。铁骑大肆收割着人头,唐兵如同稻麦刷刷倒下,布满了丹水东岸。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隋军大为兴奋,他们策马冲刺,杀的唐兵哭爹喊娘,只恨少了两条腿,跑不过骑兵。赵慈景接连斩杀了几名逃兵,可是依旧挡不住唐兵的逃意。 在这种局势下,赵慈景身边的亲兵反应过来,一人急忙道:“太守,快走!” 赵慈景刚才叫了半响,唐兵没有人听他的话,这让他十分无奈,一时之间,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胯下的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显然战马也被隋军的气势所惊惧。另一名亲兵急忙拉住赵慈景:“太守,走!” 整支唐军骑兵不多,只有赵慈景和几名亲兵有战马,但他们是轻骑兵,冲击力虽然比不上重骑兵,速度却快许多,要逃走应该不是难事。而且唐军的速度一直比较慢,马力的损耗不大,反而是隋军冲锋半响,马力消耗了不少,若是及时逃走,应该有机会。 在亲兵的猛力拉拽下,赵慈景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想死,所以在无法阻止败兵的情况下,只能选择逃走。 一片混乱中,唐军的帅旗被扔在了地上,大大的“唐”字任由士兵践踏着,很快上面就布满了脚印,但是唐兵已经顾不得了,他们只想着逃命。 侯君集已经盯上了赵慈景就不会任由他逃走,他已经将目光锁定赵慈景,紧紧尾行而去,身后十几名骑兵跟着他。 其他的隋军则在大肆屠杀着疯狂奔逃的唐兵。侯君集与赵慈景的追击持续了两里路,赵慈景身边的亲兵不得不扔掉了他的帅旗。 但即使没有帅旗,赵慈景一身闪亮的明光铠依旧如夜空中的萤火虫,是那么的吸引人注意。侯君集又追出了两里地,限于重骑兵的速度不快,他始终无法追上赵慈景。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重骑兵的马力衰竭的愈加厉害,距离越来越远了。赵慈景松了一口气,隋军太他妈强悍了,让他心有余悸,能逃出侯君集的魔爪,赵慈景觉得逃脱之后,应该要烧高香了。 侯君集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很明显地感到战马地速度降了下来,尽管他很想追击,但马力衰歇不是人力所能挽回,他叹息一声,从背上取下了弓箭。 这是一张三石硬弓,尽管他已经能勉强开四石,但准星不在,力量不足,反而是用三石硬弓威力巨大。取下弓箭之后,他闭上了左眼,右眼瞪得大大地,弓箭满涨,箭簇随着赵慈景的身影缓缓移动,突然,他松开了手,箭羽朝着赵慈景而去。 赵慈景没有注意到侯君集的利箭,他依旧在狂奔,突然,他有些不安地抬起了头,恰好看见箭羽而来。他的脸色变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利箭已经划破了长空,朝着他的身躯射来。 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簇没入了胸膛。 “铛!”的一声,赵慈景只觉得侧着的胸口一疼,眼前一黑,不由自主栽下了战马。 几名亲兵尖叫一声:“太守!”弓马娴熟的他们伸出手去,将赵慈景一把拉住,一个力气最大的将赵慈景拉在身前,横卧在战马之上,继续狂奔。 侯君集摇摇头,这一箭势在必得,可是还是功亏一篑,让赵慈景给跑了,这时候隋军已经控制了局势,大部分的唐兵已经被俘虏,侯君集挥挥手:“兄弟们,打扫战场,准备回营!” 士兵们大声应着,翻身下马,互相脱掉了铠甲,这身铠甲太过于沉重了,极大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卸掉了战甲之后,将战甲包裹起来,士兵们觉得浑身轻松,整个人也焕发出了光彩。 他们走到战死的唐军面前,割下他们的耳朵,然后挖了深坑,将尸首掩埋。侯君集数了数,被杀死的唐兵有七百多人,其中俘虏两千左右,余下的不知所踪。 带着这样战绩回营,还算可以吧,侯君集想着,又有些遗憾地看着南方,赵慈景,下一次一定将你擒住! 隋军大营,杨侑正在踱步,围困均阳城采用水攻,是一计。真正的杀招,是韩世偔和侯君集,韩世偔的任务是取城,随后还可以利用南乡城的太守大印和铠甲,袭取丹水县;而侯君集则是截杀赵慈景,只要捉住了赵慈景,整个淅阳郡除了武当等县,便只有被大水围困的均阳城了。 武当、安福、勋乡三个县兵力不足,根本无法支援均阳城,只要击溃了南乡城的援军,王长谐就没有了任何希望。这三个县是囊中之物! 杨侑踱步半响,走出了大营,此时天色有些暗淡,杨侑抬了抬头,天空中乌云密布,是要下雨了吗? 杨侑一挥手,独孤千山等人跟在杨侑身后,朝着大营外围走去。隋军的营地虽然地势较高,但由于围堵丹水,水位上升,隋军还是修建了堤坝阻挡大水,以免大营被水淹没。 登上了厚达五尺的堤坝,杨侑极目望去,昔日的江面已经变成了小湖,湖水汹涌澄黄,水势汹汹,上面还有无数的战舰在巡逻。 在决定水攻均阳城之后,杨侑迅速从襄阳调集了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舰。在丹江上,一味的楼船并不能发挥出优势。水战需要大小战舰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这些战舰在江面上巡逻,是为了防止唐军破坏堤坝,此时大水越积越高,离堤坝有十几尺的模样,杨侑蹲下,仔细地观察着,堤坝没有任何崩溃的痕迹,堤坝的宽度是五尺,理论上够了。 堤坝先是用木桩深钉,然后用沙袋堆积,每叠一层沙袋,就用粘土、泥沙和树枝填充,确保沙袋之间,没有缝隙,然后再堆上沙袋,再用粘土和泥沙填充,这样一层一层,使得堤坝异常坚固,滴水不漏。 杨侑对这样的堤坝有着足够的信心,它必定能挡住汹涌的丹水,可是,看现在的天色,,似乎可能要下雨,杨侑就不得不考虑大雨降临之后的情况。 杨侑带着亲兵逐渐靠近临时船坞,这里是隋军的水寨,有着极为完备的防御措施。杨侑走进船坞,士兵们纷纷施礼:“陛下!” 杨侑笑了笑,道:“诸位爱卿辛苦了!” 士兵们脸上一喜,陛下竟然如此客气。这些士兵大多是襄阳本地兵马,当初是李靖攻取的襄阳,杨侑没有参加这场战斗,他们对大隋陛下没有多大的印象。 此时看见这位年轻而不敢仰望的大隋主宰,心中还是惶然。看到杨侑威严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名队正鼓起勇气,道:“陛下,可是来找张将军?” 他口中的张将军自然就是水军将领张镇周。 杨侑随口问道:“张将军去哪里了?” “启禀陛下,张将军说天色阴暗,恐怕要下大雨,所以去查看大堤,以防决堤。”队正恭恭敬敬回答。 杨侑眼睛一亮,这张镇周考虑的倒也周全,他吩咐着:“有船吗?朕要去看看。” 队正点点头,道:“船只倒是有,不过唐军也有战舰在江面上巡视,不安全呀。” 杨侑摆摆手,道:“无妨!” 队正无奈,只得点点头,转身奔了出去。杨侑慢慢走着,到了水寨一旁,一条艨艟战舰的舢板已经放下,将地面和艨艟战舰连在了一起。 队正在舢板上使劲踩了一脚,确认舢板已经放牢,这才退到一旁:“陛下,请!” 独孤千山首先迈动脚步,走上舢板,杨侑略略停留之后,也跟着登上了艨艟战舰。一上战舰,劲风刮来,吹得杨侑的发丝朝后飘去,杨侑拢了拢头发,稳步向前走去。 众人都上了战舰,又等了片刻,一群群手中拿着弓弩的隋军登上了战舰,杨侑微微侧目,这个队正,心思还算细腻,做事滴水不漏啊! 士兵们按照吩咐,在船舷边上站定,他们表情严肃,人人站的笔直,因为他们知道,在这艘战舰上的,不是张镇周将军,而是大隋的皇帝。 “陛下,战舰要开动了,请站好!”队正又匆匆而来,生怕开船惊扰了陛下。 杨侑点点头,尽管他知道队正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是此人做事还算不错,让杨侑颇为满意。这是一艘利用风力和船桨的艨艟战舰,士兵们调整了风帆,劲风鼓动风帆,将风帆吹得鼓鼓囊囊的,战舰猛地一晃,旋即行驶起来。 杨侑眯起了眼睛观察,荆襄的战舰与巴蜀的战舰不同,大多是利用风力和河流的流向,一旦没有风,甚至是逆风、逆流,行走会格外艰难。 荆襄的战舰杨侑也曾经考虑过改良,但是,他知道唐军的唐风一直在荆襄蛰伏,史万宝就是其中之一,隋军特殊构造的战舰,不能在荆襄制造,以免秘密被泄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唐由于地理的原因,他的战舰压根不能和南方相比,杨侑担心的,是他们将消息给其他势力罢了。 第403章山雨欲来 杨侑认为的这些势力主要是南方的几个集团,例如李子通、沈法兴、林士弘等人。这不是没有可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渊是个老政客,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伪唐来说,继承了隋室江山的杨侑,便是最大的敌人。 只能要拖住大隋的步伐,李渊必定无所不用其极,他勾结吐谷浑的一事,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就在艨艟战舰行驶的时候,天色越发阴沉,乌云压得低低的,整个世界显得十分昏暗,仿佛末日就要来临。隋军甚至点燃了火把,照亮四周。 均阳城头,同样也有灯火,站在城头上的王长谐显得忧心忡忡,隋军建造堤坝的速度太快,而且看起来很是专业。隋军似乎不是军队,而是一支专门建造堤坝的建筑工,由于杨侑派出了骑兵在均阳城外游弋,使得他没有机会攻击隋军,阻止他们建造堤坝。 虽然目前来说不能阻止隋军,可是事情不能这样继续呀,王长谐站在城墙上凝视着黄黄的水面,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他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均阳城都会下雨,有时候持续半个月,有时候持续一个月。这是由于南方吹来的暖风被武当山所阻挡而形成雨季。 如果下雨,水位会越来越高,甚至淹没城池,那时候均阳城必定军心大乱,唉!隋军这是要学关羽水淹樊城啊!王长谐忿忿地想着,极目远眺,他的眼力极好,远远地看见隋军还在忙碌着,继续加高堤坝。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侄儿王荣急匆匆走了过来,低声说着什么。王长谐一扬眉,眼神凝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让赵太守不要出兵,怎么他会带兵赶来,还中了埋伏? 他顾不得再看隋军加固堤坝,匆匆跑下了城墙,一名亲兵手中牵着战马呆在一旁,王长谐急忙跨上战马,朝着县衙狂奔。 县衙里,赵慈景已经醒了过来,侯君集的那一箭虽然看起来很猛,也有准星,可实际上因为距离的缘故,威胁已经不大。而且坚固的明光铠挡住了箭羽,保住了他的性命。 侯君集的那一箭只是在明光铠上留下了一个深坑,赵慈景不过是被那一箭吓晕的罢了。 赵慈景正捧着温热的酪浆喝着,一边稳定心神,一边对王长谐腹诽。现在的情况,那里是隋军要被击溃的前奏?明明是隋军围困均阳嘛,还让自己带兵前来,这不是坑自己吗?王长谐这个混蛋,非要拉自己入局啊! 赵慈景决定待会要好好质问王长谐一番,方才解心头之气。 喝了两杯温热的酪浆之后,赵慈景才觉得受伤的心灵略略得到安慰,他站起身来踱步,王长谐怎么还没有来?突然,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口有些不舒服,那一箭虽然被明光铠挡住了,但是那一箭之威,仍然让他受到了冲击,似乎伤着了肺叶。 正不爽地咳嗽着,王长谐进来了,他拱拱手,有些奇怪地道:“赵太守,你怎么来了?” 赵慈景一愣,旋即有些不满了,王长谐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叫自己来的,看见自己中了埋伏,就想要推卸责任?赵慈景顿时拉长了脸,冷哼一声,道:“王将军,你这是何意?” 王长谐并不明白赵慈景的意思,他咳嗽一声,道:“赵太守,卑职送信让你守卫南乡,不可轻易南下,你怎么来了?” 王长谐的解释让赵慈景勃然大怒,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劈头盖脸朝着他扔去,喝道:“王长谐,若不是有这封书信在,我就要被你给骗了!” 王长谐一愣,书信刮的脸颊有些生疼,他一把捞起书信,奇怪地打开。他匆匆一阅,顿时愣住了。这封书信里的内容大致是说隋军已经力竭,只要赵太守派出两三千兵马来支援,隋军必然溃败,大唐必定取得大捷。 王长谐挠挠头,他非常清楚,这封信不是他所写,但是这笔迹,和他的一模一样,这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很明显,这是隋军的阴谋啊。想到此,他急忙问道:“赵太守,你这一次带了多少兵马出城?” “四千!”赵慈景冷冷地说道。 王长谐瞪大了眼睛,赵太守带出了四千人马,这意味着南乡城空了!他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失声道:“赵太守,南乡城恐怕丢了!” 赵慈景一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王长谐继续道:“太守,我们中计了!这是隋军的阴谋!”说着,王长谐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说了,他的态度十分诚恳,言语中充满了对大唐的忠心。 赵慈景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到王长谐的解释,他想到了侯君集的伏兵,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王长谐沉痛地说道:“太守,如今恐怕南乡城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甚至,丹水县已经不保!” 赵慈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失魂落魄,如果南乡县和丹水县落入了隋军之手,意味着均阳城成为了孤城,隋军就要瓮中捉鳖了!呸呸,自己怎能是鳖呢?赵慈景忍不住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进来,道:“赵太守,王将军,前线传来情况,隋帝出现在堤坝!” 王长谐扬眉,他拱拱手,道:“太守,且去看看杨侑小儿想要做什么!” 赵慈景麻木地点点头,他已经六神无主,拿不定注意了。 堤坝处,杨侑正在视察,张镇周已经得到陛下赶来的消息,他急忙赶来觐见。张镇周的身上还有着伤,不过看起来没有大碍了,只要在休息半个月的样子,就能痊愈。 杨侑已经下了战舰,走在堤坝上,这里的堤坝也是五尺厚,杨侑走了三尺,独孤千山紧紧跟上,张镇周也在一旁。堤坝已经被夯实,但是杨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指着地面,道:“打通下去,看一看!” 张镇周一挥手,几名士兵赶来,用尖锐的木桩顶住,使劲的朝着打着,由于沙土被夯实,木桩很是艰难地下行,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木桩才陷入沙土之中,杨侑看着距离,木桩已经深入到水位,又继续打下了两尺,这才让士兵们将木桩取出来。 打木桩的时候无比艰难,取木桩的时候也艰难,又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木桩被取出来,尖头已经被折损,上面沾满了泥土。泥土略显干燥,杨侑看着露出了笑容,这意味着水渗透的地方不足三尺,五尺宽的厚度足够了。 水位在堤坝四尺下,不过杨侑觉得还是有些不保险,上游的水依旧在流淌,而且就要下雨,他吩咐张镇周继续加高加固堤坝。张镇周应着。 就在这时,一艘小船快速驶来,抵达了堤坝之后,一名士兵跳上堤坝,快步走到杨侑面前,半跪下施礼:“陛下,韩将军已经顺利拿下南乡城,他已经换上了唐军的铠甲,前去偷袭丹水城!” 杨侑满意地点点头,道:“韩将军果然取得大捷,那么侯将军那边呢?” “陛下,侯将军已经伏击赵慈景成功,击杀唐兵七百多人,俘虏两千余人。”传令兵回答。 “赵慈景没有捉住吗?”这才是杨侑最为关心的问题,一旦赵慈景被捉住,事情就更加好办,擒贼先擒王嘛! 传令兵摇摇头,道:“陛下,赵慈景已经逃脱,半路上遇见唐军战舰,已经被接进城中。” 杨侑摇摇头,侯君集一向办事有力,这一次竟然没有捉住赵慈景,想来是赵慈景命大,不该有这场劫数。不过他逃进了均阳城,还是逃不掉,早晚必定擒住他。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一阵狂风刮来,吹得水面漾起了涟漪,战舰居然也轻轻摇晃着。狂风鼓动衣袍,差点将人给吹飞。张镇周急忙道:“陛下,就要下雨了,还是避一避吧!” 杨侑道:“都上船去!”说着朝前走去,踏上舢板,上了艨艟战舰。 由于是逆风,士兵们已经将风帆给降了下来,准备划动木桨朝着水寨驶去。因为风大,杨侑进入了屋子里。 一名士兵将清香的茶水端了上来,杨侑揭开喝了一口。 旁边张镇周道:“陛下,历年这个时节,淅阳郡都会下大雨,历时至少半个月,恐怕水位上涨不少。” 杨侑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点,道:“这个地方地势尚可,如果水位太深,就从这里泄洪,千万不能让洪水冲亏了堤坝!” 杨侑指的地方是堤坝的最西边,那里紧靠着武当山,其中一处,有一个缺口,可以利用它来排洪。利用山势来排洪,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洪水可以冲垮堤坝,却很难冲垮大山,滴水穿石,靠的是韧性,靠的是持之以恒。 张镇周点着头,道:“臣遵命!” 杨侑轻轻敲着案几,道:“下了大雨,必须要更加提防,堤坝四周,必须要做好准备,第一,日夜派兵巡逻,防止唐兵破坏大堤。” “第二,在堤坝以内五十步左右,钉满木桩,现在可以高出水面一尺,木桩上用绳子系好,拉往水寨。整条绳子每隔七八尺,系上铃铛,要安排士兵日夜看守!” “第三,为了防止大堤被冲垮,再加厚一尺,只要高度可依据水位随时增高。这一战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不能放弃!” 杨侑说出来三件事情,张镇周连连点头,陛下基本上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种种防备设施都有了,只要等大雨一停,均阳城就唾手可得。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进来,禀告着:“陛下,唐军派出了三十艘战舰,正朝着我们杀来!” 第404章雨战〔上〕 张镇周闻言脸色一变,此时隋军是以巡逻的赤马舟为主,虽然因为陛下的到来增加了几艘艨艟战舰,但在数量上,却不占优势。隋军大部分的战舰还在水寨里,短时间内无法支援。 “陛下,还请速速移驾,臣为陛下殿后。”张镇周说道。 杨侑摆摆手,询问着传令兵,道:“唐军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不足三里!”传令兵回答。 杨侑微微一愣神,唐军的速度很快呀,他猛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外面的乌云更加低压,狂风越加猛烈,军旗被吹得猎猎作响,杨侑极目远眺,隐隐地看见北方黑压压地一片。 张镇周快步走了出来,道:“陛下,大雨即将倾盆,为了安全记,还是请先移步。” 杨侑摇摇头,道:“张爱卿,唐兵此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张镇周一愣,道:“陛下的意思是?” “张将军知道大雨倾盆,我军或许会躲雨,但是对于唐军来说,这却是一个极佳的机会。”杨侑目视着他,眼中闪动着精光:“朕担心的是,他们趁着这个时候,破坏堤坝。” 张镇周身子一震,他明白陛下的担心,如果唐军是这样的想法,那么隋军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就会付之流水,他必须要挡住唐军的进攻,但他仍然坚持:“陛下,臣一定击退唐军,但战场无眼,还请陛下速速离开!” 杨侑摇摇头,快步朝着甲板走去,独孤千山急忙奔了过来,杨侑吩咐他速速赶往水寨,搬取救兵。同时,将湖面上的战舰收拢起来,围成了一个半圆,做出防御的姿态。 不久之后,唐军战舰已经抵达了隋军的前线阵地,由于隋军战舰数量较少,被迫集中在一起,将杨侑的主舰给围住。隋军集中在一起,由王长谐率领的唐军并没有去破坏堤坝,而是瞧着隋军战舰,虎视眈眈。 王长谐的目的很简单,既然隋帝在这里出现,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如果能杀隋军一个措不及防,他就能扭转淅阳郡的战事。甚至,如果击杀了杨侑,逆隋就会从此灰飞烟灭,大唐称霸天下。 他在此时破坏堤坝也不是不可以,还在他看来就不划算了。五里外的水寨有上百艘的隋军战舰,他根本挡不住,所以他必须要奇袭隋军,捉拿杨侑! 此时刮着东南风,对唐军稍微不利,有些逆风,但不要紧,通过调整风帆,战舰的速度还是能很快,唐军以弓弩手居多,这恐怕是这些弓弩手最后的用武之地,因为一旦雨季来临,天气潮湿,弓弦就会变得松松垮垮,无法射箭。 而这也是王长谐认为的最佳机会,他看见隋军已经缩成了一团,保护着中军的一艘艨艟战舰,立刻明白杨侑在何处。 “传令下去,不顾一切猛攻!务必将这支隋军消灭!”王长谐大声下令,战舰上的旗手挥动着旗帜,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唐军战舰的移动没有逃出杨侑的眼力。 他在快速分析着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唐军有三十多艘战舰,而隋军只有七艘艨艟战舰,余下的大多是赤马舟,攻击性不强。在唐军发动攻势的一瞬间,杨侑也下达了命令。 杨侑的命令很简单,那就是后退,七艘艨艟战舰互相依靠,朝着堤坝撤退,赤马舟则在四周骚扰。隋军的撤退让王长谐猜到了,暂时兵力不足的隋军自然不会力拼。隋军只要拖延时间,等待五里外的水寨拨兵救应。而王长谐却不能给隋军这个机会。 一边在撤退,一边在进攻,由于风力的关系,双方的速度都不是很快。而唐军由于战舰较多,王长谐很自然地在两翼布置的是机动性很强的小型艨艟,上面有数十名浆手正在奋力地划动着船桨,准备合围隋军。 杨侑皱了皱眉头,他的目力极好,已经看清楚了远处的将领正是均阳守将王长谐,此时他只恨没有带着弓弦,不然必定将王长谐射杀。在退出了五十步的距离之后,唐军的两翼追上了隋军的战舰。 “哈!”数十名唐军挥舞着手中的吊钩,在空中转的呼呼直响。 “射箭,快射箭!”隋军两翼的将领看到唐军这样的行为,岂能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打算?隋军弓弩手迅速搭箭,拉弓,射击。 随着队正的一声令下,箭雨如蝗,朝着唐军战舰而去,唐兵刀盾兵急忙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船舷前方。 “夺夺夺!”箭羽钉在木盾上,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大部分的箭羽被木盾挡住了,但还有一部分箭羽射进了盾牌阵中,将一些唐兵给射伤,甚至有的士兵被箭羽穿透了木盾,刺伤了手掌。 不少唐兵倒在地上,不断扭动身躯呻吟着。 “还击,弓弩手还击!”唐军队正大声喝道。 “喏!”数十名弓弩手应声上前,对着隋军战舰射出箭羽。 隋军士兵很快也有刀盾兵上前,挡住箭羽,一波箭羽之后,隋军也有人受伤,受伤的人迅速被袍泽运送下去,换上了生力军。而在唐军射击之后的空隙里,隋军再度还击,本来昏暗的天空再度变得黑暗,无数箭羽在双方战舰上空飞翔,宛如飞鸟。 隋唐两军交替还击,双方都有了伤亡。不过,由于隋军有护理兵,受伤未死的士兵及时被运送下去,所以论起来伤亡,最终比唐军要低很多。 杨侑极目看去,只见隋军在换箭羽的时候会被唐军压制,但总体来说,他们还算镇定。这支水兵算新旧参半的军队,表现让杨侑还算满意。护理兵动作迅速,将受伤的士兵用担架抬下去,放置在医疗仓里,迅速用烧酒清理伤口,敷上疗伤的药,然后打上绷带。 王长谐离得有些远,他只能看见隋军进进出出,不少穿着白衣的士兵跑来跑去,却不知道在干嘛,这让他心中有些奇怪。他踮起了脚尖,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可是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双方的箭羽阵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唐军的损失虽然不小,却离隋军战舰越来越近了。这时,唐军抓到一个机会,他们趁着第一批隋军射尽了一壶箭,正在换另一壶箭的时候,数十名士兵将手中的吊钩给抛了出去。 “夺夺夺!”爪钩飞越了二十多步,牢牢地勾住了隋军战舰。数十名士兵牢牢地抓住了绳子,在手上挽了几圈,奋力地拉拽着隋军战舰。隋军战舰一阵摇晃,江水猛烈地拍打着船体。 “砍断绳子!”隋军队正大喝,士兵们取出横刀,就要砍断绳子,这时,唐军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将七八名隋兵搁到在地。 “弓弩手掩护!”隋军队正再度大叫,他鹰目四顾,从背上取下了弓箭,拉开了两石的弓箭,也参加到这场战斗中来。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拉满弓弦,对准了对面战舰上的唐军队正。 擒贼先擒王,如果射杀了他,这支战舰上的唐军应该会陷入短暂的混乱中,那时候,隋军就能从容砍断吊绳了。 他眯着眼睛,嗖的一箭射出,箭羽直奔敌将,但箭羽只飞出了十几步,队正就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一箭已经失去了准星。果然,箭羽从唐军队正身边一尺外呼啸而过,牢牢地钉在了木板上。 这一箭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忽大忽小的风力影响了箭羽的精准度。而这一箭射丢,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果不其然,唐军队正回头看了一眼箭羽,不自觉摸了摸头,心有余悸的他急忙让亲兵举起了木盾,保护着他。 双方的激战依旧在持续,一波一波的箭羽将敌人压得抬不起头,然而,局势却朝着唐军有利的方向发展,唐军奋力地拉动着绳子,隋军两翼的战舰逐渐被拉动,朝着唐军的方向靠去。 杨侑关注着战局,他明白战况有些不利,这个时候,他只能尽力抵抗,同时希望独孤千山能尽快带着大部队杀奔而来。张镇周焦急地踱步,陛下在这里很不安全,如果出了事,他张镇周是罪人啊! “陛下,不如暂时撤退,等待援兵,堤坝建造的十分牢固,短时间内唐军肯定无法破坏。”张镇周又劝慰着。 杨侑摇摇头,如果他撤退了,其他的隋军战舰怎么办?他如果撤退,隋军必定心慌,六艘艨艟战舰瞬间就会被唐军撕成碎片!很多时候,主帅的作用就在于此,他并不需要有多勇猛,要杀多少敌人,他需要的调度,稳定军心。 杨侑摇头让张镇周颇为无奈,陛下和先帝一个德行,不欢喜人劝啊。张镇周叹息一声,只得亦步亦趋跟在杨侑身边,如果有必要,他会用生命换取杨侑的存活。 杨侑眯着眼睛,这时天空一亮,黑沉沉的乌云仿佛被吴刚用斧子劈了一斧,整个天际亮了起来,杨侑一眯眼的功夫,将远在五十多步外的唐军士兵脸上的胡须都看的清清楚楚。 亮光过后,旋即是一道惊天震地的雷鸣,“咔!”的一声巨响,整个天际都充满了这一声雷鸣,震得人们耳中轰轰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杨侑摇摇头,巨大的雷鸣声让他也有些懵,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依旧一片阴暗,乌云低低的,仿佛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云层。这时,天际又是光亮一闪,刺得人眼睛亮晶晶的,随后,又是震撼天地的雷鸣声。 第405章雨战〔下〕 “下雨了!”王长谐伸出手臂,掌心向上,大滴大滴的雨水滴落在掌心,有些凉凉的。甚至,大滴大滴的雨滴击打在头盔上,嗡嗡作响。 “进攻!进攻!”王长谐顾不得躲避大雨,继续对士兵施加压力。大雨来了,弓弦暂时不会失去作用,他需要加快进攻。 唐军听到命令,越发变得凶狠,一艘艨艟战舰在队正的指挥下,调整了风帆,突然快速朝着隋军阵型撞去。“轰”的一声巨响,撞角撞在隋军战舰的侧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甚至将雷鸣声给掩盖了。 隋军战舰被撞的差一点倾覆,战舰在剧烈摇晃,隋军站立不稳,人人东倒西歪,有的人抓住了木杆,有的人抓住了船沿,有的人死死扣住了甲板上的突起,这才勉强稳定了身子,但大多数的士兵都向一边滑去,摔得鼻青脸肿,苦不堪言。 杨侑扬扬眉,这是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艘战舰,这艘战舰一旦被突破,意味着他会直接面对唐军的战舰。杨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前方,他可不想成为唐军的靶子。 心腹禁军走了上来,将杨侑围在中央,几块盾牌竖了起来,保护着杨侑的安全。 唐军在撞坏了隋军战舰之后,一批批的士兵口中咬着横刀,手足并用,爬上了隋军的战舰。几名唐军颇为英勇地冲了上去,与隋军开始肉搏,隋军看见唐军爬了上来,一声怪叫,手中舞着横刀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他们不敢退也不能退,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是大隋的天子,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为了陛下而战,为了大隋而战,决不能退缩!这个信念在大部分的隋军脑海中深深铭刻,驻军使的作用在此时显得无比强大,让战士们死守不退。他们决不能让天子失望! 喊杀声响彻在战舰上方,与时不时的雷鸣交替出现,整个战局已经进一步升华,到了无比激烈的时候。 “混蛋!”一个隋兵看见袍泽被唐军砍倒,他一声怒骂,将手中的横刀狠狠地扎进了唐军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出来,染红了他的脸,他愤怒的眸子带着红色,使劲地将横刀往他胸膛里捅! 唐兵反抗着,但他发现双臂的力气在快速流失,他已经无力反抗了,终于,他身子一阵抽搐,白饭一翻,再也不动了。隋兵冷笑着正要站起来,一柄横刀削了过来,顿时将他的头颅砍下,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着。 杀掉他的那名唐兵还没有来得及笑出声来,身后一名隋兵的横刀已经砍到,锋利的刀锋在他的后脑勺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他来不及叫出声音,隋兵又是一刀,将他剁翻在地。 而下一刻,一名唐军一矛刺中了隋兵的胸膛。 杨侑注视着前方的战局,眼里炯炯有神,这时,雨点已经变得愈加的急的了,夹杂着大风,劈头盖脸的打在脸上,竟然有些生疼,一名亲兵将盾牌高高举着,挡在杨侑的头上。 杨侑摇摇头,示意士兵放下,部下都在苦战,受点风雨不算什么。 杨侑没有躲雨,王长谐也没有躲雨,他冷冷地看着英勇的唐兵撞坏了隋军的一艘艨艟战舰,随后杀了上去,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忍不住走了上去。一边看着,他一边激励士气,唐兵受到鼓舞,作战更加凶猛。 这时,随着倾盆大雨,士兵们已经放弃了弓箭,转而使用横刀长矛搏斗,横刀砍进肉里,肌肉破裂,鲜血涌出,无数块碎肉掉在地上,被大水冲走。在这个时候,只要不死,所有的伤着的士兵都在奋力作战, 唐军的优势太过于明显,三十多艘战舰,一艘就算只有一百人,那也足有三千人,而隋军满打满算,只有七百多人,兵力上很明显地处于劣势,张镇周紧张万分,他已经拔出了横刀,立在杨侑身边。 大雨已经淋湿了身上的衣裳,杨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情凝重,从这件事上,他看到了一点不足和一个值得警惕的地方。 不足之处是隋军的水师巡逻不足,他刚刚提出,要张镇周加派士兵巡逻,结果话音刚落,唐军就前来突袭,三十多艘战舰一涌而出,等到隋军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足三里!这个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而值得警惕的地方,则是这支唐军的水战能力显然不弱。当然,如果是和巴蜀水军对抗,杨侑很有信心将他们全歼,但是面对荆襄水师,却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了。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一艘隋军战舰落入了唐军之手,被雨水淋的湿湿的隋军战旗被扔下,取而代之的是唐军的战旗。王长谐忍不住挥了挥手,他兴奋极了,这一战,难道真的能擒杀大隋皇帝吗? 如果是这样,他王长谐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他双手拢在了嘴边,在雨里大声的喊着,激励士兵血战。 在这种情形下,隋军逐渐缩小了防守圈。杨侑默默估算,七百士兵至少损失了三百人以上,而护理兵战斗能力不强,对这场战斗没有多大的帮助。 杨侑握紧了拳头,喊杀声就在耳边,不断地传入耳膜。 这里距离隋军水寨是五里的距离,这个距离不算远,但士兵上战舰,扬帆,赶来支援需要一定时间,尤其是这场大雨,暴烈的狂风,极大的影响了隋军的航行速度。 杨侑极目远眺,东北方看不到有隋军的影子,独孤千山怎么还没有来? 忽然,艨艟战舰一阵摇晃,杨侑不由自主走动了几步,身边的士兵也是如此,他看向了侧翼,原来是一艘唐军战舰突破了隋军的防守,迎头撞向了主舰。 “你们保护陛下!”张镇周说着,手中拎着横刀赶了过去,十几名亲兵跟在他的身后,一脸决然。 王荣爬上了隋军战舰,他口中咬着横刀,一跃而上,这时,一名隋兵,一刀向他劈来。那名士兵的速度很快,但王荣的速度更快,他就地一滚,躲过了隋兵势在必得的一刀,人滚了两步,翻身站起,右手已经提着横刀,揉身而上,与隋军打斗在一起。 王荣的功夫不错,他三两刀就将隋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就在隋军手忙脚乱之际,身后一名唐兵一刀刺穿了他的后背。 王荣哈哈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喝道:“兄弟们,擒拿隋帝!” “擒拿隋帝!”唐军欢声,这一战,他们打的十分开心,十分过瘾。 跑了七八步,砍杀了两名隋兵,王荣面前出现了一个老将军,他身着明光铠,气势汹汹,遇见王荣,也不多话,迎面就是一刀。 王荣举刀相迎,“铛”的一声,震得两人手臂发抖。 “老家伙,你这是来急着送死吗?”王荣喝道,手中横刀连连斩下。 “铛,铛,铛!”张镇周接连挡了几刀,刀锋相磕,一溜火花迸现,旋即淹没在雨里。 “老家伙,你还能挡住吗?”王荣再喝,手中横刀又是几连劈。 张镇周老了,他带兵多是靠经验,与人搏斗已经不是他的强项,但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挺身而出。面对王荣的挑衅,他想要反唇相讥,却被王荣一连串的攻势逼得说不出话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滑进铠甲里,他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他连连后退,手臂已经发麻。 “去死去吧!老家伙!”王荣大声叫着,手中的横刀再度劈下。 这时,张镇周身边的亲兵已经被唐兵缠住,根本无法过来支援他,而在两人的对抗中,张镇周毫无疑问落了下风,他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已经崩裂,根本无力抵抗王荣的一击。 张镇周闭上了眼睛,难道这一次,就要死在这里吗?他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铛!”一声巨响,在张镇周的耳边回响,震得他耳膜一阵生疼。他伸出手,摸了摸头颅,还在。 张镇周睁开眼,就看见陛下手中握着一柄横刀,手掌与横刀的交界处,用一块湿湿的布给紧紧缠住了。 “陛下!”张镇周失声。 杨侑抬抬手,示意张镇周后退。王荣听到张镇周的声音,不觉眼睛一亮,挡住他这一刀的,是大隋的皇帝?他不自觉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杨侑。 这是一个和他差不多一样年轻的男子,相貌英俊,可谓仪表堂堂,尤其竖起的一双剑眉,为他增添了一丝威严。 这个男子的身高,竟然有八尺,并不比他矮。而且他那没有穿着铠甲的身躯,由于衣裳被淋湿,紧紧地贴在了身上,露出了健硕的身体,强壮手臂上一块块突起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对手,而且还是一个地位崇高的对手,王荣不觉眯起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渴望、激动。 就在王荣打量着杨侑的时候,杨侑也在打量着他,王荣高大健壮的身躯让杨侑不敢怠慢,他明白,即使他是皇帝,但在这个存亡的关头,他实际上和一个普通的士兵没有分别,他也需要死战,为生存而死战! “你就在大隋的皇帝?!”王荣这时开口。 “不错,你是何人?”杨侑也从王荣身上的铠甲看出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我叫王荣!”王荣笑道。 “王长谐是你什么人?”杨侑再问。 “是我叔父!”王荣回答。 “很好,你们两叔侄很好!”杨侑说着,用力缠紧了左手上的绷带,让横刀刀柄更加紧贴掌心。 “当然,陛下想不到竟然会落入这种境地吧?”王荣哈哈大笑。如此优势的兵力,唐军已经占据了上风,这一战必胜!而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勇武,也一定能拿下大隋皇帝! “哼,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尽管放马过来!”杨侑冷冷地道,一串雨水从他的脸颊快速流下。 第406章搏杀 大雨如豆,劈头盖脸地砸在杨侑和王荣的身上,两人任由雨水浇落,双眼都瞪圆了,死死地瞧着七八步外的敌人。 张镇周在一旁大声喘息着,浓浓的鼻息带出股股热气,热气刚刚喷出,旋即消失在大雨中。 王荣轻轻挪动了脚步,在看见杨侑肌肉突起的手臂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皇帝,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不是做吃等死的皇帝!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漆黑而闪亮,十分有神,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在王荣挪步的时候,杨侑也在挪步,他始终正面对着王荣。 在杨侑的身后,数名亲兵正背对着他,与越来越多的唐军厮杀。张镇周站起来,他已经用布裹住了虎口,并将横刀牢牢缠在手上,他在杨侑的身后站定,保护着杨侑的后背。 杨侑和王荣都没有急着动手,杨侑知道,张镇周虽然老了,蛋每天都在锻炼,还不至于连一般人的十几刀都挡不住。但是现在挡不住,不是张镇周太弱,而是王荣太强。 事实上,在王家子弟中,王荣的武力可算第一,他与人拼杀并没有太多技巧,全是靠着力气大,蛮力一刀一刀劈下,倒也没有几个人能挡住他,一力降十会在王荣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杨侑的力气也不小,不然他也不能拉开六石弓箭,要知道四石弓箭已经是惊人的存在,六石就更恐怖了。 如果王荣知道杨侑能拉六石弓箭,他一定逃的远远地,要知道,他只能拉四石弓箭而已。这个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 “呸!”王荣将一口浓浓的痰吐了出去,然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他决定发动攻击了,脚一蹬,身子前倾,手中横刀高高举起,仿佛随时要劈下一般。 杨侑冷笑一声,他没有后退,而是用背脊顶住了张镇周的背脊,突然,他双脚发力,一个快步上前,手中的横刀急速斩了下去。横刀带着风声,劈断了雨滴,截断了狂风,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一刻,在两人的眼中只有这一刀! 王荣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杨侑的速度这么快,而且手中的横刀已经劈出,如果他还是这个速度冲上去,就会恰好被杨侑一刀砍中!这是杨侑的预判,大雨倾盆之下,王荣根本没有办法停止脚步,他只能在就地一旋,手中的横刀也向上一挡。 “铛!”的一声巨响,王荣身子一震,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这一刀除了他仓促变招之外,便是他的力量不足。 王荣心中大惊,他自问力气已经不小,可是在第一回合,就落入了下风,他登时明白了,他的力气没有隋帝的大,还真是小看了隋帝了。就在他吃惊的时候,杨侑毫不客气就又是一刀,朝着他的脖子上砍来。 王荣举刀,“铛”的一声,挡住了杨侑的一击。 但这个时候,王荣先机已失,只得一边退一边挡,渐渐落入了下风。节节败退之下,他脸色有些灰白。王荣知道遇见劲敌,他想要反抗,可是杨侑一刀连着一刀,根本不给他喘息时间,宛如刚才他攻击张镇周的时候。 “铛!”又是一刀,这一次,王荣觉得手上一轻,横刀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下,断成了两截,半截断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而他的手中的那半截,刀锋上已经布满了缺口。 杨侑冷笑一声,在战场上,再多的华丽招式都没有用,有用的,是使不完的力气,只要有力气,就有活命的机会。看到王荣手中兵刃折断,杨侑再度举起手臂挥下,王荣本能地抬起手臂,想要挡住杨侑的攻势,可是他忘记了,横刀断了半截,距离不够,无法挡住杨侑的横刀。 锋利的横刀狠狠斩在王荣的脸上,从额头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刀痕从眉心落下,将他的鼻子切成两半。 “啊!”王荣惨叫一声,脑海中一片模糊。这时,杨侑从斩改成了平削,一刀砍下了王荣的头颅。 王荣是这一支唐兵的前锋,王长谐的目的就是想要依靠侄儿的勇武一举拿下隋帝,可是,王荣固然是狠人,但穿越至今日日不放弃锻炼的杨侑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反而将王荣给亲手斩杀。 王荣一死,杨侑抓住他的头颅,高高举着,喝道:“王荣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杨侑吼着,可是大雨如注,时不时还有雷鸣,他的声音根本压不住杂音,两军依旧在鏖战。不过,由于王荣战死,他四周的亲兵惶然无助,被张镇周抓住机会,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杀死了唐兵三十多人,暂时稳定了局势。 王长谐通过斥候的回报了解着情况,在王荣登上隋军主舰的时候,他兴奋极了,这一次出其不意的突袭,难道真的能斩杀隋帝吗?可是,王荣登上主舰的消息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时间在快速流逝,王长谐不时地看向东北方,他知道隋军水寨在五里外,得到消息一定会赶来,所以留给王长谐的时间并不多。就算突袭失败,他也不能让在均阳城唯一的一支水军就此覆灭。 他在计算着时间,同时安排了赤马舟在两翼游弋,一旦隋军战舰赶来,就速速来报,他再看情况是否撤退。 王长谐在等待,杨侑也在等待,斩杀了王荣之后,杨侑又杀死了七八名唐兵,他每一次劈下,唐兵几乎无法抵抗,可谓一击必杀。可是,杨侑虽然尽力节约着体力,但横刀已经逐渐卷刃,不再锋利。 但是隋军在看到陛下身先士卒,于两军阵前厮杀,他们都豁出了性命,不顾一切与唐兵搏斗,没有了兵刃,就用拳头,拳头已经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他们依然不肯放弃;没有了拳头,士兵们就用嘴,就用牙,拼命地撕咬着,有的士兵一跃残躯,将唐兵撞下战舰,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一战打的极其惨烈,一方拼命进行,一方拼命防守,在大雨下,这一片方圆一里左右的江面上,宛如地狱修罗。江水已经被染红,残肢断臂漂浮在江面上,即使是强劲的大风,瓢泼的大雨也仍然无法将空气中的血腥味给驱除。 这个时候,隋军的援兵在那里? 五里外,早在小半个时辰之前,独孤千山就赶到了水寨,他带着陛下的命令,要隋军水师立刻出兵,支援陛下。恰好,侯君集带着凯旋而来,他听到陛下在巡视堤坝,迅速赶了过来。 侯君集在了解情况之后,脑子一转,迅速做出了安排。独孤千山与他关系颇好,也知道侯君集曾经在巴东郡练兵,对水战并不陌生,因此很是放心大胆。 侯君集将水师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主力是艨艟战舰,有三十艘,其中还有几艘赤马舟,这部分是去救援。而另一部分是以楼船为主,这些战舰彼此用铁索相连,他们的任务是截断唐军的归路。 侯君集的部署没有多大问题,战舰在各自队正的领导下,迅速赶去,侯君集跳上一艘楼船,眼中带着焦急。风帆虽然升了起来,可是由于大雨,风帆被打湿,劲力不足,只能到达平时速度的一半。 战舰走了三里,侯君集借着闪电,看见前方密集的战舰挤在一起,他急忙吩咐士兵加快行驶,朝着前方赶去。就在这时,唐军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王长谐已经得到了消息,隋军赶来了!这个消息让他他十分沮丧,还是没有能在这段时间击杀隋帝,他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唉!”长长的叹息一声。 但是尽管心中不甘心,王长谐还是非常清楚这个时候的局势,不能在此逗留,必须要尽快撤退,不然被隋军包围,以隋军的优势兵力,他是斗不过的。命令传递下去,旗手在主舰上挥舞着旗帜,许多战舰上的士兵看见主舰的旗语,只得一声呐喊,手忙脚乱地划动船桨,升起风帆,且战且退、 大雨中,杨侑发现了这一幕,唐军此时还占据着上风,无缘无故肯定不会撤退。撤退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诱敌之计,二是水寨的援兵来了。杨侑略略思考,立刻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撤退肯定不是王长谐所想,那么显而易见,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独孤千山已经将救兵搬了回来。 唐军撤退的速度很快,在隋军战舰上的唐兵也迅速后撤,但由于战舰撤的太快,有的唐兵还没有来得出逃出,战舰就已经开走,他们只得看着真地看着战舰离去。隋军士兵赶来,乱刀将唐兵砍死。 杨侑看到这种情况,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也立刻下达了追击的命令。隋军刚才被唐兵压制,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听到陛下传令,除了一些无法行驶的战舰,其他的三艘艨艟战舰立刻划船追击! 王长谐的主舰一路逃走,由于是顺风,战舰的速度较快,在行驶了三里之后,王长谐愣住了,前方赫然是十几艘高大的楼船。有高大的楼船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战舰与战舰之间,竟然有铁索相连! 当初,侯君集利用铁索截断了杨道生的归路,如今,他用相似的办法,将王长谐给围住了。 第407章大胜 王长谐极目四顾,东边、北边已经被隋军给堵住了,唯一的出路是西方,隋军还没有完成合围,要突围,只能从西边了。 这个时候,王长谐也明白了,隋军来的晚,是因为他们有更大的动作,是要合围他。可笑的是,自己还在拼命进攻,想要斩杀隋帝,想要立下大功,封侯拜爵。可笑,还真是可笑啊,王长谐摇摇头,立刻下令战舰朝着西边狂奔。然而,就在这时,隋军发动了攻击。 由于江面已经宽阔,便有了楼船的用武之地,二十多艘楼船一起向前行驶,齐齐逼近,这种气势让唐军不寒而栗。 “发射!”楼船上,独孤千山一声令下,掌旗手立刻挥动旗帜,其他战舰上的掌旗手得到消息,也立刻传达了命令。 各个楼船上的队正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达了命令,投石车在一瞬间发动了攻击。投石手拉动机关,巨石受力,朝着唐军的战舰飞去。这时的距离足够,巨石砸在唐军战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一些唐军士兵躲闪不及,被巨石砸中,尚未发出一声惨叫,头颅已经凹陷了下去,甚至有的头颅被砸破,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混合着鲜血,随着雨水四处流淌。 有的士兵没有死,但大腿被砸中,深深地陷入了地面,痛的他汗水直流,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可是越动他就越痛,直到痛的无法呼吸。 王长谐吃了一惊,想不到隋军竟然装备了投石车,他看着哀鸿四野的唐兵,只得下令快速朝着西边行驶而去。 唐军撤退不久,杨侑就见到了侯君集。侯君集身着铠甲,匆匆赶来,道:“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杨侑摆摆手,道:“爱卿何罪之有?你来的正是时候,侯爱卿,传朕的命令,务必要将这支唐兵全歼!” “喏!”侯君集再度抱拳,匆匆而去。 小桂子满脸紧张,他远远地看见杨侑,急忙走了上来,看到杨侑的衣裳布满了血迹,声音都有些颤了:“陛下,你受伤了?” 杨侑拍了拍衣裳,笑道:“没有大碍!”他身上的血,全是敌人的。自己没有受伤。 小桂子又道:“陛下,风大雨急,还是先会大营休息吧!” 杨侑点点头,下令主舰朝着水寨驶去。 数里外,在隋军的攻击下,唐军的战舰已经多处破损,有的战舰已经开始下沉,大势已去,王长谐一路疾奔,他的战舰也受到了损伤,但没有大碍,不影响速度。 此时他已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只要逃得性命,一切都好办。王长谐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已经顾不得去擦拭,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大声的传令士兵们快点航行。 其实这些士兵都知道情况,根本不需要他吩咐,他们拼命地舞动着手臂,飞快地划动着船桨。 越朝着西边航行,王长谐就觉得越有希望,他就要逃出隋军的包围圈,而这些楼船围在一起,速度肯定比不上他的艨艟战舰,然而,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一黑,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艨艟战舰砸得一顿,几名唐兵来不及躲避,被巨石砸成肉酱。 “哗!”另一块巨石飞来,虽然没有砸中战舰,却将战舰底部给砸了一个大洞,战舰向着一旁倾斜,河水迅速灌了进去,河水灌进去越多,战舰愈加倾斜。 王长谐大惊失色,他左右看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战舰就要沉没,他决不能束以待毙,他跑到一边,将身上的铠甲脱了,瞧了一眼浑浊的河水,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丹水。 半个时辰后,杨侑已经回到大营,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之后,杨侑坐在主帐里等待着消息,杜如晦在一旁沉思,杨侑去视察的时候,杜如晦在忙别的事情,因此不知。 “陛下,今日之事,可真是千钧一发啊。陛下以后不可亲自犯险。”杜如晦说道。 杨侑笑了笑,这时小桂子匆匆而来,手中端着一碗姜汤,送到杨侑身边,“陛下,喝点姜汤,驱驱寒!” 杨侑应着,虽然身体强壮,但身体是最重要的,喝点姜汤出汗,可以防止感冒发烧。杨侑坐下,慢慢地喝着姜汤,又吩咐道:“多准备一些姜汤,给士兵们喝喝。” 小桂子应着,匆匆走了出去。 杨侑将姜汤喝尽,站起身来,活动着手脚,想要出出汗,“杜爱卿,你认为王长谐能被捉住吗?” “王长谐的去路已经被截断,我军战舰占优,他一定逃不掉。”杜如晦说着。 杨侑点点头,正要说话,大帐外响起了脚步声,“陛下,臣侯君集求见!” “进来吧!”杨侑说着,侯君集回来,那证明战事应该结束了。 侯君集的衣裳铠甲已经被淋湿,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脸上带着笑意,进来施礼之后,哈哈一笑,道:“陛下,所有的唐军战舰已经选择了投降!” 胜负是必然的,杨侑关心的是王长谐,此人做事果断,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将才。杨侑摆摆手,问道:“王长谐可曾擒住?” 侯君集挠挠头,道:“微臣清点过了,俘虏里面没有他。经过询问,他身边的亲兵说,王长谐跳河了!” 杨侑踱了两步,笑道:“杜爱卿,看来事情也有意外啊!” 杜如晦讪讪笑了笑,道:“陛下,王长谐一看事情不对,就果断跳河,这份坚毅决然,可不是一般人啊!” “不错!”杨侑看着小桂子,道:“去,先给侯将军端一碗姜汤来!” “侯爱卿,喝了姜汤之后,先去洗个澡,可不要受了伤寒。”杨侑又吩咐。 侯君集应着,片刻之后小桂子端来了姜汤,侯君集一口喝尽,施了礼,走出了杨侑的大营。 均阳城县衙,赵慈景正在踱步。王长谐一心想要出城攻击隋军,他苦劝无果,只得任由王长谐带着水军出城,不时地,有消息传回来,一开始,赵慈景还颇为高兴,因为那时候王长谐占据了优势,可是,唐军虽然有优势,却久攻不下,随后不久,就传来隋军大部队赶来支援的消息。 所有的唐军水师已经投降,王长谐生死不明,接下来,该怎么办? 密集的雨点击打在屋檐上,啪啪作响,让赵慈景更加心烦,长长的叹息一声,赵慈景对前途充满了烦忧。他觉得,趁着这场大雨,逃回武关,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回头看时,在几名亲兵的扶持下,王长谐走了进来,他气若游丝,双臂垂下,显得有气无力。河水冰冷,他拼了老命划动双臂,终于逃进了均阳城。 守城的士兵看见是王将军,急忙将他扶了进去。 “王将军,你没有事吧?”尽管心中不满,赵慈景还是关心地问道。 王长谐抬起头,深深叹息一声,道:“想不到隋军的作战能力竟然如此强悍,三千唐兵,几乎损失殆尽啊!”说道这里,王长谐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均阳城有四千左右的兵马,经过鏖战,死伤不少,他拉出了三千人,已经是极限,是想要拼死一击,博取富贵。可是想不到还是失败了。而赵慈景虽然带了兵过来,却遭到了侯君集的伏击,逃出来的只有千余人。 也就是说,整个均阳城的士兵只有一千左右的可战之士,面对隋军大军,能守住吗? 这个问题是赵慈景最为担心,他急忙问道:“王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长谐有气无力地沉思,虽然刚刚遭受大败,让他有些心乱如麻,但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王长谐很快做出了判断。此时他也知道城中兵力不足,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先是要征兵。 赵慈景表示反对,他认为这个时候要赶紧撤退,只要回到了武关,有了高大的城墙,定然能够挡住隋军的攻势。 王长谐明白赵慈景心中的想法,可是这个时候,怎么撤退?本来走丹水这条水路是最好的路径,可是,由于南乡城已经被隋军占据,他们无法走这条最为便捷的道路。若是走陆路,由于下雨,又需要翻山越岭,行走就不便,而且很有可能会遭到隋军的突袭。 两人商议了半响,谁也不能说服谁,赵慈景大怒之下,决定带着亲兵逃出均阳城。可是,刚刚抵达城墙,他就发现隋军斥候在均阳城四围巡逻着。 由于唐军的水师在这一战几乎损失殆尽,意味着赵慈景想要突破隋军的防线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无奈之下,赵慈景只得回到县衙。他心情极不高兴,若不是王长谐力主抗敌,他早就退回了武关,那里会这么狼狈? 哎,如今城中兵力不足,隋军没有攻城是因为大雨的缘故,一旦大雨停止,隋军必然会挥师攻城,那个时候,均阳城不过千余人,怎能抵抗隋军? 王长谐最近是在练兵,但是一群新兵,没有参与过战斗,训练不足,铠甲不足,武器也有不足,怎么能抵抗隋军? 心情很不高兴的赵慈景时常喝酒,有时候喝醉了,跑到王长谐的卧室,对他破口大骂。王长谐也颇为无奈,毕竟这事情他要负上一定责任,而且,赵慈景毕竟是皇亲,岂是他能惹得? 第408章大雨倾盆 淅阳郡的这场大雨,依旧在持续,淅淅沥沥下了七八日,引起河水暴涨,均阳县的田地大多被淹没,许多百姓纷纷迁往了武当山,以逃避大水。 在杨侑的安排下,隋军及时作出了准备,加固加高了堤坝,同时将部分的水从武当山的西侧引流,适当地缓解了堤坝的压力,不至于让堤坝被冲垮。 杨侑身着蓑衣,头戴笠帽,一副农夫打扮,时常出去巡视,侯君集和独孤千山等人紧紧地跟着他,生恐又被唐军袭击。杨侑经过观察,发现水势并没有大碍,也就放了心。 隋军大营内,外围的堤坝也被加高了五丈,至于内部,则挖掘了一道壕沟引水,所以大营内还算干燥,不过连日的大雨让士兵们都有些烦躁,他们心中渴望着一战。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这场雨连续不断的下,还是有着冷意,杨侑坐在大帐里,手中捧着一卷正在阅读。大帐里烧着篝火,隐隐地有香味传出来,小桂子在一旁勾着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杨侑看着的时候,不免对吴起评价了一番,吴起的确是个人才,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他在魏国的时候,魏国强势,打的秦国节节败退。他在楚国的时候,通过变法,使得楚国兴盛。 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有才的,可是杨侑对他的人品却不喜,为了前途,他毅然杀妻,是一项至孝的杨家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卫国人人可以为鲁国、魏国、楚国效力,那么作为韩国人的韩非子自然也就可以为秦国效力,这在那个年代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杨侑一边看着,一边想。其实在后世有一个理论,那就是员工分成好几种,第一种是有能力有意愿的;第二种是有能力没意愿的,第三种是没能力有意愿的;第四种则是没能力没意愿的。 换成杨侑的思维,意愿就是忠心,有能力有忠心那是最好不过的。比如说尧君素、王行本、骨仪是这类人。这类人杨侑会厚待,委以重任。 而第二类则需要努力,李靖就属于第二种,他一开始有他的目的,杨侑发觉不对之后,就吩咐锦衣卫去打听,知道他因为家人被李渊囚禁,不得不为李渊效力。 得知这些情况之后,当时杨侑一直在观察,他是在用李靖,可是也在防着,李靖每一次的计谋,杨侑都在暗中分析,确定了可行性,并且做出了种种预防措施,这才实施。经过了一番努力,李靖终于归心, 在杨侑看来,这种努力是值得的,李靖是帅才,在隋末唐初,可以说他自认第二,就没有第一,连武功赫赫的李世民也要稍逊他半筹。其他还有不少有能力之人,比如历史上存在,演义里又出现的秦叔宝、罗士信、罗成、程知节等人,都是武力非凡之人。 杨侑的内心对秦叔宝、罗士信等人没有多大的感情,如果他们来投,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就算没有他们,杨侑帐下还有侯君集、丘行恭、桑显和、契苾业力等猛将,甚至还有最近斩杀了达延芒结波的席君买、梁建方等人,论武力不比他们差。 至于第三种,只要勤奋,杨侑还是有培养的想法,毕竟一个人,随着历练,会有所进步,至于第四种嘛,杨侑则放弃了。 愣愣地想了半响,杨侑放下了手中的,慢慢踱步,挂在大帐内的地图带着湿气,杨侑定睛瞧着中原。洛阳那座雄城,是大隋的东都,杨侑自然希望收复它,可是眼下,却没有这个机会。 洛阳它所在的节点非常微妙,隋军肯定是要拿下它,但李渊也一定在虎视眈眈,只不过如今李渊也没有机会而已。洛阳啊洛阳,杨侑将目光盯住了那里。 他知道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已经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的势力大涨,又有了两大粮仓,不再是那个龟缩在洛阳城的王世充。有没有机会说服秦叔宝、罗士信等人,让他们继续为大隋效力?杨侑在沉思。 这时,大帐被掀开,杜如晦走了进来,道:“陛下!” “杜爱卿,来得正好!”杨侑说道。 杜如晦进来抽了抽鼻子,大帐里有一股香味,但他找不到是什么东西香。快步走了过去,看见杨侑在看地图,不由问道:“陛下,可是在想中原?” 杨侑点点头,道:“洛阳毕竟是大隋东都,虽然如今朕的精力放在了南方,可是如果能收复洛阳,朕有何尝不想呢?”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陛下,诸雄之中,王世充的实力可以算最弱,而且面对大隋,他几乎没有优势!” “愿闻其详!”杨侑笑道。 这时,小桂子将篝火给移开,香味越发的浓了,他从坑里掏出一个土块,在地上一砸,露出了一个菜叶包出来。泥块被砸坏,小桂子猛地抽动了鼻子,将菜叶包放在了盘子上。 “陛下,鸡熟了!”小桂子说道。 杨侑吩咐他:“这里留下两只,其他的给韩将军、侯将军和张将军几人送过去。” 小桂子应着,又从坑里掏出了几个土块,装进篮子,快步走出大帐。 杨侑走上前,将两只鸡腿撕下,吃着一只,另一只递给了杜如晦:“杜爱卿,趁热吃吧!” “陛下,这是?”杜如晦奇怪,这鸡闻起来很香啊。 “叫花子鸡!”杨侑笑了笑,走到地图前。 杜如晦觉得有些奇怪,没有听说过这种鸡啊,他一只手拿着鸡腿,觉得有些不妥,这哪里像一个读书人嘛!这时杨侑又问道:“杜爱卿,你说大隋对王世充有优势,这是为什么?” 杜如晦想要放下鸡腿,又见杨侑吃的正香,略略踌躇,还是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不错。吃掉了一个鸡腿,杜如晦擦擦手,道:“陛下,王世充虽然占据了洛阳,但实际上根基不稳,这一次为了夺取帝位,更是匆匆继位。” “他的帐下,多是旧隋士兵,帐下的裴仁基、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都是原来隋军的大小将领,投降王世充,只是迫于形势,如果派人拉拢,他们十之会投靠大隋!”杜如晦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问道:“如果,朕是说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杜如晦一愣,叹息道:“既然不能为陛下所用,那只有一个字,死!” 杨侑哈哈一笑,觉得杜如晦越来越对胃口了。两人说完,杨侑亲自操刀,将半个叫花子鸡给切了,与杜如晦分而食之。 长安。李建成正在桌上,摆着两堆折子,大的那一堆,足有五十多份,这是还没有看过的折子,而另一边,放着的三十多份折子,他已经看过了,也进行了批注。 在大唐的建设中,李建成为李渊分担了不少事情,当然,此时的他主要将精力放在内政上面,打仗打仗,没有足够的粮食怎么能行?没有一个安定的后方,将士们又怎么会用命?父亲老了,他需要为父分忧! 看了看半天折子,李建成觉得有些头晕,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折子,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揉了半响,觉得舒服了一些,拿过一杯茶,茶已经冷了,李建成只是皱皱眉,将茶水给喝尽。 李建成依然觉得有些疲倦,他靠在了软榻上,略略休息。说是休息,他的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沉思。秦王已经领兵到了柏壁,从弘农郡撤退回来的唐军也在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赶往了柏壁。 秦王的军队已经有了四万之多,这个兵力不比定杨军少。不过唐军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龟缩在大营之中,和定杨军消耗着粮食,李世民也很清楚,尽管注意是父兄说的,但正和他的意思。 并州的战局暂时稳定,武关方向却让李建成显得有些忧心,隋军正在攻打淅阳郡,虽然他已经和父皇商定了撤退,可以据说上洛郡由于下着大雨,冲垮了道路,军情似乎被延误了。 唐军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淅阳郡,这是李建成和父亲达成的协议,他们已经准备放弃了淅阳郡,可是军令不能抵达,淅阳郡的赵慈景会怎样做? 就在李建成想着的时候,杨文乾在门外说道:“太子殿下,臣有事求见!”声音有些焦急。 李建成翻身坐起来,道:“进来吧!” 杨文乾推开门,走上几步,李建成这时已经正襟危坐,眯着眼睛看着他,“太子殿下,臣刚才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建成扬眉,眼中带着焦虑,究竟是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臣得到消息,说丹水县、南乡县已经落入隋军之手!”杨文乾说道。 李建成皱了皱眉,淅阳郡的失陷是他意料中的,他关心的是赵慈景的消息,“赵太守在那里?” 杨文乾摇摇头,道:“目前没有赵太守的消息,不过据说,隋军正在围困均阳城!”杨文乾得到的消息并不全,所以他说的是据说。 李建成沉吟片刻,道:“动用淅阳郡的势力,一定要搞清楚淅阳郡出了什么事情。另外,让李大亮随时做出准备,出兵营救赵太守!” 杨文乾退下去之后,李建成站起身来,带着几名亲卫朝着皇宫走去,他想要将此事告诉父亲,毕竟赵慈景是父亲的女婿。李建成先去了书房,他猜想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书房,可是,父亲并没有在书房,问了门外的宦官,李建成这才明白,父皇刚刚离开不久。 第409章援兵 李建成心中微微诧异,此时才是申时,往日父皇都在书房,怎么就去了后宫?李建成有些踌躇,后宫是禁地,即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但是此事是大事,李建成觉得还是要向父皇禀告,他让一名宦官带路,朝着后宫走去。 此时,李渊正在张莹莹的寝宫里,他看着张莹莹沉思。张莹莹生了病,刚才御医诊断是伤风。病到不重,但心爱之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让李渊有些心烦。 就在他心烦的时候,宦官上来报告了,“陛下,太子殿下有急事求见。” 李渊一愣,挥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宦官有些迟疑,这里可是娘娘的寝宫,太子进来不合适吧?但看见李渊焦急而不耐烦的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李建成快步走了进来,看见父皇握着张莹莹的手,低头垂思。 “爹,刚才唐风急报,说隋军已经攻下了南乡、丹水等县!”李建成直奔主题。 李渊听了,身子只是微微一震,他语气显得有些平淡:“赵慈景可撤回来了吗?” “爹,他似乎被围困在均阳城。由于大雨冲垮了道路,这个消息还需要证实!”李建成说道。 李渊摆摆手,正要说话,宦官王欣俊进来了,低声道:“陛下,长广公主求见!” 李渊愣了,长广公主这个时候求见,莫不是为了丈夫?李渊摆摆手,示意太子李建成在此稍后,李建成还想说些什么,李渊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李建成觉得有些尴尬,张莹莹是父亲的女人,虽然还没有他年纪大,但按伦理,却是他的姨娘,他用手捂住了嘴,轻轻咳嗽一声,正要离去的时候,软榻上的张莹莹忽然翻身,薄薄的被子掉了下来。 由于是夏日,张莹莹穿的衣服不多,这一翻身,顿时就有些不妙了。隋末唐初,女子穿的内衣叫做内中,其实就是一块布从腋下穿过,将身体裹起来,和背心差不多,但少了两根吊带。 张莹莹一翻身,两只粉白的胳膊露了出来,丰满的胸脯也让李建成为之目眩,李建成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这个女人是爹的女人,但在最初的这一瞬间,那洁白而丰腴的身子,还是让李建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走,但又怕张莹莹受凉生病,他走上前,到了软榻边上,正要伸出手去,替张莹莹盖上被褥,突然,张莹莹动了,她伸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臂,用力搂紧了李建成的脖子,腻声道:“陛下,臣妾好冷!” 李建成大惊,他想要挣脱开来,可是张莹莹的力气意外的大,让他有些喘息不过来。李建成想用双手撑住软榻,再想办法松开张莹莹的手。可是他刚刚伸出手去,手就触摸到一片软滑,也不知道摸到了张莹莹的那里。 李建成心中一惊,这时张莹莹一用力,李建成措不及防,一头向下栽去,李建成只觉得脸顿时被丰腴所夹住,让他无法呼吸,他想要动起来,可是越动,越能感觉到那团丰腴的存在。 李建成的脸顿时红了,这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可是却是父亲的,他想要挣脱,却被那双温润的手臂给抱住了。 “陛下,臣妾想要!”张莹莹说道。 李建成更吃惊了,这个女人怎么就动情了?这个时候要?他不敢再这样下去,要是被父皇进来看见,那还了得?他急忙用力分开了张莹莹的手臂,这才离开了张莹莹的怀抱。 李建成一边喘息一边朝着张莹莹看去,就见张莹莹的秀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太、太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建成大吃一惊,他赶紧用被褥将张莹莹给盖住了,“你听我说!” 张莹莹媚眼如丝,她低声道:“太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建成松了一口气,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李建成急忙用手拍了拍脸,稳定了一下情绪。张莹莹则是用被褥盖住了身子,测过身子朝内,继续装睡。 李渊进来,看见儿子坐在软墩上发呆,他招招手,低声道:“建成!” 李建成闻言,急忙站起身来,朝着李渊走去。 大雨又下了几日,逐渐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杨侑负手站在主帐外,一旁小桂子手中撑着雨伞,为杨侑遮风挡雨。 天空已经没有前几日那般低沉乌黑,看这个样子,再有几日,大雨就会停歇了。只要大雨一停,杨侑就决定攻城。均阳城的唐兵已经不多,襄阳又增兵两万,隋军有了绝对优势,不需要再等了。 杨侑默默地看着前方,江都已经有消息传来,宇文化及已经西进,据悉,三十万大军一字排开,足有十余里。宇文化及已经西进,杨侑不能在此耽搁了。 “小桂子,你说说,这雨还要下多久呢?”杨侑问道。 “陛下,这天的事情,奴婢不知。”小桂子觉得很迷糊。 杨侑笑了笑,道:“这雨嘛,想必三日左右,就能停了!” “陛下,这是为什么?”小桂子不解地问道。 “前几日都是瓢泼大雨,而这几日,则是断断续续,甚至偶尔还会出出太阳,所以朕觉得不远了。”杨侑说道。 这时,侯君集快步走了过来,道:“陛下,韩总管那边有消息传来!”说着,递上书信。 杨侑接过书信,将火漆挑了,打开一看,有些意外。武关的唐军居然在调动兵马,似乎想要南下,难道他们得到了消息,要来救援赵慈景? 杨侑立刻吩咐:“宣克明!” 小桂子应着,匆匆而去,杨侑返身走回大帐,坐了回去。侯君集四处瞟了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大帐里没有篝火,让侯君集有些失望。这几日叫化子鸡养馋了他的嘴,他又有些想念了。 杜如晦来的很快,进了大帐施礼:“臣见过陛下!” “杜爱卿无须多礼,请坐!”杨侑说着,指着地图,道:“韩爱卿那边传来消息,武关的李大亮正在调兵遣将,似乎想要出兵武关。” 杜如晦神色一凝,唐军还是决定出兵了?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看来,唐军大势已去,淅阳郡必定落入隋军之手,赵慈景虽然是皇亲,但却不是直系,不过是李渊的女婿而已。李渊一代枭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婿主动出兵武关,攻打几乎成为定局的淅阳郡? 杜如晦在思考的时候,杨侑也在思考:“杜爱卿,你认为如果李大亮出兵,他会怎么走?” 从武关南下,自然是沿着丹水南下,最为快捷,而且也很省力。不过,由于沿着丹水南下,在抵达均阳城之前,先要经过已经被大隋掌控的丹水城、南乡城。 杜如晦略略沉思,道:“陛下,臣认为唐军会走水路!” “何以见得?”杨侑询问。 “陛下,唐军在武关有数千人,由于丹水广阔,他们拥有一定的船只,甚至可能有小型的艨艟战舰,沿着丹水南下,是最为方便的道路。而且,李大亮既然要出兵,臣想唐军必然做好了准备,知道淅阳郡的情况。如今丹水兵力只有一千,而且战舰不多,是根本无法挡住他们的。” 杜如晦说了一连串的话之后,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南乡县也是如此,他们根本无法挡住唐军南下!” 杨侑注意到了杜如晦的用词,他笑着问道:“杜爱卿,你认为李大亮的目的是为了营救被困在均阳城的赵慈景?” 杜如晦点点头,道:“臣只是觉得有可能,毕竟淅阳郡大雨,上洛郡也有大雨,而且上洛郡的道路并不好走,行军不便,军粮运输更是不便。” “唐军想要开战,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合适。所以,臣认为李渊只是为了想要救女婿而已。” 杜如晦的分析还算靠谱,在指示得到简单的信息的情况下,仍然将李渊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李渊迫于爱女的压力,不得不让武关守将李大亮出击,营救赵慈景。 杜如晦的这番话让杨侑觉得比较有可能,因为此时唐军在并州有战事没有解决,贸然在淅阳郡与隋军开战,显然不现实。一旦惹怒了隋军,隋军攻打武关,甚至从陇西出兵,那么关中就危险了。 作为一个狡猾的政客,杨侑认为李渊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通,所以唐军出兵,是为了救援赵慈景。可是,唐军真的会走水路吗?杨侑又回头看着地图。 由于丹水城的地理,唐军走水路一定会经过丹水,可是,如果唐军不走水路,而是走陆路呢?如果唐军走陆路,那就意味着要穿越武当山和少习山之间的峡谷,由于大雨,他们的速度会很慢。 可是慢是慢,但却没有太大的危险,而且还能起到奇兵的作用。一旦走出峡谷,向南可以抵达丹江口,向西南,可以抵达勋乡,杨侑觉得,李大亮可能会走这条路。 他指着地图,问道:“杜爱卿,你认为李大亮会走这条路吗?” 杜如晦凝视地图半响,开口道:“陛下,你是说李大亮会奇袭均阳?” “如今大雨倾盆,无论是大隋还是伪唐,都暂时停止了活动,如果,李大亮的这支奇兵能出现在我军侧翼,就算人数不多,恐怕也会有一些麻烦。而一旦他们初战告捷,就可以撤回武关。” 杨侑敲了敲地图,语气凝重。他最喜欢奇袭,因此也怕别人奇袭。 杜如晦点点头,道:“陛下,这很有可能!” 第410章攻城〔上〕 两日后,雨水渐疏,第三日上午,连绵近一个月的雨水终于停止,太阳挂在半空,时不时露出半个害羞的头,将光和热撒向大地。 看见出了太阳,杨侑立刻下令,让士兵们取出弓弦,寻了广阔的地方,摆在太阳底下暴晒。随着太阳的照射,弓弦的水分被蒸发,逐渐恢复了弹性。 天空中,肉眼能看见一丝丝的水汽被蒸发,整个天地看起来雾蒙蒙的,宛如仙境。 趁此机会,杨侑带着侯君集、张镇周、杜如晦等人赶往均阳城外巡视,数十艘战舰浩浩荡荡,朝着均阳城驶去。 杨侑站在甲板上四周瞧着,均阳城外,已经是一片汪洋。本来在均阳城西南,有一个小湖泊,此时由于河水被堵,丹江与湖泊连在了一起,方圆竟然有十几里,成了一个人工湖泊。 数十艘战舰浩浩荡荡朝着均阳城进发,自然是瞒不过王长谐和赵慈景的耳目,两人匆匆赶到城墙上一看,都是变了脸色。 难道隋军现在就要攻城吗?如今河水暴涨,水面距离城头已经不足两尺,如果隋军攻来,拿什么来抵挡?虽然说他已经让士兵在城中挖掘泥土,准备了沙袋,可是,他的本意是用来堵住城墙缺口的,如果要用来加高城池,恐怕整个均阳城都要被挖空了。 而且用沙袋堆积,以城墙的宽度,若是挡住了水,就挡不住隋军的进攻,因为上面无法站稳,防守起来,比较困难。赵慈景对此显得忧心忡忡,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去责怪好战分子王长谐,正是他的愚昧,使得他也陷入了困境。 王长谐神色凝重,看见隋军渐渐逼近,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这么多战舰,要挡住有些困难啊。战舰在离城墙五十步外停下,杨侑走出来,顿时就看见了一脸惊慌的赵慈景和王长谐。 这个距离实际上很危险,不过由于下雨,弓弦松软,是无法使用的,所以杨侑并不担心,这才敢向前行驶。 “赵慈景、王长谐,尔等还不投降?”杨侑高声说道。 赵慈景虽然心中惊慌,但他是皇亲,又有儿子,所以他绝不可能投降,至于王长谐,他的妻儿也被扣押在京城,如果投降,下场一定很惨。所以他只有死战,以身殉国,才能避免家人受到牵连,如果干得好,陛下念着他为国捐躯,应该会保他家人衣食无忧。 王长谐高声喝道:“大隋陛下,我等既然被围困在此,便只有死战而已,要我投降,绝不可能!” 杨侑笑了,在绝对优势下,杨侑还是想要收服他们,不过看来如今是枉然,他瞧了瞧城墙,城墙多处已经泛白,水面附近的地方和女墙出的颜色截然不同。 轻轻摇头,侯君集取下一根长矛,朝后走去,人群让开了一条路,给侯君集一个奔跑的空间。侯君集原地踏步,活动了几下,快步向前跑去。 侯君集将右臂舒展开来,手中握紧了长矛,在跑了十几步之后,他的速度已经到了巅峰,忽然他猛地手臂一甩,将长矛抛出。 长矛在半空中滑过,一抹金色闪耀,赵慈景看见这一幕,吓得蹬蹬后退了几步。王长谐没有动,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一支长矛不是奔着他们来的。 长矛在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波”的一声,深深地钉进了城墙里,整个矛尖没入城墙,只留下了白蜡杆在哪里晃悠。 杨侑满意地笑了,这样的城墙已经被泡垮了,只要大水一退,整个城池就会如同烂泥。赵慈景和王长谐看到这一幕,神情更加凝重,这样的城墙已经不能叫做城墙了,唐军凭什么抵挡隋军? 满意的杨侑挥手退兵,留下了依旧在城墙上注视着隋军的赵、王两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在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隋军开始扒开了堤坝…… 均阳城北三十里,李大亮率兵五千人,已经赶来了这里。在数日前,他接到太子的加急军令,要让无论如何想办法要救出淅阳郡太守赵慈景。 李大亮在接到情报之后,迅速分析了淅阳郡的形势,他认为,隋军已经控制了南乡县和丹水县,意味着唐军走水路会遭到隋军的攻击,同时,也会令他的计划成为泡影。 既然目标只是救出赵慈景,而不是击退隋军,保全整个淅阳郡,那么李大亮采取的办法就只有奇袭。既然是奇袭,就不能走丹水。 所以,李大亮将路线选择在少习山和武当山之间的那条峡谷,峡谷约长十五里,在平时路也不算很难走,如今下雨,容易打滑,但李大亮没有了办法,只能趁着大雨倾盆,带着士兵急行军。 由于峡谷内积水太深,还是影响了唐军的行军速度,不得已,他让士兵上山砍伐树木,简单地扎成了木筏,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才渡过了有两里长的水坑。 渡过了水坑之后,天气已经朝着晴朗好转,每一天下雨的时辰不超过五个时辰,而且大多集中在晚上,让李大亮行走更快。 可是,在抵达均阳城三十里外的时候,李大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淅阳郡的地势是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在丹水以南,还有一连串的山脉,是武当山余脉,李大亮走的路就是这一段山脉的西麓与少习山的夹缝。 由于这样的地势,使得淅阳郡湖泊不多,面积也不大。可是如今,在均阳城北三十里外的这里,竟然有了浅浅的水痕。这样的水痕不是因为下雨而堆积的,因为从地势上来说,这里比较高,囤积不了水,雨水应该会向东南流出去。 可是,士兵们造饭的时候,挖地三尺,地面仍然带着湿气,这证明这一带,曾经被水淹过,而且时间还不短。 这让李大亮变得格外警惕,他吩咐士兵小心谨慎,一路探查。而越往东南,他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这一带由于丹水和汉水的冲积,所以平原开始增多,是淅阳郡的产量区,不仅有大量的农田更有许多村子,李大亮曾经来巡视过,所以他非常清楚。 可是如今,即使是下了一个月的大雨,也不至于如此呀!农田里的小麦已经被收割,暂时看不出端倪,可是这些村子里,竟然没有人居住?一个人也没有? 李大亮派兵查询了几个村子,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这不仅让他狐疑了。究竟是什么理由,让百姓统统撤走? 离均阳城二十里的时候,李大亮不敢轻易南下了,他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均阳城外,隋军已经将堤坝打开,蓄积了多日的江水如万马奔腾,轰然朝着下游奔驰而去。杨侑考虑到下游的蓄水能力,并没有一下子将积水放走,而是较为缓慢地泄洪。 隋军正在紧张地排水的时候,已经逐渐包围了均阳城,而且首先从北边开始包围,这就等于截断了均阳城的退路。大水一退,在烈日的爆晒下,城墙开始一层层的剥落。 糯米汁在河水的浸泡下,逐渐被分解,再也没有粘性。王长谐急忙带着士兵用沙袋填补城墙,将缺口给堵上,可是民夫们刚刚涌上,早有准备的隋军就已经杀奔而来。 经过两日的暴晒,隋军的弓弦已经恢复了弹性,无数弓箭手冲到城外七八十步的地方,开始施放弓箭。箭羽如簧,朝着城头上飞去,顿时射死了二十多名正在搬运沙袋的民夫。 民夫看见这一幕,纷纷扔下沙袋,一声呐喊,仓皇逃窜。 隋军的突然杀来太过于迅速,以至于让唐军有些措手不及,王长谐急忙带着弓弩手冲上去,想要反击隋军。可是刚刚登上城头,隋军弓弩手距离城下只有五十步左右,又是新的一轮射击,将唐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隋军采取的是三段射击,并且随着射击渐渐向前移动,在经过十几轮的射击之后,隋军逐渐靠近了城墙。侯君集身着铠甲,一马当先。 隋军的步卒举着云梯木板,在隋军弓弩手的掩护下,很是顺利的抵达了城下,随后利用工具迅速过了护城河,护城河的河水已经满了出来,一片浑浊,还带着臭味。 隋军没有片刻犹豫,蹬蹬蹬过了河,让唐军大惊失色。唐军在王长谐的指挥下奋力射出箭羽,可是收效甚微。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区别,是因为唐军的士兵不多,同时由于能使用的弓箭不多,所以在远程输出上,根本不能和隋军相比。远程输出虽然比不上,但隋军靠近了城墙,对唐军就有利得多。 王长谐看见隋军要爬城,一声令下,士兵将礌石扔下,朝着城下的隋军砸去,巨大的石块落下,在隋军人群中开花,有数人被砸中,命丧当场。 沙袋在这个时候也成了武器,唐军不断将沙袋扔下,攻击隋军。侯君集站在城墙下,抬出脚,使劲地踹着城墙。由于城墙已经变得极度疏松,随着侯君集的猛踹,城墙隐隐震动,石头如沙子一般哗哗落下。 不少隋军也随着侯君集一起猛踹城墙,在队正的指挥下,同时收脚,一起踹出,城墙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着,仿佛随时就会崩塌。 第411章攻城〔下〕 城墙一阵摇晃,沙子扑簌扑簌落下,王长谐大吃一惊,连连吩咐士兵推下礌石。但这时隋军已经有了准备,一见巨石砸来,就纷纷躲开,所以损失并不大,而一旦唐军退回去继续搬动礌石的时候,隋军就继续猛踹城墙。 隋军四面八方的攻击让唐军疲于奔命,由于兵力上的不足,他们不能完全阻止隋军的动作,城破看来是早晚的事了。 就在隋军猛攻均阳城的同时,李大亮的军队已经逐渐靠近了均阳城。通过斥候,李大亮得到了一些消息,经过分析,李大亮判断出隋军使用的水攻。 因为只有水攻,所有的一切迹象才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隋军既然采用了水攻,那么如今大水已经消退,证明隋军正在攻城。 李大亮小心翼翼带着五千士兵前行,在抵达均阳城北十里外停住了,他登上一处丘陵,极目远眺,看到了远处的均阳城,李大亮的目力还算不错,他猛看见远处人影上下爬动,还有隋军的赤红色旗帜在挥舞着。 李大亮判断出隋军正在攻城,他跳下丘陵,继续带兵前进,又小心翼翼走了数里,在均阳城外五里处停下。李大亮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只有五千兵马,责任很重,必须要小心谨慎。 这个时候,五里的距离足以让李大亮看的更清楚了,当他登上高处,这才发现均阳城的情况十分危险。 均阳城多处的城墙已经坍塌,隋军已经攻进了城中,与唐军进行着巷战,李大亮只是匆匆一瞧,就明白唐军已经落入了下风。赵慈景怎么样了?是死是活?在不在城中? 一瞬间,李大亮的脑海中浮现出数个念头。但这些情况他一无所知。而一无所知对于沙场鏖战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李大亮叹息一声,他觉得还是有些仓促了,如今敌人的情况他并不是很了解,这场营救行动有些不靠谱啊!可是陛下的命令他有不得不遵从。想到此,李大亮就叹息一声。 均阳城东,杨侑骑在战马上,注视着战局,侯君集带领着隋军已经杀进了城中,唐军惊慌失措,可谓大局已定,不过,杨侑的目光不仅仅是均阳城的赵慈景,而是李大亮。 在猜透了李大亮的可能的行军路线之后,杨侑就在那条路上,安排了斥候。李大亮的行军过程已经被杨侑所掌握,只要李大亮进入埋伏圈,那么他就有来无回。 就在他等待的时候,一匹快马从远处奔了过来,战马四蹄践踏在湿润的土地上,一串马蹄印显得十分醒目。“报!”传令兵声音拖得长长的,他绕过了杨侑身边的百余名骑兵,到了杨侑边上十几步外,高声道:“启禀陛下,均阳城北五里外发现唐军身影!” 杨侑注视着传令兵,五里的距离不远,小半个时辰就能赶来,看来李大亮的目标非常明显了。“传令下去,大军准备铁壁合围,务必将唐军的援军一举歼灭。” “喏!”传令兵得令,拨转战马,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陛下,李大亮果然走的是峡谷!”杜如晦捋着长须,含笑说道。 杨侑将目光转向了均阳城,道:“李大亮这一次来,不过是为了救走赵慈景,所以他必定会采取奇袭,以尽快达成目标!如今他已经落入圈套,擒获他是早晚之事!” 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李大亮再度动了。他将士兵分成了两份,一份三千人,由他亲自率领,而剩下的两千人,由副将曹德带领,他们的任务是就地驻扎,并原地修建一道防线,一旦李大亮救出赵慈景,这道防线就能起阻碍作用。 曹德领命,召集士兵准备砍伐树木,建造栅栏、拒马、蒺藜等物,李大亮则带着三千士兵,赶往均阳城。就在他离开不久,一匹快马抵达此地十里外的一处树林。 在树林的边缘,有五百骑兵正在等待着命令,当传令兵闯进了树林之后,张镇周立刻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喜色。 “张将军,陛下有令,让你速速出击,击溃唐军!”传令名在战马上高声说道。 张镇周连连拍手,喝道:“兄弟们,都起来准备,杀敌!” 听到张镇周的命令,骑兵们都站起身来,跨上战马。“冲!务必要一举击溃唐军!”张镇周在战马上厉声大喝,众骑兵轰然应诺,声动云霄。 张镇周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朝着南方奔去,身后骑兵如同洪流一般,迅速涌向南方。由于泥土尚湿,马蹄践踏在地上,湿泥翻飞,飞溅在战马之上。 马蹄声音不大,直到张镇周的骑兵抵达了唐军两里外,唐军副将曹德这才有些觉得不妙。 曹德先是感觉到地面震动,随后就听到了马蹄声,他大惊之下,登高一看,顿时发现至少有三百人以上的骑兵奔袭而来。黑压压的骑兵让他勃然变色,他震惊之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隋军骑兵不会因为曹德说不出话来而停止前进,就在他惊讶的一瞬间,骑兵已经杀来,他们手中舞着横刀长矛,就像一头头野狼,闯入了羊群之中。 野狼伸出锋利的双爪,每一次的出击,就会将一只羔羊给杀死,羔羊惊慌失措,四处逃走,但是双股战战的的他们根本跑不过野狼。 在血腥的厮杀下,唐军已经崩溃了,骑兵在这个时代无疑是强大的,一旦让骑兵冲起来,步兵根本无法挡住冲击力极强的骑兵,更何况这些唐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御设置,所以当隋军杀出,他们要么受死,要么投降! 张镇周在一个冲锋之后,就击溃了唐军的心理防线,大部分的唐军选择了投降,足有一千六百多人。张镇周留下两百骑兵收编俘虏,自己带着余下的三百骑兵朝着李大亮的主力杀奔而去。 李大亮此时已经带兵行走了三里,他已经能听见了均阳城内的喊杀之声,心中越发焦急起来,然而,在这个时候,张镇周的骑兵从后杀奔而来,让他的步卒根本没有防御的机会。 这一支唐军为了追求速度,没有任何的辎重车,而是身携干粮。没有了辎重车作为障碍物,隋军骑兵很轻易地杀进了李大亮的后翼。刀光霍霍,矛尖闪亮,瞬间撕破了唐军后翼。 此时李大亮在前军带队,当他接到消息的时候,隋军已经将唐军后翼杀散了,李大亮看着隋军肆无忌惮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寒。竟然中计了,竟然中计了! 李大亮眼前一黑,几乎要跌下战马,一旁亲兵急忙扶住了他,李大亮咬了一口舌尖,这才回过神来。他凝目四顾,只见隋军铁蹄翻飞,已经击溃了唐军步卒。 “将军,撤了吧!”亲兵劝慰道。 李大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中苦涩极了。这时候,隋军已经离他不足两百步,李大亮身子一抖,他决定逃走,他决不能被隋军擒获! 想到此,李大亮带着亲兵朝着北方逃走。张镇周看见李大亮逃走迅速带着骑兵追击,张镇周追出二十多里,可惜李大亮命大,最终还是让他逃走了。 李大亮虽然逃走,但影响却是巨大的。当时他距离均阳城不过两里,王长谐和赵慈景得到消息,一阵兴奋,他们带着唐军朝着城北杀去,意图同李大亮会合,逃得一命。可是李大亮遭到隋军骑兵的突袭,溃不成军,只得无奈撤退。 李大亮一撤退,对唐军的打击是巨大的,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斗志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半个时辰后,隋军控制了均阳城,赵慈景和王长谐纷纷被俘。 侯君集一脸得意,带着亲兵将以赵、王两人为首的大小官员押送到杨侑面前。王长谐和赵慈景在最前面,两人硬着脖子站着,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跪下!”侯君集一声厉喝。两人不为所动,王长谐更是别过了头,不去看杨侑。 杨侑冷哼一声,这两人,倒也硬气。 侯君集见状大怒,他走上前,抬起腿,一脚揣在赵慈景的膝盖上。他这一脚力气很大,只听喀嚓一声,赵慈景的左腿竟然被踩断。赵慈景不由自主倒下,身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赵慈景在地上翻滚着,腿骨已断,让他疼痛万分,他在地上打滚,额头上大汗直冒。 杨侑很是满意侯君集的行为,对于这种威武不能屈的敌人,虽然心中赞赏,但毕竟是敌人,却不能露出欣赏的神色。敌人的士气必须要打击,而侯君集的行为则能大大打击唐军的信心。 果不其然,赵慈景身后的均阳县文武变了脸色,纷纷跪下,表示愿意投降隋军。杨侑目视着王长谐,有着询问他的意思。 均阳城一战,王长谐的表现可圈可点,在他的部署下,防御得力,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有效地防止了隋军的攻势。若不是自己采用水攻,又用围城打援的办法,连消带打,这才一举拿下了均阳城。 王长谐拱拱手,对于旧隋帝国,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敬仰的,但是他既然选择效忠了大唐,就没有叛变的理由。他已经决定了,那就是以身殉国:“陛下,我既然选择了投效大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 “还请陛下赐我全尸,全我忠义!”王长谐的语气很是平淡,但言语之中,却有着坚定。说着,他半跪了下来。 杨侑默默注视他半响,他看出了此人眼中的坚定,不由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朕就全你忠义。朕会派人将你送往武关,让你还乡!” “多谢大隋陛下!”王长谐深深弯腰。 第412章抵达汉阳 九月中旬,隋军攻破唐军在淅阳郡的据点均阳城,太守赵慈景、守将王长谐被斩,两人首级传檄勋乡、安福诸县,唐军剩余城池见到大势已去,尽皆不战而降,投入了杨隋的怀抱。 杨侑旋即任命老将张镇周为淅阳郡太守,改丹水县为郡治,屯兵六千人,兴修水利,加高城墙,以待日后攻打武关。 在淅阳郡尽数落入大隋手中之后,杨侑选择了将赵慈景和王长谐的人头交还给伪唐。这两颗人头对于杨侑来说,实际的利益不大,送给李渊,只是为了恶心他,就像当初李孝恭的人头一样。 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李渊,是什么表情? 李大亮逃回武关,他所带的五千士兵几乎被擒,只有数十人逃了回来。这样的战况让李大亮无颜面对李渊,他迅速写了一份折子请罪。折子刚刚送出去不久,赵、王两人的人头就送到了武关,看着两颗熟悉的人头,李大亮神情复杂。 他用石灰抹了人头,用匣子装好,派人送往长安。李渊看见人头,倒吸了一口冷气,长广公主是他的女儿,赵慈景是他的女婿,他不希望女婿出事,女儿因此埋怨他,所以这才急着派兵援救,可是李大亮功亏一篑,并没有救回赵慈景,赵慈景还是死了。 这个时候,李渊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在隋军进犯的时候,赵慈景想要撤退,但王长谐一意孤行,非要与隋军作战,这才导致了淅阳郡发生了战斗。 淅阳郡落入隋军之手不要紧,武关的士兵却损失了五千,这使得武关兵力不足,如何能抵挡隋军的进犯?只有两千人的武关,恐怕在隋军的猛烈进攻下,只需四五日,武关肯定被隋军攻破。 武关一旦被攻破,上洛郡就可能不保,上洛郡不保,隋军随时可以威胁蓝田关,威胁关中!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李渊能容忍的,想到此,他急忙召见了太子李建成、裴寂。 书房内,三人低低商量,为了防止隋军真的攻打武关,决定派出大军一万,立刻由齐王李元吉带领。关中兵力被抽走一万,长安城只有了三万唐兵,为了弥补关中力量不足,从凉州抽调三万兵马,充实京畿。 李渊迅速做的决定的时候,杨侑已经沿着汉水离开了淅阳郡,抵达襄阳休息了两日之后,处理了一些政事,这才朝着汉阳奔去。 隋军虽然在淅阳郡浪费了时日,但是由于宇文化及在江都也浪费了时间,并没有按照杨侑猜想的六月份出发,而是在八月底出发,这就给了杨侑比较充足的时间。 此时杨侑还没有掌握宇文化及为何出兵这么慢的原因,但这对于他来说,这是好事。半个月后,杨侑抵达了汉阳。李靖得到消息,亲自是率兵出外迎接,丘行恭、高甑生等人跟在身后。 “臣参见陛下!”群臣跪拜。 杨侑跳下战马,哈哈一笑:“诸位爱卿请起!”李靖、丘行恭等人起来,分开一条道,让杨侑进城。 杨侗跟在杨侑身后,随后是杜如晦、李靖等人,进了城,在城中安歇下。刚刚进入府衙,杨侑便在大厅里召集了众将,询问张善安的情况。 张善安在两个月以前就率兵到了此地,可是他一直没有动手,李靖曾经出兵,但张善安得到消息,立刻东撤,并不与隋军交战。张善安的行为颇反常啊。 杨侑站在沙盘前,看着地图。隋军是屯兵在汉阳、江夏一线,而张善安听到风声,已经撤回了武昌。武昌本来属于萧梁,在隋军攻打江陵的时候,群龙无首的武昌被张善安派人招降。 杨侑一边看着,李靖在一旁解释。张善安的兵力有五万多人,铠甲倒也齐备,尤其是拿下重镇武昌之后,得到了萧梁军的大批铠甲装备,战斗力提升很多。 “不管他,这几日朕先瞧瞧汉阳的情况再说!”杨侑吩咐。 就在此时,成都城。苏烈苏定方正在鸿胪寺焦急踱步。刘黑闼得到了罗艺的帮忙,不仅得到了大量的粮食,还得到了不少战马,战斗力再度飙升。 刘黑闼得到援助之后,称窦建德杀了他全家,指责窦建德不仁不义。刘黑闼的行为得到了士兵的拥护,军心鼓噪,刘黑闼看到了机会,立刻率兵南下,攻打夏国都城乐寿。 窦建德得到消息,不敢怠慢,他让曹旦带兵三万,在城外驻守,与乐寿城呈掎角之势,抵抗刘黑闼的进攻。双方在城外发生数次战斗,由于窦建德痛失王伏宝的“黑狼军”,没有了骑兵的帮助,使得窦建德在交战中落入下风。 几次交锋失败,让窦建德只得困守城池、大营,同时派人四处联络。窦建德的目的在于稳定南方的李密,此外还有李唐。去与李密谈判的是凌敬,而去李唐的是苏定方。 不过苏定方赶到了并州之后,发现定杨军已经南下,夺取了李唐的太原城,陷入危机的李唐此时没有能力趁火打劫,所以苏定方便从关中来到了巴蜀。 夏国与大隋联盟,此外还要联姻,在这个时候,苏定方希望杨侑能想办法支援夏国。他已经知道杨侑不在成都,可是,他仍然希望能看见窦红线一眼。 苏定方等待着,两个时辰后,有下人赶来了,将苏定方引入了阴少华的府上。窦红线见到苏定方有些诧异,他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苏定方并没有说出河北的危机,只是说奉了夏王之命,前来看望她,还说杨侑的使者已经赶到了乐寿,夏王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由于路途遥远,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让窦红线安心在此,等待良辰。 窦红线不疑有他,招待了苏定方在阴家吃了一顿饭。苏定方见目的达到,准备赶去寻找杨侑。 武昌。此时的武昌与后世的武昌地点并不相同,此时的武昌位于樊山以东,黄冈的对岸。 张善安的五万大军驻扎在此地。张善安是兖州方与人,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干了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强盗。一开始他只有一百多人,在江淮一带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孟让南下抢劫,被当时的江都丞王世充击败,一些流寇投靠了张善安,使得他兵力达到八百多人。 有了八百多人,张善安的底气就足了起来,他设计拿下了庐江郡,然后渡江投靠了占据豫章郡的林士弘,可是,林士弘并不信任他,对他很是防范。林士弘的帐下,其他士兵好吃好喝,只有张善安的八百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更不用说铠甲、器械之类了。 张善安不是善类,他对林士弘的不信任产生了不满,于是偷袭了他,逼得林士弘逃亡南康。张善安刚刚占据豫章不久,萧铣的大军来攻,迫于萧梁国强大的兵力,张善安只能忍气吞声,退出了豫章郡。 虽然是被迫,但张善安无时不刻想着夺回豫章,不久,由于萧铣的疑心,使得萧梁国动荡不安,张善安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夺回了豫章。张善安在豫章郡苦心经营,势力迅速膨胀,随后夺取了九江、宜春小部。 由于他与林士弘的仇太大,每当张善安攻打其他各地的时候,林士弘就会派兵偷袭他的大本营豫章郡。对于林士弘,张善安显得十分无奈,林士弘的势力比他略大,不是一下子能灭掉的。 两人在潘阳湖纠缠两年,始终无法消灭对方。 在半年前,豫章郡来了一名使者,此人是宇文家的人,叫做宇文敏,他告诉张善安,只要张善安愿意为宇文化及效力,那么他就会得到宇文化及的支持。 五千副上好的铠甲,一万柄最好的横刀,两千根长矛,此外,还有二十万石的粮食。这样的丰厚的回报让张善安怦然心动,如果能有五千副上好的铠甲,张善安就能武装起一支精锐之师。 有了这么一支精锐之师,张善安自信能够灭掉林士弘,所以,他才会接受宇文化及的条件。宇文化及给他这么多的东西,其实是想要让他为先驱,攻打萧梁。 就在张善安筹集粮草,准备攻打萧梁的时候,意外地消息传来,隋军攻破了江陵,萧铣最终选择了投降。这么一来,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张善安趁乱拿下了武昌之后,只是带兵去汉阳游玩了一圈,并不敢与隋军作战。 他明白宇文化及的目的,是想要让自己为他拼命,可是张善安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能在隋末乱世中成为拥兵一方的群豪,自然不是笨蛋。 要他消耗自己的实力,与隋军硬拼,张善安显然不会去做。自己虽然有五万军队,但隋军的战斗力显然更强,这五万人恐怕不够隋军塞牙缝的。 张善安不肯攻城如今还没有大碍,可是他已经接到消息,宇文化及已经抵达了当涂,如果速度快的话,一个月就能赶到武昌,那个时候,他该不该听宇文化及的命令? 张善安在踱步思考,未来扑朔迷离,天下大势未定,该怎么办,才能取得更大的利益呢? 争霸天下?张善安自问没有这个能力,古往今来,有几个贫民取得天下的?而且他张善安的兵力又不强,连一个林世弘都纠缠了一年,争霸天下,难啊! 第413章冲突〔上〕 汉阳。 杨侑经过一夜的休息,显得精神十足,他刚刚在小桂子的伺候下起身,越王杨侗就来了,杨侗一身胡人打扮,紧身衣裤,头上的发丝已经盘起,手中拎着一把横刀,显得兴致高昂,在他身后,是伺候他的一名小太监,叫做小英子。 杨侗是来跟杨侑学武的,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杨侗的身子结实了许多,皮肤也变黑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白白胖胖的青年,不再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陛下!”杨侗拱拱手施礼。 “越王,来的正好!今天朕教你第三节,你可要看好了!”杨侑从小桂子手中接过横刀,开始练武。两人一前一后,杨侗跟着杨侑舞着横刀,认真地劈、砍、削、斩。只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杨侗就有些气喘吁吁了,而杨侑却气定神闲,依旧在不停锻炼。 鼻中的喘息之声越来越沉重,杨侗抹了一把汗水,还想要继续练武。 “越王,欲速则不达,你先休息吧!”杨侑阻止了他,自己却继续锻炼。 杨侗无奈收回横刀,他觉得,陛下的话没有错,所以他都会认真听取。将刀递给了身后小太监。又取得锦帕,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了。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杨侑终于练完,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接过小桂子递来的锦帕,用力地擦净了。 “越王,吃早餐去!”杨侑说道,迈步走了出去。 两人就在院子里用餐,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地面上一片金黄,杨侑的早餐吃的不多,但搭配的还算合理,一碗糙米粥,一个鸡蛋,此外还有一碟青菜和豆腐。 吃完了饭,杨侑提出出去看看,既然杨侑打算在汉阳等待宇文化及到来,那么这一代的地理环境,必然是要熟悉的了。有句话叫做在德不在险,可是,历史上靠着地理战胜对手的战例,数不胜数。 身着便衣,杨侑与杨侗两兄弟出门,独孤千山摇摇头,陛下就是喜欢出去,若是先帝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压力,大呀。刚出了门,就遇见了侯君集,他一身汗衫,看见陛下要出去玩,当即厚着脸皮跟着。 杨侑心想带着他也好,就让他在身边跟随。 此时的汉阳在汉水和长江的交汇之处,因为在汉水之南,故称汉阳。由于靠近两大水系,船只成为主要的交通工具,这里的码头很多,造船业十分兴盛。杨侑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码头。 此时正是清晨,各类船只在江面上飞奔,杨侑发现其中有不少商船,证明此地的商业非常发达。 其实汉阳早在先秦时期,就是楚国重镇,汉末以来,大多数时间属于江夏郡。但在大隋时期,属于沔阳郡,与江夏郡隔着长江相望。由于它的地利,汉阳成为沔阳郡的商业中心、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 杨侑来了兴致,叫了一艘小船,与杨侗、侯君集搭船在城中游览。 独孤千山等人见状,带着其他人上了另外几艘小船。在两侧保卫。 杨侑那艘小船上的是一名船娘,身材约有六尺,长的精瘦,但身材不错,凹凸有致,如果不是有些黑了,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她见杨侑出手阔绰,用十吊钱雇船,当即脸上堆着笑,轻轻撑起小船,在城中交错的水道行驶。 杨侑一边欣赏,一边与杨侗说着话,杨侗显得有些不安,他自从在宫中长大,很少外出,就算是外出,也前拥后簇,摆足了气势,那里像杨侑这般,像一个富家公子出游? 杨侑心情颇好,这天下美景,数不胜数,就算是一个皇帝,也不可能全部尽览,如果有机会却不浏览,岂不遗憾? 船娘按照杨侑的吩咐,慢慢行驶着,小船向南行驶了七八里之后,河面变得更加宽阔了。杨侑远远看去,前方似乎有一个码头。就在这时,小船停了下来,船娘咬着嘴唇,走到杨侑身边,道:“公子,前面恐怕去不了。” “为什么?”杨侑皱眉,这江面如此宽阔,有没有堵船,怎么会去不了? 船娘脸色红扑扑的,她低声道:“公子,奴家知道你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可是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公子还是注意安全的好。” 船娘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畏惧,看到船娘的这副模样,杨侑心中升起了怒火。 “小娘,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家公子一定给你解决!”侯君集裂开嘴一笑,这个小娘身材匀称,虽然有点黑,但长得还算清秀,难道说,有人对她有意思? 船娘后退一步,连连摇头,道:“公子莫要为难奴家,如果你们非要去,这钱我不要了,还给你们罢!”说着船娘就要从怀中掏出钱。 杨侑摇摇头,道:“姑娘,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如此害怕?” 船娘咬着嘴唇,沉默半响,看得出她在纠结挣扎,毕竟十吊钱不是小数目,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挺重要的。她犹豫着,道:“公子,这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不然,恐怕会遇见杀生之祸的!” 杨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隐隐明白了一些,但他也不准备为难船娘了,站起身来,指着左侧的护栏,道:“你就将船停靠在那里,我自己上岸吧!” 船娘答应着,手中举起了撑杆,正要划动小船,这时,从不远处快速驶来了一条小船,上面站着七八名强壮的男人。那艘小船靠近了船娘,一个汉子喝道:“姚念秋,那里走呀?” 这汉子的声音阴阳怪气,让杨侑有些不喜,杨侗握紧了拳头,有些激动的模样。侯君集则不屑地瞧着几名汉子,冷哼了一声。 姚念秋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了勇气,道:“张大郎,你且看看,我还没有踏入码头,你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为首的叫做张大郎的汉子怪笑一声,很是淫邪地看着姚念秋一眼,道:“姚妹妹,难道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哼!”姚念秋不再说话,撑起了竹竿,就要向岸边靠去。张大郎一挥手,两名精壮汉子跳下了船,扑腾两下就游到了船边,一人到了一边,伸出手,摇着船只。 两人力气很大,船只被摇动,姚念秋站立不稳,不由自主跌倒,恰好扑入了杨侗的怀中。杨侗由于是坐着,还算稳当,当时目光正看着几名汉子,根本没有想到姚念秋会扑到他身上。 带着少女特有的清香在杨侗的怀中,让杨侗羞红了脸,少女发现被一个陌生男子搂着,脸色也红了,她赶紧站起来。但刚刚站起来,那两名汉子又在摇着船只,姚念秋又扑倒了杨侗的怀中。 “公子,对、对不起!”姚念秋说道。 “你、你没事吧?”杨侗有些结结巴巴。 不远处,张大郎冷哼一声,他早就看中了姚念秋的姿色,想要将她弄到手,可是这个女子异常倔强,一个人辛苦撑船,挣钱养活家中患病的老父,根本不拿眼去瞧他,不接受他的施舍。 张大郎一直在寻找机会,他要弄得姚念秋家破人亡,让她无路可走,然后等她哭着喊着来求自己,那时候,他就可以逼迫她签下卖身契,肆意玩弄她。可是,姚念秋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他,根本不给他机会。 刚才他远远地看见姚念秋,心中就乐开了花,赶紧带着几名兄弟来寻事。姚念秋两次扑倒那个男子的怀中,让张大郎非常不爽。他的心中一直认为姚念秋是他的女人,岂能让别的男人占便宜? 他一挥手,两名兄弟靠近了姚念秋的小船,张大郎眯起了眼睛看着杨侗,猜测着他的身份。此时杨侗身着布衣,穿着并不名贵,不过手工似乎不错。 在杨侗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的公子,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身上的衣裳和杨侗几乎同出一辙。而另一个站着的汉子,身高足有八尺,一双眼睛有如铜铃大小,胡须长满了下颚,看起来是个莽夫。 张大郎在江面上混迹多年,眼神毒辣,他很快就瞧出了三人的身份。毫无疑问,两个年轻的公子哥是那家的大少爷,而那个壮汉则是他们的家丁,准确的说应该是护院。 张大郎在快速思考,这三人是那家的公子?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杨侗扶着姚念秋,问道:“姑娘,你没摔着吧?” 姚念秋有些惊慌失措,要不是看在杨侑出手阔绰,她压根不想来这里,到了这里之后,他的心中越发不安,总觉得会出事,所以她决定不要钱,也要逃离此地,可是,千躲万躲,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听到杨侗问话,姚念秋连连摇头,道:“我没事。”说这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杨侗握着,这让他脸色更加红了。 看到这一幕,张大郎冷哼一声,心中越发的不快,这个骚娘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实在是有伤风化!一定要在软榻上好好教训她!张大郎如此想着。 如此想着的时候,张大郎又发现色胆包天的杨侗正捏着心上人儿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哼!”张大郎冷哼一声吗,心脏就快要爆炸了。 杨侗和姚念秋听到冷哼声,心情激动之下,赶紧松开了彼此的手,但这时,张大郎的手下又非常不合适地摇了摇船,姚念秋低呼一声,一脸紧张地杨侗又急忙抓住了姚念秋的手掌。 “妈的!”张大郎心中怒骂一声,他决定给这个色胆包天的小子一个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414章冲突〔下〕 所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杨侑一直在冷眼观看,这些人,在杨侑看来是生活在最下层的人。朝廷有上层人的的争斗,民间自然也有下层人的争斗,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杨侑之所以冷眼观看,是想看一看这些人,究竟会嚣张到什么地步?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张大郎一行人围了上来,几名大汉登上了小船,小船登时一沉,吃水线深了几分,朝着一侧偏去。杨侗有些惊慌地瞧了杨侑一眼,见杨侑颇为沉着,侯君集在一旁抱着肩膀,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 转过头,杨侗这时发现不远处独孤千山的小船已经行驶了过来,他心中稍定,姚念秋挣脱了杨侗的双手,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 “你们想要干什么?”姚念秋强自鼓起勇气,出言叱喝,但她想起张大郎是无恶不作之人,心中有些害怕,但她不能让客人受伤,这样以后还有谁会坐她的船? 不过说起来张大郎虽然做尽了坏事,倒有几分痴情,对姚念秋倒也没有用强。张大郎上下打量了一番杨侗,对姚念秋他没有动粗的心思,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杨侗的身上。 杨侗出身皇室,虽然性格有些懦弱,但也有他的气度,这种皇室的气度不是一般世家子弟有的,更不是一般百姓能有的。仔细打量了一番杨侗之后,张大郎微微一愣。 看起来,似乎是那家的世家贵族子弟啊,就在张大郎沉吟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岸边,十几人狂奔而来,不少人手中还提着棍棒。 “张大哥,有什么麻烦吗?”一个汉子问道,手中提着一根哨棒。 张大郎裂开嘴,有人来帮忙这让他感到非常有面子,他哈哈大笑几声,道:“原来是黄兄弟,你带这么多人,大郎在这里多谢了!” “你我兄弟,何必如何客气?”被换做黄兄弟的一声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他的笑,让人十分难受。因为此人长的极为丑陋,厚嘴唇,大鼻头,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更让人恶心的是在左边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肿囊,黑黑的挂在那里,让人觉得恶心,人送外号黄大头。 张大郎有了这十几人帮忙,心中底气更足,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姚念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姚姑娘,你最好让开些,免得伤了你,我会心疼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姚念秋呸了一声,眉毛竖起,脸上带着愤怒之色。 张大郎没有理会姚念秋,一个女人而已。他将目光放在了杨侗身上,“小子,你可知道,刚才你摸了我女人的手,你这个登徒浪子,实在是不要脸!” 姚念秋脸色更红了,她急忙反驳:“谁是你女人,你才是不要脸的登徒浪子!” 杨侗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这个叫做姚念秋的船娘有些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是为什么,或许是一种保护,或许是一种怜惜。杨侗没有太多的感情经历,所以这种感情他压根不明白。 杨侗扫了一眼张大郎,又看了一眼杨侑,杨侑默默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杨侑已经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而就算没有,杨侑觉得,让杨侗锻炼锻炼,也是好事,自己会在一旁注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杨侗得到鼓励,他伸出手,将姚念秋挡在身后,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要当众行凶吗?” 张大郎哈哈一笑,道:“看不出你个小白脸还想充当英雄救美,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张大郎说着的时候,瞟了一眼杨侑和侯君集,他自忖这么多人,怎么会解决不了这三个人?关键在于,他害怕伤着了姚念秋。 “小白脸,老子也不欺负你,这样,我们上船去,看你能蹦跶几时!”张大郎讥笑。 杨侑听到这话,默默站起身来,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最好不过!”杨侑水性极好,侯君集也不例外,船娘的话肯定是没有问题了,杨侑担心的时候越王不会游泳,一旦打起来,越王就危险了。 张大郎看见杨侑答应,吩咐船夫推船。几名力气不小的船夫跳下河,奋力推动小船,不过片刻时间,就将小舟推到了岸边。杨侑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岸边。 杨侗瞧了一眼杨侑,心中有些忐忑,他虽然这些日子一直锻炼,可毕竟没有实战过。杨侑不紧不慢走上岸,这是一片极大的广场,由于靠近码头,广场上堆满了货,形成了一条条小的通道。 姚念秋走了几步,推了推杨侗:“公子,快走,这些人都是坏人,杀人不眨眼哪!” 杨侗摇摇头,这个时候就算他想走,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的出生他的傲气决不允许他逃走。杨侗固执地摇摇头,姚念秋只得叹息一声,紧紧跟在杨侗的身边。 黄大头带着一群人监视着杨侑等人,在他看来这三个人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之后,杨侑停了下来,忽然,他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一处,那里堆积着许多麻袋,看起来很平常。 可是,麻袋受了潮,有一种淡淡的味道传过来,尽管很淡,但一向鼻子灵敏的杨侑却判断出了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眯起了眼睛,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 这时,张大郎已经带着人将杨侑、杨侗几人给围住了,张大郎嘿嘿一笑,道:“喂,小子,你要是及时认错,老爷我就饶你一命!” 随着杨侑、杨侗等人的来到,整个广场顿时挤满了人,这些无聊的百姓几场看见有人在此殴打,已经如同家常便饭一样,并不觉得稀奇,杨侑瞟了人群一眼,看见独孤千山在人群之中默默点头,他也就放下了心来。 杨侗虽然性格比较软弱,但在杨侑熏陶之下,也变得有些大胆起来,他瞧了一眼十分镇定的杨侑和侯君集,心中再度放了心,“张大郎,你如此嚣张,难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张大郎哈哈一笑,他捂着小腹,笑的弯下了腰,他身边的几人听着,也都哈哈大笑,“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老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王法!” 杨侗道:“你这么做,难道不怕官府捉拿你吗?” “哈哈!”这一次黄大头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竖拇指,喝道:“小子,恐怕你不知道张大哥是何等身份吧?” 杨侗一愣,姚念秋已经低声解释,杨侑耳力极好,将姚念秋的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杨侑隐隐觉得姚念秋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按照姚念秋的说法,张大郎有一个妹妹嫁给了掌船局的都尉。 大隋掌船局隶属于都水台,上有使者、丞等官职,下有上中下三津,上中下的官职各有不同。汉阳属于中津,设有尉、丞各一人。这个都尉,就是大权在握之人了。 这是典型的官民勾结啊,怪不得张大郎有如此底气,杨侑想着的时候,姚念秋焦急地拉着杨侗的手臂,连连催促他逃走。汉阳津的都尉,那可是高高在上之人,那里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杨侗摇摇头,他将目光放在张大郎的身上,道:“张大郎,你以为你依附官府,就能如此嚣张,目无王法吗?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若恃强凌弱,早晚必有恶报!” 张大郎哈哈又是一声笑,道:“你这小子,话这么多,说这么多话能解决一切吗?” 杨侗脸色一红,正要说话,杨侑站起身来,道:“张大郎,这是你的地盘,你是想要单挑还是群殴,先放出一句话出来吧!” 张大郎竖起手指,道:“痛快!我就喜欢这种痛快人。”他扫了众人一眼,觉得胜券在握。他猛地将身上的汗衫给脱掉了,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 姚念秋脸色绯红,低了下头。四周一些小娘也都低下头。 张大郎用手将胸口拍的啪啪直响,“我们虽然人多,但我也不欺负你,小白脸,我和你单挑!”张大郎故意用话挤住了杨侗,因为他隐隐看出来,杨侑和侯君集似乎身手不弱,只有小白脸杨侗最弱。 “可以,但不能用武器!”杨侑补充。 张大郎一愣,其实他也不想弄出人命,于是点头同意。 杨侗走了出来,道:“既然你想要单挑,那么我就陪你吧!” 张大郎哈哈一笑,对于杨侗他觉得有十足的信心。四周的人很是识趣地让开了十几步,给两人打斗的空间。 侯君集靠近杨侑,低声道:“陛下,这似乎不妥吧?” 杨侑轻声道:“越王是朕的兄弟,自然不会看着他吃亏,放心吧,越王性子懦弱,要让他经历一些事情,才能够逐渐成熟起来。朕会看着他,不会让他受重伤的。” 杨侑自信,这十几个船夫,他可以轻松摆平。 侯君集还没有说话,杨侑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侯君集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是点点头,朝着另一边慢慢退去。 这时候,场子里十几步内只剩下了张大郎和杨侗,杨侗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打斗,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姚念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杨侗,她非常害怕他受伤,如果是这样,那她怎么对得起这位公子? 第415章我上面有人 就在姚念秋沉思的时候,张大郎一声爆喝,率先攻击杨侗。 张大郎时常与人搏斗,他知道搏斗嘛,就是要狠。所以他一旦攻击,招式就非常无耻,不是奔脸,就是奔下三路,一旦被击中,要么毁容要么绝后。张大郎的攻击让杨侑微微皱眉,他看得出来,张大郎是打野拳的,是个狠人,他将目光盯在了场中搏斗的两人身上,随时准备救援。 杨侗经过两个多月的科学锻炼,反应和速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张大郎的每一次攻击,都被杨侗一一化解。张大郎吃了一惊,虽然小白脸显得十分狼狈,可是不管怎样,还是挡住了自己的攻势,不简单啊。 张大郎那两个如同铜钵一样的拳头呼呼生风,在杨侗四周舞动着,杨侗踉跄着闪避。一旁姚念秋紧张地将手放在胸口前合在一起,祈祷着,生怕杨侗出事。 杨侑紧紧地盯着场中的战局思考着,这时,侯君集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杨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杨侑正容,果然如他猜想一般!只不过,这些人公然如此,未免太嚣张了一些。 汉阳掌船局看来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杨侑相信,一个小小的都尉怎能如此大胆?看来这事情,一定有人在暗中策划,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杨侑眯起了眼睛思考,他一向喜欢顺藤摸瓜,这一次如果主动出击,能有什么收获呢?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场子里的搏斗更加激烈了,张大郎久攻不下,心中有些急躁,在自己的地盘,用了二十多招还拿不下对手,让他心中郁闷。他鼓足了力气,呼的一拳打向了杨侗。 杨侗此时已经非常狼狈,他看见张大郎势大力沉的一拳砸来,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张大郎的手臂,先是向前一带,旋即停住,然后伸出了一条腿,在张大郎身前一绊。 杨侗借力打力取得很好的效果,张大郎顿时收势不住,跌了一个狗吃屎。张大郎跌倒在地上,只觉得脸上一疼,鼻子一热,觉得有些不妙!他用手一抹,发现鼻子流出了鲜血,弄得整个手掌都是。 张大郎的兄弟们都惊呆了,刚刚张大郎还占据着优势,转瞬就形势大变,张大郎吃亏了! 黄大头本来晃荡着头上的大包,一脸得意的磕着胡瓜子,看到张大郎跌倒在地,他喉咙动了动,感觉不可思议。四周看热闹的人也吃惊了,一向横行码头的张大郎竟然败了? 众人在窃窃私语,有人讥笑,有人害怕,有人惊讶,有人开心。一时之间,整个码头响彻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张大郎捂着鼻子,忿忿的站起身来,杨侗这一下让他丢尽了脸面,听着众人的话,张大郎眼中已经有了杀意。黄大头走上来,关心地道:“张大哥,你没有事情吧?” “没事!”张大郎苦撑,但鼻子上的鲜血告诉众人,在这场交锋中,一直占有优势的张大郎输了。 “愿赌服输,张大郎,你输了!”杨侗惊喜地看着双手,陛下教了他什么太极,他一直觉得没有用,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他反败为胜。 “哼,谁说我输了?”张大郎红着眼睛,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刚才是比试拳脚,现在是比试武器!” 张大郎说着,朝着杨侗冲了过来,杨侗毕竟单纯了一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张大郎冲过来。倒是姚念秋反应了过来,拉着杨侗后退了两步。但此时张大郎已经冲了过来,匕首闪动着寒光,朝着杨侗的胸口扎来。 姚念秋一咬牙,挺身而出,挡在了杨侗的面前。这位公子是为了救她,决不能让他出事。但杨侗这时也反应过来,他急忙将姚念秋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前面。就在这一瞬间,张大郎离两人已经不足三步。 杨侑一摆头,侯君集揉身而上,他高高跃起,右脚踢出,恰好踢在张大郎的手腕上,张大郎措不及防,身子向后一昂,手中的匕首也脱手而出,“铛!”的一声响,落在黄大头身边,离他不足半尺,吓得他身子一哆嗦,差点就没命了! 黄大头收敛心神,捡起匕首,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你们使诈!” 杨侗被气坏了,明明是张大郎先违规,用了匕首,怎么会是自己使诈?他惊讶不足,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去说。姚念秋这时才发现被杨侗搂在了怀里,两人身子紧紧贴着。 如今天气又热,尤其是姚念秋为了撑船方便,穿的极为清凉。她上半身是蓝色紧身衣裳,小麦色的手臂露出了半截,手臂结实却没有太多的肌肉;下半身是齐小腿的蓝色裤子,小腿细长。两人这样搂着,顿时无比暧昧。 姚念秋反应过来,她一声低呼,从杨侗怀中挣出,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一看见气势汹汹的黄大头,又有些害怕,不由躲在了杨侗的身后。 杨侗这时回过神来,略略红润的脸一沉,道:“我如何使诈?” “说好了单挑,你们却是两个人,这不是使诈是什么?”黄大头很是无赖,张大郎急忙走过来点头称是。 “胡说!”杨侗大怒,但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词语反驳。 姚念秋躲在杨侗身后,这时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先用的武器,你先违规!” 黄大头一瞪眼,拳头舞了舞,黑黑的大包在头上晃悠,显得十分吓人,姚念秋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时张大郎擦净了脸上的血迹,冷哼一声,道:“兄弟们将他们围起来!”十几人听到张大郎的命令,手中拎着哨棒上来,逐步围上来,一些看热闹的百姓见事情闹大,赶紧离开。 杨侑稳步上前,问道:“张大郎,你既然输了,就要服输。死缠烂打,那可是无赖!” 张大郎也不掩饰了,张口吼道:“我就是无赖!” 张大郎的话还没有说完,杨侑突然动了,他动作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张大郎的面前,伸出了手,抓住了张大郎的脖子,然后举起起来。 杨侑能开六石硬弓,这力气自然不小,张大郎被抓住,顿时挣脱不得,两只手只能徒劳地在半空中划动着。 黄大头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个一直话不多的年轻男子竟然力气这么大,而且他的速度很快,一招就将张大郎给制住了。张大郎的身手他很清楚,比自己强很多,但在这个青年面前,不是一合之将,只能证明这个青年太厉害。 黄大头将匕首一举,喝道:“别过来,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四周的兄弟也愣住了,这什么情况,大哥一招就被制住了? 侯君集走到杨侑身边,护卫着。杨侑慢慢放下了张大郎,道:“服吗?” 张大郎脸色憋得通红,被杨侑放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半响之后,骂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侯君集脸色一变,就要出手,但杨侑的速度更快,他伸出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张大郎的脸上。一声脆响,随后张大郎“哇!”的一声,只觉得舌尖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有一颗牙齿飞出五六丈远。 “你,你,敢打我?!”张大郎目瞪口呆,这时他才发现他说话漏风,心中更是愤怒。 杨侑没有说话,抬起手掌,又是一巴掌,打的张大郎头晕耳鸣,口水鼻血横飞。四周百姓看到张大郎被打,都惊呆了。刚才张大郎意外落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此刻,一向在码头无比嚣张的张大郎竟然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口鼻之中鲜血横飞,更是让人不敢想象。 杨侑啪啪几巴掌连续挥出,张大郎已经三魂去了两魂,杨侑刚刚放下他,就如同软泥一样倒在了地上。杨侑不屑地瞧了他一眼,这厮不经打啊。 张大郎抽搐了几下,半响这才缓过气来,他伸出手,指着杨侑,刚想说话,杨侑冷笑一声,左手用力,顿时将张大郎的食指给扳断了。 “啊!”张大郎惨叫一声,抱着手指大叫,杨侑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寒气。 “小子,你死定了!”张大郎抱着手指痛呼,“你死定了,你可知道我上面有人,我上面有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杨侑拍了拍灰尘,讥笑道:“你上面有什么人?” “哼,你待会就知道了!”张大郎大叫着,手指的疼让他额头上大汗淋漓。 黄大头这时连连点头,道:“小子,张大哥上面有人,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当众行凶,你一定会被抓起来的!”黄大头一边说,一边跳着,就像一个小丑。 杨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姚念秋低声对杨侗道:“公子,他们有很强的后台,你还是快点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杨侗笑了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保你周全。”杨侗说着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柔情,他隐隐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就因为刚才她想要为自己挡住那一刀。 姚念秋听到这话,细长的手指缩了缩,心中有些惊慌。刚才杨侗为了救她,差点受伤,让她对杨侗充满了感激。而刚才与杨侗意外的肌肤相亲,更让她的心若有小鹿乱撞。脸色一会白一会红。 第416章那里都有黑幕 马基今年三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大展宏图之际。马基出身于宜城,是襄阳马氏的子弟,虽然是武将,却饱读诗书,受过良好的教育,绝非一般的草莽武将可比。 最近他得到大隋陛下赶来汉阳的消息,因此显得十分忙碌,连续清理了几天河道之后,他觉得精疲力尽,实在是半天力气也无,幸好,陛下已经赶到了汉阳,这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正在府中休息,去年新纳的小妾张氏正在给他揉着肩膀,他舒服的直哼哼。就在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跑来了,在他耳边低声道:“老爷,黄大头找你。” “他怎么来了?”马基有些疑惑。作为汉阳津的都尉,马基有着极大的权利,可以说,整个汉阳的船只,都要他审批,所以这个职位有着很大的油水。 正是因为有油水,所以马基短短两年的时候,就有了不小的一笔财富,在汉阳城购买了三所大宅子,此外还有十几处店铺,三千多顷的良田。这些财富多是他在萧梁国时期所聚集的,在萧梁国投降了大隋之后,马基就收敛了许多。 毕竟是新的君主,很多东西马基还不清楚,不能轻易地去触碰大隋的底线。不过,他在码头还有一些东西,已经让张大郎去处理了。这些东西是禁物,千万不能留在这里。 早在五天之前,他已经让张大郎将这些东西送到江陵贩卖,按道理,应该差不多送到了,江陵那边有人会接收,一旦成功贩卖,所获利润足抵万金。 黄大头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吗?马基略略沉吟,吩咐道:“让他进来吧!”马基对黄大头其实有些不喜,主要是他太吓人。 管家应着,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黄大头进来了,黄大头带着又黑又亮的肿囊上来,吓得张氏花容失色。黄大头到了马基跟前,道:“马都尉,大事不好了!” 马基吃了一惊,大事不好了?难道说那批禁物出了问题?他急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黄大头赶紧将事情说了,说的时候不免添油加醋,说几个汉子故意来捣乱,张大郎挺身而出,那些贼人无比嚣张,将张大郎打了一顿。黄大头绘声绘色,将张大郎描绘成一个英雄,而在他口中,杨侑等人则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徒。 张氏听到哥哥被打,心中焦急万分,一张粉脸变得雨带桃花,泪水盈盈,“老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呀!” 马基冷哼一声,他已经听明白了黄大头说的话,有人胆敢来闹事,而且还是在码头,是他的势力范围,这让他的脸面让那里搁?不要说受伤的不是张大郎,就算是别人,他也要给闹事者一个教训! 想到此,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黄大头道:“去外面等我!” 黄大头点头哈腰应着,退了下去。小妾张氏哭着,道:“老爷,你可要帮我报仇啊!” 马基嘿嘿一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妾丰腴的身子,道:“你就放心吧,这事儿还有我搞不定的吗?” 小妾应着,马基抱着她狠狠亲了两口,大步走了出去,出了门,下人已经准备好了马儿,还给黄大头准备了一匹。马基拨马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到掌船局,叫上了三十多名士兵,这才朝着码头赶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码头赶去,远远地,马基就看见了一群人围在那里。 杨侑在人群里,显得十分轻松,侯君集抱着肩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杨侗则有些忐忑,姚念秋十分害怕。 张大郎捂着嘴,此时鼻子的血已经止住了,但牙齿却掉了三四颗,一说话就漏风,而且门牙没了,让人看着十分滑稽。远远地,马基就听到张大郎在破口大骂。 “哼,你们等着,我上面的人马上就来了,你打我,你再打我试试?!”张大郎继续叫嚣。 张大郎的手下虽然围着杨侑、侯君集等人,但他们被杨侑的身手给镇住了,尽管手中拿着棒子,却离得远远地。杨侑听到张大郎叫嚣,冷笑一声上前,张大郎身子一抖,后退两步,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过来了,你又会怎样?”杨侑笑了笑。 张大郎捂着嘴巴,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了!” 杨侑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话怎么如此熟悉?就在这时,青石板道上响起了马蹄声,一行人缓缓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身着铠甲,显得颇为英武,在他身后,则是一群士兵,他们身着皮甲,腰间跨着腰刀,气势汹汹地赶来。 马基在看到张大郎一副狼狈的模样的时候,怒火顿时就被点燃了,尽管有时候他对张大郎的一些做法非常不满,可是张大郎毕竟是他的得力干将。而且马基是一个极为护短之人,自己的人纵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别人也没有资格教训他。 马基迈着官步,慢慢走了过去,他强忍着心头的怒气,打量着杨侑。杨侑也在看着他,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基虽然愤怒,却还没有丧失理智,他装着一副公正严明,仿佛压根儿不知道这事情发生的模样,询问着。 “马都尉,这些人都是刁民!”张大郎听见马基这样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说道。 “刁民?”马基眯起了眼睛。 “是呀,马都尉,他们当街殴打小人,这可是许多人都看见了。”张大郎指指点点,一些围观百姓向后躲去。 这时,张大郎的手下已经扔掉了哨棒,十几名大汉聚拢开来,七嘴八舌的说着,无非是说亲眼看到了有人施暴,还请马都尉主持公道云云。 马基笑了,有了证人,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即使这些证人是污点证人,只要他利用手中权势,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吗?马基下了战马,将目光放在了杨侑身边,很显然,以马基的眼光他很容易地判断出这几个人里,是以杨侑为首的。 “你们是哪里人?可知道当街殴打良民,是何等大罪?”马基说道,他目光威严,倒有几分气势,一上来就拿话扣住杨侑,口口声声他殴打的是良民,这就意味着杨侑等人不是乱民么? 杨侑理了理衣裳,道:“马都尉,你说我们殴打良民,谁能作证?” 马基一愣,心想这人认识自己啊!旋即看见张大郎屁颠屁颠跑过来,顿时明白了,一定是这小子说的。张大郎听到了杨侑的话,他一指四周围观的百姓,道:“马都尉,他们都是认证啊!” 马基底气一足,道:“他们都是人证!”说着,一招手,张大郎的两名手下走了过来。两人点头哈腰,道:“马都尉。” “你俩可是目击证人?”马基问道。 两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人指着杨侑,道:“马都尉,他们强抢民女,被张大哥发现。张大哥一身正气,自然不会容忍此等情况发生,张大哥挺身而出,却被恶徒击伤!”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表演,尤其是此人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惟妙惟肖,宛如亲临一般,让杨侑觉得此人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杨侑觉得,啥时候弄出一个梨园,来玩玩? 另一个汉子看见兄弟抢了先,顿时不甘落后,也急忙说了起来,在他口中杨侑等人的行为更是发指,他们不仅抢了民女,更是将张大郎的手指折断,牙齿打坏,实打实的恶人啊! 马基听了,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姚念秋忍不住挺身而出,道:“马都尉,他们都在说谎,事情不是这么回事!” “马都尉,这名小娘受贼人胁迫,因此胡言乱语,实不可信啊!”张大郎急忙说道。 “大胆暴徒,竟敢当街行凶,实在是罪大恶极!”马基冷哼一声,摆起了官威,他一挥手,示意掌船局的士兵围了上来。 侯君集冷笑一声,道:“马都尉,你可要想好了!” “本官想的很清楚,尔等当街殴打良民,有人证,也有物证!”马基说着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匕首。这柄本来是张大郎的凶器,此时成了杨侑的武器了。 “那么依据法律,马都尉准备怎养治罪呢?”杨侑这时走了出来,笑道。 杨侑的笑容让马基有些捉摸不定,因为这个男子虽然年轻,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似乎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在内。杨侑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洛阳的口音,这个口音让马基放心了心。 大隋的朝廷如今分成三大派,第一是南迁的关拢贵族,这些人以窦家、独孤家为首。第二是巴蜀的本土势力,以张家、王家等为首,第三,则是荆襄势力,其中萧家的势力最大,前后几代都有皇亲。荆襄势力中,除了萧家,马家可算大族,源远流长,深厚的底蕴让马基信心十足。即使他不过是马氏的偏房。 在这三大势力中,还有其他势力,比如说来自清河崔家的崔毗伽,赵郡李氏的李仁政,但这些代表着北方士族的势力并不大。 这个男子说话带着洛阳口音,难道是荥阳郑氏?如果是郑家的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第417章一个接一个 马基是一个心思较为细腻之人,就在这么一瞬间的的功夫,他的脑海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试探试探。 “不知公子贵姓,何处人氏?”马基一章本来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堆起了笑容,人谁看都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杨侑拱拱手,笑道:“马都尉客气了,在下姓易,襄城汝南人!” 马基神色一凝,汝南旧地,名人层出不穷,但姓易的似乎不出名啊。为了保险,马基拱拱手,笑道:“易公子,汉阳名胜古迹颇多,本官愿带公子游览一番,不知道意下如何?” 杨侑摆摆手,道:“马都尉日理万机,何必在一个闲人身上费心?” 马基沉默半响,他在思考着杨侑的话有没有漏洞,可是杨侑不卑不亢的模样让马基有些摸不准,他沉吟半响,道:“易公子,有人状告你等当街行凶,你看这事情怎么办?” 马基温和的话让张大郎十分纳闷,他暗中扯了扯马基的衣裳,表示着不满,马基呵呵一笑,他看出了杨侗的不安,也看出了姚念秋的不安,他又瞟了一眼杨侑,觉得杨侑的笑容有着勉强,而且刚才侯君集的话似乎有些外强中干的味道。 马基想了一想,顿时明白了,这几人是扮猪吃虎啊!竟然差一点被骗了!他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整个面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咳嗽一声,马基板起了脸,道:“易公子,你等当街行凶,有人证,有物证!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杨侑悠悠地看着他,半句话也不说。倒是姚念秋挺身而出,道:“马都尉,这件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恳请马都尉放过他们吧!小女子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张大郎冷哼一声,道:“哼,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说着,色眯眯地看着姚念秋,道:“你若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或许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姚念秋后退两步,看着杨侗,对于刚才杨侗挺身而出,她十分感激,她低声道:“公子,奴家连累你了。你,你还是快走吧!” 杨侗忽然抓紧了姚念秋的手,道:“你不用害怕,我一定保你一个周全。” 姚念秋摇摇头,道:“公子,他们是官,你们是民,民怎么能斗过官?不如、不如奴家答应他吧!”姚念秋说着,眼中流下了泪水。说不清是为了杨侗,还是觉得不甘。 马基这时哈哈一笑,道:“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侯君集大喝一声,拦在杨侑跟前,喝道:“你们谁敢上来?!” 侯君集这一声吼出,声若洪钟,宛如惊雷,震得几名掌船局的士兵一愣一愣的,有数人手中拿着横刀,更是差一点掉在地上。张大郎有了这三十几个士兵相助,顿时底气十足,他冷哼一声,道:“混蛋,你竟敢抗拒官府,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杀了他!杀了他!” 马基冷笑一声,他一挥手,士兵们渐渐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百姓之中一阵喧哗,一个袋子突然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白花花的东西。 “呀,这是盐!”有人惊呼。 “盐?!”百姓都吃了一惊。 马基脸色一变,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张大郎,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盐都是他利用权势想办法搞来的,价值万金。他已经让张大郎赶紧运输出去,怎么还在这里? 张大郎身子一抖,早在几天前他就想要运送出去,可是有人给了他数十金,说有一批货很急,他一时贪财,因此他将运输盐巴的事情给延后了。他本来想要今日将盐巴运输出去,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让他郁闷万分。 马基反应很快,他急忙喝道:“这些都是官盐,尔等不可妄动!” “官盐?”杨侑冷笑了,他拱拱手,道:“敢问马都尉可有官府的许可?” 这个年代,盐、铁等物都是极为重要的物资,是由官府统一经营,私人绝对不能触碰,违者必杀。历史上黄巢、朱温等人,都曾经贩卖过盐,以牟取暴利。 马基皱了皱眉,这个易公子很不识趣啊!他冷笑一声,道:“本官司职掌船局,自然有权管理盐的运输,难道这种事情要本官向尔等禀告不成!” 杨侑冷笑了,他正要说话,马基已经看出了不妙,他觉得不能让杨侑再说下去!他冷笑一声,道:“来人,速速将他们擒下,押送官府治罪!” “喏!”士兵们再度上前。 姚念秋十分紧张,她的小手被杨侗握在掌心,一片冰凉。 侯君集忽然笑了一声,他一挥手,百姓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批便衣,他们手中拿着军制弓弩,冷冷的箭簇已经对准了马基和张大郎等人。马基一愣,他高举在半空的手顿时放不下来了。 “谁敢有异动,就先杀谁!”侯君集喝道。 马基额头上顿时冷汗淋淋,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手中的弓弩瞧着不对劲啊!马基的眼力极好,顿时看出来这些人使用的都是军制的弓弩! 掌船局虽然有士兵维持,但是他们的武器配备显然不能和隋军的精锐部队相比。马基帐下的士兵都没有这么多的弓弩,这些人怎么会有?这个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张大郎的心思没有马基这般细腻,他看到无数的弓弩对着他,心中一颤,但旋即大声喝道:“你们这群反贼,竟然私藏军械,是要造反吗?” 独孤千山这时走了上来,低声在杨侑耳边禀告着:“陛下,经过盘点,食盐有一百袋之多,每袋约有十五石。” 杨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足足是一千五百多石的食盐啊!米是按斗来买,这食盐却是按两来卖,一千五百石,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这些人,为了金钱,可谓不用其极! 马基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双手抬起,跳下了战马,满脸堆笑,道:“易公子,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大家都是读书人,何必舞刀弄枪,有失读书人的身份呀!” 姚念秋奇怪地看着这一幕,想要问什么,却忽然发现掌心被杨侗握住,顿时满脸潮红,想要缩回手,却被杨侗抓住了。 “你放开!”姚念秋说道。 杨侗忽然笑了笑,用力握紧了她的手,道:“三弟说,如果遇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尽力去争取,哪怕得不到,也不能有所遗憾!念秋,能嫁给我吗?” 姚念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这个男子,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这边两人正在谈着儿女情长,那边却气氛紧张。杨侑有些怀疑马基是不是学过变脸,不然一会晴一会阴,变化的如此之快,让人咋舌。“马基,只要你能拿出这些盐是官盐的证据,我就放你一马!”杨侑淡淡的说道。 马基心中一抖,易公子为什么说这话?就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汉阳县长,名叫蔡澜,是南郡江陵人氏,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码头起了冲突,随后听说马基也跟着去了,心中不放心,也立刻赶来。 他从一侧赶来,心中焦急万分,没有看见杨侑禁军的弓弩手。匆匆闯入人群中,恰好听见杨侑说着这话。蔡澜不明情况,他冷笑一声,道:“这位公子,官府之事,岂是你这种平民能管的?”说着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马基身边,没有注意到马基拉着他的衣襟。 “贩卖私盐,可是大罪,不管是平民,又或者是其他身份,皆可举报!”杨侑淡淡一笑。 “哼,像你这等刁蛮之徒,本官一日之间,不知道见过多少!来人,将他们拿下!”蔡澜说道。 蔡澜下令,他身后的七八名衙役就要上前,马基急忙道:“蔡县长,且慢!” “慢什么?”蔡澜显得十分恼火,陛下已经来到了汉阳,如果事情闹大,一旦传到陛下耳中,还有命活吗?要知道,这一次贩卖的食盐量很大,如果被发现,那可是满门抄斩啊! 不过,蔡澜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提到盐,难道这些盐还没有运走吗? 杨侑不紧不慢,盯着两人,显得十分悠闲,这时,马基急忙将盐还在码头的事情说了,蔡澜也觉得十分棘手,尤其是马基说这个易公子身边还有一群拿着军制弓弩的人,顿时让他变了变色。 杨侑欣赏着两人的脸色,心中沉吟着,从张大郎牵扯出了掌船局都尉马基,从马基又牵扯出了汉阳县长蔡澜,那么接下来,会扯出谁?这批盐的数量极大,不管运送到那里,都会有人接收。 这就意味着有人和马基、蔡澜等人勾结,勾结的人,至少是当地的掌权者,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世家,嘿嘿,荆襄这边,可真是一坛子浑水,不容易澄清啊! 杨侑最大的希望,就是与萧家无关,如果与萧家无关,杨侑就会顺藤摸瓜,将这些违反国法的世家一举拿下,严肃荆襄的法纪。 但如果与萧家有关,那么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萧月仙,或者说萧铣、祖母的关系还在其次。杨侑担心的是,如果萧家有牵连,会影响荆襄的稳定罢了。 杨侑刚刚拿下荆襄,还在逐步稳定中,还需要萧家出力。可以说,萧家如果不是叛国大罪,杨侑绝对不会动他,如果动了,未来攻打江东、攻打中原、攻打河北,还有谁敢投靠大隋?因为在其他世家看来,这是杨侑过河拆桥! 杨侑揉揉太阳穴,还真有些头疼啊! 第418章挨个打倒 马基觉得不好办,蔡澜也觉得事情比较棘手,如果是平常百姓,他们就将这几人抓起来,一刀杀了。可是,这些人竟然有不小的势力,突然,蔡澜身子一颤,他想到了什么。 他仔细地打量着杨侑,好像有点眼熟啊!杨侑来到汉阳的时候,他的官职太小,只能远远地在后面看着杨侑。那个时候的杨侑身着铠甲,意气风发,有着独特的气质。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哪敢盯着杨侑看?这可是大不敬啊!所以,他只是匆匆瞧了一眼,印象不深。但此时他盯着杨侑看,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 虽然杨侑此时是便衣,打扮也有不同,但那种气质却没有改变。刚才蔡澜没有注意,此时注意到了,顿时发觉不妙。蔡澜将目光定格在杨侑身边的黑大个身上,一看见黑大个那标志性的大胡子,蔡澜顿时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这不是陛下身边的那个黑大汉,侯君集侯将军吗?蔡澜认出了侯君集,顿时感觉到小腿抽筋,他差点站不稳了,侯君集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发现了私盐? 恰好这时侯君集在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态度十分恭敬。蔡澜瞪大了眼睛,他终于肯定眼前的这个青年是何人了!如果这人真的是大隋陛下,私盐的事情必然是瞒不住的,那么对于他来说,该怎么办? 是要将大隋陛下击杀在这里,还是立刻跪地求饶?蔡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了又想,心中做出了决定。这批私盐的数量极大,如果被查处,他肯定人头不保,说不定还会牵扯到身后的利益网。 反正都是死,蔡澜决定拼了!他摇摇头,示意马基拼死一搏。马基一愣,立刻明白了蔡澜的想法。 蔡澜和马基的一言一行都被杨侑看在眼中,杨侑一点都不急,事实上他还没有想到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贩卖私盐是大事,这么多的数量,足以将这几人诛杀,可是杨侑也明白马基和蔡澜是什么身份。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蔡澜忽然动了,他振臂高呼,道:“来人呀,将这几个反贼抓起来!” “遵命!”马基一声高喝,拔出了横刀,朝着杨侑冲去,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了杨侑是众人的首领,他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但是,他刚刚跑出两步,一直箭羽而出,从他的额头上穿过,马基措不及防,犹如麻袋一般轰然倒下,发出沉重的响声。 蔡澜吃了一惊,他正要说话,侯君集大步跨了上去,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将蔡澜一把抓住。 “尔等可知大隋陛下在此,还敢动手吗?”侯君集一声厉喝。 衙役和掌船局的士兵们互相瞅了一眼,心中都是惶然。蔡澜闻言,一片绝望。刚才如果他能将杨侑击杀,事情就会有极大的变化,可是,陛下在这个时候表露了身份,他蔡澜就成了弑君的逆臣了! “尔等还不放下手中武器,莫非是要等着罪诛九族吗?”侯君集大声厉喝。 一名衙役被吓着,手中的兵刃“铛”的一声落在地上,这一声响,震荡在众人的耳中,宛如惊雷。紧接着,几名士兵被吓着,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在杨侑的注视下,所有的掌船局士兵和衙役都放下了武器,跪倒在地上,不敢去看杨侑。 姚念秋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大隋的陛下?他瞧了一眼与杨侑非常相似的杨侗,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几人的身份竟然如此高贵,喜的是大局已定,罪人伏诛。 杨侗微微笑着,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让他心中欢喜。 “除了马基、蔡澜两人,朕饶恕尔等罪过!”杨侑说道。 侯君集一脚踢向一个士兵,喝道:“尔等还不谢恩!”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衙役士兵叫着。 姚念秋趁着杨侗不注意,挣开了他的手,偷偷溜走了。杨侗没有注意,他在思考着陛下为什么会这样做。 “侯爱卿,立刻带人封锁蔡澜、马基府邸,以两人谋杀朕的罪名。你要仔细搜寻两人府邸,寻找两人贩卖私盐的证据!”杨侑低声吩咐。侯君集得令,匆匆而去。 杨侑见事情闹大,叹息一声,只得打道回府,杨侗反应过来,四处搜寻,却看不见船娘的影子,他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船娘的香味,那种滑腻的温柔让他念念不舍。 两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杨侑瞟了自家兄弟一眼,忽然笑道:“二哥,你莫不是对那船娘有了意思?” 杨侗脸色绯红,点点头,表示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其实在内心地,杨侗还有另一个想法,只是他不敢说也不愿意去说。 杨侑沉默半响,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他隐约猜到一些原因:“二哥,你若是真心喜欢,哪怕她只是一个船娘,那也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杨家不缺钱,不缺地位,不需要靠女人上位。如果二哥找到喜欢的女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不懂礼仪,那没有什么,我让梓童派几个女官,细心教导一些日子,那也就成了。总而言之,只要二哥喜欢,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杨侑的话让杨侗放下了心,娶船娘是有政治意义,杨侑不在乎,这让他十分开心,他笑了笑,道:“我明日来找她。” “等什么明天,那船娘又不是傻子,刚才肯定明白我们兄弟的身份了,说不定就要跑了。二哥,你最好立刻带人,问清楚了她的住处,立刻去找到她。表明心迹!” “这种事情,关系到个人幸福,总不能让我教你吧!”杨侑说着,露出一副你懂得表情。 杨侗身子颤了一颤,明白了杨侑的意思,他苦笑一声,难道真要这样做? 姚念秋回到简陋的家中,一颗心乱跳不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跟皇帝极为相似的他,肯定不是皇帝的儿子,必然是他的兄弟,一想起杨侗用身子护住他的摸样,她的心中就一阵温暖。 她摸了摸红红的脸颊,十分不好意思,一想起杨侗并不宽大的手掌带着温暖,将关心传递到她的身上,他就越发的害羞了,可是,人家是王爷,你不过一个撑船的小丫头,能够配得上人家吗? 一个无比尊贵,一个无比卑鄙,根本就一点都不配嘛! 姚念秋想着,忽然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想什么呢? 姚老爹听见女儿回来,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他急忙问道:“秋儿,你怎么了?” “爹,没什么!”姚念秋脸色红了,她急忙跑到一旁,从米缸里淘米:“爹你饿了吧,我这就煮饭!” “你这傻孩子,这才未时,你吃什么饭?”姚老爹心中奇怪万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孩从了进来,道:“姚老爹,姚姐姐,大事不好了。” 姚老爹一愣,道:“海生,出了什么事情了?” 被换做海生的小孩急忙道:“姚老爹,刚才有一群官兵前来问姚姐姐的住处,里长正在拖住他们,让我来告诉你们,快逃吧!” 姚老爹脸色一边,道:“哟呀,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姚念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如果说在张大郎没有出事之前,她肯定怀疑是张大郎捣鬼,但是如今,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有官府的人来找自己? 就在她沉吟的时候,一串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让三人都变了脸色。 “哈哈,哈哈!”有人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声音又低了下去,低声说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片刻后,姚念秋家中的大门被打开了,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进来,姚老爹脸色一变,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位军爷,我姚家几代都是良民,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还望军爷饶命啊!” “老人家,起来吧!”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他亲手扶起了姚老爹。 姚老爹看见年轻男子的笑容,稍稍放心,可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是谁? “是,是你?”姚念秋一声惊呼,这个人怎么找到了自己家里? 杨侗看着姚念秋大而黑的眼睛,十分诚恳地道:“我就是大隋的越王,当今陛下的二哥,我来这里,是想要娶你为妻,念秋,你愿意吗?” 屋子里一片沉默,姚老爹呆住了,大隋的王爷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女儿?哎哟喂,这是何等的福分?他身子颤抖了一下,老姚家要一步登天吗? 姚念秋脸色绯红,虽然那个时候杨侗给他说过,可是,他竟然厚着脸皮追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有自家老爹的面前说这话,让她怎能不害羞? “念秋,我是说真的,在船上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有了好感,后来你想要用身体为我挡住那一刀,我就决定了,一定要娶你为妻!”杨侗一边说,一边满脸的诚恳。 姚念秋垂下头,捏着衣角,不说话。 杨侗突然一伸手,一名士兵递过了一个小包,杨侗将布给揭开,脸色也红了几分,他将鲜花向前一递,道:“念秋,你且看看天上,太阳代表我的一片心啊!” 第419章如何处理 汉阳府衙内,杨侑正摸着下巴,一脸恶意的想着,二哥能不能搞定船娘姚念秋?一想到杨侗如同小鸡吃米一样的连连点头,听从自己的安排,表示一定照做,追的美人归的时候,杨侑就忍不住想笑了。 此时杨侑已经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娶一个农家女,没有世家做背景,就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成为某些世家的目标,避免了他们支持杨侗登基为帝,进而破坏大隋朝廷的可能。 二哥这是在向他明白,自己只愿意做一个富家翁的意思啊。 杨侑叹息一声,皇家亲情大多薄凉,南北朝以来,杀父杀子,杀兄杀弟的事情太多了,也难怪杨侗会这样想。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和李靖匆匆来了,两人是接到小桂子的通知赶来的。进了屋之后,杨侑吩咐两人坐下,又让小桂子奉上了香茗。 “两位爱卿,朕今日微服私访,想不到遇见遇见了一件事情,朕心中拿捏不定主意,两位爱卿为朕参详参详!”杨侑说着,将事情一一说了。 杜如晦满脸震惊,这么多的私盐,足以满门抄斩了!杜如晦相信,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办成的事情,在整个荆襄,肯定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 李靖也在沉吟,半响之后,他缓缓开口,道:“陛下,荆襄虽然平定,但大敌将至,荆襄决不能乱,不然会影响以后的大计!” 杨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朕让侯爱卿带兵抄收两人府邸,用的罪名是刺杀朕,而不是私盐!” 杜如晦道:“陛下,私盐虽然重要,但臣建议等击败了宇文化及,平定了整个江南之后,在腾出手来,打击各地的不法分子,同时,还可以提高国库收入。” “朕也是此意,只不过,朕有些担心他们现在就损害国本!”杨侑说道。 杨侑的话刚落,门外响起了侯君集的声音:“陛下,臣侯君集求见!” “侯爱卿,进来吧!”杨侑吩咐。 侯君集推开门,到了杨侑跟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道:“陛下,臣经过搜索,在两人府邸里发现这一本账目册子,同时,还有几封书信!” 杨侑伸手接过,略略一翻,心中惊讶万分。蔡澜和马基的这条线,果然是从萧梁国时期就存在了,这不重要,杨侑已经猜到,让杨侑惊讶的是其中的数目竟然如此巨大。 江东靠近海,自古便有制造海盐的传统。海盐与巴蜀的井盐、河中池盐相比,在于造价相对低廉,产量也大,所以称为了某些人谋取暴利的途径之一。 从册子里中的记载看来,蔡澜、马基这两年以来,至少输送了上万石的食盐,从中谋取的利益价值上百万金!这笔巨大的财富,分别被马家、蔡家、刘家等荆襄大族瓜分。 其中,还与董景珍、许玄彻等人有些关系,怪不得从董景珍的府邸搜出如此多的财富,原来是贩卖私盐所得。如今董景珍、许玄彻等人已经伏诛,但马家、蔡家等依然存在,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打算放弃私盐这个暴利的行业。 让杨侑稍稍安慰的是,或许是因为萧家是皇族的关系,所以他们并没有牵连到其中,如果要动手,杨侑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李靖和杜如晦看完了书信,了解了情况之后,一致认为暂时不要动他们,而这一批私盐,可以收为国有,充实府库。至于要开一个官引,这不是什么难事。 杨侑将此事交给了杜如晦去办理,杜如晦站起身来,施礼离去。 杜如晦刚刚离去,小桂子匆匆走来,将军文递给杨侑,道:“陛下,武昌急报!” “哦?”杨侑神色一凝,张善安准备动手了吗?拆开军文,杨侑匆匆一阅,将军文递给了李靖,道:“李爱卿,张善安撤退了。” “陛下,此人出身草莽,最重利益,他夺下武昌的时候,得到了大量的铠甲、器械,得以武装大军。如今陛下重兵囤积汉阳,张善安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力拼!”李靖笑着道。 杨侑踱了几步,笑道:“张善安此人退却,倒是好事一件,让朕可以从容安心对付宇文化及。等收拾了宇文化及,再腾出手,一举拿下整个江东!” 李靖点头称是,杨侑又与他谈了一些事情,李靖这才站起身来离去。 茅草屋内,姚念秋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由于房子简陋,多处地方不能遮雨,太阳光洒了下来,让屋子里格外明亮。 看着杨侗手中的鲜花,听着杨侗奇怪的话,她显得更加扭捏了,杨侗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道:“念秋,你若还不同意,我就立刻将你抢回家!” 姚念秋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算哪门子表白。可是她的内心对杨侗并不抵触,反而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垂下头,小麦色的脖子已经红了一片,“别,我、我同意就是了。” 姚念秋的声音很低,杨侗一时没有听清,他急忙问道:“念秋,你说什么?” “你……”姚念秋心中更加羞涩。杨侗急了,一把抱起姚念秋向外跑去,一群人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当杨侑听到独孤千山绘声绘色将事情描绘了一番的时候,杨侑笑的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想到杨侗竟然会按照自己的损招行事,说什么“太阳代表我的心”,甚至还当众把一个大姑娘抱了出来,当街狂奔。 杨侑连连捶地,心想二哥你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嫣然好歹是客客气气请进的皇宫,虽然后面发生那事儿,却是杨侑没有预料到的,可是不管怎样,杨侑做的一切,没有那么出格,还是无意识的,而杨侗却是故意的,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杨侗看见杨侑的时候,都恨不得钻道地里,倒是姚念秋恭恭敬敬地对着杨侑施礼,倒也有几分气度。 “还不错!”杨侑的心中想着,与杨侗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先让姚念秋和姚老爹送回巴蜀,等到此间事情一了,再商议结婚大事,同时借着这个时间,杨侑也准备让女官教教姚念秋礼仪,不管怎样,越王的妃子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她可以不必穿的十分富贵,却一言一行,却要有着她的气度。 数日后,江陵城,蔡家的家主名叫蔡赟。蔡赟今年五十岁,身材肥胖,个头不高,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可是,若是因为他的微笑而忽视他的话,一定会吃大亏。 要知道,蔡赟当初可是干掉了两个兄长,这才得到了蔡家家主的位置。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他暗中投靠了董景珍,为其贩卖私盐,从而谋取了大量的金钱。 可以说,董景珍想要谋反,其中的原因就是蔡赟在财力上的支持。不过,董景珍和蔡赟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他们所有的协议都是口头达成,并没有签署任何的文件。所以在董景珍遭殃的时候,隋军查封了整个晋王府,压根就找不到他与蔡赟的任何联系。 正是因为如此,蔡赟才从容渡过了难关,随后,一心想要稳定的荆襄的杨侑给予蔡家的条件还算优越,所以,蔡赟就选择投靠了大隋。可是,他虽然投靠了大隋,但在前朝就开始贩卖私盐的暴利让他垂涎三尺,就算换了朝廷,他也舍不得! 那一千五百石的私盐,价值上万金,让他实在是舍不得,可是,私盐一直迟迟不运来,让他心中有些忐忑。就在他忐忑的时候,消息传来了,蔡澜和马基涉嫌谋反,两人已经伏诛,全家满门抄斩! 蔡澜是蔡家的旁支,而马基也是马家的旁支,如果他们造反,整个蔡家和马家是逃避不了的,可是,陛下英明,没有牵扯太多人,又让蔡赟的心中多了一丝幻想。 他已经让人去请宜城的马家当家人马文杰、公安的刘家当家人刘御,前来江陵商议大事,因为他实在心中没底。 公安离得比较近,得到消息,刘御第二日就赶到了江陵。至于远在宜城的马文杰则是在第四日才赶到的。此时两人也得到了马基、蔡澜谋杀大隋陛下的消息。在他们看来,这太荒谬了!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蔡澜和马基的目的是什么。 刺杀大隋陛下,这是多么可笑的字眼,让三人连连摇头。 刘御觉得,那批私盐至今了无踪迹,应该是被官府发现了。而且,按照惯例,蔡澜肯定开了官引,使之合法化。但随着蔡澜的死,这批数量惊人的食盐肯定是落入了官府的手中,他们是得不到了。 蔡赟觉得十分肉疼,毕竟是万金啊,万金!能买多少良田?可惜呀,可惜! 马文杰眼中闪烁着精光,这一次,杨侑抢走的不仅是一千五百石食盐,更将这条线就此断了!以后恐怕他们再也不能贩卖私盐,少了这笔钱财,怎么养活家中各房的人? “两位,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马文杰问道。 刘御摆摆手,道:“其实我这一来,是想要告诉两位,刘家以后不会贩卖私盐!”萧梁不比大隋,若还要贩卖私盐,恐怕性命不保。为了刘家的发展,他决定退出此事。毕竟再有钱,没有命,也是无法享受的。 马文杰脸色有些不悦,但他没有说话,蔡赟也觉得刘御的话不错,毕竟今日不同往时,而且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必要低调,低调! 第420章喜忧参半 看着刘御离去,马文杰皱起了眉毛,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抬起头,看着蔡赟。蔡赟被他瞧得心中发毛,心想马文杰是怎么了? 马文杰咳嗽一声,道:“蔡兄,这口怨气你就能咽下吗?” 蔡赟负手踱步,思考半响后,道:“马兄,整个荆襄都是大隋治下,他是大隋陛下,你能怎样?这可是鸡蛋碰石头啊!” 马文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左右看了一眼,又到了窗子边,瞧了一瞧,将窗子关上,这才慢慢踱步回来,低声道:“蔡兄,你可知道,在我临来之前,遇见了谁吗?” “谁?”蔡赟见他说的郑重,也一脸严肃地问道。 “长孙顺德!”马文杰只说了几个字。 蔡赟脸色一变,失声道:“竟然是他?”长孙顺德是大唐的外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马文杰神色十分凝重,道:“他这一次来襄阳,是想要取得我的支持!”顿了一顿,马文杰苦笑道:“你也知道,一个月前,隋军拿下了淅阳郡,斩杀了大唐驸马、淅阳郡太守赵慈景。” 蔡赟点头表示知道,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道:“马兄,你的意思是……” “长孙顺德来,劝说我投靠大唐。当时我还在犹豫,如今看来,似乎势在必行了。”马文杰说道。 “马兄,此事事关重大,可要想清楚了!”蔡赟急忙道。 马文杰嘿嘿一笑,道:“这个是自然,而且公然的造反,那是不可能的,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唐军南下的时候,给予适当的支持罢了!” 蔡赟踱步,思考了半响之后,道:“马兄,唐军什么时候攻打襄阳?” “谁知道呢?”马文杰苦笑一声,道:“定杨军南下,打的唐军节节败退,说不定唐军会丢掉并州,如果是那样,投效大唐没有多大意义。当然,为了稳住他们,我决定拖住长孙顺德,等并州战事结束,再作打算!” 蔡赟笑了笑,道:“正当如此!” 汉阳,巴东郡赶造的十二艘铁甲战舰已经进入了涢口,隋军的铁甲战舰达到了三十艘之多,而且在战舰两侧,加上了护板,使得战舰航行更加平稳,除了铁甲战舰之外,其他楼船、艨艟、赤马舟等各种战舰足有上千艘。 这其中的大部门是萧梁国旧有的战舰,经过挑选,那些符合隋军的需要的战舰,经过改良、加固,重新投入使用,而破损的战舰将有用的东西拆下来,废物利用。 经过一个月的忙碌,隋军的水寨已经固若金汤,防御设施十分完善,足以抵挡宇文化及的进攻。而陆地大营隋军在汉阳城南北两端,各自修建了两个大营,其中在汉阳城西北端的大营,由于靠近涢口,成为了隋军的主营,杨侑率领五万大军,驻守在此地。 在主营南方二十里处,靠近长江的地段,隋军驻扎了三万人。加上隋军水寨的两万精锐,汉阳城的一万五千士兵,隋军的兵力约为十二万。 隋军大帐内,杨侑正在负手看着沙盘,目光显得有些忧虑。 忧虑的原因很简单也很难,宇文化及的速度太慢了,从当涂出发,又经过了一个月,才到了宣城郡的南陵,这样的速度让杨侑再度奇怪,宇文化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初杨侑希望黄云能拖住宇文化及西进的时间,这样自己才能充分准备,可是如今已经准备好了,宇文化及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路,这让杨侑有些按捺不住。 更何况宇文化及号称有三十多万禁军,他应该很缺粮食才对,怎么会如此磨磨蹭蹭,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又或者要拖到冬天?杨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了冬天对宇文化及有什么好处? 黄云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如果他能将消息传递回来,杨侑还不至于一无所知。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从陇西传来的消息,契苾业力已经找到了他的部落,他用黄灿灿的金饼收买了族中长老,得到了他们的同意,三个总计五万人的部落决定投靠大隋。 契苾业力从五万人中选出了七千名强壮的铁勒人,趁着慕容伏允再度南下临羌城的机会,偷袭铁卡加古城成功,他将吐谷浑所有的男丁杀死,只留下了妇孺。 契苾业力同时还俘获了牛羊五万匹,青海骢总计三千匹。 铁勒人的突然袭击让慕容伏允大惊失色,等他匆匆带着大军杀回铁卡加古城,铁勒人已经撤退的无影无踪,找不到半点消息了。 慕容伏允遭此大难,对铁勒人甚为痛恨,他对天发誓要杀尽铁勒人。但此时他的势力遭到极大的削弱,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从谋士的建议,派人去长安,与大唐保持友好关系。 长安城,李渊最近心情还算好,虽然长广公主因为赵慈景的死来闹了几次,但在李渊好生安慰,并许诺再给她寻一个良配之后,长广公主终于消停了下来。 在并州战场,李世民固守柏壁,连战连捷的定杨军遇见了李世民这根硬骨头,显然毫无办法。 对于李渊来说,只要定杨军不再南下,这就是胜利。除了在军事上遏制定杨军之外,李建成最近与李密达成了同盟协议,双方成了军事同盟,在必要的时候互相支援,共同抗敌。 除了这个盟约之外,便是吐谷浑派出使者,再度重申与大唐的同盟,李渊其实心中明白慕容伏允心中的打算,不过,盟约继续下去,对他来说是好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时已经是九月底。紧张的征兵工作已经结束,大唐得到了五万精兵,其中有三万多人是以前旧隋的府兵,有一定的战斗力,只需要简单的训练,他们就能上战场厮杀。 而凉州的精兵已经完成回调,李元吉也带着一万士兵抵达武关,与淅阳郡的隋军形成对峙。 除了可恶的定杨军,大唐没有什么威胁,局面趋于稳定,而且秋收在即,经过估算,关中一地的府库至少能增加二十万石的粮食。这个粮食数目指的是农夫纯赋税的收入,不包含其他。 如果加上其他的徭役,折合粮食,应该在四十万石以上。关中取得的经济建设是可喜的,太子李建成功不可没,李渊对此非常兴奋,太子已经成熟,足以抵挡一面,日后大唐的江山交给他,他也就放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柏壁,李世民的心中十分不爽。这种不爽是因为刘文静竟然被赐死,全家抄斩,一个不留!刘文静与他关系匪浅,至始至终是他的坚实后盾,曾经不止一次在他失意的时候帮助他,所以李世民对刘文静很是感激。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父皇赐死了,竟然是以哪种莫须有的可笑罪名,这让李世民的心中非常不爽。 除了刘文静的死,便是心腹尹羽翼的死。当初他对尹羽翼寄予厚望,希望在他的帮助下,能够吃掉属于太子李建成的“唐风”,从此一家独大,逐渐掌握大唐的兵权。 只要有了兵权,就有了一切,这一点李世民想的很清楚。可是刘文静和尹羽翼的死,让李世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他郁闷的时候,房玄龄劝说了他,要他忘记这些事,专心对付宋金刚,只要这一战擒获宋金刚,收复了并州,他李世民的名声自然会响彻大唐。一旦权势进一步的壮大,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房玄龄说的很委婉,但李世民不是笨蛋,他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他同意房玄龄的说法,决定照办。但他却不知道,房玄龄的心中也有他的打算。 当初他与杜如晦一起商量投奔李渊,但在中途,杜如晦竟然反悔了,选择了投效大隋。虽然心中不满,但房玄龄知道一些杜如晦的近况,知道他得到大隋陛下的信赖,成为朝中重臣。 对此,房玄藻十分羡慕,因为直到如今,他根本得不到大唐陛下的赏识,只能委身于秦王府,替秦王管理机密文件。在秦王得势的时候,他得到旁人的尊重;在秦王失意的时候,他和一个仆人没有多大的分别! 正是这种地位上的差别让房玄龄的心中非常不爽,他不希望让杜如晦有一天跑过来笑他,笑他不会选择明主,笑他有眼无珠。所以,房玄龄一直力劝秦王李世民,一定要打好这一战!只有打好了这一战,秦王才能成为大唐的擎天之柱,才能继续高升! 河北。刘黑闼在乐寿成已经停留了两个月的时间,他屡次攻打乐寿城不下,让他心中十分焦急。罗艺虽然承诺给他了粮食,可是,他已经和窦建德反目,没有可持续作战能力,换而言之,他必须在这批粮草消耗完毕前攻下乐寿,擒拿窦建德。 可是,他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尤其窦建德的防守异常严密,使得他长长无功而返。双方的数次大战,虽然是刘黑闼占优,可是窦建德死守乐寿,让刘黑闼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办法。 乐寿是夏国的都城,经过几年的建设,城池高大,窦建德又提前做好了准备,双方便陷入了消耗战之中。 而陷入消耗战是刘黑闼所不愿意的,罗艺虽然愿意提供粮食,可是他能提供几次?一旦他反悔,军中粮食又耗尽,他必将一无所有。 经过思考之后,刘黑闼决定改变策略,他决定进攻渔阳,以渔阳为基地,大军得到命令,几日之间,就撤出了乐寿。 第421章西进的顾虑 南陵城南,生金湖旁,夏风徐徐,吹动岸边低垂的杨柳枝划动涟漪,不时地,几条小鱼蹦出水面,欢快的追逐着。 宇文化及半躺在软榻上,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悠闲。宇文化及的手中拿着鱼竿,正在垂钓。不过,与其说是垂钓不如说是在休息更确切一些。 因为躺在软榻上的宇文化及除了一开始拿着鱼竿之外,后面的时间碰都没有碰过鱼竿,就任由鱼竿插在岸边,细长的鱼丝线在湖水里颤动着,似乎有鱼上钩了。 在宇文化及的身后,是几名宇文家的死士,他们一排散开,保护着宇文化及的安全。 宇文化及享受着太阳的温暖,时不时眯起眼睛,打量着即将落下山头的夕阳,他的心中在沉思着。 自从诛杀了暴君杨广之后,宇文化及就明白,即使他的行为有多么正义,他必然是万夫所指,当然了,宇文化及自认为除了大隋皇室的子弟之外,其他任何指责自己的人,都不过是借着为暴君报仇的名义,想要吞并这三十万禁军士兵的野心家罢了。 宇文化及自然有他的考虑,他先走运河,是为了试探还不服他的将领,果然被他试出了司马德戡。而在江都,他故意说粮食不足,让众人出兵征粮,其实也是为了试探,而这一次,他暂时没有试出心怀不轨之人。 宇文化及如此小心,也怪不得他,毕竟他是用非常手段取得的军政大权,所以他很是担心,万一有人也如此做的话,他不敢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杨广”。 自从从江都出发以来,他的速度就很慢,这是因为种种原因所造成的。他虽然号称有三十多万禁军,但事实上,有战斗力的士兵不到二十万,光是宫女太监、后勤部队就超过了十万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暴君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每一次出巡都如此大张旗鼓呢?他既然继承了这些,那么他就要将这些人全盘接收,并想办法将他们带回关中。 躺在软榻上思索了半响之后,宇文化及还是觉得有些头疼。经过种种途径,他知道隋军已经拿下了荆襄,甚至在汉阳已经做好了部署,就等待着自己的上钩。 而隋军在汉阳所做的一切,在整个江都军里,他的弟弟宇文化及、宇文士及都不知道。隐忍了多年的宇文化及对谁都不相信,包括自己的弟弟,尤其是娶了南阳公主为妻的宇文士及,他更不相信。 宇文化及不相信他们,是心底的私欲在作怪,他虽然是长子,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让杨广放松警惕,他不得不做出极为好色极为愚蠢的样子,这样的行为让杨广的的确确放松了警惕,可是也让他的威信降到了最低点。 宇文智及还好一些,和他同样的角色,但宇文士及就不同了,他娶了杨广的女儿,杨广未死的时候,他就是驸马爷!而且其人饱读诗书,能文能武,要不然当初杨广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正是因为如此,宇文化及没有让宇文智及掌权,他害怕宇文士及被南阳公主吹吹枕头风,再度叛乱。而更害怕的是,宇文士及自己就有野心。 家贼难防啊!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宇文化及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在这里停留,是想要找出江都军中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将他们全部杀死,这样才能全力西进。 他已经在南陵驻扎了半个月,后续的军队也全部赶到了这里。宇文化及派出了密探,四处巡视,寻找着百官的破绽,一旦他们有所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杀死。 正是因为如此,一向谨慎的黄云才没有将消息送出来,沈光已经得到宇文化及的信任,保护着萧太后和燕王的安全,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路出马脚,导致失败。 终于,太阳消失在天际,只留下如血的晚霞,宇文化及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他举目四望,四周一片宁静,只有风声呼呼,吹动着杨柳枝。宇文化及正要回府,宇文智及从远处匆匆赶来,口中大叫道“大哥,大哥!” “智及,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大呼小叫?”宇文化及有些不满,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沉不住气。 宇文智及匆匆而来,到了宇文化及身前,道:“大哥,我刚刚得到消息,李子通正在派兵攻打江都!” “李子通?”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李子通一直守在海陵,除了种田就是练兵,此人虽然出身于草莽,但却有见识,得到百姓的拥护。前些日子虽然被迫转移,但实力没有损伤,而且粮食几乎被他带走,李子通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大哥,江都太守陈掕派人前来求救,是否要派兵支援?”宇文智及问道。 宇文化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弟弟,曾经他以为弟弟和他一样,都是奉父亲之命装傻卖呆,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呆,而且呆的不可救药,宇文化及咳嗽一声,道:“二弟,江都有什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 宇文智及擦了擦汗水,道:“大哥,江都可是好地方啊!” 宇文化及脸色一沉,他知道二弟的意思,江都就是扬州,扬州自古出美女,二弟纳了几房小妾,都是江都人,可见二弟有多么喜欢江都的美女,同时也证明了江都美女不少。 “糊涂,江都已经被我掏空,只留下了五千多老弱病残给陈掕,这其中的含义,你不懂吗?”宇文化及问道。 宇文智及有些呐呐地看着大哥,有些不明白。 “整个禁军大多是关中人,留在江都,又或者守住江都,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徐元直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宇文化及缓缓说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如今我正要全力西进,还要留下兵力去守江都,岂不是笨蛋所为?”宇文化及拍了拍二弟的肩膀。 宇文智及摸摸头,问道:“大哥,既然不愿意去江都,为什么在这里逗留?” 真正的原因宇文化及自然不会告诉他,他笑了笑,道:“二弟,如果我说,前方有危险在等着我们,你会信吗?” 宇文智及有些迷茫,道:“大哥,我们有三十多万士兵,还是兵甲齐备,战斗力一场强悍的禁军,大哥,谁会是我们的敌手?” 宇文化及叹息一声,转过身子,走到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整个宇文家的兴盛宛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但这些事情,以二弟的智慧,他是无法承担的。 至于三弟,宇文化及反而有些担心,交给他也不妥。 “二弟,你可知道荆襄已经落入了杨侑之手?”宇文化及问道。 “大哥,荆襄虽然落入杨侑之手,可是他不过一个小娃儿,能有多大能耐?更何况,我听说这一次是因为荆襄内乱,才让杨侑小儿捡了一个便宜。要不然,恐怕他拿不下荆襄!”宇文智及很是不屑。 有时候,年龄小是一个优势,会让很多人瞧不起。就像他宇文化及,一个轻薄放浪的公子,杨广对他会防备吗?不,不会,所以他才能得到杨广的信任,夺取了军权。 有的人喜欢示之以弱,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他宇文化及是如此,所以他害怕杨侑也是如此。当初的李渊,后来的萧铣,其实都吃了亏。 长江后浪推前浪,宇文化及不会去小视任何人,不然,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二弟,如果我告诉你,杨侑小儿是我们的劲敌,你会怎么想?”宇文化及问道。 宇文智及瞪大了眼睛,他觉得大哥太看得起那个小孩子了,他摇摇头,道:大哥,那就是一个孩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宇文化及苦笑一声,他终于明白高处不胜寒的意思了,当一个人站在高处,辛辛苦苦计划统筹,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分担,那种辛苦那种“寒”,是别人无法知晓更无法体会的。 宇文智及问道:“大哥,大军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月了,难道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 宇文化及皱了皱眉头,半个月了,他还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看来是找不到了。既然是这样,大军再停留在南陵毫无益处,毕竟他虽然不缺粮,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传令下去,三军准备,三日后出发!”宇文化及想了又想,终于说道。 宇文智及大喜,他一拱手,道:“大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说着兴冲冲而去。 看着二弟兴冲冲而去,宇文化及叹息一声,江面上的鱼竿依旧在颤抖着,他快步走上前,抓住鱼竿一收,一尾金色的鲤鱼拼命挣扎着,鱼钩已经刺穿了它的嘴,但它仍然不肯放弃。 宇文化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尾鲤鱼的结局,是他宇文化及,还是杨侑?说到底,宇文化及的心中还是没有底。他不愿也不会去低估任何一个对手。 更何况在心中,他隐隐地认为除了李唐,就只有杨侑才是最大的敌人。而自己杀了他的祖父,杨侑会善罢甘休吗?很明显,他不会,他宇文化及与李唐争霸天下失败了,或许还能做一个富家翁,吃喝不愁,可是,他与大隋在荆襄的一战,如果失败了,那他肯定会身首异处!所以,这一战他只能赢! 第422章兵临武昌 宇文化及决定西进之后,大军迅速集结,逆江而上,朝着武昌前进,此时张善安已经撤出了武昌城,回到了豫章郡。杨侑得到消息,并没有去占领武昌,因为在汉阳已经建立好了完整的防御体系,取武昌并不划算。 宇文化及带着大军抵达武昌之后,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不久,杨侑也得到宇文化及带着大军杀来的消息。 中军帐内,杨侑与杨侗、李靖、杜如晦、侯君集、丘行恭、高甑生等人正在商议大事。 杨侑指着沙盘,道:“宇文化及在南陵城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却突然行动,在昨日抵达了武昌,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侯君集和丘行恭相视一眼,两人齐齐抱拳,道:“陛下,我二人愿为先锋,挫一挫宇文化及的锐气!” 杨侑摆摆手,道:“两位莫急,大战将至,何愁还没有仗打?” 杜如晦沉思片刻,道:“陛下,臣以为,宇文化及是在等待。” “等待什么?”侯君集有些奇怪地问道。 “陛下,宇文家的造反之心,早在文帝之时,就有了端倪,只不过那时候大隋千秋鼎盛,国力强大,让宇文述毫无办法。直到先帝之时,天下板荡,国家分崩离析,这才给了宇文化及机会。” “宇文化及其人,虽然以轻薄闻名,但如今看来,他能牢牢控制三十多万的禁军,并且将司马德戡的反叛绞杀在萌芽之中,证明此人绝非一个庸人!” 杜如晦的话语很慢,一边说,一边扫过侯君集、丘行恭和高甑生等人,杨侑微微颔首,其实这些话,是说给急于求战的诸将听的。李靖眼中闪动着精光,在这种会议上他一般不说话,一旦说话,就是金玉良言。 李靖听着杜如晦的话,心中在沉思着他的目的,当他看见杨侑的眼神,不由微微一笑,表示明白。 杨侗看了一眼杜如晦,他想起了杨侑的话。杨侑曾经告诉他,说宇文化及绝非一个笨蛋,难道是真的? 杜如晦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臣以为,这一次宇文化及杀来,中途曾经停留了两次,一次是在当涂,一次是在南陵。这两个地方,离的不远,离江都也只有两三日的路程。” “宇文化及之所以在这两个地方停留,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杜如晦说着的时候,杨侗忍不住插嘴,问道:“是什么事情?”侯君集和丘行恭也带着询问的表情。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宇文化及是通过造反夺取的兵权,由于某些原因,他不可能一一清洗旧隋群臣,司马德戡曾经与宇文化及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反贼,当初为了利益走到一起。” “可是随后,司马德戡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反贼内部出现了矛盾!司马德戡只是其中一人,那么接下来还会有其他人吗?”杜如晦问道。 杨侗摇摇头,道:“这可说不准!” 侯君集裂开大嘴一笑,道:“这谁能知道?” “不错,谁都不知道。宇文化及也不例外,不过,他或许知道一些端倪,所以他在江都、当涂、南陵等地停留了一些时间,目的就是要寻找出那些对他不满之人。”杜如晦笑道。 杨侑这时插嘴,道:“杜爱卿,朕有些担心的是,黄云和沈光、钱杰等人。” 一直沉默半响的李靖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他应该没有发现。不过,他应该怀疑过。”李靖的意思,杨侑和杜如晦都明白,如果真的发现,宇文化及在大战来临前,应该要进行一场清洗,不然有卧底存在,只会坏了大事。 杨侑负手踱步,宇文化及杀来,屯兵武昌,双方的战斗即将开始,大隋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但将士齐心,占有大义;宇文化及兵力占优,内部有大隋卧底,甚至可能还有一些矛盾,而且他们处于道义上的劣势。 两军各有优劣,就需要看两军的主帅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就在这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而来,在大帐外禀告:“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进来吧!”杨侑说道。 独孤武师进来,对着杨侑施礼,将一封书信送了上来,杨侑拆开一看,不由笑了笑,道:“沈光送来书信,说他负责保护祖母和燕王的安全。不过,宇文化及虽然让他负责此事,却十分不放心,时不时出言试探。” 杜如晦抚须笑道:“陛下,只要沈光将军能保护好萧太后和燕王,这一战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杨侑颔首,示意众人来到沙盘前,他指着武昌,道:“武昌历来是要地,宇文化及想要攻打汉阳,可走水路,也可走陆路。宇文化及有龙舟上千艘,此外还有各种战舰接近五百艘,势力不小。尤其他的部下有关拢精锐,也有江淮劲旅,无论是陆战,还是水战,都根本不亚于大隋将士。” “这一战必定艰苦无比啊!”杨侑说着,叹息一声。 杜如晦眯起眼睛,道:“陛下,臣以为宇文化及会水陆并进!” “如果臣猜的没有错,他应该会以武昌为根基,进兵江夏,与我军隔河相望。”杜如晦说道。 李靖道:“江夏位于江水交汇处,此地多湖泊,又靠近烽火山,是极佳的屯兵之地,陛下放弃此地,一是为了避免与张善安有直接利益冲突,二是为了让宇文化及占有地利。” 杨侗十分不解,他问道:“江夏既然有这样的优势,为什么放弃此地?这不是让宇文化及占了便宜?” 杨侑哈哈一笑,道:“宇文化及狗贼狡猾多端,疑心病甚重,让他占一些便宜又有何妨,如果不给他一点甜头,他又怎么会进兵汉阳呢?” 武昌城,宇文化及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这里,由于这里成为三不管地带,宇文化及很轻松就接收了武昌城。夺下了武昌城之后,宇文化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搜寻粮食。尽管他储备的粮食足以让他过冬,但粮食是大业的根基,他宁愿多多储存。 武昌城一片鸡飞狗跳之后,百姓们都对江都军恨极了。本来张善安就对他们大肆搜刮,搞的民心惶惶,好不容易偷偷藏了一点粮食,想不到江都军来了。 而且江都军似乎在搜寻粮食方面很有经验,他们闯进百姓的人家,可谓掘地三尺,将百姓仅有的粮食全部收走了。宇文化及听到百姓咒骂,只是冷笑一声。宇文化及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有他的目的,虽然说丧失了民心,但宇文化及压根就没有打算以武昌为根基,所以丢失一些民心并不可怕。 宇文化及这样做,是想要引起百姓的恐慌,他抢劫够了之后,故意将一些百姓放出去,这样,通过这些百姓的嘴,就能引起四周百姓的恐慌,进而影响隋军的军心。 宇文化及身着铠甲,带着元礼、唐奉义等人四处巡视,这时,令狐行达匆匆跑了过来,禀告道:“大丞相,我已经得到消息,隋军屯兵在汉阳一带,兵力大约在十二万。”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张图纸奉上,宇文化及走进街边的一间酒楼。酒楼老板看见军爷进来,急忙上前打着招呼:“几位军爷,想要吃点什么?” 宇文化及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老板心中一寒,差点摔倒在地上。宇文化及快步走到一张桌子边上,将地图摊开,对照着令狐行达的图纸看着。 唐奉义取来一根木炭,递给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在地图上一一标注。结束之后,他看着江夏城,有些郁郁。 隋军早就夺下了荆襄,并且还在汉阳一带修建营垒,加固城池,可是,他并没有进兵江夏!江夏与武昌一样,都在长江南岸,而汉阳则在长江北岸,汉水的南岸。 如果是平常人的思维,一定会夺取江夏,扼守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可是,隋军并没有如此做。是因为杨侑傻吗? 宇文化及摇摇头,他自然不相信一个能击败老奸巨猾的李渊的杨侑是傻子,这么做,他肯定有他的道理。这时,宇文化及注意到了,如果他想要攻打汉阳,就必须要渡过长江。 宇文化及皱眉思考,他已经有些明白了杨侑的意思,退守汉阳看似不利,其实是很有利的,他必须在江面上压制了隋军,或者搭建附件,才能抵达汉阳。 可是,他的水师不占优势,如果使用浮桥,就必须要小心谨慎,不然,一旦大军过河,浮桥被拆掉,江都军就十分危险了。 如今隋军没有拿下江夏,是因为这样的考虑,可是,宇文化及要击败隋军,他就必须要去汉阳。再退一步说,隋军只要守住了汉阳,就是胜利,而江都军拿不下汉阳,就等于失败。 江都军没有根据地,粮食的供给完全靠抢,论持久战,他比不上拥有巴蜀、荆襄两大粮仓的隋军,所以,他只能进,不能退!隋军留下了江夏城,这是要让他宇文化及去跳这个坑啊! 宇文化及叹息一声,即使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坑,他却不得不选择去跳,只有击败了隋军,他才能逐步完成宇文家的霸业。宇文化及沉吟半响,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张童儿、陈志略率兵两万,速速占领江夏,切记要两人小心谨慎,不可中了敌人的诡计!” 第423章一箭之威 五日后,杨侑亲帅两百多艘大小战舰在江夏城外停下,已经占领了江夏城并将江夏城作为江都军的前沿阵地的宇文化及得到消息,他匆匆赶往了城头。 隋军一艘艘挂着赤红色旗帜的战舰让宇文化及脸色凝重,由于他的水师还没有赶到这里,使得水战他不占优。就在宇文化及思考着的时候,杨侑稳步走了出来,他看着宇文化及,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两军士兵都十分紧张,弓弩手已经拉满了弓弦,随时等待着射击,杨侑并没有出现在江都军的射程范围内,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江夏城。杨侗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正是这个人,杀死祖父,他罪不可赦。 由于隋军很理智的在弓弩的射程外停泊,所以双方虽然看起来颇为紧张,但实际上没有发生任何的战斗,宇文化及一边召集众将,一边紧张地思考着隋军的目的。 隋军放弃了江夏,意味着是以守为主,可是此时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诡计吗? 这时,杨侑下令,主舰上的传令兵挥舞着手中的旗帜,下达着命令。很快,隋军战舰中最大的楼船一字排开,距离城墙有一百二十步的摸样。这个距离,除非是强弓手,一般的弓弩手是射不到这里来的。 隋军战舰一字排开之后,士兵们顿时忙碌着,他们将投石器推了出来,这种投石器体积小,能在战舰上移动,有着很强的机动性,射程约在,足够了。 各个战舰的传令兵传来消息,告诉杨侑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杨侑冷冷一挥手,下达了命令。传令兵再度将命令传达出去,顿时,三十多艘一字排开的楼船顿时发动了攻势。 所有的投石器在得到命令的一瞬间,将槽中的物件抛出,巨大的力量足以让物件越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整个江夏城的城头顿时为之一暗,不少江都军的士兵顿时条件反射的低头躲避,想要避开隋军的攻击。 宇文化及也不例外,他急忙缩回了脖子,整个人一翻身,躲在了女墙之下。 杨侑冷冷的目光看着江都军鸡飞狗跳的模样,心想,这一次,宇文化及你有什么办法? “嘭、嘭、嘭!”物件掉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那般巨响,更没有预想中的碎石纷飞的情景,宇文化及抬起头,顿时发现天空中居然飘着几张黄色的蔡伦纸。 他有些奇怪地一跃而起,抓起一张蔡伦纸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隋军这次使用的是软刀子啊,宇文化及觉得心在滴血,他想到了很多种隋军可能的进攻,但没有想法这一种最为“温柔”,也是最为霸气的方式。 蔡伦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江都军,他们本来都是大隋的子民,是大隋的士兵。这一次,误信了奸人宇文化及,这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过,大隋陛下宽宏大量,他决定既往不咎,只要不是首恶,例如宇文化及、杨士览、唐奉义等人,其他的士兵、大臣统统赦免。 如果,他们在选择弃暗投明的同时,将宇文化及及其同党擒获,那么这些人不仅没有罪过,还会得到大隋陛下的嘉奖! 这个嘉奖足够丰厚,千金、五百公顷良田,甚至,还可能得到一个爵位。总之,一切看他们的表现,表现得好,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看到蔡伦纸上的内容,宇文化及的一颗心都冷了下来,他用阴毒的目光看了一眼杨侑的所在,咬牙切齿。宇文智及也看到了传单,他急忙扑上来,声音带着哭声:“大哥,怎么办?” “怎么办?”宇文化及一声怒喝,脑子在快速回转:“立刻带人收集所有传单,决不能任何人得到传单,妈的,杨侑小儿可真卑鄙!” “那可不是?!大哥,杨侑最卑鄙无耻!”宇文智及连连点头。 “还不去做事!”宇文化及又是一声怒喝,他看见二弟那副蠢笨的模样,心中就来气。 宇文智及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带着唐奉义、杨士览等人收集传单。 隋军依旧在抛射着,足有两里的城墙上已经布满了蔡伦纸,宇文化及不知道有多少传单被百姓看到,被士兵看到,如果这些混蛋生了异心,那宇文化及的人头掉落,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宇文化及再度将阴沉的目光看向了杨侑,他慢慢踱步到了城楼,远远地看着杨侑,他从背上取出了弓弦。别看宇文化及时常以酒色沉迷自己,可是实际上,他的武力不凡。 比如说宇文化及取下的这张弓弦,就是四石硬弓,光是这份力气,已经堪比丘行恭和侯君集等人了。 宇文化及目测了一下距离,由于他退入了塔楼,距离差不多增加了十步,这就是一百三十步的距离。宇文化及弹了弹弓弦,四石硬弓虽然能射出这个距离,但已经接近强弩之末,杨侑的身上穿着明光铠,能不能射穿,还是一个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宇文化及决定射杨侑的额头偏下,只有这一片地方,才没有护甲的保护,才能一击毙命。可是这么小的靶点,极大地考验宇文化及的射术。 宇文化及轻轻摸着箭羽,仿佛摸着最为宠信的小妾一样,片刻,他呵了呵闪亮的箭镞,又捞起一块衣襟擦了擦,将箭簇擦的更加闪亮,仿佛箭簇越亮,就越有准头似得。 终于,在沉重的呼吸声中,宇文化及将箭羽搭在了弓弦之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慢慢地拉开了弓弦。宇文化及知道,这一箭射出去,就没有第二箭的机会,所以这一箭很重要。 一击必杀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能击杀,击伤杨侑他也能接受,隋军群龙无首,他就有了很大了机会。 “呼!”又吐出了一口气,宇文化及觉得额头上全是汗水,可是他不敢去擦,屏住了呼吸,宇文化及将目光盯在了杨侑的额头上。手指在颤抖,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巨大的压力让宇文化及脸色通红。 “破!”在轻呼声前,宇文化及松开了弓弦,看见箭如流星的飞奔而去,宇文化及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珠,而是死死地盯着杨侑。胸膛起激烈起伏,刚刚松开弓弦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一箭,用尽了他的精力,能射中吗? 远处,杨侑正在观察着江夏城头江都军兵荒马乱的情形,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一招,他早就想过了,目的在于瓦解江都军的军心。就算没有一个人愿意弃暗投明,也能让宇文化及鸡犬不宁。 更何况这些本来是大隋的士兵,最最保守的估计,至少会有两三万的士兵投降吧,这些是禁军,守卫祖父的骁果,战斗力自然不用说,如果他们投靠,对大隋的国力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杨侑想着的时候,杨侗也在一旁说着什么。杨侑不时地解答着,对于越王的虚心好问,他很乐意解答。事实上杨侗要娶一个贫民女子,向他表达了善意,杨侑更加放心下来。 就在杨侑说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一凝,只见半空中,一点寒光急速飞来,此时距离已近了,杨侑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而来的箭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箭羽射进了杨侑的嘴中,在巨大的压力下,杨侑就地倒下,引得杨侗失声,侯君集、丘行恭等人赶紧围了上来。 宇文化及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杨侑的情况,当他看见这一箭没入杨侑嘴中的时候,宇文化及兴奋地挥动着手臂,这一箭,就好比一场豪赌,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兴奋的宇文化及走了出来,他凝视着隋军主舰的情况,嘴巴裂到了耳后根。短暂的喜悦的之后,宇文化及又在思考,杨侑死了没有?他快步走上女墙,扶着旗帜看向远方。 站得高了,自然看的远了。远远地,隋军诸将围在杨侑身边,数人正在捶地,四周的士兵也都扔掉了手中的旗帜,跪倒在地上,一脸的惶然。 “哈哈,杨侑小儿,看你还嚣张!”宇文化及大笑一声,这时,一名隋军将领奔上了甲板,手中取下弓弦,快速地就是一箭:“宇文狗贼,纳命来!” 宇文化及哈哈一笑,他一眼看出这名隋将射出的箭羽毫无力气,兴许是心情激愤之下,没有了力气。箭羽在宇文化及十几步外落下,堕入了江面。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臣子快步走了下来,将那名隋将劝说了下去,很快,隋军主舰撤退,余下的战舰也都纷纷撤走,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隋军战舰就一艘不剩。 独臂元礼奔了上来,他竖起了拇指,道:“大丞相,果然好箭法!” 宇文化及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至始至终瞧着战舰上的情况,杨侑被射中之后,压根没有站起来的迹象,这说明他被一箭穿喉,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牛方裕看见元礼拍马屁成功,也急忙走了上来,道:“大丞相这一箭让隋军胆寒,正可谓一箭退百万雄师,古往今来,只有大丞相才有如此功绩啊!” 宇文化及抚须长笑,声音穿过长空,久久不绝。片刻之后,他一挥手,道:“杨侑身亡,隋军必定军心惶恐,趁此机会,三军渡过长江,挥师直取汉阳!” 第424章试探 宇文化及虽然亲手射死了杨侑,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丧失理智,他周密地做出了部署,先从武昌调集了三百多艘战舰,在战舰的护卫下,江都军五万精锐渡过了长江,粮草辎重、攻城器械等物也送了过来。 宇文化及派心腹兼女婿杨士览、唐奉义率兵十万留守武昌,江夏屯兵七万,由宇文智及、孟秉等人镇守,其中元礼、元敏率兵三万,在长江两岸屯兵三万,保护浮桥。 余下的军队,约有六万人,在武昌、江夏一线两翼展开,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各处。可以看得出来,宇文化及非常谨慎,而他在渡过了长江,将兵马驻扎在离隋军十里处的地方后,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 宇文化及首先派出了斥候,密切地侦查着隋军的情况,宇文化及的长子宇文承基年约二十岁,年少气盛,跟着斥候偷偷出营,查探隋军情况。 斥候到了隋军军营外,只见隋军大营军旗低垂,士兵萎靡不振,当即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有些不相信,他迅速带着心腹精锐前去探查。 隋军大营驻扎在汉阳城东北,此地靠近汉阳和汉水,呈现出三角态势。宇文化及在远处一块高地上凝视着隋军大营,他的目力极好,同时天气晴朗,天高云淡,视线毫无障碍。 远处的隋军大营显得很沉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宇文化及目光在隋军哨兵的身上晃动,士兵们走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其实单从这种情况根本判断不出隋军的异状,宇文化及是个谨慎之人,同样,杨侑也是一个谨慎之人,他会露出自己的破绽出来吗? 宇文化及曾经研究过杨侑,从关中到巴蜀,再到荆襄,每一次杨侑出兵,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奇。在关中对付李渊父子,包括李秀宁,杨侑采取的办法有声东击西、分而化之、退避三舍等策略。 在巴蜀,他奇兵偷袭蛮兵老巢,一战而定冉肇则的叛乱,从此将蛮兵纳入大隋的体系之中,成为一只骁勇善战的军队。 而这一次攻打荆襄,他采取的是分路进击,将荆襄分割包围的办法,出兵襄阳、出兵岭南,都是奇。 对于这样一个善于使用奇兵的之人,宇文化及怎能不打起精神?宇文化及对他的箭法相当自信,他也眼睁睁地看见箭羽射中了杨侑,可是,毕竟杨侑倒下之后,生死未卜。 宇文化及没有亲眼看见杨侑死掉,他就绝不相信杨侑死了。那么到底杨侑死了没有?如果那一箭真的射死了他,隋军为何能这么沉得住气?皇帝虽然不用亲自上阵杀敌,可是如果皇帝死了,对士气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甚至会导致一支军队的崩盘。 隋军的表现如此沉稳,让宇文化及闹不明白,杨侑究竟死了没有?难不成是杨侑的诡计?宇文化及摸摸下巴,觉得很有可能。 “爹,攻打隋军吗?”宇文化及的长子宇文承基跃跃欲试。 “我儿,不要急!”宇文化及说道,目光再度看见了远方,这时,隋军营寨打开,数十名骑兵朝着汉阳城奔去。宇文化及带着人消失在树林里,他需要继续观察。 一个时辰后,隋军骑兵再度赶回,这一次他们带着几个箱子,一路护送进了大营之中。 隋军这是做什么?宇文化及再度皱起了眉头,他留下斥候观察情况,自己则回到了大营之中,迅速召集了陈志略、张童儿等禁军将领以及薛世良、马文、令狐行达等心腹。 马文跃跃欲试:“大丞相,如今的情况很明显,杨侑小儿中了大丞相一箭,已经命丧黄泉!” 令狐行达显得十分兴奋,他一抱拳,道:“大丞相,我愿为先锋,攻下隋军大营!” 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对策,召开会议,只不过是他的策略而已。陈志略听到令狐行达请命,急忙站起身来,道:“大丞相,卑职愿意与令狐将军同往!” 宇文化及没有急着说着,他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以前他们都认为宇文化及没有能耐,可是如今已经体验到了他的手段,宇文化及,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啊。 一片窒息的气氛中,宇文化及终于开口,道:“既然令狐将军和陈将军愿意为国效力,那么我就给你二人五千人马,前去隋军挑战!” 两个时辰后,令狐行达大军赶到隋军大营外,只见隋军大营一片肃穆,整个营寨防守异常森严,无数弓弩手已经准备好了箭羽,一旦江都军进入射程之中,他们就会释放出手中的箭簇,射杀敌人。 令狐行达很是小心地在一百二十步外,他巡视了一番之后,指着两名士兵,道:“你二人去邀战!” 两名士兵面面相窥半响,军命不敢违抗,只得稳步上前,手中举着盾牌挡住要害,两人慢慢挪动了十步,回头一看,令狐行达冷冷地看着两人。两人打了一个激灵,继续前进,在隋营外五十步处停下。 “杨侑小儿,敢出营鏖战吗?”一个士兵鼓起了腮帮子,大声的叫喊着。 “混蛋!”此时隋军已经得到消息,侯君集正在大营门口看着,他猛地跳上了哨楼,迅速取出弓箭,弯弓就是一箭。两名江都军士兵很是小心,看见侯君集射出弓弦,将盾牌向前一挡,“铛!”的一声,箭镞敲在坚硬的盾牌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落下。 两名江都兵身子一抖,这一箭好大的威力!盾牌竟然被射了一个窝,两人不敢久留,赶紧向后撤退。 侯君集大叫一声,跳下了哨楼,猛地拔出了横刀,喝道:“打开寨门,随我出营!” 侯君集的话刚刚落下,杜如晦快步走了过来,他脸色一沉,道:“侯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侍郎,江都军欺人太甚,我要去灭了他们!”侯君集大喝。 这时,不远处杨侗匆匆赶来,他走到杜如晦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杜如晦沉吟,片刻之后,道:“侯将军,你带三千人出营,虚张声势,但不可与江都军交战!” 侯君集愣了一愣,答应着,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隋军营门打开,三千步卒涌出大营,为首的一人正是侯君集。但他出了大营之后,迅速带兵杀来,双方距离不足百步。令狐行达眯起了眼睛,隋军虽然出战了。 陈志略一抱拳,道:“令狐将军,我愿出战迎击隋军!” 令狐行达瞟了一眼陈志略,其实对于陈志略他的心中是极度鄙视的,这个人,毫无节操,竟然就这样投靠了宇文丞相,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啊。 “我给你一千人,前去与隋军厮杀!”令狐行达说道。 陈志略大喜,他急忙点齐了一千士兵上前,双方此时已经摆开了阵型,先是派出了三百士兵厮杀。数百士兵厮杀在一起,红了眼的隋军竟然将江都军打的节节败退。 令狐行达吃了一惊,隋军的战斗力很强悍啊!这时,侯君集看见三百隋军占据了优势,他猛地拔出了横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为陛下报仇!” “为陛下报仇!”隋军齐声大喝,纷纷拔出了利刃,侯君集手中舞着横刀,一马当先,步卒紧紧跟随在身后,朝着江都军杀奔而去。 陈志略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七百士兵冲锋上去,但这时,隋军约有三千人,陈志略只有百人,隋军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尤其是侯君集骑着战马,一双眼睛通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凡是有试图挡住他的江都军都被一刀砍死。 陈志略见侯君集势不可挡,手中舞着马槊前来抵挡,两人甫一交手,都发现对方是劲敌。陈志略胜在手中的马槊较长,容易施力,但他与侯君集斗在一起,侯君集的力量根本不输给他。 在两人鏖战的时候,令狐行达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及时派兵支援,对于他来说,陈志略只是一颗棋子,他的死或生,不影响他的计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隋军大营内却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杜如晦在哨楼之上,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他只是让侯君集出营试探,但没有想到侯君集头脑发热,一股脑的进攻,看这样子,他不把这一支江都军全部杀死,决不罢休。 “叮叮叮,叮叮叮!”鸣金声依旧在响彻,可是侯君集已经杀红了眼,他挥舞着横刀,刀刀不离陈志略的要害。陈志略也算一个高手,不然他也做不到禁军将领,但在侯君集的奋力厮杀下,让人有些抵抗不住。 这个时候,令狐行达眯起了眼睛,他一挥手,带着四千士兵江都兵呼啦啦的撤退!令狐行达一撤退,隋军气势更加高昂,他们红着眼,每一刀劈出,就能将一名敌人打成残废,再一刀,就取走了他的性命。 陈志略心中大惊,令狐行达这是在搞什么?但他来不及多想,只得拍马逃走,侯君集紧紧追赶,但江都军的乱兵阻挡了他的追击之路,他杀死了几名江都兵,这才发现陈志略已经远在百步之外,他只得叹息一声,命令士兵将江都军的俘虏押送回营。 第425章主动出击 江都军大营,宇文化及在听了令狐行达的报告之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更为可靠的猜想。看着一旁的陈志略十分郁闷的样子,宇文化及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将军,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陈将军勿要多想!为了表示我的歉意,陈将军可以从选取一名宫女作为小妾,另外在奖赏你百金!”宇文化及说道。 陈志略眯起了眼睛,这样的赏赐足以让他心动,尤其是他看中一名美貌的宫女,年方二八,他一直垂涎三尺,却苦于没有理由,如今正可名正言顺,将她拿下。 陈志略退下之后,心腹令狐行达又说了更为详细的情况,尤其是他一直在关注着杜如晦和侯君集在营中的拉拉扯扯,虽然他听不到两人的话,但从种种情况分析,依然可以判断出一些端倪。 宇文化及踱步思考,很明显,杜如晦是在阻止侯君集出兵,但随后因为有人赶来,导致杜如晦改变了注意,随后隋军出兵,与江都军鏖战。根据侯君集和隋兵的话,让宇文化及心中更加相信,隋帝已经死了,或者说,和死了差不多。 侯君集奋不顾身的厮杀,是要为杨侑报仇,宇文化及相信,以侯君集这个莽夫的智慧,肯定不会做出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出来。这也就意味着,杨侑的死,是肯定的了。 一想到隋帝身死,宇文化及就兴奋起来,大隋群龙无首,他就可以利用手中的皇帝、太后,招降巴蜀、荆襄,从而取得霸业! 想到这里,宇文化及迅速写了一封战书,派人送往隋军大营。隋军大营,杨侗与杜如晦、侯君集正在大帐中,看着宇文化及的书信,杨侗显得忧心忡忡。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今日江都军前来挑战,是为了试探我军虚实,如今,宇文化及亲自下战书,要明日决战。这很明显,他已经从我军的异动看出了一些问题。” 侯君集皱眉,道:“杜侍郎,以你之见,我军该不该出战?” 杜如晦笑了,他慢慢踱步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红黑交错的旗帜。这红色自然代表了杨侑为首的隋军,黑色便是反贼宇文化及了,黑色的旗帜已经深入到了红色的腹地,而且黑色呈现出一条直线,显得很是单薄。 这样的态势,攻击性极强,可是,一旦江夏被攻破,江都军就会被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不过,根据消息,江夏有七万兵马,绝对不容小视,更不是一战而能夺下的。 “如今宇文化及急于求战,我们偏偏高挂免战牌,坚决避而不战!”杜如晦说道。 黄昏时分,宇文化及看到杨侗的批复,顿时笑了。批复上虽然写的是杨侑的名字,可是,字体软弱无力,显得并不大气,这意味着,绝对不是杨侑的笔迹。 隋军在白日里选择出战,是因为他们看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不让自己怀疑杨侑已死,因此派兵出战,此时人数不多,对大局无碍。而宇文化及的战书,摆明了要两军决战,如果隋军出战,由于缺乏主帅,这场战事的结果不难得出结论。 宇文化及敲了敲案几,又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头疼啊,此时,他感觉到极度的疲惫。在他身边的多是一群庸才,这群混蛋只会吃喝玩乐,行军打仗一窍不通,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宇文化及的肩头。 真累啊!宇文化及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了大帐外,掀开门帘,这才发现星星已经挂满了天空,不知不觉,天色竟然黑了! 宇文化及慢慢踱步,思考的太多,让他有些饥饿,走到亲兵的帐外,宇文化及又停住了,叹口气,朝着另一边走去。 夏风轻抚,旗帜在半空飞舞,宇文化及瞧了瞧旗帜,旗帜还是大隋的红色,但实际上,他已经不属于大隋,而是属于他宇文化及。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令狐行达匆匆走来,禀告道:“大丞相,隋军大营有些不对劲啊!” 宇文化及一愣神,道:“隋军大营怎么了?” “大丞相,根据斥候的消息,隋军大营隐隐传来哭声!”令狐行达说道。 宇文化及一喜,他立刻吩咐令狐行达召集了百余名骑士。借着月色,宇文化及带着士兵们朝着隋军大营奔去,这一次,他要亲自查探隋军的情况。 百余名骑兵快马加鞭,小半个时辰后,宇文化及就抵达了一片小树林旁,宇文化及凝神细听,隐隐约约地听到隋军大营中传来哀乐。挥挥手,宇文化及示意上去,骑兵们轻手轻脚走上前。 越靠近隋军大营,哀乐之声越来越大,甚至,隐隐地传来哭声,“陛下,陛下!” “三弟,三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宇文化及脸上涌起了喜色,看来杨侑撑了两天之后还是顶不住了,他终于死了!等等,杨侑虽然死了,可是刚才有人喊他三弟,那么这个人是杨侗,越王杨侗? 宇文化及有些奇怪,越王不是在洛阳吗?王世充篡位之后,据说杀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想了半响,猜到这是杨侑与王世充的交易,怪不得李密会失败,原来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杨侑已经死了,就算杨侗能够继位,大隋也必定动荡不安,宇文化及觉得机会来了,他偷偷靠近隋军大营,看见隋军士兵的肩膀上系着白布。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他的心中越发肯定了,他立刻带着骑兵回到了大营。旋即立刻召集了大小将领,让他们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坚决不能让隋军顺利撤退。 次日,天色一片漆黑,江都军早早起来,埋锅造饭,士兵们饱餐一顿之后,带足一日的干粮,朝着隋军大营杀奔而去。为了确保胜利,宇文化及将大营中的五万士兵带走了四万,余下的一万守卫大营。 大军在清晨时分赶到隋军营寨,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天空中一片雾色,可谓云蒸霞蔚,十分美丽。 江都军分成了两支,一支截断了隋军的归路,而另一支,则准备攻打隋军大营。 宇文化及已经准好了足够的攻城器械,尤其是拥有一定数量的投石器,可以威胁隋军的营寨。 隋军营寨依旧高挂免战牌,他们看见江都军杀来,显得十分紧张。侯君集登上哨楼,他一眼就看见了敌人中军大旗下的宇文化及。这个时候,侯君集才有机会目睹宇文化及。 只见宇文化及身着明光铠,显得很有精神,尤其是他的一双鹰目,看在身上的时候,宛如有刀锋刮过。 侯君集心中暗忖着,陛下说宇文化及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如今看来,陛下之言,很有预见性。尤其是那一箭,侯君集也是十分佩服的。 杜如晦这时登上了哨楼,看着远方的江都军,心情也有些紧张,“侯将军,看样子宇文化及要强行攻打营寨了!” 侯君集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这时,远处的江都军让开了一条路,巨大的投石器慢慢推了出来。侯君集道:“这竟然是足有一百五十步的投石器!” “哼,当年先帝去了江都,带走了大量的技术图纸,宇文化及能将这些东西造出来,并不是难事!”杨侗这时也爬了上来,他看着宇文化及,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国仇家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侯君集冷笑一声,道:“越王不用担心,他们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我军也有投石器,而且射程更远!” 侯君集说着跳下哨楼,快步吩咐士兵将投石器推了出来。隋军的投石器经过改良,最小的投石器也有一百五十步,便是隋军放在战舰上的那种投石器。 中型的投石器射程有一百七十步,巨型的投石器距离足有两百二十步远。据悉,射程更远,攻击性更强的投石器还在研制当中。可以说,隋军的投石器比起江都军的投石器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侯君集并不担心。 在侯君集的吩咐下,隋军很快将巨型的投石器推了出来,由于隋军长期的准备,大营里有足够的巨石,士兵们迅速搬来巨石,将巨石放入凹糟里,然后奋力拉扯着绳子,将巨石抛射了出去。 “轰!”巨石抛出,落在江都军的前沿阵地,激起灰尘无数。 侯君集眼睛一瞪,喝道:“你们在做什么,能瞄准一些吗?” “是,将军!”士兵们回答着,迅速做出调整。 远处,宇文化及吃了一惊,隋军投出的巨石砸在了江都军投石器后方的十余步处,这意味着,隋军的投石器距离很远啊,要知道,江都军是选好了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进行抛射的。宇文化及现在只需要将隋军的营门给破坏了就成,这样,江都军就能杀入隋军大营之中,抢夺杨侑的尸身。 可是,隋军的投石器距离竟然这么远?就在宇文化及思考的时候,江都军也将巨石抛出,巨石砸在隋军营门五步外,并没有对城门造成损伤。 先锋令狐行达手中挥舞着鞭子,喝道:“都给老子打足点精神,瞄准点,若不用心,不给他吃饭!” 令狐行达话音未落,天空忽然一黑,一块巨石砸下。令狐行达的反应很快,他急忙就地一滚,骨碌骨碌像一个胡瓜滚了十几步,这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他抬头一看,只见隋军的巨石恰好砸在江都军的投石器上,投石器顿时四分五裂。 令狐行达擦了擦汗水,心想若不是自己机警,恐怕就命丧黄泉了! 第426章火烧浮桥 隋军的投石器不断砸出,不少巨石落在江都军的投石器上,将江都军的攻城器械摧毁了不少。 宇文化及脸上带着诧异的表情。他曾经听说过隋军的攻城器械非常厉害,但是他想不到射程竟然如此的远,隋军的投石器远近程度不同,从而形成了立体的进攻,而且他们投打的精准度极高,打坏了江都军大量的投石器。 投石器破碎的声音响彻在宇文化及的心头,宇文化及举起了手中的马鞭,道:“弓弩手上前压制!” 隋军的营寨有拒马、鹿角,甚至还有铁蒺藜,这样的防守是坚固的,宇文化及也知道,这些弓弩手上前,形成的伤害不算大,他需要的,是利用弓弩手骚扰隋军的投石器,从而让江都军的投石器能够架起来,然而打坏隋军的营寨。只要隋军的营门被打坏,接下来就是江都军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陈志略一声大喝,带着弓弩手上前,他们趁着投石器发射的间歇,迎头冲了上去,在离隋军营寨还有七八十步的时候,就遇见了隋军弓弩手的袭击。 隋军弓弩手站在哨楼之上,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一支接着一支的箭羽射出,在江都兵身边呼啸。江都军中,刀盾兵举着盾牌,护住了要害,艰难前行。 江都军的弓弩射程和隋军没有大多分别,不过,由于江都军所在的地势较低,于是变成了佯攻,这就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他们在刀盾兵的掩护下不断射出箭羽,却被栅栏给挡住,对隋军的杀伤性相当有限。 攻打防守森严的营寨,并不是明智的行为,但在敌军主帅死亡的情况下,却能收到很好的效果。不过,江都军面对隋军的顽强抵抗和极为先进的器械,进攻并不占据优势。 江都军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离隋军营寨只有了五十步,这个距离隋军的攻击更加猛烈,箭羽从身边嗖嗖飞过,随时就将江都军的士兵生命带走。 陈志略躲在一块巨大的盾牌后,他大声的喝道:“反击,反击!你们这群娘们没有吃饭吗?” 在陈志略的呼喊下,江都军开始了反击,这个距离使得他们的箭羽能够飞越栅栏,对隋军造成一定的威胁。 “夺夺夺!”江都军弓弩手射出的箭羽钉在了侯君集的身边,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群小兔崽子!”侯君集骂骂咧咧取下弓弦,拉满了弓弦,嗖嗖几箭射去,带走了几名江都兵的性命。看见江都军一片兵荒马乱的情形,侯君集哈哈一笑,心中觉得畅快无比。 大营内,杨侗正在焦急踱步,杜如晦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越王,坐下来喝一杯茶吧!” 杨侗道:“杜侍郎,江都军四万大军杀来,我们营寨内只有万余人,能挡住吗?” 杜如晦哈哈一笑,道:“越王,你不相信我,难道不相信陛下吗?” 隋军大营南方五十里处,李靖正带着两百艘战舰沿着长江快速前进,隋军战舰上,已经准备好了火油、投石器等东西,准备烧毁江都军的浮桥。 李靖一脸严肃,如果能烧毁宇文化及的浮桥,并牢牢掌控河道的控制权,隋军就能将宇文化及的五万大军留在长江以北、汉水以南的三角地带,靠着提前布好的隋军大营,就能将宇文化及牢牢困死。 李靖的任务很重,他知道,江都军有不少战舰已经赶来了江夏,保护着浮桥的安全,并且,陆地上还有元礼、元敏两人带着兵马三万,保护着浮桥两岸。 而不远的江夏城,又有宇文智及、孟秉率领的七万大军,兵力上占据优势的江都军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可是江夏一带的江面,并不算很是宽阔,带了太多的战舰,反而施展不开,成为掣肘。 “启禀将军,宇文化及正在率领大军猛攻城北大营!”就在李靖想着的时候,一名传令兵赶来禀告。 李靖点点头,城北大营异常坚固,拥有内外两营,就算外营被攻破,隋军还可以退守内营,尽量拖延江都军的脚步。 “继续打探,若有情况,及时来报!”李靖说道。 “喏!”传令兵应着退了下去。 李靖继续将目光放在了前方,此时太阳已经在中天,毒辣的阳光洒下来,让人有些张不开眼。 “快速前进,务必要在丑时前赶到浮桥!”李靖下令。 虎贲郎将元礼正在江北大营踱步,他身着便服,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那是司马德戡留给他的纪念。天气燥热,又靠近江边和树林,湿气很重,让元礼这个出身于关拢的子弟有些睡不着,尤其是昨夜他被蚊虫叮咬了数十个大包,让他痛不欲生。 他不明白尽管点着了熏香,这些蚊虫竟然还这么厉害,比他还要活跃,最后元礼没有办法,只能躲进了洗澡的大桶里,迷迷糊糊打了半宿的瞌睡。 时值响午,元礼吃了午餐,顶着黑眼圈在大营四周转了一圈之后,困意袭来,他决定去休息休息,刚刚走到大帐外,一名士兵匆忙赶来:“元将军,大事不好了,江面上来了许多战舰!” “啊!”元礼大吃一惊,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朝着江面奔去,江面上,十几艘战舰在最前方,风帆已经全部升起,被劲风刮的向后飞去,李靖看着两百多步外的浮桥,脸上露出了笑意。 宇文化及对浮桥很是在意,所以他让元氏兄弟带着三万人驻扎在两岸,元氏兄弟为了保护浮桥,特意在两旁架设了木条固定,在浮桥的两边,元礼埋下了两排木桩,就是为了防止隋军的战舰杀来。 元礼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李靖压根就没有前去偷袭的想法。他派出战舰靠近了浮桥,此时尚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由于隋军在战舰上的投石器有大约一百五十步的射程,勉强可以对浮桥造成威胁。 元礼赶到浮桥边上的时候,隋军已经准备好了开始投射,这一次,李靖没有投射巨石,而是选择了沾满了油汁的易燃物,易燃物已经点燃,投石手奋力拉动缰绳,易燃物投射而出,纷纷落在了浮桥上。 由于沾满了油汁,浮桥很容易就燃烧起来,元礼看见大惊,隋军的投石器射程怎么这么远?如此大型的投石器怎么会在战舰上?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大火已经燃了起来。 “快,救火!决不能让隋军烧毁了浮桥!”元礼大声喊道。 这个时候,在对岸的元敏也得到了消息,急忙派兵前来灭火,这个时候,隋军开始对两翼进行投掷,先是巨大的石头落下,砸的江都军抱头鼠窜。少部分的江都军靠近了浮桥,可是单薄的人手根本没有办法阻挡大火的蔓延。 “快,派人向江夏城求救!”元敏大声的喊道,他急忙派出了士兵赶往江夏。 一炷香的时间后,宇文智及得到消息,急忙派出孟秉、许弘仁率领战舰出击,但是,江都军的战舰行驶出去不久,孟秉就满头大汗。原来元敏为了防止有人破坏浮桥,他在浮桥两端钉上了无数的木桩。可是这些木桩没有防住隋军,反而将孟秉的大军给挡住了。 孟秉焦急万分,想要过去支援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真地看着浮桥被点燃,火势逐渐变大。岸上的江都军无法扑灭大火,水军又无法与隋军水师交战,这样的态势对宇文化及是极为不利的。 李靖露出了笑意,元氏兄弟的愚蠢让他顺利烧掉了浮桥,接下来,就要看丘行恭那边的战况怎样了。 隋军大营东南二十里出,是宇文化及的大营,守将杨士览正在踱步。作为宇文化及的女婿,两人可谓一丘之貉。宇文化及喜欢在外沾花惹草,杨士览也不例外,而他的这种行为,竟然得到宇文化及的欣赏,不得不说宇文化及在某些方面,的确显得十分奇葩。 宇文化及留下了一万士兵留守大营,这样的兵力足以拱卫大营,为了谨慎起见,杨士览四周巡视着,查看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这时,他突然发现十几里外的东南方向,浓烟滚滚。 “这是怎么回事?”杨士览吃了一惊,他急忙叫过几名士兵,道:“快,去看看浮桥那边出了什么事?” 几名士兵得令,匆匆而去,杨士览目光看向了远方,滚滚升起的浓烟让他非常不安,到底浮桥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如果浮桥被截断,渡过了长江的这部分江都军怎么办? 这时候,李靖已经基本烧毁了浮桥,隋军并不恋战,他们迅速扬起风帆撤退,留给元氏兄弟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久,杨士览得到消息,隋军烧毁了浮桥,这让他十分担心,他迅速将这个消息送给了宇文化及。一匹快马跑出了大营,这时,大营五里外,一直藏在树林的丘行恭露出了半个头,他看着快速移动的骑兵,冷冷一笑,抽出弓弦,一箭将骑兵给射到在地上。 战马倒下,骑士一头栽倒在地,丘行恭快步走上去,伸出手,在骑士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封信,看着上面的字,他露出了笑意,然后快步走进了树林,将书信递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第427章艰难的等待 年轻的男子接过书信,扯出信纸,慢慢看了一遍。他有些诧异,江都军怎么会选择用书信的方式传递信息?虽然不明白,但这等于给了隋军机会。 想到此,年轻的男子站起身来,他一挥手,叫过了丘行恭,道:“半个时辰后,依计划行事!” 丘行恭点点头,道:“喏!”丘行恭转身正要走,忽然站住了脚步,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年轻的男子正是杨侑,他忽然笑了,道:“丘爱卿有何不解?” “陛下,这一次花费这么多的时间,这么多的精力,就是为了欺骗宇文化及过河吗?”丘行恭说道。 杨侑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不错,宇文化及帐下有三十多万禁军,岂能个个杀尽?朕的打算是要将他们收复,他们若是能为朕所用,消灭天下反贼就有了助力。” 丘行恭脸上露出笑容,道:“原来陛下那日发送传单,便是这个意思。” 杨侑笑道:“不错,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宇文化及有三十多万士兵,扣除一些老弱病残、辎重兵等,至少也有二十万以上的精锐,要一举灭掉他们,何其难也。” “朕只带了十多万的军队,便是有招抚江都军的心思,力拼不是良策!”杨侑笑了笑。 丘行恭点点头,他终于明白了陛下的苦心。 那一日,宇文化及射出的箭的确射中了杨侑,但杨侑的反应很快,他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箭簇,这才留下了性命。当然,宇文化及的这一箭也让他受了一点伤,不过不算严重罢了。 杨侑知道,宇文化及是一个谨慎之人,他在抵达了江夏之后,一直忙着稳定江夏,意味着他不会随意的渡过长江,攻打汉阳。那么,怎么才能将他吸引过来呢? 本来杨侑的打算是利用传单瓦解江都军的斗志,但是因为宇文化及的那一箭,让杨侑改变了注意。他决定装死,如果大隋的皇帝死了,宇文化及一定会乘机杀过长江,一举击溃隋军。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复杂,就像一个绕口令。简单地说,杨侑希望宇文化及认为自己死了,但是他又不能简单地将自己死了的消息透露出来,因为太过于简单,宇文化及必定会怀疑这是杨侑的阴谋!所以,杨侑要给宇文化及一个信号,那就是隋军在掩饰杨侑已经死的消息! 于是双方出现了令狐行达出兵,侯君集出兵阻击的一幕。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杨侑身死,面对令狐行达的挑衅,隋军一定会忍,一定会不出战。但是侯君集偏偏出战,代表着隋军在掩饰着什么。 江都军偷偷靠近隋军大营的时候,杨侑通过斥候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是,他并不知道是宇文化及亲自来了。宇文化及听到隋军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结合白日侯君集的杀出,很容易让他得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杨侑死了。 果然,杨侑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宇文化及迅速渡过了长江,并将兵力分散在武昌、江夏和汉阳一线。江都军的战线拉长,对杨侑来说,便可以各个击破。 不过,由于江都军的兵力太多,杨侑只能将兵力集中在汉阳,采取截断宇文化及归路的办法,将这股江都军围歼。只要擒杀了宇文化及,这就足够了,江都军必定不战而败! 杨侑站起身来,走到树林边上,夏风带着湿气,吹拂着杨侑的脸庞,他冷冷的目光瞧着远方,第一步,是要击败宇文化及,他会上当吗?会按照自己的预想,落入自己的圈套吗? 就在这时,杨侗派来的骑士将信息传达给了杨侑。 宇文化及的攻势很是猛烈,他拿江都军士兵不当人看,拼命地让士兵不断冲击着隋军大营,隋军虽然有营寨的防护,也有投石器的辅助,但在宇文化及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营门终于出现了缺口。 此时,宇文化及已经付出了将近一万人的伤亡,这样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但在宇文化及看来却是划算的。这些禁军直接受到陈志略、樊文超等人的领导,实际的控制权在他们的手上。 这两人的兵马足有两万人之多,非常危险。宇文化及不敢亲自削夺他们的兵权,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消耗他们的实力。陈志略和樊文超虽然明白,但也没有办法。 看着士兵一个个死去,两人在滴血,这些都是跟随两人多时的士兵,是属于他们的财产,可是此时,只能任由他们死去,不然,下一刻,可能死去的就是他们。 宇文化及攻破了隋军外寨,满以为这支隋军会就此崩溃,可是,他没有想到,隋军在侯君集的率领下,将樊文超挡在了大营门口一带,而这时,隋军开始移动投石器、弩车等物,朝着内寨进发。 当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宇文化及暴跳如雷,隋军这是做什么,竟然像建造城池一样建了内外两层营寨,这摆明了是要学乌龟啊! 但是江都军既然已经攻破了外寨,可谓“胜利在即”,宇文化及心中又十分不甘,不愿放弃胜利果实,他继续下令,让江都军猛攻隋军内寨。 令狐行达在隋军外寨放起了大火,火光迅速吞没了栅栏、哨楼,映红了令狐行达的脸庞。令狐行达狞笑着,带着士兵冲向了内寨。但是当他抵达隋军内寨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大吃一惊。 隋军的内寨防守更加严密,塔楼更加高大,而且更加密集。然而真正让令狐行达吃惊的是,隋军的内寨竟然有护城河存在!在这片方圆接近五里的隋军大营外,有一道宽五尺的护城河! 护城河的河水是从汉水引来的,并不需要废话多大的力气,当闻讯赶来的宇文化及看着护城河的时候,他的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直娘贼。 隋军采取的战术不仅是乌龟战术,就连营寨也是乌龟营寨啊!宇文化及忿忿地想着,他看着足足宽五尺的护城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浑身浴血的樊文超匆忙走过来,道:“大丞相,护城河太宽,除非有木板或者云梯才能过河!” 宇文化及看着熊熊燃烧的隋军外寨,急忙下令士兵将大火扑灭,然后寻找可以使用的材料制造云梯,同时,他赶紧派兵出去砍伐树木,以便攻打隋军内寨! 第428章第二计划 杨侗注视着内营外的江都军,正在思考着,隋军的外寨虽然没有内寨坚固,但毫无疑问,经过数月的建设,隋军的营寨是坚固的,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外寨的沦陷,只不过是隋军有计划的撤退罢了。 这样的目的是要给宇文化及一个甜头,让他的大军继续呆在隋军外,这样,李靖就能有充足的时间烧毁江都军的浮桥,陛下的主力也能顺利完成他的目标。 侯君集手中拿着一支弓箭,不停地把玩着,江都军固然厉害,但隋军也不差,因为战略性的撤退,让侯君集觉得十分郁闷。营寨外,江都军正在准备着,此外还有一部分士兵正在抓紧时间用餐,恢复体力,以便有足够的体力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 作为三军的主帅,宇文化及更是不敢怠慢,他手中抓着一块已经冰冷的胡饼,一边用餐,一边四处巡视。身边长子宇文承基,以及几名心腹跟在身后。 令狐行达在一旁跃跃欲试,道:“大丞相,逆隋只剩下了内寨,想必兵力不足,而且护城河不过五尺,若是强渡,也不是不可能呀!为何要浪费机会?” 宇文化及摇摇头,他目光看向了护城河,道:“你看,隋军布置的这道护城河,虽然不算宽,如果奋力一跃,又或者是下水,可能回跳到对岸,可是,你仔细看看护城河下,那里有什么?” 令狐行达原本没有注意,此时听到宇文化及的话,仔细看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护城河是不宽,可是在护城河里布满了尖锐的木桩,要想下水游泳是不可能的,而且,在内寨边上,更是布满了木蒺藜,就算到了对岸,也必须要清扫障碍才能攻寨! 可是,营寨不比城墙,没有地方让士兵站下,就算渡过了护城河,拿下隋军内寨仍然显得无比艰难。 令狐行达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宇文承基道:“爹,那我们要怎么办?” 宇文化及吃掉了手中的最后半块胡饼,又取出一块锦帕擦了擦手,这才抬起头来,道:“你们看,隋军内寨虽然建造的极为严密,可是它的栅栏特别高,想必隋军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防守!” 宇文承基问道:“爹,隋军为什么一心想要防守?” 儿子的好问让宇文化及颇为欣慰,长子是宇文家的继承人,更是他的日后建立的帝国继承人,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让长子得到更多的锻炼,他笑了笑,道:“隋军兵力不足,采取守势并不奇怪。” 宇文化及说着的时候,猛地顿住了,儿子的询问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杨侑既然知道兵力不足,一心想要采取守势,可是前几日他为什么采取主动攻击? 他采取主动攻击的目的何在?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他阴霾的目光瞅向了隋军内寨,隋军内寨旗帜飘扬,无数弓弩手站在哨楼上严阵以待,宇文化及从他们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紧张,这只能说明两点,一是隋军训练有素,二是隋军早有准备。 一如果是前一点,宇文化及并不害怕,但如果是后一点,那么形势对他就很不利了。宇文化及焦急踱了两步,他的思绪有些不太清晰。他需要冷静地想一想。 用腰间取下水囊,又将头盔旗下,将冰冷的水肆意地浇在头上,宇文化及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让他舒服的身子一抖。 令狐行达和宇文化及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样子,心中都十分不解。 这时,有了冷水的帮助,宇文化及的头脑逐渐清晰下来,他慢慢蹲下身子,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划动着,接下来,是想到那一步了? 隋军早有准备?如果说这一切在隋军的计划中,那么杨侑一定没有死!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杨侑装死?如果他真的死了,隋军一定会大乱,就算部下有能人稳住了军心,但帝王战死,士兵的那种恐惧一定难以掩饰地表现在他们的脸上。 可是,今日的鏖战,宇文化及似乎没有发现隋军有这样的表情,他们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抵抗,就连撤回内营,也是将所有的投石器等物件撤走之后,这才从容放弃了内营。 前面的时候,由于江都军大胜,喜悦的心情涌上心头,宇文化及一时没有注意,此时注意到了,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突! 杨侑应该没有死!尽管那一箭宇文化及有着很强的自信,可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当年能击败老奸巨猾的李渊,接下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一想通杨侑十之没死,宇文化及登时就明白了杨侑诈死的目的。宇文化及这一路走来,虽然不是步步为营,可是也十分谨慎,没有前方的消息绝对不会前进。 就算从江夏渡过长江,他也是派出了无数的斥候,探知隋军在大营中按兵不动,不会被半渡而击之,这才率兵搭建了浮桥,渡过了长江。 每一步,宇文化及都走的十分谨慎,他几乎没有犯错。如果说真的有错,只能说没有亲眼看见杨侑的尸身,这才导致了他直接挥师渡过了长江! 宇文化及迅速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形势图,他突然发现,隋军在汉阳城南赫然还有一座军营,据悉,那是隋军兵部尚书李靖的大军,兵力似乎在两万到三万之间,由于此地靠近太白湖,应该隋军有水军,他们可以沿着长江顺江而下,夺取江都军的浮桥! 如果说浮桥被隋军截断,并被水师占优的隋军牢牢掌控长江和汉水,那么江都军就成为了一头钻进风箱的耗子,两头受气了。想到这里,宇文化及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有些明白隋军的计划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隋军的水师已经在攻打浮桥,如果杨侑计划周详的话,甚至还会派兵攻打他的大营!一旦大营被攻破,隋军又掌控了长江和汉水,那么他真的就被困在这里了。 五万大军,不,如今已经不足五万大军,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会不会哗变还是未知数!要知道,这些军队本来就是大隋的军队,如果他们要抛弃自己,真的实在是太容易了! 此时已经申时,太阳已经西斜,温度却越来越热,宇文化及头上的一滴水落下,谁也分不清是究竟是汗水还是刚才他浇的泉水,宇文化及手掌微微颤抖起来,他明白,他已经中计,当务之急,是要采取适当的策略,应对这场危机。 杨侑蹲着身子,厚实的手掌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则在地图上快速移动着。李靖已经烧毁了江都军的浮桥,元氏兄弟大乱,杨士览也魂不守舍,派出大军向宇文化及求援。 此时的关键在于宇文化及的下一步行动会怎么做,在接到了消息之后,宇文化及会选择继续攻击隋军大营还是选择回援,这在极大程度上决定了杨侑这一次计划的变更、成败。 杨侑经历的战斗已经不少,但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谨慎之人。宇文化及步步为营,每一次的行动虽然缓慢,却几乎无懈可击。宇文化及仿佛一只卷起了身子的刺猬,让杨侑这只猛虎无法下口。 就在这时,萧怀安走了过来,一脸稚气的脸上带着兴奋。肖怀安是萧辰的长子,今年刚好十八岁,比杨侑只小一岁。萧辰自愿让长子跟在杨侑身边,是一种表明心迹的办法。 经过数月的洗礼,肖怀安的皮肤已经变黑,不再白的如同吊死鬼,他快步走了上来,道:“陛下,这是江都军的大营布局图!” 杨侑展开一看,只见一张之上,较为详细地标注了江都军大营的情况,不得不说,宇文化及将大营建造的极为坚固,四周更有无数哨楼,随时将消息传回。 从江都军的布局来看,宇文化及的军事才能还算合格,毕竟他的老子宇文述文武双全,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宇文化及能有这等水平,是正常的。 江都军在大营的防守非常严密,还有一万士兵防守,不是轻易能攻破的。杨侑想了想,第一个计划似乎要放弃了。按照这个计划,杨侑的打算是要杀入江都军大营,将宇文化及的粮草辎重全部烧毁,一旦宇文化及缺粮,江都军必定不战自败。 可是,谨慎的宇文化及只带了四万兵马出击,留下了一万兵马守营,这只能说明他很谨慎,至少远比李密要谨慎得多。一万多士兵,就算全部是老弱病残,也不是杨侑短时间能攻破的。一旦元礼得到消息,他一定会派兵支援,帮助杨士览守住大营。 杨侑用兵喜欢一个稳,一个奇,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他伸出手,招过丘行恭,道:“丘爱卿,如今计划有变,按照第二个计划行事。不过,宇文化及本身是谨慎之人,一旦战事不利,不可恋战!” “喏!”丘行恭答应着,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快速朝着树林边上走去,在树林边上,三千骑兵正在休息,看见丘行恭走来,他们纷纷站了起来,纷纷抱拳:“将军!” “兄弟们,准备出发!”丘行恭说道,牵着战马走出了树林。 第429章诡计多端 丘行恭远走,杨侑站起身来,负手踱步。他突然觉得有些低估了宇文化及。 杨侑一直对宇文化及很警惕,可是,如今看来,宇文化及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很多,警惕的布局,防守严密的军营,无不代表着宇文化及绝非浪得虚名。 丘行恭带兵走了,三千骑兵配合着侯君集,能一举拿下宇文化及吗?杨侑想着的时候,高甑生来到杨侑身边。“陛下,我们一直等待在这里吗?” 杨侑知道高甑生是个好战分子,战场是他最为渴望的地方,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高将军,稍安勿躁,一旦丘将军得手,便是你出击之时。” 高甑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点头。 杨侑又踱步思考着,独孤武师这时匆匆而来,禀告道:“陛下,刚才臣得到消息,宇文化及已经攻破了外寨,不过,他之后就没有发动进攻,而是让士兵休息。” “那个是自然,内寨的防御设施如此完善,宇文化及岂是轻易能拿下的?”杨侑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黄云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独孤武师拱拱手,道:“黄云和沈将军等人被留在武昌,他们与萧太后、燕王等人在城中,被大军牢牢看住,根本无暇分身。” 杨侑叹息一声,道:“武昌有十万大军,沈将军不过千余人,加上钱杰、麦孟才,五千人就是极限,要想从十万大军之中带出祖母和燕王,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击败了宇文化及,再想办法就会祖母了。” 杨侑缓缓说着,独孤武师脸上带着愧色,道:“臣消息来得滞后,还望陛下恕罪。” “宇文化及本身就是谨慎之人,想要从他口中夺食,可不是便宜之事!”杨侑说着,他将目光看向了西北方,这个时候,宇文化及应该做出了决定了吧? 夕阳下,宇文化及凝视着隋军内寨,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刚才他已经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明白,他中计了,这个时候,他只希望杨士览能守住大营,以保证军需。同时,元氏兄弟能守住浮桥,一旦战事不利,他就可以撤回江夏,凭借长江对抗隋军。 而今,摆在面前的是,他该怎么办?是要继续攻打隋军内寨还是撤退?继续攻打,老巢必定十分危险,如果不攻打,不仅功亏一篑,而且还有可能遭到隋军的伏击。 兵书上说,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宇文化及在进兵之前,曾经收集了杨侑的资料,知道他最擅长的用骑兵冲杀对方。大多数的战役,杨侑都是这样取得胜利,如果要撤退,他就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这时,宇文承基匆匆走来,道:“爹,杨士览派人送信来了!” 宇文化及神色一凝,杨士览派人送信,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急忙站起身来,道:“让他过来!” 片刻之后,宇文承基带着一个年轻的士兵来了,那人一抱拳,施礼道:“大丞相,这是杨将军的书信!”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信件。 宇文化及匆匆拆开一看,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隋军的行动果然如同他的猜想那般,对浮桥进行的攻击,不过万幸,浮桥在元氏兄弟的奋力守卫下,安然无恙,这就保住宇文化及的后退之路,不至于成为瓮中之鳖。 不过,杨士览也在书信中告诉了他一点,那就是隋军正在猛烈攻打大营,隋军的兵马很多,杨士览有些支撑不住,特地来请求援救。 宇文化及手中拿着书信,看着熟悉的笔迹,心中沉吟。传令兵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额头上大汗淋漓,混合着血水留下,他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等待着宇文化及的命令。 “隋军究竟有多少人?”宇文化及问道,在书信上,杨士览并没有说明。 传令兵操着关中口音,道:“启禀大丞相,隋军约有四万多人!” “四万多人?”宇文化及伸出手,大拇指在指节上快速移动着,隋军兵力大约有十二万,汉阳城有一万五千,此处的大营约有五万人,其他地方的不过两三万,如果隋军有四万人,大规模的调动根本不可能瞒过自己的耳目呀。 这四万人是从哪里来的?汉阳城能出多少?很显然,汉阳城能出兵一万,就已经是极限。那么李靖的大营呢?哪里有三万人,显然也不足四万人,涢口是两万水师,显然也不可能。 不对!宇文化及突然皱起了眉头,他明白了这些隋军是哪里来的了,怪不得有五万大军,隋军还龟缩在大营之中,看来大部队已经被调走,最多只剩下了万余。 隋军不出击,真实的原因不是因为杨侑身死,而是因为兵力不足!虽然原本宇文化及就猜测道杨侑没死,可是此时得到了更为肯定的推测,不由身子一颤。 他眯起了眼睛,对着传令兵道:“你可速速告诉杨士览,我稍后就率领大军来援!” 传令兵应了一声,返回身,跨上战马朝着南方飞奔。 宇文化及迅速召集了陈志略、樊文超、令狐行达等人,前来商议大事,他简单地说了如今的情况,众人都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凝重。 “大丞相,某愿意为先驱!”樊文超快步走了上来。 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道:“樊将军为国效力之心,我已经明了,既然是这样,你就带兵速速赶去支援,务必要救下杨士览!” 樊文超脸色黯淡了下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被宇文化及给扑捉到了,樊文超一抱拳,匆匆而去。 “陈将军,你就率领本部人马断后,我大军要回转大营!”宇文化及再度下令。 陈志略一抱拳,高声道:“卑职遵命!” 江都军原本在制造着攻城器械,但他们停了下来,撤出了隋军外营,杨侗目光一凝,他有些兴奋,道:“江都军撤退了!” 杜如晦登上了高台,凝视前方,他看见江都军正在一群群的撤退,此外还有数千人严阵以待,显然是断后的士兵。 侯君集脸上一喜,道:“陛下已经得手,我等当出兵追击!” 杜如晦摇摇头,道:“不急,江都军虽然撤退,可是他们军容不乱,你看,还有士兵断后,不可小视!” 杨侗心中一紧,道:“宇文化及果然不是轻薄公子!” 杜如晦对此十分赞同,道:“越王,陛下曾经说过,宇文化及绝对是个劲敌,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 侯君集裂开嘴一笑,言语中充满了高兴,道:“就算宇文化及务必谨慎,可是他还是上了当!他一旦撤退,进入陛下的包围圈,一定能被陛下斩杀。” 侯君集说着,哈哈大笑之声不绝。 杜如晦摇摇头,道:“侯将军,切记不可大意,如今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杨侗问道。 杜如晦没有回答,而是喃喃自语,道:“希望我担心的是错的。” 数里外,杨侑已经得到消息,丘行恭已经顺利进入埋伏在五里屯,这里是汉阳以南少有的丘陵地带,方圆三里左右的丘陵地带下,还有半里左右的小树林,足以让丘行恭埋伏在其中。 丘行恭的三千骑兵虽然少,但江都军厮杀了一天,又匆忙赶回来,体力必然不足,只要能杀死江都军千余人,就是一场大胜。等到宇文化及的败兵通过这里,杨侑又会再度进行截杀,在最大程度上消灭江都军。 一名骑士从远处而来,马蹄践踏着泥土不停翻飞,那名骑士到了森林外,手中举着一块令牌,然后跳下了战马。一排弓弩手看到他手中的令牌,放下了弓弦,眼中的戒备之意逐渐放松。 骑士身着的是江都军的铠甲,怪不得人人人戒备。但他手中的令牌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快步走进森林,沿着士兵留下的道路,快速前进着。小半柱香之后,他来到杨侑身边,抱拳施礼,道:“陛下!” “你回来了,宇文化及说什么?”杨侑问道。 “陛下,宇文化及看了书信,脸色大变,他让臣先回来报信,自己随后率领大军赶来救援!”骑士说道。 杨侑看着骑士满头大汗,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先喝点水,再详细给朕说说那边的情况!” 骑士略略犹豫,看见杨侑的眼神,取下了塞子,痛快淋漓地喝着甘冽的泉水,然后又将泉水尽数浇灌在头上,等做完了这一切,这才发现独孤千山、高甑生等几名士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骑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杨侑笑了笑,道:“千山,把你的水囊给他。” 独孤千山应了一声,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骑士,骑士这次显得有礼貌了许多,他喝了两口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水囊递给了独孤千山,转而禀告着情况。 杨侑仔细听着,不时地询问着骑士,杨侑需要从骑士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包括宇文化及的反应、语气,甚至还有江都军的士气,这些情况,对于杨侑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往往从一件小事,就能看出宇文化及的目的。 听完骑士的述说,杨侑凝神半响,该问的问的差不多了,看来宇文化及已经中计,接下来,就要看如何击败他了。 第430章设伏 宇文化及的部队迅速南撤,留下还在冒着青烟的隋军外营,看到这一幕,侯君集跃跃欲试,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但他受命于杜如晦,杜如晦没有下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时地看向杜如晦,希望杜如晦能下令追击,但杜如晦只是在营中喝着茶水,不时抬起头观察一番,显得颇为淡定。 时间迅速流逝,留下断后的陈志略也开始撤退,他们的脚步很慢,两翼布满了斥候,非常的警惕。军队撤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杜如晦依旧没有出击,他登上了哨楼,极目远眺,夏风吹拂,带着血腥味和焦炭味,有些冲鼻子。 侯君集搓搓手,道:“杜侍郎,宇文化及已经撤走,为什么不追击?” 杜如晦轻轻叹口气,道:“宇文化及虽然撤走,可是军队阵型不乱,岂是那么容易击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半路上他一定设有伏兵。” 杨侗这时插嘴,道:“杜侍郎,何以见得?” 杜如晦笑了笑,道:“宇文化及这一路行来,无论是行军布阵,还是粮草辎重,他都选择最为安全的路,这就证明,此人是一个谨慎之人,他一旦撤走,绝对会做出种种有效的安排。” 看见侯君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杜如晦道:“我给你五百骑兵,你可小心查看,一旦遇见宇文化及伏兵,不可恋战!” 侯君集大喜,双手抱拳:“喏!”说着匆匆而去。 数里外,宇文化及骑在战马上,缓缓而行,他不时将目光看向了后方,宇文承基十分奇怪,道:“爹,有什么不妥吗?” 宇文化及半响不语,突然一挥手,道:“传令下去,三军折向东北行军,要快!” 军令传达下去,张童儿驻扎原地,宇文化及则亲帅两万人迅速折向东北,只带干粮和水囊,一切攻城器械尽皆抛弃,宇文化及折向东北五里后,又再度下令,转向西方。 丘行恭带着三千骑兵埋伏在山丘之中,他在静静等待着,可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江都军的身影依然没有见到,他有些踌躇,难道说,江都军并没有南撤的计划吗? 这时候,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最多一个时辰,天地就会陷入黑暗之中,伏兵的作用就会大大减弱。又焦急地等待了片刻,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禀告道:“丘将军,江都军出现了!” 丘行恭身子一震,急忙道:“走,去看看!” 丘行恭矮着身子,在树林边缘穿梭,当他看见江都军一脸焦急的赶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江都军终于来了。 “将军出击吗?”一名骑兵跃跃欲试。 “不,放他们过去,他们只是先锋!”丘行恭下令。 江都军走的很快,不久,丘行恭就看见了“樊”字大旗。樊文超骑在战马上,心中有些不爽,这一战他损失极大,部下将军一万人战死三分之一,余下还有部分轻伤。此时他们正互相扶持着,朝着大营行进。 伤兵们唉声叹气,不停地呻吟着,整支军队显得死气沉沉。樊文超高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像死了娘一样!”说着,双腿一夹马腹,走上十几步,手中的皮鞭甩出,劈头盖脸打在几名士兵的身上。 “将军,别打了,别打了!”几名士兵叫着,快步跑了几步,昂起头,显得无比精神。 “哼,一群贱货,不打不知错!”樊文超冷哼一声。 江都军加快了速度,朝着南方走去,丘行恭手按在刀柄之上,严密地注视着,按照他的猜想,江都军在前军走过了之后,必定是中军大部队,可是,他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始终没有看见江都军。 “你,小心些,去看一看!”丘行恭吩咐几名斥候。斥候应声,跨上战马,小心翼翼前行,跑了两里,登上山丘边缘,登高远眺,依旧没有看见江都军的身影,急忙将情况汇报。 丘行恭大吃一惊,他急忙派人将消息传给杨侑,同时率兵追击樊文超。 此时樊文超的七千士兵已经离杨侑的埋伏圈不远,杨侑早在一炷香的时间前,得到了消息,这个消息让杨侑认为宇文化及已经中计,他正按照杨侑所想撤回大营,只要中途丘行恭以骑兵突袭宇文化及的所在,就算杀不死他,至少也是一场大捷。 至于樊文超的士兵,杨侑打算放过他们,以免暴露行踪。 这时,一名绕道而来的斥候赶来,将消息告诉了杨侑。 杨侑脸色一变,如果樊文超之后没有江都军,那么只能证明两点,一是宇文化及没有撤退,二是他已经绕道。 如果没有撤退,他毫无疑问的还在继续攻打隋军大营,隋军大营虽然坚固,可是宇文化及如果拼命攻击,结果还很难说。如果是绕道,那么自己就危险了。 杨侑身边的士兵不多,只有一万人,这是因为这一带的地势所决定的,带太多的士兵反而会被宇文化及发现,所以这一支部队是轻骑兵为主,步兵为辅。丘行恭已经带着三千骑兵,杨侑身边的骑兵便只有了一千多人,加上步兵,总共也就七千人不到。 这样的兵力一旦被宇文化及包围,在没有防御设施的情况下,恐怕难以阻挡宇文化及的进攻。杨侑迅速站起身来,下令高甑生:“速速出击,务必将樊文超被擒获!” “喏!”高甑生应着,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樊文超依旧在回想着事情。樊文超是关中人,当初宇文化及造反,他迫于形势,也跟着造反,后来裴虔通杀死了赵王杨杲,令狐行达亲手勒死了杨广,这个时候,樊文超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他根本无法选择,只能随着宇文化及造反了。 可是,宇文化及掌权之后,夺走了司马德戡的兵权,然后又逐步削弱各个禁军将领的实力,垄断了大权,大肆提拔心腹,逐渐架空了众人,让樊文超等人心中非常不爽。 樊文超心中虽然不爽,可是妻儿都被宇文化及控制着,他只能选择继续效力宇文化及。可是,今日一战,宇文化及摆明了拿他们当枪使,想要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实力。 樊文超的心中虽然不甘,可是却毫无办法,因为他犯下的大罪,足以令他被灭九族,只有随着宇文化及,才能有一条活路。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一名士兵快步走来,道:“将军,前方出现了隋军!” “快列阵!”樊文超大声喊道,江都军迅速摆开了阵型,应对着隋军即将到来的侵袭。 高甑生带着一千骑兵,快速冲杀而来,江都军虽然作出了准备,但是他们缺乏抵御骑兵的有效手段,高甑生的骑兵在第一时间,就将他们的阵容给撕碎了。 “竟然是骑兵!”樊文超大吃一惊,这里是荆襄,并不产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但此时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隋军已经冲杀而来,一颗人头飞去,落在了离他数十步的地方。 “不要乱,不要乱!”樊文超大声的吼道。他明白,这个时候逃走,士兵会死的更多,如果结阵抵抗,还有一线生机! 前线的士兵已经崩溃,但樊文超身边的士兵开始布阵,他们只能取出长矛,列在最前方,这是一种最为无奈的办法:长矛阵。实际上他的作用究竟怎样,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樊文超的士兵不愧是禁军,拥有非常高的作战素养,即使面对的是隋军的骑兵,他们仍然强自按下心头的恐惧,迅速结成了一条足有半里的长矛阵。 地面在震动,士兵们在喘息,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在耳边,下一刻,会是怎样的情况呢?不仅是樊文超瞪大了眼睛,无数江都军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他们能守住临时结成的战阵,那么他们就能保住性命。马蹄声越来越急,距离越来越近,不少长矛兵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时,长矛兵身后的弓箭手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弓弩,准备将冲锋而来的隋军骑兵射杀。 然而,就在这时,樊文超愕然回头,因为后方,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 丘行恭带着骑兵在这个时候赶来,由于樊文超将精力放在了前方,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丘行恭追击,以至于他在后方几乎没有什么防备力量。 丘行恭带着骑兵席卷而来,犹如一只猛虎闯入了江都军的后方,他们见人就杀,手中的横刀已经饱饮江都军的鲜血。无数士兵尖叫着逃窜,而这时,高甑生的骑兵看到这一幕,他们暂停了进攻,虎视眈眈地看着百余步外的长矛阵,眼中带着冷冷的笑意。 他们不急,丘行恭已经从后方杀了过来,此时的江都军显然无力抵抗丘行恭的屠杀,眼前的长矛阵能坚持到几时?一旦江都军后翼被攻破,他们就会混乱,长矛阵必定不攻自破,隋军没有必要用士兵的生命去冲击江都军的长矛阵。 杨侑骑着战马悠悠赶来,此时,由于情况变化,杨侑的作战计划再度发生改变,他已经想好了破敌之策,就看如何实施了。 在几名骑兵的护卫下,杨侑慢慢上前,大声吼道:“朕就是大隋皇帝,尔等本来是大隋的将士,为何跟随宇文化及,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情出来?” “宇文化及是叛徒,是反贼,罪该诛灭九族,而尔等,一心一心跟着宇文化及造反,也想被诛灭九族吗?” 第431章谁伏击谁 杨侑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有足够的震撼力,让江都军士兵不由窃窃私语。 是啊,他们杀死了皇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夫所指,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样。这样的情景他们曾经遇见过,他们为此屠杀了整个村子的百姓,可是,屠杀了又能怎样? 屠杀了一群还有一群,就算昏君再无道,在这个君王至高无上的时代,大多数的百姓对皇室还是有着极大的畏惧,在更多的时候,他们还会选择忠心。 樊文超心中带着恐惧,他明白,不能让杨侑再说下去,不然这支军队随时可能会崩溃,他大喝一声:“杨侑小儿,你休想花言巧语,欺骗我们!你与先帝一样,都是过河拆桥之人,你这时许诺不杀我们,可是若我们放下了武器,等到没有丝毫的反抗力量,就任由你屠杀了!” 禁军士兵们一愣,杨广在位的时候,曾经有过许诺但最终没有执行的事情,比如说雁门关被突厥围困的时候,杨广就许诺击退突厥之后,给诸位将士加官进爵,可是突厥人一旦退却,杨广就转瞬忘记了许诺,并对萧瑀、樊子盖等人大家责骂,认为他们收买军心,企图不轨。 原本被杨侑说的有些动心的江都军士兵顿时犹豫了,是啊,他们是祖孙俩,会不会一样的没有信用?如今虽然中了埋伏,但未必没有生机,如果投降,成为了俘虏,杨侑有不讲信用,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众人惊疑间,丘行恭的骑兵距离越来越近,三千骑兵一字排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江都军是遇着就死,碰着就亡,樊文超的七千多名士兵犹如被挖掉了根基的高楼大厦,轰然倒塌。 陈志略还想说着什么,但丘行恭已经杀来,他只能亲自率领身边的士兵返身与丘行恭鏖战。但是此时七千江都军已经死伤小半,人心惶惶之下大部分的士兵没有了战意。 长矛阵已经出现了松动,身后的弓弩手更是惊疑地回头看着隋军,面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杨侑看到这一幕,一挥手,示意高甑生出击。高甑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接到命令,率领骑兵冲杀而去,江都军受到隋军夹击,在骑兵的不断冲刺下,两轮之后溃不成军,一片混战中,樊文超跳下战马,脱掉头盔,想要趁乱逃走,被高甑生识破,他伸出大手,一把拎起樊文超的腰带,将他放在战马之上。 樊文超被擒获,部下又被杀的四处逃窜,整支江都军已经崩溃,兵败就在意料之中了。 一匹快马奔跑而来,高甑生将浑身绑住的樊文超扔在地上,随后也跳下了战马,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你,就是樊文超?”杨侑眯起了眼睛。 “不错,我就是樊文超,今日既然被你捉住,要杀就杀,不必多言!”樊文超一昂脖子,显得很是硬气。 “混蛋,见了陛下还不跪下!”高甑生大喝,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樊文超的膝盖弯上。樊文超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膝盖撞击在地上,疼的他一呲牙。 “告诉朕,宇文化及在那里?”杨侑淡淡的开口。 “你要想知道,就必须放了我!”樊文超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立刻说道。 杨侑忍不住笑了,刚才他说的这般硬气,要杀就杀,不必多言,转瞬却为了性命,提出了条件交换。杨侑走上两步,看着他,道:“樊文超,你没有与朕讲条件的资格!” 樊文超半卧在地上,口中喘息不已,为了家人能够活命,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忽然,他在地上一滚,朝着杨侑奔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樊文超滚到杨侑身前,张开大嘴,就要去咬杨侑,杨侑冷笑一声,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踢在樊文超的鼻梁上,只听一声脆响,樊文超大叫一声,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嘴里也渗出了鲜血。 高甑生心中一紧,急忙踏步上前,一脚踢在樊文超的腰间,樊文超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半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高甑生还不解恨,一边踢,一边骂。 杨侑定定地看着他,挥挥手,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喏!”独孤千山得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硬生生地拖着就走。沉重的铠甲让樊文超无力抵抗,他张开大嘴,胡乱地叫着,独孤千山心中一怒,手抬的越高,痛的樊文超厉声大叫,叫着叫着,声音越发的低了。 杨侑回过头,吩咐高甑生:“带几个俘虏来!” 高甑生应了一声:“喏!”大步走了过去。 杨侑踱步,宇文化及的主力还没有在这里出现,一定去了其他地方,樊文超不说,自然有其他人会说。片刻之后,樊文超一张圆睁着双眼的头颅被送来,杨侑厌恶地挥挥手,示意将他的头颅收起来。 又等了片刻,丘行恭和高甑生赶来,身后带着几名俘虏,他们战战兢兢,看见杨侑十分害怕。 “朕有几句话要问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朕就饶你们一命,若是遮遮掩掩,下场就和他一样!”杨侑说着,一指摆在一旁的樊文超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几名俘虏身子一颤,连连点头。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上,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杨侑伸手制止了他们,然后提出了几个问题。俘虏一一回答,但他们实际上是被宇文化及给出卖了,很多情况也不清楚,杨侑足足花费了半柱香的时候,这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宇文化及的确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是至今只看见了樊文超的军队,并且从丘行恭那边也看不到宇文化及的任何端倪,这证明宇文化及是假装撤退。 可是,让杨侑疑惑的是,宇文化及究竟到哪里去了?至今为止,隋军的斥候还没有将宇文化及的消息传来,他的行动,很是诡异啊! 十里外。 侯君集带着骑兵一路疾行,马蹄声踏破夜间明月的清辉,为夜间增添了一丝活力。这时天上的明月光亮不足以照亮道路,侯君集下令士兵点燃了火把,朝着前方追赶。 这时,骑兵已经走了将近十里,但侯君集一直没有看见江都军的士兵,让他不由十分疑惑,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化及撤退的,更是亲眼看见陈志略断后,可是,步兵的速度怎么会比骑兵快? 他足足追出了十里,按照骑兵和步卒的行军速度,肯定早就追上了啊,侯君集感觉有些不妥,但他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妥。骑兵继续前行,又走了半里,这时,道路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侯君集定睛一看,原来官道两边是茂密的森林,这一片森林连绵数里,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侯君集想着的时候,突然,借着月色,他看见了森林上方鸣叫着的惊鸟,它们在半空盘旋,凄厉地叫着,仿佛遇见了什么特别让它们惊讶的事情。 侯君集猛地张大了嘴巴,他知道为什么看不见陈志略了,他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这时,树林里传出一阵响声,那是弓弦和击牙之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下一刻,冷风呼啸,闪耀着冷月光辉的箭羽而出,将隋军前方的骑士射到在地。 哀叫声顿时四处响起,战马在嘶鸣,士兵在呻吟,树林里,陈志略连连下令弓弩手射击,由于江都军占据了地利,他们出其不意的杀出,让隋军战马受惊。 “后撤,快后撤!”侯君集大声喊着,前方的情况不明,这一片森林又是长方形,沿着官道连绵数里,谁知道前方还有多少伏兵?隋军后军得到消息,急忙勒住战马,朝着后方退却。 “杀!”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张童儿领兵杀出,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截断了侯君集的退路。 侯君集刚刚勒转战马,就听到了士兵从后方传回来的消息,他眉头一皱,杜侍郎说的没有错,江都军果然有埋伏!这个时候,前方不知道有多少伏兵,后方有江都军的堵截,他必须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活下去。 “兄弟们,冲!”侯君集大喝一声,手中拔出横刀,双腿猛夹马腹,朝着张童儿的方向冲杀而去。 张童儿按照宇文化及的吩咐,果然在这里等到了隋军的追兵,尽管人马不多,但张童儿认出了,领兵追击的是隋军的那个黑大汉,是一个少有的猛将,如果能将他生擒,可是不小的功劳。 侯君集带着骑兵冲杀而来的时候,张童儿并没有害怕,他大喝一声:“射!” 身前已经排成两列的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在江都军密集无差别的攻击下,隋军骑兵纷纷落马,有的士兵被扎成了刺猬,当即丧命。更多的士兵则是掉落战马,旋即被战马践踏而死。 侯君集看见袍泽一个个落下战马,心中愤怒异常,他看见三百步外的张童儿正在指挥着弓弩手,不由冷笑一声。他快速驱动战马,朝着张童儿奔去。 “射,射死他们!”张童儿在大声的喊叫,弓弩手又射出两轮箭羽,带走了二十几名隋兵的性命。 侯君集将弓弦取下,不断的计算着距离,一旦进入射程,他就毫不犹豫地将张童儿给射杀。这时,张童儿发现了一匹快马奔袭而来,他身子一抖,立刻喝道:“射死他,射死他!” 弓弩手听到命令,纷纷调转箭头,朝着侯君集而去,密集的箭羽如同雨点一般落下,侯君集左手执弓,右手拿着横刀左劈右挡,劈落了几支箭羽,这时,他已经能看清楚张童儿的面庞了。 “射,射死他!”侯君集在如此密集的箭羽中竟然丝毫无伤,这让张童儿大吃一惊,他连连下令,务必要弓箭手们射死侯君集。 这个时候,侯君集离张童儿只有一百步,他将横刀送回刀鞘,伸出手从后背抽出了一支箭羽! 第432章谁先一步 蹄声如雷,响彻在侯君集的耳边,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但这个时候,在侯君集的眼中,只有张童儿的身影,耳边也只有呼啸的风声而已。 看见侯君集再度冲杀而来,张童儿再度冷笑,侯君集能冲破一次的箭羽,能冲破第二次吗?张童儿绝不相信!他一挥手,弓弩手再度准备,就在侯君集又跑了七八步之后,射出了箭羽。 这时,侯君集已经拉满了弓弦,面对江都军的箭羽,他腰身用力,一个翻身,将身子藏在了马腹之下,在这样难度极大的情况的情况下,侯君集拉弓射击,一气呵成,整个动作不拖泥带水。 箭羽闪着金光,朝着张童儿飞去,而在这个时候,胯下的战马也发出了一声哀鸣,前蹄一弯,倒在了地上。侯君集双腿迅速蹬掉了马镫,身子舒展开来,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身子一卷,将冲击之力给卸掉了。 侯君集刚刚落在地上,战马轰然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侯君集抬起头,就见他射出的箭羽在半空中迅速朝着张童儿飞去。张童儿对侯君集的来袭十分警惕。 张童儿的目力极好,而来的箭簇让他心中一寒,此时他正骑在战马之上,顷刻间难以移动战马,他急忙伸出一只手,抓起身边的一名士兵,用他的身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波!”的一声,锋利的箭簇刺穿了那名士兵的身体,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声音,张童儿变了变脸色,这一箭的威力很大啊,若不是有士兵挡住,恐怕他也要命丧当场。 就在张童儿想着的时候,突出的箭簇又向前顶出了两寸,差一点就刺进张童儿的身体里,张童儿大惊,一把扔下那名士兵的尸身,大声的喊道:“射,给我射死他!” 箭羽呼啸,侯君集站起身来,一边格挡着江都军射来的箭羽,一边向后退去,半路上,侯君集寻到一匹无主战马,匆忙跨了上去。 此时,经过江都军的射杀,隋军五百骑兵损失足有百人,不少无主的战马正在哀鸣,不安的打着响鼻,侯君集心中愤怒万分,杜如晦让他小心,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埋伏,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被伏击了。 “跟我走!”侯君集大喝一声,在战马上一挥手,这时,由于刚才侯君集的冲击,使得张童儿将精力放在了侯君集的身上,隋军从东北方面杀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陈志略闻讯赶来,从后方就是一阵追杀,但他的部队是步兵为主,骑兵不多,一旦让侯君集找到出路,根本无法挡住。 侯君集心中大喜,他不断抽出弓箭射击,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一射杀,其他隋兵这时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朝着缺口一拥而入。张童儿有些想要阻止,但大势已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逃走。 侯君集冲出张童儿的包围圈,一路上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有隋军战士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看着侯君集狼狈逃出,张童儿和陈志略哈哈大笑,觉得内心畅快无比。 隋军撤走,张童儿和陈志略打扫战场,遇见尚未死去的士兵,就补上一刀。经过盘点,两人缴获了五十匹战马,互相分了分,一边二十五匹,用来武装心腹。 张童儿哈哈一笑,道:“宇文丞相果然神机妙算,隋军果然追来,这一仗,杀的真痛快!” 陈志略一抹脸上的血迹,道:“不错,白日里可吃了大亏,如今总算找回来了!” 顿了一顿,陈志略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童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道:“这是大丞相留下的妙计,只要依计行事即可!” 南方十里,杨侑偏了偏头,他隐隐听到了喊杀之声,可是由于风向的关系,听得并不清楚,北方,是那一支军队?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侯君集。 杨侑蹲在地上,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猜想,他用木棍在地上划动着。按照计划,杨侑留在大营内的士兵足有四万之多,以杜如晦的聪明和侯君集的勇武,是不可能中计的,只要守住了大营,而杨侑这边取得了大胜,这一次的战斗,毫无疑问是隋军取得了优势。 可是,他派出去的所有将领都在这里,比如说丘行恭和高甑生都在这里,而南方,李靖则率领着水师威胁着江都军,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侯君集。 既然是侯君集,那么他遇见的江都军是那一支?宇文化及的主力?还是其他?杨侑摇摇头,决定派出斥候前去打探。 小半个时辰后,萧怀安带回来了一个让杨侑颇为震惊的消息,在十里外的北方,是一个杀戮的战场,其中最为明显的,是隋军的尸体,至少有两百具的隋军尸体,横七竖八的布满在其中。 杨侑静静地听着,脸上古井无波,如今的形势对他有利,也对他不利,关键在于,如何迅速而有效的做出部署。 既然十里外的隋军已经兵败,而江都军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江都军又回去了,他们的目的是要继续攻打隋军的大营!杨侑思考着,大营有四万人,而且防备森严,应该无忧。 丘行恭有些焦急,他深怕大营出事,道:“陛下,是否要回援大营?” 杨侑默默注视着他,道:“你很急?” 丘行恭一愣,道:“陛下,宇文化及故意撤退,正是为了吸引杜侍郎出兵追击,臣担心大营空虚,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江都军的冲击。” 高甑生也应声道:“是呀,大军的粮草辎重全部在内营,一旦有失,就会陷入缺粮的危险,一旦被宇文化及的大军盯住,我军危矣!” 杨侑目光一凝,他自然知道高甑生的担心,更明白丘行恭心中忧虑。如果大营是倾巢而出,宇文化及又返身杀回的话,大营很有可能失守。 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急,急了就会乱了分寸,如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也许是宇文化及先一步拿下隋军大营,也有可能是杨侑占得先机。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如果因为不利的形势丧失了理智,丧失了分析事情本质的能力,就会将最后的胜利之计拱手相让,那样,只会被敌人彻底击垮,永远在没有翻身的机会。 “陛下,情况似乎很不妙啊!”丘行恭再度说道。 杨侑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上,残月清辉冷冷撒向大地,仿佛盖了一层薄薄的细沙。树叶被风吹动,带来浓浓的血腥味。 “如今,想必两位爱卿都明白宇文化及是怎样的一个对手了吧?”杨侑负手踱步,缓缓说道。 丘行恭点点头,尽管陛下一直说宇文化及绝非浪得虚名之人,但实际上,丘行恭和侯君集等人,总觉得陛下有些大惊小怪,一个“轻薄公子”有什么能耐? 而今,宇文化及虽然接到了杨侑派出去的假使者,但仍然从容布局,不仅避开了丘行恭的伏兵,更巧妙设计,击败了侯君集,光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宇文化及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此,丘行恭觉得陛下当初的先见之明是有多么的重要。可是,纵然是如此,隋军发动的攻势只能说是略占上风,但还没有到足以一锤定音的地步。 这一场战斗的胜负,就是须臾之间,谁赢了,谁就掌握了这一次战役的主动权。 宇文化及先后折兵两次,绕到了隋军大营的东北方。 大军在汉水边上停下,宇文化及听着滔滔的江水,神色严峻。其实隋军的计划几乎完美无缺,宇文化及在第一时间差点上当。最终让宇文化及幡然醒悟的,并不是杨侑有什么破绽,而是他与杨士览之间的约定。 杨士览是宇文化及的女婿,每次写信,语言之间总是带着卑微,尽管杨侑在模仿杨士览的语气写信的时候,已经无比相似,但有一个细节,足以让宇文化及警觉。 其实这个细节很简单,杨士览写信有一个特点,他在写“楊”这个字的时候,中间总是少了一横,这一横很模糊,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而杨侑写习惯了,尽管在尽力的模仿,却不免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如果是在平时,这个小小的漏洞算不了什么,但在一向无比谨慎的宇文化及眼中,却足以致命。正是这一横,让宇文化及明白,这个人是隋军的细作。 宇文化及再仔细的盘问了几句之后,发现这个人虽然说得是关中口音,但是,却带了一点巴蜀的韵脚,这毫无疑问,是因为这名士兵在巴蜀居住了一段时间,留下了巴蜀的印记。 想通了此节,宇文化及的心中笃定起来,他故意装着惊讶,让传令兵回去禀告,目的就是要传令兵回去稳住杨侑。 除了这一点之外,宇文化及还看穿了一点,那就是隋军的兵力的不同。隋军大营虽然采取守势,但人数绝对不少,目测至少有两万人。同时,这一带的地势较为平坦,只有少量的山丘和森林,隋军如果想要埋伏,只能在这些地方藏身。而由于地势的限制,最多能藏一万人,超出这个数,就藏不住! 第433章进,还是退? 既然隋军埋伏的士兵只有万余人,那么就不足为虑,毕竟留给杨士览足足有一万人,攻守双方的士兵比例是一比一,隋军怎么可能拿得下大营? 杨士览虽然才能不佳,可是胜在听话,宇文化及要他留守大营,他就会老老实实留守大营,绝对不会外出,只要守住了大营,有了粮食,就算浮桥被隋军烧毁,宇文化及也没有任何害怕的理由。 这粮食嘛,是一支军队存在的必需品,任你是百战百胜的百万雄师,任你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帅才,如果没有了粮食,士兵就会饿着肚子。如果士兵没有吃的,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打仗? 古往今来,截杀粮道是一大利器,无数名帅以为粮道被截,不得不含泪撤退,甚至因此兵败如山。可以说,只要成功截断了敌人的粮道,摧毁了敌人的粮食,那么这一战,基本就大势已定。 宇文化及熟读兵书,自然明白粮食重要性,就在杨侑打着宇文化及粮食注意的时候,他也在打着隋军粮食的注意。如果能毁掉隋军的粮食,这一战就简单了。 届时,他只需迅速让宇文智及、唐奉义率兵赶来,将隋军大营团团围住,就能将杨侑困在大营之中。然后围城打援,这一战就赢定了。宇文化及至今还认为杨侑就算不死,至少也会深受重伤,毕竟那一箭,可是射在了杨侑的面上,就算不死,至少也要受伤吧? 宇文化及在思考,他在等待着斥候的消息,此外还有张童儿和陈志略的消息。 此时已经夜深,正是亥时末,月儿就要挂在中天。江水滔滔,扑打在岸边,声动四野,激起浪花无数,微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寒意。宇文承基走了过来,将一件袍子递给父亲:“爹,天气寒冷,小心受凉。” 宇文化及伸手接过,随手披在了肩上,凉意渐消,宇文化及踱了两步,问道:“承基,如果这一战爹失败了,你会害怕吗?” 宇文承基身子一震,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失声道:“爹,你是说这一战会输?” 宇文化及很是冷静地看着儿子,道:“或许,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承基,你告诉爹,如果失败了,你会怎样做?” 风儿刮过宇文承基稚嫩的脸庞,他想了半响,道:“爹,你曾经说过,胜不骄,败不馁。就算这一战对我军不利,在武昌和江夏,仍然有十几万的大军,足以一战。” “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的失败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失败了能站起来,继续奋斗,就像那汉高祖刘邦一样,屡败屡战,终于建立了大汉帝国!” 宇文承基缓缓说道,宇文化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枉自己这么久的教诲,儿子这番话说出来,也算有理有节,是宇文化及想要的东西。他咳嗽一声,道:“承基,你能这样想,何愁大业不成?你说的没有错,我宇文家历经劫难,差一点就被灭族,靠着忍气吞声才得到了今日的地位。宇文家既然重掌大权,就要小心谨慎,像那山间的竹子,坚韧不拔,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宇文承基点点头,道:“爹,我明白!” 宇文化及正要说着,这时,令狐行达匆匆而来,到了他的身后一抱拳,道:“大丞相,陈将军和张将军来了!” “请他们过来!”宇文化及说道,两人既然已经回来,那就证明这一次取得了大捷。 片刻之后,陈志略和张童儿匆匆赶来,两人齐齐抱拳:“末将见过大丞相!” “呵呵,两位将军辛苦了!来,过来坐!”宇文化及脸上带着笑容,显得格外的和蔼可亲。 陈志略和张童儿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走了上来,两人并不敢坐,而是束手而立,将事情一一说了,当说起隋军都是骑兵且只有数百人的时候,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 当听到侯君集突破重围,带着两百余骑兵仓皇逃出的时候,宇文化及更是轻叹一声,大部分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他算漏了一点,隋军也异常谨慎,而且只是派出骑兵追击,让宇文化及留下的伏兵没有完全全歼这一支追击而来的隋军。 侯君集的骁勇和逃走打乱了宇文化及的计划,他觉得需要冷静下来,研究一下如何攻破隋军的大营。 江都军大营,杨士览正在踱步,他的眉头紧锁,显得忧虑万分。隋军已经烧毁了浮桥,尽管元氏兄弟在尽力的修补搭建,可是,至少需要两日的时间,才能将浮桥重新建起。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江都军需要两日的时间来建设浮桥,可是隋军却只需要用半天的时间就能烧毁浮桥!守住浮桥成了重中之重,可是该怎么守? 隋军的水师异常强大,使得江都军水战并不占优,河道上的掌控权十之被隋军控制在手中。河道被隋军控制,浮桥怎么守得住?此时,杨士览觉得岳丈有些孟浪了,江都军最好的办法是占据了武昌之后,大肆打造战舰,尽量将隋军水战的优势给抵消。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可是杨士览并不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他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就跟着去做。有时候尽管有自己的想法,却不会说出来。 杨士览此时最为害怕的时候,隋军的水师会时刻来袭,截断大军的归路。当然,大营里有粮食,足以供应大军食用两月,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江都军肯定会想办法夺回浮桥,打通粮道。 如果是这样,意味着这一次的战事非常激烈。这时,杨士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岳丈追击,是因为判断出大隋皇帝身死,可是,隋军主动出击,烧毁了浮桥,并不像刚刚丧失了国君的摸样啊。 以杨士览的智慧,很难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岳父这个时候没有回来,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他知道宇文化及只带了一些干粮,一旦干粮吃尽,必然会陷入粮食的危机。 杨士览思考着,要不要派人送些粮食给岳丈?以满足他的需要?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道:“将军,门外来了好多士兵!” “士兵?他们是什么人?”杨士览扬眉。 士兵回答:“将军,他们好像是樊文超的部下!” 樊文超?杨士览一愣,他挥挥手,道:“跟我来!”说着,朝着大营门口走去。 大营外,一群披头散发的士兵正在哭着,“兄弟们,快开门啊!不然隋军就追来了!” “他妈的,怎么还不开门,你们这群混蛋,难道想要暗害老子吗?”其中不乏脾气暴躁的。 杨士览赶到大营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叫着,有人怒骂,有人哀求,他登上哨楼,喝道:“你们是谁的部下?” “将军,我们是樊将军的部下!”有人高声回答。 “樊将军跟随大丞相出征,怎么会来到这里?”杨士览再问。 “将军,我等正在攻打隋军大营,忽然接到命令撤退,樊将军作为先锋,但在半路上,突然被隋军前后夹击,樊将军已经身死,我等侥幸逃脱,乞望将军让我等回营!”一个口齿还算伶俐的士兵简单地将事情说了。 杨士览一愣,岳丈撤退了?难道说这一战败了?可是,既然已经撤退,为什么至今不见踪影?难道说中途和樊文超一样遇伏?想到此,杨士览身子一抖。 “将军,隋军全部是骑兵,恐怕就要追来了,将军还是先放我等回营吧!”士兵们继续哀求。 杨士览还没有说话,士兵们已经哭声一片,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希望杨士览能让他们回营。杨士览借着火光凝视着外面,见这群士兵衣甲破烂,浑身浴血,不少士兵的头盔掉了,头发散乱在两鬓,在风中飘荡着。 甚至还有不少人,他们只剩下了一只胳膊,空空的袖子在半空中回荡着。 杨士览点点了数,约莫有一百人,算出了人数之后,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樊文超的部下约有万人,就算在攻打隋军大营之际有所损伤,但至少有五千人之多,此时遇伏击,竟然只有百余人逃出来,这一战的惨烈,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杨士览想了想,这些士兵只有百余人,大多受伤,应该没有问题,杨士览决定将他们放进来,送到辎重营先关押起来,再派人看守。就在这时,地面隐隐震动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杀来。 杨士览站得高望的远,目力也不错,一眼就看见在远处快速移动着的那黑压压的一片,正是骑兵。很显然,这是隋军的骑兵,他们在伏击了樊文超之后,立刻选择了追击。 隐隐地,杨士览能听见隋军骑兵的吆喝声,此外还有江都军的惊恐的叫喊声。前方极为开阔的数里平原,成为了隋军的杀戮场,骑兵们疯狂的杀戮,任意收割着江都军的性命,两条腿的江都军显然跑不过骑兵,纷纷如稻草一般倒下。 “将军,隋军已经杀来了,求求你,救我们一命吧!”营寨外的士兵看见隋军再度杀来,又七嘴八舌的哭了起来。 第434章我先一步 败兵们七嘴八舌的哭着,让杨士览心中一阵心烦。这时一名士兵喊着:“张狗子,快给将军说说,放我们进去啊!我不想死啊!” 杨士览身边一名叫做张狗子的士兵瞪圆了双眼,他看着营外的那人,问道:“我是张狗子,你是王三郎吗?” “是啊,我就是王三郎!”王三郎大声回应着。 “将军,他们都是兄弟们,隋军离这里还有三里多路,至少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冲过来,先让他们回营吧!”张狗子说道。 杨士览略略计算了一下距离,啊知道张狗子说的没有错。如果要打开大门,就必须要尽快,听着门外的哀兵哭泣,杨士览下定了决心:“快,打开寨门,让他们进来!” 张狗子得令,跳下哨楼,吩咐着士兵打开营门,杨士览又高声大喝:“你们不要乱,排好队,挨个进来!全部进来之后,我就要立刻关上大门了!” 想了一想,杨士览又补充道:“弓弩手准备,谁若是不听军令,立刻杀死他!” “喏!”弓弩手们抬起了手,准备从背上取出弓箭。 败兵在门外哇哇叫着,催着袍泽速速打开城门,江都军士兵将挡在门内的障碍物搬开,刚刚打开门栓,败军立刻一拥而入,他们混乱的嚷嚷着,迅速四散开来。 “不要乱,排好队进来,时间上还来得及!”一名江都兵说着。 突然,一个靠近他的败兵从腋下抽出了一柄闪亮的横刀,迅速地向他砍来。那名江都兵正在大声的指挥着,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向他发难,而且这人还是他的袍泽。 措不及防之下,只听“咔嚓”一声,他一声惨叫,右肩顿时被砍断,血流如注,断飞出数丈远。 与此同时,数个地方都在发生着相同的一幕,至少十几名江都军或被砍断手臂,或当场被一刀砍死,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营门口处一片大乱。 数丈外,杨士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还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了,这些败兵难道吃丹药吃多了,以至于疯了吗,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 这些败兵自然不是疯子,因为他们是隋兵。杨侑伏击樊文超,由于计划得当,前后夹击之下,隋军是一场完胜,只有少量的士兵逃往了山丘和森林里,而通往江都军大营的路上,已经被杨侑的斥候所封锁,凡是想要逃回大营的江都军,基本都被斥候消灭。 杨侑在杀掉了樊文超之后,从几名江都兵的嘴中得到了消息,他判断出宇文化及应该在和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对于宇文化及的狡猾,杨侑早有准备,虽然并不清楚宇文化及具体的所在位置,但杨侑决定不和宇文化及玩下去了。 杨侑决定利用这群降兵来做文章,所以他让丘行恭和高甑生等人换上了江都军的衣甲,同时带上了一部分熟悉杨士览情况的降兵,前去偷营。 由于事先知道杨士览的性格,杨侑因此安排了骑兵“追杀”的一幕,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果然,毫无主见的杨士览上当,他打开了城门,准备放这一百多的士兵回营,而在这个时候,假扮成降兵的丘行恭、高甑生等人果断发难,夺取营门。 杨士览措不及防,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隋军已经砍杀了十几人,将营门的控制权掌握在手中,大门被打开的更大,二十多名隋兵已经冲杀了进去,丘行恭一马当先,率兵直扑杨士览的所在,而高甑生则带兵守卫着营门,等待着骑兵的杀来。 杨侑在远处看着,当他看见丘行恭如约点燃火把的时候,他立刻下令骑兵冲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营门。铁蹄轰轰,响彻在士兵的耳边,杨士览惊醒过来,他怒骂一声:“直娘贼,隋军真是卑鄙!” 他话音未落,流矢向他飞来,擦着脸庞而过,虽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却在脸上留下了一道凹槽,鲜血淋漓。 “将军,暂时撤退!”一名亲兵吼道。 “不,我不退!”杨士览怒喝,如果让这群隋军杀进来,大营就会有沦陷的危险,一旦大营失去,所有的粮秣就会落入隋军之手,那么这一战,还怎么打? “将军,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只要将军在,便可组织兄弟们反扑!”亲兵继续吼着。 杨士览还想摇头,亲兵一摇头,两名亲兵拖着杨士览就走。几人刚刚跳下哨楼,丘行恭离他已经不足二十步。江都军大营此时灯火通明,杨士览身上的铠甲又与常人不同,丘行恭立刻猜到此人大小是个官。 “反贼,那里走!”丘行恭大喝,抢上几步,一刀劈翻一名试图阻止他的江都兵。江都兵惨叫着倒下,温热的鲜血浇了丘行恭一身,但他毫不在意,继续向前狂奔。 “射,射死他!”杨士览大声吼道,几名亲兵迅速搭上弓弦,嗖嗖就是几箭。 跟在丘行恭身后的几名刀盾兵急忙赶上,将盾牌挡在丘行恭身前,箭羽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几声脆响,随后掉落在地上。 “竖子,竟敢偷袭你家爷爷!”丘行恭大怒,他一把推开士兵,愤怒上前。那名士兵踉跄着离开,这时,一支流矢飞来,射中了丘行恭的左眼。 箭羽扎在丘行恭的眼里,鲜血直流,他闷哼一声,就听见杨士览哈哈大笑,继续下令士兵射击。 丘行恭忍痛拔下箭羽,只见箭羽上黑白分明的一颗眼珠子已经挂在箭羽上,他心中更加愤怒,“竖子,受死吧!”大喝声中,丘行恭奔上前去。 江都军连连射出箭羽,但这时距离已近了,丘行恭又有准备,他拨落了几支箭羽后,已经离杨士览不足十步。 杨士览大吃一惊,这个人太强悍了,被射中了头颅一箭,竟然没有死,还如此的凶猛,他还是人吗?他身边的一名弓弩手正要射箭,丘行恭已经大步跨上,横刀一举,削在了那名亲兵的胸前。 弓弩手的身上一般不会穿戴沉重的铠甲,因为他需要节约体力,以便射出更多的箭羽。大部分的弓弩手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会身着皮甲,有的甚至会光着膀子。 这名江都兵身着皮甲,但却被丘行恭一刀劈翻,刀锋斜斜地从左肩滑下,只听锁骨一声脆响,竟然被锋利的横刀劈成了两半。皮甲从他的身上掉落,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胸膛来。 “死!”丘行恭一声怒喝,他迅速又劈了一刀,将他的胸膛被劈开了。江都兵斜斜倒下,在将倒未倒之际,丘行恭伸出了手。 江都兵的胸膛被劈开,但在一瞬间,他还没有死,心脏还在跳动,丘行恭的左手抓住了江都兵的心脏,狠狠地就是一扯!只听一声脆响,江都兵的心脏被抓破,大量的鲜血犹如烟花一般撒开,飘洒在四周。 丘行恭浑然不在意,他哈哈一笑,左手收回,将还在跳动着的心脏放入了口中,大口的嚼着。生硬的心脏在丘行恭的口中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鲜血不断沿着丘行恭的嘴角流下,染红了胸甲。 杨士览大吃一惊,这个人,真不是人啊,他心中大惊的同时,丘行恭眼睛一瞪,喉咙一松,竟然将半个心脏一口吞下!杨士览身边的亲兵都惊呆了,他们见过不要命的,见过怕死的,更见过装死的,可是没有看见过在沙场上直接将人的心脏取出来生吞的! 丘行恭一口吞下,他哈哈一笑,鹰目环顾四周,大有老子天下第一之势。 打仗靠的就是士气,历史上有人派出自己的士兵自杀,让敌人军心溃散,从而取胜的典故。此时的侯君集这么一做,的确有不少江都军心生恐惧,他们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摸着自己的心脏,生恐自己的遭遇和那人一般。 杨士览虽然呆住了,但是在他身边的那名亲兵是个沙场老将,心思转动的很快,趁着丘行恭哈哈大笑的机会,他迅速带着杨士览后退。此时两军混战,天色又已经黯淡下来,只是靠着月光和火把寻人,并不容易。等到丘行恭哈哈大笑结束,他发现竟然找不到了杨士览的身影。 此时,大营门口已经被隋军主力所占据,高甑生力战守住了大门,而丘行恭的迅速攻击杨士览,等于打击了江都军的指挥中心,使得江都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江都军的混乱使得他们各自为战,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隋军占据了营门之后,牢牢守住,随后,大部队赶来,人数上逐渐占据了优势,他们开始攻击江都军的中军。 杨侑在亲兵的护卫下在大营外一百多步的地方站定了,他冷冷地打量着敌军大营,心中若有所思。借着火光,杨侑此时能看见宇文化及的大营建造的很有章法,大帐和大帐之间,有足够的间距,甚至还用了不同颜色的帐篷表示区域。 宇文化及果然不是庸才,杨侑心中默默的想着,幸亏一开始并没有拿他当演义中,又或者是正史中的那个废物来考量,不然,只是这一战,恐怕吃亏的就是自己。 不过,即使是这一战进了江都军的大营,杨侑还面临着许多问题,能彻底将这些问题解决掉吗? 第435章李靖的猜想 丘行恭和高甑生虽然杀了进去,可是江都军仍然在奋力抵抗,什么时候能夺下营寨?而且,就算夺下了营寨,也不是一劳永逸,在不足五里外,有元氏兄弟的大军,长江两岸各有一万五千人,一旦元礼得到消息,他肯定会派兵支援杨士览。 那个时候,必定是一场恶战,可是由于隋军连连作战,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体力能保证吗?而且,就算是隋军击退了元礼,还需要防备宇文化及随时返回的大军,如果不能及时在宇文化及赶来之前撤退,杨侑就会面临被包围的危险。 杨侑已经让独孤武师的寻找宇文化及的踪迹,独孤武师什么时候,能找到宇文化及的所在?并且,根据宇文化及的所在地,还需要判断出宇文化及的下一步行动,这是一件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做的事情。 再退一步说,宇文化及暂时不来,杨侑夺下了大营之后,江都军的粮食该怎么办?烧?粮食不像柴薪,容易着火,如果烧得不彻底,或者说或刚刚烧起来,宇文化及就来了,他还是能得到这批救命的粮食。 杨侑的目光时而扫过江都军大营,时而扫过北方,在北方,杨侑安排了百余名斥候,可谓是半里一岗,一里一哨,监控的非常严密。杨侑对这种事情非常在意,他喜欢阴人,喜欢从背后捅人,但喜欢捅人的很明显不希望被人捅,某些事情大抵如此。 火光映照在杨侑漆黑的眸子里,随着江都军大营燃起了大火,杨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高甑生带着一群骑兵在江都军大营里放起了大火,一名校尉颇为聪明,他迅速带着士兵们直奔辎重营,沿途杀散了好几拨江都军之后,终于一头闯了进去。 辎重营里,除了有粮食,还有不少的食用油,反正不是自己家的,校尉并不心疼,他立刻下令将食用油全部搬了出来,浇在了装着粮食的麻袋上,上百桶的食用油被消耗殆尽,整个辎重营油流成河,校尉哈哈一笑,大声下令放火,数十名隋兵立刻当火把抛出,油汁被点燃,火焰迅速升腾成美丽的烟花,冲天而起,将搭建起来的帐篷给吞没了。 此时,杨士览已经回过神来,他迅速组织了一批士兵冲锋,誓要夺回关乎三军生命的粮食。同时,他派兵去寻找元礼,要他迅速出兵,击退隋兵。 熊熊的大火燃起的时候,由于地理的关系,元礼已经觉得有些不妙,而五里的距离并不远,在骑兵的拼命赶路之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骑兵就已经赶到。 元礼在李靖烧毁了浮桥之后,和元敏通力合作,迅速搭建了一座简单的浮桥,供两岸同行,同时,他在浮桥两侧开始建造箭塔,试图利用箭塔来对抗隋军的水师。 忙碌了一天的元礼只觉得累得跟狗一样,他刚刚泡了一个热水澡,准备巡视一番睡觉的时候,就接到了士兵的回报,不久,杨士览派来报信的士兵赶来。 听到士兵的述说,元礼觉得十分不妙。元礼是宇文化及的心腹,而杨士览是宇文化及的女婿,他们的关系不错,不存在隔阂,杨士览派兵求援,元礼肯定要出兵,不然,宇文化及知道了,起码要剥了他两层皮。 元礼在调兵遣将的同时,派出两名士兵求援,一个是告诉元敏,要他准备出兵一万,另一路则是去江夏,他需要宇文智及的支援。因为,一旦长江两岸的士兵减少,元礼害怕李靖又再度杀来,所以他不得不去找宇文智及求援。 办好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大营之中的兵马也调集的差不多了。这些士兵显得非常不满,毕竟白天忙活了一天,如今已经是子时,大半夜啦,还不让人休息,这是要逼人造反吗?不少士兵是从睡梦中被叫醒,显得十分愤怒。 元礼对此也非常无奈,他知道这群混蛋的心思,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不可不靠这群混蛋。将士兵们召集起来之后,元礼发挥了他的口才,许诺士兵们,凡是这一次出击的士兵,都能获得双倍的军饷,若是作战勇敢的,他一定会向大丞相举荐! 士兵们听了,顿时鼓噪起来,大伙儿当兵,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玩玩女人,博一个前程吗?士兵们开心的吼着,在一片吼声中,元礼带着一万士兵出击,临行前,他吩咐副将死守大营,若没有他的手谕,又或者是看见他本人,绝对不能打开寨门。 大火在迅速燃烧,米香味伴随着血腥味随风飘来,杨侑忍不住抽动了鼻子。此时,大火已经在江都军北营燃烧起来,火焰冲天,映红了整个天际,连月亮都黯然失色。 这时,一匹快马奔跑而来,杨侑看见,不由微微一怔。那名骑兵是从西南方向奔来,也就是说,他是李靖派来的。 “参见陛下,这是李将军令小臣送来的书信!”骑兵到了杨侑二十步外的距离的时候,他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施礼。 杨侑点头,独孤千山上前,从跪着的传令兵手中接过了李靖的书信,杨侑挑开了火漆,一名亲兵将火把移近了几步,杨侑视线一清,等到看清楚了李靖心中所言,不由就是一愣。 李靖虽然在南方的大营,但是他一直在关注着杨侑这边的情况,而且杨侑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络,所以对于杨侑的动向,李靖是清楚的。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里,李靖的思路非常清晰,他通过种种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在杨侑想着火烧宇文化及军粮的时候,宇文化及应该也在想着烧毁杨侑的军粮!虽然这一切,到目前为止,李靖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支持他的这一论点,但是,从至今还没有宇文化及的消息,可以推出这个结论。 至于隋军的斥候为什么没有发现宇文化及的踪迹,想来是有两点,第一,他的行军路线非常诡异,按照李靖的猜测,他从大营撤走之后,不是向西,不是向南,应该是朝着东北。因为只有东北方向,是隋军的盲点,就算有斥候,因为地点的关系,也不多。因为隋军也要注意不能被宇文化及发现,不然所有的计划,可能会就此落空。 第二,宇文化及异常谨慎,他派出了神箭手,将隋军的斥候给消灭了,所以,隋军就没有得到消息。 李靖在书信上说的很简单,但是以杨侑的聪明,以及和李靖半君半朋的关系,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的关键。杨侑眯起了眼睛,如果说宇文化及也在打着同样的打算,那么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在攻打隋军大营了? 杨侑负手踱步,内寨虽然坚固,可是刚才得到了消息,侯君集已经败了一仗,至少死掉了两百名士兵,宇文化及会不会用这些死去的士兵做文章? 杨侑的脚步声轻轻,一百多步外的士兵厮杀声,大火燃烧的声音仿佛已经消失,整个脑海中,只有杨侑思考的声音。杨侑越想,就觉得李靖想的非常有理。 当然,杨侑本来是不用担心的,隋军大营的士兵足够,与宇文化及的兵力相当,就算被偷袭,也不吃亏。但是,如果被宇文化及偷袭成功,这显然对隋军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能极大的打击军心、士气,同时助长了宇文化及的嚣张气焰。 如果宇文化及真的成功,那么这场较量中,双方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果然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啊! 杨侑想着的时候,北方一匹快马疾奔而来,杨侑听到马蹄声,举目一看,顿时扬眉。 来人正是独孤武师,他奉杨侑之命前去探查宇文化及的动态,经过一番努力,他通过脚印追踪,终于找到了宇文化及的所在。独孤武师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催马赶来,因为很显然,他也看出了一些不妙。 战马鼻中喷出浓浓的鼻息,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独孤武师手中拿着一块金色令牌,高高举着,他绕过了护卫在两旁的禁卫军,穿越了层层的防卫之后,终于抵达了杨侑的身边。 在七八步外翻身下马,独孤武师来不及施礼,喘息着说道:“陛、陛下,臣发现宇、宇文化及踪迹!” “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喘匀了气再说!”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从腰间取下水囊,扔给独孤武师。独孤武师点着头拔开塞子,昂着头,将水囊对准嘴,大口大口吞咽着带着牛膀胱味道的泉水。喝了两三口,独孤武师停下,然后又喝两三口。 如此循环三次,独孤武师觉得解渴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又用袖子抹了额头上的汗水,这才笑着将水囊扔给了独孤千山。 “陛下,臣在马尾坡发现宇文化及的主力,只是,宇文化及暂时按兵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迅速摊开了一张汉阳地图,杜甫千山手中举着火把靠近了一些,杨侑的手指迅速在地图上滑动,很快,他就找到了叫做马尾坡的地方。 这里是在隋军大营十里外的地方,他靠近汉水,由于地势呈现西高东低的坡度,因此叫做了马尾坡。十里的距离并不远,步兵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但是让杨侑奇怪的是,宇文化及停留在马尾坡,是想要做什么? 第436章斗智〔上〕 涛声依旧,宇文化及卓立在岸边,听着久久不绝的涛声,心中情绪复杂。 陈志略和张童儿虽然在第一时间击败了追兵侯君集,可是并没有捉住隋将,而且隋兵之中,没有人选择投降,大部分的士兵战死,少部分无法逃走的选择了自杀。 隋军意外的顽强出乎了宇文化及的意料,而更让宇文化及无奈的是,根据斥候打听回来的消息,隋军大营灯火通明,并且巡逻的士兵加倍。这表明隋军守将非常警惕,即使是宇文化及选择了撤退,守将也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化及觉得很难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他精心设计了一番,如今无功而返,让他心中非常不甘。下一步,该怎么走?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宇文承基在一旁看见父亲忧虑的模样,眼中闪动着神色,他也在思考,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情形对宇文化及十分不利,他如果拿不下隋军大营,就不能在这里停留,理由很简单,他的士兵只是带了一日的干粮,如今最多只能撑到明日响午,一旦没有粮食,士兵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而且在这个地方,没有营寨,更没有拒马、鹿角、铁蒺藜等障碍物,如果被隋军发现,很容易被偷袭。还有,虽然是夏日,可是由于靠近河边,晚风还是带着凉意,士兵们肯定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哪有足够的体力? “川”字在宇文化及的额头出现,他紧紧皱眉,思考着,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宇文承基一声惊呼,他用手指着东南方,道:“爹,你看!” 宇文化及愕然回头,只见东南方向,隐隐有火光,而且这个火光,似乎越来越大,将天际都给映红了。 眉头皱的更深,宇文化及一双鹰目死死盯着那串火光,呼吸由缓慢变得急促,该死,这串火光的地方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大营,该死的杨士览,怎么会让隋军攻破了大营? 这么一来,显然他的计划就会被大乱,而且是被严重的打乱。不管隋军有没有拿下大营,只凭如此熊熊的火光,整个大营的大火想必十分壮观。 宇文化及变了脸色的时候,陈志略和张童儿、裴虔通、薛世良、牛方裕、许弘仁等人匆匆而来,他们齐齐抱拳,道:“大丞相!” 其实不用多说,宇文化及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摆摆手,道:“诸位,稍安勿躁!” 宇文化及表面上虽然颇为冷静,可是实际上,内心焦急万分,可是他知道,他是一军的主帅,如果说他都沉不住气,表现的毛毛躁躁,一脸焦急,怎么能让部下定心?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军的主帅更是作用巨大,有着表率的作用。沉住气,千万沉住气!宇文化及故作镇定,脸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陈志略和张童儿看见宇文化及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但是众人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宇文化及,希望大丞相能够扭转局势。 “拿地图来!”宇文化及说道。 薛世良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递给宇文化及,牛方裕、许弘仁两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四周。地图上已经用木炭画了许多直线和曲线等等,宇文化及用手一抹,将所有的线路都给抹的淡了一些。 隋军大营,自己所在的位置,江都军大营的位置以及浮桥,形成了一个扁扁的三角形,宇文化及细长的手指快速在地图上划动着。大营已经燃起了大火,二十多里的路程虽然不算是很远,平时一个时辰肯定够了。但如今士兵们累了一天,此时又是天黑,行走并不方便,至少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大营,那时候,天色恐怕已经亮了。 经过两个时辰的化及觉得就算军粮再难烧,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也就是说,匆匆忙忙的回去并不能挽回颓势,更不能挽救十万石救命的粮食。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军匆匆忙忙赶去,体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如果隋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趁着江都军体力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袭击,那么江都军就会吃了大亏。 宇文化及不露声色的想着,细长的手指落在了一处,凝目思考了半响,他轻轻的敲了敲地图上的那一点,道:“迅速召集士兵,立刻出发!” 江都军大营。 大火燃烧的更加猛烈,空气中的米香味越来越浓烈,杨侑目光炯炯,盯着百步外的大火,若有所思。隋军大营已经燃烧了半个时辰,照这个火势发展下去,是很难扑灭的了。 这些粮食无奈烧掉,让杨侑有些心疼,这么多的粮食,可是汉中粮食产量的一半,如果用来赈灾,至少能救活十几万人。选择烧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时,杨侑已经得到了宇文化及的消息,也知道元礼已经出兵,正朝着大营赶来。既然已经达成了目标,杨侑觉得不需要在此逗留了。 丘行恭匆匆而来,头上包扎着绷带,他如此的情况让杨侑吃了一惊:“丘爱卿,你怎么受伤了,可有大碍?” 杨侑关心的语气让丘行恭心中一暖,他抱拳,道:“陛下,只是被一个无耻之徒射中了眼珠,并没有大碍!” “回营之后,朕让御医为你给你瞅瞅!”杨侑说道。 “多谢陛下关心,臣的身体很棒,臣还想要为陛下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丘行恭说着,豪迈的一笑。 杨侑点点头,道:“朕已经得到消息,宇文化及在马尾坡驻守。” 高甑生奇怪地道:“陛下,宇文化及狗贼在马尾坡做什么?” “朕想可能是宇文化及缺水,就去马尾坡取水去了!”杨侑呵呵一笑,开着玩笑,气氛顿时一松,丘行恭和高甑生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正在大战中,陛下的心情如此放松,也让他们格外放松。 杨侑呵呵笑了几声,道:“驻守在渡口的元礼也已经出兵,据悉,他已经派人通知了元敏和江夏城的宇文智及,这两个地,想必应该有所准备。” “元礼的人马足有万余人,他们养精蓄锐,战斗力不低,朕不打算与他们力拼。”杨侑说着。 高甑生皱眉,道:“陛下要撤退了吗?” “撤退?”杨侑笑了笑,他伸手指着北方,道:“宇文化及在马尾坡停留,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他也想要攻打我军大营,此地离马尾坡不过二十来里的路程,此地起火,他应该能看到,而且朕想,元礼又或者杨士览肯定已经派兵通知他。” “两位爱卿觉得如果你是宇文化及,会怎么办?”杨侑笑着问道。 丘行恭和高甑生急忙一抱拳,道:“臣对大隋忠心耿耿,绝不敢作他想!” 杨侑愣了一下,笑道:“两位爱卿不必多虑,朕自然知道两位对大隋的忠君爱国之心。朕只是让你二人思考,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宇文化及会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丘行恭和高甑生对视一眼,低着头思考,半响之后,高甑生道:“陛下,臣想他一定会速速带兵回来援救。” 杨侑笑而不语,将目光看向了丘行恭,丘行恭道:“陛下,微臣认为他会率兵攻打我军大营,以达到围魏救赵之效。” 杨侑凝目看向远方,道:“两位爱卿,我们打个赌,如果你们猜对了,朕奖励你二人诸葛孔明的一份,你二人觉得如何?” 丘行恭大喜,杨侑的意思是他亲手抄写的,陛下的手书,何其珍贵,据说只有李靖和杜如晦得到一份,只不过两人的不是罢了。 高甑生道:“陛下,臣想要李密的。”此李密非瓦岗李密,这个李密是三国末期西晋初年的人,是蜀汉犍为人,师从谯周,为人至孝。 杨侑知道高甑生和李密差不多,都是父亲先死,母亲被迫改嫁,被祖母养大,因此这代表着非凡的意义,于是点点头,道:“只要两位爱卿赢了,尽可选择喜欢的辞赋。” 高甑生大喜,他一抱拳,道:“多谢陛下!” 杨侑话锋一转,道:“不过,两位爱卿要是输了,可要答应朕一件事情。” 丘行恭和高甑生默默点头,杨侑笑道:“以后受了伤,可要及时治疗,朕不想爱将有所闪失!”两人听了,心中无比感动,杨侑说完,身子一正,道:“诸位爱卿,听令!” “独孤武师,宇文化及和元礼、宇文智及等部的动向要密切注视,一旦有消息,立刻将消息传递给朕,不容有失!” 独孤武师一抱拳,道:“遵命!” “丘将军,你速速率领大军,跟着朕一起行动,至于高将军,朕另有委派,你可以依计行事,切记,一旦任务达成,立刻脱身而出,不可恋战,须知你若按照计划完成,那就是大功一件!” 丘行恭和高甑生齐齐抱拳,道:“喏!”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迅速集结,月色下,杨侑吩咐受伤不能再战的士兵,迅速南下,投奔李靖大营,自己则带着大军缓缓北上,此时,杨侑的部队有仅仅有七千多人,其中有三千骑兵,余者皆是步兵。 第437章斗智〔中〕 隋军撤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元礼率领的一万大军就赶来了。他看着熊熊燃烧的大营,闻着米香,甚至还有肉香,心中十分肉疼。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元礼如此的想着。 这时,随着隋军的撤走,江都军败兵逐渐收拢了起来,他们大多身上带伤,神情十分狼狈,到了元礼面前,纷纷唉声叹气,:“元将军!” 元礼皱眉,他猛地挥动着独臂,道:“杨将军何在?” 残兵们王八看绿豆,大眼瞪小眼,半响无语,刚才被隋军杀的四处逃走,尤其是听说隋军之中,有人竟然活生生的吞下人的心脏,是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只顾着慌忙逃窜,谁也没有注意道杨士览是生是死。残兵们都变了脸色,如果杨士览被杀死,他们肯定也要遭殃。元礼也是着有着顾忌,毕竟杨士览是宇文化及的女婿,他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交代。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的时候,北方走来了二十多人,看衣着打扮,正是江都军,杨士览就在其中,他脚步虚浮,显得有气无力,那名隋将,真不是人啊! “杨将军,你没有事吧!”元礼急忙问道。 杨士览摇摇头,道:“我没有事!” 元礼松了一口气,杨士览没事就好,这时,元礼才想起来询问隋军的事情。一连问了几名江都军,他们都十分肯定,说隋军已经北撤。元礼瞧了瞧已经被烧的差不多的大营,心中十分郁闷,那可是十万石粮食,就这样白白的被烧掉了。 这时,一名满脸是血的士兵吼道:“将军,这一次被他们骗了大营,真是憋屈,如今隋军已经撤退,不如将军带着我们追击,给隋军一个教训吧!” 杨士览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满身是血的士兵们,他从士兵们的脸上看到了不甘,看到了愤怒,这些士兵曾经是禁军士兵,在整个大隋是最为高傲的士兵,如今吃了这个大亏,心中自然十分愤怒。 有了一人的愤怒,就带来更多人的愤怒,和呕吐一样,这玩意也会传染。顿时一群吃了大亏的禁军士兵都在吼着叫着,说要给隋军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隋精锐! 杨士览有些无助地看着元礼,希望他能给一个主意。元礼沉吟着,他十分犹豫,因为他并不想多事,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守住了浮桥,就是大功一件。 “将军,隋军撤走的时候非常匆忙,想必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这才仓惶逃走。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几名士兵高声劝慰着。 “遇见了什么事情?”元礼听了,怦然心动,说起来,今日浮桥被李靖烧毁,他的责任很大,虽然是他宇文化及的心腹,可是宇文化及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以这个罪名来治自己? “卑职当时在装死,听到他们说,大丞相领兵回来了!”一个士兵说道。 “大丞相回来了?”杨士览和元礼一愣。杨士览显得心情复杂,丢失了大营,粮草被焚烧殆尽,就算他是宇文化及的女婿,恐怕也逃脱不了。 元礼则眯起了眼睛沉吟着,如果真的是大丞相杀回来了,隋军撤退就是非常有可能的。元礼想了一想,他策马奔上了数百步,这里位于江都军大营的北方,夜风吹拂之下,一股糊臭味传来。 元礼跳下了战马,手中举着火把,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隋军的脚步十分杂乱,仔细地看,还能看到隋军临走之前,因为慌张而落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包括钱财、珠宝。 元礼很清楚,江都军四处搜刮了很多钱财,每一个士兵都很有钱,隋军攻破了大营,肯定取走了钱财,毕竟这人嘛,大多都是贪财的,谁不希望自己有更多的钱财?元礼身为元家子弟,本身并不缺钱,但他还是利用职权弄到了价值万金的珠宝,所以,他很明白这一点。 隋军既然夺走了珠宝,就一定会小心的收藏起来,绝不会随意将这这珠宝扔弃。 虽然是如此的,元礼还是很不放心,他继续追了一百多步,发现地上的脚印依旧杂乱无章,地面上仍然有不少珠宝,身子还有夜明珠在地上闪闪发光。 元礼不露声色将这些珠宝收入怀中,直起身子之后,元礼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追不追? 不管是不是如那名士兵所说,大丞相已经率兵回来,目前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隋军遇见了麻烦,而且是相当大的麻烦,所以他们才会匆匆撤走。 “将军,追吧!”元礼身边的亲兵也跃跃欲试,他已经捡了七八粒珠宝,尝到了甜头。 “是啊,将军,追吧!”几名亲兵也应声附和。 元礼站起身来,凝视着北方,思考着,耳边几名亲兵依旧在念叨着。又沉默了半响,元礼一拍掌,道:“追!” 亲兵们得到允许,顿时兴奋起来,他们召集着袍泽,就要行动,这时,元礼突然摆摆手,吩咐一名叫做元意校尉:“你带着三百名士兵,穿上隋军铠甲,前面探路!” 元意应着,带着三百人将战死的隋军士兵的战甲给扒了,匆匆换上,又在肩上系上了一块白布,作为区分与隋军的标志,做好了这一切,元意带着三百名士兵沿着脚步匆匆赶去。 元意赶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看不见隋军的身影,他心中疑惑,但还是继续追击,不久,抵达一处丘陵,此地便是杨侑伏击樊文超的地方,地上布满了尚未收拾的尸首,元意微微查看,发现没有一个活人。 元意没有多想,既然在这里发生了战斗,那证明隋军还在前方,他继续追击而去。 元礼在后方,始终离着元意有两里左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即使是元意受到伏击,又或者是其他突发的事情,他也能够及时的支援。大军继续前行,这时靠近了一处丘陵,两边还有密林,连绵约莫有一两里的模样。 元礼目光打量着这一片山丘,山丘上长满了树林,月光落下,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一阵风哗哗吹过,树叶沙沙直响。忽然,元礼勒住了战马,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在两侧的树林上方,隐隐约约有惊鸟在盘旋飞翔,这很显然,在密林里有什么东西惊扰了这些鸟类,使得它们被迫飞起,盘旋不停。树林里有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敌人! 元礼不明白元意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就要大喝一声,让士兵们停止前进,这时,寂静的夜里,只听击牙声响,紧接着密林边上一串金光闪过,无数箭羽奔袭而来。 “敌、敌袭!”一个反应很快的士兵大声的叫喊着,声音犹如一只鸭子,他的声音刚刚落下,箭羽就飞射而来,搁到了至少十几名士兵。 士兵们一阵混乱,敌人的箭羽太过于密集,而且他们早有准备,采取的是两段连击的态势,箭羽连绵不绝,根本不给元礼喘息之机。元礼拔出横刀,奋力的劈砍着箭羽,但是箭羽如同密集的芦草,怎么砍都砍不绝。 一支箭羽飞来,元礼独臂难支,力气渐消,被箭羽一箭射中肩头,他呲牙咧嘴,一声痛呼,几乎跌落战马。 元礼的一万军队中军受到袭击,前后两头随后也受到攻击,敌人的攻势非常猛烈,他们先是用弓弩射击,打乱了江都军的部署,在他们人心惶惶之际,无数的敌人从密林杀了出来。 此时天色依旧昏暗,士兵们仅仅靠着火把认出敌人,他们奋力厮杀着,喊杀声响彻天际。 数里外,一处山丘,这里是这一代最高的一个山丘,杨侑站在山岭之上,冷冷地看着数里外的火把,心中冷笑连连。借着山头的劲风,杨侑听见两军传来的厮杀声。 独孤千山在杨侑身边,他冷哼一声,道:“陛下妙算,这一次宇文化及非要气吐血不可!” 杨侑微微一笑,道:“宇文化及虽然上当,但是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不伤筋不动骨,宇文化及仍然有二十万以上的禁军士兵,战斗力不可小视。” 独孤千山道:“陛下,宇文化及粮草被烧,虽然短时间没有问题,但时间一长,他肯定会陷入粮食危机,那时候,他一定撑不下去。” 杨侑没有说话,与宇文化及拼粮食拼后勤,其实不算真的本事,虽然打仗这些因素也要考虑在其中。可是,杨侑的时间也不多啊,按照推断,在并州的刘武周估计撑不到十月就会兵败,那时候关中也丰收了,有了足够的粮食,李渊也腾出手来,或出兵河北,或出兵中原,或出兵南阳盆地,都会对杨侑的计划产生影响。 所以,杨侑希望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宇文化及,从而有足够的时间应付李渊的下一步行动。这一次的诈死,就是想要引诱宇文化及追来,从而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江都军。 可是,宇文化及异常狡猾,竟然与自己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使得杨侑就算取胜,也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所以与江都军的这一战,恐怕日子短不了啊! 杨侑叹息一声,道:“传令下去,让丘行恭做好准备!” 第438章斗智〔下〕 元礼受了伤,渐渐支撑不住,只得叹息一声,准备逃走。这个时候,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反击了。 策马刚刚奔了几步,一群敌人已经围了过来,他们看见元礼骑在战马上,料想是一个军官,所以全部来攻,刀枪剑戟纷纷向他身上招呼,元礼躲过了这一刀,躲不过那一枪,一片混乱中,大腿被刺中两枪,血流如注,让他眼前一黑。 元礼急忙一咬舌尖,鲜血涌出,让元礼精神一振,连连猛夹马腹,朝着空缺处逃奔而去,战马嘶鸣,它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前蹄一阵乱刨,扬起灰尘无数,在几名敌人的缝隙中,冲杀出去。 一片混乱中,有两名敌人被撞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元礼狠狠一挥马鞭,绝尘而去,身后几名步卒哇哇大叫,紧紧追了上去。 江都军突然遇伏,元礼受伤,整支军队缺乏指挥,被敌人杀的节节败退,短短的一炷香时间,至少上千人战死,受伤者无数,更多的人疯狂逃窜,朝着南方逃走。 元礼奔了一百多步,就听见弓弦声响,他机警地矮下身子,一支箭羽擦着他的头盔划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伏在马背之上,继续狂奔,又奔出了五十多步,看看即将逃走这一片密林,元礼心中大喜,连连挥动马鞭。 这时,前方发出一声呐喊,至少上百人出现在谷口,这群士兵都是骑兵,他们以逸待劳,马力充足,一旦冲锋起来,势头很猛。所过之处,人头纷纷落地。 元礼大吃一惊,他急忙勒住了战马,此时前有伏兵,后有伏兵,眼看小命不保了。 就在他思考间,数十人冲锋过来,马蹄声将他惊醒,他策马就要逃走,就听到有人一声闷哼:“贼人,受死吧!” 元礼听到声音,眼睛顿时瞪大了,他死死地盯住那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借着月色,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元礼顿时激动了起来,是自己人啊!直娘贼,是自己人!他声音有些颤抖,“是令狐将军吗?我是元礼,我是元礼啊!” 来将飞奔而来,听到元礼撕心裂肺的喊声,他逐渐放缓了战马的速度,也瞪着眼睛看着元礼,当他看清楚元礼一脸狼狈,浑身浴血的时候,心中不由吃了一惊,他在离元礼五步外停下,道:“元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同时,元礼也大声询问:“令狐将军,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凝视半响,不久,露出了苦笑,他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直娘贼,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啊! 月光如水,站在一株大树下的宇文化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宇文承基在一旁笑道:“爹果然神机妙算!” 牛方裕一竖大拇指,满脸堆笑,道:“大丞相,古往今来,孙膑吴起也不过如此啊!” 许弘仁哈哈一笑,道:“牛方裕,孙膑吴起能和大丞相相提并论吗?” 牛方裕一愣,薛世良反应过来,他微微弓腰,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大丞相文成武德,不日击败逆隋,降服李渊,一统天下!” 牛方裕立刻鼓掌笑道:“宇文丞相,功震寰宇,秦皇汉武,也不过如此!” 宇文化及捋着胡须,含笑而立,这几个人的话都是拍马屁之言,宇文化及心中十分清楚,只不过这个时候还需要他们,宇文化及看着远处,道:“传令下去,不管是生擒隋帝还是将他杀了,只要有他的首级,不论是那个士兵,地位如何,凭杨侑小儿的首级,我赏赐他十万金,左屯卫大将军,赐金鱼袋,五千户,冠军侯!” 牛方裕、薛世良、许弘仁眼中都射出了羡慕的神色,这是何等的赏赐,让众人垂涎三尺,这个功劳看来要被令狐行达捞走了。传令兵得令,跨上战马朝着令狐行达的所在奔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局逐渐明朗,敌人被追击地四处逃走,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敌将骑着战马逃走,方向正是南方,想到这里,宇文承基哈哈一笑,道:“爹,这一次杨侑小儿一定逃不了。” 牛方裕、许弘仁、薛世良等人赶紧上前,又说着一堆话,无非是说宇文化及如何英明,这一次击败敌人,统一天下即将在望。 宇文化及捋须不语,根据各种情况显示,杨侑小儿一定逃走了,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毕竟这是一场大胜,宇文化及的心中稍定。他默然无语,思考着杨侑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脚步声轻轻,牛方裕、许弘仁等人见宇文化及不语,也都不说话,只有宇文承基跟在他的身边。 宇文承基不明白父亲担心的是什么,在他看来这一次的伏击已经成功,隋军这一万人肯定是主力,毫无疑问,杨侑身在其中,令狐行达埋伏在南方的森林口,三百名骑兵冲锋起来,有谁能挡得住呢? 但是看见父亲脸色凝重,宇文承基又不敢说话,只得默默的跟在父亲身后。忽然,宇文化及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天上飞翔着的惊鸟,惊鸟在半空盘旋,不时尖叫着,想要冲下来却又不敢。 宇文化及张大了嘴巴,他定定地看着那支飞鸟,心中突然有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他无法呼吸。脑子只是快速一转,宇文化及的脸色从白色变成了红色,转瞬又变成了铁青。 宇文化及这样的表现让宇文承基惊讶不已,他从未看见父亲有这样的表情,就算是面对司马德戡的反叛,父亲仍然云淡风轻的解决了,何时有这样的心事重重? 就在这时,七八名骑兵疾奔而来,为首的正是令狐行达、陈志略和张童儿等人。宇文化及凝目,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人,便是元礼。 元礼的任务守卫浮桥,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如果是浮桥那边有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来禀告啊!牛方裕、许弘仁、薛世良,乃至于宇文承基看到元礼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然而在这时,细心的宇文承基发现父亲的身子一抖,眼中带着赤红,随后,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气煞我也!” 宇文化及不是牛方裕、许弘仁这等笨蛋,在看到元礼的时候,他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直娘贼,老子在这里辛苦埋伏,自以为击败了隋军,想不到忙活了数个时辰,伏击的却是自己人,这怎能不叫他憋屈至极?不用统计,他就能知道这一战,他至少损失了上万人。 宇文承基急忙一把扶住宇文化及,惊叫道:“爹!” 牛方裕、许弘仁等人急忙奔上来,一把扶住宇文化及,缓缓放他放在地上。宇文承基解下腰间的水囊,喂了父亲喝了几口水,又用凉水拍打着他的额头,半响,宇文化及这才悠悠醒来。 “唉!”宇文化及忍不住一声叹息,直娘贼,这一次竟然被一个年轻小子算计,真的不甘心啊。 “传令三军,不要再打了!”宇文化及说道,气息有些微弱。 “喏!”已经明白情况的令狐行达说着,虽然一路上他已经喝令士兵停战,可是战场绵延有两里半,还需要传令。 “扶我起来!”宇文化及说道。 宇文承基和牛方裕扶起他,宇文化及一双眼睛带着愤怒,他看着元礼这个混蛋,冷冷地问道:“元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礼身子一震,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将杨士览被骗,江都军大营被烧,粮食几乎一粒不剩的事情说了,随后,又说起有禁军士兵忿忿不平,觉得被隋军这么攻打,丢失了面子。在他们的鼓动下,自己才头脑发热,前来追杀隋军。 当然,元礼念念不忘将隋军撤走的异样统统说了,他希望以此能减轻他的罪过。 宇文化及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削瘦的脸上白的如同白无常不带一丝表情,让人看了心中就忍不住发颤。听完了元礼的话,宇文化及迅速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几名劝说你出击的士兵可在?”宇文化及问道。 “卑职、卑职这就去找他们,他们和元意在一起,在前方探路!”元礼说道。 “牛方裕,迅速带他们来见我!”宇文化及吩咐。 牛方裕领命,朝着北方奔去,这时,由于令狐行达的努力,原本混战不休的江都军已经停住了战斗,他们面面相窥,想不到厮杀了半响,竟然是和自己人干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化及阴沉着一张脸,来回焦急的踱步,既然已经中了杨侑的诡计,那么如今杨侑的大军在那里?会不会在某个地方虎视眈眈?照如今情形看来,这似乎不是没有可能啊。 杨侑导演了这场好戏,他的心中自然是乐开了怀,但是宇文化及却变得更加的警惕,就这一次的交锋来说,宇文化及虽然十分谨慎,也一再做出巧妙的对策,可是,还是被杨侑占据了先机,这让他心中实在是不甘! 将嘴角的鲜血擦净之后,宇文化及看着天空上的那轮残月,难道,这一次要栽在这里吗? 第439章意外的相遇 山岭上,杨侑注视着数里外,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厮杀声渐渐越来越小,想是宇文化及发现他这一次截杀,是截杀自己人了吧。 “陛下,可以出击了吗?”一旁,独孤千山按捺不住地问道。 宇文化及与他有国仇家恨,他自然非常希望尽快击败宇文化及。 “不急,宇文化及没有那么快出谷!”杨侑缓缓说道。宇文化及一旦发现中计,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派出斥候搜寻四周,以防隋军再度截杀。 杨侑自然有他的想法,只不过这个时候,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他需要等,等待着宇文化及露出破绽,再突然给宇文化及致命一击。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就像专诸等等刺客,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杀死敌人。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高甑生带着满身的血痕回来了,他身上的明铠甲不停地滴着血。 “高爱卿,你受伤了?伤势重吗?”杨侑问道。 高甑生哈哈一笑,道:“陛下,臣身上的鲜血是敌人的鲜血,臣没有受伤。” “说说那边的情况!”杨侑问道。 高甑生喝了几口水,便说起了事情,如何带着亲兵混在江都军中,鼓动了元礼愿意率兵追击。在半路,元意发现了森林上空飞翔的惊鸟,他提出要去森林中看一看,但是被高甑生以隋军匆忙败退,怎么可能在这里有埋伏的理由给忽悠过去了。 元意想想也是,前番的时候,元礼已经发现隋军的撤退很是匆忙,这证明他们遇见了极大的危险,怎么可能会有闲心在这里设伏?只要林中的惊鸟,这太好解释了,看看道路两旁的士兵尸首,还有堆积如山的战马身躯,能不将这些可怜的鸟儿吓个半死吗? 元意想想也是,他带着士兵继续追击,当元礼进入了宇文化及的埋伏圈的时候,宇文化及发动了进攻,高甑生听到厮杀声,他趁乱一刀砍死元意,从人群之中杀了出来。 高甑生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之后,杨侑眯起了眼睛,高甑生顺利完成了任务,让他在一旁休息,杨侑问独孤千山:“千山,武师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陛下,按照时间推断,他应该已经将赶到了李将军那里!” 即将卯时,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李靖已经起来,他用冰冷的河水洗了脸,在大营里踱步。杨侑让他独领一军,在此地驻扎,是有深意的,此地扼守长江,与汉阳一北一南,堵住了宇文化及西进之路。 北方发生大战,李靖通过两地之间的斥候和锦衣卫,对两军的情况了如指掌。陛下的计谋虽然不错,但宇文化及屯兵马尾坡,这样的目标非常明显,那就是要攻打隋军大营,如果陛下看不穿宇文化及的阴谋,这一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已经让锦衣卫将他的书信传递给陛下,可是他不知道,独孤武师能不能及时地将书信递给陛下,从而注意防御大营?李靖在营中一边思考,一边踱步,不知不觉,天边一抹鱼肚出现,天色就要明了,随着天亮,这一战就要划上了终点。 这时,一名巡逻的士兵匆匆而来,身后正是锦衣卫的头子,独孤武师。这一件事情重要,独孤武师亲自传递着消息。 “李将军,陛下已经成功设伏江都军……”独孤武师将事情的情况一一说了。 李靖一扬眉,道:“陛下可是要让臣出动水师,截断宇文化及归路?” 独孤武师愣了一愣,不由衷心赞道:“陛下说李将军有绝世之才,果然不假!” 李靖道:“你可转告陛下,臣这就出兵!” 独孤武师正要离去,李靖又叫住他,道:“陛下可是要伏击宇文化及?” 独孤武师道:“江都军自相残杀,一定大乱,陛下的计划似乎是要袭击江都军,不过不知道此事怎样了。” 李靖略略思考,道:“如果是一般人,败了一仗之后,必定非常愤怒,仓皇退出。但宇文化及一向谨慎,他一定会非常小心,甚至会在密林中等待天色大亮,再慢慢撤退。” “或许陛下的这一次伏击,不能奏效,不过,能让宇文化及自相残杀,又烧毁了江都军的粮食,这已经非常不错了。”李靖说道。 李靖说着的时候,宇文化及站在大树下,鹰目中已经恢复了冷静,隐忍多年的他明白,遇见任何事情不能慌乱,一旦乱了分寸,丧失了理智,事情就会变得格外棘手。 如今已经败了一仗,就更加不能换乱,所以他派出了无数的斥候,在方圆十里内打探着隋军的情况,在没有得到消息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走出山丘。 等到天色渐渐亮了,太阳也升了起来,整个大地一片雾蒙蒙的,宇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部下虽然患雀蒙眼的不多,但也差不多有一半的比例,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场伏击战打了半响,双方都没有发现是自己人的原因。 不久,斥候陆续传回来消息,说并没有发现隋军的踪影。宇文化及又等了半响,两百名斥候只回来了一百人,经过询问,这一百人是巡逻十里左右远的斥候。 宇文化及一愣,这证明隋军里自己约莫有十里。这样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如果能够及时发现隋军,就算是骑兵,他也能够及时部署。 宇文化及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将最后的一点干粮吃尽,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立刻出发。 杨侑走下了山岭,骑上战马沿着山丘边缘前行,一千多骑兵护卫在身边,马蹄声声,惊动四野,附近的百姓看见,急忙关上家门,用物什死死顶住。又打仗了,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宇文化及躲在山丘和密林中不出来,杨侑兵马不到一万,而江都军算起来还有两万多人,并且据说宇文化及已经让士兵砍伐了树木,建造了一道看似简陋但却非常有效的防线,使得杨侑不得不放弃强攻的想法。 他已经传令让丘行恭撤兵,如今已经取得了大胜,再恋战,丘行恭说不定被江都军包了饺子,这就不划算了。 大军缓缓而行,突然,左侧独孤武师急速奔来,向杨侑报告了情况。杨侑听了,不由扬眉,李靖仅仅凭借这几句话,就看穿了局势,论才能,不管是韩擒虎还是王世充,甚至是那位日后被捧得极高的太宗,也比不上啊。 杨侑笑了笑,道:“朕已经决定撤退,士兵们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论功行赏!” 杨侑的声音不大,士兵们听到了,却都一喜。 又走了两里,突然,前方一名斥候快速奔来,到了杨侑身边,一抱拳道:“陛下,前方三里处发现江都军。” 杨侑一愣,前方有江都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多少人?”杨侑问道。 “约莫五千人!”斥候回答。 “三军暂停前进,都偃旗息鼓,不可暴露行藏!”杨侑吩咐,消息立刻传了下去,隋兵将大旗放了下来,又用绳子将马嘴给绑住了,以免战马鸣叫。 杨侑吩咐完了之后,立刻带着高甑生和独孤千山、独孤武师等人前行,走了五十步后,地势渐渐缓了,斥候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杨侑会意,他跳下战马,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在一个土包前停下,杨侑矮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这一支军队很明显是江都军,因为飘扬着的旗帜告诉了他一切,不过让杨侑有些奇怪的是,这支军队挂着的是“宇文”二字的旗帜。 “难道,是宇文化及?”杨侑想着,目光在这支军队上扫过。 这群士兵三三两两走着,他们鏖战了一个白天,晚上又是行军,又是厮杀,累得半死。大部分的人毫无精神,低垂着头,双手随意的甩着,步履蹒跚。 杨侑在快速的思考着,宇文化及这一次想要做什么?他被暗算了一把,难道还异想天开,想要偷袭隋军大营吗?杨侑觉得不可能呀,江都军没有带粮食,干粮只够吃一天,撑死了能支撑到今日响午,根本不可能攻下隋军大营。 再说了,凭着这群走路摇摇晃晃,士气不振的江都军,想要攻打隋军根本不现实嘛! 杨侑的目光在四处看着,他在寻找着一切的可能,在这群江都军的后方,是山丘和密林,一眼望不到边。黑漆漆的密林里,会不会藏着无数的江都军,等待着自己的上钩? “陛下,出击吧!”高甑生脸上带着兴奋,他几乎厮杀了一天,仅仅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他仍然感到精力无限,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杨侑摇摇头,道:“不急,等朕看一看再说,莫要中了江都军的圈套!” 高甑生眼中有些失望,但他不敢在多说话,而是死死的看着前方。 杨侑再度看着黑漆漆的密林里,眼中闪动着神采,树叶在劲风下摇曳,杨侑在计算着距离,这一支军队离密林已经有两里左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对于步兵来说,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如果是骑兵,那需要的时间就更短了,半柱香的时间都不需要。 杨侑沉思着,突然,他笑了。 第440章人算不如天算 杨侑笑,自然有他的理由,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大致猜出了宇文化及的用意。 宇文化及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全身而退,足以证明他的厉害。要知道,当初杨侑面对李渊,所取得的战果显然大了很多,差一点就将李渊给灭了。当时若不是薛举的突然杀出,这并不是妄想。 两者相比较,可以看出宇文化及绝非庸才。 可是,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不是好事。太聪明就会思考的太多,总觉得这不够完善,那不够完美,总会思虑周全了,才开始行动。宇文化及就是一个例子。 他之所以在这里出现,毫无疑问是觉得走南方不安全,可能会遇见隋军的伏兵——即使他派出去的斥候已经远到十里外,但是吃了一次亏的宇文化及绝对不愿意再吃一次亏。 所以,宇文化及做出了一件让部下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让儿子和令狐行达、牛方裕、许弘仁等人朝着北方前进,尤其是特别叮嘱令狐行达一定要保护好儿子。而他自己带着陈志略、张童儿等人,虚张声势,大摇大摆的从南方走出。 尽管有令狐行达力劝,儿子宇文承基也不愿,但宇文化及还是很强势的命令了,并让五千士兵保护着儿子。 在别人看起来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但在宇文化及看来是英明的,因为隋军既然设计让他自己杀自己人,那么他肯定还有后手,斥候只能探出十里内的消息,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以杨侑的狡猾,一定会在宇文化及返程的路上设伏,宇文化及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让儿子单独行动。可是宇文化及没有想到,偏偏就是这样,正好遇见了带兵返程的杨侑。 杨侑虽然没有看见宇文化及怎样考虑,可是经过一番思索之后,竟然也不离十。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高甑生,杨侑指着前方,道:“高爱卿,尚能战否?” 高甑生拍了拍胸膛,道:“陛下,臣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前方,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宇文化及——的儿子。”杨侑说话的时候,故意顿了一顿,然后目光扫过高甑生。 高甑生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眨着眼睛,道:“陛下,要死要活?” 话似乎没头没尾,但杨侑只是笑了一笑,道:“如果能活捉,那是最好不过了。” “喏!”高甑生说道,站起身来,朝着后方走去。 杨侑带着独孤千山也赶了回去,这时,高甑生正用激亢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前面发现宇文化及的儿子宇文承基,我刚才去看过了,他们无精打采,毫无战斗力,虽然有五千人以上,但根本不足为虑!” “兄弟们,跟着我,去取宇文承基的狗头啊!”高甑生一声怒喝。 士兵们听了,齐齐从身后取出了长矛,猛地举在了空中:“杀!” 杨侑这时赶来,他满意地看着充满战意的一千骑兵,喝道:“出击!” 高甑生一拍战马,朝着北方疾行,身后铁蹄如同洪流一般,迅速涌向前方。 两里外,宇文承基有些疑惑的回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的目光看向四周,所有的士兵都显得无精打采,士气非常低落。 “咕!”宇文承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肚子,他有些饿了,昨夜几乎没有进食,吃掉的食物全部被消化的干干净净,而三军的粮食几乎一干二净,他只啃了一块胡饼,根本无法填充他那饥饿的胃。 “宇文公子,这里离大营并不远,只要绕过了这道山梁,便可以折向北方,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回大营!”令狐行达说道。 宇文承基点点头,他资源跟着父亲出征,自然是不怕苦的,可是,他始终闹不明白,爹为什么让他走北方? 令狐行达笑了笑,道:“兄弟们,加快速度!” “喏!”江都军懒洋洋的喊了一声,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 忽然,数名士兵差点跌倒在地上,有人讥笑道:“张老三,不就没有吃饭吗?你至于赖在地上不起来吗?” 张老三抬起头怒目而视,正要怒骂,这时,他发现他撑在地上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地上,无数粒沙子在欢快地跳跃着,仿佛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张老三一愣的功夫,沙子跳动的越加激烈,肉眼已经能看见大地在颤抖! “啊!”张老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前方。几名江都军被张老三惊恐的叫声吓了一跳,他们正要讥笑,忽然,他们也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分明感受到了地面的颤抖。 宇文承基惊讶回头,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在左翼,一群骑兵奔袭而来,在阳光下,他们身上的铠甲泛着金光,宛如天兵天将! “杀!”高甑生大喝一声,他连连拉弓,一连搁到七八名江都军。 在最初的时候,江都军并没有反映过来,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一支隋军是从哪里杀出来的?一名江都兵嘴巴张的大大的,他的喉结滚动着,憋出了一句话:“是自己人,不要动手!” 一支长矛刺来,正好刺中他的咽喉,最后一个字在喉结里久久吼不出来,隋兵将长矛收回,喉结出顿时涌出了鲜血,那名江都兵轰然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隋军第一批的冲锋,至少斩杀了上百名江都兵,尸首遍布沟壑,将沟壑里的水全给染红了。 杨侑不紧不慢地看着,身边一百骑兵护卫着他缓缓上前。看着江都军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杨侑就知道这一此突袭,效果极佳。 横刀疯狂砍出,江都兵死了两百多人之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令狐行达急忙组织士兵们反抗,可是,骑兵一旦冲击起来,势头根本无法阻挡,更何况是这群累了一天的士兵。 隋军长矛每一次刺出,就能杀死一人,他们一番冲击之下,江都军已经乱了,他们纷纷逃窜,如同丧家之犬。 令狐行达急忙让牛方裕、许弘仁等人带着宇文承基撤退,他们都骑着战马,有很大的几率逃走。宇文承基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手掌颤抖着,竟然无法驾驭战马。 宇文承基跨下的枣红马在不安的打着响鼻,马蹄声、厮杀声让它极度不安。枣红马打了两声响鼻之后,竟然朝着西南方向奔去。牛方裕大吃一惊,宇文承基这是疯了吗?竟然朝着隋军的所在杀奔而去。 牛方裕自然知道宇文承基是怎样的人,他读过书,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武将呀,这个时候冲过去,证明他已经无法控制战马了! “宇文公子,快回来!”许弘仁喊道。 可是受惊的战马那里会管其他,依旧朝着西南方向冲去,宇文承基根本无法控制枣红马,急的脸上冒出了大汗,他想要跳下枣红马,可是马镫死死的扣住了他,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高甑生在不远处,看见宇文承基的打扮,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应该是比较特殊的,看到他脸色涨红,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高甑生冷笑了,他别过马头,朝着宇文承基跑去。 令狐行达看到这一幕,急忙拍马前行,想要挡住了高甑生。他在半路上截住高甑生厮杀,同时让亲兵想办法带走宇文承基。 “铛!”两人的兵刃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高甑生的手臂微微发麻,而令狐行达手中的兵刃几乎脱手而出。两人在第一次的交锋,高下立判。 令狐行达只觉得虎口发麻,他知道虎口肯定被震裂了,心中惊异高甑生的勇猛的时候,他知道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毕竟隋军全部是骑兵,五千步卒在毫无防御设施和准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一千骑兵的对手。 他需要赶紧救走宇文承基,然后回到宇文化及的身边,如果能做到这一步,就是胜利,宇文大丞相也不会怪他。 “走,快走!”令狐行达大声吼着,他咬紧了牙关,拼命朝着高甑生杀去,几名亲兵也急忙上前来帮助他,三人围着高甑生厮杀不休。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高甑生虽然英勇,但在令狐行达以及亲兵的奋力截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承基越走越远。 “混蛋!”高甑生怒骂一声,他奋起神威,一刀劈翻了一名敌军,那人被砍中脖子,从战马上翻滚了下去,沉重地摔倒在地上,无主的战马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主人的脸,希望他能醒过来。 宇文承基擦了擦汗,受惊的枣红马已经被控制住,在几名士兵的带领下,他朝着北方跑去。牛方裕、许弘仁等人松了一口气,幸好宇文公子没有事,如果出了事,以宇文化及的脾气,一定会拿他们开刀。 高甑生鏖战半响,尤其是与令狐行达等人轮流厮杀,体力消耗的很大,浓浓的鼻息在阳光下冒着气。令狐行达知道高甑生的体力已经衰竭,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一刀逼退高甑生,迅速拨转战马,朝着北方行去。 忽然,他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回过头,他就看见一支箭羽飞奔而来! 第441章魔鬼 令狐行达吃了一惊,机械地抬起手,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希望能将箭羽斩落,但横刀挥出,并没有感觉到劈到箭羽,他的心中一沉,他知道,这一刀肯定是落空了。 “命不久矣!”令狐行达心中哀叫一声,闭目等死,但是,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他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正在他寻找着箭羽的时候,就听见有人一声惨叫。 他急忙回头,就看见前方二十步,宇文承基背上中了一箭,这一箭似乎穿透了他的身子,因为令狐行达只看见了短短的箭羽,这证明至少有一半的箭支没入了他的身躯。 宇文承基并没有想到有人会射出一箭,而且是那么的精准,他惨叫一声,跌落战马。 七十步外,杨侑手中执着六石硬弓,脸上带着冷笑。他虽然不认识宇文承基,但从有人拼死护卫他来看,绝非一般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宇文化及的儿子宇文承基。 在杨侑看来,宇文化及是反贼,宇文承基自然也就是反贼,这无关他们的年龄,宇文化及造反的时候,放过了才十二岁的赵王杨杲了吗?放过了那么多的皇族宗室了吗? 没有,祖父这一支的子孙,除了燕王,其他的都被杀死,其中有杨侑的叔父,有与他同辈的孩子,宇文化及一个都没有放过,所以,杨侑凭什么会放过宇文承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拳还拳,以脚还脚,是杨侑的宗旨,所以,宇文承基的下场只有死。 看见宇文承基就要逃走,杨侑便取下了弓弦,张弓一箭,直奔宇文承基的背心,宇文承基措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射穿了身子,“噗通”一声栽下战马。 “拿下!”杨侑喝道。 独孤千山吆喝一声,他轻易不上战场,此时得到杨侑命令,立刻催马上前,身边带着二十名骑兵。这二十名骑兵连连施箭,射到了十几人,一片混乱中,令狐行达被一箭射中左肩,他忍痛想要逃走,高甑生怒气冲冲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高甑生自然有愤怒的理由,他差一点就能拿下宇文承基,却被此人坏了大事,心中怎能不恼火?他想要捉拿宇文承基,却被令狐行达横在中间,当即有了先拿下他的念头。 令狐行达已经受伤,面对高甑生的攻势根本无法阻挡,不过两个回合,被高甑生一刀砍中胸甲,鲜血直流,翻身栽落战马。高甑生,伸出手臂,抓住他的腰带,放在马背上,又用绳子捆住了他。 高甑生抓住了令狐行达,正要去寻宇文承基,就见独孤千山嘻嘻一笑,拍马走来,马背上负着的正是宇文承基。宇文承基被射中之后,他身边的江都军也纷纷被射中,根本没有人能靠近他解救他。 独孤千山趁着令狐行达和高甑生激战的时候,从容抓住了宇文承基。 看见独孤千山得意洋洋的模样,高甑生心中充满了后悔,他一时愤怒,虽然将令狐行达给捉住了,却因为令狐行达这个芝麻而丢掉了宇文承基这个西瓜。 高甑生摇摇头,冷哼一声,道:“独孤将军,你可真狡猾。”高甑生说着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独孤千山哈哈一笑,走到高甑生身前,错马而过,道:“这可是陛下一箭射中的,难道你要和陛下争功吗?” 高甑生脸色一变,不再说话。此时,隋军已经杀的江都军四处逃窜,牛方裕和许弘仁等人见大势已去,为了性命计,只得策马狂奔。隋军追杀出两里多路,鸣金收兵。 高甑生和独孤千山奔到杨侑身前,将宇文承基和令狐行达扔在地上,两人一声痛呼,宇文承基道:“轻一些!” 杨侑冷笑一声,跳下战马,走道宇文承基身前,看着犹自在宇文承基身体里的铁箭,铁箭恰好从肺叶和心脏中的缝隙穿过,是以这一箭没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你是?”杨侑蹲下身子,瞧着宇文承基。虽然猜测是宇文化及的儿子,可是宇文化及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宇文承基,一个叫宇文承趾,究竟他是哪一个? 宇文承基瞪着杨侑不肯说话,高甑生心中恼怒,一脚踢在宇文承基屁股上,宇文承基惨叫一声。 令狐行达挣扎着道:“你们真卑鄙!” 杨侑瞧了一眼,一个巴掌甩过去,:“卑鄙?你又是何人?配说这个词吗?” 令狐行达被一巴掌甩开,倒在一旁,他脸火辣辣的疼,瞪着眼睛看着杨侑,杨侑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宇文承基,道:“告诉我,你是宇文承基还是宇文承趾?” 宇文承基别过头,不说话。杨侑笑了,他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铁箭,握紧。然后摇动着箭羽,慢慢地起来。宇文承基顿时一声大叫,额头上大汗冒出。 杨侑笑道:“高爱卿,大隋人都是文明人,可不许胡乱踢人。” 高甑生翻了一个白眼,心想陛下又开始了。 杨侑抓住箭羽了几下之后,逐渐加快了速度。杨侑的箭镞上是三角形的倒钩,弄得宇文承基痛不欲生,一开始还大声的呼痛,不久连哭喊的声音都没有力气叫了。 令狐行达惊恐地看着杨侑,道:“你果然是个魔鬼。” “不错,我就是魔鬼!”杨侑冷笑一声,他从背上取下一支铁箭,在令狐行达的眼前晃了晃,“我看宇文公子很享受,你似乎也很羡慕,不如试一试?” 令狐行达脸色变了,但他知道逃不掉,只得苦笑一声,道:“既然被你捉住,大不了一死,你又何苦折磨我?” “你是何人?”杨侑再度问道。 令狐行达并不知道眼前的是杨侑,他一横心,道:“我就是令狐行达。” “你就是令狐行达?”杨侑吃了一惊,旋即笑了,是令狐行达杀死的祖父,他早就想要擒住此人,然后用他的人头祭奠祖父,想不到上天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令狐行达一昂脖子,道:“不错,我就是令狐行达,你若是男人,就给我痛快一刀!” “哈哈!”杨侑长身而起,借着势头,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令狐行达被打的一个翻身,他只觉得舌尖一甜,鲜血流了出来,两颗门牙也脱口而出。 “令狐行达,你落在朕的手中,还想能有痛快?当初你杀朕祖父,是用何等方式?朕也会让你尝尝那种滋味!”杨侑冷冷地说道。 令狐行达身子一抖,这个人居然就是大隋的皇帝,也就是说是曾经的代王杨侑?可是,看起来不像啊!这时,杨侑扯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带着愤怒的脸出来。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此时带着愤怒,看着有些扭曲,宇文承基心中一抖,他知道,他的命也不久矣。 杨侑又看向了宇文承基,道:“你究竟是宇文承基还是宇文承趾?” 宇文承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开口,杨侑冷笑一声,吩咐着高甑生,道:“带两个俘虏上来!” “你们以为不说,朕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吗?想要知道你们身份,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的事情。而你们的不配合,只能给你们带来更多的苦楚!”杨侑冷冷地道。 除了宇文化及、令狐行达,杨侑还想杀死的人中,还有直阁将军裴虔通,正是他亲手杀死了杨侑的小叔父赵王杨杲,这个仇,杨侑一定回报。 无毒不丈夫! 片刻之后,两名俘虏被带了上来,杨侑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身子哆嗦着,看见杨侑逼人的眼神,“噗通”一声跪下,两人胡乱说着:“将军,我们不过是虾兵蟹将,还请将军饶命呀!” 杨侑半响没有说话,而是用鹰一样的目光看着两人,两人身子哆嗦着,差一点就瘫在地上。 “尔等叛军,朕会一一核实,若是罪大恶极,必定一个都不放过。若是没有大过,朕会饶他一命!”杨侑说着。 两名俘虏吃了一惊,想不到此人就是大隋皇帝,但听到杨侑的话,顿时头如捣蒜,额头连连撞地,道:“陛下,罪臣都是被逼无奈呀!”两人说着,哭泣不已。 “好了,不必哭哭啼啼,不然一刀砍了!”杨侑冷哼一声,指着宇文承基道:“他是何人?” 两人知道这是表现的时候了,争先恐后地说道:“陛下,他就是宇文狗贼的长子宇文承基!” 宇文承基大怒,他强忍着痛楚,道:“两个混蛋,叛徒,你们都是叛徒,我要让爹杀了你们!” 独孤千山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抓住犹自插在宇文承基身上的铁箭,奋力了十几下,宇文承基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声,昏迷了过去。 令狐行达身子一抖,他一想起日后的日子必定十分悲惨,竟然尿了出来,尿骚味迅速蔓延开来,杨侑皱了皱眉头,道:“没有用的东西!”说着走开。 此时隋军已经聚拢,在打扫着战场,杨侑四处看了一眼,道:“传令三军,速速准备回营!” “喏!”高甑生应着,将军令传达了下去,隋军士兵们迅速忙碌起来,割耳朵,掩埋士兵尸体,隋军死去的士兵则被收集起来,准备火化之后,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以便让他们的亲人下葬。 第442章愤怒的杨侗 隋军收拾好东西,迅速北撤,一千匹战马蹄声如雷,在半个时辰后,抵达了隋军大营,杨侗、杜如晦、侯君集得到消息,已经在寨外等待着。 杨侑在汗血宝马上环顾四周,只见营寨外堆积如山的尸首,杨侑就能猜到这一战打的多么惨烈,被烧毁的栅栏还在冒着青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杨侗的眼中带着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战争,让心中沉寂的热血翻涌起来,他走上前,抱拳道:“陛下!” 杜如晦和侯君集也急忙上前施礼,杨侑点点头,跳下战马,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侯君集的身上:“侯爱卿,你受伤了?” 侯君集挠挠头,道:“宇文化及撤退,微臣带着五百骑兵追击,想不到半路上遇见埋伏!”他叹息一声,眼中带着恨意:“陛下,下一次微臣一定要报仇!” 杨侑闭着嘴没有说话,果然,他当初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幻觉,宇文化及果然藏有伏兵,以击杀隋军大营派出来的追兵,然后,他就赶往了马尾坡,想要伏击大营。 可是隋军的追兵不多,大营里还有足够的防备力量,并且杜如晦加派了人手巡逻,使得宇文化及找不到战机,只得郁郁而归。当然,宇文化及十分狡猾,他藏兵在密林之中,想要反败为胜,却被杨侑利用,令其自相残杀,宇文化及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看着侯君集一脸的郁闷,杨侑笑了,他一挥手,道:“带上来!” 几名亲兵将宇文承基和令狐行达带了上来,杨侗有些疑惑,杜如晦不解,侯君集眯起了眼睛,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 杨侑笑道:“朕这次出兵,机缘巧合,竟然抓到了宇文化及的儿子宇文承基,此外还有弑君的令狐行达!” 杨侗一听,瞪圆了眼睛,他知道令狐行达亲手勒死了祖父,这个大仇,岂能不报?他跨上两步,也不仔细分辨谁才是令狐行达,抬起脚,一脚踢在宇文承基的胯下。宇文承基被绑的和粽子似得,受此一击,蹬蹬蹬后退几步,撞在高甑生的强壮的身躯上,高甑生嘿嘿一笑,一抬手,一个巴掌扇的宇文承基眼睛直冒金星,跌倒在地。 杨侑很显然乐意看到这一点,他十分好心的提醒杨侗:“越王,这个是宇文承基,另一个才是令狐行达!” 令狐行达双膝连蹦两下,道:“别靠过来!” 杨侗更不搭话,上前一步,拳头挥出,直击令狐行达眉心,令狐行达头一低,杨侑的拳头刚好打到,狠狠的一拳击打在他的鼻尖,痛的令狐行达尖叫一声,眼泪迸出,差一点昏迷过去。 杨侗觉得还不过瘾,围上去拳打脚踢,打的令狐行达在地上翻滚。杨侗一边打一边骂,他对这个亲手杀死祖父的反贼恨之入骨。 半柱香后,杨侑制止了杨侗:“越王,莫要打坏了他,朕还要留着他的小命,祭奠祖父的英灵!” 杨侗身子一震,慢慢放下了拳头,他不甘心的看了令狐行达一眼,道:“陛下,臣要亲手杀了他!” “可以!”杨侑笑道。 杜如晦这时插嘴,道:“陛下辛苦归来,还是早些回营休息吧!” 杨侑吩咐高甑生:“带士兵回去,吃了饭休息!告诉他们,交割了人耳之后,朕会论功行赏!” 高甑生应着退了下去,带着骑兵下去休息,骑兵们也累了,听到高甑生的吩咐,纷纷欢呼。这时,快马跑来,传令兵报告着,丘行恭已经带着士兵赶来,一路上没有什么危险。 杨侑停住脚步,与众人说着话,等待了一炷香,丘行恭匆匆赶来,他远远看见杨侑,在离杨侑还是十几步的时候,跳下战马,匆匆几步上来,就要施礼。 杨侑扶住他,道:“丘爱卿不必多礼!”说着,吩咐独孤千山去请御医,为丘行恭治疗伤势。 侯君集看见丘行恭左眼扎着绷带,他奇怪的问道:“老丘,你这是怎么了?!” 丘行恭冷哼一声,道:“被乱箭所伤!” 侯君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丘行恭被他笑的头皮发麻,怒道:“侯君集,有什么好笑!” 侯君集捞起衣裳,露出腰间,在腋下四寸的地方,也包裹着绷带,正是他突围的时候,被流矢所伤,当时侯君集急着冲杀,并没有注意,等到回营之后,这才发现受了伤。不过箭羽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皮肉之伤,休养数日之后,便可痊愈。 丘行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明白了侯君集的意思。 进入大帐,杨侑略略吃了一些米粥,杜如晦在一旁禀告着这一战的情况。隋军由于完整而坚固的大营,损失并不大,伤亡有一千人,重伤着七百多人,轻伤者两千余人。其中骑兵损失两百多人。 这样的损失杨侑还能接受,毕竟宇文化及攻打营寨,他的损失足有上万人。由于宇文化及撤退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带着伤亡的部下,隋军获得了不少铠甲、器械。 至于杨侑带走的一万人,损失也在千人之数,反而俘虏了江都军五千多人。 杨侑算了算,吩咐侯君集:“这些俘虏,如果愿意投降,先送回汉阳,余下不愿意的投降的,统统送到攀枝花去!” 杜如晦躬身,“喏!” 江都军大营外,杨士览正带着士兵们在奋力扑火,希望可以捞出一些粮食,尽管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捞出来的粮食十之不能食用,但他仍然在努力,大火在噼噼啪啪的响着,不时有断裂的木头落下,带着触目惊心的火星。 江都军奋力的消灭着大火,在浓烟滚滚中,远方一名骑兵奔来,到了杨士览身边停下,道:“杨将军,大丞相来了!” 杨士览急忙站起来,骑上战马,朝着宇文化及的所在奔去,一炷香后,杨士览看见了宇文化及,当看见宇文化及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是一愣。 宇文化及脸色显得十分憔悴,双眼无神,胡子拉碴,如果不是身着铠甲,他和乞丐没有什么分别。宇文化及憔悴,自然有他的理由。他自己从南面走出来,就是想要吸引隋军主力,他觉得以他的才能,就算遇见隋军伏兵,也一定能够应付得过来。 可是,他一路南行,并没有遇见任何的敌人,就连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对他极为有利的。宇文化及感到十分奇怪,为此,他派出了更多的斥候,探听消息。 可是,依旧没有隋军的消息,隋军仿佛水滴一般,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蒸发,消失不见。宇文化及的心中疑惑、不解,隋军究竟到哪里去了? 短短的十里路很快,两个时辰后,宇文化及还是抵达了大营,这还是他放缓了速度的情况下,看着满目苍夷的大营,宇文化及的一颗心仿佛被巨大的船锚挂住了,直向河底最深处沉下去。 “还有多少粮食?”宇文化及道,此时他还算能控制住情绪,只是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杨士览嘴巴蠕动了几下,声音十分低,连他几乎都听不见在说什么,更别说宇文化及了。宇文化及的一张瘦长马脸垮了下来,他再度喝道:“杨士览,究竟有多少粮食?” 杨士览身子一震,道:“大、大丞相,所有的粮食都被隋军烧光了,几乎、几乎一粒不剩!” 宇文化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在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是三军之魂,将是三军之胆,在越危险的时候,就绝对不能乱,乱了,部下就没有了主心骨,如果军心惶恐,拿什么来和杨侑对抗? 宇文化及目光中带着阴冷,他的脑子在快速转动着,粮食已经被烧,三军缺粮,士兵饿着肚子肯定是不能打仗的,这个时候,只有撤兵回到江夏,进行一番补给,稳定军心。 宇文化及一旦做出决定,就立刻行动,军令传达下去,大营的火也不灭了,士兵开始排队,朝着河边走去,准备渡过长江,回到江夏。 看着士兵们远行,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他不时地看向了北方,陈志略看着他的模样,知道他的心思,其实对于陈志略来说,他心中对宇文化及是有些不满的,或者准确一点的说,是一种讥笑。 他有些不明白宇文化及弄出这么多的道道,是要干什么,在他看来,隋军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他们闹腾了这么半天,使用这种计谋,证明他们没有能力再战了呀。再说,四处奔跑的斥候已经证明了隋军没有埋伏,何必多此一举? 陈志略自然是不明白宇文化及的心思,而事实上,杨侑在密林的南方的确埋藏了伏兵,只不过杨侑看见宇文化及按兵不动,只是呆在山林里一直到天明,只得无奈放弃了伏击的决定。 这一切,宇文化及不知道,头脑不发达的陈志略更不知道。 宇文化及隐隐地觉得,杨侑也没有那么厉害嘛,如果他足够机智,趁着两军交战的时候,或者是天将明未明的时候突袭自己,说不定自己就败了。 虽然这一战败了,粮食被烧,但也让宇文化及看清楚了杨侑的套路。强大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了信心,没有了信心,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第443章不好的消息 “敌人再强大,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信心,一旦没有了信心,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将你打倒!”大帐里,杨侑看着一脸沮丧的侯君集,忍不住笑了笑。 侯君集斜着头,想了半响,道:“陛下,如今微臣终于体会到了一点。” “体会到了什么?”杨侑端起小桂子送上来的茶水,悠悠的喝了一口,尽管一夜没睡,他依然显得精神奕奕,烧毁了江都军的粮草,俘虏了五千多名江都军,这可是一场大胜。 在这样的态势下,形势对大隋有利有弊。有利的是,隋军取胜,杨侑的下一步计划就有了实施的基础,江都军如此多的士兵,杨侑根本不可能一一杀死。 对江都军必须是大棒加萝卜政策,才能奏效,这一战,便是大棒。让杨侑犹豫的是,萝卜政策什么时候实施? 听到杨侑的询问,侯君集憨憨一笑,道:“微臣终于明白,兵将的调遣,不在于是否是精兵,是否人多,关键在于对人员的调配,合理的安排。只要使用得当,一群残兵败将也有可能击败百战精兵。” “还有呢?”杨侑看他说完之后,斜着头不说话,于是又问。 “还有,还有……”侯君集呐呐的摸着头,想了又想,道:“合理的利用地势,采用不同的攻击方法,都有可能对战局造成影响。” 杨侑点点头,道:“朕让你看孙子兵法,此外还有吴子、尉缭子,孟德新书等等都是不错的书籍。” 侯君集一听头就大了,这么多书,看到什么时候?他挠挠头,道:“臣还是先看孙子兵法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杜如晦的声音,“陛下,臣有事求见。” “进来吧!”杨侑吩咐,示意小桂子端来茶水。 杜如晦进来,看见侯君集在此,微笑点头,随即冲着杨侑施礼,道:“陛下,臣是来想问陛下,下一步的计划。” 杨侑笑道:“来得正好,朕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此事。”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 杜如晦和侯君集相视一眼,走到了沙盘前,注视着沙盘上高低起伏的山丘、河流,或者是森林、湖泊。在沙盘的边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旗帜,有代表李渊的红白色旗帜,有代表王世充的青色旗帜,有代表窦建德的蓝色旗帜,有代表宇文化及的暗红色旗帜,除此之外,便是隋军的赤红色旗帜和其他势力的黑、绿、黄色等旗帜了。 杨侑拔掉了宇文化及在长江北段的旗帜,手指在沙盘前快速滑动,指向了江夏:“宇文化及刚败,军粮被烧,他一定会逃往江夏,在江夏,有宇文智及的七万军队,加上宇文化及的败兵,总兵力仍然超过十万。” “武昌也有十万之众,加上其他地方的散兵零零散散也有三四万的模样,与宇文化及斗力,这一战恐怕至少要打半年以上。”杨侑说着。 杜如晦明白,这二十多万的士兵就算任由你屠杀,恐怕没有一两个月都杀不完吧?侯君集这时十分兴奋地道:“陛下,是要渡过长江了吗?” 杨侑摇摇头,道:“朕兵精粮足,只要守住了汉水和长江一线,宇文化及根本寸进不得,他要想从其他地方进攻,就要去攻打在豫章、江夏南部的张善安。张善安在这些地方经营多年,根本不可能放弃。” 丘行恭摸着头,在努力地思考着杨侑话中的深意。 杜如晦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当初陛下不夺取江夏原来是有这样的含义。而且,豫章和江夏一带,地形复杂,河流,又有山脉相连,适合打游击战,大兵团的作战不容易展开。 如果将战场放在这几个地方,对隋军不利。杨侑就是担心,如果派兵攻打张善安,不管是他躲进山脉,还是进入鄱阳湖,都不容易剿灭,不仅耗费兵力,也浪费粮食,在宇文化及来之前,十分不划算。 此时,听到杨侑的话,杜如晦笑了,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宇文化及的大军正在朝着江边行进,而他却不时地看向了北方,等待着儿子的消息,可是大军已经走了一万人,儿子还没有出现。宇文化及皱眉,有令狐行达这员猛将护卫,此外还有五千比较精锐的士兵,不至于出现情况啊。 再说隋军在最有可能伏兵的南方都没有出现,北方又怎么可能出现?就算是绕路,也不至于这么慢啊。焦急又等待了半个时辰,终于,北方奔来了数匹快马。 快马沿着连绵的大军侧翼奔来,马蹄显得急促而仓皇,宇文化及听出了一丝不妙。 陈志略凝目看去,只见骑士的脸很熟悉。几名骑士正是牛方裕、许弘仁等人,他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仓皇之下,竟然一路北奔,差不多跑到了汉水边上,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南下,直奔江都军大营。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狂奔,他们终于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江都军。几人格外兴奋,终于逃出来了,沿着大路狂奔了两百多步,终于到了宇文化及的身前。 “大丞相!”牛方裕气喘吁吁,战马也喷着热气,显然也累坏了。 宇文化及鹰目一凝,道:“我的承基孩儿呢?” 一说到宇文承基,牛方裕沉默了下来,许弘仁也低头不语。这时,宇文化及鹰目四顾,这才发现他们只有数人,而且其中竟然没有看到令狐行达。 “令狐行达呢?他在何处?”宇文化及再问。 纸里终究包不知火,牛方裕咬咬牙,道:“大丞相,我军遇见隋军伏击,宇文公子和令狐将军被隋军捉住,我等拼死厮杀,这才逃了出来!” 许弘仁赶紧附和,在他口中,隋军狡猾多端,预谋已久,七八万士兵如同层层叠叠的海水,劈头盖脸的侵袭而来,江都军只有五千余人,根本无力抵抗隋军的冲杀呀。 许弘仁说的口水横飞,浑然没有注意到宇文化及已经变了表情。不错,牛方裕和许弘仁的模样是十分狼狈,这一点毫无质疑。可是,这两人未免太嚣张了一些,难道我宇文化及是一个愚蠢之人吗? 隋军如果有七八万人,如此多的人,怎么可能逃得过斥候的耳目?这一代的地形也无法容纳这么多人伏击呀!更何况,以令狐行达的勇猛都无法杀出层层叠叠的隋军,你二人如何能杀的出来? 就算能杀出来,你二人身上全无血迹,这可能吗? 宇文化及变了脸色的时候,许弘仁仍然在说着,终于,宇文化及冷冷地一挥手,道:“来人,将他二人拖下去砍了!” 牛方裕和许弘仁大吃一惊,急忙苦苦哀求,但宇文化及不为所动,片刻之后,两颗冒着热气的人头被端了上来,宇文化及冷冷地一挥手,道:“找个地方扔了!” 士兵得令,策马远去。宇文化及陷入了沉默,儿子落入了隋军之手,他有一定责任,如果不是他让儿子走北方,肯定没有事了。不过宇文化及有些想不透,隋军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这不可能呀!他并不知道杨侑与他隔着几道山梁,由于地势的关系,杨侑可以看到他的情况,而宇文化及却看不见杨侑的动向,而斥候也不会隔着山梁去探寻,他们主要将精力放在了南北两个方向。 因此,当杨侑突然从山里杀出的时候,毫无防备的五千兵马,只能任由隋军宰割了。 宇文化及苦思,他让人将其他逃命带上来,仔细的盘问之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牛方裕和许弘仁死的不怨,他们临阵脱逃,弃宇文承基而不顾,必须死! 但是杀掉了牛方裕和许弘仁并不能解恨,宇文承基和令狐行达落入了杨侑的手中,恐怕凶多吉少,不过,宇文化及觉得以杨侑的聪明,断然不会杀了宇文承基,反而是令狐行达极有可能死去。 宇文化及的理由很简单,宇文承基是自己的儿子,杨侑一定会利用他来要挟自己,让自己心绪不宁,从而使自己在这一场战役中丧失理智。 在这个时候,宇文化及还能保持冷静的思维,是多年的隐忍早就的。所以他心中担心却并不惊慌,再说了,他手上握着燕王杨倓、太后萧氏,更有不少杨家皇室宗亲,例如杨恭仁的性命,宇文化及觉得,届时用他们中的一人去交换宇文承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宇文化及想到此,心中的不安略略放下,他是一代枭雄,自然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什么,既然儿子已经被杨侑抓住,那么他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必须要快速渡过长江,以免因为缺粮带来的军心不安。 “传令三军,速速前行,争取在午时前,抵达江夏,吃一口饱饭!”宇文化及下令,他知道士兵已经饿得不行了,因此用这话来激励士兵,果然,士兵们听了,人人亢奋,只要回到江夏,就有大米饭吃,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士兵们快速朝着江边走去,宇文化及收敛了笑容,一脸凝重地叫过了宇文敏。宇文敏是他的族人,年纪比宇文化及只小三岁,办事还算稳重。 “我有一件任务交给你,你可要办好了,此时关系重大,你附耳过来!”宇文化及说道。 宇文敏靠近他,听着宇文化及的话,脸色微变,但他还是坚定点头,道:“既然是如此,那我就走一趟吧!” 第444章交换人质? 李靖卓立在战舰之上,风从右侧吹来,刮得风帆像大肚子的弥勒佛。江面上,数十艘战舰快速前进,朝着江都军的浮桥行驶而去。 宇文化及刚刚走了半个时辰,离江边还有五里地,就接到传令兵送来的消息,说是隋军战舰再度出击,意图攻击浮桥。浮桥可是江都军的命根子,宇文化及闻言大惊,急忙命令在江夏城的宇文智及迅速出击,要他力保浮桥不失。 此时,浮桥经过江都军一夜的抢修,已经搭建起了两座简单的浮桥,以便大军行走。此时,江都军正在浮桥上迅速移动,朝着南边狂奔,此时他们不仅累还十分饥饿,听说元敏在长江南岸准备了米粥,人人都显得格外兴奋。 隋军战舰的突然来袭,让还在浮桥上的江都军惊慌失措,不少人纷纷跌落浮桥。李靖抵达了浮桥西边之后,迅速开始对江都军发动了攻势,隋军射出火箭,覆盖了大半个天空,由于火箭上有油,迅速将浮桥给点燃,大火燃起,江都军惊慌失措,越来越多的江都军被射中身死,有的为了躲避箭羽,跌落浮桥,在江水中扑腾着。 等到隋军将一座浮桥给点智及和孟秉才匆匆赶来,两人迅速带着战舰参战。但他们匆匆而来,阵型显得有些凌乱。 李靖站在船头上,看见江都军杀来,立刻展开了攻击,投石器如同雨点一样砸下,打的江都军哭爹喊娘。孟秉比较沉稳,下令三军展开还击,双方在江面上一场恶战。 不久,宇文化及赶到,他下令岸上的士兵展开攻击,一时之间,长江两岸箭羽穿梭,将整个天空都给覆盖了。厮杀了一个时辰,李靖见江都军越来越多,而自己又趁乱烧毁了另一座浮桥,目的已经达到,于是选择了撤退。 随着李靖的撤退,江都军终于松了一口气,许多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少人饥饿交加,又耗尽了体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宇文化及铁青着一张脸,他知道三军没有了力气,当下也不敢追击,只得下令士兵鼓足力气,赶紧搭建浮桥,必须要在黄昏之前过河,不然隋军有可能随时来袭,那时他根本守不住! 隋军大营,杨侑正在午睡,昨夜一夜没有休息,早晨又与杜如晦说了一些事情,到了巳时,吃了两碗粥,便去休息。杜如晦派了士兵守卫着,自己带着侯君集等人在营外巡视。 隋军取得大胜,杨侑心情颇为放松,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傍晚,这才醒来。小桂子端来脸盆,伺候着杨侑洗漱了。杨侑伸伸懒腰,走出大营,杜如晦闻讯得到消息赶来,上前禀告了李靖的情况。 李靖突袭成功,将江都军的浮桥烧毁,再度打击了江都军的士气和信心。江都军直到响午时分,才搭建了第一座浮桥,又困又累的士兵紧接着过河,直到黄昏时分,这才全部渡过了长江。 杨侑觉得似乎错失了一个机会,不过他并不后悔。这时,杜如晦又道:“陛下,宇文化及派人求见。” 杨侑一愣,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响午时分就到了,不过微臣见陛下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杜如晦说道。 杨侑算了算时间,三个多时辰过去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带他来见朕!”杨侑吩咐,带着小桂子回到了书房, 宇文敏到了隋军大营已经三个时辰了,在这三个时辰里,他坐立不安,心绪不定。他虽然知道这种心绪是不行的,可是一个人在敌军大营里,就算是楚霸王那样的人物,恐怕也会紧张吧。 即使隋军的谋士告诉他,陛下在休息,只要陛下一醒来,他就会立刻禀告陛下,看陛下是否召见他,可是他的心中仍然不安。宇文敏也有一天没有休息,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敢坐在软墩上,更不敢躺在软榻上,他怕一睡着,就不会醒来。 眼皮子不停的打架,为了保持清醒,宇文敏揭开了肚皮,用小刀在肚皮上划了几刀,鲜血淋淋,但让他精神一震。门外有士兵守卫者,他不能随意的出入,但是从太阳的光线方向,宇文敏知道就要黄昏了。 就在宇文敏焦急等待的时候,脚步声响起,门帘被揭开,杜如晦出现在他的眼前。 “呵呵!”杜如晦满脸堆笑,显得十分有理:“宇文将军,陛下已经醒了过来,想要召见你!” 宇文敏大喜,他一抱拳,道:“多谢杜先生!” “客气,客气!”杜如晦说着,带着宇文敏朝着杨侑的大帐走去,到了大帐外,两名禁军士兵对宇文敏进行了搜身,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凶器,这才放他进去。 杨侑坐在大帐里,正慢悠悠的喝着肉汤,肉汤做的很香,杨侑还洒了一点芥末,汤味有些辛辣,却是驱湿的好东西。宇文敏进来之后,不觉抽动了几下鼻子,他一天没有用餐,肚子早就饿极了。该死的隋军也不给他吃的,不管怎样说,他毕竟是使者呀。 杨侑看见宇文敏进来,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汤,放佛一点都不急的样子。杨侑喝了几口之后,小桂子从一旁端来了一条煮的喷香的鱼,杨侑又在不紧不慢的吃着。 宇文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勒紧了裤腰带,生怕肚子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大隋使者宇文敏见过代王!”宇文敏终于忍不住,上前施礼。 杨侑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宇文敏,可是他不急,如今听到宇文敏的声音,他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代王,宇文敏这是以正统自居啊。 杨侑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在吃着东西,小桂子又端上一个奇怪物件,将泥土给打碎了,露出被青菜叶包裹的东西出来,那东西一打开,整个大帐里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杨侑扯下了一条鸡腿,放在口中吃着,丝毫没有顾虑到自己的形象。可是,宇文敏的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咕咕”两声,肚子叫了出来,宇文敏有些尴尬地摸着肚子,显得十分委屈。 仿佛这才看见宇文敏,杨侑放下了鸡腿,用锦帕擦了擦手,示意小桂子将食物端下去。 “你是何人?”杨侑问道。 宇文敏只得躬躬身,道:“大隋使者宇文敏见过代王殿下!” 杨侑不紧不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看着他,眼神如同锋利的刀锋。这个宇文敏似乎没有明白如今的境地啊,“你说,我是谁?” 杨侑的语气很淡,但正是这种淡淡的语气让宇文敏心中一突,他忍不住环视了一眼四周,整个大帐里只有四个人,杨侑、小桂子、杜如晦和自己。 一般这种情况,大帐里不都是布满了刀斧手的吗?难道在屏风内?宇文敏想着的时候,又看见了杨侑的眼神,那种淡然,那种镇定,比起家主还要来的自然。 “你就是大隋的代王。”宇文敏回答着,可是他发现,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哈哈!”杨侑大笑起来,“不知道大隋的皇帝陛下派你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宇文敏擦了一把汗,强自镇定,道:“陛下让我来,是想要代王放了宇文公子。” “凭什么?”杨侑冷笑。 宇文敏道:“这是陛下的命令!” “命令?圣旨可在,手谕可在?”杨侑冷笑一声,长身而起,阴冷的目光扫过宇文敏,又道:“你所谓的大隋陛下与我乃是兄弟,既然是兄弟,你告诉他,让他亲自来找我要人!” 宇文敏大声抗议,道:“越王,你这是抗旨不尊!” “抗旨?我看是抗大丞相的旨吧?”杨侑冷笑一声。 话说到这个份上,宇文敏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故意如此,不过是想要打击杨侑的士气,想要用所谓的正统来压制,可是反被杨侑问住,回答不得。 “哼,宇文公子虽然在你的手上,可是你要知道,燕王杨倓、萧太后,此外还有观王等人,难道你不考虑他们的下场吗?”宇文敏大声的说道。 他知道,杨侑对兄弟不错,甚至还通过交易,将被王世充控制的越王杨侗给换了回来。所以,在江都军掌握了燕王、观王和萧后的情况下,他一点都不担心。 别的不说,光是这三条人命,个个重如泰山,杨侑一定会束手束脚。但是,宇文敏显然低估了杨侑的决心,他冷冷的看着宇文敏,道:“宇文敏,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 宇文敏一愣,杨侑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杨侑又冷笑了:“朕最讨厌的,是有人威胁朕。凡是威胁朕的,朕都会给他一个教训。” 说着,杨侑抬起头,道:“小桂子,宣越王!” 小桂子应着:“喏!”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宇文敏摸着头,难道自己办砸了?可是杨侑让人去叫越王,又是要干什么?宇文敏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奇怪的时候,杨侗匆匆来了,看见杨侑以及宇文敏,他心中十分奇怪。 “陛下,匆匆召见微臣,有何吩咐?”杨侗问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二哥,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想办,但是朕没有答应你,如今,朕就答应你!” 第445章我杀人质!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响彻在隋军大营,听到鼓声的士兵们都觉得诧异非常,如今已经是黄昏,难道江都军前来偷袭了吗? 众人不解,疑惑,校尉下令士兵们驻守在原地,不可自乱,自己却追逐着鼓声寻找而去,只见在中军帐外的练武场处,一群群的重甲战士一脸严肃,他们手中拿着陌刀,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宛如天神一般。 军官们看着练武台上一脸凝重的陛下,都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 陛下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地,没有陛下就没有他们的未来,身为大隋的子民,自然对大隋皇帝十分尊敬。 练武台上,杨侑神情严肃,显得非常郑重,他站在一个案几前,手中握着三柱清香,清香已经被点燃,青烟袅袅,在黄昏下,显得格外的低沉、凝重。 四周此时已经燃起了火把,火光熊熊,映照在众人的脸上,阴暗不明,一阵夏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让人莫名的心悸,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紧! 宇文敏被捆绑了起来,他曾经大声的抗议,说他是使者,这两军交战,怎么能杀使者呢? 杨侑送给他的回答只有两巴掌,杨侑根本不在乎,一个宇文敏,不过是个家将,算得了什么?宇文敏还想嘴硬,可是看着杨侑阴冷的表情,他觉得还是识趣一些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宇文敏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杨侑虽然将宇文敏捆绑了起来,倒没有动他的意思,杨侑只是想要让他见证一件事情而已。 在杨侑的身边,是一脸同样严肃而凝重的杨侗,他手中同样拿着清香,身子跟着的杨侑节奏,弯腰,祭拜;弯腰,祭拜! “祖父,孙儿今日擒获逆贼之子,自当用他的鲜血来拜祭祖父,以告慰祖父在天之灵!希望祖父能保佑孙儿连战连捷,拿下宇文化及,那时,再用他的人头来拜祭祖父!”杨侑说着,声音不高不低,杨侗刚好能听见,也跟着念着。 念完之后,杨侑已经拜了三拜,礼毕,将清香插在香炉里,杨侗跟着,也将清香插入香炉。 杨侑虎目一凝,扫视着点将台下的隋军大小将领,高声道:“今日一战,我军大胜,先期擒获了宇文逆贼之子,宇文承基!宇文化及叛国大罪,罪当诛灭九族,朕决定,将宇文承基就地正法!” 杨侑这话一说出来,底下士兵反应各有不同。他们窃窃私语,表达着各自的情绪。 宇文敏大喝一声道:“不可,不可啊!” 侯君集一笑,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啪啪”就是两巴掌。侯君集这次吃了亏,不仅没有立功,反而被伤了身子,心中憋着怒火,两巴掌打的又狠又响,宇文敏只觉得眼冒金星,舌尖一甜,竟然被打吐血了。 宇文敏是宇文化及的心腹,自然很是识时务,这时他也看清楚了形势,当即不敢多言,生怕这个黑大汉又揍他。 侯君集叹息一声,觉得有些不过瘾,可是宇文敏又不说话了,让侯君集还憋着的怒火无从发泄。他狠狠地瞪着宇文敏。 这时,杨侑又道:“将宇文承基带上来!” “喏!”随着一声回答,丘行恭像抓小鸡一样,将宇文承基带了上来。宇文承基初次遇见这种情况,身子颤抖不已,两股战战,就差张口求饶了。 丘行恭将他拎了上来,一把将他仍在地上,宇文承基吃痛,可是他不敢大声呼痛,只得咬着牙,默默承受。在他的不远处,是令狐行达,令狐行达目光阴冷,他自忖不过死路一条,并不害怕。 丘行恭将宇文承基扔下之后,声音犹如惊雷:“跪下!” 宇文承基闻言本能跪下,双膝发出一声脆响,痛入骨髓。这时,丘行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小子,竟然被吓尿了! 不远处的杨侑也闻到了尿骚味,不由皱了皱眉头,杀这样的家伙,实在是没有快感啊。不过杀他只是第一步,关键是要恶心宇文化及,打击他的信心,扰乱他的心神,使得他在两军的对垒中出现漏洞,哪怕是一个极小的漏洞,也足够让杨侑寻找到战机。 两军决战,自然需要计划周详,一个小小的漏洞,就有可能造成全军溃败,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是有道理的。 杨侗也皱起了眉头,这时,杨侑递给他一把大刀,道:“二哥,此贼的首级,就由二哥去取!” 杨侗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大刀,大刀很沉,别看杨侑单手提着很是轻松的模样,可是杨侗提着,却用了两只手。杨侗发力,拎着大刀上前,走到宇文承基身边。 宇文承基脸色一变,作为宇文化及的儿子,他自然是有野心,可是,野心这东西,是要有足够的能力和运气才能撑起来的,光有野心不行,不然只能是下一个宋襄公,成为众人笑柄。 宇文承基在父亲身边多时,虽然宇文化及一向隐忍,不显山不露水,和一个庸才没有多大分别。但在夺权之后,宇文化及就在极力地培养儿子。 不过,宇文化及的培养方式有些拔苗助长的感觉,由于宇文家突然掌握大权,成为了“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宇文承基的野心随着父亲的大权在握像一个气球一样迅速的膨胀起来。 可是野心膨胀了,实力却没有相应的提高,这就注定了他的悲剧。杨侗提刀走到他的身边,他顿时吓坏了,若不是刚才已经被吓尿,现在肯定还要尿一次。 “饶、饶命啊!”宇文承基看着杨侗虎视眈眈的模样,心中更加恐惧,他终于抵挡不住内心的恐惧,求饶起来。 “闭嘴!”杨侗一声怒喝,实际上他也非常紧张,手心全是汗水,一颗心胡乱跳着,心中着实不安。 丘行恭冷笑一声,将宇文承基给摆正了,宇文承基不敢动,跪在地上面朝着点将台下的隋军将士,痛哭不已。 杨侗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举起了大刀,大刀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光滑如镜的刀面反射着火把的光芒,是如此的妖艳,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色也变得通红,杨侗高举着大刀的手臂开始颤抖起来。 不远处,杨侑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兄弟,越王说他要亲手杀掉宇文化及,所以杨侑就先给他一个机会杀宇文承基。杨侗是有决心,可是性子还是软弱,面对仇人之子,大刀已经举起,只要轻轻一挥,就能取了仇人的首级,可是他还在犹豫。 杨侑叹息一声,二哥如果是皇帝,如果在治世,一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是如今是乱世,是人吃人的时代,不是你灭了他,就是他灭了你,而且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力挽狂澜,按照历史的脉络,整个大隋已经轰然倒塌,几个杨氏子弟,已经被李渊、王世充吃的骨头渣子都没有了,至于燕王杨倓,也是一样,历史上在宇文化及叛乱的时候,已经被杀死,如今他依然活着,算是自己的努力,带来的一些改变吧。 杨侑在骨子里瞧不起宋襄公,如此群雄逐鹿的一个年代,所谓的“德”究竟有多大的作用?秦奋六世之余烈,靠的是不断的勤奋,靠的是坚强的意志,靠的是强大的军事力量,方能横扫六国,结束东周以来的乱局。 拳头硬才是真的硬,杨侑不希望自家的兄弟懦弱无能,连杀一个人都不敢,这还是以武立国的武元皇帝的后人吗?还是文皇帝的后人吗?如果能负担起大隋中兴的重任? “越王,你在犹豫什么?”杨侑猛然间断喝一声,声音有如惊雷,吓得杨侗手中的大刀一颤,差一点落在地上。 “越王,他的父亲是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杀了祖父,杀了秦王叔父(杨浩),还杀了济北侯叔父(杨浩弟弟杨湛),此外还有四祖父(杨秀)一家!你睁大眼睛看看,如果你不杀宇文承基,祖父他们死的瞑目吗?”杨侑又道。 杨侑所说的只是一部分,杨坚的子孙,除了一些早死的,例如秦王杨俊,其他包括汉王杨谅、蜀王杨秀以及他们的儿子,都在那一场兵变中统统被杀死。 杨侗一听,脸色顿时红了,秦王杨浩为人儒雅,杨湛为人义气,在小的时候,他们曾经抱过自己,陪自己玩耍,这份感情,不仅是名义上的亲情,更是那种日久相处难以忘怀的亲情。 一时间,杨侗的眼前浮现出他们陪自己玩耍的情形,尤其是济北侯杨湛,曾经镇守河内,离洛阳很近,两人时常来往,关系非常。一个个熟悉的脸孔在杨侗眼前晃动着,他终于忍受不住,大喝一声,再度举起了大刀。 一双眼睛带着血红色,杨侗握紧了大刀,“杀!”伴随着一声大喝,杨侗挥舞着大刀迅速砍下,“咔嚓”一声,鲜血涌出,人头滴溜溜滚下点将台。 “铛!”击杀了宇文承基之后,杨侗目光有些散漫,喃喃自语:“我,杀人了!” 杨侑走上来,一把搂过自家兄弟,道:“越王,他是仇人之子,不不必自责!若是你落入他们手中,还不是一样人头落地!” 杨侗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坚定的点点头,道:“陛下,我明白了,妇人之仁,只会坏了中兴大计!” 第446章明谋 随着宇文承基的人头落地,隋军士兵人人亢奋,声势动天,对于反贼,这群受到杨侑洗脑的士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效忠大隋,效忠杨侑! 在他们看来,不管是谁,只要背叛了大隋,背叛了杨侑,这些人统统都要死,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所以宇文承基虽然年轻,他的被杀却没有得到士兵的怜悯,反而他们觉得杀的对,杀得好,心中都觉得畅快无比。 杨侑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士兵们安静,士兵们都安静下来,盘膝而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大隋的皇帝。杨侑稳步走上前,道:“大隋的将士们,宇文化及是弑君之徒,他该不该死?!” 士兵们看着一脸严肃的杨侑,齐声大喝:“该死!” “宇文承基是宇文化及的儿子,该不该杀?”杨侑再问。 “该杀!”士兵们再度高声大喝。士兵们的声音直冲云霄,惊得附近山林的鸟雀扑哧哧的飞向远方,惊恐地看着这群士兵。声音久久回荡,杨侑十分满意,而宇文敏和令狐行达两人则神色黯然。 宇文敏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失败了,他压根想不到在宇文大丞相掌握着燕王杨倓、萧后乃至于其他一些宗室性命的情况下,杨侑还敢做出这种事情,这让他怎么向宇文大丞相交代? 令狐行达则是知道,他的命掌握在杨侑手中,杨侑要他死,他就死,要他生,他就生。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此时他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没有那么可怕。 杨侑目光扫过四方,最后定格在宇文敏的身上,杨侑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宇文敏是使者,但使者也有他的用处,这个时候,就是需要他发挥用处的时候了。用间者,皆可为兵。 “反贼虽然该死,但宇文化及帐下尚有三十多万人,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被迫,不得不受制于宇文化及,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杨侑朗声说道,声音带着无比的磁性,穿越了空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地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士兵们一丝不苟的听着,表情严肃,不少人心中有些紧张。 “大隋的勇士们,你们可知道,这群人人唾骂的反贼,他们背负着弑君的罪名,每天都生不如死!他们害怕有一天,有人找他们报仇!凡是知道他们身份的,没有人不送给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恨不得他们早死!” 杨侑缓缓说着,杨侗跟在他的身后,杜如晦在一边束手而立,两人表情各异,杨侗一边听着一边思索,杜如晦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的确是一个机会,陛下,总是很善于利用各种机会,借力打击。 “朕知道,在你们的亲人之中,或许有人在宇文化及的部下,你们一定很担心他们,对不对?”杨侑又问。 隋军士兵坐在地上,不少人伸出右拳,紧紧地放在胸前,心情有些紧张。此时听到杨侑的询问,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忍不住道:“陛下,我有一个堂弟在那边。” 这人声音很大,杨侑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一个校尉,杨侑很满意他的回答,鼓了鼓掌,道:“还有吗?” 杨侑说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们,这是在告诉他们,杨侑不会因为他们有亲人在那边而对他们有所怀疑,士兵们看着,这时杨侑又道:“凡是有亲人为宇文化及效力的,都站起身来!” 刚才那个大声说话的校尉站起身来,在人群中显得是如此的突兀,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看着这名校尉勇敢的站起来,想着陛下待自己一向不薄,人群里,稀稀拉拉的站起来了十几人,随后便是二十人、三十人、四十人……越来越多。 这些校尉大多是关中人,在杨侑拿下荆襄之后,整编荆襄军之际,他们成为荆襄部队的骨干,起着了很大的作用。 杨侑目视着他们,当底下的校尉终于没有人站起来,杨侑满意的笑了,至少有一半的人站了起来,杨侑示意所有人都站起来,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 “朕决定,凡是跟随着宇文化及造反的,除了首恶及其家人,朕决定都既往不咎!英勇的将士们,你们告诉亲人,只要他们弃暗投明,不再为宇文化及效命,自此之后效忠大隋,效忠朕,朕就免除他们的死罪,甚至,还可以赏赐给他们良田!” 杨侑的声音响着,宇文敏听见,忍不住身子就是一抖,杨侑的这一招,可真是狠啊,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大丞相能挡住这柄没有刀锋的利器吗? “如果,有人能取了宇文化及的狗头,朕封他为乡侯,赐田千倾,保他一世的富贵!”杨侑又道。 士兵们互相看着,忽然欢呼起来,这是陛下的许诺,不仅针对了那些愿意弃暗投明的江都军,也是告诉他们,只要能取了宇文化及的头,这样的奖赏依旧有效。 大隋自从改制之后,哪怕是一个乡侯也珍贵无比,如果能取得宇文化及的狗头,至少少奋斗十年啊!士兵们士气高昂,当即有人叫道:“陛下,微臣这就回去写信,告诉从兄,让他弃暗投明,投靠陛下!” “陛下,臣有两个兄弟在那边,臣一定劝他回来!”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显得十分嘈杂,杨侑抬起手,向下按了按,士兵们顿时停止了说话,整个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杨侑看着他们,突然一挥手,道:“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将命令传达下去,告诉你们的部下,凡是有亲人为宇文化及效力的,五天内写信去慰问家中的亲人!” 士兵们轰然应诺,随后在杨侑的吩咐下离开了练武场,杨侑慢慢踱步,走到了宇文敏的面前。宇文敏瞪着眼睛看着杨侑。 “宇文承基的人头你可以带回去,你替朕告诉宇文化及,这一次,他一定逃不走!”杨侑说道。 宇文敏默默点头,这时杨侑又笑道:“你既然来了,怎能不带一点红?来人呀,将他左耳割下,留一个纪念!” 侯君集早就对宇文敏有点意思,可惜陛下不愿意杀他,让他没有办法。听到杨侑下令,侯君集脸上露出笑容,抽出腰间的横刀,一步跨上,抓住了宇文敏的左耳,一刀割下。 鲜血喷洒而出,宇文敏的半个脸上都是温热的血,他厉声痛呼,大骂不已。侯君集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喝道:“滚,再不滚另一只耳朵也给你割下来!” 一名隋兵将宇文承基的人头放在了匣子里,扔在了地上。宇文敏捂着耳朵抱起了匣子,仓皇逃走。 杜如晦笑了笑,道:“陛下杀了宇文承基,宇文化及一定十分愤怒。” 侯君集搓了搓手,道:“愤怒?他最好带兵杀来,与他厮杀个痛快!” 丘行恭也笑了笑,道:“不错,正好报仇!”这一箭之仇,丘行恭念念不忘。 杨侑摇摇头,有了士兵的书信,至少能瓦解江都军数万军队,在这个时候开战,不符合杨侑的利益,他还需要等。这时,不远处的令狐行达怒喝道:“要杀就杀,不必多言,我令狐行达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一个男人!” 杨侑笑了,他走过去,看见令狐行达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令狐行达被几名隋兵看着,手脚已经捆绑,他张着嘴,道:“我要咬死你,咬死你!” “果然是一条好犬!”杨侑冷冷一笑。 令狐行达奋力的挣扎,想要冲上去,可是被隋兵死死按住,他几乎动弹不得。 “令狐行达,你想死,朕一定会满足你,可是现在不是时候!”杨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他看着侯君集,道:“侯爱卿,带他下去,你要记住,只要他不死,随便你怎么玩!” 侯君集脸上露出笑意,他早就对老虎凳十分感兴趣。 侯君集带走了令狐行达,杨侑伸伸懒腰,在大营里踱步,杨侗在一旁,十分奇怪地问道:“陛下,宇文化及是一个隐忍之人,他就算知道了儿子被杀死,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击吧?” 杨侑笑而不答,不过对于杨侗的多思,杨侑还是十分满意的。 杜如晦笑了笑,为杨侗解释:“正如越王所说,宇文化及颇为隐忍,就算儿子死了,他十之不会上当中了陛下的激将之法。不过,如果他不出击,恐怕对他更为不利。” “为什么?”杨侗问道,还是不解。 杨侑这时笑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所以朕才会让那些有亲人为宇文化及效力的写信,一旦这些书信在江都军中流传,江都军必定人心惶惶。” “再加上陛下的许诺,一些有野心之人说不定会暗中策划,攻击宇文化及,如此一来,宇文化及恐怕睡不安慰喽!”杜如晦接过话头,微笑着说道。 杨侗这才明白杨侑刚才的那些话里,有着怎样的深意,不过,他却有些担心:“陛下,这样一来,祖母和燕王岂不是很危险?” “不用担心,朕已经有了安排,如果那边有事,第一时间就会派兵赶去支援。”杨侑笑着道。 杨侗觉得有些奇怪,他还想再问,杨侑却一挥手,道:“今日大胜,越王陪我喝几杯酒,大帐里,朕再详细给你说说。” 第447章软刀子 宇文化及退回了江夏,他觉得累极了,刚吃了煮好的米粥两口,他就叹息一声,放下了筷子。他的心中担忧极了,宇文敏到底事情办得怎样了? 不过,宇文化及相信,以杨侑的聪明,他一定会选择换回某个人质,宇文化及觉得如果谈判成功,他会将杨恭仁给放走,如果杨侑坚持要换回萧后,又或者是杨倓,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宇文化及只有两个儿子,人丁单薄,所以每一个儿子他都十分珍惜,将来他们要继承自己的大位,更要为宇文家开枝散叶,只用人丁兴旺,家族才能兴盛,帝国才能稳固,这一点宇文化及是这样觉得的。 放下了筷子,宇文化及虽然还是很饿,却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他走到窗子前,看着窗外的美景,情绪却十分低落。这一战他的损失不小,不过由于兵力充足,这样的损失还能接受。 关键是儿子被捉,让他有些乱了分寸,宇文承基今年二十岁,宇文承趾小一些,只有十八岁,都是宇文家的希望,他绝对不希望儿子出事,他已经派宇文敏去游说杨侑,能成功吗? 他已经告诉了宇文敏其中的厉害,其实就是威胁,杨侑只是掌握了一条足以让宇文化及心悸的人命,但他掌握的,却足足有三条以上,甚至在适当的时候,三弟宇文士及的妻子,也就是南阳公主还可以拉出来顶数。 宇文智及在一旁,看着大哥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宇文化及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极为沉稳,但当没有外人的时候,脸上的担心就显露出来了。 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月亮升了起来,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宛如轻纱,树叶摇动,光斑点点,光陆怪离。宇文化及眯着眼睛,看着半空,这一战败了,该怎么办?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唉!”宇文化及轻轻叹息一声,宇文家的大业犹如泰山一般,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无法呼吸,可是偏偏没有人替他分忧,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去考虑去策划,很多时候,他睡得一点都不好。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刚回头,就见门被撞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然而这张脸上,布满了鲜血,头上包扎着绷带,手中还捧着一个匣子。 宇文化及奇怪极了,宇文敏这是怎么了? 宇文敏踉踉跄跄的进来,他迅速跑到宇文化及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哭泣不已。 “宇文敏,你这是?”宇文化及问道。 宇文敏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鼻涕,他哀叫着,话也说得很不清晰,让宇文化及摸不着头脑。宇文化及听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急忙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是一颗年轻而恐惧的头颅,眼睛至今圆睁,那是死不瞑目啊! “儿啊!”宇文化及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又是新的一天,杨侑坐在大帐里阅读着书籍,这是他保持着的习惯,阅读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杨侑站起身来,走出了大营。隋军大营一片忙碌,不少士兵正在写信,他们希望这些书信的送出,能让家中那些迷途的羔羊返家,不再为宇文化及效力。 就在隋军正在紧张准备的时候,宇文化及也将败兵收拢,囤积在江夏,并且做出了其他安排。不过,在江都军动荡的局势下,杨侑并没有派兵攻来,让宇文化及心中稍安。 但是,更为严峻的事情摆在眼前,宇文敏已经告诉他,杨侑将会怎样做,但有效的办法他还没有想好,这是一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可是威力却比刀枪更大。 很显然,他的三十万部下大多是关中人氏,他不可能一一监视,甚至将他们除掉。如果他所有的士兵都除掉,整个江都军恐怕只有数千人了。而且他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恐怕这些士兵早就将他撕成了碎片,或者是踏成了肉酱。 宇文化及显得忧心忡忡,他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一带的河岸线漫长,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的渡口给封堵住,以避免来到南岸。 一旦隋军渡过长江,在这一带,是无数交错的河流,是夹杂在其中的山丘,怎么寻找隋军的踪迹,也是一个大问题啊!放也不是,杀也不是,宇文化及觉得这个问题极度艰难,让他无从选择。 就在宇文化及无从选择的时候,杨侑却在大营里颇为悠闲。没错,这是一把软刀子,杨侑并不介意让宇文化及知道,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能杀光江都军吗?还是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说不定混乱之下,宇文化及还会出现破绽。 杨侑半靠在软榻之上,手中拿着鱼竿,在湖边垂钓,清风徐徐,杨柳枝动,一切显得格外轻松。 杨侗在他的一旁,手中也拿着鱼竿,紧张地看着鱼漂。在他身边摆着一个鱼篓,里面一只鱼都没有。而这时,杨侑哈哈一笑,手中抬起了鱼竿,一条鲤鱼在鱼钩上拼命挣扎着,水珠四溅。 杨侑慢慢收回了鱼竿,将鲤鱼摘下,放入的鱼篓之中,鱼篓里已经装满了七八条不同的鱼类。刚刚将鲤鱼放入鱼篓,杜如晦快步走来。 “陛下,大多数的士兵已经写好了书信,有一万两千份左右。”杜如晦问道。 杨侑沉默着,投放书信也是一个技术活,因为江都军之中,究竟某个人在不在这里,并不好调查,而且就算有,他们也不一定在江夏,有可能在武昌,或者在别的地方,他们看到书信的几率并不高。 而在江夏十余万的江都士兵中,那封书信也不一定会被此人看见,所以杨侑虽然制定了策略,还没有彻底想透。 看见杨侑沉思,杜如晦这时轻声道:“陛下,可是担心如何投放?” 杨侑将鱼竿插在地面上,点点头道:“不错,朕担心的是,那些士兵能看见亲人的信件吗?” “朕总觉得,如果他们看不见,这一件事情就白做了,效果很差,很差啊!”杨侑轻轻叹息。 杜如晦这时笑了,陛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躬身道:“陛下,就算看不见,作用也很大啊。” “愿闻其详!”杨侑不由一愣。 “陛下,只要江都军士兵看见了信,这人嘛都是有好奇心理的,就算找不到人,应该都会拆开来看看。他们看了信,就能感受到陛下想要劝说他们改邪归正的仁慈之心,只要有一个士兵看了,就会迅速传开,那时候,这些信件就会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在江都军中大肆散播开来!” 杜如晦的话说的比较慢,杨侑又不是笨蛋,立刻就听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他当即哈哈一笑,以手加额,道:“杜爱卿说的极是,朕一时糊涂了,竟然想不通此节,差一点误了大事!” 杜如晦笑道:“陛下日理万机,思考的事情太多,这等小事自然有臣来处理!” 杨侑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二哥,回营吧!” 杨侗看着空空的鱼篓,叹息一声,抱怨道:“又是一条鱼没有。” “多练习几次,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诀窍,下一次一条,下下一次两条!”杨侑笑了笑。小桂子急忙拎起了鱼篓,跟在杨侑身后。 杨侑回到大营,让小桂子将鱼给做了,自己带着越王杨侗和杜如晦进入了大帐,又叫人宣侯君集、丘行恭等人,连萧怀安、独孤武师也叫来了。 众人接到消息,纷纷赶来,一刻钟后,众人在大帐里挨个坐下,杨侑让独孤千山挂起了地图,杨侑手中执着一根棍子,走到了地图前。众人抬起头,看着地图。 杨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如今宇文化及躲在江夏,城中有七万军队,城外有四万左右的军队,驻扎在城南十里处。从明日开始,朕决定发动书信攻势。” “由于江都军在江夏一带建造有数十个塔楼,防备一场森严,所以朕决定从这里渡过长江。”杨侑用手指着离大营足有五十里的一处地方,这里离李靖的大营很近,一旦有江都军出现,李靖可以随时支援,保证隋军顺利渡过长江。 “对于江都军城外的大营,朕决定采取送信的方式,杜爱卿建议,只要将书信送达即可,并不用理会究竟有没有那个人。”杨侑说着的时候,众人认真听着。 侯君集提出了他的意见,与杨侑当初的疑问一样,杨侑笑着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丘行恭点头,道:“陛下,这的确是可行之计!” 杨侑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江夏城,是宇文化及亲自镇守,想来盘查非常严密,要想利用信件进行宣传,难度不小。独孤武师,江夏城的事情,就由锦衣卫负责,而且不用信件,只是宣传若有人能杀死宇文化及,朕就一定厚赏他,条件朕前几日已经说了。” “为了避免被宇文化及发现,朕决定先进行信件攻势,两日后,再对江夏城进行攻势!”杨侑说完了话,又看着众人:“有什么困难吗?诸位不妨提出来!” 萧怀安十分兴奋,他是斥候,按陛下所说,这一次斥候是主力,他急忙抱拳,道:“陛下,微臣想去。” 杨侑看着侯君集,道:“侯爱卿,这一次萧怀安就跟着你,记住,与江都军不可力战,送了书信就走!” “喏!”侯君集应声。 杨侑继续细化了一些细节,将事情彻底敲定,众人抱拳,纷纷离去。 第448章送信 江夏虽然靠近长江,但是境内却是丘陵和平原并存,同时交错的河流使得这一带的地理形势非常复杂。 隋军在准备完毕之后,先是一千多骑兵迅速南下,抵达李靖大营,在李靖水师的护卫下,渡过了长江。隋军只带着一两日的干粮,开始对江都军进行骚扰。 萧怀安跟着侯君集,一路南奔。在当日下午,隋军尽数渡过了长江。隋军的举动并没有瞒过宇文化及的斥候,但是,对于隋军的攻势他也无能为力。 长江沿岸,水岸线连绵千里,宇文化及不可能将兵力布置在长江沿线,以阻止隋军渡过长江,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船只。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时候,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为今之计,他只能让派出斥候,四处探寻。 同时,他让心腹孟秉率领骑兵,随时待命,一旦有隋军的消息,就立刻去围剿他们。孟秉奉命而去,宇文化及依旧显得忧心忡忡,杨侑的软刀子比真的横刀还要锋利,更能杀人,一旦他挺不过这一关,三十万大军可能一夕之间就此崩溃,那个时候,还谈什么大业? 侯君集渡过长江之后,一路上小心翼翼,他知道,过了长江就是宇文化及的势力范围,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中了江都军的埋伏,那就亏大了。 躲在树荫下,侯君集看着远方,手中捏着水囊,不时地喝一口,这鬼天气,太他妈热了,弄一张面饼放在石头上,就能将面饼烙熟!侯君集喝了水之后,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手中拿出一个茶叶蛋——如今他已经知道陛下大婚的时候,在成都街头发放的喷香鸡蛋,叫做茶叶蛋。 这年头,茶叶是巴蜀朝廷的赋税来源之一,和盐巴一样,是不许私营的,只能由官方统一贩卖。由于产量低,茶叶显得格外珍贵,就算是最劣质的茶叶,一两就需要两吊钱,那可是一般百姓半个月的口粮,话费不起啊。 可以这么说,在大隋,这茶叶蛋是富贵人家的稀罕物,一般人吃不起! 侯君集拿着茶叶蛋在刀柄上磕了磕,将壳打碎了,鸡蛋还带着温度,汁水已经将他的手掌染成褐色,他从壳里取出了鸡蛋,慢悠悠的吃着。几名士兵看着侯君集,忍不住舔了舔口水。 侯君集很是得意,他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环视四周,接受着众人的仰慕。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萧怀安跑了回去,到了战马边上,取下了一个大包裹,手中拎着带到众人跟前,将包裹打开,一股香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 “呀,竟然是茶叶蛋!”许多士兵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侯君集回头看见,嘴角一阵抽搐,他忘记了萧怀安出身于江陵萧家,钱那是一个多呀。论底蕴,他只是一个被陛下火速提拔的能臣,根本不可能和萧怀安这种世家子弟相比,怎么可能比他们有钱呢? 萧怀安显得十分热情:“兄弟们,这是小弟预备好的茶叶蛋,各位饿了尽管来取!” 士兵们欢叫着,上前哄抢着,大声的称颂着,这才是有钱人啊。很快,萧怀安手中只剩下一块破布,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脚下还有几个摔在地上的茶叶蛋。 侯君集脸色一沉,道:“小兔崽子,你们要造反吗?吃了的东西全部收好,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让江都军的斥候发现!” 几名机灵的士兵很快将地上的残渣捡起来,然后陪着笑,将一颗茶叶蛋递给侯君集,“将军,尝一尝!” 侯君集正要伸手接过,突然想起一件事,冷哼一声,别过了头。萧怀安嘻嘻一笑,走上前,道:“将军,我还有很多,将军不妨尝一尝。” 侯君集阴沉着一张脸,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找抽吗?当然他不敢去抽萧怀安,只得郁闷地看着远方。这时,前方的地平线上,一匹快马疾奔而来,扬起阵阵灰尘。 那名斥候到了侯君集身边,熟练地跳下战马,半跪着一抱拳,道:“启禀将军,前方五里处发现江都军的斥候,约有一队人。” 侯君集裂开嘴,哈哈一笑,道:“兄弟们,都上马!” 士兵们听到喊声,都收敛了笑容,纷纷上马,在斥候的带领下朝着前方奔去。江都军的斥候也不是傻子,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有十余人朝着这边狂奔而来,一边派人赶回大营,将军情报告宇文大丞相,一边抽出横刀,拿出弓弦,准备与隋军厮杀。 侯君集远远地看着严阵以待的江都军,他扯开了嗓子,喝道:“不要动手!”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看着敌军,生怕他们冷不丁一箭射来。 侯君集在射程外停下,他一挥手,几名士兵从马背上跳下,将马鞍背后的包裹抬了下来,然后放在放在地上。十余名江都军士兵看着,不觉心中狐疑,隋军这是做什么? “对面的兄弟们,你们都是关中人吧?这些都是你们家中的兄弟给你们写的信,我们已经按照郡县分开了,这一批是渭南县的,又老乡的刻意拆开看一看!”侯君集大声喝道。 江都军狐疑地看着,谁也没有动身,这个时候,侯君集带着一干人撤退,留下了十几串浓烟。江都军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半响,一个操着渭南话的士兵终于忍不住拍马上前,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果然全是信件,上面还有一个简单的说明,书信按照姓氏的笔画进行了区分,笔画数一样的,都被困在一起,很容易翻阅查找。那名士兵在包裹里快速寻找着,半响,他叹息一声,没有他的信件,或许是家中已经不剩一个人,或许是亲人没有写信,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汉子流出了泪水。 其他的士兵没有看见危险,也都走上前来,一个士兵寻找了半响之后,偷偷地将一封书信藏在了怀里,这虽然不是他的信,却是一个与他交好的袍泽的书信,他觉得有必要藏起来。 十几名斥候非常有默契的做着事情,有的士兵在找到了各自需要的信件之后,就有些发愁了,剩下的书信怎么办? 就在他们考虑的时候,在江夏以南连绵数十里的广阔地盘上,都在发生着这一幕,有的士兵恰好找到了亲人的信件,偷偷地藏了起来,但大多数的书信没有主人,毕竟这样的几率太小了。 书信里究竟写的是什么?大多数的斥候显得格外好奇,反正这群斥候都是熟人,在商量怎么处理这些信件的时候,有人提议了,拆开信看一看? 有人犹豫,认为这不妥,万一被宇文大丞相知道了怎么办?他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呀! 有人被吓着的,原本坚定的心顿时动摇了,可是也有胆子大了,他笑了笑,说出他的理由。 大家都是袍泽,是兄弟,一直以来就在一起,这种感情十分深厚,这么多的信件,就算拆了一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众人一听,用心一想,对呀,大家都是关中人,你不帮我我不帮你,还算是兄弟吗? 一个胆子大的士兵说着,其他人听着,心登时又动了。等待了半响,终于有人做出了决定,他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捏起了一封书信,上面的字体显得很是潦草,可是依然能够看得清楚。 拆开了书信,这名士兵低声的念着书信的内容,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的脸色不断的变化着。书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询问亲人过得好不好,然后说了一些事情。 关中的百姓大部分南迁,定居在巴蜀、汉中各郡,他们分到了田地,大隋的赋税又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官府还算廉洁,定期帮助百姓种植水稻、小麦,视察田间的异常。 去年,家中丰收,还剩下了许多粮食,就算拿出部分上缴了义仓,家中的余粮仍然足够吃一年。 华夏文明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民族逐草而居不一样,喜欢落叶归根。士兵们看着书信,都有着各自的情绪,他们也知道,这些书信是隋军写的,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关中亲人肯定没有写信,而这,让他们心中更加焦急、渴望。 家中的亲人究竟怎样了?他们多希望回家看一看,陪着家中的父母、妻儿吃一顿饭啊! 有几个士兵顿时哭了起来,他们离开关中太久了,正是有着这样的浓浓思念,所以他们才会对皇帝不满,才会盲目的跟着宇文化及造反,才会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投奔隋军去!”一个斥候说着,擦了擦泪水。 另一个士兵摇头:“我们杀死了圣上,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如今大隋的陛下会放过我们吗?” 此人的忧虑非常有道理,是啊,如今大隋陛下是圣上的孙子,他会绕过我们吗?他的话让众人迟疑,而就在这时,念着书信的士兵,语气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在信中的最后,那人说,如果他们愿意弃暗投明,陛下说,除了首恶,余下的士兵都不会追究他们的弑君大罪。众人看着,书信里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投靠大隋,才是唯一的活路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这时,北方扬起了一串灰尘,显示着有大批的骑兵狂奔而来。 第449章焦头烂额 来人正是孟秉,他得到消息,迅速赶来,他在此之前已经赶去了其他的几个地方,但当他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隋军的斥候已经撤退的无影无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孟秉最后赶往的地方,恰好是侯君集送信的地方,当他匆忙赶到的时候,依旧没有看见隋军的斥候,只看见了一叠困得整整齐齐的书信,他看着还算叠的整整齐齐的书信,冷哼一声,急忙让士兵将所有的书信收了起来。 “撤!”孟秉收起了书信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大半个时辰后,宇文化及就看见了至少三十捆以上的书信,他略略翻了翻,这些书信是以郡县为单位,然后用姓氏的笔画作为区分,所有的信件一目了然。 这些书信有京兆郡的,有扶风郡的,也有冯翊郡的,大多是关中的郡县,宇文化及略略看了几封,就发现这些书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说大隋如何好,他宇文化及是如何的卑鄙,是一个大逆不道之人,只有投靠大隋,诛杀了宇文化及,才能洗刷他们弑君的罪名。 宇文化及狠狠地将书信摔在了地上,即使已经知道杨侑要做的事情,可是他仍然毫无办法,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在屋子里踱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看着那些凌乱的书信,皱起了眉头,毫无疑问,有的书信已经被士兵偷偷拿走,可是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书信是被那些该死的家伙拿走的。一个一个查?这根本不可能! 就在宇文化及苦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宇文智及匆匆跨进大门,张口就嚷嚷,“大哥,大事不好了!” 数里外,江都军军营,一个士兵躲在大帐里,桐油灯的灯芯被故意拨的很短,让他只能看清他四周两尺的范围。士兵正在轻声念着什么。旁边几名士兵围着他,认真的听着,有一个虬髯汉子不时地询问着什么,他不认识字。 随着那名士兵的声音,众人的表情不断变化着,终于,在那人将书信念完之后,大帐内陷入了沉默。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一名士兵低声,道:“兄弟们,隋帝如今这么说,正是我们弃暗投明的好机会,我们还是逃走吧!” “逃走,怎么逃?”另一个士兵问道。 “自然是向南,隋军的大营在长江北岸,只要我们绕过了弯曲的长江,就能抵达隋军的水寨南方,我想,一定有不少的隋军战舰在江面上巡逻,只要我们愿意投降,他们一定会接纳我们!”那名士兵握拳,显得非常有信心。 “可是,怎么出去?”又有人询问。 “这有何难,我们暗中联络关中的兄弟,只要等到了机会,就一起投奔大隋!”那人又道。 “这不妥吧?”一个士兵摇摇头。 “为什么?”有人疑惑。 “我听说宇文大丞相在军中耳目很多,前一次诛杀司马德戡,就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宇文化及得到消息,这才顺利杀死了司马德戡!”那士兵解释。 念信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书信,他笑了一声,道:“既然是这样,我们逃我们的,今夜三更就开始行动!” 众人大喜,刚刚握拳答应,这时,大帐外有人高声的喝道:“各营的校尉注意了,大丞相召集各位,有事情相商!” 宇文化及在点将台上负手而立,刚才宇文智及带回来的消息,是几名士兵逃走,恰好被巡逻的士兵看见,他们被抓回来,送到了宇文智及的身边。 宇文智及心中自然是格外愤怒,他狠狠地将这些士兵一顿猛抽,将心中的怒气发泄了之后,赶紧去找大哥商量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宇文化及拿主意,宇文智及不敢擅自做主。 宇文智及将已经有士兵逃走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宇文化及就是一惊。尽管他知道杨侑的软刀子捅过来的时候,自己会很疼,可是,这种疼感也太快了一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杨侑的攻势真的是一浪接着一浪啊,他还没有想出对策,就已经出现了逃兵,该怎么办?宇文化及皱起了眉头,他思考半响,暂时想不到办法,所以他只能来到大营。 召集了所有的校尉之后,宇文化及迅速宣布了一项决定,那就是江都军大营的士兵没有任务,没有得到他宇文化及的允许,一个都不能出营,违者,杀无赦! 校尉议论纷纷,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宇文化及离开大营,吩咐孟秉好好把守大营,千万不能出现内乱。回到江夏城之后,宇文化及将所有的房门关上,他需要冷静的思考,来应对这个危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杨侑显得更加悠闲,就在展开亲情攻势的第一天,就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江都军有三百多人渡过了长江,投靠大隋。这个数量相对于江都军的基数来说,并不多,但一旦有了三百人,未来的日子,还会有更多。 杨侑派人卸掉了他们的战甲、器械,将他们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营地内,软禁起来。说是软禁,其实还算自由,他们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只是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走出大营,一旦走出,隋军就会将他们射杀,不问任何理由。 而在第二日,暗中逃走的士兵更多了,足足有五百人,这还是在宇文化及封锁了大营的情况下逃出的人数。而根据消息,宇文化及派兵追杀,至少杀死了一百多逃兵。这就是说,至少有六百人偷偷逃出,数量是第一日的两倍。 人数的暴涨让杨侑显得信心十足,他立刻找来了独孤武师,让他着手去办事情。 很快,早就埋伏在江夏城中锦衣卫战士出动了,他们使用杨侑发明的活字印刷术,成功地印制了大量的传单,然后在夜色中,偷偷塞进了江都军的驻营之中。 许多士兵一觉醒来,发现地上多了许多传单。传单里大骂宇文化及是反贼,号召士兵们为国锄奸,杀掉宇文化及,只要杀掉了宇文化及,就能戴罪立功,得到大隋的封赏。 宇文化及接到这个可怕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就乱了,他匆匆骑着战马赶往驻地,可是一路上的情景,让他更加的胆战心惊。因为这一路上,他所经过的地方,都贴满了东西。 就像杨侑后世看见的那些小广告一样,讨伐他宇文化及的檄文贴的满街都是。宇文化及跳下战马,沿着整条街撕下了七八张,当他转过那条街的时候,他发现在前方,至少有几十张纸贴着,这满大街的,根本就撕不完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化及不由觉得十分头疼,他发了疯似的又撕下十几张檄文,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了,这么多的檄文,他一个人要撕到什么时候? 他急忙吩咐宇文智及、陈志略、张童儿等人带着士兵满街撕下檄文。当士兵们忙活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将檄文送到宇文化及跟前的时候,宇文化及的眼睛已经肿了。 宇文化及看着至少重达百斤的檄文,他抓抓头,只得下令让士兵们加紧巡逻,尤其是在夜间,凡是有人上街,杀无赦! 汉阳隋军大营,夏日蚊子多,尤其是在野外,杨侑点着了檀香,正在大帐里与杜如晦说这话。 “陛下,这两天来有八百多人渡河投降,臣以为,明日的人数或许会更多。”杜如晦说道。 杨侑喝了一口茶,道:“就算宇文化及采取宵禁、加派巡逻等措施,但堵不如疏,士兵们一旦有了逃跑的心思,怎么可能堵得住?”就像当初在祖父治下的禁军,随着禁军郎将窦贤最先逃走,大批士兵开始恐慌起来。虽然后来窦贤被抓住杀死,但依旧不能阻止士兵逃走。 如今宇文化及的情况也差不多。杨侑曾经大致估算过,江都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是关中人,其他一部分是并州人、河北人,此外还有江淮、江南以及一些岭南人。 如果这部分的关中人逃走,江都军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的人,然后再排除一些老弱病残,宇文化及的实力至少削减一半。这就是为什么杨侑明明知道宇文化及有三十多万士兵,却只带了十二万士兵在此驻守的关系。 只要合理的分化离间,宇文化及的兵马比隋军多不了多少,能战之士最多在十七八万,而且他们军心不稳,比较容易击破。宇文化及的心腹,最多有五万人,这部分是宇文化及的中坚力量,才是杨侑需要消灭的对象。 杨侑一开始就是想要这样做,可是随着宇文化及的那一箭,杨侑寻思着就改变了策略,诈死引诱宇文化及,想要一战擒获他,可是没有想到宇文化及虽败不乱,大军军容严整,让杨侑寻找不到机会,只得将他放了回去。 如今随着局势的变化,杨侑又采取了心理攻势,他相信,宇文化及十之没有办法,因此他觉得就算是自己,也想不到应对的良策,杜如晦也是一样,他也想不到宇文化及除了杀人和任由部下逃走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听到杨侑的话,杜如晦微微一笑,道:“陛下,虽然是如此,但也不可不防,若是他有意派人过来卧底,恐怕也是麻烦事。”杜如晦说的麻烦,是指甄别那些人才是宇文化及的卧底。 杨侑皱皱眉头,道:“这倒不怕,朕将他们关在大营之中,当有一千人,就派人送往汉阳城,继续关押,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等到平定了宇文化及,就算有卧底,宇文化及已死,想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杜如晦捋着胡须颔首,表示同意杨侑的做法,这时,独孤武师匆匆而来,向杨侑禀告了江夏城中的事情。 杨侑笑道:“宇文化及一定十分恼怒,他一定会采取宵禁和加派人手巡逻的措施,此外,他可以派人四处搜寻,不留一张纸给百姓。” 杜如晦和独孤武师深以为然,不由得点点头。 杨侑又吩咐,道:“传令下去,第二套方案开始实施!” 第450章以毒攻毒 入夜,江夏城一片寂静,大多数的民居已经熄灭了灯,只有一小部分的地方还亮着烛光、灯光。宇文化及在寝宫里踱步,士兵们大量逃亡,让他毫无办法,如今采取的措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士兵们被如同囚禁一般,一旦日子久了,他们一定会爆发的。 宇文化及需要在短时间内寻找出一条稳妥的计策,以消除杨侑的软刀子带来的恶劣后果。事实上,他一开始就准备着恶战,可是没有想到,杨侑竟然会如此卑鄙无耻,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就在宇文化及思考的时候,江夏城内,江都军士兵正在巡逻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表面上士兵们虽然不敢议论,但在暗地里,他们都在议论纷纷。 还有城外大营发生的事情不是秘密,此时已经传入了江夏城中,而这些士兵有不少是关中人,对此,他们十分感兴趣。 反正已经是深夜,大丞相应该睡着了吧?那么聊聊又有什么关系?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事情,胆子大的,甚至大骂宇文化及,对他十分不满。在这样的情况下,江都军军心浮动,士兵们兵无战心。 就在巡逻的士兵议论纷纷的时候,黑暗中,不少锦衣卫的战士借着月光做着事情,在墙壁上继续涂鸦,由于他们格外机警,竟然没有被江都兵发现。 攻心为上,这就是杨侑的计策,宇文化及对此十分清楚,一大早,彻夜未眠的宇文化及就带着亲兵四处巡视,他生怕在墙壁上又贴着那些可恶的檄文。尽管他昨夜让宇文智及搜寻了全城,将百姓家中的纸张全部没收,可是,一夜太匆忙,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呢? 墙壁上的确没有了檄文,可是却多了其他的东西。在干净的墙壁上,多出了用木炭写就的字迹,内容和檄文的差不多,只是简练了一些,可是语言依旧犀利,让宇文化及一阵头疼。 他试着上前想要擦掉,可是他发现,黑黑的木炭用糯米汁浸泡过了,写出来的字迹很有黏性,更难擦掉。宇文化及大怒之下,喝令陈志略、张童儿尽快摆平这件事。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宇文智及很快匆匆而来,告诉宇文化及,说一大早,江夏城就有不少士兵纷纷逃走,不完全统计,约有一千人。 “直娘贼!”宇文化及大怒,这股逃兵的风潮越演越烈了啊,第一天三百多,第二天是六百多,第三天就更多了,有一千多人,而且是从城外的大营蔓延到了江夏城中。 这是要玩死老子的节奏啊!宇文化及忿忿的想着,心中的危机感更加重了。 “大哥,我这就带兵将他们统统杀死!”宇文智及急忙道。他虽然有些愚笨,但却明白,决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了。 “杀,能杀的过来吗?”宇文化及显得十分颓废。 “可是,如果这样下去,还会有人跟着我们吗?”宇文智及也急了。 宇文化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长子被杀这种大事他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大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宇文智及又道。 “杀一儆百?”宇文化及心中一动,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由于江都军开始出现逃亡,李靖在太白湖南方的长江两岸修建了一座浮桥,同时派出了二十艘战舰日夜巡视,一旦有江都军逃来,就将他们送进俘虏营安顿。 今天的人数更多,李靖算了算,约有八百多人,在南岸将这些士兵缴械之后,先用绳子捆绑起来,休息一日之后,再送往杨侑的大营中。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李靖挥挥手,就要回营。 主舰开始移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群士兵,他们在夕阳下狂奔,卷起一串长长的烟尘。 又有逃兵来了!李靖想着,示意主舰停下,他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逃兵约有二十多人,而且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在夕阳下一边狂奔,一边与人厮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靖终于看清楚了,逃兵是在和追兵厮杀,不过追兵很多,逃兵的人数越来越少,从刚才的二十多人,变得只有十几人了。 李靖没有动,因为他没有骑兵,而且一向谨慎的他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一刻钟后,那群士兵靠近了,一名跑的最快的逃兵扯开了嗓子吼道:“将军,我等投奔大隋而来,希望将军接纳!” 李靖在战舰上,听到他的声音,道:“尔等可扔掉手中兵刃,速速过桥,追兵本将自挡之!”顿了一顿,李靖又补充道:“凡是不放下武器者,杀无赦!” 那名士兵略略犹豫,回头看了一眼追兵,他高喝了一声之后,扔掉了手中的横刀,弃了背上的弓弦,策马逃过了浮桥,其他的逃兵看见,纷纷效仿。 那群追兵还想要追杀,却被李靖一箭射中为首一人,余者皆惧,纷纷后退。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一群约有三十人的步卒正在狂奔,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生恐被宇文化及的追兵发现。 “休息一下吧,我跑不动了!”一个士兵说着,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其实距离并不远,如果是平时,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可是他们此时是逃走,心中惶恐,生怕被宇文化及派出骑兵追杀,精神紧张,体力消耗的很快。 “应该就快要长江边上了,再加一把劲!”有士兵劝说着。 那人喘着气,无比的萎靡。江夏本来就在长江边上,可是江都水师就在江面上巡逻,一旦发现有人逃走,杀无赦,所以他们只能舍近求远,长途跋涉。 “我也走不动了,再休息一会吧!”有人说着。 就在这时,西边响起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吃了一惊,但旋即有人反映过来,惊喜道:“一定是隋军!”从这个方向来的,是隋军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众人不敢怠慢,他们迅速聚拢在一起,拔出横刀,围成了一个半圆,以抵御可能出现的攻击。不久,一队士兵出现在他们眼中,飘扬的赤红色旗帜代表着他们的身份。 宇文化及虽然名义上是拥立大隋,旗帜也是赤红色,但却与杨侑的大隋有一定区别,很容易区别。 “是隋军!”一名士兵惊喜地说道,眼中的敌意渐渐消失了。他将横刀放入了刀鞘之中,挥舞着手臂,表示了他们愿意投降的信息。 那群骑兵看见他们,调转了马头,为首的一名队正看着他们,突然冷冷地一挥手,十余名骑兵突然一夹马腹,快速地朝着他们冲来,在半途,他们拔出了手中的长矛。 隋军突然变得杀气腾腾,让江都军士兵惊讶不已,他们还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御动作,隋军队正一声怒喝,部下纷纷抛出了长矛,长矛如林,顿时将三四名江都军死死地钉在地上,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死尸。 余下的二十多名的士兵你望我我望你,突然发出一声呐喊,纷纷逃走。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很快,他们就成为了骑兵的刀下冤魂。 “哈哈!”隋军队正哈哈一笑,跳下战马,伸出一双大手,在死尸的身上胡乱摸着,然后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珠宝,此外还有一锭十两重的金子,金灿灿的颜色在夕阳下晃晕了他的双目,他眯着眼睛满意的笑了。 将包裹包扎好,纳入怀中,队正又搜寻了一番之后,站起身来,踢了死尸一脚,朝着下一个死尸走去。所有的隋军都在贪婪的搜寻着江都军的身体,将他们身上的财富毫不客气的笑纳。 搜刮殆尽之后,他们一声大笑,跨上战马,朝着西方狂奔,很快就消失了。 片刻之后,当一切都归于寂静的时候,一个死尸动了动,他用手捂住了脖子,他虽然被砍中了一刀,但没有割断他的喉管,更没有将他的头颅砍下,因此留得一命。 他费力的坐起来,撕下了一块布,将伤口给包扎了。这时,附近听见一声呻吟,他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坐了起来,他同样没有死。两人艰难靠近,心中对隋军充满了愤恨。 隋军这样的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分别?他们互相搀扶着,决定回到江夏。半路上,他们遇见了同样受伤的士兵,经过交谈,这才知道,他们同样受到了隋军的偷袭。这些可恶的士兵们杀了他们的兄弟,将所有的钱财搜刮干净,然后扬长而去。 当宇文化及接到士兵报告,说逃兵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些逃兵他自然不会责罚,不然他的努力就付之流水,他立刻下令,将这些士兵带回来,他要亲自见他们。 逃兵们心中惶恐,以为宇文化及一定会十分震怒,甚至会将他们一一杀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宇文化及竟然十分和蔼的接见了他们,询问了他们逃走的理由。 在一一为士兵们解惑了之后,宇文化及十分客气地吩咐医官来为他们疗伤。士兵们感恩戴德,对宇文化及的宽容十分感激,他们发誓,一定好好为大丞相效力,剿灭真正的反贼,杨侑。 第451章大战前的宁静 隋军大营,杨侑品着茶,听着杜如晦的报告。 就前三日来说,弃暗投明的江都军人数呈现上升的态势,而且这个幅度非常的大,如果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最为保守的估计,一个月内,这一支江都军就会崩溃。 从独孤武师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锦衣卫已经加快了攻势,整个江夏城已经惶恐不安,只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江夏城在内忧外患之下,不攻自破。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小桂子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杨侑:“陛下,这是黄指挥的加密文书。” 杨侑听了精神就是一振,黄云卧底江都军多时,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根据他的解释,是宇文化及对他看管很严,因此找不到机会。对于黄云,杨侑一点都不怀疑他的忠心,不然也不会派他担当这项重任。 接过书信,杨侑匆匆一看,道:“黄云传来消息,沈光已经接到宇文化及的命令,不日就要护送祖母和燕王来江夏城。”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宇文化及恐怕心怀不轨啊!” 杨侑站起身来,踱步,道:“朕在想,宇文化及这一次有什么诡计?” 独孤武师道:“陛下,此事臣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 杨侑点头,独孤武师退了下去,杨侑走到沙盘前,看着沙盘上起伏的山丘、河流,这一次宇文化及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利用他们来刺激自己吗? 两日后,杨侑不由皱起了眉头,根据李靖送回来的情报,这两日江都军的降兵大幅下降,两日加起来,不足三百人,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第三日,赶来投奔的江都军人数更少了,只有五十多人。而在这时,经过探查,杨侑也得知了这一切的原因。 宇文化及的手段果然毒辣,他派人假扮隋军,然后将逃兵杀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三人回去,这些士兵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真的是隋军贪钱,这才将他们杀死,抢夺他们身上的钱财。 再加上宇文化及刻意的收买军心,这些逃过一劫的士兵对宇文化及充满了感激,在军中大肆宣传隋军的暴戾,说大隋陛下劝降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夺取他们手中的财物罢了。 人生在世,无非就为了钱、权,这些士兵听说了隋军的暴行,自然是深恶痛绝,对杨侑抱着相当的敌意,因此逃兵越来越少。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侑只得叹息一声,宇文化及的这一手虽然有些毒,可是效果却很好,据说他趁着这个机会,在军中大肆宣传隋军的暴行,并发誓会为这些惨死的袍泽报仇,引得江都军人人激愤。 随后,双方进入了试探和反试探之中,双方的斥候在长江两岸遭遇、厮杀,每一天都有数十名斥候战死。萧怀安在杨侑的照顾下,跟着侯君集和丘行恭行动,倒也有惊无险。 在杨侑和宇文化及的对峙中,萧后和杨倓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从武昌启程,沈光一路护送着他们,此外还有唐奉义亲帅万人步卒,朝着江夏移动而来。 杨侑接到杨倓启程的消息时,他正在大帐里思考着问题。就在这段日子里,不断有军情从其他地方传来。 首先是河北,刘黑闼久攻乐寿不下,转而攻打占据渔阳的高开道。高开道得到消息,带着张金树出击,双方在渔阳城外发生一场大战,激战一日,正在两军困乏的时候,罗艺的幽州铁骑突然杀出,击败了高开道。 高开道大败,带着部将逃走,刘黑闼趁势夺取了渔阳城。渔阳城虽然被刘黑闼拿下,但让人遗憾的是高开道异常狡猾,还是被他逃走了,据悉,高开道最大的可能是逃到了高句丽。 刘黑闼夺得了渔阳,对河北的态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渔阳郡靠近大海,地势较为平坦,只要砍伐树木,屯田一两年,必然获得大量的粮食,成为争霸天下之资。 而罗艺在帮助刘黑闼取得了渔阳之后,看似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但实际上,有了更为强大的刘黑闼来牵制窦建德,幽州的形势反而变得更好。 除了河北的消息,此外便是王世充那边的消息,王世充已经拿下了河内郡,巩固了洛阳的防备。此时的王世充地盘东到荥阳郡酸枣,西到函谷关,南到颍川、汝南,北到河内,已经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格。据悉,他为了收买人心,大肆封赏部下,更是将侄女嫁给了东郡太守杨庆。 一想到杨庆,杨侑忍不住冷笑一声,此人也是皇族,但在隋末,他一会姓杨,一会姓郭,就是为了保住小命和既得利益,历史上在李世民攻打王世充的时候,他选择了投靠李渊,居然获得高位,也算是一个奇葩了。 杨侑得到消息,王世充准备继续攻打李密,夺取整个山东,而李密也在调兵遣将,将大军驻扎在瓦岗大本营,此外在白马、黎阳仓等地也驻扎有重兵。双方看起来就要一场大战, 这些战事虽然紧锣密鼓正在进行或者即将进行,但杨侑最关注的还是并州。在河东战场上,李世民和宋金刚的对峙已经足足有三个多月了。杨侑手中的军报显示,在这三个多月中,双方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 当然,没有激烈的战斗并不代表没有战斗,坦白说双方的战斗还是颇为精彩的。两人都明白粮道的重要性,所以双方都很注意保护粮道,可是,从粮道的运输上来看,定杨军显然十分不利。 他们远道而来,还要经过漫长的鼠雀谷,显得十分不便,同时,他们的粮道甚至还会暴露在李唐的兵锋之下。 改变这一切的,正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她在赶到了上党郡之后,靠着高超的手腕迅速掌握了军权,在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李秀宁采取了主动出击的策略,她以轻骑截杀宋金刚的粮道,其中成功了一次,闹得宋金刚只得勒紧了裤腰带吃粮。 刘武周得到消息,只得派出大军护送粮食,这才保证了军需。除了李秀宁得手之外,宋金刚和李世民在柏壁一带也展开了粮道之战。双方互相截粮,但由于地理的关系,宋金刚一直迟迟没有取得成果,反而被李世民抓住了机会,打劫了他一次粮食。 那一次宋金刚得到消息,迅速带兵杀到,由于去的及时,李世民只能无奈撤退,但在临时走前,他让人烧毁粮食,使得宋金刚损失颇重,虽然极力挽救,仍然有一半的粮食被大火烧毁。 杨侑看着军报,虽然就目前而言,并州的战局看似平稳,依旧处于胶着的态势,但是杨侑明白,这一战,胜负已分。当然,杨侑并不知道,就在长安城内,李渊和李建成显得十分忧心。 他们此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荆襄发生的情况,隋军初战告捷,让李渊十分担心,如今大唐的战事还在胶着中,如果隋军早些结束了荆襄的战事,恐怕随时就会挥师北上,攻打关中了。 几个月前隋军攻打淅阳郡的事情让他仍然历历在目,赵慈景的死让李渊咬牙切齿,他有些不明白,他的女儿命怎么这么差?平阳公主的夫君,柴绍被一刀剁下命根子,虽然还有性命,可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没有了命根子,比死还难受呀。 长广公主的夫君则是被直接杀死,算是死的轰轰烈烈。 至于李秀文,她的丈夫段纶直接就投靠了杨侑,至今生死不明。再说段纶有了杀妻的心思,李渊压根就不会认他为女婿,早就将李秀文嫁给了武士镬。 如今天下之中,地盘最广,势头最猛的便是大唐和逆隋,李渊觉得,如今并州和荆襄的战事,是关系到两大势力的生死存亡的战事,谁先将敌手击败,就会夺得先机,在争霸天下的态势中占得极大的优势。 但是李渊知道,他这一战,只有避其锋芒,拖到定杨军缺粮,然后趁着定杨军缺粮撤走的时候,一路追杀,才能一举剿灭定杨军,收复并州。 有时候计是好计,可是却耗费极长的时间,在某些时候,让人格外的瘆的慌,让他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一旦顶不住巨大的压力,就会崩溃,从而导致不可挽救的损失。 就在李渊希望尽快结束并州战事的时候,杨侑也在做着安排。李渊能考虑到的事情,杨侑也考虑到了,以杜如晦和李靖的大才,不至于看不穿天下大势的微妙之处。 此时,距离杨侑施计已经过去了七八日的时间,江都军在宇文化及的彻底稳定之下,再也没有逃兵了,杨侑计算了一下,他总共接纳了逃兵三千一百人。正如事先所思考的那样,为了避免其中有宇文化及派来的卧底,杨侑派人将他们送到了汉阳城中关押起来,而且,每日只给他们两餐的米粥吃,让他们没有充足的体力,做出一些影响和谐的事情来。 杨侑告诉他们,只要等到解决掉了宇文化及,他们就能获得自由,成为大隋的百姓。逃兵们也默认了这样的结果,事实上这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们都坦然接受了。 就在两军短暂的和谐中,杨侑接到了宇文化及的书信。 第452章不和你玩 看完了宇文化及的书信,杨侑忍不住笑了。 将书信递给杜如晦,杜如晦展开信件,慢慢看着,看完之后,他也忍不住笑了,将书信还给杨侑,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陛下,看来宇文化及这一次是急了。” “急了就有破绽,就有了机会!”杨侑笑道。 杜如晦含笑问道:“那么陛下会答应他的要求吗?” “答应,怎么不答应?”杨侑笑的很猥琐,他用朱笔在宇文化及送来的战书上写了三个字:五日后。 宇文化及虽然暂时阻止了部下的逃亡之旅,但宇文化及的心中还是非常不安,毕竟他的部下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所以他需要快速解决掉杨侑这个眼中钉,派出士兵向杨侑求战,不过是一个念想,想不到竟然成功了。 杨侑的答应让宇文化及欣喜若狂,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以占据优势的兵力灭掉杨侑,就在此一举。 宇文化及迅速调集粮草、兵马,亲自激励士气,为这一战倾尽全力。为了保障浮桥的安全,他派出了战舰在江面上巡逻,还在长江上游拉起了铁索,用来防止隋军战舰南下。 就在宇文化及调兵遣将的时候,杨侑的日子却过得颇为逍遥,他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调动,每日就是在大营里巡视,有时候带着越王杨侗去钓鱼,有时候泛舟湖上,饱览大好山河。 杨侑的笃定让隋军充满了信心,陛下如此笃定,一定是有良谋在胸啊!再说隋军在杨侑的领导下,基本上没有失败过,以关中军位骨干的隋军对此毫不怀疑。他们并没有担心,而是有条不紊地训练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五日后,三更时分,宇文化及率兵江都军渡过长江,趁着夜色迅速赶到了预定的地点,排列好阵容。宇文化及骑在战马上,等待着隋军的来到。随着天色逐渐变亮,江都军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战斗前的准备。 宇文化及将主力放在了中军,多是骑兵和步卒,步卒则是以刀盾兵和长枪兵、弓弩手居多。而在两翼,则主要以弓弩手为主,辅以少量的刀盾兵。 宇文化及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依靠骑兵和步卒的配合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杨侑,从而取得这一场战斗的胜利。 宇文化及的身边,是宇文智及、孟秉、陈志略、张童儿等人,众人在高台上站着,等待着隋军的来到。劲风带着湿气,吹拂在众人的脸庞上,他们都知道,这一战,关系非常重要,有可能决定了江都军的前途。 而在临战之前,宇文化及做出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他先是声讨了隋军最近令人发指的杀俘行为,在他的口中,杨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在他手上的江都军数以万计。 这个数目很明显夸大了,但是为了打击对手,宇文化及根本不在乎数字的真实性。而那些侥幸活下一命的江都军,在宇文化及刻意的拉拢下,他们很是卖命地为宇文化及宣传着。整个江都军都在流传着杨侑的暴戾,宇文化及的仁德。 趁着这个机会,宇文化及将士兵的情绪调到了最高点,江都军气势高昂,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杀掉杨侑,渴望着建功立业,得到更多的钱财、权势。 太阳出来了,将光热洒向大地,宇文化及不时地看着远方,隋军还没有来,看样子至少要辰时中才会来到。宇文化及不以为意,这样就给了他较为充足的时间准备,他下令三军尽快在两翼挖好战壕,以防止隋军骑兵的冲击。 宇文化及这几日没有闲着,他收集了大量资料,研究了一番杨侑,他知道杨侑喜欢步兵正面硬撼,而骑兵却在两翼厮杀。所以,宇文化及对两翼格外看重,他决不能将两翼暴露在隋军的铁蹄之下。 两翼的士兵不断传来情报,说已经搭建好了防御设施,宇文化及听着禀告,满意地笑了。他觉得只要两翼没有破绽,这一战他不会输给隋军。 宇文化及轻轻拍马,上前走去。宇文智及、孟秉等人跟着他,巡视着前军。前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刀盾兵、弓弩手已经各就各位,只要等到隋军赶来,宇文化及就会发动全力一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侑却优哉游哉地和杜如晦在军中下着围棋。 “陛下,想必这个时候,宇文化及已经渡过了长江,屯兵在张家寨一带。”杜如晦说着,一颗黑子落下。 杨侑凝视着棋盘半响,落下一颗黑子,这颗黑子落下之后,整个形势对杨侑就颇为有利了。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道:“最近天气格外闷热,想必要下雨了,朕何必与他厮杀?” 杜如晦叹了一口气,道:“宇文化及欲求一战而不得,肯定大为恼怒。” “他恼怒又能如何?”杨侑淡淡一笑,当初对李秀宁他也这样做过,就算答应了又能如何?天气闷热万分,江都军肯定不能持久,最多过了响午,他们就会疲倦。 一旦人人疲倦,江都军的锐气就会减弱,进而丧失斗志。等到江都军锐气尽失,隋军再出击,胜算就大了。 这时,独孤武师匆匆进来,施礼之后,道:“陛下,江都军已经抵达了张家寨,并在方圆五里内摆下了阵型!” “辛苦了,再探!”杨侑说着,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独孤武师喏了一声退下,杜如晦笑道:“宇文化及果然屯兵张家寨。” “张家寨地势平坦,正是大军团作战的最佳地点,他肯定会在那里。”杨侑说着,抬起头,瞧了一眼逐渐升起的太阳,日头狠毒,不过是辰时,就让人感觉到很热。 杜如晦落下了一颗白子,喝了一口茶,突然,他连连摇头。棋下错了,杨侑一颗黑子落下,杀死了他一片棋,整个中腹已经落入了杨侑的手中,整个棋盘的战局大势已定。 杨侑捡回棋子,道:“杜爱卿,再来一盘?” “和陛下下棋,总是要苦思,可真是伤神呐!”杜如晦说着。 “既然如此,陪朕四处游游吧!”杨侑说着,站起身来,小桂子跟在他的身后。 杜如晦应了一声,两人在大营里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说着局势,不仅是荆襄的局势,也说河北、并州、陇西的局势。在思想激烈的碰撞之下,两人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就在这时,三十里外的宇文化及终于按捺不住,已经快要巳时了,隋军半个鬼影也看不见,这不是逗他玩吗?他派出了一名使者,想要去找杨侑讨一个说法。 一个士兵奉命而去,他快马加鞭,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隋军大营。隋军大营的士兵正严阵以待,看见有人来了,纷纷抬起了弓箭。 “我是宇文大丞相的使者,前来求见隋帝!”使者在营外站定,高声说道。 “你在那里稍等,我这就去禀告陛下!”一个校尉说着,跳下了塔楼,前去禀告杨侑。 杨侑得到消息,一点都不意外,他当即吩咐:“带他来主帐!” 校尉应着,匆匆退出,杨侑迅速走到软榻边上,从桶里捞出了冰块,缠在身上,然后披上了厚厚的衣裳。 “小桂子,点火!”杨侑吩咐。 小桂子应着,将篝火点燃,火势熊熊,大帐里迅速升温,烤的小桂子汗流浃背。 江都军使者一进来,就忍不住汗颜了,隋军这是在干什么?如今是夏日,又不是冬天,烧什么火?他擦了擦汗水,又一眼看见了热的直擦汗的小桂子。小桂子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看那样子,恐怕将衣裳脱下来,能拧出两斤水。 小桂子擦擦汗,道:“还不见过陛下?”一旁,侯君集眼睛一瞪,一串汗水沿着眼睫毛滴下,他擦了擦汗水,显然热的不行了。 使者眼睛都直了,这几个人疯了吧?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了,杨侑显得有气无力,道:“你去告诉宇文化及,就说朕生了病,约战之事,延期!” 使者翻了翻白眼,这个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杨侑,只见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杨侑竟然冷的直哆嗦,脸上也看不见汗水,使者一愣,道:“陛下,那么几日后决战?” “这可说不准,等朕身体好一些了再说吧!”杨侑说着,声音十分颤抖。 侯君集这时冷哼一声,道:“你没看见陛下有事吗?还不快走!” 小桂子摇摇头,苦笑道:“如果陛下身体好了,就会派人去通知宇文化及,你们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使者半响无语,这时杨侑身子一抖,道:“好冷,添柴火!” “喏!”小桂子应着,将火弄得更旺了。 使者一阵暴汗,赶紧施礼退了出来,这个地方就和火笼一样,亏他们呆得住。看着使者退出去,在校尉的带领下走出了隋军大营,侯君集呵小桂子迅速将大火给扑火了。 杨侑擦擦汗,将衣裳解开,身上的冰已经化了,杨侑在小桂子的伺候下,将身子擦净,换了一声干净衣裳。杜如晦这时走来,笑道:“陛下,他已经走远了。” 杨侑笑道:“杜爱卿,你猜一猜这一次宇文化及是会驻扎在张家寨,还是退回江夏?” 第453章进城了 已是午时,太阳越加的毒辣了,宇文化及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为了保持形象,宇文化及卓立在高台之上,身子挺得直直的,双目凝视着前方。 大部分的江都军在烈日下显得没有精神,他们低着头,不时地喝着水,补充着体内的水分。 宇文智及擦了擦汗水,道:“大哥,杨侑小儿一定在玩弄我们!” “闭嘴!”宇文化及低喝一声,此时他怎能不知道是被隋军耍了,可是,让他轻易的撤退,岂不是落为众人的笑柄?而且,宇文化及有他的想法,如今他带着五万大军再度渡过了长江,并沿着张家寨一线摆开了阵型,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江都军的水师没有杨侑的水师厉害,渡过长江,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让他轻易的撤退,实在是不甘心啊。 宇文智及被大哥骂了一句,心中十分不满,但他不敢再说话,只得擦了擦汗水,躲到了一边。 “大丞相,喝点水!”牛方裕讨好地走了上来,上一次宇文承基的死,他是要负一些责任的,但是宇文化及并没有怪他们,所以牛方裕和许弘仁对宇文化及很是讨好。 宇文化及闷哼一声接过,打开塞子,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大口冷凉的泉水,顿时觉得一阵舒畅。这时,前方一串灰尘扬起,一匹快马疾奔而来,他穿过江都军层层叠叠的防守,抵达了宇文化及的身前。他跳下战马,匆匆跑上了高台,将在隋军大营里看到的一幕说了。 宇文化及听了,就是一愣。杨侑生病了?而且看这个样子,似乎病得不轻啊! 宇文智及十分激动,又大声道:“大哥,杨侑小儿既然已经生病,那还等什么,杀过去,将他们一举歼灭吧!” 陈志略和张童儿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宇文化及站起身来,在高台上踱步,上一次杨侑装死,这一次杨侑装病,一定又有什么阴谋。擦了一把汗,看着高台下垂头丧气的江都军,宇文化及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今天气炎热,其实不利于动兵,因为士兵的体力很容易衰竭。他知道杨侑曾经做出过欺骗李秀宁的事情,他脸一个女人都会骗,欺骗男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既然已经明白了杨侑的想法,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宇文化及凝目思考了半响,终于做出了决定。 隋军大营,申时时分,杨侑得到消息,宇文化及已经撤退,在半个时辰前全部回到了长江南岸。 杨侑哈哈一笑,看着杜如晦,道:“杜爱卿,这一次你可是输了。” 杜如晦摇摇头,道:“臣还以为宇文化及已经输红了眼,一定会挥兵攻打,想不到他竟然舍弃了面子。” “面子有时候不值钱。”杨侑不以为然,宇文化及一直如此隐忍,本身就不是一个好面子之人,如今他被自己摆了一道,很显然,为了保存实力,他绝对不会脑子一热,猛攻隋军大营。 不过这么一来,也证明了宇文化及的厉害之处,让杨侑更加警惕。 江夏城东十里,经过数日的奔波,萧后和杨倓在沈光、唐奉义的护卫下,离江夏已经不远了。 燕王杨倓刚刚弱冠,长的和杨广非常相似,此时他正在马车里,一脸的沮丧。萧后在他的身边,怜爱地看着孙子。 “倓儿,不用担心,听说侗儿已经被救了出来,侑儿一定有办法的。”萧后说着。已经五十多岁的萧后看起来和四十多岁差不多,本来她保养得极好,不过随着家破人亡,她的双鬓多了许多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 杨倓神色十分紧张,道:“祖母,这一次宇文狗贼让我们来到江夏,恐怕是不怀好意。” “倓儿,你害怕吗?”萧后问道。 杨倓咬着嘴唇,其实他的心里是害怕的,谁不怕死?古往今来视死如归的又有几人?看着孙儿半响不说话,萧后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叹息一声,道:“倓儿,侑儿已经登基为帝,是名正言顺的大隋皇帝,你是怎样想的?” 杨倓这次开口了,他道:“三弟是祖父亲口封的皇太孙,更曾布告天下,是天下之主。更何况,三弟做事,滴水不漏,干得很好。如今是在乱世,正需要他这等强势,孙儿自然是服的。” 萧后满意点点头,倓儿也是被宇文化及奉为大隋皇帝,可是他是一个傀儡,萧后最担心的,就是怕杨倓想不透,要和杨侑争权。如果是在平时,皇子争权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可是在如今,却是大事。 不过杨倓的回答让萧后很是满意,她叹息一声,又道:“倓儿,我想这一次宇文化及让我们来到江夏,是想让侑儿有所牵挂。祖母老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可怜你,年纪轻轻,就要……” 萧后说着,眼中不由泪水涟涟。 这时,马车停住了,沈光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如同刀削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太后,陛下,即将进入江夏城!”沈光说道。 “哼,不要你提醒,一个趋炎附势之徒!”杨倓冷哼一声,忍不住讥讽起来。 沈光冷冷的目光扫过他一眼,这时,他却发现杨倓竟然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与平时截然不同。沈光微微奇怪,这时,黄云走了进来。 与沈光想比,黄云的眼神更加犀利而毒辣,他冷笑一声,道:“一个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嚣张,是不想活了吗?” 杨倓脸色一变,他正要说话,萧后却冷笑了一声,道:“沈将军,先帝待你不薄,按道理你要不食周粟才对。可是先帝刚刚驾崩,你就投靠宇文反贼,实在是无耻之极!” 萧后虽然被控制,可是在她的身上,依旧有从容的气度,话语慢慢说出来,带着江南的口音,让沈光不由一愣。 “而你的部下,言语无状,就算倓儿是一个傀儡,但他的身上流淌着的,依然是大隋皇室的鲜血,依然是最为纯正的杨家血统,岂能被一个不入流的士兵侮辱?”萧后说道。 沈光脸色一红,正要说话,黄云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窗帘飞扬,沈光看见了衣角在外一晃,顿时心中就是一紧。这么久了,宇文化及对自己还这么警惕吗? 那也是,如果宇文化及对自己放心,这一次只凭一千给使,护送萧后和皇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是,宇文化及以谨慎为名,还让唐奉义带了一万人,这足以证明他害怕自己带着萧后和燕王逃走了。 窗外的门帘让沈光十分警惕,他忽然哈哈一笑,道:“萧后,自古世事变幻无常,就算是一个小兵,也有发迹的机会,而就算是一个皇帝,也有沦为乞丐的可能。” “没有绝对的实力,只能任人宰割!萧后,这个道理陛下不懂,难道你不懂吗?”沈光大声说着,声音穿透了空气,朝着外面散播。 “我沈光至始至终只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强者为尊!只有强者才值得我沈光为他效力,而这个强者,就是宇文大丞相!”沈光继续说道。 萧后慢慢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睛,她深深呼吸了半响,这才抬起头,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所以你选择了宇文化及这个狗贼。” “可是,老身相信,宇文化及一定蹦跶不了几天,那个时候,你又会有怎样的选择?”萧后说道。 沈光皱起了眉头,萧后的这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回答。黄云在他身边低声说着,沈光忽然哈哈一笑,道:“宇文大丞相如此精明,岂会败在杨侑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上?萧后,我觉得多余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考虑了,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吧!” 萧后脸色变了几变,虽然她听说过杨侑的事迹,可是她也听说了,杨侑只有十几万人马,能挡住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军队吗?此时的萧后,并不知道宇文化及已经败了一仗,因此,她刚才虽然说得很有信心,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这时,沈光又哈哈一笑,道:“萧后,你不知道吧,宇文大丞相已经杀过了长江,败了杨侑一仗,如今他缩在大营里,不敢出来。你认为,他能打的过宇文大丞相吗?” 萧后不明真假,沉默半响无语,这时,沈光哈哈大笑着退了出去,黄云也跟着走了出去。 杨倓咬着牙,看着他们的背影,忿忿地说了一声:“叛徒!” 萧后抓起孙儿的手,道:“倓儿,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想必这几个月,你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沈光虽然可恶,但是他说得对,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你如果自己不能变的强大,那就只能受人欺负,任人宰割!” 萧后说话很慢,他希望孙儿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如果有可能,祖母希望你能逃出去,然后用你的聪明才智,去帮助侑儿。你要记住,侑儿才是大隋的皇帝,你们兄弟要抱紧了团,才能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为祖父报仇,才能守住大隋的江山!” 杨倓从萧后的口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他突然道:“祖母,我们都会没事的!” 萧后叹息一声,真的会没事吗?她的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西梁国的灭亡,大隋的兴起,然后是陈国的灭亡,接着是大隋威震四海,旋即,便是破碎支离的大隋。 它经历了太多,也看淡了太多,她不怕死,可是她希望她的血脉,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这时,有人高喊道:“进城了!” 第454章心怀鬼胎 江夏城城门大开,威武的部队鱼贯而入,几辆马车在护卫下缓缓朝着城中行去。宇文化及已经得到消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随着马车的颠簸,杨倓的一颗心抓紧了,他刚才之所以敢顶撞沈光,其实是想求死,萧后的话让他明白,他不能拖了杨侑的后腿。在生死和国家兴亡的大事前,孰轻孰重,杨倓还是十分清楚的。 如果他死了,三弟就没有了顾忌,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宇文化及,只要杀死宇文化及,能为自己报了仇,这就足够了。可是,一向对他横眉竖眼的沈光竟然较为淡定的忽视他,让杨倓的想法成为了泡影。 杨倓叹息一声,其实他也明白,宇文化及让他当皇帝,是为了笼络旧隋的大臣、士兵,他虽然微不足道,却是一面旗帜,宇文化及需要他,不会轻易的让他死。 江夏城的路不好走,显得十分颠簸,马车不停上下晃动,就像萧后和燕王的心一样,起伏不定。 萧后看着杨倓,道:“倓儿,宇文化及是何等样人,怎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心意?沈光此人,更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惹怒他们,你只会吃亏,并不能达到你的目的。” “可是,祖母,我不想拖三弟的后腿!只要三弟能杀死了宇文化及,就能为祖父报仇,这就足够了!”杨倓的声音很低,他生怕有人听见。 萧后摇摇头,道:“倓儿,顺其自然!” 两人说着的时候,已经逐渐靠近了江夏县衙,马车猛地顿住,杨倓差点跌倒,这时,门外传来宇文化及的声音:“臣恭迎太后、陛下!” 他虽然说着恭迎,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恭敬,一名小宦官战战兢兢揭开门帘,杨倓首先走了出来,他扶着祖母:“祖母,小心。” 萧后慢慢下车,看见宇文化及,露出了微笑,道:“大丞相忧国忧民,辛苦了。” 宇文化及眯着眼睛,注视了一眼萧后,微微弯腰,道:“太后言重了,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为臣者的本分。如今臣所做的一切,都是该做的,太后不必夸赞。” 萧后人老成精,自然与宇文化及打着哈哈:“宇文丞相,国事艰难,可不是一两天能办好的,可要保重身体啊!” 宇文化及脸色一滞,这些日子他过得的确有些悲催,他知道自己的两鬓已经满是白发,今天又累了一天,看起来很是颓废,萧后这话,意味深长啊!这时,宇文化及看见了杨倓,杨倓此时瞪着大眼睛,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宇文化及有些奇怪了,这小子一向胆子不大,今天吃了豹子胆了?宇文化及略略沉吟,笑道:“太后、陛下一路辛苦,臣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房间和食物,还请太后、陛下移步!” 萧后应着,在宇文智及的带领下,朝着寝宫走去。 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慢慢踱步,不一会,一名士兵走到宇文化及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宇文化及挥挥手,示意他离去。士兵离去,宇文化及朝着萧后的背影仔细地看着,突然,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沈光见过了宇文化及之后,被安排在杨倓的寝宫外,继续保护着他的安全。天色刚刚黯淡下来,沈光带着黄云等人就在四周巡视。刚刚走出去,就遇见了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看见沈光,忍不住笑了一声:“沈将军,这么勤快?” 沈光拱拱手,道:“卑职深受大丞相信赖,委以看守皇宫的重任,自然不敢怠慢!” 宇文智及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神情,摆摆手离开,他觉得沈光十分恶心。沈光继续在四周巡视,他将杨倓附近的房间、地形一一牢记。在一个宽阔的院子里,沈光停住了脚步。 “黄云,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联系陛下了?”沈光负手而立,看着天上明月,似乎漫不经心。在这片院子里,他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黄云轻声道:“我已经得到了消息,数日前,宇文化及败了一仗。” 沈光脸色一喜,他忍不住就要高声喝彩,但他知道不可能,只得握紧了拳头。 “可惜,陛下没有能一举擒住宇文化及,这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黄云轻声叹息一声,眼角瞟过四周,又道:“我已经接到陛下密令,如今我等不宜妄动,只要保护好太后和燕王即可!” 沈光脸色不变,他点点头,道:“既然是如此,就让宇文化及再多活几天!” 两人说完事情,继续前行,半路上,恰好宇文化及带着几名亲兵而来。 “卑职沈光见过大丞相!”沈光施礼。 “呵呵,沈将军,我有一些事情要找陛下商议,你暂退吧!”宇文化及说着。 “喏!”沈光应着,带着黄云退下。 宇文化及注视着沈光退下去的背影,想起了密探的话。黄云的怀疑没有错,宇文化及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他们,就算是如今,也没有放弃。 密探已经将沈光和杨倓的对话一一告诉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此时才明白了沈光的为什么这么甘心效忠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是强者。自己是强者吗?或许吧,强与不强都是相比较而言,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一旦自己失败,沈光恐怕就会投入大隋的怀抱。 宇文化及嘿嘿一笑,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妙计,而如今,他要用在沈光的身上,那时,就算沈光想要投靠隋军,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只信鸽在大营上空盘旋,小桂子伸出手臂,信鸽盘旋而下,落在了小桂子的肩头。 小桂子捉住了信鸽,从它的脚上取下一封书信,然后快步朝着杨侑的大帐走去。杨侑正在阅读着书籍。在杨侑看来,先贤的书籍里,大多饱含智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杨侑需要做的。 杨侑正在看吴起兵法的下篇,在后世,吴起兵法之只有六篇,但杨侑恨侥幸的,读到了其他的内容,就在他细心品味着的时候,小桂子匆匆走来。 “陛下,这是江夏城传回来的密函!”小桂子说道。 杨侑伸手接过,将书信取了出来,略略一看,道:“原来祖母和燕王已经进城!” 小桂子道:“陛下,这正是救他们的好机会!” 杨侑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到了沙盘前,他看着地图,宇文化及似乎有深意啊。不过,杨侑并不担心,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想办法救出祖母和燕王,那个时候,他就毫无顾忌。 就在这时,杜如晦进来了,他手中拿着一份折子,递给了杨侑,道:“陛下,这是杜伏威的急报!” “杜伏威?”杨侑一愣,他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宇文化及的身上,竟然差一点将杜伏威给忘记了。急报上有三点朱砂,显示出这是一份急报。 杨侑接过,打开折子,匆匆看了一遍,道:“李子通攻打江都,这本来就是意料中事,江都留守陈掕已经年迈,而且士兵不多,他怎么可能守得住江都?” 杜如晦道:“陈掕虽然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可是,他已经老了,丧失了锐气!” 杨侑笑道:“当年他能被杜伏威击败,这就足以证明他已经不堪大用。只不过,他将祖父葬在吴公台下,总算让祖父入土为安,从这一点来说,陈掕还不算一个太坏的人。” “陛下,李子通集结大军,想要攻打江都。很明显,李子通意图割据江南,臣以为,不能让他占据江东!”杜如晦说道。 杨侑没有吭声,而是看着沙盘前的江东一带,他知道历史上宇文化及背上之后,李子通就率兵从海陵攻打江都。两地的距离不远,李子通又在海陵经营多年,深得民心。 在隋末诸多反贼之中,不少人虽然出身农民,没有深厚的背景,但绝对不是庸碌之人,比如说窦建德。在杨侑看来,民变军之中,除了窦建德之外,便是李子通和杜伏威了。 这几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明白,百姓才是天下的根基,所以他们在占领地励精图治,屯田养兵,勤政爱民。 很显然,李子通和一般的民变军不同,他的威胁远远比朱粲、历山飞之流要可怕得多。如果让他占据了江都,他的势力必然大涨,成为江东一带最为强大的势力之一。 而历史上也是如此,他在宇文化及北上之后,攻打江都,陈掕怕守不住江都,派人向沈法兴和杜伏威救援,两人派出了援军,赶到江都。可是,李子通采用了谋士毛文深的建议,派人假扮成杜伏威的士兵去偷袭沈法兴的大军,同时,也让人假扮成沈法兴的大军攻打杜伏威。 杜伏威和沈法兴上当,从而互相攻击,两人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江都。随后李子通挥师夺取了江都,又打的杜伏威和沈法兴节节败退,逐渐占据了江都附近几个郡,成为江东最大的势力,连沈法兴都不敢与之交锋。 简单地将事情一一梳理,杨侑道:“告诉杜伏威,让他按兵不动,不可与之争锋。江都,就算给了李子通,也没有大碍!”有的事情,杨侑不可能说出来,所以只能这样下着决定。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杨侑问道。 “江都有先帝遗骸,绝对不能让李子通占领江都。”杜如晦说道。 第455章谈江都 听到陛下不准备支援江都,杜如晦急了。他是一个至孝之人,自然希望他的君王是一个忠孝之人。在他看来,杨侑可以负天下人,却不能负他的亲人,尤其是祖父。所以,杜如晦才会问出这句话。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淡淡一笑,指着沙盘上的江都城,道:“杜爱卿,李子通率领大军攻打江都,从地理上来说,当朕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定已经抵达了江都城外。” “李子通至少有五万大军,陈掕不过数千人,从兵力上的对比的来看,谁都能看的出来,江都陈掕根本挡不住李子通的大军。对于李子通来说,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杨侑的话很在理,杜如晦不由点头,既然陛下知道江都城必破,那么陛下为什么还不让杜伏威支援陈掕?杜如晦相信,只要杜伏威帮助陈掕守住了江都,那么日后大隋兵马东下,江都必定不战而降,投入大隋的怀抱。 杜如晦正是有着这样的考虑,才会劝杨侑要支援江都。想到此,杜如晦问道:“杜如晦已经投靠了陛下,如果他帮助了陈掕守住了江都,江都就落入了杜伏威的手中,届时只要陛下挥师东下,江都必定不战而降呀!” 杜如晦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他不认为陛下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依旧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陛下为什么不答应让杜伏威支援江都? 杨侑淡淡一笑,他指着江东一带,道:“杜爱卿,你且看一看江东的形势!” 杜如晦闻言,凝目看去,在历阳一带,是已经投靠了大隋的杜伏威,而在海陵,则是李子通。在吴郡和毗陵、余杭郡等地,势力非常强大。 几人之中,以沈法兴的出身最为“高贵”,他出身于吴兴沈氏,有世家支持,而长江南岸的郡县几乎被他纳入了势力范围,远远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至于在长江北岸,则是紧挨着宣城郡的杜伏威,紧靠着毗陵郡、江都的海陵李子通。 杜如晦看了半响,心中突然一突,道:“陛下,你的意思是说,沈法兴会出兵?” 杨侑点点头,道:“自从先帝驾崩,沈法兴就兴兵攻占了长江南岸十几个郡县,他自称江南道大总管,虽然没有称帝,但却设置了文武百官,其志不小。” 杜如晦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说,沈法兴志在天下,如今他已经占据了江东的大部分郡县,从地理上来说,他一定会北上夺取江都。对于沈法兴来说,占领了江都,在一定程度上就占据了“大义”,可以朝着北方继续发展。 “杜爱卿,如果朕让杜伏威支援江都,朕想,沈法兴也一定会打着支援的名义前去江都!”杨侑笑着说道。 “如果只是杜伏威领军又或者是沈法兴领军,那么江都一战,结果还不好说。但是,如果他们同样领兵支援,由于彼此不熟悉,甚至还暗怀鬼胎,恐怕反而成为旁人的掣肘!”杨侑缓缓说道。 杜如晦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行为,让杨侑知道,想要轻易打发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宁愿花费一些时间,与杜如晦讨论着江都一带的形势。 杨侑的话十分有理,杜如晦捋须微笑,但他依旧提出疑问:“陛下,如果沈法兴并不支援呢?或许,他也希望李子通和陈掕、杜伏威拼一个你死我活,然后在从江南出兵,攻击江都!” 杨侑踱步,杜如晦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杨侑觉得,陈掕应该会向杜伏威和沈法兴求援,沉吟了片刻之后,杨侑开口说道:“不如这样,让杜伏威拥有自主权,他可以屯兵县与瓜步山一带,如果沈法兴没有出兵,他就赶去江都支援。如果沈法兴出兵,那就坐观虎斗!” 杨侑的说法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在不明白沈法兴究竟会不会出兵的情况下,无疑是一个好办法,县离江都也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应该能够及时支援。 杜如晦思考了半响,道:“陛下圣明!” 杨侑走到书桌旁,提起笔来,亲手写了一封信递给了小桂子,道:“尽快送给杜伏威。” 然而,就在此时,历阳郡。一间议事大厅内,几人正在里面商议大事。 为首的一人,是一个年轻的汉子,此人正是江淮一带的杜伏威,他长得极为魁梧,身高足有八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山东大汉。此时他正用询问的表情,看着众人。 在下首,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长着一张长脸,眉毛很细,眼睛不用眯,也成了一条线,显得十分高深莫测。这时,为首的年轻汉子道:“辅公,你认为我们该支援江都吗?” 辅公祏是杜伏威父亲的朋友,当年在山东运河上做船夫,后来因为官府征收赋税,辅公祏奋起反抗,杀死了官员,杜伏威的父亲为了救他,被官兵杀死。辅公祏愤怒之下带走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杜伏威,加入了民变军。 杜伏威虽然年纪小,可是杀人特别狠,人又聪明,很快成为了一个小头目,后来他们选择了自立,率兵下淮南,逐步壮大,成为淮南一带最为强大的民变军之一。 辅公祏听到杜伏威的询问,笑道:“吴公,我的意见是出兵。” “为什么?”杜伏威问道。 “其一,大隋陛下让吴公拥有东南道的自治权,说白了就是一个土霸王,陛下一点都管不着。其二,吴公已经选择投靠了大隋,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江都,将来献给陛下,这可是大功一件呀!” 辅公祏只说了两点,但这两点,尤其是最后一点让杜伏威心动,他原本犹豫不决的心顿时心动了。如果如辅公祏所说,能拿下江都,那么大隋南下,他就是大大的功臣!必然能加官进爵! 想到此,他兴奋了起来。 这时,辅公祏眯着眼睛道:“吴公,这一次就由我带兵,如果成功,自然是吴公的功劳,如果失败,吴公可说我擅自出兵。” 大将阚稜、王雄诞齐齐抱拳,道:“义父,我等二人愿意领兵。” 阚稜、王雄诞是杜伏威的义子,不过他们的年纪相差并不大,反而有如亲兄弟一般。 辅公祏急忙道:“吴公,此事不需要两位将军出马,我只要带着冯慧亮、陈当世、陈正通、徐绍宗四位将军,便能击退李子通!” 杜伏威眯着眼睛想了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456章一触即发 清晨,旭日初升,光芒万丈,气象万千。 一个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黑点迅速变大,然后在隋军士兵的眼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名骑士,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一名斥候,斥候连连挥动马鞭,穿过了大小不一的山包,穿过了树林,在一炷香的时间后,抵达了隋军大营外。 斥候手中举着一块牌子,喝道:“快开门,紧急军情!” 巡逻士兵看见他手中的牌子,当即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了营门,斥候拍马入营,扬起一串灰尘。他跑了十余步,翻身跳下战马,然后将缰绳递给了一名士兵,自己转身匆匆而去。 斥候直奔杨侑的主帐,门外,独孤千山正守在一旁,斥候急忙道:“大人,卑职有紧急军情禀告陛下!” 独孤千山一挥手,道:“陛下正在里面。”说着,独孤千山在门外禀告着,随着杨侑的声音,他捞起了门帘,走了进去,斥候在他身后,跟着进入。 斥候进去,半跪在地上,道:“陛下,在半个时辰前,宇文化及再度渡过长江,同时,江夏城中出动了上百艘战舰,封锁了整个江面!” 杨侑一愣,宇文化及这就过河了?昨日他无奈退却,如今仅仅过了一天,又带兵杀来,他就这么急着决战吗?杨侑问道:“总计有多少万人?” 斥候道:“宇文化及派出了很多斥候,很难渗透,但人数估计在五万以上。” 杨侑站起身来,道:“再探!”斥候走了出去,杨侑吩咐独孤千山,去请杜如晦、丘行恭、侯君集和高甑生等人。独孤千山退了下去,杨侑走到沙盘前看着。 经过这段日子的交手,杨侑已经对宇文化及有了初步的了解。宇文化及是一个异常谨慎之人,他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他渡过了长江,那就证明他有所准备,但是,杨侑到此时仍然没有猜透,宇文化及的杀手锏是什么? 尽管杨侑很想结束这一场战斗,可是既然已经有了一个不败的策略,杨侑就绝对不会冒进。避而不战,通过心理战、间谍战消耗宇文化及的耐心和精力,等到宇文化及弹尽粮绝,就是杨侑发动进攻的时候。 上一次没有杀掉宇文化及,这一次宇文化及一定会异常谨慎,按照杨侑的猜想,他一定广布斥候,随时掌握自己的动向从而及时的做出各种部署。 宇文化及的杀手锏是什么?如果自己像昨日一样避而不战,宇文化及又会有什么办法?杨侑凝视着沙盘,心中不断猜想着。就在杨侑猜想的时候,杜如晦、侯君集、丘行恭、高甑生等人纷纷赶来,施礼之后,各自落座。 杨侑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果然,如同他的猜想一般,几名武将纷纷请战,提出要领五六千人,挫败宇文化及先锋部队。 几人之中唯有杜如晦捋须微笑,几名武将踊跃参战是好事,这证明军心稳定,士气高昂。只要士兵不怯战,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长江边上,宇文化及正在大声的叫喊着,士兵们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军,不少士兵奋力地推动着填壕车、临车等物,渡过长江。上一次,宇文化及攻打隋军大营,他没有想到隋军竟然挖了一条护城河,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就需要做出有效部署。 为了防止隋军的突袭,宇文化及派出了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布满了方圆五十里,在关键的地方,更是有百里,宇文化及的目的很明显,他应该吃过了一次亏,被隋军用伏兵打的很惨,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宇文化及可以允许失败,但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大军渡过了长江之后,一部分士兵在靠近山丘边上的平原地带扎下了大营,而另一部分则继续搬运攻城器械。 就在宇文化及等待着隋军消息的时候,杨侑也在等待着宇文化及的消息,杨侑希望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宇文化及的目的。但是双方取得消息都不容易。 宇文化及派出了五百多名斥候,隋军的人数也不少,双方在方圆五十里甚至是上百里的范围内展开了侦查与反侦察,这是一场智慧和勇气的较量,双方的斥候不仅斗智还在斗勇。他们不仅需要寻找最佳的路线渗透进去,刺探到敌人的情报,更需要在遭遇的时候,互相搏斗。 这个时候,谁的武力更强,谁就能取得胜利。随着大量斥候的阵亡,双方都不断接到了消息。 杨侑站在大帐内,凝视着沙盘,宇文化及既然要在此地驻扎,那就意味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与自己决战。杨侑只要保护好粮道,就能高枕无忧。 当夜幕降临,宇文化及已经将大军驻扎下来,这一次他选择的地方靠近一个山丘,在山丘上,一座高高的哨塔耸立着,在晴朗的天空,能够看清楚十里以外的情况。 建立这座哨楼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隋军偷营,宇文化及安排了视力极好的士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视。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士兵们也将临车、填壕车、投石车、冲车等东西运过了长江,接下来,等待着的,便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厮杀了。 大营内,士兵们安顿下来,为了安抚士兵,宇文化及特意让辎重营宰杀了数十头大肥羊,犒劳士兵,整个大营内飘荡着肉香味,士兵们大口吃着肥肉,显得十分惬意。为了进一步收揽军心,宇文化及还赏给了每一队一壶酒,让他们解馋。 宇文化及略略吃了一些,便在大营内巡视,看到士兵们吃着喝着,显得很是开心,也就放下心来。看来,前些日子的惨败在士兵们的心中留下的痕迹已经消磨殆尽了,只要士兵还有斗志,那么一切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宇文化及一边巡视,一边思考着,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隋军压根丝毫不动,表明他们准备固守大营。宇文化及明白杨侑的打算,他这是要和自己耗粮啊。 宇文化及不比杨侑,他没有稳固的地盘,也就意味着没有稳定的收入,这个收入包括粮食、赋税等等。虽然宇文化及已经有了准备,但大军停留下来,每一天都消耗巨大,尤其是杨侑烧掉了他两个月的军粮,让他不得不勒紧了裤腰带。 只要这一战击败了隋军,就能获得足够的粮食,宇文化及想的很清楚,这一战他已经智珠在握,杨侑肯定会出战,只要他敢出战,宇文化及就会全力攻击隋军大营,一举灭掉这个心腹之患。 随后两日,宇文化及并没有着急发动进攻,而是派出了斥候,将方圆百里的地理情况全部描绘出来。手中握着详细的地理形势图,宇文化及随后开始做出了部署,他在大营两侧,挖掘了无数的壕沟,壕沟里埋上了尖锐的木桩,而在壕沟内侧,还有拒马、鹿角等物。 宇文化及如此做,并不是为了单纯的防守,如果要防守,他守在江夏就成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稳固大营,如果大营里的粮食再被隋军烧毁一次的话,他剩余的粮食加起来,还不够整个大军吃两个月的。为了安全计,宇文化及只能如此谨慎了。 杨侑通过斥候得到消息,略略思索,就明白了宇文化及的想法。 大帐内,杜如晦道:“陛下,这一次宇文化及非常谨慎,方圆百里内都布满了斥候,他可是被打怕了呀!” “他一向是谨慎之人,上一次没有捉住他,是他命大。这一次,他显得更加稳固,恐怕要捉住他不容易啊。”杨侑道。即使曾经胜了宇文化及一仗,但在他重兵压境之下,杨侑说没有压力是假的。 “陛下,宇文化及虽然兵多,但战舰却比较少,微臣认为,与他对战,应该扬长避短。”杜如晦说道。 杨侑来了兴趣,道:“如何扬长避短?” “陛下,雷世猛带着两万人在涢口,如今宇文化及在全力防备南方的李药师,不如让雷世猛出兵,突袭武昌!”杜如晦道。 杨侑站起身来,看着地图。如果雷世猛能赶到武昌,由于隋军水师占优势,可以一举摧毁武昌的水寨。雷世猛的出击,可以截断宇文化及的归路,即使实际上宇文化及没有归路。 雷世猛不仅可以牵制武昌的兵马,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唐奉义无法派兵,更可以威胁江都军的粮草。据悉,宇文化及至少有一半的粮食囤积在武昌,雷世猛如果杀到武昌,威胁着江都军粮草的话,宇文化及会怎么做呢? 杨侑在思考着,一个较为完整的计划逐渐在脑海中浮现,只要这个计划成功实施,宇文化及就会首尾不能顾,疲于奔命。想到此,他走到书桌前,摆开了纸笔。 杜如晦走上来,为杨侑磨墨,杨侑一边写,一边问道:“杜爱卿,你看这个计划如何?” 杜如晦凝目,只是看了几句,就明白了陛下的想法,他点头道:“陛下,此计可行,不过,为了把握更大,臣建议李药师从太白湖出兵,做出攻击的态势,吸引宇文化及的注意力!” 杨侑一听就明白了,道:“如此,朕再写一封书信给李靖,让他见机行事!” 第457章惊魂之夜 夏日的卯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不过对于大多数的士兵而言,这个时候,他们依旧看不清楚东西。 萧怀安嘴里咬着草根,靠在一棵树上,不时地凝视着前方。一名士兵手中捏着水囊,咕咚咕咚喝着水,而另一个士兵手中则看着已经冰冷的胡饼,在大口大口的吃着。 萧怀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茶叶蛋,剥开了壳慢慢吃着,忽然,一滴泪水从眼中滑落,他擦了擦泪水,脸上带着凄苦。 吃着胡饼的斥候名叫陈道,今年二十五岁,他做斥候已经有三年,见惯了生死,就算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他依然能不露声色的吃着东西。看见萧怀安流泪,陈道笑道:“小子,坚强些。打仗哪能不死人的,我们只是斥候,交战相对要少,你若是在两军阵前厮杀,看见那些人被杀死,脑浆到处都是,血肉模糊,那才叫一个凄凉!” 陈道说着的时候,萧怀安突然扔掉了茶叶蛋,“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萧怀安虽然做斥候的日子不短,可是大多数的时候,杨侑很是照顾他,让他跟着侯君集,或者是丘行恭,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但是在数日前,杨侑接到了萧辰的书信,不再照顾他。 用萧辰的话来说,玉不雕不成器,如果萧怀安连一个斥候都做不好,将来怎么为陛下效力? 杨侑将萧怀安放在了最为精锐一队斥候里,让他们带着萧怀安巡逻。就在两个时辰前,这一队斥候与江都军的斥候相遇,双方发生一场战斗,两名斥候为了保护一直很照顾他们的萧怀安,不幸战死。 萧怀安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害死了两个袍泽,所以他痛苦。陈道本来想要安慰他,可是用错了办法,反而让萧怀安吐了。一想起陈道说的那种惨状,萧怀安就觉得再也没有了胃口。 陈道眯起了眼睛,忽然笑道:“小子,你本来出身高贵,不像我们一样,是农家子弟,何苦来受这份苦?你若吃不了苦,还是早些回去搂着女人睡觉吧!” “你!”萧怀安闻言大怒,他停止了呕吐,忿忿地看着陈道。 余下的一名斥候看着两人,他站起身来,打着哈哈,劝慰着两人。忽然,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只听到了一声轻响。这是弓弦的响声,在黑夜里显得是如此的突兀,让人措不及防。 “危险!”陈道的目力极佳,他只看见一点光亮,就立刻判断出,这一支箭羽是朝萧怀安飞去,但是随着他的声音,萧怀安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被吓呆了一般。 陈道来不及多想,他迅速站起身来,朝着萧怀安狠狠扑去,萧怀安倒在地上,而那一支箭羽钉在了陈道的后背,箭簇甚至还露了出来,这一箭之威,是如此的吓人。 “敌袭!”那名士兵一声尖叫,拔出了横刀,矮下身子,警惕地看着四周。 “陈大哥!”萧怀安这时反应过来,扑到了陈道身上。 陈道被一箭射中肺叶,脸色憋得通红,他喘息着,道:“有敌人,恐怕是江都军的大军,你快走,不然就晚了!” 萧怀安道:“陈大哥,我要带你走!” “混蛋,你不走就都走不了了,快走,把这个消息传回去!”陈道说着,奋力推了一把萧怀安。 萧怀安还不想走,但这时,地面震动起来,数十匹快马从暗处跑了出来,他们人人持弓,不断射出箭羽,弓箭在四周呼啸,不断钉入树木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这一下,萧怀安真的变了脸色,他知道陈道说的没有错,果然是江都军的大军来了,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弓骑兵。 “快走!”那名斥候大声喝道,一边说,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横刀,格打着箭羽,但是江都军的箭羽很是密集,他挡了一箭,两箭,却挡不住七八箭。 手臂上中了一箭之后,他挥动箭羽的速度越来越慢。 “快走!”陈道发出一声怒喝,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奋力拉扯着弓箭,嗖嗖几箭,射死了江都军两名骑兵。两名骑兵被射死,江都兵顿时有了惧之意,他们的速度稍微顿了一顿。 趁着这个机会,萧怀安爬上了战马,他策马奔到陈道身前,伸出大手,道:“上来!” “你快走,不用管我!”陈道喝道,看见萧怀安还不想走,他拔出箭羽,在战马屁股上狠狠一刺,战马哀鸣着扬起了双蹄,朝着前方飞奔。 萧怀安马术不错,急忙伏在马鞍之上,紧紧的抱住马脖子,战马奔驰,风声在呼啸,他回头,看见陈道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知道,这是两人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陈道说的没有错,必须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而张龙也告诉过他,作为一个斥候,最大的胜利就是能将消息传回去,而不是为了袍泽拼命,纵然是如此,萧怀安的眼中依然泪水涟涟。 陈道送走了萧怀安之后,突然停顿了一下的江都骑兵突然再度发力,齐齐射出了数十支箭羽,顿时将陈道和另一名斥候射成了马蜂窝。 在一群射手中,宇文化及目光阴冷地走了出来,他一挥马鞭,道:“追,务必要将此人射杀!” “喏!”十几名骑兵们应着,策马疾奔,顿时,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有如炒豆一般,显得如此热闹。 “大丞相,听说杨侑小儿一直固守大营,这一次的出击,他会应战吗?”鹰扬郎将孟秉问道。 杨士览呵呵一笑,道:“孟将军,这一次大丞相已经定好了计谋,杨侑小儿不出战也要出战!”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目光冷冷扫过女婿,虽然没有说话,却让杨士览身子一哆嗦。目光扫过女婿之后,宇文化及抬头仰望星空,天色就要亮了,一路他杀死了不少隋军的斥候,如今距离隋军大营只有二十多里,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抵达隋军大营,杀杨侑一个措手不及。 “传令下去,三军速速前行,在隋军五里外摆开阵型!”宇文化及大声的喝道,声音在夜空回荡,久久不绝。江都兵得到消息,迅速北上。 萧怀安一边哭着,一边奋力拍打着战马,马蹄声声,有如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痛苦无比。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他觉得虽然他学习了不少,可是还是拖了旁人的后腿,他是不祥的代表,凡是和他一起的,都会倒霉。 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但是身后,依然有不少轻骑兵如同跗骨之蛆追来,他们不断箭羽,要杀死萧怀安。箭羽如同流星,不断穿梭,萧怀安只得紧紧贴在战马身上,以免被不长眼的箭羽射中。 不知不觉,跑出了五里,这时,战马的速度降了下来,这匹战马已经耗尽了体力。江都军骑兵看见,齐声大喝着,越加兴奋地追了上来。 萧怀安狠狠地抽打着战马,尽力地榨取着战马的体力,战马喷着重重的鼻息,体力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刻了。 “他跑不了了,捉活的!”一个士兵说着,策马疾奔。 其他士兵也哈哈大笑着,像一只猎豹一样追逐着属于他的猎物。 这个时候距离越来越近了,一个箭法了得的士兵取出了弓箭,嗖的一箭射中了萧怀安的战马。战马被射中后蹄,发出一声哀鸣,萧怀安措不及防,迎面倒在了地上。 沙子进入了他的嘴里,鼻子里全是灰尘,他忙不迭地吐着,这时,江都军哈哈大笑着,他们放慢了速度,在他们的眼中,萧怀安肯定是逃不走了。 他的战马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骑兵呢? “小子,让你跑!”一个江都兵讥笑着拔出了横刀,眯着眼睛打量着猎物。 萧怀安还在吐着嘴里的沙子,他甩掉了脚上的马镫,战马沉重地呼吸着,声音大的十几步外都能听见,萧怀安慢慢的站起身来,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身为萧家人,他的灵魂是高傲的,他绝对不能丢掉萧家人的脸面,在危险面前,他选择了死,俘虏,那是多么大的耻辱! “小子,你就算死了,老子也要割下你的狗头!”那名士兵狞笑着,得意的笑声在夜空里久久未绝。在他的笑声掩盖下,他并没有听到一声轻响。 下一刻,一支箭羽而来,正中他的咽喉,如同鸭子一般的笑声戈然而止。 随着这一支箭羽的射出,更多的箭羽而出,他们藏在暗处,不声不响,突然发动了致命一击,让江都军骑兵措不及防,骑兵们纷纷中箭。十五人倒下之后,仅有的一人尖叫一声,拍马逃走。 萧怀安惊魂未定,他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来,这时,一个熟悉的大笑声在他耳边回响:“臭小子,没有事吧?” “没事,没事!”萧怀安说着,转过头,看见了侯君集,“侯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侯君集挠挠头,道:“哎,我可是一个苦命人,大半夜人家都在睡觉,我却要在这里守夜,实在是苦不堪言啊!”侯君集的话刚刚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问道:“你怎么会被他们追杀,难道江都军的斥候已经如此嚣张了吗?” “侯将军,江都军似乎要来攻营了!”萧怀安说道。 侯君集身子一震,他快步走到被杀死的江都军身边,仔细地看着他们身上的衣甲,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了,这些人,并不是斥候,而是成编制的江都军骑兵! 第458章兵临营外 就在杨侑刚洗漱完毕,准备带着杨侗练武的时候,侯君集来了。 侯君集虽然心中焦急,但脚步却走的很沉稳,不紧不慢,到了杨侑跟前,侯君集施礼弯腰,道:“陛下!” 杨侑知道这个时候侯君集来找自己,一定是有话要说,点点头,将横刀收起,递给了小桂子,不紧不慢走回了大帐。大帐内,侯君集神色凝重将刚才的事情一一禀告。 杨侗听着,不由变了脸色,江都军这是要大兵压境啊,要如何是好?杨侑听了,却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手中拎起一块点心,道:“走,出去看看!” 大营内,隋军的弓弩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三三两两登上塔楼,杨侑赶到的时候,瞭望手正一脸凝重,通过望远镜,他已经看到了数里外飞扬的灰尘。从尘土的扬起程度来看,绝对不是斥候,而是江都军的大部队,这个人数,至少上万人! 瞭望手变了脸色,正要下楼禀告的时候,杨侑已经登上了哨楼,从怀中掏出了望远镜。凝目看去,前方遮天蔽日,不知道有多少江都军已经杀来。 “丘将军,速速召集弓弩手!”杨侑下令。 丘行恭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江都军大兵压境,一路上较为顺利抵达了隋军大营,宇文化及一脸凝重,不断思索着。本来他一路上害怕有隋军埋伏,但通过斥候,他发现隋军没有任何的埋伏,于是他加快了行军速度,在太阳升起前,抵达隋军大营两里外。 宇文化及十分谨慎地再度行进了半里,随后摆开了阵型,三万大军在中路分散开来,呈现出攻击的态势,而在两翼,宇文化及留下了足够的弓弩手、长矛手,兵力足有两万。 江都军摆开阵型之后,隋军依旧没有异动,宇文化及勒马慢慢走上前去,隋军大营上空飘扬的旗帜已经映入了眼帘,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杨侑竖子,今日一定要你好看!” 在宇文化及的身后,是陈志略、张童儿等人。众人都有着不同的表情,宇文化及一脸凝重,陈志略、张童儿则情绪格外复杂。 杨侑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面对宇文化及大兵压境,他依旧不动声色,轻声下令:“不可妄动,江都军胆敢来攻,只管以弓箭射之!”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弓弩手得令,有的士兵检查着壶里的箭羽是否充足,有的则在检查弓弦的弹性是否足够,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远处的宇文化及瞧见,不由的捋须。 杨侑虽然是他的敌人,可是他不得不说这一支隋军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面对敌军来攻,他们压根没有慌乱,呈现出了良好的心里素质,在沙场上,遇见这样的军队,是最为可怕的。 两军相逢勇者胜,这一战,打的就是谁更为英勇,打的就是谁的心理素质好。 宇文化及没有急着进攻,他在等待着斥候的回报,同样,杨侑也在等待着斥候的回报。两军的主帅都非常冷静,不时地拿眼去看远在一里开外的敌军将领,眼中迸出一丝杀机。 “陛下,江都军约莫有五万人,其中中军三万,两翼各有一万!”片刻之后,斥候将军情禀告给杨侑。 “宇文化及这一次步步为营,是要打算困营的节奏,但是朕不怕,朕有水路可以出去,他怎么能困住朕?”杨侑摸着下颚的短须,脸上带着笑意。 杜如晦拱拱手,道:“陛下,宇文化及虽然沉稳,但未必没有破绽。若是能抓住破绽,或许能一战擒之。” 长江河道上,李靖在辰时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五十艘战舰扬帆而起,沿着河道快速行军,李靖这一次出击,是得到了杨侑的命令。尽管杨侑让他可以便宜行事,但李靖在分析了两边的兵力对比、地理态势之后,他发现他的这一支部队,只能起着佯攻的作用。 李靖并不觉得他屈才,若是没有杨侑的大力提拔,他焉能做到兵部尚书一职?对于杨侑,他是感恩,进而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奋斗。 昨夜,他思考了一个时辰,做出了另一项安排,由他的弟弟李客师率领着五百骑兵,朝着武昌城奔去,临行前,他给弟弟交代,武昌城没有隋军水师出现,他就决不能露头。可以说,李客师的骑兵是奇兵,在没有把握之前,绝对不能出现。 至于他自己,则为了吸引江都军的注意力,方便雷世猛顺利杀向武昌。 战舰在劲风和顺流帮助下,快速的朝着下游狂奔而去,宇文化及得到消息,为了防止隋军烧毁浮桥,立刻带着水师出击,不过,隋军并没有盲目发动进攻。 李靖看着两岸耸立的无数箭塔,立刻明白了宇文化及早有安排,这些箭塔建造的非常高,这样的话,他的射程就会稍远一些,李靖计算了一下距离,箭塔的攻击范围,将两岸都覆盖在其中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箭塔,李靖暂时停止了前进,三百步外放下了风帆,停止了前进,当宇文智及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虎视眈眈的隋军水师。 李靖没有进攻,宇文智及自然也没有进攻,两军相隔三百步对峙,气氛显得十分紧张,就在这个时候,远在涢口的雷世猛率领百余艘战舰,贴着北岸,扬帆东下。 隋军大营,双方的对峙已经有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双方都没有发动进攻。事实上,杨侑虽然知道宇文化及既然敢渡过长江,就必然有所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宇文化及会在今日进攻。 因为杨侑恰好让李靖和雷世猛出击的日子,也是今天。从这一点来看,双方可谓心有灵犀了。 既然宇文化及不动,杨侑更没有主动出击的必要,因为他实在想看看,宇文化及有什么高招?战马上,宇文化及脸色平静,他头上带着银盔,将鬓角修剪了,所有的白头发已经被剔除,看起来颇为年轻,精神十足。 斥候不断将消息回报,包括南方的李靖大营的消息都一字不漏地传入宇文化及的耳中,如今他已经确定,杨侑的打算是死守大营了。宇文化及凝目思考,既然杨侑不动,那么他只能动了。 一挥手,叫过了陈志略:“派五十名士兵前去骂阵!” 陈志略应着,策马上前,片刻之后,五十名士兵手中举着盾牌,小心翼翼上前,开始大声喝骂起来。这五十名士兵显然早有准备,已经想好了无数了的骂词。 “杨侑小儿,你敢出来一战吗?” “杨侑小儿,你像一只乌龟一样,只敢躲在营里,比娘们还娘们!” “哈哈,哈哈!”江都军一边骂着,一边哈哈大笑。 “杨侑小儿,你若是不敢出战,就从爷爷胯下爬一圈,爷爷就饶了你!” 江都军的污言秽语纷纷传来,侯君集捏紧了拳头,指节在咔咔响着,颜色已经泛白。他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地看着前方,侮辱陛下就是侮辱他,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但是杨侑只是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对江都军的污言秽语似乎视而不见的样子。 “陛下,臣愿意出击,击杀这些宵小之徒!”侯君集大声的喝道,声音有如洪钟,震得杜如晦耳膜隐隐生疼。 “陛下,臣也愿意出战!”高甑生和丘行恭也不甘落后。 侯君集扫了一眼两人,道:“两个混蛋,你们要和我争吗?” 丘行恭冷哼一声,道:“宇文化及这只老狗,不知礼义廉耻,正当天下人共击之,你可以,我为何不行?” 高甑生也随声附和,侯君集大怒,正要高声反驳,这时,杜如晦开口了,道:“各位将军战意熊熊,是大隋之福,陛下之福啊!可是如今江都军已经做好了准备,方圆数里内已经部署完毕,各种设施齐全,贸然出兵,于我军不利呀。” 侯君集一向对杜如晦很是尊敬,但是此事他忍不住反问道:“杜先生,前方不过数十人宵小之徒,污言秽语辱骂陛下,身为臣子,岂能让君主受辱?若不是不出击,岂不是让宇文化及小瞧了大隋将士?!” 侯君集情绪有些激动,说的话不免十分难听,他继续大声的问道:“杜先生,难道你真的认为陛下是乌龟?” 这一下高甑生也变了脸色,他本来是侯君集部下,因为战功被杨侑提拔,因此有着深深的感激之情,他虽然想要为陛下报仇,但是却比侯君集更为冷静,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了扯侯君集的衣摆。 侯君集一愣,这是看见丘行恭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猛然截住了话头,好像有些不对?他默默思考了半响,好像刚才说错话了? 这时,杨侑缓缓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放下,小桂子续上了热水,然后盖上了盖子。杨侑的脸上看不出喜悲,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拨动。 笑话,宇文化及的骂阵不过是小儿科,想想当初自己是怎么骂李秀宁的?言语之中根本不带半个脏字,但却说得极为猥琐下流,让李秀宁口中喷血。 宇文化及的骂阵毫无营养可言,对于心理素质极佳的杨侑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只不过,如今是两军阵前,杨侑自然要有所表示。目光扫了一眼愤愤不平的诸将,杨侑笑了,他一挥手,道:“来人,将东西拿来!” 第459章两军对骂 “大声骂,给我大声骂!”陈志略大声的喊着,战马在他胯下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凝重而紧张的气氛影响到了他。 听到陈志略的声音,五十名士兵越发的得意,他们扯开了喉咙,大声的叫骂着,可是不管怎么骂,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听得久了,颇觉无趣。 宇文化及听着士兵们传来的声音,捋须思考,饭要一口一口吃,如果说这一招不能将杨侑给逼出来,他就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然而,士兵们已经骂了一炷香的时间,隋军毫无反应,甚至没有射出一箭,让宇文化及颇为奇怪。 那五十名士兵离隋军大营不过一百五十步,虽然一般的弓箭射不到,但是如果是三石硬弓,应该是能射到的,宇文化及知道,隋军有几名将领能开三石硬弓。 据说,杨侑小儿能开四石硬弓,当然他没有见过。虽然没有见过,宇文化及却有些不相信,毕竟四石硬弓不是一般人能开的,古往今来,仅仅百余人而已。那个出身于皇家的小子,如果说他的机智传承杨坚、杨广,他的武力传承了杨忠的话,也很难开三石硬弓呀。 弓箭不比其他,需要长期的锻炼,臂力、眼力、准头都是必须的,至少需要上万次的射击,才能略有小成。宇文化及能开三石硬弓,至少锻炼了十万次以上。他从小暗中锻炼,直到二十三岁,才能开三石硬弓。杨侑深居宫中,据他所知,至少在十二岁以前,杨侑没有碰过弓箭,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就能开四石硬弓? 传说有鸿钧老祖,数千年了,有人见过吗?传说有西王母,有人看过吗?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信呐! 宇文化及微微失神,但旋即将思路拉了回来,嗯,这个距离三石硬弓差不多能射到,可是隋军没有射出弓箭,他们在想什么?难道杨侑是个懦夫?很显然,这不可能,但是面对辱骂,隋军将士能够忍气吞声,不发一矢,按道理是得到了杨侑的命令呀! 宇文化及有些想不通,杨侑不过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心计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怎么会有如此沉稳的心机?这可比司马懿还要司马懿啊,难道他想要耗死诸葛亮? 一想到这里,宇文化及突然轻轻摇头,如果杨侑是司马懿,自己是诸葛亮,那不是意味着自己要失败吗? 就在宇文化及想着的时候,隋军将士却正在忙碌着。杨侑的准备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个用铁皮打造出来的家伙,整个东西用雪亮的铁皮卷成,一头大一头小,大约长两尺模样。 杨侑手中拿着一个,他将小的那头靠近了嘴边,轻轻咳嗽一声,杨侑开口了。 “宇文化及,你说朕怕你,你可敢上前两百步,与朕单挑?”在铁皮喇叭的帮助下,杨侑的声音很是清亮,远远地传递了宇文化及的耳中。 宇文化及一愣,隋帝好大的声音,这声音显得中气十足,而且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他上前两百步单挑? 杨侑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单挑他自然是不会的,可是宇文化及他敢上前两百步吗?他上前两百步就进入了隋军弓弩手的射程,随时会被射程马蜂窝! “竖子竟然如此狡猾!”宇文化及心中暗骂一声,他让士兵大骂杨侑是乌龟,不敢出战,可是随后杨侑就向他邀战,如果他不答应,岂不是比乌龟还不如? 宇文化及脸色一变,正要传令下去,这时,杨侑又开口了。 “宇文化及,当年你在大兴城之时,轻薄公子之名丑名远播,大兴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的父亲宇文述前几年病死,是因为小妾与你苟同,因此被活活气死!” 杨侑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带着磁性的声音显得十分有味道。 “朕还知道,宇文化及你时常让部下献出家中妻妾,任由你凌辱。陈志略,可有此事?”杨侑突然提高了声音。 陈志略一愕,心想这关我什么事?突然,他看见四周士兵十分鄙夷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了,他心中十分委屈,这可是没有的事情!宇文化及捏紧了拳头,当年他“轻薄公子”的名头可是十分响亮,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他要开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让他愤怒的时候,杨侑空口白话,说他与父亲小妾私通,这根本是没有的事情嘛!私通后母这种事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在这个年代,可是让人唾弃的! 就在这时,一脸兴奋的侯君集抢过士兵手中的铁喇叭,张口就吼道:“哈哈哈,哈哈!陈志略,你这是共妻共产呀,老子对你婆娘也很有兴趣,不如献出来让老子爽一爽,若是将老子伺候好了,老子一定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 侯君集哈哈大笑的声音显得十分粗犷,声音在陈志略耳中响着,有如惊雷。陈志略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出身于关拢世家,虽然没有独孤家、元家、李家、宇文家等等出名,但也十分注重名声。 以他的家世怎么可能将妻子献出去给宇文化及享受?侯君集的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共妻共产,拿他的妻子当成所有人的财产吗? 宇文化及大怒,他想要高声大骂,可是他发现,他的声音根本不足以传到杨侑的耳中,如果传不到杨侑的耳中,又有什么用? 这时,隋军士兵齐齐大喝,喇叭里的声音犹如道道惊雷,响彻在江都军的耳中,“宇文化及,听说你有一个妹妹,长的貌若天仙,你就别藏着掖着偷偷一个人享用,拿出来让大家爽一爽啊!” 杨侑眼中带着笑意,他知道宇文化及有一个妹妹,历史上无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在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杀死之后,此女子随着宇文士及投奔了大唐,后来还嫁给了李渊,被封为昭仪。 两军对骂,谁骂的无耻谁就胜利,什么身份那都是扯淡,杨侑不在乎那些虚名,为君者的气度是对百姓,是对忠君爱国的臣子,而不是宇文化及这等反贼。 宇文化及听到隋军齐刷刷的大骂,要让将妹妹献出来,给这群士兵享用,他就忍不住变了脸色。生气是必然的,但更让宇文化及郁闷的是,杨侑骂人竟然这般无耻。 先是说他与后母勾结,又说他气死了父亲,这话里虽然说得是气死,可是在某些人的眼中,就不是气死那么简单了呀。现在,他又说自己与妹妹有情,这可是亲妹妹!他宇文化及虽然早些年为了迷惑世人,假装轻薄,可是那些女子都是别家的女子,和他没有半点亲戚关系呀! “失策,失策,失策了啊!”宇文化及心中连呼了三声失策,心中着实后悔了。 看来,在嘴巴上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这就根本不占优势嘛!宇文化及郁闷,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他不相信杨侑这一次还有机会破除这一招!当初,他可是用这一招搞的李渊十分郁闷! 宇文化及相信,如今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杨侑定然没有破解的办法,那个时候,在两军对战之前,他就可以挽回一局,将士兵的气势给拉起来! 隋军大营,杨侑嘴角带着微笑,注视着宇文化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脸,心中不由大乐。宇文化及想用这种办法激将,只能是自取其辱。 侯君集在一旁哈哈大笑,道:“痛快,真是痛快!” 杨侗脸色微变,他有些不适应,他觉得这样的话,实在有辱皇家颜面,杜如晦微微一笑,道:“越王,两军交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古胜者王,败者寇。历史只记得成功者,谁又会记得那些失败者?” 杨侗身子一震,的确,饱读史书的他自然知道,大汉帝国的缔造者汉高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卑鄙他的无耻,可算一个奇葩,为了逃命,他能将儿子女儿推下马车。 可是,他缔造了四百年的大汉,而楚霸王项羽呢?历史上,只记得了他的悲情他的失败。 相比较而言,杨侗比较喜欢项羽,项羽出身“高贵”,是楚国贵族后裔,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贵族的高傲,可正是这种高傲,使得他屡屡错失良机,甚至在数次能杀死刘邦的情况下,将他放走。 一个出身农家以亭长发迹的无赖最终战胜了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一个看似卑微的亭长终于可以踏着贵族的头颅,成为笑傲天下的帝君,这在杨侗看来,无疑是一个讽刺。可是历史摆在那里,事实上就是刘邦在屡败屡战的情况下,最终击败了项羽,成为了胜利者。 是啊,杜侍郎说的没有错,胜者王,败者寇。只要能兴复大隋,就算使用一些诡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杨侑这时放下了喇叭,其实他是有些不满意这种喇叭的,声音还是不够大啊,可是以如今的科技水平,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传令下去,三军戒备,宇文化及可能要攻营了!” “喏!”侯君集说着,跑了下去,他迅速让士兵将投石车给推了出来,在江都军攻城的时候,它可以投掷出巨大的石头,最大限度的击杀江都军。 隋军推出了投石车,将巨大的石块给放在凹糟里,绳索已经握紧,只要江都军胆敢进攻,就会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第460章宇文化及的杀手锏 光线透过薄薄的云层,折射出光怪陆离的线条,映照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之上。昔日平静的大地布满了士兵,他们手中持着闪亮的刀枪剑戟,森严的杀意直冲云霄,惊得天空的飞鸟不敢涉足这片区域。 即使隔着三百多步的距离,杨侑与宇文化及的眼神在接触的一瞬间,仍然感觉到了对方的熊熊恨意。这种恨意,是从杨坚杀死宇文家族人就遗留下来的恨意,一直延续到杨侑杀死了留守大兴城的宇文族人。 前后上千人的性命,是不死不休,可以说,在两人之间,只有死或生,绝对没有妥协。谁赢了,谁就能在这场战斗中占据着优势,甚至,胜利者会用失败者的头颅做成尿壶,历来失败者的下场,大多无比的悲惨。 杨侑此时已经穿上了一身的铠甲,腰间挎着横刀,手中持着一杆马槊,头上戴着金盔,正仔细地观察着江都军的动向。通过旗语,他看出了宇文化及的命令并不是进攻。 宇文化及不进攻,他在等什么?刚才的对骂,很显然宇文化及输了一仗。杨侑能看出宇文化及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眼中的愤怒还是将宇文化及的心思给暴露了出来。 宇文化及的情商虽然不低,可是在杨侑看来,还是缺了一些火候。 江都军的大旗挥舞,中军接到命令,有条不紊退却,露出了一条宽二十步的通道出来。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杨侑,恰好,杨侑用奇怪的眼神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再度迸发出一丝火花,任何在两者之间的障碍物似乎都会随着火花而被融化。 宇文化及看见杨侑不解、疑惑,心中更为笃定。两军交战,讲究的就是奇正相辅。宇文化及大军兵临营外,便是正;扰乱隋军军心,使之没有战斗力,便是奇。 只有奇正相辅,方能以不变应万变,将敌军击败。如今正已经摆在眼前,接下来就是奇了。既然杨侑十分不解,那么想必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奇谋,既然不知道,那么自己就有了更大的胜算。 这时,中军空出来的通道上,出现了数十名江都军,他们奋力地推动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这块木板足有五丈宽,厚度也有一尺,看来非常结实。 木板下,装了滑轮,江都军的士兵可以很轻松的推动木板。滑轮发出一串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后军推送出来,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当经过宇文化及身边的时候,木板停了下来。 宇文化及十分得意地看了一眼木板,这个木板花费了他三天的时间,绝对的坚固!宇文化及眯起了眼睛,喝道:“继续送上去。” “喏!”士兵们得令,继续推动着木板上前。 侯君集看着突然出现的木板,心中十分奇怪,他忍不住道:“宇文化及在作什么?” 杜如晦摇摇头,表示不知。不仅他不知,杨侑也不知,他双目炯炯,看着木板,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清楚木板上有一块黑布,黑布被大风鼓起,显得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侯君集有些紧张,他一抬手,道:“弓弩手准备!”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看了一眼信心满满的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抬抬手,“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射击!” “喏!”士兵们都回答。 这时,木板的距离越来越近,木轮在滚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随风吹来,传入杨侑的耳中。两百五十步,两百步!江都军依旧在前进,在一百八十步的距离时,依然在前进着。 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杨侑一脸沉静地慢慢抬起手,下达着命令,“举弓!” 士兵们听到命令,齐刷刷的抬起手臂,取弓、搭箭,整个工作一气呵成,然后将闪亮的箭簇对准了木板。木板又前进了二十步,隋军弓弩手已经拉满了弓弦,随时将手中的箭羽射出。 这时,宇文化及动了,他快速拍马而上,在木板仅仅前进了十步的时候,他就已经赶到了。宇文化及身边的亲兵急忙跟上,用手中的盾牌护住了他。 “停!”宇文化及一声大喝,士兵们停止了推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杨侑小儿,你且看看,这木板上有什么!”宇文化及大喝着,他一挥手,几名士兵拔出了横刀,砍断了绑在木板上的绳子,巨大的黑布顿时一抖,在劲风的吹拂下“哗”的一声离开了木板。 随着巨大的黑布落下,露出了木板上本来的颜色。木板上已经被涂成了黄色,而在黄色的中央,是一小团的紫色。据说,黄色和紫色搭配起来,是最为醒目的颜色,在这种状态下,很容易让人记忆牢靠,印象特别深。 正是因为如此,杨侑在第一时间,就看清楚了上面有什么。杨侗看见的时候,忍不住一声惊呼:“是大哥!” 杨侗口中的大哥,自然是燕王杨倓,那个被宇文化及奉为皇帝的傀儡。此时,木板被逐渐斜了起来,士兵们扣动机关,木板竟然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凹槽。 如此精妙的机关让杨侑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当年宇文恺能造出观风行殿,让大殿能在草原上行走,这种东西就不足为奇了。 宇文化及捋着短须,他鼓足了中气,喝道:“杨侑小儿,大隋真正的陛下在此,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你就甘愿做反贼吗?” 杨侑在看到自家兄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宇文化及的想法,看来,宇文化及是要将剽窃进行到底啊!杨侑考虑着,要不要找宇文化及要版权? 一百多步的距离足以让宇文化及看清楚杨侑的表情,宇文化及自认为杨侑定然无法破解这一招。 杨侑这时直起了身子,他冷冷地看着宇文化及,慢慢地摸出了一支铁箭。杨侗十分紧张,一把拉住了杨侑,道:“陛下,那可是大哥,是大哥啊!” 杜如晦捋须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侯君集、丘行恭、高甑生三人不语,凡是杨侑的决定他们都会去执行。 木板上,杨倓已经缓缓升起,此时他正位于木板的中央,端坐在椅子之上,脚下和手臂已经被牢牢捆住,他根本不会跌落,所以宇文化及很放心。 杨倓咬着牙,前几日宇文化及来找他,用祖母的性命来威胁他,如果他不照着宇文化及的要求去做,后果就会不堪设想。宇文化及告诉他,他一定让萧后生不如死,比他能想象中的还要悲惨。 杨倓宁愿去死,也不希望祖母有事。至孝的他,面对宇文化及的威胁,只能选择了默默承受。他想要告诉祖母这一切,可是宇文化及很快将他们分开囚禁,让他没有了主心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木板被推出来的时候,颠簸的木板让他格外紧张,祖母的话语又响彻在耳边,大业为重,只要能兴复大隋,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可惜呢? 可是,宇文化及以祖母作为筹码来威胁,杨倓又该怎么办?他如果违抗了宇文化及的命令,那么祖母的下场是极其悲惨的,为了帝国的复兴,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死去,杨倓的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但是,如果选择了听从,这一战兄弟失败,大隋可能就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个难题,无论那个选择,都让杨倓的心中格外难受。 就在这时,杨侑忽然冷冷一笑,捏着铁箭的手指发白,他自然知道这是自家兄弟,宇文化及如此做,不过是仿效当初他对付李渊的时候罢了,一旦射击,宇文化及就会给他扣上一个所谓的杀兄杀君罪名。 杨侑冷笑之后,迅速做出了决定,而杨倓的短暂沉默给了他一个机会,杨侑快速取下弓弦,将铁箭搭上。杨侗一见,脸色顿时一变,杜如晦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可打扰杨侑。 杨侗咬着牙,眼中几滴泪水流下,他真的不希望三弟杀了大哥。 这个时候,杨侑已经拉满了弓弦,嗖的一箭,铁箭而出。宇文化及就觉得眼前一亮,条件反射地矮下了身子,四周的亲兵也急忙将盾牌挡在了他的身前。 然而,杨侑的这一箭并没有朝着他射去,这让他虚惊一场。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一抹亮色已经没入了木板之中,深深地陷入了其中。这一箭的威力很大,将木板刺穿了一个洞,余势依然不减,刺穿了一名江都兵的身躯。 那名江都兵被牢牢钉在地上,口中哀叫不已,身边的士兵都被吓着了,这一箭之威,竟然如此大?要知道这块木板足够一尺厚,就算是三石硬弓所开的箭羽,也不可能将木板给射穿! 宇文化及凝视着木板,又看了看杨侑,心中也十分震惊,这块木板可是上好的柘木所制,异常坚固,而且足足有一尺厚,怎么可能射穿?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这一步啊! 他看着破洞,心中更是震惊,这一箭离杨倓只有两寸,也就是说,杨侑是要击杀杨倓,只不过由于距离的关系,所以准头出现除了误差。要不然这一箭就会取了杨倓的性命! 宇文化及觉得有些低估了杨侑,看来他的心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狠啊! 第461章杀手锏的破灭 就在宇文化及凝思的时候,一名士兵狠狠地将铁箭从地上拔出。因为他们看出来了,这是一支铁箭,竟然能有人将铁箭射出来这么远,那么这个人开的至少是五石硬弓,这份力气,足以让天下英雄失色。 拔出铁箭的时候,三角形的倒刺让那名被钉在地上的士兵又吃了不少苦头,他的手臂顷刻之间血肉模糊,只能惨叫不已,就算及时治疗,恐怕这一条手臂也保不住了。 接到士兵递上来的铁箭,宇文化及变了脸色,这支铁箭沉沉的,至少有两斤,能射出这样的铁箭,臂力不小啊!这个小子,究竟怎么锻炼的? 这一箭,让宇文化及对杨侑有了更近一步的认识,看来杨侑不仅有惊人的箭术,更有一颗坚定而执着的狠心。在宇文化及看来,杨侑的箭术并不可怕,在大局已定的局势下,根本不能挽回局势,除非射杀了敌军的最高指挥官。 但是,杨侑的狠心却不一样,这会打断自己的计划,而且也意味着一会的攻坚战会更加艰苦。宇文化及凝思着,但就在这时,耳边又传来了一声惊呼。 远处,杨侑再度拉弓,射出了第二箭。第一箭杨侑射中了杨倓的左边,而第二箭,则是射中了杨倓的右边。两支箭离杨倓都有两三寸的模样,气势看起来虽然惊人,但对杨倓却没有影响。 杨倓的脸色白了,虽然他有求死的心思,可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坦然面对呢? 杨侑的第二箭射死了一名江都兵,木板已经破了两个大洞,看起来颇为吓人。杨侑依旧没有住手,他取出了第三支箭,侯君集心中有些惊讶,这样的距离,陛下竟然能将木板射穿之后还能击杀一人,如果有七石硬弓,恐怕陛下也能拉动啊! 杨侑两箭射出,让江都军魂飞胆裂,他们纷纷撤退,想要离开木板,这太可怕了,足足厚达一尺的柘木像纸一样被撕裂,这还是人吗?宇文化及手中拿着铁箭,一脸的阴沉。 他本来的计划是要杨倓开口劝说杨侑投降,当然,杨侑投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对于杨侑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管他射不射杀杨倓,宇文化及都能找到理由,痛骂杨侑是一个杀兄又或者是杀君的小人,然后趁着隋军军心动摇的时候,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可是,杨倓还没有开口,杨侑就一箭接着一箭射来,让他一时间有些懵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惊呼一声:“保护大丞相!” 宇文化及愕然抬头,只见盾牌的缝隙中,一抹亮点轰然而至,这一箭,不再射向杨倓,而是他宇文化及,杨侑这是要取他的性命啊!好狠的小子! 远处,杨侑一脸凝重,他知道宇文化及的功夫,这一箭最多只能给他造成一些麻烦,于他的性命无碍。宇文化及想利用杨倓来打击隋军的士气,杨侑就用铁箭来降低江都军的士气! 这一箭有如流星,朝着宇文化及奔去,盾牌手紧张而有序地将盾牌死死地挡在了宇文化及身前,密密麻麻的没有留下一丝缝隙,“铛!”一声轰鸣,宇文化及只觉得耳朵一麻,那一支铁箭发出巨大的能量,竟然将一名手持盾牌的士兵射的身子一斜。 闪亮的箭簇刮过盾牌上的沟壑,溜出一串火化,让人忍不住牙酸。利箭在击中了第一块盾牌之后,留下一道沟壑,但余势未消,势头依旧凶猛,下一刻击中了第二块盾牌。在第二块盾牌前,铁箭终于没有余力推开盾牌,发出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呼!”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震惊的同时,为自己能活下而庆幸。 一百多步外,杨侑再度冷笑一声,他已经射出了三箭,这三箭消耗了他巨大的体力,但他知道,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射出两箭,这两箭在力量和速度都不逊于第一箭,当他射出第六箭的时候,威力就会大减了。所以对于杨侑来说,前面的五箭才是威力最大的。 杨侑快速的搭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宛如天成,杨侗在一旁注视着,心中充满了羡慕。同样,侯君集和丘行恭、高甑生也十分佩服,陛下的臂力竟然如此惊人。 这个时候,宇文化及那边还在惊慌着,箭羽尚未落在地上。杨侑已经取出了两支箭,一抹箭羽,一起搭在了弓弦上。 侯君集顿时兴奋起来,陛下能射铁箭不奇怪,这在侯君集看来是稀疏平常的事情。陛下最为拿手的,是能同时射出两支箭。杨侑低喝一声,手臂施力,几乎是同时射出了两支箭羽! 这两支箭羽被杨侑并在一起,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在杨侑射出两支箭羽的时候,在时间上的把握点稍稍有区别,而且施力程度也有不同。所以箭羽飞出去之后,两支箭羽就会呈现出一前一后的态势。 如果不仔细看,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一箭,事实上,宇文化及也是如此认为。在挡住杨侑击杀他的第一箭的时候,宇文化及的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个距离还是不安全啊,宇文化及想着,决定后撤,可是杨侑又射出了一箭。此时战马尚未启动,铁箭已经疾射而至,唯有举盾挡住才是上策,毕竟刚才已经挡住了一箭! 盾牌手迅速靠拢,他们握紧了手掌,死死地抓住了手柄,指头因为缺血而泛白,仔细听,仿佛能听到盾牌在低声痛呼,要士兵们轻一些。“哈!”盾牌手齐声大喝,使出了吃奶的劲,将盾牌死死的并拢在一起! 刚才的那一箭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这一次,决不能有所疏忽大意!盾牌密密麻麻,挡在了宇文化及的身前,将他的身子全部笼罩! “铛!”铁箭如约而至,击打在盾牌之上,发出一声脆响。没有任何的意外,即使是盾牌手使足了力气,铁箭仍然将一名江都兵射退两步,他的鞋子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泥沙之中,留下了一个深坑,然而,铁箭还是将他手中的盾牌给击斜,箭羽顺利击打在第二排的盾牌之上。 “铛!”的又是一声轻响,预示着,这一箭又会被挡在这一块盾牌之上,盾牌上留下了一道印记,告诉着人们,射出这支箭羽的人,究竟有多么大的臂力! 第二排的士兵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又是一声脆响传来,紧接着,那名士兵只觉得手臂上的盾牌一股大力传来。这时正是他松了一口气之际,旧力刚消,新力未生,根本挡不住随后而来的第二支箭羽! 突然受到极大的力量,那名士兵显然抵抗不住,他手掌一松,盾牌已经翻起,下一刻脱手而出。铁箭成功突破第二道防线,接下来直接面对的就是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一直在关注着铁箭,在知道杨侑是用箭高手之后,宇文化及变得格外警惕。两支铁箭而来,他并不知道这是两支,但他隐隐有些觉得奇怪。 毕竟他也是用箭高手,是能开三石硬弓的强者,对于箭羽他不知道射出了多少支。两支箭羽射来的时候,风声就有些不同,但是铁箭的速度很快,宇文化及根本看不清楚这是两支箭。 虽然看不清楚,但一向谨慎的宇文化及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横刀,随时准备做出适当的反应。第一支箭羽落下,宇文化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依然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手中的横刀依然蓄足了力量。当第二支箭羽击破了第二道防线,在天空下反射出一抹金色的箭簇飞来的时候,本能地,宇文化及挥出了手中的横刀。 手中的力量很足,因为他知道此时不是留力的时候,如果留力,他很有可能被这一箭击杀。 “铛!”一声脆响,横刀击打在铁箭上,即使是在白日,即使是在太阳光下,也仍然能清晰地看到火花点点,宛如烟花一般散开,有的火化落在了宇文化及的胡须上,顿时烧断了几根,有着一股焦糊味。 此时的宇文化及已经顾不得胡须,他只觉得手臂发麻,仓促的发力虽然力量较足,但准备还是不够。这一刀,能将这一箭击落吗?在宇文化及心中想着的时候,他四周的亲兵都在思考。同样地,在远处的杨侑、侯君集等人也在思考,杨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多么希望这一箭能击杀宇文化及! 可是,在击破第二道防线的时候,铁箭的准头已经出现了少许的偏差,而宇文化及的这一刀,彻底将铁箭的准星给劈没了,铁箭发出一声呼啸,从宇文化及的两寸外擦过,卷起一道旋风,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铁箭继续飞出了五六步,这才跌落在地上。宇文化及虽然击斜了箭羽,但受到这一击,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一昂,差一点跌落战马。 “大丞相!”亲兵们急忙上前,扶住了宇文化及。 “我没有事!”宇文化及强忍着虎口的疼痛,胸前翻涌的气血,他奋力坐在了战马之上,高高挺直了腰背,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不适,不然对军心就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远在百余步外的杨侑放下了弓弦,取下了左手上的铁护指,揉了揉手腕,心中叹息一声,宇文化及命不该绝啊,夺命鸳鸯箭没有成功,在失望的同时,也给了杨侑一定经验,只要再仔细研究,他就能更好的控制两支箭的速度和力量。 侯君集一脸兴奋,道:“陛下,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能射透两层盾牌手,这可是前古未有啊!” 高甑生揉了揉手腕,他决定下定决心苦练箭法,唉,听说在陇西,有一个名叫席君买的神射手,能开六石硬弓,陛下还赏赐给他一壶铁箭,这是何等的荣耀,什么时候,我也能开六石硬弓呢? 就在这时,宇文化及已经稳住了身子,他决定暂退,不然时时刻刻受到铁箭的威胁,这可是大大不妙的事情! 第462章血战〔上〕 宇文化及被一箭射中,虽然没有大碍,却被杨侑看在眼中,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让隋军拿着大喇叭齐声大喝,“宇文化及死了,宇文化及死了!” 声音远远传递开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宇文化及战死,宇文化及此时还没有喘过气来,根本没有机会说话。江都军的士兵听到隋军如雷的欢呼声,人人带着惊畏,大丞相真的死了? 不一刻,江都军的士兵就看见在十几名亲兵护卫下,匆匆而来的宇文化及。看着宇文化及脸色有些不对劲,陈志略、张童儿两人相视一眼,闭着嘴依旧没有说话。 杨士览大吃一惊,他拍马上前,道:“大丞相,你怎么了?” 宇文化及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女婿果然是白痴。这个时候,距离渐渐远了,隋军的叫骂声只能隐隐听见,杨倓也被运送了回来,他一脸狼狈,身上布满了木屑,此外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被吓的不轻。 陈志略和张童儿再度相视一眼,眼中有迟疑、不满。从木板上下来的居然是皇帝杨倓,这让他们的心中有了芥蒂。当初他们造反,是想要推翻暴君的。在这一点上,看起来似乎和宇文化及没有分别,但实际上,差别却很大。 他们希望的是,大隋可以继续存在,皇家的威严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皇帝必须要换,这个皇帝可以是燕王杨倓,也可以是秦王杨浩等等。可是宇文化及的心思却只是以燕王为傀儡,意图夺取大隋的江山。 这一点,陈志略和张童儿早就看出来了,可是宇文化及已经掌握了大权,他们根本无力改变这种局面,所以只能继续奉宇文化及为主。宇文化及的所作所为已经过界,让两人心中有些不满。 这时,宇文化及已经忍下了心头狂涌的血气,整个脸色恢复了平静,江都军看见宇文化及没死,以牛方裕、许弘仁等人为首的心腹顿时欢声雷动,口中大喝:“大丞相威武!大丞相威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宇文化及鼓足的力气,喝道:“擂鼓!” 掌旗手得到命令,立刻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鼓手得到信号,鼓起了手臂,“咚咚咚”敲起了战鼓,鼓声如雷,方圆数里都清晰可闻。 江都军擂鼓,意味着他们要开始进攻,杨侑走下了哨楼,转身走上了五百步外的高台上,杨侗和杜如晦紧紧跟上。走上高台,杨侑能够看得更远,而这一段的距离足以保证他不会受到江都军的突袭。 隋军大营里,也擂起了战鼓,双方的鼓手都在拼命地擂动,仿佛谁的声音更大,就能取得这一战的胜负一样。鼓声回荡在上空,飞鸟绝迹,河流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江都军果然不愧是大隋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他们迅速集结,最前方的士兵推着填壕车,它的作用是要将隋军营寨外的那条河流给填平,此外,江都军还推出了临车。 一通鼓罢,在短暂的宁静中,宇文化及一挥手中的马鞭,喝道:“冲锋!” “咚,咚咚,咚咚咚!”随着宇文化及的命令,鼓声再度敲响,江都军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如同潮水一样涌向了隋军的大营。 杨侑摸着下巴,冷静地看着冲锋而来的江都军,侯君集身在前线,高高举起了手臂,等待着江都军进入射程。眯起的眼中不断有人影晃动,当江都军踏入两百步左右的时候,侯君集下达了命令。 “射!”投石手得到命令,迅速将巨石投掷出去,巨大的石块在投石车的弹性下,奋然跃起,朝着江都军飞去。密密麻麻的巨石将天空遮掩得如同黑夜。 “轰!”巨石落下,不少江都军被砸中,有的人当场丧命,有的人变成了残废。 作为领兵攻击的孟秉,他深深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而宇文化及让他攻坚,正是对他颇为信任的表现。他目光扫过被巨石砸死的士兵,眼中不带一丝感彩,“冲,继续冲!” 在鼓声的伴随下,江都军不要命的朝着隋军营寨冲杀而去,而早有准备的隋军纷纷将巨石倾泻在地上,带走了无数江都军士兵的性命。陈志略和张童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微微点头。 宇文化及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攻破隋军大营,他将五千心腹放在了最前面,所以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炙热化。虽然隋军不要钱地将巨石砸下,但在江都军不要命的冲锋之下,他们离隋军大营只有了百余步的距离。 “冲,抓住了杨侑,可封为万户侯!”孟秉大声的吼道。江都军士兵在石雨中艰难前进,听到孟秉的大喝声,人人都红着眼睛冲上。 “这是自杀式的一搏啊!”杨侑在指挥台上,一边看着,一边默念。虽然他已经明白宇文化及的决心,但在如此密集的石雨下,悍不畏死的江都军还是给了杨侑很深的印象。 一路上,江都军的填壕车被巨石砸坏了不少,但是越来越多的填壕车被推了出来,他们越过袍泽的尸体,越过鲜血染红的土地,朝着隋军大营继续前行,死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无足轻重。 尸体迅速堆积,江都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五百人,但这个时候,他们距离隋军大营只有了七十步。每一步,都是由士兵的性命堆积而成,但宇文化及显然不会心疼士兵的生命。 在他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自然要有的觉悟,如果心软,怎么能带兵?怎么能争夺天下? 隋军躲在坚固的栅栏后,虽然没有伤亡,但人人已经被江都军的不畏死的精神所震撼,他们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手掌在微微的颤抖着,但他们知道这一战,是生命和尊严、荣耀的一战,大隋的将士必然不会退却。 又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后,江都军离隋军大营只有了六十步。杨侑看在眼中,立刻下达了命令。 高甑生早就在一旁等待,迫不及待地一挥手,隋军弓弩手立刻射出了箭羽。隋军的弓弩射程约在一百步到一百二步之间,如果是强弩,距离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五十步。 杨侑之所以没有急着攻击,就在是等待。距离越近,杀伤越大,杨侑要用最少的箭支给江都军最大伤害。 密集如簧的箭羽射出,江都军纷纷举起了盾牌,利箭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甚至还有不少箭羽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将江都军士兵牢牢的钉在了地上,鲜血涌出,染红了地面。 隋军的攻击力不可谓不强大,但是在江都军悍不畏死的攻击之下,他们还是离营寨越来越近。五千死士已经伤亡了将近千人,尸体如山,远在数百步外的杨侑已经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时间过得很快,但似乎又很慢,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厮杀,江都军终于靠近了营寨,仅有的二十多辆填壕车快速的奔跑而来。在逃过了巨石轰击的范围之后,填壕车的安全性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当填壕车靠近了护城河的时候,江都军冒着箭雨一边还击,一边填护城河。 高甑生大喝一声:“放火!”士兵们点燃了火箭,朝着填壕车射击而去,火箭钉在填壕车之上,油汁只是略略散开,旋即熄灭,原来上面盖着牛皮,还用水浸湿了,非常不容易燃烧。 高甑生看见火箭无效,只得下令士兵们射出更多的箭羽,想要利用箭支将敌军赶走,但江都军已经冲到了这里,就没有放弃的理由。在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之后,所有的填壕车都已经冲到了河边,沙袋纷纷被抛下,河水四溅,很快就要将护城河被填平。 “擂鼓,助威!”宇文化及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喜。江都军的鼓声越加的浑厚,鼓声穿透天际,震得天层越来越低了。 “要下雨了吗?”杨侑抬起头,注视着天空,在一个时辰前,天上还有着太阳,可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后,虽然还有一抹的阳光,但黑压压的云层仿佛浓的化不开的墨汁,越来越低。 宇文化及也抬起头,如果下雨,对他有利有弊。有利的是,一旦下雨,弓弦失去了弹性,隋军最大的依仗就消失了,双方只能肉搏。有弊的是,他也同样不能使用弓箭,无法给予隋军有效的杀伤。无论是攻城还是攻打营寨,弓箭手的作用不可忽视。 “元礼、元敏,你二人率领三千弓弩手,尽力压制隋军,无论如何要在下雨之前,打破隋军的营寨!”宇文化及下令。 “喏!”两人应着,带着三千弓弩手杀奔而去。 就在宇文化及做出部署的时候,隋军大营,一名斥候匆匆而来,到了杨侑身边,半跪下,道:“陛下,雷将军已经扬帆东下!” “很好,让他务必小心!”杨侑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喝道:“传令下去,让他抵达武昌之后,将长江两岸控制在手中,不能让江都军逃走,尤其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首恶!” “喏!”斥候站起身来,朝着北方跑去。 “报!宇文化及增兵三千,全部是弓弩手!”高甑生派来的传令兵说道。 第463章血〔中〕 “陛下,宇文化及这是要在下雨之前,尽量发挥弓弩手的作用!”杜如晦眼神一凝,笑道。 “管他多少人,只管以弓箭射之,若是敌军将护城河填平,可使用第二套方案!”杨侑道。 这时,元礼元敏已经靠近了战场,三千弓弩手蓄满了力气,纷纷将箭羽抛射而出,虽然是佯攻,但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隋军必定会有伤亡,不少士兵中箭,哀叫着从哨楼、高台上倒在地上。 在营寨的下端,护理兵迅速抬着一架架的担架,将受伤的士兵抬走,随后用盐水清理伤口,如果伤势严重,就使用烧酒来消毒,随后敷药缠上绷带。 不少士兵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他们听着喊杀声,多么希望能上去帮助袍泽杀敌。 短短的一个半时辰,江都军已经扔下了两千多具尸体,隋军的伤亡也超过了四百人,不过大多是轻伤,只有少部分运气不好,被箭羽射中要害,为国捐躯。 在浑厚的鼓声中,一匹快马扬起尘土,朝着江都军中军靠近。“驾!”骑士的声音已经嘶哑,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战马穿越了层层防御,若不是他手中拿着金牌,第一时间就会被杀死。宇文化及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片刻之后,骑士抵达了宇文化及身边,他气喘吁吁,道:“大丞相,太白湖李靖突然率兵杀出,如今正与左仆射(宇文智及)交战!” 宇文化及一愣,怪不得一直没有听到李靖的消息,原来他放弃了陆地,而是走水路。让宇文化及不明白的是,李靖的出击是一种巧合还是杨侑的安排?要不然怎么会如何凑巧? “传令下去,让左仆射一定要挡住李靖,不可让敌军烧断了浮桥!”宇文化及下令。 “喏!”骑士应着,拨马回行。 宇文化及调集水师想要逼走李靖,却为雷世猛创造了条件,雷世猛沿着汉水北岸,迅速冲过了江都军水师的防线,雷世猛迅速扬起风帆,借着风势和顺流,直奔武昌。 当宇文化及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响午时分。 正在啃着胡饼的宇文化及闻言大吃一惊,隋军水师在这个时候顺流而下,目标很明显,那就是武昌,在武昌是宇文化及的女婿唐奉义镇守,兵马足有十万,按道理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武昌是宇文化及的屯粮之地,千万不容有失,想到此,宇文化及赶紧吩咐杨士览,让他派人去告诉唐奉义,要他小心谨慎,只要守好了武昌,就是大功一件。 宇文化及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又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上。宇文化及之所以不怎么担心,是因为足足十万的兵力,隋军不过百余艘战舰,顶多三万人,怎么可能拿下武昌? 再说了,就算隋军有机会拿下武昌,宇文化及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撤退,这个时候撤退了,就意味着失败! 宇文化及想得很清楚,所以他只关注着这里的战事,江都军已经在进餐的同时继续攻打着隋军营寨。而杨侑就在指挥台上吃了两张胡饼,隋军也完成了交替,吃过午饭的士兵将体力已经逐渐衰竭的士兵换了下去,这股生力军的突然加入,将江都军射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杀!”孟秉一声怒喝,手中的横刀轰然劈在了栅栏之上。 隋军的栅栏非常坚固,孟秉在此之前想过火攻,火把刚刚扔上,瞬间就被隋军扑灭,试了几次,孟秉只得放弃了心中的想法,转而硬攻。而这时,江都军的临车也逐渐靠近了栅栏。 江都军的临车和栅栏几乎同样高,江都军的弓弩手在临车上与隋军对射。隋军的伤亡逐渐变得大了起来。战况的胶着使得两军的伤亡在迅速变大。 “江都军的伤亡至少有三千,可是他们的攻势依旧不减,这证明宇文化及的御下有术!”杜如晦说道。 杨侑笑了笑,道:“若非如此,宇文化及怎能夺取三十万禁军的控制权?”杨侑说着的时候,心中不由十分费解,这样一个在历史上被贬的一无是处的家伙,竟然能牢牢的控制军心,光凭这一点,恐怕不比李渊差。 杨侗不时瞧向远方,他看到战况激烈,忍不住担心,可是他又想不出好的办法。而且他知道大哥就在军中,因此非常担心着他的安全。 杨侑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即使杨侑也很想救杨倓,但如果在他和复兴大俗之间只能二选一,杨侑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复兴大隋。 这个时候,战况已经更加激烈,由于隋军的营寨建造的极为奇怪,在临车上的江都军无法通过临车跳进隋军大营,所以他们只能为其他袍泽创造破营的机会。孟秉带着士兵狂砍栅栏,可是隋军的栅栏异常坚固,并不是一两刀,又或者是十几刀能砍断的。 就在江都军砍的一场兴奋的时候,突然,从栅栏的缝隙处,被削尖了的树木突然刺出,不少江都军措不及防,被树木刺中,当即有数十人命丧当场。 孟秉也差一点被刺中,他擦了一把汗,变得更加警惕。大量的树木突然刺出,江都军死了不少人,宇文化及脸上看不见喜悲,他忽然扫视了四周一眼,缓步上前,随后,中军大旗向前压进! 虽然战场依旧没有进展,但宇文化及想要通过这样的行动告诉士兵们,如今的局势是江都军占优!同时,他也是给杨侑施压,告诉杨侑,这一战,他已经卯足了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果然,不明白情况的江都军看见中军大旗缓缓移动,顿时欢声如雷。在一片欢声中,陈志略和张童儿点点头,带着亲兵与宇文化及的距离若即若离。 随着宇文化及前行,他再度派出了三千战士,三千士兵如同猛虎一般杀向隋军大营。杨侑站了起来,宇文化及前移,代表着他的决心,但是杨侑也不会害怕,他有防守完备的营寨,兵力上也都差不多,根本没有害怕的理由。 杨侑也迅速做出了部署,两千弓弩手将体力已经衰竭的士兵换下,不断击杀着江都军。 在隋军营寨外,这一片宽长约有两百多步的地方,浑然变成了修罗地狱,鲜血已经浸湿了土地,许多士兵踏在地上,脚已经深深陷入泥中,泥里两寸以内,全是红色,这一场杀戮中,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震天的厮杀声依旧在继续,宇文化及不断做出部署,时而改变主攻方向,时而进行添兵,杨侑根据情况也做出相应的对策,时间在迅速流逝,天色终于越来越黯淡了。 云层越来越低,劲风呼啸,吹得大旗猎猎作响,头发也不由自主向后飘去,杨侑一脸凝重,注视着前方,宇文化及的疯狂让杨侑有些心惊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越来越低的云层告诉了人们,老天就要下雨了,一旦大雨倾盆,这一战的前景更加不可预料。宇文化及不希望突然出现的情况打乱他的计划,同样杨侑也是如此。 为了在大雨降临之前攻破隋军营寨,宇文化及下达了死命令,以宇文家的死士为主,隋军再度发动了冲锋,这一次,他们悍不畏死的撞击着隋军的营寨,根本不在乎死活! 尖锐的树木刺穿了他们的身子,可是他们依旧在前进,撞得栅栏隐隐晃动,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之后,栅栏竟然出现了松动! 俗话说,讲理的怕无赖的,无赖的怕蛮的,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宇文化及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证明了他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疯子。 面对一个正常人,哪怕他再厉害,也有一定的破绽可寻,可是面对一个疯子,即使有破绽,他却不在乎,宇文化及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让杨侑皱起了眉头。 “陛下,宇文化及这是拼了命了!”杜如晦说道。 “该怎么办?”杨侗问道,他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他自然会拼命,这一战他倾尽了所有,而且他应该知道朕派出了雷世猛出击,在这种情况下,拼死一搏,还有机会赢,赢了,就能得到更多。但是如果输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能不拼吗?”杨侑淡淡的道。 “陛下,是不是退守第二道防线?”杜如晦问道。 杨侑沉吟,如今的大营是内营,当初外营被攻破之后,杨侑一直没有修建。虽然少了一层,但内营的防备设施更加完整,他拥有三道防线,每一道都足以抵挡住千军万马。 如果不是宇文化及如此疯狂,他恐怕拿不下第一道防线。杨侑抬起头,看着远方宇文化及的旗帜,它正缓缓而来,代表着宇文化及也正在赶来。 杨侑思考之后,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按计行事。”说着朝着一旁退却。 传令兵也迅速赶往了前线,下达了命令,隋军沿着栅栏上的通道,在侯君集和高甑生的带领下,迅速后退,弓箭手还不时射出箭羽,尽量阻挡江都军前进的速度。 “报!”一名传令兵拉长了声音,他骑着战马疾驰而来,到了宇文化及身前一抱拳,道:“大丞相,逆隋杨侑的帅旗正朝着北方移动,隋军也放弃了营寨!” 第464章血战〔下〕 传令兵回报的消息并没有让宇文化及丧失警惕,他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让士兵继续攻击,此时,由于隋军逐渐放弃了第一道营寨,江都军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少,他们奋力地撞动着栅栏,在隋军差不多撤退进入第二道防线的时候,他们终于杀了进来。 孟秉脸上带着兴奋,虽然隋军是战略性的撤退,但这足以证明隋军抵挡不住江都军的攻势,只要再加一把劲,隋军溃败是早晚的事情。孟秉想的不错,但他忽视了一点,杨侑不是挡不住宇文化及的进攻,而是战略性的撤退。 孟秉都如此想,他的手下更是不明白杨侑其中的深意,他们嚎叫着冲进了大营里,挥舞着兵刃乱砍。此时隋军已经撤退到了第二道防线,在江都军看来,隋军的第二道防线栅栏又低又矮,显然不能和第一道栅栏相比。 “杀!”孟秉一声怒喝,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 数十步外,宇文化及停住了脚步,此时江都军已经打开了隋军大营,使得他能更仔细地观察隋军大营。宇文化及一看之下,顿时不觉奇怪万分,隋军在栅栏上搭建了通道,使得大营像一个小型的移动城堡。 竟然还有这种建造的方式,宇文化及在惊讶的同时,心中更加警惕,隋军的大营里,还有什么秘密吗? 大营里,杨侑看着蜂拥而入的江都军,脸色依旧沉稳,杨侗显得有些心急,江都军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能挡住吗?就在他思考的片刻时间里,江都军已经冲杀了上来,隋军不停地射出弓箭,射杀着这群顽强的江都军。但江都军已经杀疯了,他们毫不畏惧的冲上来,试图砍烂栅栏。 鏖战依旧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江都军的伤亡依旧在增加,劲风吹动,数里外甚至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这场战役之后,这一片的土地变得十分肥沃, “陛下,江都军的伤亡估计已经上万!”杜如晦眯着眼睛,计算了一番之后,说道。 “宇文化及还真是下的血本,一万人就这样死在他的强攻之下,他就像一个疯子,不,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为了江山而不顾士兵死活的疯子!”杨侑一扬眉,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为将者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可以一战将手中最为王牌的精锐部队给打掉,这是不可想象的。 “陛下,我军伤亡约有五百余人,其中战死百余人,余下的大多是轻伤。”杜如晦又禀告。 杨侑微微点头,这个比例已经很好,不过这要归功于营寨的坚固,若是野战,不可能有这样的比例伤亡。 忽然天空一亮,映照得杨侑的脸煞白煞白,紧接着,“轰!”的一声,雷声响彻在众人耳中,震得耳膜隐隐生疼。 宇文化及抬起头,看着低沉的云层,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忽然,眉心一凉,一滴大大的雨滴落下,“加速攻击,就要下雨了!”宇文化及大喝。 杨士览策马上马,让元礼和元敏两兄弟尽快压制住隋军的弓弩手,鲜血再度染红了防线数十步内外,但这时,孟秉发现有些不妙。这里的障碍物很多,并不利于江都军展开阵型,在同一个地点,隋军的人数竟然反而占优,他们奋力地拉扯着弓弦,尽力射杀着江都军。 宇文化及逐渐靠近了外围,看到这种情形,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火攻,可是,他抬头看着天空那低矮乌黑的云层,心中的想法消失了,他咬咬牙,再度派出了五千士兵。 这一战,宇文化及派出的都是他的心腹大军,战斗力异常强悍。他十分清楚,如果这一战取胜,他的统治会更加牢固,可是若是失败了,他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掌控余下的江都军。 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宇文化及除了拼了命的出击之外,别无他法。 “咚咚咚!”鼓声再度响彻天际,仿佛要将乌云给震开似的。江都军听到鼓声,越发的凶猛,他们嚎叫的声音不亚于雷鸣,震得地面都在发抖! 杨侗凝思半响,道:“陛下,江都军的伤亡已经十之有二,竟然气势不堕,战斗力还如此强悍。” 杨侑笑道:“宇文化及此时除了继续攻击之外,别处他法。他五万多大军已经伤亡一万多人,这个伤亡是巨大的,一旦让士兵们回味过来,看到无数的袍泽死去,而且是如此的凄惨,军心就会动摇,甚至有可能发生哗变!” 杨侑说话的时候,杜如晦在一旁抚须微笑,听着陛下为杨侗解释:“宇文化及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于他来说,只有前进,只有进攻,一旦输了,整支大军就会崩溃!” 杨侗细细品味着,这时,一阵劲风刮过,豆大的雨点落下,将方圆数十里都笼罩在其中。大雨下的很急,顷刻间大营四周就堆积了厚达两寸的血水,血水四处流淌,汇入了附近的小溪,流入了汉水。 大雨来的急,也走的很急,一个时辰后,大雨消散,乌云也躲了起来,如血的残阳露出半个头,这一战,竟然整整杀了一个白天。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这一战,他只有全力以赴,看到大雨消散,他立刻下令士兵点齐火把,继续夜战。火把点起,如同繁星点点,点缀着血红的大地,是如此的凄凉而悲壮。 “丘将军,让士兵们进食,准备出击!”杨侑下着命令,丘行恭脸色一喜,大步走了出去。 侯君集赶紧贴了上来,道:“陛下,臣也想出击!” “侯爱卿,你就陪在朕的身边,保护朕的安全!”杨侑笑眯眯地看着他。 侯君集一愣,心想陛下你还要人保护吗?他苦着一张脸,失望地看着前方,他不时地踮起脚尖,看着前方,又看着陛下,希望陛下能回心转意。 由于大雨的关系,弓箭大多不能使用,江都军冲上,只能采用肉搏,隋军也是如此,不过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礌石,巨大的石头砸下,将无数江都军的头颅砸成两半,白的红色,混杂在一起,很是恶心。 鼓声沉闷地回荡在战场上空,江都军的攻势逐渐疲软了下来,毕竟持续一天的攻击,不少士兵就算没有受伤,体力也都耗尽了。 杨侑看在眼中,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喝道:“是时候了,高爱卿,立刻按照计划行事!” 高甑生双手一抱拳,大声回答:“喏!”说着,匆匆离去,战甲上犹自带着血迹。他一路奔下,转身走进了地道中,地道里,有着少量的水渍,他踏过两个小水塘,道:“兄弟们,动手!” 一名校尉哈哈一笑,道:“高将军,卑职早就等不及了!” “别废话,快做事,江都军已经在猛攻中,我们要给予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隋将士!”高甑生喝道。 “喏!”校尉回答,大步走向前,捡起了地上的绳子,地道里足有五百多名士兵,他们也和校尉一样,将绳子牢牢的握在手中,他们依次排列,等待着高甑生的命令。 “都准备好了吗?”高甑生问道。 “准备好了!”几名校尉依次回答。 “动手!”高甑生大声喝道,绷直的手臂猛地滑下!士兵们接到命令,奋力将绳子拉动,原本垂在地上的绳子迅速被扯直,士兵们喊着口号,猛地就是一拽,就听一声巨响,在地道里显得是如此的突兀。 隋军士兵在同一时间,拉动着两百多根绳子,在绳子的末端,一根粗粗的巨木轰然倒下。 宇文化及看着前方依旧纠缠不清的战局不由皱紧了眉头,他在这一战已经倾尽了所有,如果还不能取胜,结局是不言而喻的。他目光瞟了一眼数十步外的陈志略和张童儿等人,他决定让他们出击。 陈志略和张童儿辖下的士兵由于前些日子的恶战,已经所剩不多,此时加起来不过万余人,如果在这个时候参战,还是能改变一些局势的。 宇文化及想着,立刻就吩咐了下去,陈志略和张童儿得令,迅速后撤,去带领本部人马。两人刚刚撤退不久,宇文化及突然感到了一阵震动。 骑在战马之上的他无法感受到这股震动的涞源,他还以为是士兵的脚步声带来的震动,就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前方的突然传来了轰隆的声音。 宇文化及定睛看去,只见前方的地面突然凹陷了下去,而且范围极广,足足有三百多步的距离!地面突然的凹陷让江都军措不及防,他们根本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做出有效的防范措施。 而且大面积的塌方,他们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办法,不少江都军被卷入其中,被厚实的泥土所掩埋,由于前面下了一场大雨,泥土早就变得泥泞不堪,这一带的土地又比较有黏性,一旦被掩埋,根本挣扎不出,只能被活活砸死、闷死! 宇文化及还没有反应过来,地面已经快速的凹陷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拨马而走,四周亲兵赶紧后撤,以防被突然凹陷的地面所伤!江都军的大旗迅速向后移动,远处的杨侑看着,顿时握紧了拳头,这一战打到这个时候,是反击的时候了! 第465章乘胜追击 残阳如血,映照着杨侑一脸得意的脸庞,他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喝道:“擂鼓,三军出击!” 早就憋了一口气的鼓手得到命令,挥动着满是肌肉的手臂奋力敲着大鼓,“咚,咚咚,咚咚咚!”鼓声逐渐响起,有着极强的穿越力,浑厚的声音穿越了空间,响彻在士兵的心中,它在告诉隋军士兵,反击的时候到了! 侯君集一脸得意的握着横刀,陛下原来是忽悠他,还是让他领兵的啊,他激动地等待着出击的时刻!杨侑虽然将战场前五百多步的地方挖空了,但还是留下了一道足有七八步距离的地方,以便大军通行。 “宇文化及已经死了,尔等还不投降?!”高甑生大喝,隋军士兵听到声音,也在大声的喊着。 孟秉惊讶地回头,宇文化及的帅旗已经消失不见。刚才后方数十步外发生的一幕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坍塌下去地方,显得十分的凌乱,巨大的深坑里,埋藏着无数的尸体,在泥泞的深坑中,一只手或是一条腿露了出来,有的还在颤动着,不过想来是活不成了。 孟秉看着,脸色是变了又变,此时,他和元礼、元敏正在奋力攻打大营,身边只有三千余人,后方的塌方使得他们没有了援军,三千人,不可能攻下隋军大营。 大丞相的帅旗已经消失不见,不管是不是真的战死,对军心都是一个巨大的影响。此时江都军看着满目苍夷的地面,一阵冷风吹来,身上的衣甲紧紧的贴在身上,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逃,逃了吧!”一个念头在江都军士兵的心中升起。他们环顾了一眼四周,全是袍泽的尸体。前面他们攻破了隋军的第一道防线,所以士兵暂时得到提升,可是随着第二道防线的久攻不下,士气就渐渐变得低迷了。 大丞相帅旗消失不见,让他们的心中更是惶然。一个士兵突然扔下了手中的横刀,拼了命的逃走,随着他的逃走,江都军残留的最后一丝斗志就此消散的无影无踪,包括孟秉在内,都发出了一声尖叫,迅速逃走。 元礼和元敏相视一眼,也加入了逃走的行列。 杨侑在大营内一挥手,掌旗手挥舞着大旗,侯君集一眼看见,立刻吼道:“快打开门!” 士兵们忙不迭地打开了大门,侯君集迅速带着士兵冲杀而出,他们在布满了尸体和鲜血的的泥泞地上追击着江都军,杨侑慢慢踱步走了出去,四周全是尸体,残肢断臂四处都是,不时地,有呻吟声传来。 杨侑轻轻叹息一声,这些士兵虽然都是敌人,可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如果能为自己效力,那有多好? “救救我!”这时,杨侑听到了有人在微弱的喊着。 杨侑一愣,循着声音走上前去,杨侗、杜如晦在他身后。这样的情形让杨侗十分难受,他虽然看见了厮杀,看见了尸体,看见了鲜血,可是让他身临其境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要呕吐了。 他将手放在胸口,轻轻地揉着,杨侑见了,微微一笑。作为一个后世的人,杨侑当初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也感觉到十分恶心,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恶心,不能懦弱,大隋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个强势的君主,而不是一个仁慈之主。 杜如晦是一个书生,这种情况已经见过不少,虽然这一次格外的惨烈,却没有什么不适。 杨侑循着声音追过去,声音越来大了,“救救我!” 那人的半截身子被埋在泥土里,让他动弹不得,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鼓足了最后一丝力气,道:“我是杨士览,快救救我!” 杨侑眯起了眼睛笑了,杨士览是宇文化及的女婿,也是江都兵变的首恶之一,能捉住他,是好事一件。 “将他挖出来,牢牢看管,不可让他死了!”杨侑说道。 “喏!”身边亲兵说着,走上前去。 宇文化及一路狂奔,亲兵们也惊恐的将手中的帅旗扔下,使得江都军丧失了主心骨。宇文化及怎么也想不明白,杨侑怎么会使出这等诡计?他是如何将地面给挖空而不注意让地面下陷? 一路上,宇文化及不断的在思考,劲风吹动他的头发,不断向后飘去,纵使他想的头脑发疼,他也没有想明白。他跑的很急,突然,头盔猛地脱离了他的头,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宇文化及回头,他已经顾不得寻找头盔,急忙匆匆逃走。虽然在混乱中,宇文化及依然没有忘记一件事,那就是带着皇帝杨倓,只要手中握有了杨倓,宇文化及觉得就多了一份保障。 他朝着杨倓的所在奔去,距离杨倓不到一百步的时候,突然一阵乱箭而来。 宇文化及定睛一看,喝道:“我是大丞相,尔等这是在做什么?” “宇文化及,你不过一个叛国之人,弑君之徒,还不速速投降!”张童儿手中持着一支马槊,高声厉喝。 宇文化及一愣,大喝道:“叛徒,你们这群叛徒!” 陈志略冷笑一声,道:“射!”亲兵们听到命令,对着宇文化及就是一阵乱射。 宇文化及赶紧后退两步,朝着另一边退却。他身后的两千多士卒紧随着他的步伐离去。 张童儿看着宇文化及离去的背影,道:“陈将军,为何不等他来了,再擒住他,如此是大功一件啊!” 陈志略笑了笑,道:“我等救了燕王,便是一件大功,再说宇文化及虽然败了,我们想要擒住他,花费的力气可不小啊!” “不错!”张童儿也点头,他俩虽然还有一万人马左右,但在刚才的大败中,已经有不少士兵闻风逃走,两人连连斩杀了十几人都无法阻止,此时两人身边只有数百人,宇文化及却还有两千多人,且大部分还是骑兵,要想捉住宇文化及并不容易。 “捉拿宇文化及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即可,你我还是等着封赏吧!”陈志略对此显得非常乐观,保护了燕王,这个功劳,是无法抹杀掉的。而且,他不会轻易地将杨倓给交出去。 宇文化及继续狂奔,他对陈志略和张童儿恨死了,早就知道这些人不靠谱,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两人反戈一击,将杨倓给牢牢控制了,使得他丧失了大义上的优势。宇文化及此时想到的只有控制萧后,保住最后的依仗。他必须要尽快回到江夏城,重振旗鼓! 战马越过了一个小山包,宇文化及擦了一把汗,突然,地面激烈地震动了起来,随后,如雷的蹄声传来,惊得宇文化及仓皇四顾。 只见在西方,一杆“隋”字大旗在空中飘扬,稍小的一些的,是绣着“丘”字的旗帜。丘行恭带着一千骑兵,冲杀而来!他们迅速席卷了整个战场,朝着宇文化及的所在追来。 丘行恭认得宇文化及,所以带着士兵直奔宇文化及而来,宇文化及大吃一惊,这里怎么会有隋军,那些斥候呢?他并不知道他布满在四周的斥候在听到江都军兵败的时候,逃跑的比泥鳅还快,宇文化及怎么可能得到消息呢? 丘行恭哈哈大笑,他一直很小心的将弓箭藏着,所以弓弦没有被淋湿而丧失弹性,他骑在战马之上,连连射出弓箭,将几名江都军当场击杀。 “大丞相,你快走!”宇文敏一声大喝。 宇文化及点点头,战马一拐,朝着东南方向奔去,宇文敏带着两百名死士朝着丘行恭冲杀而去。宇文敏希望他能延缓丘行恭的进攻速度,因为这两百名骑兵显然不可能挡住一千骑兵。但是,如果能为宇文化及争取到一些时间,那就是成功。这些宇文家的死士能做到吗?宇文敏的心中没有底,他只能尽力,余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两支骑兵如同洪流一般轰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两百骑兵虽然是不小的战力,但在气势旺盛的隋军骑兵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双方只是一个照面,两百骑兵就如同稻草一样被农夫给收割了。头颅纷纷滚落,宇文敏的头颅也在其中,他被愤怒的丘行恭一刀砍在脖子上,在死的时候,宇文敏的眼睛还圆睁着,头颅飞在空中,他仍然不肯相信,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被丘行恭给杀了? 丘行恭一刀杀死宇文敏,继续追击宇文化及,陛下给了他这支千余人的骑兵,如果不能擒获宇文化及,就显得太无能了。 大局已定之下,杨侑显得十分轻松,他不断的下令着,要士兵们从深坑中挖出江都军的尸体,一来是为了收集铠甲和器械,然后重新铸造,满足军需。其次,这场大雨之后,汉阳一带,还会有持续的降雨,不将这些尸体收集起来火化,很容易发生瘟疫,一旦发生瘟疫,长江沿岸甚至长江以南,都是一场灾难,杨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就在收集士兵尸体的时候,高甑生和侯君集不断将一些俘虏押送了回来,其中,有元礼、元敏两兄弟,孟秉也在其中。几人垂头丧气,想不到被隋军给捉住了,很明显,性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除了这几名俘虏,侯君集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杨倓如今是平安的。 第466章自取灭亡 听到杨倓平安的消息,杨侗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杨侑却没有那么乐观。 既然燕王杨倓平安无事,那么为什么没有和侯君集一起回来?杨侑敏锐的扑捉到了这一点,便询问着侯君集。侯君集一点都不诧异陛下会如此问,因为他知道,陛下善于从只言片语中,寻找到其中的破绽。 侯君集低声禀告着,杨侑听了,眉头不由紧紧皱起,陈志略和张童儿属于反贼,如果他们真心改过,杨侑觉得还有可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但他们竟然挟持燕王,非要得到杨侑许诺,赏赐他们官职爵位,才肯放回杨倓! 这是对杨侑的一种威胁,是对杨侑的一种挑衅,杨侑略略沉吟,笑着对杨侗招了招手,低声叮嘱了几句。 陈志略和张童儿十分焦急,此时他们身边的士兵不多,只有三百多人,对于两人来说,他们已经和宇文化及翻脸,断然不可能回到宇文化及身边了。 虽然两人坚定了投靠杨侑的决心,可是由于两人曾经造反,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所以两人一致认为,必须要得到杨侑的答应,两人才会选择投降。 这一种无奈的选择,尽管他们知道可能会激怒杨侑,但是如果得不到杨侑的金口,一旦轻易投降,杨侑随后就将他们斩首,那岂不是亏大了? 此时的战场上,原本人山人海的江都军已经所剩寥寥,大多数的士兵已经逃走。当兵败的时候,在士兵的心中的那种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会迅速地传染,所以才会有许多以少胜多的战例,如果他们能沉住气,仗着人多的优势,接下来的情况或许会不一样。 整个战场尽管还有声音,但在两人的内心之中,却显得十分寂静,这是一种内心的可怕,许多时候,一个孤独,不是没有人陪他,而是一个内心的寂寞。 两人就是如此,他们不时看着北方,又互相凝视,虽然没有说话,却有千言万语包含在其中。 良久,北方出现了一群人,他们都是骑兵,迅速地朝着南方奔来。在半空中飘扬的旗帜,告诉了他们,来人正是大隋的主宰,曾经的代王杨侑。 陈志略和张童儿顿时紧张起来,下一刻,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是获得高官还是反目成仇?两人的心中有些没有底。铁蹄上传来,陈志略突然一喜,他指着那群不足五十人的骑兵,道:“张将军,你看他们人数并不多!” “不错,人数并不多!”张童儿喃喃重复着。 隋帝带到的人不多,这就代表着杨侑的想法并不是开战,而是接受了他们条件。 当那群骑士距离他们只有五十步时候,他们谨慎的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男子,身着黄袍,抬起了马鞭,喝道:“陈志略、张童儿何在?” 陈志略和张童儿相视一眼,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长久以来的默契使得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陈志略拍马上前,道:“陈志略在此!” 侯君集突然喝道:“陈志略,陛下亲临至此,你还不向陛下请安吗?” 陈志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他在战马上抱拳躬身,道:“臣陈志略见过陛下,请恕微臣甲胄在身!” 杨侑眯起了眼睛,半响开口道:“陈将军平身,张将军可在?” 陈志略呵呵一笑,道:“陛下,张将军刚刚有事离开,稍后就会回来。” 杨侑的目光不经意扫了张童儿一眼,笑道:“陈、张两位爱卿昔日虽然于贼,但如今幡然悔悟,立下大功,朕决定对两位爱卿进行赏赐,只是可惜了,张爱卿什么时候能来?” 陈志略的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对于立志中兴大隋的杨侑来说,一旦他答应了这个要求,以后那就平安无事了。陈志略笑道:“陛下稍等,臣这就去请张将军!” 陈志略说着匆匆离去,张童儿很有默契的混入了人群之中。在人群中,杨倓有些紧张,他被陈志略、张童儿控制了起来,虽然没有大不敬,但却让他心中惶恐。 就在这时,陈志略和张童儿走上来,窃窃私语了几句,觉得还是将杨倓留在这里。两人拍马走了出去,逐渐靠近了杨侑,离杨侑还有三十步的时候,突然,半空中两支箭羽而来,两人措不及防,陈志略被一箭穿过胸膛,张童儿却被射中咽喉,当场毙命。 突然出现的箭羽是杨侑和侯君集射出的,杨侑的那一箭射死了张童儿,侯君集射中了陈志略。陈志略策马还想逃走,刚跑了两步,这时又是一箭飞来,战马后蹄被射中,哀鸣一声倒下,陈志略摔倒在地上,满身都是泥。 侯君集射出第二箭之后,立刻和高甑生一前一后拍马赶来,高甑生的速度快了一步,他抓住陈志略的腰带,放在了马背上。侯君集大叫一声,喝道:“首恶已诛,尔等还不投降!” 杨侑身后一人奔出来,也高声道:“尔等若是投降,皆可免死!” 三百多名士兵相视一眼,张童儿已经身死,陈志略也已经被捉住,他们人心惶惶,这时,侯君集再度爆喝一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一人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半跪下,“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 陈志略大喝道:“你们快杀了他们,他们人不多!” 可是,士兵们一个跪下,就有两个跪下,三个跪下。陈志略大声的喊着,希望部下停止投降,但是士兵们投降的势头已经不可挽回。 大局已定,陈志略虽然受伤,依旧在大骂不已,当杨侑站在他身前的时候,他依旧在怒骂着。 “杨侑,你食言而肥,是一个皇帝所为吗?”陈志略骂着。 这时,杨侑却哈哈一笑,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本来数以他的脸,原来是杨侗。真正的杨侑走上前来,他一身的铠甲,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陈志略,你何等的糊涂,竟然连朕都不认识了。” 陈志略一脸的灰败,他知道上当了。 “陈志略,你若是一心投降,朕还可以保你一世富贵,可是你竟然挟持燕王要挟朕,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杨侑笑了。 陈志略摇摇头,表示不知,杨侑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道:“朕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威胁朕,你和张童儿是自寻死路!”陈志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三百多名江都军选择了投降,杨倓也恢复了自由,当他看见自家兄弟的时候,忍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宇文化及在夜幕下狂奔,丘行恭紧紧追赶着他,双方发生了数次激战,但宇文化及多次侥幸逃走,但他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二十人,丘行恭虽然一心杀贼,但由于宇文化及提前做出了部署,当丘行恭追出二十里之后,在月光下就看见了江都军建造的无数箭塔,丘行恭鼓足了力气想要追击,但密集的箭塔射出了无数的箭羽,让丘行恭不得不无功而返。 隋军取得大胜,所有的伤亡不到一千五,战死的仅仅有三百多人,相反,江都军一败涂地,战死者至少上万,被俘虏者足有五千人。伤亡和俘虏人数之所以不成比例,是因为杨侑挖空了地基,因此江都军的伤亡徒增。 如此的大胜,杨侑当即下令犒劳三军,空气里除了浓浓的血腥味之外,还有着羊肉的香味,相比战死的袍泽,大多数的士兵还是十分兴奋。士兵们大口吃着肥嫩的羊肉,一边谈论着明日的事情。 很明显,在这样的胜利之下,隋军一定会选择主动出击。 事实上也是如此,杨侑在与自家兄弟两眼泪汪汪之后,杨倓提出了一个要求,祖母还在江夏,要迅速地救出祖母。杨侑对此深以为然,他迅速下令三军吃饱喝足之后,尽早安歇,明日出兵攻打江夏。 当士兵们都睡着之后,杨侑端坐在大帐里,仔细地看着地图,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李靖的回报,李靖已经烧毁了浮桥,白日里两军水师的交战,在李靖的巧妙安排下,取得了大胜。 李靖充分利用了隋军战舰的优势,先是假装撤退,引得一心求胜的宇文智及紧紧追赶。李靖不紧不慢,一边逃走,一边与宇文智及保持着距离,使得宇文智及想要放弃却又觉得不甘。等到宇文智及追出了二十里,在一处宽阔的江面上,李靖一声令下,隋军铁甲战舰杀出,将宇文智及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宇文智及本来就没有什么才能,面对李靖的强力出击,宇文智及惊呆了,他看着隋军的铁甲战舰所经之处,将江都军水师撞得支离破碎,只是一个回合,就有二十多艘战舰被撞坏,沉入了江中。 宇文智及大吃一惊,只得选择了逃走。江都军水师旋即崩溃,一败涂地,一部分的江都军选择了投降,李靖旋即派人假冒江都军,将浮桥给烧毁,断绝了宇文化及的后路。 在夜色中,宇文化及看着滔滔的江面,上面布满了战舰的碎片,浮桥已经尽数被烧毁。月色皎洁,江面上繁星点点,宇文化及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跌倒在地,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兵急忙扶住了,劝他渡过长江,再作打算。 第467章抉择 江夏行宫。灯笼里,烛火晃动,显示着,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沈光手中拎着灯笼,不断地在巡视着,黄云跟在他的身边,心中若有所思。 “宇文化及今日出击,不知道战况怎样了?”沈光十分担心。 黄云淡淡一笑,道:“沈将军尽管放心,宇文化及虽然部下众多,但在陛下面前,只能是一个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沈光叹息一声,黄云又笑道:“燕王殿下已经随同宇文化及出征,如今只要保护好太后,沈将军就是大功一件,何必叹息?” 沈光摇摇头,这种心思黄云不懂,他是一名将军,一名忠心与大隋的将军,而不是一个锦衣卫的战士,专门负责刺探和离间、反间。最能体现沈光价值的地方,便是在战场之上,在他的心中,自当是马革裹尸还。 当然,保护太后并不是不重要,沈光只是觉得,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不能参加这场战役,不能亲手击败宇文化及,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突然,外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跑来,道:“沈将军,宇文智及被李靖将军击败,如今朕朝着城中逃来!” 沈光眯起了眼睛,道:“宇文智及是一个蠢货,怎么会是李药师的对手?” 黄云笑道:“宇文智及一败,宇文化及的后路必然被断绝,只要陛下击败宇文化及,我想他一定走投无路!” 黄云虽然想的没有错,可是却低估了宇文化及的决心。月光下的宇文化及凝视着江边,足足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他如同一个雕像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终于,在子时时分,他做出了决定。 回到了大帐里,宇文化及迅速写了一封书信,他需要从武昌调兵,才能稳住局势,毕竟雷世猛虽然杀向了武昌,可是他兵力不足,对武昌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对于宇文化及来说,他需要赶紧稳定军心,才能避免失败。江都军大营整整一夜,都有不少士兵逃回,他们之中有的毫发无伤,有的缺胳膊断腿,显得十分狼狈。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宇文化及准备渡过长江,想要依靠长江来挡住隋军的攻势。当亲兵揭开宇文化及大帐,顿时惊呆了。 宇文化及的脸上满是褶皱,发须已经全白,每一根头发都白的是如此的耀眼,在这一夜,宇文化及想的太多,他两次出兵攻打隋军,两次都失败而归,损失十分惨重。 如果说第一次儿子被杀死还不足以动摇军心,不足以动摇的他的信心,那么第二次已经让宇文化及陷入了绝望。这一战,他五万多士兵逃回来的不足一万,远远比第一次的损失要大,而且这一万士兵其中大多受伤,士气十分低迷。 大营里虽然还有留守的一万五千人,但受到败军的影响,整支军队毫无斗志,宇文化及最为害怕的便是隋军乘胜追击,这样他将毫无机会,隋军会追击吗?宇文化及的心中一点都不确定。 所以这一晚上,他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心中有了事情,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一夜就这样过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衰败成了这样! 当看见亲兵诧异的眼神,宇文化及心中也奇怪,他手中拿着铜镜,等到看清楚了自己的容颜,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宇文化及久久凝视着自己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太大啊! 但是宇文化及来不及多想,如今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多想,因为亲兵告诉他,根据斥候的回报,隋军已经启程,朝着江都军杀来,为首的,正是丘行恭带领的一千骑兵。 隋军如狼似虎让宇文化及不敢怠慢,他迅速喝令,准备渡过长江。浮桥虽然被烧毁,但昨日水军大战,有不少战舰被摧毁,木头顺流而下,宇文化及让士兵们捞起了木头,用残木制成了简单的木筏。 江都军迅速转移,宇文化及在第一时间就渡过了长江,只带着身边十余名亲兵,宇文化及渡过了长江,迅速赶往江夏城,群龙无首的江都军军心已乱,士兵们为了争夺木筏而大打出手,互相厮杀。 整个长江江面被鲜血染红,尸首顺江而下,当丘行恭赶到的时候,江都军已经死了一千多人,随着隋军的赶来,不少江都军选择了跳水,而更多的士兵选择了投降。 杨侑收纳了降兵,对于他来说,这些士兵就算不能为国征战,至少也可以出一份苦力。杨侑收纳降兵之后,让杨侗留下处理,杜如晦一旁辅助,自己带着大军迅速搭建好了浮桥。 浮桥杨侑早就准备,就是为了击败宇文化及之后能迅速渡过长江,辰时时分,隋军就迅速渡过了长江,挥师直取江夏。 半个时辰前,宇文化及已经逃回了江夏城,宇文智及得到消息,哭丧着脸来见大哥。但当看见大哥如同七旬老翁的时候,宇文化及也惊呆了,他一张嘴大大的张着,不明白大哥怎么会成了这样? 宇文化及虽然看似老翁,可是脑子还没有丧失机能,虽然仓促,但还算保持一定的冷静,他迅速让士兵们坚守江夏城,除非得到他的允许,否则任何人包括江都军的败兵都不能入城。 萧后的寝宫,萧后的眼中带着哀愁,丈夫已经死了,其实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生无可恋。可是,萧后觉得心中还有牵挂,他的几个孙儿,年纪都还小,让她不忍离弃。 杨侑其实已经成熟,办事情颇有丈夫年轻时候的作风,可是在长辈看来,就算杨侑已经三十岁,已经四十岁,依旧是一个孩子。萧后也是如此,元德太子早死,她和丈夫一样,对几个孙子倾尽了心血,特别想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尽管萧后不想死,可是,当她得到宇文智及兵败的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抓紧了心。随后,她又得到了宇文化及被击败的消息,数万大军折损过半,不,应该说是几乎全军覆没。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化及竟然能够逃出隋军的追杀,让萧后不由感慨这个贼子的命大。就在萧后想着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468章拳拳之心 盛夏时分,风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传入鼻中,让人不觉精神一振。萧后嗅着馨香,心头的顾虑却越来越重,宇文化及虽然兵败,可是终究还是命大,竟然让他逃了回来。一败涂地的宇文化及会怎样? 是带兵来杀死自己吗?秀眉紧紧皱着,萧后的脸上有着无尽的忧愁,倓儿是生是死?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让萧后忍不住心中就是一紧。 宇文化及,他来了吗?即使是一心求死,可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呢? 萧后拿过一块铜镜。铜镜里,是一张依旧不老的容颜,可是在那双眼中,宛如秋水一般的眸子,却有着深深的哀愁!国破山河在,物在人已非。 萧后这一刻显得十分淡定,她慢慢地整理着衣裳,身为西梁国皇室后裔,身为大隋第二代皇帝的妻子,她自然有她的尊严,就算是死,也要从从容容,断不可丢弃了皇家的威仪。 身上的碎发已经被理清,两名宫女来到她的身旁,道:“娘娘!” “你们勿需害怕,在死之前,我会让他们放过你们!”萧后淡淡的说着,两名宫女闻言突然跪下,两人泪流满面,道:“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若是娘娘西去,奴婢愿意侍奉左右,以免娘娘路上孤单!” “唉!”萧后叹息一声,看着两名宫女稚嫩的脸庞,她们与自己一样,都是江南人氏,口中带着吴越之地的你侬我侬。“你二人如此年轻,我心中不忍啊!” 两名宫女没有再说话,她们站起身来,为萧后梳理着发丝,手指在微微颤抖,她们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响,萧后的头发已经盘好,宫女将一根金步摇插入已经盘好的秀发,这时,一名宫女眼中流出了泪水。萧后的头发,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自从陛下被反贼杀死之后,娘娘头上的白发便越来越多了。 当一切结束,萧后慢慢站起身来,她定定地看着两名宫女,道:“若是当今大隋天子杀来,你们告诉他,将哀家的骨骸和夫君葬在一起!” 两名宫女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掉落,打湿了衣裳,打湿了地面。 “嘣!”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阵劲风吹动三人的衣袍,向后飘去,萧后拢了拢秀发,慢慢踱步出去,两名宫女跟在她的身后,不离不弃。 “是你?”当萧后看见那人的脸庞的时候,萧后忍不住惊讶了,惊讶过后,她露出淡淡的微笑,道:“宇文化及让你来,是要像杀死我丈夫一样,将我杀死吗?” 在死之前,萧后尽管是一个女子,却显得格外的淡然,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到了这个结局,而丈夫的死早就让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噗通”一声,那人并没有回答,但是身着铠甲,半跪下,眼中流出了泪水,他将右手狠狠地击打在明光铠上,发出一串声响。右手握拳,放在心脏的位置上,沈光一脸的郑重:“太后,臣对大隋绝无二心!” “沈光,你休要花言巧语!谁不知道你甘愿做宇文化及的走狗,你要对娘娘不利,先过了我这关!”一名宫女知道死亡将至,大声叱喝,挡在了萧后身前。 沈光眼中的泪水如同水流,沿着脸颊流淌下,他顾不得擦一擦,嘴中更是呜咽,“娘娘,臣自知罪该万死,不,万死也难其恕,但如今宇文化及已经带兵杀来,臣恳请太后就在屋中,臣自当拼死保护太后!” 沈光说着,以头抢地,声音砰砰直响,几下之后,地面上全是血迹,抬起头,额头上已经全是鲜血,正沿着鼻翼流淌。 萧后动容了,如果沈光要杀她,这些动作都是多余的。她不是祖龙,而沈光不是荆轲,所以他不需要耍这样的花招,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 就在这时,黄云匆匆闯了进来,他一拱手,道:“沈将军,宇文化及派人来了。” 沈光猛地站起身来,道:“黄指挥,你保护好太后,我这就带兵前去阻击宇文化及!”刚才,他已经在院子里做好了部署,以给使的强悍,必定能力保院子不失! 黄云伸出手去,重重在他肩头上一拍,道:“沈将军,一切小心,陛下还等着请你吃酒!” 沈光重重点头,朝着萧后躬身,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黄云这时走上两步,半跪在萧后面前,道:“臣黄云见过太后!”顿了一顿,黄云又解释,道:“太后,臣是陛下锦衣卫吴越分部指挥使,奉命卧底在沈将军身边,就是为了救出太后!以前臣有所得罪,还望太后恕罪!” 两名宫女吃惊地看着黄云,萧后突然落下了泪水,她点点头,道:“黄卿家请起!你与沈将军劳苦功高,又何必自责?” 这时,门外传来了厮杀声,沈光已经拔出横刀,与宇文智及厮杀在一起。 宇文智及大声喝道:“沈光,你敢造反?” 沈光冷笑一声,道:“宇文智及,你弑君大罪,正当天下人而诛之!我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为先帝报仇!” 宇文智及气的哇哇大叫,挥刀砍去,两人战在一起。沈光的给使个个都是高手,训练有素,足有千余人。宇文化及没有想到沈光会在这时候反戈一击,给宇文智及的士兵并不多,两军交战,宇文智及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且沈光是何人?他号称“肉飞仙”,能徒步爬上数十丈的高杆,攻打高句丽一战得到杨广赏识,从而平步青云,受到杨广信赖。自从杨广被杀,沈光就憋了一肚子气,他多么希望能亲手杀死宇文化及兄弟,为先帝报仇。 可是先帝在临死之前,交给了他重任,让他不得不忍辱偷生,对着宇文化及兄弟堆起笑脸。他已经憋了一年多的鸟气,如今有了机会,还不尽力发泄? 沈光手中的横刀一刀紧似一刀,宇文智及是个纨绔子弟,如何能挡住沈光的攻势?每接沈光一刀,他就觉得手臂发麻,虎口激烈颤抖。宇文智及早就知道沈光厉害,当即不敢再与沈光争锋,他虚晃一刀,后退两步。 不久,宇文化及得到消息赶来,在头盔之下,他一头的银发随风飘散,显得十分诡异。 宇文化及早就对沈光有所怀疑,因为他知道,沈光是杨广的心腹,怎么会轻易地投靠自己呢?可是,他连续的几次试探,都没有试探出什么,而大战在即,让宇文化及无暇分心,逐渐放松了对沈光的防范之心。 在这个时候,沈光的突然反水,让宇文化及利用萧后做文章的计划再度破产。宇文化及红着双眼,手中拎着一把横刀,带着士兵上前截住沈光厮杀。 一千给使曾经是杨广最为倚重的部队,杨广提供给他们最好的食物,最好的战甲,最好的器械,而且他们受到严格的训练,足以以一当十,而且院子不算很大,一千给使足以将院子护卫的严严实实,宇文化及虽然率兵猛攻,却得不到什么机会。 萧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在这段时间里,黄云已经将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了她。此时的黄云已经知道陛下已经顺利救回了杨倓,接下来,就是该沈光和黄云表现的时候了。 这些消息让萧后欣慰,杨侑虽然有些好杀,但对兄弟却很好,而且早在去年就开始布局,就是为了救回她。萧后微微颔首,道:“黄卿家,你们忍辱负重,都是大隋的功臣,若有一天,陛下负你,你可以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黄云躬身施礼,道:“太后,臣的这条命是陛下给的,若是没有陛下,臣可能早就饿死。这条命陛下要取,臣一定会给。不过陛下是仁慈之主,微臣对陛下有信心!” 萧后微微颔首,目光穿越窗户,从窗户外,杀声正不断传过来。 宇文化及带着士兵正与给使做着激烈的搏斗,无数的战士被长矛刺中,被横刀砍下头颅,骨节的断裂声,肌肉的撕碎声,士兵的叫喊声、哀鸣声,响彻在四周,声声让两名宫女花容失色。 萧后还算淡定,她看着门外腰背挺得直直的给使,放佛看到了希望。她曾经是多么的绝望,但当希望来临的时候,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她多么再见到儿媳。如果见到儿媳,她会告诉她,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院子外,给使不断张弓射杀着江都军,随着箭羽的射击,江都军士兵越来越少,宇文化及大吃一惊,在两军近身肉搏的情况下,不远处的给使不断张弓射箭,不断将部下射杀,这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击败沈光,不能以萧后为人质,一旦杨侑大军杀来,宇文化及最后的希望就会破灭,不知不觉中,宇文化及已经额头上全部是汗水。 战况依旧胶着,宇文化及不断添兵,不遗余力地进攻着这所不过三亩地的院子,尸首渐渐堆积,院子里已经成为了血池,浓浓的血腥味已经飘荡在四周,让两名宫女忍不住的呕吐起来,就连萧后也皱起了眉头。 黄云走到窗子边,正要将窗子关上,萧后这时开口制止了黄云的行为,慢慢的踱步到窗子边上,冷冷的目光看向外围,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战局是何等的激烈,而在人群之中,身为将军的沈光身先士卒,身上已经布满了鲜血! 第469章江夏城! 杨侑率领大军渡过长江,迅速朝着江夏城杀奔而去,一路上,不断有斥候将消息传回。 此时的江都军已经崩溃,听到隋军杀来,还在逃亡的江都军大部分选择了投降,杨侑毫不客气将降兵收纳,并派人将他们看守起来,等到战事结束,再论罪处罚。 “报!我军离江夏城只有二十里,沿途没有发现江都军伏兵!” “报!江夏城南大营五千江都军挂起了白旗,表示愿意投降!” “报!李靖将军已经歼灭了江都军水师,封锁了整个江面!” 消息不断传回来,种种情况,都对大隋十分有利,杨侑特意将消息散播开来,使得隋军气势大振,纷纷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在离江夏城只有五里的时候,一匹快马狂奔而来,骑在战马上的正是独孤武师,他双手抱拳,道:“陛下,臣刚刚得到消息,宇文化及意图谋害太后,沈光将军正在与他厮杀!”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务必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抵达江夏城!”杨侑大喝。 侯君集应了一声,“喏!”迅速离开。 “独孤武师,让江夏城中的锦衣卫做好准备,一旦丘将军抵达,迅速打开城门,迎接丘将军入城!丘将军,朕要你进城之后,第一时间控制城门,然后带兵支援沈光将军,若是不能生擒宇文化及,朕要见到他的尸体头颅!”杨侑又道。 丘行恭双手抱拳,闷声道:“臣这一次一定擒获宇文化及这个狗贼!”说着匆匆离去,独孤武师也一抱拳,策马朝着江夏城狂奔而去。 江夏城。隋军大胜的消息已经在城中散布开来,曾经“战无不胜”的宇文大丞相竟然连连败在隋军手下,这让士兵们惶恐不安。 一名操着关中口音的年轻士兵叹息一声,眼中带着无助、惶然,道:“你们听说了吗?隋军已经杀来了,真不知道这江夏城能不能守住!” “守住?”一个年长的士兵讥笑,他不是一个新丁,参加过多次的战役,深深知道,宇文化及的连续兵败,对于士气是多么大的打击,可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守住江夏城。 如果如今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态势,江都军这一支哀兵或许能靠着国家的仇恨挺过这一劫,就像赵国在长平之战之后,国内男丁稀少,而且大多是未成年的男丁,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赵国靠着军民团结,这才挺了过来。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大家本来就是大隋的百姓嘛!在一些士兵看来,与身为大隋皇帝的杨侑厮杀,本来就是不对的事情,可是当时宇文化及掌握着兵权,这话谁都不敢说不愿意先说,那不是寻死吗? 但在如今宇文化及连接战败的情况下,有人开始动了心思:“依我看哪,大伙儿本来就是大隋的子民,如今陛下又是先帝子嗣,我等自当弃暗投明,为国效力!” “可是,大丞相……”有人疑惑。 “什么大丞相?他不过是自封的大丞相而已!他名义上奉燕王为帝,可是我听说他曾经暗中欺凌燕王,这岂是一个臣子所为?”有人说道。 “不错!宇文化及是狼子野心之徒,我等自当伐之!”一个士兵忽然站起身来,说道。 这时,正在城墙上巡视的马文道:“你们在那嘀咕什么?” 几名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拔出了横刀。马文觉得有些不妙,他正要厉喝,这时,那名士兵快速地奔跑了起来,转瞬就到了马文身边,抬起手臂,狠狠一刀斩下,“噗!”的一声,马文人头落地,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身。 马文身边的亲兵都惊呆了,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在这时,那名士兵再度挥动手臂,瞬间就将马文的亲兵斩杀了两人,余下的几人发出一声呐喊,被此人的气势所吓,匆匆逃窜! “走,迎接陛下去!”一名士兵高喝。 城门下,几个乞丐摸样的人蹲在地上,不远处,还有十几名游侠儿四处晃荡。如今江夏城人人自危,士兵和衙役都没有心思管这些游侠儿,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事,都不拿正眼瞧他们的。 游侠儿看似悠闲,却不时打量着城门口处的江都兵,这足足有三队士兵,而在城楼上,至少还有五队的士兵,加起来就差不多有百人,而这些乞丐和游侠儿都是锦衣卫的战士,虽然他们是在暗处,但要夺取城门,放隋军入城,还是有些难度。 毕竟江夏城历来是重镇,城门不仅坚固而且沉重,不是一时半刻能打开的,而打开城门的这段时间,恐怕百余名江都军就会将他们消灭了,更何况江夏城靠近长江,护城河虽然比不上襄阳、江陵那般宽阔,但也足有五六丈,如果没有吊桥,是很难的。 游侠儿们在等待机会,等到隋军攻城,江都军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之后,他们再趁机发难,夺取城门的控制权,迎接大军入城。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城头上的江都军顿时大叫了起来,隐隐传来:“隋军杀来了!”之类的声音。几名乞丐相视一眼,隋军终于来了,但他们依然没有动,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来者正是丘行恭,他带着一千骑兵快速杀来,目的就是在于震摄,因为这一千骑兵野战还能有不小的作用,但是攻城就没有用了,再多的骑兵也不成。更何况江夏城是多么坚固的一座城池啊。 丘行恭在离江夏城还有两百步的时候放缓了速度,当战马的速度和人的速度差不多的时候,离江夏城只有一百步了,这个距离,已经是步弓手的有效攻击范围了。 丘行恭放缓了速度,正要派兵劝降的时候,突然,江夏城头上发生了骚乱,一群足有四五十人的士兵正在城头上大肆砍杀着,就在丘行恭一愣的时候,吊桥被砍断,沉重地跌落下来。 丘行恭大喜,他一挥手,道:“兄弟们,进城!” 铁蹄再度扬起,带着尘土,留下一串深深的马蹄印,马蹄声汇成惊雷声,响彻在所有的人的耳中。一百步的距离很短,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当丘行恭离城门只有二十步的时候,沉重的城门被打开了。 几名乞丐手臂上系着白布,大声的吆喝着。在最初江都军发生内乱的时候,他们先是惊呆,但随后,他们反应过来,迅速配合这群弃暗投明的士兵,将顽抗的江都军压制住了,并且迅速打开了城门。 丘行恭杀入城中,对手臂上系着白布的士兵一概放过,其他的江都军遇见就杀,长街上顿时人头滚滚。丘行恭迅速控制了城门,他留下副将带着两百骑兵控制着城门,自己率领大部队杀奔江夏行宫。 数里外,杨侑得到消息,立刻命令侯君集率兵绕道江夏东门。由于长江是从江夏城西边而来,沿着江夏城西北至北方流淌,所以江夏城的西门和北门都是水门,在江都军水师一败涂地的情况下,宇文化及不会选择从水门逃出。 而如今隋军走的是南门,宇文化及只有东门可以逃出。丘行恭虽然已经杀入了城中,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出了侯君集赶往东门,截杀江都军逃兵。 侯君集得令,立刻带兵出击。杨侑在半柱香后抵达江夏城,高甑生在杨侑身边护卫着,大军迅速杀进江夏城,随着隋军越来越多的涌入,大部分的江都士兵选择了投降。 江夏行宫。 战局已经炙热化,宇文化及已经急红了眼。他已经知道隋军杀来的消息,所以让马文、李覆等人在城头上巡视,并且让他们每隔一刻钟,就要将最新的消息传来,以便让宇文化及及时做出部署。 但是此时,他已经有两刻钟的时间没有接到马文的报告,宇文化及隐隐地觉得,这不是马文忘记了,应该是出了意外。最简单地,就是马文死了,所以他才没有派出传令兵。 可是,马文怎么会死?隋军就算杀来了,马文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战死呀!忧心忡忡的宇文化及一边指挥着士兵围剿沈光,一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决定派人去探听消息,只有掌握了消息,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行动。就在传令兵刚刚跑出不久,他就听到了如雷的马蹄声。 昨日一战,江都军损失极大,尤其是为了冲阵,宇文化及派出了一千多骑兵,最后大部分惨死在隋军的弓弩之下。宇文化及仓皇逃走,身边的铁骑不过数骑,而在江夏城中,骑兵也不多,就算一起奔跑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汇成如此密集如同惊雷一般的声音。 马蹄声每响一下,就仿佛践踏在宇文化及的心里,他只觉得他的肺叶仿佛鸡脖子一样,被人给捏住了,让他无法呼吸!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已经密布,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给浸湿,贴在身上让人格外难受,可是他已经没有感觉到这种难受。 丘行恭杀到江夏行宫外,立刻选择了强攻,这群训练有素的铁骑纷纷射出箭羽,将手在行宫外的江都军一一击杀,余者看见隋军杀来,纷纷发出一声呐喊,四散逃走,丘行恭也不追杀,立刻让士兵打开宫门,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去。 第470章临死前的挣扎 宇文化及接到隋军杀进城中的消息,一颗心顿时忍不住抖了一下,隋军来的太快,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想要利用江夏城固守待援的想法就此破灭。 当密集如同炒豆一般的马蹄声回响在宇文化及耳边的时候,他绝望了。一个人一旦绝望,要么就是完全放弃,要么就是一惊疯狂。宇文化及是一个疯子,显然是后者,他一边让宇文智及带着士兵封锁宫门,尽量拖延隋军杀进来的时间,一边调集了最后的兵马,誓要杀死沈光,杀死萧后,如此,才能让宇文化及的心中稍安。 沈光虽然英勇,可是毕竟是人,而不是神。他的身边布满了宇文化及的死士,他们得到宇文化及的命令,都杀红了眼,奋不顾身地杀向沈光。给使一刀砍在他们身上,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反而刷的一刀,砍伤了给使。 双方的搏斗已经不是再比谁的武力更强,谁的部署更加合理,谁的指挥能力更强,而是在比不怕死。一时之间,沈光身边风声鹤唳,危机连连,幸好他身手很好,又有亲兵死战,这才屡屡转危为安。 “顶住,大隋士兵已经杀入了城中,宇文化及没有蹦跶的时间了!”沈光高呼。给使们听到呼喊声,精神都是一振,他们抖擞精神,奋力厮杀,整个院子里的尸首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尸体绊倒。 黄云在萧后身后数尺外,他眼神凝重,宇文化及拼死一搏不仅让沈光感受到了压力,就连黄云也感到了压力,他不怕死,但他不希望就这样死去,更何况还有萧后。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 但萧后一直很冷静,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也看不出半点的紧张,眼中只有淡然。萧后突然回过头,看着有些紧张的黄云,她淡淡的笑了,“想不到一向冷静的黄指挥竟然会紧张。” “太后,臣只是担心。”黄云道。 “担心哀家的安全?”萧后突然笑了,“死过一次的人,哪怕再一次面对死亡,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萧后说着,吩咐着两名宫女:“去烧一些热水,哀家请黄指挥喝茶!” 萧后的淡然让黄云松了一口气,他忙施礼道:“多谢太后!” 丘行恭带着骑兵杀入了行宫,由于行宫结构复杂,道路繁多,使得丘行恭没有能及时支援沈光,当他在一名闻讯而来的锦衣卫战士的带领下,寻找到正确路径的时候,杨侑也赶到了。 此时随着隋军主力的杀到,已经逐渐控制了局势,杨侑并没有选择屠杀,而是选择了招抚,他许诺,如同前些日子的檄文一样,只要江都军选择投降,只要不是江都政变的首恶,大隋皇帝许诺不会杀他。 杨侑的许诺让江都军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选择了投降,隋军入城之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基本定鼎了局势。 城中的局势基本定了,但在行宫里的战局却让杨侑迟疑。丘行恭已经带兵杀去,但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有击败宇文化及,只能证明宇文化及在临死之前,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战术。 昨日的战况让杨侑明白,宇文化及是一个疯子,面对一个疯子,任何的说辞,任何的道理都是摆设,你要比他更疯,才能将他制服。杨侑迅速带兵靠近行宫,刚刚抵达行宫外围,就听到行宫内如同雷鸣一般的厮杀声传来。 杨侑快速步入行宫,半柱香后,就看见了正在指挥士兵攻打大门的丘行恭。骑兵的冲击力虽然强大,但很显然,攻击城门并非他们所长,宇文化及及时部署,将丘行恭封堵在大门外。 杨侑立刻下令高甑生接替丘行恭,率兵攻打。高甑生瞧了瞧城墙,其实说是城墙,只不过比一般的院子墙壁要高,宇文智及带着一群弓弩手正在不断射击,阻挡着丘行恭。 “弓弩手上!”杨侑一挥手,隋军弓弩手拉开了弓弦,朝着敌军射击,顿时,城墙内外,箭羽纷飞,将太阳都给遮住了。 随着隋军步弓手的强势反击,江都军开始出现了伤亡,宇文智及大声的吆喝着,想要将隋军挡在外围。可是步弓手和骑兵不同,他们射出的箭羽,精准度更高,稳定性更好,杀伤性更强。尤其是杨侑身边的才是真正的精锐,近战射击无一不精,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形,在刀盾手的护卫下,不断射出箭羽,每一次的射击,都能将敌军射杀。 宇文智及有些慌了阵脚,不过与其说乱了阵脚,不如说他的心已经乱了才对。当初他劝大哥造反,是想要为宇文家谋取利益,可是利益还没有取到,就已经兵败如山,宇文化及家一再受到打击。 如今隋军已经杀来,已经被团团包围,宇文家已经如同残阳,即将没入山中。宇文智及的心中不甘,可是不甘又能怎样?他志大才疏,就算比起宇文化及来,也差了一大截。 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宇文智及的心绪难免受到影响,而高甑生率领禁军骁果杀上,整齐的队形带着逼人的气势,刀盾手在前,将江都军所有的攻击都化为无形,而隋军的弓弩手射出的箭羽,却不断击中江都军士兵。 形势的变化,不仅在宇文智及的心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在士兵的心中产生了影响。 “铛铛铛!”又是一轮,江都军的箭羽被隋军挡住,即使有几支箭羽穿过缝隙,也对隋军没有多大的影响,隋军依旧在前进,距离越近,弓弩手射出的箭羽杀伤性更强,江都军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嗖嗖嗖!”万箭穿过长空,刺入,钉入木柱,一度保持着完整的江都军防线出现了破绽。高甑生抓住这个机会,手中横刀一举:“杀!” 他快步跨上去,身后三十多名士兵紧紧跟上,在江都军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抵达了城墙下。隋军士兵两人一组,一人蹲下,另一人踩住他的肩膀。蹲下的士兵咬着牙站起身来,另一人的手掌已经触及了墙壁上的大红砖瓦。 他们发出一声大喝,迅速翻越了城墙,刚落下地,高甑生就将嘴中的横刀拿在手中,挥刀直取一名弓弩手。“噗!”那名弓弩手没有反应过来,被锋利的横刀砍中左肩,皮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鲜血飙出,染红了高甑生的脸庞。 高甑生再也不客气,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趁着敌人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一刀,割下了他的首级。而在另一旁,十几名隋军已经互相配合着,将十余名江都弓弩手斩杀。 这时,隋军的弓弩手逐渐停止了射击,但他们依旧在稳步前行,对尚未有隋兵出现的地方,进行着射击,不断地打击着江都军的阵型。隋军持续而稳定的输出让宇文智及崩溃了。 他本来就不是意志坚定之辈,顺利的时候还好,当遇见挫折,就会向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中,想要逃避。宇文智及见势不妙,仓皇逃走,他要去寻找大哥! 宇文智及逃走,整个防线更加混乱,有人投降,有人逃走,高甑生迅速打开了大门,杨侑带着大军鱼贯而入。 此时,萧后的寝宫处,杀戮让双方的士兵已经麻木,此时的他们只知道不断的挥刀,收刀,机械地做着相同的动作。这一刻,他们杀死了眼前的敌人,下一刻,他们被身后的敌人砍死。 沈光不断地喘着气,鏖战了两个多时辰,而且是如此密集的鏖战,他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他已经提前布局,但一千给使还是在宇文化及的猛攻之下,出现了巨大的伤亡。 宇文化及闻讯赶来的时候,带着的士兵足足有五千多人,随着他分兵给宇文智及,约莫有五百人,毫无疑问,在宇文化及和沈光的生死搏杀中,宇文化及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而沈光的一千给使虽然英勇,但院子的防御设施并不齐备,双方在简短的对射之后,便是肉搏。 两个时辰的肉搏不仅是对士兵体力的极大考验,也是对士兵意志的考验,在很多时候,两军作战,很少有全歼的时候,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后秦与东晋的淝水之战,都是击溃战,而不是全歼战。 这两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前军失败的影响,造成了军心的混乱,一个人逃走,就会影响两个人,两个人逃走,就会影响四个人甚至更多人,这种影响不是等差数列,但这个数量的递增,远远比等差数列还要恐怖。 当四个人逃走,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逃走,一支战功赫赫的军队往往就此崩溃。 此时也是如此,双方的恶战,使得大量士兵阵亡,士兵阵亡太多,士气就会受到影响。这不仅考验着沈光的带兵能力,也考验着宇文化及的带兵能力。 一个优秀的将军,不需要多么强悍的武力,而是需要战略思维,例如孙膑。 他们需要在胜利的时候,让军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之心,不至于丧失了应有的警惕,而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更需要鼓舞士气,将士兵紧紧地团结在一起,然后寻找着可能的战机。 此时的沈光也是如此,虽然被宇文化及压制,战略空间越来越小,但他依然通过不断的调度,将宇文化及挡在了离萧后寝宫还有两百步左右的地方。 第471章沈光的死意 萧后寝宫的大门已经打开,视线足以看清两百步外的距离,耳边的厮杀声有如雷鸣,不断撞击着耳膜,萧后终究是女人,眼中流出了泪水。 这不是害怕,而是为这些士兵感到伤心,为了她一人,这些士兵前赴后继,献出了生命。在乱世中,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低贱如同刍狗一般的百姓,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萧后的难受,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士兵死在她的面前,触动了她内心最为柔软的一部分。萧后慢慢走出了大门,四周的给使十分紧张:“太后!” “不必担心,哀家只在这里看看!”萧后摆摆手,脸上的泪痕未干。 黄云紧走上几步,身子略略在萧后前面,一旦有任何不妥,他就会挺身而出。 “这些士兵为了救哀家而死,哀家在此许诺,大隋必将记载他们的功绩!”萧后说道,几名给使脸上露出感动神色。这些给使,都是由宫里的宦官组成,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后代,如果能青史留名,这就是最大的荣耀了。 “多谢太后,臣等必将死战,以保太后安全!”几名给使齐刷刷地施礼。 萧后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由于双方的鏖战,鲜血已经布满了这片极为宽敞的院子里,什么叫血流成河,这就叫血流成河!浓浓的血腥味已经将桂花香味给掩盖了。 厮杀依旧在继续,疯狂的宇文化及已经不顾一切,他再度出手,挥舞着横刀亲自上阵,银色的发丝在半空飞舞。忽然,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宇文智及带着十几名败军狂奔而来。 “大哥,不好了,隋军杀来了!”宇文智及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变色,他们不约而同地瞧着宇文智及,心中充满了恐惧、绝望。 宇文化及脸色一变,这个蠢货!他虽然知道了隋军已经杀来,可是将消息严格控制了,大部分的死士并不知道隋军已经攻破了江夏城!这样的好处是为了避免军心浮动,毕竟就算是死士,也有可能军心浮动。 宇文化及正要大声喝骂的时候,忽然,外围响起了隆隆的鼓声!听这个鼓点,正是隋军的鼓点!宇文化及脸刷地白了,比他那一头银丝还要发白。 数百步外,隋军已经摆好了战鼓,十余名士兵舞动着手中的鼓槌,拼了命的捶打着大鼓,“咚,咚咚!咚咚咚!”声音传入耳膜,黄云顿时就是一振,他高声喝道:“沈光将军,陛下大军已经杀来!” 沈光闻言,后退两步,满身鲜血的他高举着手中的横刀,喝道:“兄弟们,大隋陛下已经赶来,宇文化及已经被包围,他没有什么好嚣张的了,捉住他,为先帝报仇!” 给使齐声欢呼,杨广在时,给予给使极大的信任,各种福利都不缺,当初若不是因为沈光被魏氏所骗,将给使调出了皇宫,说不定宇文化及的造反不会成功。 他们屡受国恩,此时听到大隋陛下已经赶来,两个时辰的支持终于有了结果,一度受到压制的他们,早就憋着一肚子气,隆隆的鼓声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这时,高甑生已经率兵攻击宇文化及的后翼,江都军遭到前后夹击,顿时溃不成军。 杨侑带着亲兵步入院子,迎风吹来浓浓的血腥味,杨侑虽然没有看到这场战斗,但他明白,这一战必定惨烈无比。 高甑生一刀劈翻一名江都兵,喝道:“降者不杀!” 死士们互相看着,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在一片沉默中,杨侑出现了,他冷冷地目光扫过四周。杨侑的目光有如寒冰,所触之处,一片寒冷,宇文化及看见杨侑的时候,终于绝望了。 杨侑敢在这里出现,证明他已经控制了整个江夏城!原本宇文化及还以为隋军杀来,只不过是一支偏师,江夏城虽然被攻破,但隋军要完全控制住,起码要响午以后吧?如果是那样,他还有机会拿下萧后,一旦控制住萧后,他至少可以保住性命,逃亡武昌。 “朕是大隋皇帝,朕在此许诺,只要尔等放下手中兵刃,除非是罪大恶极者,诸如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辈,其余将士,朕可以饶他不死!”杨侑大声的喝道,声音远远传播开来,刺激着死士们的耳膜。 死士们虽然是死士,可是当能保住性命的时候,大部分的人谁又会选择去死呢? “当啷!”一声,一名士兵手中的兵刃落下,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这一声响惊醒了众人。 “陛下仁慈,饶恕尔等性命,若在犹豫不降,杀了拖出去喂狗!”丘行恭出现在杨侑身后,厉声大喝。 “我愿意投降!”一名士兵说道,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朝着隋军奔去。 “叛徒!”宇文化及一声厉喝,横刀猛地一甩。横刀如同长了眼一般,刺进那人后背,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宇文化及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喝道:“谁敢投降,例同此人!” 但宇文化及话音刚落,至少有五十人以上的士兵抛弃了手中的兵刃,齐声喝道:“我等愿降!” 宇文化及一下子傻眼了,他能杀一个人,不代表他能杀死五十多人,就在他一愣的功夫,几名江都军突然扑上,死死地将宇文化及压在了身子下。宇文智及同样受到了袭击。 两人挣扎着,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几名江都军士兵将两人压在身下,随后将身上的衣裳给撕碎了,将两人的手臂别到身后,捆了起来。 宇文化及奋力挣扎,他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片刻之后,在高甑生的押送下,宇文化及兄弟到了杨侑跟前。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宇文化及,只是短短的一夜,宇文化及就变成了这幅衰摸样,是杨侑没有想到的,这是隋朝版的白发魔男啊,杨侑想着的时候,宇文化及忽然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迹的浓痰。 “你不服?”杨侑笑了。 “若是没有这些叛徒,你能赢我?”宇文化及不屑,或许是因为知道将死,他一点都不害怕,死有什么害怕?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激将法?对朕没有用。”杨侑淡淡一笑,他的目光扫过宇文兄弟,道:“宇文化及,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高甑生和丘行恭就是一愣,陛下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他并没有说话。宇文智及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也请给我一个机会!” “废物!”宇文化及大骂。 杨侑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宇文智及,朕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宇文智及一愣,头如捣蒜,“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杨侑目光看向了远方,吩咐高甑生将所有的降兵全部带走。黄云奔上来,道:“臣黄云见过陛下!” “黄爱卿这一次劳苦功高,朕一定会对你有所赏赐!”杨侑说道。 沈光这时也走了上来,他全身是血,手臂在微微的颤抖着,鏖战的太久,体力衰竭的太厉害,他想要跪下,可是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双膝,身子一晃,就要跌倒在地:“罪臣沈光见过陛下!” 杨侑急忙走上两步,稳稳地扶住了沈光,“沈将军,你忍辱负重,是大隋的忠臣!怎会有罪。” 沈光眼中流出了泪水,言语哽咽:“陛下,先帝遇难,臣不能护卫左右,有失臣道。臣、臣愿意追随先帝而去,为先帝披荆斩棘,终生侍奉!” 沈光突然一把推开了杨侑,捡起在地上的一把横刀,就要往脖子上一抹。当初他本来就要追随先帝而去,可是先帝交给了他一个重任,为了这个重任,他忍辱负重,不得不与宇文化及周旋。今日完成任务,陛下救回了太后,他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一轻,心中轻松多了。 可是,心中虽然轻松,但负罪感却变得越加强烈,当初若不是误信魏氏之言,他怎么将一千给使调出宫城?若是不将给使调出宫城,在宇文化及最初造反的时候,迅速击溃他,兵变又怎么可能会成功?兵变不成功,先帝怎会被逆贼所害? 沈光觉得这一切都要怪他,所以在任务完成之后,他决意追随先帝而去。沈光手中的横刀刚刚举起,杨侑就发现不妙,沈光的眼中带着绝望,又带着一丝轻松,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各种思想交织在其中,当横刀就要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杨侑反应过来了,沈光这是要寻死的节奏啊! 杨侑快速上前两步,伸出手掌,在沈光的手臂弯上一拍,沈光只觉得手臂一麻,再也握不住横刀,横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这时,丘行恭和高甑生才反应过来,他们急忙踏上两步,护在杨侑身旁。 “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自杀身亡,就是对得起祖父了吗?”杨侑厉声,他知道,至始至终,沈光的胸中都有心结,这些事情,他通过黄云的书信,看到了许多。以前他没有机会劝解,此时如果再不劝解,沈光随时可能自杀。 “罪臣保护先帝不周,光引以为憾,引以为憾啊!”沈光说着,无力倒在了地上,地上流淌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甲。 第472章人性本善? 沈光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杨侑的厉声责问,沈光依旧觉得这是他的错。 剩余的五百多名给使互相搀扶着赶来,一千给使,在两个时辰的鏖战中,已经损失过半,杨侑环视了他们一眼,目光中带着欣赏。他知道,这些给使大多也是带着这种心思,所以今天为了保护祖母,纵然是伤亡过半,依旧死战不退,从而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沈将军,宇文化及兵变事出仓促,朕知道你必然不想,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过于悔恨也无济于事。如今虽然大仇得报,可是放眼天下,还有关中李渊,中原王世充,山东李密,河北窦建德,并州刘武周等诸多反贼,天下未定,沈将军若是一心寻死,岂不是对不起先帝?” “你一心要追随先帝而去,这是愚忠。你若是对大隋忠心不二,自当仗着手中三尺横刀,为朕披荆斩棘,消灭四方反贼,如此,才是真正的忠贞,这些道理,你可懂?!” 杨侑一口气说道,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瞧着沈光,沈光依旧在地上,听着杨侑的话,眼睛眨了眨。 “沈光,你若是一心寻死,就是一个懦夫,因为你不懂一个男人,在国破之际,需要做些什么,你告诉朕,需要做什么?”杨侑再问。 沈光嘴唇蠕动,头脑一片混乱,杨侑的话像一把铁锤打在他的心头,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在杨广被反贼宇文化及杀死之后,沈光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杨广是大隋的一杆旗帜,不管他是不是暴君,是不是昏君,在百姓又或者世家的眼中如何,但在沈光的心目中,他永远是一个好皇帝。 沈光出身于吴兴沈家,有着非常浓厚的忠君思想,而且杨广提拔他于行伍之间,待他极厚,这份恩情,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如今宇文化及已经被擒获,沈光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追随先帝而去了。 杨侑的声音让沈光十分震撼,是啊,陛下说的没有错,如今天下板荡,群雄蛰伏,并不是将宇文化及给擒获了,就一劳永与了,还有许多的事情等待着众人去做。 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起,萧后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过来,“沈将军,陛下说的没有错,往事已矣,最重要的看中未来,把握未来,大隋的振兴需要像沈将军一样的忠臣,还望沈将军重新振作,协助陛下兴复隋室,如此,先帝才会开心啊!” 沈光身子颤抖着,听了萧后的话,半响无语,良久,突然翻过了身子,跪在地上,道:“罪臣遵命!罪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后走上一步,亲手扶起沈光,沈光口中称谢,又看着杨侑。这是他第一次与杨侑接触,更多的时候是通过黄云的口述和其他途径知道杨侑,以前只是一个虚幻的想象,而今,却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出现了。 杨侑头上戴着金盔,身着明光铠,身材高大的他穿着一身铠甲,显得格外的英武,眉宇之间,和先帝有着几分相似,沈光眼睛一亮,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半跪在杨侑身前,道:“陛下金玉良言,罪臣沈光知罪,从今以后,必当为大隋竭尽心力!” 杨侑微微一笑,他已经看出了沈光眼中发生的变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沈光眼中的灰败已经消散,转而变得明亮,充满了活力。杨侑上前一步扶起他,道:“沈将军,有你这等忠臣良将辅佐,朕何愁天下不平?” 沈光点点头,站起身来。杨侑却走上前去,他半跪在地上,道:“祖母,孙儿来迟了!” 萧后这时脸上露出了笑容,一把拉起杨侑,仔细地看着他,这是她最小的一个孙子,自小就与燕王杨倓、越王杨侗一样饱读诗书,但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英气,就像年轻时候的杨广。 在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他曾经南征南陈,北伐突厥,那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而今,岁月如梭,斯人已逝,在萧后的心中,只留下了无尽的伤痛。 萧后看着就算是跪着,也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的孙子,心中不由一软,这时,杨侑却笑道:“来人,先送祖母去安歇!”这里血腥味太浓,不适合祖母。 沈光反应过来,躬身有请,萧后点点头,朝着寝宫走去。 萧后的背影消失了,杨侑收起了笑容,他冷冷地朝着宇文化及两兄弟走去。士兵们将所有的目光都凝集在杨侑的身上,他曾经说给宇文化及兄弟一个机会,那是什么机会呢? 宇文智及抬起头,一边挣扎,一边喊道:“陛下,说好的机会呢?” 杨侑笑了,他示意士兵们散开,又让高甑生为两人解开了手腕上的布条。杨侑从两名士兵的手中拿过两柄横刀,“铛”的一声扔在了两人面前,“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朕说过可以给你二人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能否把握,就看你二人能不能让朕满意了。拿起地上的横刀吧,你们二人朕只留一人,谁死谁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杨侑的声音淡淡的,看不出一丝表情。 宇文化及瞪圆了眼睛,他用杨倓来威胁过杨侑,可是想不到杨侑十分狠心,几箭破了这局面,还搞的自己十分狼狈。 如今,他已经被隋军牢牢控制,插翅难飞,杨侑却迅速还击过来,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二者选一,这还朕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啊。宇文化及不想死,同样的,宇文智及也不想死。 杨侑话音刚落,两人就互相扑到了一边,手中握紧了一把横刀,然后,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 “大哥,你就行行好,让我杀死吧,这样我才能逃出去,宇文家才会有血脉啊!”宇文智及说道,手臂在微微颤抖着。 宇文化及对此嗤之以鼻,二弟这是失心疯吗?既然自己也有活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这个希望拱手相让?他握紧了横刀,道:“二弟,俗话说长兄如父,我是你二哥,你就该听大哥的话不是?” 宇文化及咽了咽口水,一边警惕地看着二弟,一边继续说道:“二弟,我是宇文家的家主,更是大丞相,莫非你要抗命不遵吗?” “大哥,你这是在坑我!”宇文智及说道。 “若不是你水师失利,又怎么会陷落到这种地步,二弟,这是你在坑我!”宇文化及赶紧反驳。 “是你攻打隋军大营不利,这才导致全军崩溃!”宇文智及大怒,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一旁,杨侑与丘行恭、高甑生等人看着,各自带着笑意,其他隋军冷冷地看着宇文兄弟。 自家兄弟说到了自己的痛处,宇文化及也勃然大怒起来,他一边冷笑,一边举起了横刀,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有用刀才能解决一切,才能得到活命之机,才能回到武昌,继续他的大业。 即使杨侑的话并不一定能够实现,但却是他唯一的机会。 宇文智及看见自家举起了横刀,当下不敢怠慢,也做出了防御的态势,但是他刚刚举起刀,宇文化及就一刀劈来。论作战的经验,宇文化及要比他强很多,而且心机更深。宇文化及这一刀劈出的时候,正是宇文智及刚刚做出防御,但力气还没有用足的时候。 鼓足了力气的一刀让宇文智及无法抵挡,他只觉得手臂一麻,横刀脱手而出,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宇文化及一招得手,更不停留,他知道自己力气已经衰竭,只有尽快解决掉宇文智及,才能活命。 但他并不知道,宇文智及比他更没有力气,不然一刀之下,横刀也不可能脱手而出。宇文化及“呼”的又是一刀砍去,宇文智及来不及躲避,左肩被一刀砍中,就听“咔嚓”一声响,从肩头处,左臂断了下来。 宇文智及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抱着肩头狂呼不已,宇文化及一声狞笑,就要扑上,这时,杨侑一摇头,高甑生冷笑一声,大步跨上前去,他伸出大手,死死地抓住了宇文化及的手臂。宇文化及吃痛,手中横刀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精彩,真精彩!”杨侑鼓鼓掌,缓步上前。这场搏斗很简短,只是一招就决定了胜负,宇文智及的肩头已经被砍断,很明显的输了。不过杨侑说的并不是两人的搏斗,而是两人在搏斗之前,两人言语、表情,都透露出两人是何等的自私。 “宇文化及,你赢了!”杨侑淡淡的道。 宇文化及闻言大喜,他哈哈大笑着,伸出手臂狂呼:“我赢了,我赢了!”仿佛,天下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满头银丝飘舞着,显得十分怪异。宇文智及闻言却是一屁股倒在了地上,神情十分萎靡。 杨侑等待着宇文化及的狂呼,一点也不焦急,等到宇文化及大笑结束,杨侑才露出了一张带着奇怪笑容的脸。 宇文化及大笑结束,就要离开,几名隋兵却挡在他的面前,“我赢了,我赢了!”宇文化及怒吼。 “不错,你赢了。但朕只是说给你门一个机会,一个活命的机会,却没有说放你走啊!”杨侑着竖起手指,摇了摇。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宇文化及大喝。 但他话音刚落,高甑生蒲扇般的巴掌已经甩了过来,打的宇文化及眼前直冒金星,不由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宇文智及瞧见,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哈哈大笑,声音有如乌鸦一般。 第473章定策 武昌城,历来是长江中游重镇,三国时期,孙权曾经迁都于此,就是为了保卫荆襄不失。 宇文化及在武昌城屯兵足有十万,数量虽然多,但却各种派系林立,成分非常复杂。他们之中,有部分关中人,此外还有并州、河北人等等,统帅他们的将军,也是各地都有。正是因为如此,宇文化及选择了将这部分大军留在了武昌。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宇文士及在屋中踱步,说到才能,宇文述的几个儿子里,宇文士及算是文武兼备,杨广能将南阳公主嫁给他,足以证明此人还是有些才能。 自从婚后,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相亲相爱,南阳公主身为公主之尊,在宇文述病重的时候,亲手喂公公吃药,是一个至孝之人。如果没有江都的兵变,宇文士及相信,他一定能和南阳公主相濡以沫到老。 可是,随着那一天,一切都改变了。面对山河破碎,父亲惨死,南阳公主只能将所有的委屈都藏在了心里,往日活泼可爱的南阳公主日渐沉默,她对宇文士及不再理睬。 宇文士及苦笑,南阳公主曾经骂过他,说宇文家毫无臣子之道。正是由于对宇文家信任,杨广才会将南阳公主嫁给他,也正是因为对宇文家信任,杨广才会对宇文述的贪婪视而不见,对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给突厥卖铁、卖粮视而不见。 江都发生兵变,宇文士及是知道的,所以南阳公主的责问是有道理的,杨广可能负下天下的百姓,但对宇文家,绝对没有亏欠,不然,光是宇文化及给突厥贩铁,就足以让宇文家满门抄斩了。 正是因为如此,宇文士及才会对南阳公主充满了愧疚,可是他该怎么说?南阳公主虽然是女子,但毕竟出身于帝王之家,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对南阳公主的责问,宇文士及无言以对。 兄长已经带兵赶赴汉阳,与大隋的第三代皇帝作战,这一战是输是赢?宇文士及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他知道大哥曾经败了一仗,如果这一次再败,宇文家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士及对杨侑了解不多,但却知道他心狠手辣,对待反贼绝不手软,宇文家的大罪,可是叛国弑君的大罪,怎么可能有生还的道理?宇文士及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的心里愁啊。 在宇文士及的心里,他希望大哥能赢,这样才能保住宇文家的权势,保证宇文家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宇文化及赢了,杨家人会死的更多,南阳公主必定会更加恨他。 不管哪一个结局,都让他心烦意乱,一个是公,一个是私。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唐奉义来了,唐奉义正在押送萧后和杨倓赶去江夏之后,又迅速赶了回来,如今已经有两天了。宇文士及见他行色匆匆,不由十分奇怪。 唐奉义显得十分紧张,迅速走到宇文士及身边,道:“宇文内史,大事不好了!” 宇文士及一愣,道:“可是大丞相那边有了消息?” 唐奉义摇摇头,道:“大丞相那边,暂时没有消息,而是适才,有士兵回报,说在江边发现隋军战舰!” 宇文士及放下心来,道:“隋军水师占优,他们能冲破大丞相的防线并不奇怪。如今隋军只是水师杀来,并不要紧,只要守住城池,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宇文士及的话让唐奉义放下心来,拱拱手,唐奉义匆匆离开。 宇文士及再度陷入了沉思,隋军的战舰在这一带出现,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是水师,根本无法攻破武昌城啊,难道说,大哥在汉阳那边遭到失败了? 江夏城,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牛方裕、许弘仁等人已经被尽数抓了起来,就连宫廷女官,宇文化及的情人魏氏也已经被俘,杨侑将他们关押在一起,让士兵们严加看守。 江夏城的事情办妥之后,越王杨侗、燕王杨倓也来到了江夏城,杨侑带着两人,给祖母萧后请安。一家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互相述说着别后的情况,萧后听到杨侑已经有了孩子的时候,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们都是丈夫的血脉,也是她的血脉,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足以让萧后心安。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杨侑早早退出,让宫女们伺候着萧后早些休息。 走出萧后寝宫,杨侑让杨侗陪着大哥,自己却召集了杜如晦、李靖、侯君集、丘行恭、高甑生、沈光等将领,商议军机大事。 毫无疑问,在隋军取得大捷,成功捉拿了以宇文化及为首的叛军之后,隋军的任务就变得简单了。武昌城已经是孤城,虽然兵马还有十万之众,但战斗力反而不如宇文化及所帅的五六万军队。 众人议论纷纷,认为立刻出兵攻打武昌城,王师所经之处,江都军必然倒戈来降。众将的情绪很兴奋,接连的大战隋军损失并不大,反而重重的挫败了江都军,还捉住了宇文化及,首恶已经被抓住,接下来容易多了。 李靖捋着胡须,听着侯君集、丘行恭等人议论纷纷,自己却喝着茶沉思着。 杨侑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安静,他瞟了沈光一眼,笑道,“沈将军,这一次你来江夏,似乎钱杰将军、麦孟才将军都没有来啊!” 沈光拱拱手,道:“陛下,宇文化及为人狡猾,对原来禁军的将领并不信任,他将各位将领分开,以免对他造成威胁。” “这一次微臣奉命赶来江夏,除了一千给使,还有唐奉义的一万军队,防范十分森严,而钱杰将军、麦孟才将军则被留在了武昌城。”沈光说道。 李靖这时笑了笑,道:“陛下,微臣倒有一计。” “愿闻其详!”杨侑目光看向了他。 李靖施礼,略略沉默着,组织着语言:“既然钱杰、麦孟才两位将军身在武昌,不如让沈将军赶去武昌,联络忠君爱国人士,宣传陛下的政策,届时,陛下再挥师武昌,刚柔并济,武昌城一定不战而降。” 杨侑摸着下巴,目光不经意扫过了杜如晦,杜如晦笑了一笑,微微点头。 在李靖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杨侑的大脑就已经在快速的运转着,很显然,李靖的这个计划非常可行。隋军攻打江夏城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逃出来,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沈光已经投效了大隋。 杨侑缓缓开口,道:“不错,这是一个好的计划。只是不知道沈将军敢担当这个重任吗?” 沈光急忙站起来,一抱拳,道:“陛下,微臣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微臣也不皱一下眉头。” 杜如晦插嘴道:“陛下,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沈光立刻站起身来,道:“微臣这就召集给使,赶往武昌!” 杨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沈将军,一路小心,夺下了武昌,就等于彻底消灭了宇文化及势力,报了先帝的大仇。接下来的日子还很漫长,可要省着劲,未来还需要你为大隋添砖加瓦呢!” 沈光心中感动,他默默注视着杨侑,良久,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杜如晦开始报告着情况。这几日来的大战,隋军的损失不过千余人,而江都军被俘虏了三万多人,被杀死一万五千人以上,余下的,或是逃走或是消失不见,这部分人约莫在两万人。 俘虏三万多人,其中两万是精壮男子,可以从中挑选部分精壮入伍,余下的,杨侑打算让他们充实荆襄人口,用来屯田是最好不过了。这一次的会议比较简单,只是确定了对付宇文化及残余势力的方针,其他的并没有提及,不过,杨侑知道,一旦隋军占据了武昌,张善安和林世弘必然会有所有动作。 在李靖、杜如晦等人散去之后,杨侑叫过了黄云,向他详细地了解了锦衣卫在吴越一带的情况。黄云一一禀告,并作出了详细的解释。 杨侑听了,精神就是一振,锦衣卫在吴越一带,已经有了不少据点,其中江都、余杭、吴郡这三个地方,是重中之重。其中吴郡背处太湖,地势平坦,郡治吴县在后世的苏州一带,拥有极大的潜力。而余杭则是杭州一带,潜力并不亚于吴郡。 杨侑说的这种潜力体现在粮食上,苏杭一带,号称鱼米之乡,只是如今尚未得到完全的开发,只要自己用心,便可以为大隋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苏杭熟,天下足,并不是妄谈。 黄云已经将锦衣卫在最为关键的地方布下了种子,只要在适当的时候,便可以为大隋提供最为准确的消息。而当隋军大兵压境的时候,他们又可以化为内应,配合大军拿下城池。 杨侑心情大悦,当即对黄云进行了一番嘉奖,同时让他速速赶往吴越,提供李子通、沈法兴等人的消息,这个时候,不知道江都的战况如何了?杜伏威有没有按自己的要求去做?沈法兴有没有派出儿子沈纶去救援江都? 如果命令及时地传到杜伏威的耳中,只是沈纶的一支军队,能不能抵挡住李子通的大军? 所有的一切,杨侑暂时不清楚,但他绝不希望李子通做大,这样就会延缓自己的速度,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并不知道,在并州已经发生了新的情况。 第474章彻底覆灭 沈光当夜带着给使赶往武昌,杨侑在次日清晨也率兵离开,随同的有侯君集、丘行恭等人,杜如晦也在列。杨侗和杨倓却留了下来,陪伴着祖母。 由于江夏城初定,杨侑选择了李靖主持大局,让他收揽败兵,并从中选取身强力壮者充实部队。 杨侑率领大军抵达武昌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此时,武昌城已经接到了宇文化及兵败的消息,但对于他在何处一事,依然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已经逃出,有人说他已经被俘,有人说他已经被隋军杀死。 不管哪一种说法,对武昌城的士兵都有着极大的冲击力,现在大家都知道,大丞相肯定是兵败了,无数的败兵就证明了这一点,如果大丞相还在,事情就还有转机,如果不在了,士兵就很难说了。许多将领纷纷找到唐奉义,找到宇文士及,要他们给出一个解释,宇文大丞相究竟在那里? 面对诸多将领的询问,唐奉义和宇文士及无法回答,他们也没有宇文大丞相的消息呀,怎么回答?宇文士及稍微老练一些,他为了稳住众人,信誓旦旦告诉众人,大丞相没有事情,所谓的败兵也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 尽管诸多将领对宇文士及的说法深感怀疑,但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个时候,沈光来了,沈光行军的速度很快,当他抵达武昌城的时候,正是响午时分。 五百给使虽然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阵型,脸色也十分平静,任谁都看不出他们的态度,许多将领暗中找到沈光,向他询问宇文大丞相的事情,但沈光只是笑而不答。 沈光在等待,如果陛下的大军没有赶来,江都军的压力就不大,说出来效果就不大。在人心惶惶的武昌城,宇文士及听到沈光回来,与唐奉义赶来见他。 沈光只是告诉他,自己是奉命赶回来,对于汉阳的战事,自己并不清楚。宇文士及询问了半天,沈光滴水不漏,只得失望离去。 当杨侑率领大军,驻扎在武昌城外的时候,整个武昌城顿时如同开水一般沸腾了!隋军已经杀到了这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啊,不管大丞相有没有被捉住,有一点肯定的是,他已经兵败了,不然隋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宇文士及匆匆登上城头,看着数里外飘扬的隋军大旗,一颗心沉了下去。根据消息,隋军只有三万多人,这个数量并不多,但如今武昌城已经人心惶惶,不要说十万,就算是二十万,也没有胜算啊。 打仗靠的不是人多,而是人心,不然当年曹操就统一了南方,苻坚也拿下了东晋。这些道理,宇文士及全懂,可是懂又能怎样?那也不能改变如今的态势。 宇文士及想到了逃走,可是此时已经无路可逃,江面已经被隋将雷世猛封锁,陆路上有隋军在虎视眈眈,宇文士及觉得只有一战了。 就在宇文士及站在城头上思考的时候,沈光连续拜访了以钱杰、麦孟才为首的禁军将领,他手中拿着杨侑的书信,告诉众人,宇文化及已经被陛下所击败,他这一次来,是为了保护杨隋宗室,为了保护诸多大臣而来。 在宇文化及的治下,还有宗室杨恭仁、南阳公主。此外还有老臣赵才、裴世矩、虞世南等人,杨侑希望将他们救出来。除了这些人,沈光还提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 将领们奇怪,王玄恕是王世充的儿子,按例他也是反贼呀,怎么要救他?沈光摇摇头,只是说是陛下的命令,只要执行即可。 麦孟才是麦铁杖之子,他性格有些鲁莽,当即要立刻发动攻势,捉拿宇文士及。沈光制止了他,虽然军心浮动,但在宇文士及和唐奉义的身边,还有不少死士,尤其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是夫妻关系,所以千万要小心,不能惊扰了南阳公主。 沈光的意见很简单,那就是要众人去寻找其他的禁军将领,观察他们的态度,将他们拉拢到大隋陛下这边来。钱杰、麦孟才等人领令而去。沈光推开窗户,看着天边,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功补过,不然至死都不能释怀。 隋军抵达武昌城之后,侯君集和丘行恭恨不得立刻挥师攻城,在两人看来,拿下武昌城是易如反掌之事,就在杨侑刚刚扎下营寨不久,李客师率领五百骑兵来了。 杨侑在临行前,已经知道李靖让弟弟率兵五百,在武昌城一带游弋,听到李客师来了,杨侑并不意外,问了李客师一些问题之后,让杜如晦给他安排地方住下。 李客师抵达这里两天,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效果,五百骑兵偷袭还成,如果遇见有防备的步兵,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更不用说是攻打城池了。 不过,李客师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武昌城对宇文化及究竟在哪,怎样了,依旧在怀疑万分,也就是说,整个武昌城十分动荡不安。 这一点杨侑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立刻进攻武昌城,而且沈光就不必入城了。杨侑等到黄昏时分,一只信鸽在大营上空盘旋,不久落下。 小桂子捉住了信鸽,从信鸽上取下了书信,递给了杨侑。杨侑打开书信一阅,道:“传令下去,今日早早休息,明日准备攻城!” 次日,隋军早早准备,大营里青烟袅袅升起,忙着造饭。吃完饭之后,隋军摆着整齐的阵型,朝着武昌城杀奔而去,与此同时,雷世猛的水军也开始出动,将武昌城的水路全部给封锁住了。 宇文士及和唐奉义接到消息,匆匆赶往城楼。隋军有条不紊的行军,他们阵容严整,踏成一个个的方阵,脚步声齐刷刷地响着,战甲和腰刀不时发出碰撞声,惊得唐奉义变了脸色。 杨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攻打武昌城其实不是本意,他需要的是震慑。果然,当杨侑手中拿着望远镜,看着城头上的宇文士及和唐奉义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 唐奉义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宇文士及在他身边,也是脸色铁青,显然也不好受。 宇文士及扫视了一眼隋军,隋军这副样子,是要攻城了,他急忙传令下去,让弓弩手们准备射击。两人都慌了,并没有发现隋军虽然气势旺盛,却没有攻城器械。 隋军没有攻城器械,如何攻城?总不可能用士兵去堆满城下吧? 江都军十分紧张地看着城外的隋军,这时,宇文化及并不知道,沈光已经开始行动了,昨夜,他通过钱杰和麦孟才,已经联系到了不少的禁军将领,他们表示,宇文化及是一个反贼,正当除之而后快。 当然,这些人之中有多少人是因为宇文化及大势已去,识时务的投降大隋,沈光不得而知,而这个时候,这些人投靠大隋,是好事一件。沈光迅速做出了安排,那些人去保护杨恭仁,那些人去保护南阳公主,那些人去保护赵才等等。 在宇文士及和唐奉义匆忙登上城头的时候,他们迅速分散,掌控了这些地方。而沈光则亲自带着五百给使,匆匆赶往城头。一路上,沈光看见无数惊慌的士兵,在城中的百姓也关紧了城门。 沈光求见的消息让宇文士及和唐奉义大喜,沈光是出了名的猛将,有他在,心里就安稳许多了。 宇文士及急忙宣沈光上来,沈光迅速带着五百给使登上了城墙,刚刚奔上墙头,宇文士及就看见了,当即迎上来高声大喝:“沈将军,隋军就要杀来了!” 沈光闻言冷笑一声,他一边跑,一边拔出了横刀,他的速度很快,宇文士及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他也没有想到沈光会造反啊。就在他一愣的功夫,沈光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沈光并没有杀他,而是抬起了膝盖,狠狠地撞在了宇文士及的小腹上。宇文士及吃痛,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但他尚未站稳,沈光已经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唐奉义大声责问,但他话音刚落,一名给使奔上,手中横刀一挥,砍下了他一只胳膊。唐奉义吃痛惊呼,这时,他身边的亲兵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武昌城的两位掌权者被擒,亲兵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光大喝一声,道:“放下手中兵刃,不然我就杀了他!” 宇文士及的脖子被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不由变了脸色,他急忙一挥手,道:“都放下兵刃,放下兵刃!” 亲兵们犹豫着,互相对视了几眼,最终放下了兵器,铛铛嗓子生不绝于耳。看见大势已定,沈光冷笑一声,道:“快,打开城门!”几名给使奔上,扭动轱辘,升起了闸门,随后,又奔下去,将城门给打开了。 同时,给使们将城头上的旗帜尽数替换了。 三百步外,杨侑看到城头变幻的旗帜,知道沈光已经得手,他一挥手,道:“进城!” 侯君集和高甑生大喜,立刻率兵朝着城门奔去。随着隋军涌入武昌城,宇文士及和唐奉义又已经被控制住,整支江都军已经崩溃,大部门的士兵选择了投降,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骚乱,只有一小部分的士兵想要趁着混乱打家劫舍,但很快就被平定了。 旧隋大臣也没有收到什么影响,在钱杰、麦孟才等禁军将领的护卫下,他们平安无事。可以说,武昌城不发一矢就落入了隋军之手。 第475章并州战事〔上〕 毫无疑问,以杨侑为代表的巴蜀势力和以宇文化及为代表的北周残余势力的较量,是天下之争中重要的一环。这一场胜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天下的走势。 就在杨侑拿下武昌城的同时,长安城内,李建成手中拿着一份军报,匆匆走出了寝宫,声音中带着喜悦:“来人,备马!” “喏!”一名宦官应着,匆匆走出去。片刻之后,又匆匆回来禀告:“太子殿下,战马已经备好!” 李建成点点头,走出东宫,骑上战马,朝着皇宫奔去。此时,李渊正在书房里踱步,如今已经是夏末,天气就要转凉,一旦进入秋天,小麦成熟,并州的情况更为复杂。 理由很简单,一旦小麦成熟,宋金刚就可以就地取粮,满足军需。那时候,并州的局势会更加复杂,说不定这一战,到年底都无法结束。李渊的心中虽然有了平定宋金刚之策,可是知道是一回事,遇见了又是一回事,此事关系着大唐帝国的兴亡,他怎能不心中焦急呢? 并州的战况迟迟没有进展,相反,他通过在荆襄的密探,知道杨侑与宇文化及的第一战,是以杨侑胜利而告终,那一战,宇文化及吃了很大的亏,不仅损兵折将,长子也被隋军杀死。 一想起杨侑,李渊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李孝恭死在巴蜀,李道宗活活被踩死,这些都是李氏族人,而他的几个女婿,段纶背叛了他,柴绍成为了阉人,赵慈景直接被一刀砍死。李唐和杨隋之间,可是国仇家恨啊。 这个时候,李渊只希望宇文化及能争一口气,尽量拖延杨侑的脚步,甚至,最好结局是直接击败杨侑。可是宇文化及已经败了一仗,似乎很勉强啊。 书房内的脚步声十分沉重,李渊知道,如果不能在杨隋击败宇文化及之前击败定杨军,那么大唐就更加危险了。 杨侑已经占领了陇西南部,拥有了养马地,这一年来,陇西在名将屈突通的治下,招揽了流民,尤其是在铁勒人契苾业力的帮助下,一举端掉了慕容伏允的老巢,将数十万吐谷浑人迁往了陇西,充实了陇西的人口。 屈突通不仅是一个名将那个简单,他还开垦良田,屯田沓中,完全能自给自足,不需要汉中、巴蜀的支援。而且大震关掌握在屈突通的手上,使得李渊不得不屯兵扶风郡,防止隋军从大震关偷袭。 除了西边的态势让人担忧之外,武关道也受到隋军威胁,使得李渊只能增兵武关,严加防范。而在东面,最近王世充刚刚击破了李密残兵,占领了河内,解除了瓦岗对洛阳的威胁。 王世充逐渐壮大也是一个非常不利的信号,尤其是在大唐放弃了弘农郡,放弃了位于河南郡的新安、宜阳两个前线阵地之后,潼关就直接暴露在王世充的兵锋之下。 如今大唐的兵力既要防备陇西的屈突通,又要驻守武关防备南阳盆地的隋军,甚至,在关北诸郡还要防备突厥人。尽管这一次温大临有顺利出使突厥,用锦帛说服了突厥可汗退兵,但大唐与突厥之间只是利益关系,身为老狐狸的李渊怎么可能将关北的士兵撤走呢? 国事艰难,李渊虽然不像宇文化及一夜之间,满头白发,可是他头上的白发也丝毫不少。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宦官王欣俊在门外说道:“陛下,太子求见。” “宣!”李渊微微一振,旋即说道,他将满脸的愁容收起,坐在了软榻之上。 “儿臣见过父皇!”李建成一进来,立刻施礼,不等李渊说话,李建成急忙直起了身子。李渊微微一愣,太子一向注重礼节,为何会如此? 李建成将手中的书信递上,脸上带着喜色:“爹,五日前,秦王在柏壁击败了宋金刚,如今正在朝着晋阳城追击而去。” 李渊闻言大喜,他急忙将书信展开看着。 五日前,柏壁。 李世民的大营驻扎在此地,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大部分的时间他选择了驻守大营,有时候,则会带着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去偷袭宋金刚的粮道。 宋金刚虽然警惕,但一味的防守显得是不够的,百密一疏之下,还是有那么一两次被李世民烧毁了粮草,而其中一次,宋金刚的损失很大。 那一次是他偷袭唐军,夺得了不少辎重,大将尉迟敬德和寻相满载而归,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半路上,遇见了李世民的偷袭,使得他前功尽弃,反而损失了五百匹战马。 那可是五百匹战马啊,宋金刚十分肉疼,到这个时候,宋金刚才看出来了,李世民不仅是一只缩头乌龟那么简单,他是一只将利爪藏起来的猛虎,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在等待着良机,随时要了你的性命。 宋金刚不是不明白李世民的想法,他也知道不能这样拖下去,不然,对于补给线异常漫长的定杨军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宋金刚想要攻打李世民,可是李世民在柏壁的大营防守异常坚固,光是拒马阵就足足有五层之多,在拒马阵的背后,是无数的弓弩手,想要冲阵,必定付出巨大的伤亡。 就在宋金刚还在思考如何破敌的时候,不利的消息传来了。先是负责押送粮草的黄子英遇伏,平阳公主李秀宁将定杨军的粮食烧了个一干二净。黄子英的粮食被烧,意味着在宋金刚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获得救命的粮食。 重新运输粮食,至少要拖延半个月,而这就意味着宋金刚在这半个月里,需要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粮食不仅是填饱肚子的东西,更是士气的象征。 如果士兵们知道粮食不足,必然士气大降,这一支成分复杂的军队,就会陷入死亡的深渊。所以对于宋金刚来说,粮食就是一切,决不能让士兵们知道他缺粮了。 宋金刚本来想要瞒住士兵,再想他策,可是,两日后刘武周的一封急信,却让宋金刚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刘武周的书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的几句话,可是内容却很致命:幽州总管罗艺派出了大将薛万彻、薛万钧,领兵三万,经由飞狐径,绕道了马邑。 这个消息是如此的突兀,不仅让刘武周大吃一惊,更让宋金刚乱了分寸。罗艺的兵马出现在马邑,不管他与李唐有什么关系,马邑都受到了罗艺的威胁。 刘武周南下,留在马邑的兵马只有这样的人数比例,罗艺不一定占到什么便宜,但老巢受到攻击,对定杨军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而在此之前,突厥可汗派人通知他,突厥帝国即将退出这场战斗。突厥可汗的理由很简单,大半年过去了,突厥没有得到什么利益,而秋天即将来临,草原即将枯萎,需要召回突厥的勇士们,为过冬而准备了。 突厥人的撤走,使得定杨军最大的依靠消失了,定杨军只凭一个马邑,怎么可能与李唐对抗? 缺粮的危险,罗艺的威胁,突厥人的撤退,让宋金刚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他思考过后,决定撤退。按照宋金刚的计划,他准备退到鼠雀谷以北的介休,然后依仗鼠雀谷的地势,紧紧将李世民挡在介休,这样,定杨军还有北并州可以依仗。 为此,宋金刚做出了周密的部署,他让尉迟敬德和寻相断后,率兵逃走。可是,李世民听到宋金刚撤走,立刻率兵追击,只是一天一夜,就追出了两百多里,让宋金刚疲惫不堪。 在这一日一夜里,李世民亲帅骑兵,不断冲击尉迟敬德和寻相的战阵,双方大小数十战,李世民军取得胜利,唐军追到高壁岭,刘弘基认为士兵已经疲惫,而且三军粮食不足,必须要等待主力和粮食赶到,才能继续前进,不然孤军深入,必然会遭到宋金刚的围攻,一旦秦王有失,这一战的胜果岂不是拱手相让? 李世民却认为宋金刚已经败走,将士离心,必须要一鼓作气将其消灭,不然,给了他休整的机会,宋金刚一代枭雄,一定给抓紧时间休整和戒备,一旦让他逃到介休城下,有了城墙作为依靠,再攻打就难了。 李世民说完,立刻扬鞭北上,刘弘基、殷开山等人只能策马跟上,李世民继续前进,在鼠雀谷再度追上殿后的尉迟敬德和寻相,一天之内,双方发生了八次战斗,李世民身先士卒,冒着箭矢而上。 在秦王李世民的带领下,唐军士气大振,不要命地冲击着定杨军战阵,定杨军本来就人心惶惶,唐军又如此拼命,唯有一哄而散,各自逃命,被唐军斩杀数万人。 但是鼠雀谷只是一条狭窄的道路,定杨军只能向北逃走。接连的大战让宋金刚疲惫不堪,不少士兵或被斩杀,或是选择了投降,八万多的大军只剩下两万。 宋金刚逃进介休城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狼狈不堪,头盔斜在一旁,身上的战甲也都破破烂烂,没有了昔日的雄风。看着兵败如山的定杨军,宋金刚隐隐感到了不妙。 这种不妙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一种自觉。从李世民这几天的表现的来看,他是一个极度隐忍之人,而当战机来临的时候,他就绝对不会放弃。宋金刚觉得,如果能给自己一点时间,他一定能稳住军心,可是,李世民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第476章并州战事〔下〕 这个答案并不需要宋金刚想很久,因为理由很简单。 宋金刚刚刚踏入介休,还没有来不及洗个澡,吃个饭,斥候就将消息传过来了,死神李世民杀来了!那个斩杀了数万定杨军的死神李世民杀来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都沉默了,连日来的大战,他们都领教了李世民的厉害,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取人性命。 如今,定杨军连战连败,士气十分低迷。宋金刚十分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世民就像一个死神,死死地追着自己,绝不给自己休整的时间。 逃亡和防守一样,永远都不是长久之计,在河北摸爬滚打多年的宋金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决定不再继续逃亡。介休城里,还有不少粮食,他立刻吩咐下去,让士兵们饱食一顿,养足精神,准备在介休城下背水一战。 次日一早,宋金刚让尉迟敬德和寻相守城,自己率兵大军出城应战。李世民瞧出端倪,让刘弘基出战,两军激战半响,定杨军似乎受到了宋金刚的鼓励,人人拼命,刘弘基抵挡不住,向后退去。 宋金刚大喜,立刻率兵趁胜追击,他要一鼓作气,拿下李世民,扭转这个不利的局面。然而,就在他率兵追击的时候,李世民却偷偷带着骑兵绕道了宋金刚的身后,旋即猛攻宋金刚后翼。 由于宋金刚率兵追击,脱离了摆下的拒马阵,后军变得毫无防备。李世民的骑兵很容易地就击溃了宋金刚的部队,定杨军顿时溃不成军,被斩杀三千多人,宋金刚眼前一黑,带着轻骑逃走,李世民追出了数十里,一直抵达平遥西南的张难堡,这才停了下来,进入张难堡内吃饭。 宋金刚逃走,尉迟敬德和寻相守在介休,由于连日来的大败,城中士气已经极度低迷,而随着宋金刚的逃走,尉迟敬德和寻相已经绝望了。李世民虽然继续率兵追击,却留下了房玄龄。房玄龄进入介休城中劝降,尉迟敬德和寻相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 李渊收到的军报暂时只有这些内容,但这个内容足以让他确定,定杨军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荆襄的战事也已经结束,更不知道李世民在抵达了张难堡之后,继续选择了追击。 宋金刚一路北逃,他希望抵达晋阳之后,召集士兵再战,毕竟晋阳是北方重镇,城墙高大,城中粮食充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必然可以重振旗鼓。可是宋金刚万万没有想到,定杨军的皇帝,刘武周竟然先溜了。 刘武周在听到罗艺出兵马邑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妙,等到宋金刚兵败的消息传来,刘武周的脸色就变了,他将所有的精锐交给了宋金刚,是信得过他的表现。而宋金刚在此之前的战绩绝对称得上完美。 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定杨军兵临长安,并不是梦想。可是,宋金刚被一个年轻的后生挡在了柏壁,一挡就是半年。在这半年,刘武周辛苦筹集粮草,耗尽了精力。 而为了获得更多的兵源,刘武周可谓竭泽而渔,他不仅压榨一般的百姓,也压榨了不少世家。太原王氏,此外还有当初引定杨军入城的土豪薛深,都对刘武周的横征暴敛十分不满。 刘武周觉得,宋金刚已经败了,数万精锐尽墨,在这种情况下,刚刚纠集起来的晋阳新兵,怎么可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唐军?更何况,还有一个对着马邑虎视眈眈的罗艺。 刘武周逃走了,他挥一挥衣袖,只带着几名心腹,留下了新募不久的数万精锐。宋金刚本来还要再战,可是听说刘武周已经逃往东突厥,只得叹息一声,率兵一百多骑兵,逃亡东突厥。 李世民迅速带着唐军主力杀奔晋阳,留守晋阳的定杨朝廷仆射杨伏念只得乖乖献出城池投降,唐军收复晋阳这个龙兴之地。随后,李世民派出使者四处招降,原属刘武周的州县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只有定杨都城马邑(今山西朔州市)仍为定杨朝廷内史令苑君璋所据守。 从宋金刚退却,到李世民彻底将他击败,仅仅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所有失地,甚至还有所增益。旋即,李世民留下真乡公李仲文镇守并州,然后班师凯旋。 手中握着军报,李渊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在今日消失不见,他今夜一定能睡一个好觉。不过,大胜之下,李渊并没有丧失进取之心,他叫住了太子。 李建成本来也有话要给父亲说,于是便停留了下来。 “建成,这一次世民一举拿下宋金刚,收复了并州旧地,如今三军气势旺盛,以你之见,接下来该怎样呢?”李渊问道。 摆在李渊面前的路很多,陇西、南阳盆地、中原,甚至是河北,都是要取的地方,而这四个地方,李渊认为最为重要的是陇西。原因很简单,陇西有战马,而且隋军意外的击败了吐谷浑之后,更是获得了青海骢这种产自高原上的良驹。 大唐虽然也有关北,有平凉、武威等地,也可以产战马,但相比而言,比不上逆隋占领的地方富裕,尤其是吐谷浑旧地。有了骑兵,就有了一切,李渊的思想就是如此的简单。 至于河北,在李渊看来,是退而求其次的地方,一旦占领了河北,大唐就几乎占领了整个北方,当年南北朝的态势就会再度重现,如果说,大唐能抓住战机的话,甚至能在逆隋统一南方之前,插上一脚。 而南阳盆地和中原,战略地位不是不重要,而是李渊觉得,洛阳是四战之地,此时夺取,与逆隋的战线就拉长了,他暂时不想和逆隋有太多的纠葛。 李建成略略思索,他走到一边,拿过一张地图展开,他的目光扫过,最后在南阳盆地定格,思考了片刻之后,李建成显得有些不自信,这个决策,实在是太重大了。 李渊看见长子有些犹豫,不由笑道:“建成,不必拘束,就当父子俩谈心,说错了也没有什么。” 李建成点点头,道:“爹,如今天下纷扰,各地群豪四起,但就目前而言,最大的势力只有两家。” “一是逆隋,逆隋虽然无道,但自从杨侑逃奔巴蜀之后,巴蜀宛如一块铁板,牢不可破,而且天下尚有部分不识时务之人,依旧在念着逆隋,因此,逆隋不可不防。”李建成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父亲,生怕父亲不悦。但李渊只是点头,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呢? “那么第二呢?”李渊笑着问道。 李渊的笑容让李建成放下心来,他也笑了,“爹,第二便是大唐。如今大唐拥有关中、凉州和陇西数郡,此外还有并州,无论是关中还是并州,都有着极好的地理,进可攻退可守,是取得天下的根本。” 李渊笑了,在他的眼中,窦建德只是一个农民,李密只是一个狂妄自大之人,至于刘黑闼、李子通等人更是不值一提了。最大的敌人还是逆隋。只有击败了逆隋,李渊才能名正言顺,成为天下之主。 “爹,孩儿有一个想法,还请爹斧正!”李建成又道。 李渊点点头,等待着李建成的述说,而当李建成说完之后,李渊陷入了沉思。不错,太子的这个建议有一定可行性。李渊慢慢站起身来,伏在了地图上,仔细地看着,如果,这一个计划成功,那么对于大唐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李渊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看着太子,道:“建成,趁着逆隋与宇文化及鏖战,出兵南阳盆地的确是一个妙计,如此一来,逆隋双线作战,必然会顾此失彼。” 李渊缓缓说道。当然了,他也清楚,如果大唐出兵南阳,陇西的屈突通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李渊认为,屈突通不敢出兵,或者说他只敢派出部分骑兵骚扰。如果他敢出兵,身在凉州的李神通可以率兵南下,夺取陇西。 如今大唐和逆隋的态势十分微妙,谁都有可能取得上风,谁也有可能一瞬间落入下风,关键就在于谁能掌握先机了。出兵南阳,是一个先机,但李渊觉得还不够。 南阳的最高指挥官是韩擒虎,此人一上任,就立刻招兵买马,建立了一支两万余人的部队,加上各郡的郡兵,兵马可以达到三万,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如果大唐要出兵,人数至少在五万,同时对粮食也是极大的考验,由于并州今年遭到战乱,田地多荒芜,只能靠着关中的粮食,才能满足军需。如今关中秋收在即,必须要防备陇西的屈突通烧毁粮食,而且粮食也会十分紧张。 困难是有,但必须要想办法克服,绝对不能因为有困难而不去做。李渊沉吟片刻,他抬起头,指着地图上的一块,道:“建成,如果派出使者,说服他共同出兵,夺取南阳,你觉得如何?” 李建成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指的地方,那里赫然是天下的中央,中原!父亲的意思是联合王世充,夺取南阳! 第477章猜疑 李建成有些迟疑,他看着父亲,道:“爹,按道理,王世充与逆隋必然是水火不容,他应该会同意联盟。不过,孩儿觉得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渊捋须,道:“为何?” “王世充其人狡猾无比,而且南阳盆地对于他来说,显得更为重要。”李建成指着地图,继续道:“整个南阳盆地,东、北、西都有大山阻碍,只有南面,是平原地带。其中襄阳是南阳的门户,而南阳又是许昌、洛阳的门户,对于定都洛阳的王世充极为重要。” “如果与王世充联盟夺取南阳,他一定会趁机勒索,索取南阳盆地的控制权,如果是这样,大唐最多占有淅阳郡,控制武关道的出口。对于大唐来说,不划算啊!”李建成说道。 这分明是花费大唐的人力、物力却得不到好处呀,李建成觉得不能这样做。大唐的财力物力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前沿,这一次给突厥人又付出了不少的钱帛,若不是当初在太原有积蓄,占领关中之后又励精图治,取得了以独孤怀恩、韦霁等人为首的世家支持,大唐恐怕早就撑不过去了。 这种花钱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不值得啊。 李渊只是冷笑一声,他一生精于算计,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他低声在李建成耳边说了起来,李建成听着,脸色就是一喜,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建成咳嗽一声,在父亲耳边又轻轻说着什么,李渊的眼睛渐渐亮了。在听完李建成的话之后,李渊以手加额,道:“建成,此事速速去办!” 武昌城,隋军经过两天的忙碌,大致将江都军的情况统计完毕,武昌城说是有十万禁军,实际上将近一半是大臣及其家眷,而士兵之中,又有一部分是老弱病残,真正的有战斗力的,不足三万。 杨侑这两天很忙,军队需要他安抚,旧隋的大臣也需要他去安抚,赵才和裴世矩都有七十多岁,虞世南也有六十有二,都是老臣,在群臣中,有着极大的威望。 赵才在江都政变中,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虞世南也是一样。尤其是赵才,历史上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抓住之后,赵才是郁郁而死,杨侑对他好言安慰,让他保重身体。 裴世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在祖父面前他算是一个馋臣,但在入唐之后,成了一个直臣,杨侑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置他,最终决定是招抚。 杨侑不杀他,除了因为在江都事变之中,他责任不大之外,还考虑了两点,一是收揽江都军的军心,二是要利用他拉拢闻喜裴家。如今闻喜裴家分别效力三个势力,一是以裴寂为代表裴家,他们效忠李唐。二是以裴仁基、裴行俨为代表的,他们效忠王世充。第三,就是这个裴世矩。 裴世矩出身闻喜裴家,而且还是裴家家主,尽管在伪唐夺取了关中之后,被裴寂所取代。这种取代是裴寂借着伪唐权势下的取代,杨侑身在皇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自然明白世家的心思。恐怕在闻喜裴家的心目中,裴世矩才是真正的家主吧。 杨侑亲自与裴世矩谈心,表示愿意让他入主内阁。如今内阁之中,有关拢的代表窦璡,有荆襄的代表萧瑀,巴蜀的张启文虽然受到了打压,但王守信又爬了上来。 如今内阁之中,就缺北方士族的代表,这个代表,可以是闻喜裴家,也可以是清河崔、博陵崔,还可以是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无论是这几家的谁,只要有一定能力,杨侑都可以让他入主内阁,平衡各方面的势力。 在如今有裴世矩的情况下,他就是最好的人选。如此一来,内阁就有了四人,加上杨恭仁,一共就是五个人,内阁的建设,大抵如此。 裴世矩有些不愿意,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曾经告老还乡,但杨广不准。面对杨侑,他再度提了出来,但是杨侑只问了他一句话,裴世矩就愣住了。 这句话很简单,如果将他放过去,李渊会放过他吗?作为裴家家主的裴寂,会放过他吗?杨侑将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他的面前,裴世矩拿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裴寂为了帮助大唐,将闻喜裴家多年来的积蓄几乎挥霍一空。裴世矩不知道杨侑是怎么弄到这些资料的,但他明白,裴寂虽然姓裴,却不是一个纯正的闻喜人。 在李渊还没有称帝的时候,裴世矩就接到闻喜老家寄来的书信,说裴寂拼了命的想做裴家家主,当时,整个裴家都在反对,裴家是绛郡闻喜的裴家,怎能让一个河东郡桑泉人来指手画脚? 虽然后来再也没有了消息,但这证明了裴寂是很有可能入主裴家的。如果裴寂真的入主了裴家,那么大肆挥霍裴家的家财去支援李渊,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正如杨侑所说,作为自动被踢下台的裴世矩,他就像曾经的杨广,被李渊立了一个皇帝之后,将杨广奉为了太上皇。作为被裴寂踢下台的前一任裴家家主,裴世矩是不可能回到闻喜的。 以裴寂的权势,恐怕他刚刚进入大唐的势力范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在经过思考之后,裴世矩接受了杨侑的条件。不过,人老成精的裴世矩通过杨侑的谈吐,知道杨侑是何等人,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有了赵才和裴世矩等老臣的帮助,军心迅速稳定下来,诸多的大臣也不再惶恐,尤其是看到裴世矩还被委以重任。 当然,当看见宇文士及和唐奉义等反贼首领被抓起来的时候,大臣们也都明白了,如今的陛下,可不是随意就能放过任何人的。对于那些首恶,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宇文士及被抓走,他的妻子南阳公主显得很平静,在此之前,杨侑与姑姑南阳公主进行了一番交谈。如历史上一样,南阳公主对宇文士及恨极了,她根本不相信宇文士及不知道此事,她甚至允许杨侑杀死她的亲生儿子,宇文禅师。 杨侑明白姑姑的想法,国破家亡,她的心已死,而在历史上,南阳公主的贞烈为她赢得了赞誉,甚至还有百姓自发修建了一所南阳公主祠。 杨侑答应了,他不是杨广,必定会斩草除根,不管怎样,宇文禅师是宇文士及的儿子,如果杀了宇文士及,就一定要杀了他的儿子,永绝后患。 无毒不丈夫!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有生! 武昌的事情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处理完毕,而在这时候,杨侑也得到了并州的情况。虽然定杨军和李唐的争锋,结局早已经注定,但杨侑没有想到,在即将秋收的时候,宋金刚就这样的败了。 如果宋金刚能再支持一个月,并州的第一批小麦就应该差不多成熟,定杨军粮食不足的问题的就能解决了。宋金刚一败,李唐获得胜利,李渊就能腾出手来。 而更为严重的是,从情报上来看,这一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罗艺,正是他屯兵马邑,做出了攻击的态势,使得刘武周心神大乱,匆匆北窜。 杨侑认为,罗艺十之投靠了李唐,虽然与历史上有着时间上的差别,但也没有偏离大的方向。有了罗艺,李唐的一只手就伸入了河北。 而今河北有三个大的势力,一是李唐,二是因为刘黑闼背叛而实力大减的窦建德,第三,则是赶走了高开道,占据了渔阳郡等地刘黑闼,此外,李密在河北南部尚有一些城池,河北的局势变得越加的扑朔迷离。 下一步,李唐将会怎么做?杨侑速速召集了杜如晦、李靖等人,进行了简单的磋商。 李靖认为,从军事上考虑,李唐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出兵陇西,在打击大隋势力的同时,夺取养马之地,二则是出兵河北,理由同样简单,罗艺投靠了伪唐,使得伪唐一下子有了战斗力极强的幽州铁骑,足以扫荡一马平川的河北。一旦扫平了河北,李唐就几乎占据了整个北方,成为天下第一大的势力。 杜如晦持另一个态度,他从政务上考虑。当初隋军撤出关中,带走了大量的粮食,带不走的,一部分送给百姓,一部分烧毁,伪唐占据关中之后,先是与西秦大战,后来又和隋军大战,粮食损耗不小。尤其这一次定杨军的南下,对李唐的损失更大。 定杨军的首领刘武周虽然是一方豪强,但眼见不高,不然他就不会长期困在马邑了。而另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王宋金刚,出身草莽,更是毫无眼见。 定杨军南下,所有的粮食供应,除了依靠世家,便是依靠抢劫,他们的办法是以战养战,也就注定了失败。如今伪唐虽然取胜,但并州遭到了极为严重的兵灾,粮食的收成必然大打折扣。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渊恐怕不会出兵河北,第一,是粮食运输问题,并州百废待兴,粮食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粮食去支援河北?李渊是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而罗艺虽然投降了伪唐,但李渊十之不会信任他。毕竟一个降将,想要立刻得到新主人的宠信,有些不太现实,更何况李渊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不会拿幽州去博。一旦河北的战斗失利,罗艺随时会脱离伪唐自立。 这一点杨侑听明白了,罗艺就是一个投机倒把者嘛,那边对他有利,他就投靠那边,风吹两边倒。 第478章班师回朝 李渊既然不会出兵河北,那会不会出兵陇西?就在众人疑问的时候,杜如晦又做出了分析。这一年多来,陇西在屈突通的治理下,完全实现了自给,尤其是在沓中屯田,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夏季种植水稻,冬季种植小麦,实现了交替种植,粮食产量大增,已经能实现自我供给,根本不需要汉中的支援。 在军事上,屈突通沿袭了巴蜀的军事制度,除了保持三万常备军之外,更是加强预备役的训练,他们平时练兵,农忙时种田,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如今陇西预备役也有五万之众。 在经济上能够满足自给,在军事上,也有足够的力量自保,李渊一旦攻击陇西,兵精粮足的陇西根本不惧,反而会将刚刚恢复了一丝元气的关中拖入战争的泥潭中。 杜如晦认为,以李渊的老奸巨猾,是不会做出这种蠢事的,如今的他需要修生养息,尽快恢复实力,尤其是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但是李渊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对于他来说,大隋每攻下一地,实力就壮大一分,李渊不会也绝不可能坐视大隋壮大。 杜如晦认为,李渊最好的选择,是发动小规模的战斗,这个地方可能会选择在南阳盆地,毕竟隋军拿下了淅阳郡,兵锋直抵武关,对李渊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如果不出兵,李渊也肯定有什么计谋来扰乱大隋的步伐,当年巴蜀境内的蛮族造反,就是一个例子。李渊死了一个李孝恭,肯定不会介意死第二个李孝恭,第三个李孝恭。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杜如晦开了一个头,侯君集、丘行恭等人也在发表着意见,胡言乱语之间,到让杨侑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眯起了眼睛,大隋要一统天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阳谋阴谋,必须要同时配合,才能利益最大化。 会议结束,初步确定了几个方针,一是要时刻注意李渊的诡计,与伪唐接壤的各郡都要严加防范,不可给李渊任何机会;二则是进一步出兵,攻打九江、鄱阳、豫章等郡。 在消灭了宇文化及之后,这几个郡县的敌人便只有张善安、林世弘两个大的势力,其中张善安约有五六万之众,林世弘兵力约在十万,由于两人有仇,可以各个击破之。 与宇文化及一战,隋军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士气也很高昂,如果应对得法,就能在冬天来临之前,将张善安和林世弘逐一消灭。但杨侑回到寝宫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让杨侑改变注意的,是快马送来的李袭志、李袭誉两兄弟的联名上书。杨侑仔细看了这份折子,李氏兄弟详细论证了南方的局势。如今整个南方,大隋已经占据了一半强,余下的,皆是分散在各地的势力。 这些敌人,无论是鄱阳湖一带的张善安、林世弘,还是在吴越的李子通、沈法兴,兵力五到十万不等。这些势力虽然兵力不多,但如果要一一清扫,却会花费不少的时间。 豫章、鄱阳等郡,地形复杂,有山有湖,若是两人见势不妙,退入山中打游击,又或者借着广阔的鄱阳湖藏身,没有一年半载,是无法结束这场战事的。等到隋军拿下了张善安、林世弘等人,吴越一带的情况可能会有新的发展,无论是李子通、沈法兴谁占据了吴越,都势必是一个难啃的硬骨头,如此一来,统一南方至少要到明年夏秋。 李氏兄弟认为,大隋的敌人如今只有两个,一是李唐,虽然如今他们正被并州的战事所困,但出身于关拢的李渊,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其次便是王世充,不过在李氏兄弟看来,王世充的威胁远远没有李唐那么大了。至于河北的窦建德、山东的李密,两人各自有内忧外患,在争霸天下的大业中,最终只能是有心无力。 杨侑手中捏着李氏兄弟的折子,站在沙盘前凝视良久。李氏兄弟的折子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关键就在于,如何将他转化成可能。一旦成功,大隋花费的财力物力必然会大大减少,同时也能腾出手来,抓紧时间秋收并播种冬小麦。 长安城,方德站在街头,身上一袭青衫,头上带着噗头,下颚飘着几缕胡须,一副书生模样。如今他已经变换了身份,在萧造的府上做了一名最低级的教书先生。 此时,方德正看着远处,一群群的百姓舞着秧歌,敲锣打鼓,欢迎秦王李世民回京。李世民在亲卫的护卫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 一路上,李世民不断挥手致意,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两辆囚车。囚车里,正是这半年以来,弄得并州鸡飞狗跳的刘武周和宋金刚两人。天命使然,两人先后逃亡突厥,不想罗艺半途设伏,一一将两人抓获,旋即押送给李世民。李世民闻讯大喜,对罗艺大加赞赏,声称回去之后,一定向父皇进言,给他加官进爵。 方德瞧着,眼中一紧。李渊捉住了刘武周、宋金刚,了却了并州的外患,那么他的下一步,会不会是陇西?他转身走了回去,必须要打听清楚。 方德离开了,李世民依旧在挥手,他骑在战马之上,难以掩饰的兴奋,他击败了宋金刚,虽然其中有父皇的功劳,但是最后的追击,体现出了他超人的能力,这才一举击溃了定杨军。 李世民一边挥手,士兵们齐声大喝,声音直透云霄:“大唐威武,秦王威武!” 百姓们听到,不断有人跪在地上,朝着李世民顶礼膜拜,正是秦王的出击,这才击败了杀神宋金刚,还关中百姓一个平安,百姓们怎能对他不感激呢? 百姓们挨个跪下,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们一边跪下,一边喊着:“大唐万岁,秦王千岁!” “民心可用!”房玄龄低声在李世民耳边说了一句。李世民默默点头,身为次子,大唐的许多战役都是他打的,即使有失败,但却不可磨灭他平定薛举、平定宋金刚的大功,论功劳,太子怎么比得上他? 士兵和百姓的欢呼声远在皇城就能听见,李渊微微皱眉,太子也有些不悦,齐王李元吉握紧了拳头,而楚王李智云则紧锁眉头。 士兵们喊得是“大唐万岁,秦王千岁!”,百姓们喊得是“大唐万岁,秦王千岁!”,这将大唐的主宰李渊放在何地,将大唐的太子放在何地? 李渊的鼻息顿时沉重了起来,他知道,这也许是秦王的意思,目的就是在于试探。如今大唐虽然渡过了刘武周的危机,但事情没有远远结束,在各地,依然有强敌,尤其是逆隋。 如今的大唐需要团结一致,需要军民团结,才能一统天下。如今李世民立下了大功,这个功劳比当初平定薛举还要大,李渊就不得不对他进行奖赏。可是李世民已经是秦王之尊,怎能再往上?再往上,就是太子,就是皇帝了! 李渊已经打算恢复秦王天策上将的荣誉,但听到街道上的呼喊声,他又有些犹豫了。这个逆子,竟然如此嚣张!若是再让他立功,岂不是要跳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李渊隐隐觉得,前些日子做出的决定需要改变了。 李建成皱着眉头,秦王是个锐气很足的年轻人,十分有干劲,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君王大忌吗?当年隋文帝在的时候,太子杨勇曾经接受百官的道贺,就引得君王不满,最终失去了储君之位。秦王虽然不是储君,可是这样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呀。 李建成并没有想到,随着年纪的增长,战功炳赫的秦王李世民已经不是他的好二弟了,一种叫做“野心”的种子在他的心里发芽,凭什么,我出生入死,为大唐鞍前马后,而最终,却是你做太子?难道就是因为你是长子吗? 这,公平吗?公平吗? 在震耳欲聋的喊声中,大军逐渐靠近了朱雀门,齐王李元吉也在忍受不住,他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威风!” 楚王李智云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至今,他仍然对李世民的那一箭,有着深深的怨念,这种怨恨,恐怕直到死,才会消散。 终于,严整的军队抵达了朱雀大门,李世民跳下战马,带着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朝着大唐的主宰走去,在离李渊还有十步的时候,李世民停止了脚步,他捞起衣袍,跪在地上,朗声道:“臣秦王李世民见过陛下!”身后,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也纷纷施礼。 李渊眯起了眼睛,严整的军队,充满了朝气的声音,这是秦王在告诉他,大唐只要有他,就还有机会。李渊笑呵呵地道:“秦王平身,诸爱卿平身!” 秦王李世民先站了起来,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也随后站了起来,李世民再度一抱拳,用高亢的声音,向李渊汇报着战果。李渊听着,心中的一丝不满逐渐消失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能对有功之臣秦王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不然会让出征的将士寒心。 当李世民的汇报结束,李渊呵呵一笑,道:“诸位爱卿辛苦了,这一次的功劳,朕会一一封赏!至于刘武周和宋金刚,朕决定,三日后处决!” 第479章思考 豫章郡境内,历来多山,而且河流,大多由东到西,最后汇入鄱阳湖。正是有这样的地势,张善安才能生存下来,而靠近鄱阳湖,由于得到湖水的灌溉。使得他得以屯田,极大地满足了军需。 可是,地靠鄱阳湖另一段的林世弘,占据了鄱阳郡,由于鄱阳湖大部分在鄱阳郡内,使得林世弘拥有更多的良田,张善安十分眼红,他曾经几度派兵攻打林世弘,可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原因其实很简单,林世弘占据的地盘太多,兵强马壮,而且他是鄱阳本地人,有着极为深厚的根基,要想动他,并不容易啊。 相反,张善安屡攻不下,林世弘大怒,不断地派兵骚扰他,更为可恶的是,烧毁了他上万倾的良田,豫章郡几度易手,成为两人争夺的焦点。战争的不断升级,使得豫章郡民生凋敝,百姓纷纷逃亡,张善安不能像林世弘那样及时的补充兵力,两方越战,形势对张善安越来越不利。 正是因为如此,张善安才假意投靠了宇文化及,希望利用他来消灭林世弘,可是,林世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宇文化及只是在鄱阳郡略略停留,立刻就扬帆西进了。张善安得到消息,立刻从武昌撤退。 宇文化及的背信弃义,让张善安十分恼火,可是他是弱者,又有什么办法呢?而这个时候,他又听说林世弘正在调集兵马了。张善安猜测,林世弘这是要来对付他,而且这一次的声势,显然不是前几次能比的。就在他思考着怎么对付林世弘的时候,更为惊人的消息传来了。 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军队,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被隋军消灭了,据悉,宇文化及在这一战中,不仅损兵折将,儿子惨死,自己也被生擒,随后,隋军兵不血刃地夺下了武昌,从而掌控了东出吴越的道路。 张善安在最初的时候,也是不看好宇文化及的,可是在他看来,宇文化及毕竟有三十多万的军队,个个战甲精良,训练有素,就算最终会失败,起码也能支撑大半年吧? 可是,他竟然连大半年都没有支撑到,使得张善安的处境变得十分微妙起来。如今东有林世弘,西有更为强大的隋军。该如何办?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已经很明显了,隋军在拿下武昌之后,便可顺流而下,攻打九江,攻打豫章。 豫章是张善安的老巢,他在此地已经经营了两年,怎么能轻易放弃?可是不放弃,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军队都挡不住隋军,他只有五万军队,又怎么能挡住隋军呢? 如今大隋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扫平四方,中兴大隋,张善安也属于被剿灭的对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张善安懂,按照常理,与鄱阳的林世弘、江北的卢祖尚联合起来,或许还有机会。 可是,张善安知道,林世弘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可能与自己联盟,共抗强敌。希望的破灭使得张善安忧心忡忡,一个人对抗隋军,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下一步,该要怎样做呢? 就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从弟张震进来了,他拱拱手,道:“总管!” 张善安挥挥手,示意张震坐下,良久他叹息一声,道:“张震,如今林世弘正在调兵遣将,以我看,恐怕要是要来抢夺粮食。据悉,他屯兵鄱阳、余干两地,兵威足有十万之众,如今豫章郡的形势不容乐观啊!” 张震有些迟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摸样。张善安看出来,挥挥手,笑道:“张震,你我兄弟,当初从山东凭借着一把刀杀过来,早就是生死与共之人,你又有什么顾虑,不敢说呢?” 张震咳嗽一声,道:“大哥,林世弘屯兵鄱阳、余干两县,依我之见,他在鄱阳的兵马是为了夺取我军在鄱阳湖便的水稻,一旦大哥出兵支援,他就遣一副将,从余干出兵,夺取豫章。如此,我军则首尾不能相顾。” 这个道理张善安十分明白,所以他显得十分忧心,“我的顾虑正是如此,林世弘这一次得到鄱阳世家的帮助,势力大增,可不好对付啊!” 张震呵呵一笑,道:“大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张善安道。 “大哥,你我从山东一路杀来,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杀了多少人,我想问大哥,我们一路杀来,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张震说着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了张善安。 张善安闻言,身子一震,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自从大业末年天下大乱,长白山的知世郎王薄以一曲“无向辽东浪死歌”拉开了造反的序幕之后,整个天下如同被点着了大火的草原,燃烧了起来。 整个天下尤其是山东河北,造反最为厉害,在那样的形势下,身为山东人的张善安,也跟着起义了,他从山东逐渐南下,不断壮大着势力,尤其是孟让被王世充击溃,使得得到了八百精锐士兵,从而逆袭成功,逐渐成为一地的霸主。 可是,即使成为一地的霸主,仍然是远远不够的,如今天下纷扰,仅仅有一两个郡县等地,是不可能完成霸业的。尤其是豫章、宜春这几个地方,境内多山,还有不少蛮族,随着战乱躲进了山中。如此一来,豫章郡百姓大大减少。 在人力财力皆不足的情况下,张善安觉得自己争霸天下的希望是非常的渺茫。他皱起了眉头。以前他忙着和林世弘杀来杀去,很少有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如今,张震一言惊醒梦中人,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是争霸天下吗?可是正如前面所想,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呀!天下群雄逐鹿,随便就能找出比他更为强大的势力,李渊、窦建德、李密、王世充,乃至于大隋,都比他强了无数倍,就算是刚刚被剿灭的宇文化及,也足足有三十多万的大军,远远是自己的六倍多。 宇文化及的兵力何等强盛,都败在了大隋皇帝的手上,自己怎么对抗隋军? 说的现实一点,争霸天下,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这个能耐啊!张善安的脸上,阴晴不定,他踱步思考的片刻,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第480章红风营 张震看着张善安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也捏紧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大哥叫他来,是不是嗅到了什么风声?如果他真的志在天下,那么这些话,无疑像一根刺一样,刺进了张善安的心中。 在权势、利益面前,亲父子都会倒戈相向,更何况是兄弟呢?这时,张善安用迟疑的目光看着他,道:“你是说投靠隋军?”在如今天下,势力庞大者甚多,张善安在第一时间,想起大隋,除了大隋取得了大胜之外,便是因为隋军离自己太近了,如果他们要出兵东下,只需要两三日的时间,就能进入豫章境内。 张震脸色微微发白,想要投靠隋军,这是在知道取得大胜之后的想法,可是大哥一向沉稳,或者说很阴沉,让张震摸不着头脑,他根本不知道大哥是怎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如此询问。张震的担心是,若是大哥有意试探,那可就不妙了。 张善安看见张震脸色发白,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我本是大隋子民,迫于无奈,这才为了生存而搏斗,我曾听过当今大隋天子仁厚,如果能投靠他们,倒也不失一条妙计,只是可惜,无人引见啊!” 张震听出大哥言语中的真情实意,大喜道:“大哥,我愿为使者,前去武昌,向隋帝表明心迹!” 张善安眯起了眼睛,他脸上堆起了笑意,道:“如此甚好,张震,你就作为使者,替我出使武昌吧!” 李世民并州一战,不仅击败了定杨军,更让他在朝廷之中,获得极大的声望,尤其是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随他出征,捞取了不少军功,整个大堂朝廷一片欢欣。 不过,在李世民高兴之后,脸色却有些发青,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尹羽翼被刺杀,李世民看着在床榻上躺了数月之久的尹羽翼,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据秦王府的大夫说,若不是尹羽翼天生与常人有异,心脏长在右边,恐怕那一刀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尹羽翼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在方德和蔡建德的联手绞杀下,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大夫说,最好的康复状态下,尹羽翼也只能如同常人一般行走,最多,比一般人强那么一点点,要是与人搏斗,他的身体机能将无法支撑。 如果杨侑知道,一定感叹此人如同小强一般杀不死,如果方德知道,他一定后悔没有在尹羽翼的身上,再扎几个窟窿,可是时光如流水,是无法返回的了,就像你遇见了一见钟情之人,一定要抓紧机会搞定,不然就成了他人妇她人夫,再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 面对休养了近半年的尹羽翼,李世民除了一声叹息,叮嘱他好好养伤,日后再为自己效力之外,别无他法。 如果说尹羽翼的伤让李世民黯然神伤,那么刘文静的死,就让李世民无法释怀了。 在整个大唐朝廷,虽然没有明确的划分,但谁都知道,刘文静和他李世民走的很近,如果硬要进行所谓的和秦王党的划分,那么刘文静就是秦王党,至始至终坚定不移地站在李世民的身边。 如今刘文静被以所谓的谋反罪被处决,打的是谁的脸?不是刘文静的脸,而是他李世民的脸啊,刘文静依附他秦王,说刘文静造反,不就是在指责他秦王有贰心吗? 对此,李世民很有意见,所以在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力排众议,甚至驳回了房玄龄的意见,坚持炫耀兵威,他要让整个长安城,整个关中,乃至于整个大唐都知道,唯有他李世民才能战胜那些强大的敌人。 大唐,只有靠他李世民,才能在如今的乱局之中,杀出一片属于大唐的天空!才能创造一个属于大唐的时代! 李世民的兵威,不仅是炫耀那么简单,还有一点点的不满,对父皇的不满,对太子的不满!而试探的结果,是两人一脸的平静,李世民明白了,这便是父亲的底线,也是太子的底线,只要知道了他们的底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回到书房之后,李世民拿起了一本,仔细地看着。刘文静的仇不能不报,但不是这个时候!此时的李世民,经过与宋金刚数月的对峙,心性已经得到极大的锻炼,他就像一只乌龟,不,准确的说,如今的他就像一只蛰伏了很久的毒蛇,就为了等待猎物将精神放松,一旦有机可乘,他就会一击必杀,吃掉猎物,吞的渣滓一点都不剩。 李世民觉得,这一次是刘文静,下一次可能是与他更为亲密之人,所以,为了那些跟随他的人的利益考虑,他需要更加强大。不然,有了刘文静的前例,以后谁还会与自己并肩作战?刘弘基、殷开山、段志玄等人,都是李世民的发展对象,而这一次平定定杨军的战功,他已经分了大部分给他们。 纵然是如此,李世民也得到了实惠,李渊准许他重开天策上将府,这就意味着,他能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利,而这个权利,几乎不亚于太子。这将是他逐步高升的资本,也是他日后进取的资本,李世民有理由相信,他会逐步登上权力的高峰。 刘文静就算死了,但当初他的话,李世民依然记得十分清楚。当初刘文静给他的建议是,让太子掌握政权,而他李世民则要掌握军权,只有牢牢掌握了军权,才能掌握天下。不管在任何时候,军权才是王道啊,南北朝朝代更迭如此的频繁,那些成功上位者,哪一个不是掌握了军权,才得以一步登天的?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有宦官说道:“殿下,房长吏求见。” 李世民重开天策上将府,第一件事就是以心腹房玄龄为长吏,替自己掌管机密大事。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李世民想着,道:“有请房长吏!” 房玄龄进来之后,看见李世民在看,不由一愣。孙膑其人,一生坎坷,受到师兄弟庞涓的残害,被处于膑刑和墨刑,成为了一个废人,还要时刻警惕被杀害,为了活命,不得不做出许多有异与常人的事情来。后来,孙膑在齐人帮助下,逃亡齐国,最终,辅助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并在马陵之战令庞涓身亡,报了大仇。 房玄龄觉得,秦王看,似乎含义不小啊。但房玄龄只是微微一愣,立刻施礼:“秦王!” “房长吏,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与你相商!”李世民显得有些兴奋。 房玄龄笑着坐下,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兵书,转而取出了一份密折,他递给了房玄龄,道:“房长吏,这是年初隋军与萧梁国一战的情况,我深受启发啊!” 房玄龄微笑不语,秦王能不因是敌人的优秀战例而遗弃,反而将其郑重的藏起来,并还有一番研究,这足以证明秦王格外成熟,只有将敌人研究透了,才能如兵法上所说的知彼知己。 房玄龄拿起折子仔细看着,半柱香后,他皱起了眉头,道:“秦王,你的意思是?” “房长吏,隋军能有玄甲精骑,为何大唐不能有?我打算,建立一支重骑兵,名字么,就叫红风营。”李世民显得十分兴奋,在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尹羽翼的受伤,刘文静的被杀,逝者已逝,伤心还有什么用? “我曾经仔细研究过这一次的战斗,双方的步卒旗鼓相当,谁都没有占据绝对优势,而决定这一战的,是由侯君集率领的玄甲精骑!”李世民说道。 “这些重骑兵一旦投入战场,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击败了雷世猛,从而奠定了夺取江陵城的基础!”李世民说道。 房玄龄点点头,南北朝时期,重骑兵还十分流行,隋朝也有一定重骑兵,不过由于轻骑兵的兴起,已经逐渐没落了。突厥能击破柔然,成为大草原上的霸主,就是轻骑兵与重骑兵的对决。而在这场对决中,是轻骑兵取得了胜利。 不是说重骑兵不好,他的冲击力、杀伤力绝对是最强的,但重骑兵的要求很高,战马身上有甲,士兵身上有甲,这就是极大的负担,对战马的要求很高,对全身负甲的士兵要求也高。无论是战马还是士兵,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能负担起这一身的铠甲,这还不包括兵器、辎重等物。 一旦体力消耗殆尽的重骑兵就如一个婴儿一样,只能任人宰杀,所以,随着时代的进步,重骑兵逐渐退出了舞台,当然,此时的房玄龄并不知道,在后世的两宋时代,金国人短暂的使用过重骑兵,却遭到了无情的屠杀。 熟读史书的房玄龄沉默片刻,道:“秦王,重骑兵虽然厉害,却只能作为一支骑兵,而且建造一支重骑兵,需要的费用太高,卑职建议,只要有五百左右的重骑兵即可。” 李世民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道:“房长吏说的不错,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我会向永康王写一封书信,请他送我一些优良战马!” 房玄龄抚须,道:“秦王,此事重大,还须禀告陛下!”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哈哈一笑,道:“正当如此!” 第481章何去何从 皇宫,御书房。 李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并州取得大胜,自然是好事,可是,秦王的不满李渊也瞧在了心中。哼哼,大唐万岁,秦王千岁,那么作为大唐的主宰又将置于何地? 如果说,那些百姓不懂这些道理,那么军队呢?“大唐威武,秦王威武!”吃着他李渊供给的俸禄,喊着的却是秦王的口号,这和叛徒有什么分别? 李渊虽然是李世民的爹,但心中,必然是不满的,而且他还考虑到了一点,那就是太子的地位。太子李建成办事牢靠,已经成为大唐不可少的中流砥柱,正是他励精图治,大唐在关中,才能有万顷金黄的麦浪,如今秋收在即,太子功不可没啊。 有时候,李渊觉得很幸运,太子办事沉稳,擅长政事,而且心胸宽广,正是诸君的最好选择人,而次子李世民打仗勇猛,常常与士兵一起,甚有吴起风范。两个最大的儿子,一文一武,正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如果能齐心,大唐必定问鼎天下。可是,李渊至今有些不明白,自从入主了长安之后,这两兄弟似乎有些不合了啊。 李渊是矛盾的,他既希望秦王李世民能多立军功,可是又害怕由于军功太大,会威胁太子乃至于自己的地位,该如何是好呢?李渊想着,本来与太子已经商量好了事情,但他觉得,需要改一改了。 “宣太子议事!”李渊想了又想,终于说道。 “喏!”宦官王欣俊说道。 太子正在东宫翻阅折子,听到宦官王欣俊的口谕,急忙带着几名小宦官赶去皇宫,进了书房,李建成恭敬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李渊微微一笑,对于儿子很是满意,他咳嗽一声,道:“建成,平身。”顿了一顿,道:“建成,爹叫你来,是想讨论出兵的事情。” 李建成一愣,前几日不是已经谈妥了吗?由秦王挂帅,夺回失地,怎么还要商量? 李渊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心事,不由笑道:“建成,秦王出兵并州有大半年,一路艰辛,爹打算让他在长安休息一些日子,如果要另选人手,你认为何人才是最佳?” 李建成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对于父亲,他了解的太多,如果说父亲早就有体恤秦王的意思,当初就不会同意继续让秦王领兵,如今的变化,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父皇是临死改变了心意。 父皇为什么会改变心思?李建成略略一猜,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一定是秦王回来的时候,那些口号让父皇心生惧意,在权利面前,很多亲情都是浮云。 其实在内心里,李建成也有些恐惧,任何人兵权过大,对于他这个大唐诸君来说,不是好事一件,功高震主的事情屡见不鲜,而拥兵自重的事情更是常见,作为大唐的高层,李建成自然有这种觉悟。 只不过,李建成也明白,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提起,不然父亲就会怀疑他有所用心,但如今,既然父皇自己提出,那就最好不过了。李建成想了一想,道:“父皇,如今四处征伐,秦王虽然有经验,但毕竟只有一人,那里忙得过来。依儿臣之见,不如让齐王和楚王领兵。虽然他们经验不足,但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若有他们辅佐,必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李渊也是如此想的,他不由点点头,道:“齐王年长一些,楚王还是太小了,而且,我有些担心,嗯,不如就让齐王领兵,刘弘基、殷开山等人协助!隋军如今抽不开身,应该能有所作为。” “父皇,这样的安排应当万无一失!”李建成笑道。说着的时候,李建成一低头,他知道父亲对楚王为何担心,楚王似乎很害怕杨侑啊,也不知道他被关押的时候,遇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可惜,智云至今不肯说。 李渊道:“派去洛阳的使者,应该已经抵达洛阳了吧?” 李建成一笑,道:“爹,安兴贵是一个机警之人,上一次能完成出使凉州的任务,除了安氏在凉州有不小的权势之外,他的机智果断,仍然只得称赞。父皇,儿臣想,王世充一定会同意的。” 洛阳街头,安兴贵正在踱步,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气象,洛阳,不愧是东都,即使在经历了连翻的大战之后,依旧是如此的繁华啊! 安兴贵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狂奔而来,马蹄声声,踏破了洛阳城的清晨,沿途,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躲避,一名动作稍慢的百姓正要躲开,却已经被战马撞倒。百姓倒在地上,撞坏了摊子,摊子上的瓦罐纷纷落下,顿时都粉碎了。 摊主气的脸皮都白了,望着那匹快马正要说话,这时,战马上的骑士突然一挥手中的马鞭,喝道:“滚开,耽误了大事,将你满门抄斩!” 那摊主听见,本来张大的嘴巴闭住了,他已经看清楚了,那名骑士是皇宫的骑士。 骑士继续挥动马鞭,一溜烟消失了。安兴贵眯起了眼睛,洛阳看似繁华,王世充看起来也野心勃勃,但如今看来,此人却是志大才疏,他要想取的天下,难啊! 大隋为何会危机四伏?就是因为不惜民力,百姓疲惫,无路可走,这才铤而走险,开始造反。从此之后,大隋各地蜂烟四起,引得无数世家纷纷窥视,杨玄感的造反吹响了世家造反的号角,从此大隋成为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王世充经过了隋末的风云,应该知道这一切啊,可是在都城,一个骑士都如此嚣张,别处恐怕更加不堪入目吧?官员欺压百姓的士兵恐怕更多更寻常吧? 不得民心,王世充早晚必败!安兴贵想着,突然又想起了,这名骑士如此匆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占据了东郡、汲郡的李密攻来了吗?不可能,李密如今正在整合内部,别人不打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余力来打王世充? 安兴贵觉得,以李密的智慧,应该是要统一山东,以山东士卒的强悍来对抗中原,才是良策。此时进攻王世充,没有胜算啊。李密不是糊涂之人,应该不会那么傻。 再说,这个骑士是从南方来,应该不是李密那边有消息。 南方,难道是隋军,一想到这里,安兴贵的心就抓紧了。南方出了什么大事? 他知道隋军正和宇文化及在打仗,这一战十分关键,谁赢都能造成天下格局剧烈变动,对于大唐来说,自然不希望隋军取胜,因为这意味着,隋军更强大更不容易对付! 安兴贵眯起了步朝着一家酒肆走去。 快马进入了皇城,骑士直奔大郑皇帝王世充的寝宫,此时,王世充正在书房里翻阅着折子。 自从王世充登基为帝之后,他就十分忙碌。虽然击败了李密,却不代表一劳永逸,更不代表天下唾手可得,洛阳地处中原,四邻豪强虎视眈眈,不励精图治,帝位又怎么能坐的稳呢? 王世充趁着杨隋和宇文化及大战,李唐和定杨军在并州鏖战,河北群雄发生内乱,李密也暂时无力和他对抗的时候,巩固了胜利果实,并四处征伐,中原各郡纷纷投靠,为了消除洛阳北部的隐患,他更是亲帅大军,击败了李密的残余势力,夺取了河内郡,势力可谓空前强大。 可是,王世充也很清楚,李密随时可能会反扑,别看他现在丢弃了河内郡,但他的主力仍在,兵力仍然有十来万之多。王世充知道李密在顾虑什么,因为李密的顾虑同样是他的顾虑。 如果说,大隋已经灭亡,那么他帐下的诸多将士,比如说裴仁基、秦叔宝、罗士信等人应该会对他十分效忠,可是,大隋还在啊!这就是王世充的顾虑! 而且,大隋虽然与他有着“同盟”之谊,但隋军在年初夺取荆襄、南阳,年中,又拿下淅阳郡,对中原就非常不利,让他怎能不忧心忡忡?王世充深知兵法,更知道天下地理。 如今他已经拿下河内郡,暂时解除了北方对洛阳的威胁,可是南方呢? 在南方,要守住洛阳,必须要守住颍川、汝南,而要守住颍川、汝南,就要守住南阳。可是南阳一带,一马平川,并不好守,因此,要要守住南阳,必须要守住襄阳!这个地理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所以,三国时期,关羽攻打襄阳,尽管襄阳、樊城未下,但由于斩杀了数万魏军,并且生擒于禁,斩杀了徐晃,就使得曹操动了迁都的念头,整个南阳盆地的地理特殊性,由此可见一斑。 可是,他王世充有这个实力南下吗?王世充摇摇头,对于他来说,如今与大隋的关系还算融洽,而且隋帝还默认了他的帝位,这种关系,是非常好的。尤其对于四邻皆是强敌的大郑帝国来说,少一个敌人,多一个盟友,就多了生存的机会,就多了争霸天下的机会。所以,即使有这个实力,王世充也不会选择南下。 更何况,自己的二儿子还在宇文化及的手上,王世充还希望隋帝实现他的诺言,将王玄恕给救出来呢。 对于王世充来说,他对大隋是又恨又爱,因为南阳在隋军手中,就像一把悬着的匕首,随时会要了他的性命,可是,大隋却掌握着他的弱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良好的关系,也让王世充希望大隋能成为自己的后援。 这种心思是矛盾的,王世充只能咬着牙去接受,即使下一步是深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482章是敌是友〔上〕 王世充的心中无奈,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他最关心的,便是在汉阳的战事,如果隋军赢了,杨侑又讲信义的话,次子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轻轻叹息一声,王世充站起来,正要出门,宦官段瑜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尖着嗓子道:“陛下,有喜事,有喜事啊!”段瑜是在王世充夺取洛阳皇城一战中投靠的王世充,深受王世充信赖,如今是宫中宦官总管。 王世充心中一震,道:“是不是南方有消息?” 段瑜脸色一喜,道:“陛下,隋军已经将二皇子给送回来了,如今正赶往襄阳!” 王世充心中一震,他的思绪不像段瑜那么简单,段瑜只是知道王玄应回来了,却没有考虑到一点,那就是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大军,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被隋军击败,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怎能让王世充不心惊?! 王世充的脸色只是匆匆一变,旋即让段瑜去宣传令兵,片刻之后,传令兵来了。王世充仔细问着情况,这才明白了一些事情。这名传令兵是王世充派去刺探隋军战事的心腹,他虽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大致的情况说来,仍然不离十。 王世充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挥手示意士兵下去之后,王世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隋军能采取分化离间的办法瓦解宇文化及的士兵的军心,那么,相似的情形就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 裴仁基、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这些人曾经是大隋的将士,他们会不会有异心?李君羡、田留安、庞玉等人一直都为大隋效力,直到他王世充夺取了政权,才继续为自己效力,恐怕更不可靠。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选择投靠了大隋?对此,王世充显得十分忧心。 洛阳街头,安兴贵走出了酒肆,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小道消息自然有他的渠道,也有可信的地方。安兴贵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隋军在汉阳一带取得了大胜,已经生擒了宇文化及。 这个消息,让安兴贵十分震惊,隋军迅速解决了这一场战事,代表着陛下想要与王世充夹击南阳的想法可能会就此破灭,因为随着隋军在汉阳与宇文化及的战事结束,隋军就腾出了手,可以有足够的兵力,应对大唐的进犯。 这十分不妙啊!不过,虽然不妙,但却让安兴贵找到了机会。善于发现的人会在不利的条件下,寻找到有利的战机,将不利化为有利。对于王世充来说,隋军越强大,他越不安。这种心情与李渊类似。 安兴贵踌躇半响,寻一路人,问清楚了陈王段达的住所,施施然而去。在他身后,一人慢慢走了出来,眼中带着一抹杀意。 陈王段达的府邸紧靠洛河,这是一处广阔的府邸,曾经是大隋齐王的府邸,王世充能将这所府邸赏赐给他,是对他忠心的回报,如果没有段达,王世充就不可能在洛阳兵变中成功,更不可能在邙山一战中击败李密,因此,王世充将他引为心腹,委以重用。 如今,大郑国力空前强盛,地盘一天天扩大,段达也春风得意,高贵的爵位,丰厚的赏赐,让他成为大郑朝廷上下,最为炙手可热之人,就连府中的门子,也变得格外高傲起来。 安兴贵刚刚靠近陈国公府上,只见府外插着刀枪剑戟,代表着段达是军方之人,而且有着极大的战功,安兴贵眯起了打量着门子,只见门子的穿着竟然不菲,安兴贵笑了一笑,走上前去。 刚刚靠前,年轻的门子就一声冷笑,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擅闯陈王府,莫非是刺客不成!” 年轻门子的话让安兴贵心中一笑,他拱拱手,道:“我是求见陈王而来,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送给他!”安兴贵说着,不露声色地一抖袖子,一锭足有半两的黄金落入掌心。 门子见多识广,不露声色接过,暗自掂量,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低声道:“可有门贴?” 安兴贵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递门贴?也低声道:“我从长安而来!” 门子一愣,将安兴贵请进府中,又叮嘱了几句,匆匆而去。 安兴贵的身影刚刚消失,一张脸从远处露了出来,他看着安兴贵消失的背影,冷笑一声,旋即隐藏了起来。 安兴贵在门内等待了半响,片刻之后,门子带着一名管家匆匆而来。管家名叫段嵘,是段家的老人,侍奉了段家两代人,深得段达信赖,他刚刚走上来,安兴贵又是一抖手,两锭金子出现在手中,假装亲热的握手,黄金已经在段嵘的手中。 门子看着,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采。 段嵘眯起了眼睛,脸上堆起了笑意,这个小伙子,果然是聪明伶俐啊!简单自我介绍之后,段嵘带着安兴贵朝着段达的书房走去。段达已经在书房等候,当段嵘将安兴贵请进来的时候,段达只问了一句话。 “有什么好处?”段达不是笨蛋,这个人既然是从长安而来,必然是奉李渊之命而来。 安兴贵眯起了眼睛,他不怕段达贪婪,就怕段达不贪婪。从王世充最为倚重之人,便能看出整个洛阳朝廷是怎样的,他已经无比的腐朽,这样的对手一点都不可怕,可是,能在关键时刻,帮助大唐吗? 面对段达的贪婪,安兴贵笑了,他伸出了两根指头,轻轻晃了晃,道:“二百两黄金!” 纵然段达位高权重,两百两黄金也让他的呼吸急促了,他的眼中射出了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安兴贵,仿佛安兴贵就是那两百两黄金!“好,我答应了!” 安兴贵再度笑了,什么叫利令智昏,这就叫利令智昏!段达尚未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就一口答应,这不是利令智昏是什么?“陈王,此事兹事体大,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安兴贵故意说道。 “能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成的?”段达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但当安兴贵说出了所托之事的时候,段达沉默了。 按道理来说,大唐和大郑一样,都是旧隋势力的延续,在如今有成都朝廷代表着新隋势力的时候,大唐和大郑抱成团,对付共同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方案,可是,段达知道,这一次大郑和大隋的协议,王世充保证越王杨侗及其母亲的安全,而大隋将王弘烈送回了洛阳,并且提供了一些粮食,极大地满足了王世充的军需,从而让士兵保持了足够的体力和高昂的士气,才能击败李密。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达成,关键在于另一点,那就是二皇子王玄恕在宇文化及手上,隋帝许诺,一旦击败宇文化及,就会将王玄恕送回。而如今,大隋与宇文化及尚在汉阳一带僵持,胜负未分,在这种情况下,陛下怎么可能听信他的建议呢? 段达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思考着,这时,管家段嵘在门外说道:“老爷,陛下有请!” 段达挥挥手,走出了门,低声与段嵘说了几句,脸色略略缓解,回过头,问清楚了安兴贵的住所,告诉他先要去见陛下,此事容他考虑考虑,再做回答。 安兴贵告辞而去,刚刚走出陈王府,一个青衣汉子跟上了他。 段达准备了一番之后,坐着马车离开了陈王府,安兴贵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两百两黄金啊,那可是两百户中等百姓的家资,他窝在软榻上,决心将这笔钱搞到手。 此时的王世充已经快要疯了,二儿子被隋军所救,不日即将回到洛阳,本来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一件,可是他却感到了忧心,他的心中实在是惶恐,如果大隋也这样对付他,裴仁基、秦叔宝这些曾经为大隋效力的人,会不会抛弃他? 王世充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如果这些人实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投奔了大隋,那么对于王世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想到了心腹段达,或许在这个时候,段达能够给他一个好的意见吧? 虽然段瑜出去没有多久,但王世充却感到度日如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宽阔的书房内,焦急而暴躁的脚步声响起,王世充连连踱步,段达怎么还没有来?他连连端起案几上的温水,狂喝了几口,不久,身上汗如泉涌,将衣裳都给打湿了。 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王世充脸上一喜,段达终于来了,如今,已经贵为陈王,在大郑王朝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段达,能有什么好的见解呢? 大门打开,段达如约出现在王世充的视线之中,他拱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 王世充露出了笑容,哈哈一笑,道:“陈王何必如此多礼?来来来,坐,请坐!段瑜,上茶,上好茶!” 段达坐下,看着王世充一张笑眯眯的脸,闷头不语,他知道,陛下既然找他来,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说,王世充不开这个头,他也就不急。而在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措辞,一定要说服陛下,联合李唐,共同对抗杨隋朝廷。 当然,这个说法,必须要等到二皇子王玄恕回来之后,那时候,大郑再无顾虑,可以与李唐联盟,夺取大隋的土地了。 就在段达的想着的时候,王世充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了。 第483章是敌是友〔下〕 王世充一开口,就将段达吓了一跳,隋军已经将宇文化及给消灭了?而且,拥有三十多万精锐的宇文化及竟然是被生擒,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啊! 尽管心中觉得不可思议,段达还是将心头的震惊给按捺下来,听着王世充的述说。王世充的话只说了一半,段达就明白了,陛下这时在担心隋军啊。 不过那也是,自己不也在担心隋军吗?说起来,自己的上半生为大隋出生入死,临到晚年,却做出了这种事情,是天命,也是大势,时代的潮流又有谁能够抗拒呢? 段达的心里突然笑了,他明白了陛下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了,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段达心里乐了,这一次不仅能在陛下面前立功,还能得到李渊送的两百两黄金,这笔买卖,做得! 等到王世充将心中的顾虑一一道尽,段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笑了笑,道:“陛下,隋军的战斗力异常强悍,可谓日后的劲敌,单靠大郑一己之力,恐怕有些不现实啊。” 王世充点点头,虎目中带着询问:“陈王,依你之见,有何良策?” 段达捋了捋胡须,道:“陛下,隋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大隋本当如垂垂老矣的老翁,但在代王的带领下,竟然崛起了巴蜀,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信号。” 王世充叹息一声,这才是他的顾虑啊。 段达继续道:“大隋再度兴起,如今占据了南阳盆地,不仅对陛下有影响,也对旁人有影响啊!” 王世充一愣,段达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很清楚了,这个旁人,只能是李渊。年中的那场战斗,当时王世充正在全力夺取河内郡,事后,他经过密探,将淅阳郡的战事了解了。 隋军再一次击败唐军,并且再度斩杀了与李氏关系格外亲密的赵慈景,如果说,隋军占据南阳,对王世充有着极大的影响,那么对李唐的影响也不小。隋军占据了南阳盆地,夺取了淅阳郡,便可以时刻威胁武关道,从而与汉中、陇西形成三门拍鬼之势,对关中对长安,也是极大的威胁。 王世充反应过来,眯起了眼睛,他何等枭雄,从段达的言语中,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王世充笑了:“陈王,你是说与李唐联盟?” 段达没有把话说满,只是点点头,道:“陛下,这只是一个可能!” 王世充沉默了,只是一个可能?这也是仅有的可能啊,如今与杨隋接壤的最大势力,不过是李唐、王郑,其他的势力都不过是占据了一两个郡治的跳脚之辈,不值得一提。至于李密、窦建德与杨隋离了数百里,暂时没有太大的利益纠葛。 如果这样看来,与李唐联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王世充也知道,李唐与李密是盟友,而自己与李密则是死对头,这样的盟,意义似乎不大。李唐与李密结盟,肯定有针对自己的内容存在,与李唐结盟,就必然要让李唐解除与李密的盟约,这样才能符合洛阳的利益。 王世充忍不住站起身来,踱步思考。 段达这时笑了,“陛下,既然隋军已经取胜,并且将二皇子送了回来。这对于杨侑来说是一个失策的地方!”段达笑的很诡异。如果杨侑要反悔,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他没有这样做,这证明了两点,一是杨侑很讲信用,二是杨侑非常迂腐。 如果杨侑知道段达的这番心思,他一定会翻着白眼,在杨侑看来,送回王玄恕,并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王玄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短短的几日,杨侑就已经了解的非常清楚。一个纨绔子弟,对于王郑朝廷能有什么帮助?他只会帮敌人的忙而已。 “二皇子一旦被送回来,陛下再无顾虑,便可与隋军交战!”段达眯起了眼睛,脸上也堆起了笑,一副看似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却在观察着王世充的反应,两百两黄金,一定要搞到手! 王世充沉吟着,他慢慢点着头,道:“此事不急,等到玄恕回来,再商议此事!”与李唐联盟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否则,玄恕可能回不来,性命也有危险。 江夏城。 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让杨侑和大隋的群臣都忙的不可开交,江都军士兵的整合、民心的安定,耕田的规划,都是大事。尤其是对江都军的整个,二十多万,让众人十分忙碌。 杜如晦手中的锦帕已经全是汗水,轻轻一拧,汗水哗哗流下,带着一股臭味,虽然很累,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辛苦一些是值得的,等到天下大定,他必定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杨侑带着杨侗、杨倓,也在四处忙碌,他不时地给自家兄弟讲解着事情,杨侑希望他们能尽快成长起来,为自己分担压力。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杨侑不依靠他们,依靠何人? 杨倓和杨侗也明白,所以很是努力,早晨起得很早,与杨侑一起练舞,晚上,或找到杨恭仁询问政事,或去找杜如晦询问民情。身为皇室之一的杨恭仁得到杨侑拜托,也十分卖力。他本来就是丞相之才,办起事来,滴水不漏,帮了杨侑许多大忙。 只是短短的十余日,身处大隋最高层的领导者人人都瘦了,萧后看着,颇为心疼,吩咐宫女为三个孙儿煮了鸡汤,亲自送了过去。对于萧后来说,丈夫驾崩,两个儿子也已经离她而去,她所有的感情,只能注入在三个孙儿的身上。 萧后已经五十多,看惯了悲欢离合,所有的国事她已经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有亲情,当年幼的萧怀安向她请安的时候,萧后忍不住哭了。江陵萧家,曾经多么辉煌的家族,伴随着萧家的,有荣耀,有低迷,如今,萧铣唯一的女儿已经成为孙子的妃子,这代表着杨萧两家,又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萧后对萧怀安千叮万嘱,要他好好做事,效忠大隋。对于祖母辈的萧后,萧怀安只能连连点头。 萧后在数日后,被杨侑送了回去,随同的还有老臣赵才、裴世矩等人,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杨侑没有必要留他们在江夏,杨侑需要的是他们的威望,他们的智慧,尤其是裴世矩,堪比老狐狸一般的存在,不能让他落入伪唐之手。 在一片忙碌中,杨侑接见了张震。本来杨侑听从了李袭志兄弟的建议,打算要招揽张善安,不过,因为事情太多,武昌的事情解决,还有江夏的败兵,等到这两件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快速的溜走,所以没有来得及派出使者。 看见张震,杨侑的心中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张善安能投靠,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对于大隋来说,迅速平定,保存实力,以应付北方的李唐乃至于突厥,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杨侑可不想学那汉高祖被困白登,丢尽了大隋的脸面。大隋立国之初,隋文帝面对强势的突厥,一不纳贡,二不和亲,而是稳住了南方的陈国,派兵强力阻击,击杀了突厥可汗,随后,在长孙晟和裴世矩的设计下,突厥分裂成为东西突厥。 作为隋室后裔,杨侑怎能让大隋的威风尽失呢? 当张震表示,愿意投靠大隋的时候,杨侑眯起了眼睛,对张善安大加赞赏,并当即封张善安为豫章太守,赏赐黄金一百两,白银两百两,美貌宫女两名。 张震也知道,隋帝对官职的控制非常严格,大哥能有豫章太守这个职位,足以证明了他的重视。 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握有实权,等于承认张善安在豫章的既得利益。张震大喜之后,同时恳请杨侑派兵出击,应付林世弘的进犯。杨侑在充分了解了豫章郡和鄱阳郡的情况之后,选择了让李靖为帅,丘行恭、雷世猛为将,同时,让李袭志兄弟率始安、零陵等郡的郡兵出击,从两侧夹击林世弘,准备收复鄱阳郡,为进一步攻击江东做准备。 数日后,李靖带着丘行恭从陆路出发,雷世猛率领水师沿江而下,准备消灭林世弘。此时的张震已经高高兴兴回到豫章,向大哥禀告了事情。张善安得到消息,心中大悦。他也急忙整顿兵马,准备与林世弘一战。 在李靖出兵后两日,江夏城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杨侑任命杨恭仁为江夏太守,让他为自己打理江夏,自己率兵赶回荆襄。在荆襄,杨侑还有事情要做。 在半途,杨侑接到了独孤武师的密报,声称在洛阳发现伪唐的使者,此人叫做安兴贵。安兴贵去了陈王段达的府上,随后不久陈王就赶往了宫中,一个时辰后才从皇宫回来。由于锦衣卫尚未渗透到洛阳皇宫,对于段达和王世充在商量着什么,暂时一无所知。而为了防止被王世充暗算,送王玄恕回洛阳的他,已经暂时停留在南阳,等待着杨侑的命令。 杨侑手中捏着密报,不由冷哼一声,对于王世充,杨侑一点都不在乎,洛阳四战之地,虽然容易攻击四方,但同样的,也容易受到四方的攻击,惹毛了杨侑,杨侑甚至会联络李密,攻打王世充。 段达与王世充究竟在谈些什么?杨侑很好奇,他当即下令,让独孤武师想办法了解其中的真相,至于王玄恕,杨侑摆摆头,一个废物,早些送他回去,早些安生! 第484章洛阳攻略〔上〕 就在杨侑抵达江陵前一日,王玄恕被送回了洛阳。 王世充接到消息,颇为兴奋,他当即带着太子王玄应在南门迎接儿子,当看见次子有些面黄肌瘦的模样,王世充更是心疼无比。宇文化及本来就粮食不足,军队吃喝都不够,怎么会给王玄恕这等无关紧要的人物吃饱喝足?大半年过去了,王玄恕不面黄肌瘦才怪。 杨侑救出了他,就算天天给他好吃好喝,一个月也长不起来,更何况沿途车马劳顿,让纨绔子弟王玄恕吃尽了苦头。看着儿子王世充虽然心疼,但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毕竟活着了不是?能活着,就是好事,就有了希望。 大隋,不,逆隋已经没有他的任何把柄,反击的时候到了!只要拿下了整个南阳盆地,没有了后顾之忧,王世充才能全力消灭李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同盟,只有永远的利益!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心思,但王世充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在一旁,独孤武师正在冷冷地看着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王世充已经从书信里知道独孤武师的身份,对此,他不敢怠慢。 就算不说独孤武师代表着大隋,至少他背后的家族,就不是王世充能惹得起的,就算他贵为大郑的皇帝也是如此。王世充满脸堆笑,拱拱手,道:“独孤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朕已经准备好了酒食,款待独孤先生!” 独孤武师看着王世充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由点点头,“多谢陛下!” 王世充脸上有如花开,独孤武师是大隋的使者,代表着杨侑的态度,称呼自己为陛下,这可是一个好兆头。王世充呵呵一笑,道:“独孤先生,请!” 独孤武师骑在战马上,随着王世充父子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在杨侑的计划中,在平定了长江以南,大隋就要迅速夺取两淮,进而夺取山东,对中原形成包夹之势。不然,若是单独取了中原,四战之地,很难守住,即使守住,也会消耗隋军的大量粮食和兵力,并不划算。 计划虽然是如此,但随时掌握洛阳的情况,是必须的,独孤武师深受重任,自然会格外小心。他的目光扫过洛阳城。街道已经被肃清,一个百姓都没有。站的笔直的郑国士兵全副武装,稳步向前。 步伐声齐齐地响着,腰刀撞击着战甲的声音,不时传入耳膜,独孤武师冷笑一声,王世充这是在炫耀兵威啊。这些士兵,都是大隋在洛阳的精锐,是百战之兵,自然是杀气十足,军容严整。 王世充在炫耀,不过这有什么炫耀的?隋军士兵走起来路来,无不是腰背挺直,脚步声也只能听到一声,在独孤武师的眼中,这些士兵根本不够看的。 伴随着欢声笑语,一群人沿着街道缓缓而行,独孤武师不时和王世充说着什么,两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笑,可是在笑意之下,有着多少的虚伪,就没人说得清了。 就在独孤武师在王世充、王玄应带领下,朝着皇宫走去的时候,一个身影闪现了出来,此人正是安兴贵,自从拜访了段达之后,他已经等待了足足十天。 在这十天里,李渊的命令不断传来,让他倍感压力,他曾经数次拜访段达,但却被段达以很忙的理由给拒绝了。在最初的时候,安兴贵有些不明白段达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如此之快? 不过很快,安兴贵就明白了,段达故意不见他,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想明白了这一点,安兴贵告诉段嵘,只要能说服郑帝与大唐联盟,段达的好处会更多。 段达迅速接见了安兴贵,双方经过激烈的谈判,终于将报酬定在了四百两黄金,同时,大唐还需要提供五颗来自于波斯夜明珠。尽管这样的条件已经接近了李渊允许安兴贵答应的底线,但安兴贵还是同意了。这个时候,大唐需要的是时间。 但段达答应之后,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今日,看见了隋帝的使者,独孤武师,安兴贵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安兴贵眯起了眼睛,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安兴贵迅速溜走了。在临行前,李建成告诉了他一个秘密,那就是大唐在洛阳有一个秘密据点,必要的时候,可以凭借李建成给他的太子令,调动唐风的人马,完成这一次的任务。 安兴贵过了洛水,朝着秘密据点走去。这是一间赌坊,里面人蛇混杂,此时喊声震天,各色人正在里面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有的人输了钱,红着一双眼睛,大声的咒骂着,狠狠地将手中的五铢钱压在赌桌上的某个地方,发誓要扳回一局。有的人则脸上露出喜色,身子有人手舞足蹈,身前布满了铜钱或者是筹码。 安兴贵微微皱眉,出身于凉州世家的他,很不喜欢这种氛围。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社会的败类,不学无术之徒。但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在这种地方,才能得到到大唐所需要的情报。 安兴贵一身儒士的打扮显得与赌坊里的赌客格格不入,当被掀开的门帘带着一股冷风吹进来的时候,众人都抬起头,看着安兴贵。安兴贵精于用间,当初他在凉州,就是凭着极强的判断和沉稳干练一举拿下了凉州李轨,使得大唐在隋军夺取了陇西南部的情况下,也拥有了产马地。 正是因为安兴贵有极为精准的判断力,所以这一次,李渊对他寄予厚望,让他出使洛阳,意在联盟大郑,共同对抗强敌。 安兴贵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赌坊,显得十分从容,而看到他十分从容的表情,诸多赌客也就毫不在意了,纷纷扭过头,继续赌博。安兴贵施施然上前,一个壮汉看见安兴贵的模样,微微皱眉。 安兴贵走上前去,低声道:“赵老大在吗?” 壮汉一笑,摇摇头道:“我们这里没有赵老大,你认错人了!” 安兴贵一愣,道:“我从西边来!” 壮汉抬起头四周迅速看了一眼,低声道:“随我来!”说着,慢慢朝着里屋走去。 安兴贵一笑,也跟着走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显得十分从容,安兴贵的目光四处一扫,发现赌客们都在赌着,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安兴贵迈步走入里屋,临进门之前,他回头迅速一扫,看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迈步进屋。 这时,一个赌博得红了眼的汉子抬起头匆匆一眼,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他忽然将手中的最后一枚五铢钱往地下一砸,喝道:“老子不相信,这次还是输!”但是这一次还是输了,男子唉声叹息,大声咒骂着,退了出去。 男子退出赌坊,迅速朝着一边走了过去,一个乞丐靠了过来,“大爷,行行好,给点钱吧!” “死叫花子,滚开!”男子一声怒喝,但那乞丐依旧不怕死地过来,抱着男子的腿,大声的哀求,男子大怒,提起拳头就打,那乞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四周一群人拍手欢笑,有人喝道:“打得好!” “不错,使劲打!打死他!” 百姓们哈哈大笑,看着热闹,男子拳打脚踢了好一会,这才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了出去,男子走了出去,四周百姓哈哈大笑散去,乞丐慢慢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当他走过了两条街,突然站直了身子,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蜡丸。从蜡丸里取出了书信一看,乞丐目光凝重地看了赌坊的方向一眼,转身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另一个乞丐出现在赌坊外:“大爷,行行好,赏点钱吧!” 半个时辰后,安兴贵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喜色。当他拿出太子令的时候,赵老大脸色变了,身为唐风中人,赵老大自然知道太子令的重要,太子令一出,等于太子亲临,任何命令都要执行。 安兴贵交给赵老大的任务很简单,在看见独孤武师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杀心,如果能在大郑的国都洛阳将逆隋的使者杀死,那是多么一件美妙的事情啊!不管逆隋的使者来洛阳是有什么要事,独孤武师死在洛阳,王世充都无法交代,逆隋必定震怒,大郑和逆隋十之会交恶,如果能成功让他们互相残杀,那么接下来的形势,对于大唐来说,就好很多了。 赵老大身为唐风中人,自然不是笨蛋,他也明白安兴贵的意思,对已这个主意,他也十分认可,不过,他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告诉安兴贵,需要了解独孤武师的情况,才能一击必杀,将独孤武师斩杀。 安兴贵与赵老大谈妥,两人各自行动,安兴贵刚刚走出赌坊,一个乞丐眯起了眼睛,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安兴贵没有发觉,他朝着陈王段达的府邸走去。 半途,乞丐拐了一个弯,另一个乞丐跟上,一路上,不断有人变幻,安兴贵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着他,直到一个儒士看见安兴贵进了陈王府,那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低声对着另一人说了几句话,那人匆匆而去。 安兴贵进了陈王府,段达并不在,不过,陈王府的大管家段嵘是在的。这些日子,安兴贵虽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但在付出了不少钱帛之后,与段嵘的关系,进展的非常快。 第485章洛阳攻略〔下〕 亥时末,洛阳街头,大部分的地方已经变得漆黑,只有少数的街头,还有着灯光,这是一些迫于生计的百姓,在街头上,卖着一些食物,给晚归的人们充饥。 独孤武师脸上带着醉意,一摇一晃地走着,在他身后,是三名锦衣卫的战士,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性,他们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朝着鸿胪寺走去。 无论怎样,王世充表面的工作的都要做足,所以为独孤武师安排了颇为舒爽住处。如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是该让隋使休息的时候了。 宦官在前面带路,四个人在后面走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有着几个人,他们手中拿着弓弩,眼中充满了杀机!为首的,正是赵老大,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亲自出马,务必要将独孤武师击杀。 清脆的脚步声传来,赵老大握紧了手中的弓弩,他手中弓弩,是大郑的军制弓弩,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赵老大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要让杨侑怀疑独孤武师是被王世充杀死的。 只要自己有意无意留下一些证据,赵老大相信,这对于杨侑来说,并不是难事。 在夜晚时分,脚步声显得非常清晰,赵老大的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前方,视线里,宦官手中的灯笼缓缓移动着,三百步,两百步!赵老大在暗自计算着距离,当灯光进入一百步的范围内的时候,赵老大慢慢举起了手。 虽然一百步已经是在射程的范围内,但为了保险起见,赵老大并没有急着让部下射击,距离越近,杀伤力越强,他需要的是,一击必杀! 独孤武师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赵老大眯起了眼睛,他已经能听清楚独孤武师的醉话,很显然,他已经被灌醉了,走路还需要身边的士兵扶着。对手毫无防备,甚至喝醉了,对于赵老大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赵老大慢慢举起了手臂,身边的死士慢慢抬起了弓弩,弩这种东西,杀伤力比弓箭更强,更容易刺穿敌人的身体!赵老大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他猛地一挥手。 死士们猛地击牙,弩箭而出,箭簇闪亮,朝着前方五人而去。只听一声尖叫划破了长空,随后,有人倒在了地上,灯笼一斜,将灯纸点燃,视线为之一清。 赵老大射出一轮箭羽,死士们迅速取过放在身边的另一支弩箭,再度又是一轮,这一轮弩箭,顿时将混乱的敌人尽数射杀,空气中,隐隐地传来一股血腥味。 赵老大一挥手,越墙而下,此时他已经看见半里外的一队巡夜的士兵闻声赶来,他需要要在巡夜的士兵赶来之前,确定独孤武师的生死,如果没有死,他一定要补上一刀。 赵老大跑的很快,他手中拎着一把横刀,迅速靠近了独孤千山,这时,不远处,安兴贵露出了半个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就在这时,一个身手颇为矫捷的锦衣卫战士从暗处跳了出来,手中的匕首挥动,割断了安兴贵的咽喉。 安兴贵至死都不知道,他的行踪被锦衣卫掌握着,虽然在一开始,锦衣卫并不知道安兴贵的企图,但当发现赵老大等人带着军制弓弩,又埋伏在皇宫与鸿胪寺之间的必经之路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 锦衣卫有自己的渠道,通过这种渠道,他们将消息传给了独孤武师。独孤武师立刻决定将计就计。在酒席上,独孤武师并没有喝醉,但为了麻痹赵老大等人,他故意装着很醉的模样,成功欺骗了赵老大。 就在安兴贵刚刚身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此事内幕的赵老大已经冲到了独孤武师的跟前。他挥出了手中的横刀,想要砍下独孤武师的头颅,但在这个时候,独孤武师突然动了。他手中拿着一包石灰,劈头盖脸朝着赵老大扔去。 赵老大措不及防,眼睛里中了石灰,顿时什么也看不清,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这时,独孤武师已经弹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赵老大的胸膛。赵老大哀叫一声倒下,发出沉重的响声。 这时,独孤武师身边的护卫也成功击杀了死士,几乎都是一击必杀,割断咽喉。鲜血涌出,染红了地面,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血腥味。 独孤武师冷冷一笑,这些人,还是嫩了点。这时,那名击杀了安兴贵的锦衣卫战士走了过来,低声禀告着什么。独孤武师点点头,那名战士将安兴贵的尸体仍在地上。 双方的一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名宦官被吓得脸色苍白。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血流如注,但却没有死,此时他反应过来,看着火光下的死尸,扯起了喉咙大叫起来:“有刺客!” 随着宦官的尖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的一名黄脸汉子,看着地上的鲜血,冷哼一声,道:“堂堂天子脚下,竟然敢当街行凶,来人呀,将他们抓起来。” 独孤武师冷哼一声,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大胆,将军的名讳岂是你能知道的吗?”一名士兵厉喝。 黄脸汉子摆摆手,道:“末将姓秦,名琼,字叔宝!不知道你是?” 独孤武师笑了,秦叔宝的名字他听说过,此人本来是大隋的将领,曾经随军东征高句丽,他跟着张须陀在山东历城,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张须陀成为荥阳郡通守,总理河南郡剿匪事宜。大业十二年,张须陀战死,部下众将,如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成为裴仁基部下。 后来石子河之战,隋军大败,裴仁基受到奸臣所害,不得已投靠了瓦岗李密。由于秦叔宝、罗士信等人早有名声,李密对他们甚为倚重,尤其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成为李密最为精锐的“内军”将领。 李密对张须陀的旧部非常信赖,可是当李密大败的时候,他们纷纷离开了李密,重新投入了洛阳朝廷的怀抱,当王世充篡夺了皇位之后,又成为了大郑的臣子。 独孤武师笑了,说秦叔宝是贰臣贼子一点都不为过,他对秦叔宝没有半点好感,不过陛下似乎有收揽秦叔宝、罗士信和程知节等人的心思。 “我是大隋的使者。”独孤武师特意将大隋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秦叔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这一次我来洛阳,是送回被宇文化及囚禁的王玄恕。”独孤武师淡淡的笑着。 秦叔宝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大隋的使者?他虽然知道大隋的使者来了,可是他没有资格见到独孤武师,所以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在秦叔宝身边的几名士兵是跟随他多时的心腹,都是山东人,闻言也都是一愣。 这时,那名宦官哀叫着,骂道:“秦将军,这群恶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袭击大隋的使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定要将他们就地正法。” 秦叔宝苦笑一声,他的目力极好,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被一击毙命,想要杀人反而被杀了,实在是可笑。不过,此时的秦叔宝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独孤武师的身手为什么如此了得,他思考的是,这些人是什么人? 独孤武师这时却冷哼一声,道:“秦将军,洛阳是堂堂的大郑国都,我身为大隋使者,竟然在这里遇伏,我想,不仅是秦将军,就算是大郑陛下,也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独孤武师的话让秦叔宝心中一惊,这时不远处又跑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满脸虬髯,皮肤黝黑,他一看见地上的死尸,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又是哪里来的蟊贼,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秦叔宝一皱眉头,快步走了过去,低声对着黑脸大汉说着什么,黑脸大汉沉默了,半响不语。秦叔宝低声道:“知节,我看过了,这些伏击者手中的兵器,是由洛阳打造的兵器!” 黑脸大汉正是程知节,闻言他身子一震,这一次,可玩大了。 洛阳皇宫,午夜的喧哗已经渐渐散去,王世充喝的酩酊大醉,儿子回到身边,是他最大的安慰,所以他尽情地喝着,畅快地喝着,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什么时候睡着,也并不清楚。 月牙西移,就在王世充刚刚做了一个好梦的时候,就被段瑜的声音叫醒了。王世充头脑还有些晕晕的,听着段瑜的话,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段瑜深夜吵醒了陛下,显得有些惶恐不安,声音也很低。 等到随身伺候的宦官打来了凉水,王世充洗了一把脸,清凉的井水刺激着皮肤,让人精神一震,王世充的大脑才逐渐恢复了灵动,开始运转起来。 恰好段瑜说道那些刺客手中的兵刃竟然刻有“洛阳军制”四个大字的时候,王世充瞪圆了眼睛。王世充虽然准备打算与隋军翻脸,但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王世充的打算还要稳住杨侑的。 所以这些人绝对不是自己派出去的刺客,王世充相信,也一定不是太子的所作所为,因为,他知道太子王玄应没有这个本事,而且太子和独孤武师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不可能回去刺杀他们。 第486章江陵大火 王世充还没有想明白,独孤武师就来了。独孤武师一脸怒气,就已经闯了过来。 独孤武师的脸色很是冷谈,他拱拱手,道:“我奉命前来,不仅仅是送回二皇子,更是肩负重任,我主愿意与陛下互通有无,但想不到,竟然在洛阳城遇刺,刺客手中的兵刃,乃是洛阳军制。陛下,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王世充觉得十分头疼,这些人很明显不是自己派出去的刺客,而且王世充相信,在整个洛阳,没有人会做出这等蠢事。这个时候,他刚刚得到消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有理清楚,独孤武师就急吼吼地赶来责问,而言语中对他又十分尊敬,让老奸巨猾的王世充也有些措手不及。 王世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一脸的真诚看着独孤武师,道:“独孤先生,此事绝非我派人去做,这一点请你放心。” 独孤武师依旧跨着一张脸,显得十分气愤。这一次明明是他杀死了偷袭之人,却仿佛自己受伤了一般,口中冷笑连连,显得非常不满。 王世充又补充道:“独孤先生,若是我动手,恐怕在宫中就动手了。如果不动手,断然也不会使用刻有”洛阳军制“的武器,独孤先生,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独孤武师故作凝思,片刻之后,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王世充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绝对还不能和大隋闹翻,洛阳四战之地,如果同时和四邻开战,绝非他所想。大隋兵力强盛,在内忧没有解决之前,他生怕自己如同宇文化及一样,被杨侑搞的痛不欲生。 独孤武师笑了笑,道:“陛下,虽然这件事情可能与你无关,但不管怎样,我在洛阳街头遇刺,显然是有心人想要破坏大隋与大郑的关系,陛下,这可大大不妙啊!” 王世充虽然知道独孤武师心怀不轨,但独孤武师的话还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不错,有人拿着洛阳军制的武器想要谋杀独孤武师,如果成功击杀了他,大隋与大郑的关系势必如同水火。 如果两军开战,谁会得利?王世充斜着头略略一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很显然,窦建德、罗艺等人是得不到什么实惠的,那么接下来,只有了两个人。 一是王世充的死敌李密,如果洛阳与隋军发生大战,荥阳郡一带必定兵力空虚,李密便可整兵而战,趁机攻城略地。 而另一个人,则是李渊。王世充很清楚,李渊当初从弘农郡撤退,是迫不得已,自己趁机占领了这几个地方,李渊一定会与自己交战。对于王世充来说,他所占据的地方,决定了他与李渊,与杨侑不可能做盟友,早晚必有一战。 那么,究竟是谁呢?王世充眯起了眼睛,对独孤武师再度许诺,声称一定会抓住主谋之人。独孤武师退了下去,王世充迅速召见了秦叔宝、程知节以及那名宦官,仔细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听着三人的禀告,王世充不断思考,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而那名受伤的宦官又补充了其他事情,王世充的心中明白了一些。响午时分,当有人告诉死者之一,操着浓浓的关中口音的时候,王世充明白了一切。 很显然,这是李渊的阴谋。李渊如此做,无非是希望自己和杨侑反目成仇,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低声吩咐了几几句,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独孤武师退出去之后,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他反客为主,就是为了扰乱王世充的心神。不过他也明白,王世充是何等枭雄,一定能明白其中的玄机。 不过,不管王世充明不明白,独孤武师等于给了他一个警告,那就是大隋的实力,远远在伪唐之上,你王世充可要细心思量,莫要站错了队,最终落得惨死的结局。 独孤武师回到鸿胪寺,写了一封书信,向杨侑禀告事情,自己带着几名护卫,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 江陵,杨侑住在了萧辰的府邸上,此时他正躺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连日来的疲惫、紧张,似乎随着茶水渐渐的消失了。萧辰在一旁禀告着南郡这些日子的情况。 主要还是水稻的情况,民以食为天,没有粮食,百姓活不下去,士兵也就不能打仗。杨侑这一战打的很快,所以当他返回江陵的时候,水稻还没有收割。 杨侑叮嘱着萧辰,粮食的事情,是大事,一定要注意,招募民夫收割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萧辰应着,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萧怀安匆匆跑了进来。 萧怀安跑的很是仓促,头发有些散乱,人也不停地喘息着,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好,了!” 杨侑站起身来,冷静地看着萧怀安。萧辰一愣,道:“怀安,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萧怀安猛地喘息了一口气,道:“陛下,爹,城北稻田突然发生大火!” 杨侑剑眉一竖,江陵城北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其中军屯田占据了大半,大隋能不能缓解粮食的危机,就看这一次荆襄的粮食能不能成熟,有了这批粮食,大隋才能有足够的粮食继续支撑接下来的战争。 这个时候,城北的农田发生大火,显然不是意外,杨侑当即迈步走了出去,同时吩咐着小桂子,“备马!” 小桂子不敢怠慢,急忙奔了出去,杨侑带着萧辰走出府邸,等了一息的时间,小桂子牵着战马站来,杨侑翻身跨上,朝着城北奔去,一路上,马蹄声声,小桂子和萧辰急忙赶上,萧怀安一愣,急忙去寻找侯君集。 杨侑骑着战马跑了出去,路过城门,守城的士兵只觉得一阵旋风飘过,正要厉声大喝,突然看见南郡太守萧辰赶来,到了城门,看见正要大呼小叫的守军,立刻吩咐他们不可慌乱。 杨侑奔出江陵,一路朝着北方狂奔,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军屯之地,此时,大火已经燃起,纵然是在白日,也映红了天际,军屯的士兵正在大呼小叫,扑灭着火。 杨侑看着杂乱的士兵,以及一些帮忙的百姓,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跳下了战马,手中捏着缰绳,缓步上前。这时,小桂子、萧辰等人赶了上来,紧紧跟在杨侑身后。 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有注意到杨侑。杨侑很冷静地观察着,这一片的农田,外围有着坝子,此时由于水稻即将成熟,农田里的水已经基本放干,因此,这场大火燃烧起来很快。 “陛下!”小桂子轻声,同时喘着气,脸色很红。 杨侑微微点头,正要说话,这时侯君集赶来了,带着两百名骑兵,杨侑快步走上前,拔下了一名士兵的腰刀,然后朝着农田走去,萧辰和侯君集相视一眼,紧紧跟上。 此时还是吹着东南风,火势渐渐朝着西北蔓延,杨侑走到了下方,提起手中的横刀,奋力地砍伐着,稻草一颗颗落下,一片金黄,侯君集一愣的功夫,萧辰已经反应过来,他一挥手,道:“快割!” 杨侑直起腰,大声喝道:“从此地开始,务必割出一条宽三丈的隔离带出来!”就算扑不灭火,火势也无法蔓延,能尽量挽回损失。骑兵们纷纷下马,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卖力地砍伐着稻草。 侯君集大声道:“陛下,火势很大,还是让臣来吧!” 杨侑摇摇头,指着前方,道:“侯爱卿,你带着五十人,尽量扑灭这场大火!” 随着杨侑带着士兵割着稻草,不少屯田的士兵和百姓接到消息,纷纷赶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镰刀,迅速将着火点隔离开来。空气中有着一股浓浓的米糊的味道。 终于,在忙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大火被扑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杨侑举目四顾,至少被烧毁了上百亩的田地,这个损失还可以接受。 “屯田的士兵是谁?”站在黑乎乎的田地里,杨侑问着,在他跟前,典农校尉显得十分不安。 典农校尉叫做黄祯,是南郡本地人,萧辰见他做事认真勤快,于是提拔了他。黄祯道:“陛下,在这里屯田的是队正花二郎,手下有十几名士兵。” “花二郎何在?”杨侑又问。 这一次黄祯摇摇头,道:“陛下,自从大火燃起,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花二郎,他部下的士兵,也有几人不见。” “其他人叫过来见朕!”杨侑吩咐。 片刻之后,几名手脚不便的士兵走了过来,他们纷纷跪在地上,道:“陛下!” 杨侑抬抬手,问了几个问题,不觉皱起了眉头。在事发的半个时辰前,就没有看见了花二郎,那么他到哪里去了?而且他不见之后,有三名士兵也不见了。 “侯爱卿,速速在方圆二十里内进行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找不到人,你就不用回来了!”杨侑道。 侯君集身子一震,急忙抱拳,道:“喏!”说着,转身疾步,吩咐着萧怀安等人,朝着四方搜索。 杨侑目光看在了北方,这场大火,必定不是偶然,如果说是阴谋,杨侑觉得只有可能是李渊的诡计,可是实际上,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第487章各方博弈 长安城,李渊眯起了眼睛,将秦王亲手书写的折子递给了太子李建成,道:“建成,你看看,这个计划使得吗?” 李建成拆开折子,见上面写着秦王的名字,微微皱眉,秦王不是不可直接给父皇递折子,可是秦王在递折子之前,也不和自己商量,这让李建成心中微微不悦。 李建成仔细看着折子。折子的内容,是李世民对于骑兵的一个构想,他在折子里,用大量的事例证明了重骑兵的重要性,同时还提到了,逆隋在攻打江陵的时候,就是以重骑兵突然杀出,这才使得雷世猛的步兵突然崩溃,从而奠定了攻打江陵的基础。 尽管隋军拿下江陵是因为萧梁国内乱,但这一战,重骑兵的作用已经凸显了出来。李世民认为,任何的兵种都有其独特的用处,不能因为重骑兵造价高,一旦马力耗尽,就成为了弓弩手的靶子等等原因抛弃他。 一个合格的将帅,不仅要合理地利用地理水文,更要合理地使用兵种,只有将兵种互相搭配起来,发挥各种兵种的优点,才能战线出最大的威力。 重骑兵就是如此,它冲击力强,杀伤力大,只要合理利用,就能一举击溃敌人。同时,李世民还说,隋军拥有了重骑兵,那么大唐用什么来抗衡?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也建造一支重骑兵部队。 大唐有凉州、敦煌等地,有建立骑兵的基础,这样的优势绝对不能浪费。不然,在与隋军的交锋中,只会落入下风。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着折子,片刻,他将折子收起,递给了父亲。 李渊眯起了眼睛,道:“建成,你怎么看?” 李建成蠕动了一下嘴唇,思考片刻后,道:“爹,世民说的很有道理。骑兵一向是战争中的利器,尤其是在野战中,更是不可忽视。未来的大战,可能不是攻城战,而是野战!” 李渊捋着胡须,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太子。 李建成继续道:“爹,隋军攻打江陵一战,我也曾仔细看过,他们拥有的玄甲精骑,战斗力非常强大,如果是在野战中,一旦与玄甲精骑相遇,恐怕难以与其对抗。最好的办法,便是也建造一支骑兵。” “而且,既然要建设,那就一定要比对手更好,才能建立优势,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敌人重击!”李建成说道。 李渊眯起了眼睛,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可是,他也有他的担心。“建成,这么说来,你是赞成建立一支重骑兵的了?” “爹,孩儿认为建立重骑兵是势在必行!”李建成说道。 李渊沉默了,他半响不语,片刻后,才道:“连年大战,府库已经衰竭,普通的骑兵花费是一般步卒的三倍,重骑兵更是昂贵,建成,我们有这么多的财力物力支撑吗?” 李建成掐着指头算了算,半响,道:“爹,今年关中在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再过一个月,关中就到了收获的季节,百姓也相对富裕。”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爹,是不是加一成赋税?等到天下稳定了,再减免赋税,造福于民!” 李渊一愣,太子的这个建议,有些棘手。李渊知道,逆隋的赋税非常低,无论是农业税还是商业税,在各大势力中,都是最低的存在。大唐的赋税虽然也低,但相对逆隋,差不多高了两成。 别小看这两成,他往往决定了人心的走向。这个时候,太子建议增加赋税,若是平时那没有什么问题,但在这个时候,就是大问题了。一旦增加赋税,那些百姓会不会逃往汉中,又或者是陇西? 尤其是陇西,经过隋末的战乱,人口奇缺,屈突通一直在大肆招募流民,但仍然远远不能恢复到大隋鼎盛的时期,官府还有很多土地,由于人力不足,有不少土地荒废着。 李渊摇摇头,决不能这样做,关中已经人口凋敝,再这样做,岂不是没人了吗?“建成,你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李建成点点头,正要退出去,李渊又叫住了他,道:“那事情办得怎样了?” 李建成道:“爹,孩儿的命令已经传达了下去,想必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李渊笑道:“如果这件事办成,隋军粮食不足,扩张的速度必然受到影响。建成,齐王领兵的事情可要准备妥当,一旦安兴贵成功说服王世充,就即刻出兵!” “是,爹!”李建成退了出去。 江陵,黄昏。 杨侑看着眼前的五具尸体,仔细地观察着。 为首的一具尸体,是花二郎的尸体,他后背被一刀刺中,不过致命伤却是因为喉咙被割断,此时鲜血已经流尽,伤口呈现出紫色。杨侑翻动他的尸体,发现花二郎的嘴唇已经皱了起来,翻开眼睛,将灯光凑近,瞳孔还有反应,这证明花二郎至少死了两个半时辰以上,从时间上来推算,恰好符合。 另外有几具尸体也差不多,死的时间前后误差不超过半个时辰。 杨侑踱步,等待着仵作的最后推断,当仵作将诊断的详细情况向杨侑报告的时候,杨侑微微皱起眉头。 这几名士兵中,有一个人死的最晚,在他的怀里,发现了一些奇特的现象,花二郎等人的头发,竟然在他怀中出现,他的身上,有一些抓痕,皮肤被抓破。 而在花二郎等人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皮肤,经过对比,应该是那名士兵的皮肤。出了这个异常之外,还有一点引起了杨侑的注意。那就是四具尸体的死因非常相似,都是后背中了一刀,然后咽喉被割断。 这很显然,杀他们的是同一人,所以手法才会如此相似。而这个凶手,按照杨侑的推断,是最后死去那人。 杨侑旋即召见了黄祯,这才知道最后死去的那个人,是淅阳郡人氏,叫做王诘,王诘自称是因为战乱,家中父母双亡,又听说隋军在荆襄屯田,这才投奔而来。因为身材高大,因而得以进入军中,此人做事勤快,办事牢靠,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王诘的手掌,手掌上虽然已经布满了尸斑,可是仍然能看见厚厚的老茧,杨侑仔细地观察,发现这些老茧除了因为种田之外,还有就是长期练武造成的。 王诘虽然也从军,但只有半年,在短短的半年内,能有如此厚的老茧,有些不可能。杨侑有些明白了,这个人既然是淅阳郡人氏,那么十之,是李渊派来的人。 杨侑忍不住冷笑了,挥挥手,让侯君集将死尸拖了出去,杨侑在院子里踱步思考。 杨侑本来还想打算出兵攻击关中,烧毁关中的良田,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李渊就将这个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真是孰不可忍!既然李渊这么喜欢烧毁粮食,那么就给他三分颜色看看。 杨侑回到屋子里,迅速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吩咐快马送到陇西。办完事情,侯君集也办妥了事情,走上来,禀告着:“陛下,微臣已经将他们埋了!” 杨侑沉吟片刻,道:“朕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去查一查,在屯田地出现的人,都有哪些。” 侯君集抱拳,道:“喏!” 侯君集退下,杨侑又在思考,王诘杀死了花二郎等人,然后点起了大火,想要烧毁良田,可是,或许是因为内讧,或许是出自于李渊的旨意,有人将王诘给杀死了。 本来顺藤摸瓜,只要找到了王诘,就能理顺很多事情,但在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困难。但就算在困难,也不得不做。 洛阳,皇宫。 王世充正在院子里踱步,在了解了事情之后,王世充迅速做出了安排,第一便是寻找这些死士的身份。他让侄儿王弘烈去做此事,果然,如同他心中的猜想,这些操着关中口音的人,的确是李渊的部下。 王弘烈打听的很清楚,他告诉王世充,为首之人叫做安兴贵,在他的住处,找到了一些金饼和李建成的信王世充看了之后,他心中更加确定了。在书信里,李建成告诉安兴贵,允许他使用太子令便宜行事,甚至可以调动大唐在洛阳的唐风人手。 安兴贵死在这里,其他人的身份经过一番努力,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其中一名叫做赵老大,当然,这只是他的外号,本名反而没有人知道。赵老大是一间赌坊的管事人,拥有不小的权利,手下有十几名兄弟,都在赌坊做事。 王世充十分愤怒,李渊竟然敢在洛阳城中安排眼线,王世充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能容忍?他迅速让王弘烈带兵前去围剿,但当士兵们赶到的时候,往昔热闹非凡的赌坊已经人去楼空,很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为了避免官府追查,于是逃走了。 王世充大怒,让王弘烈继续寻找。李渊敢在洛阳弄事,还将大郑的皇帝放在眼中吗?王世充觉得,一定要给李渊一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会更加嚣张。 除了寻找死士的身份之外,王世充还清查了武器的来源,要知道,军制武器的一进一出,都有着严格的控制,那一天,那个部门的领了什么东西,都会一一记录,容不得半点错误,不然,仓房就是死罪! 不过,当太子将一个账本放在他面前的时候,王世充就愣住了。 第488章利益 放在王世充眼前的,是一本很烂很脏的账本,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使账本显得很是沧桑。不过,账本上的字迹依然清晰,而当王世充将目光放在翻开的那一页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军制器械上,有着编号,这样就很容易清查这些武器的去向,而这些器械在什么时候,被何人领走,是非常容易清查的。在账本上,出现的时间、人物,让王世充不由苦笑。 时间正是他王世充发动兵变前夕,而人物,赫然是已经变成了枯骨的元文都!人都已经死了,这让王世充怎么清查?王世充皱着眉头,踱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风吹拂,王世充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些器械是在元文都时期就已经被人领了出去,用途不用说,自然是用来对付自己,但相比元文都还没有来得及用,他就被自己宰了。 生活是如此的喜剧,当你接近真相的时候,真相偏偏又无迹可寻。王世充摇摇头,那一段时间非常混乱,想要寻到这些器械的最终流向已经很难,因为元文都的嫡系,全部被自己杀了,一个都不剩,根本无从寻找。 但这也证明了一点,至少在自己的治理下,大郑暂时没有发现军用器械外流的情况,而这,就足够了。王世充放下了一颗心之后,转而思考李渊来。 安兴贵是李渊的人,而这一次的行动毫无疑问得到了李渊的允许,王世充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他决定报复,可是,关键在于怎么报复?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初升的月亮,心中不断沉思。 王世充知道李渊和李密已经联盟,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而安兴贵来洛阳搞风搞雨,甚至想要恶化自己与大隋的关系,目的就非常明显了。 大郑东、西、北三面都是敌人,一旦大郑与大隋再交恶,那么大郑的南方,也就有了敌人,洛阳的四周,都是敌人呀,单单一个中原,四面环敌,怎么能支撑得下去? 李渊,用心险恶啊! 王世充想着,刚要抬起手叫段瑜,忽然,手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猛然间觉得不对啊。从种种迹象来看,安兴贵是想要伏击独孤武师,可是,独孤武师一行人,除了小宦官受伤之外,独孤武师及其部下,个个完好无损,而且从安兴贵、赵老大等死者的伤痕来看,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这表明,除了独孤武师的身手了得之外,他们似乎早有准备,从赵老大身上的白色粉末就看出一些端倪,正是这些石灰,使得赵老大丧失了进攻能力,成为了独孤武师的刀下鬼。 王世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这样来看,洛阳城中,不仅有李唐的情报组织也有杨隋的情情报组织。 安兴贵想要杀死独孤武师,然后激化大郑与大隋的矛盾,然后李渊或趁火打劫,或与大郑形成联盟,一起进攻大隋。不过这在王世充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 可是,安兴贵并不知道,他想要击杀独孤武师的阴谋被锦衣卫知道了,独孤武师将计就计,顺利击杀了他。嘿嘿,安兴贵死在洛阳,李渊一定心中不甘吧? 要知道,安兴贵的身上,带着李渊的书信,这代表着,他是以大唐的名义前来洛阳。只是安兴贵并没有及时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没有及时地与自己联系。 忽然,王世充想到了段达,段达会不会知道一些事情?因为他曾旁敲侧击,向自己隐晦地表示,大隋才是真正的敌人。言下之意,就是要与李渊结盟,共取大隋天下了。 王世充思绪如潮,不断思考。他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了真相。可是,到底该怎样做,王世充的心中没有底。 相对于大隋和大唐来说,大郑显得弱势许多。关中八百里秦川,自古以来享有盛誉,以关中而有天下,是常见的事情。而且,从关中走潼关出兵,只需要数日,就能抵达洛阳。 洛阳是挡在关中势力前的一块石头,关中的势力要取得天下,不可避免地要攻打洛阳,然后四面开花。更何况,并州在李唐的手上,如果李唐从并州出兵,走太行陉或者是轵关陉,就能杀奔河内郡,威胁洛阳。 从地理上,大唐可以两路夹击洛阳。 而大隋呢?由于南阳盆地在他们的手上,所以隋军想要攻打洛阳,也相对容易。 面临着两大势力的夹击,日子不好过啊。王世充显得忧心忡忡。他看了一眼明月,走到了地图前,看着涂着淡淡颜色的地图,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仔细地观察着地图,不断地思考,王世充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有利益。无论是大隋还是大唐,无论是安兴贵还是独孤武师,不都是如此吗? 王世充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鹰目中,闪动着色彩,忽然,他笑了,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戌时的江陵,月亮早早升了起来,月光如水,像轻纱一样,铺在地上,杨侑在院子里踱步。耳边,微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杨侑在等待的,是关于王诘的消息。 是谁杀死了王诘,这还是一个疑问,如果能找到这个凶手,说不定能寻找到唐风组织在江陵的据点。届时,就能顺藤摸瓜,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收获。 杨侑很清楚,前不久除掉了李唐在巴蜀境内的唐风组织,袁天罡等人尽皆被处斩,李渊必定是十分愤怒的。杨侑已经在巴蜀做好了安排,就是为了防备李渊的诡计,可是,杨侑没有考虑到李渊将目光放在了荆襄的屯田上。 就在杨侑踱步思考的时候,在江陵城的另一侧,一处占地颇广的院子里,一间屋子亮着烛光。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情,此人身材肥胖,个子不高,正是江陵蔡家的家主蔡赟。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岁,此人叫做蔡武,是蔡赟的长子。 蔡武精通棍棒,以小吕布自居,常常苦恼空有一身武艺,却无人赏识,以至于明珠蒙尘。此时他正一脸笑意,低声道:“爹,这一次烧毁了屯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在蔡武身边的虬髯大汉名叫张斌,是蔡家的武师,受到蔡赟的信赖,这一次烧毁大隋军屯的事情,也有他一份。张斌眯着眼睛,叹息一声,道:“可惜,那些该死的家伙非常警觉,不然,我一定让这场大火更大。” “哼!”蔡赟冷哼一声,他挥挥手,道:“这一次,算是给杨侑小儿一个教训。这一次事情发生以后,想必他一定会更加警觉,最近你们要记住,不可轻易惹事,不然被有心人怀疑,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张斌笑道:“老爷放心,这一次我手脚十分麻利,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马脚,杨侑不可能发现。” 蔡赟点点头,道:“关中那边,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兵出武关道,一旦唐军杀来,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要给予配合,帮助唐军拿下整个荆襄!” 顿了一顿,蔡赟又补充道:“唐皇的使者已经答应了我,只要帮助唐军拿下了荆襄,他就将整个荆襄的食盐销售交给我们蔡家!” 蔡武眼睛一亮,整个荆襄的食盐销售?这可是暴利啊!整个荆襄数百万的人口,光是江陵和襄阳,人口至少在一百万以上,仅仅是控制这两个城市的食盐销售,就足以富可敌国了,整个荆襄?这简直不可想象! 蔡武旋即想到了一点,他问道:“爹,李渊会不会过河拆桥?” 蔡赟笑了,他虽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可是,他知道,有人暗中称呼他为笑面虎!既然是笑面虎,蔡赟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关键呢? “武儿,这一点不用担心,爹会向李渊要一份书面上的许诺,让他白纸黑字写着,不然,爹就不会配合他的大军,夺取江陵!”蔡赟笑了。 “老爷英明!”张斌说道。 “天色不早了,你们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最近一定要低调,低调!”蔡赟站起身来,蔡武和张斌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退了下去。 蔡赟负手,在院子里走着,他知道身在大隋,却偷偷与李唐联络,是大逆不道,一旦被发现,不仅仅是他,整个蔡家都会万劫不复,不过,在唐军出兵江陵之前,一定会攻打襄阳,那个时候,靠近襄阳的宜城马文杰必定会响应唐军。 如果唐军顺利,拿下了襄阳,那么江陵就容易了许多,在那种情况下,蔡赟再投靠大唐,很明显有利可图啊。而一旦唐军不顺利,受到影响的最多只有马文杰,跟江陵蔡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蔡赟虽然贪心,但却没有丧失理智,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所有的证据都不能留给旁人,尤其是马文杰,不然,如果唐军出兵的事情失礼,马文杰被牵扯进来,自己也会遭殃。 只要没有了物证,其他的能耐我何?蔡赟想着,脚跟一转,朝着小妾的屋子走去。脸上露出了笑意,今夜,将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 第489章初现端倪 一大清早,杨侑就与自家兄弟一身布衣,出门而去。 三兄弟的打扮都很随意,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是大隋的皇帝、亲王。这些日子,三兄弟都很忙碌,尤其是燕王杨倓,在杨恭仁的帮助下,成长很快,处理政事已经得心应手。 杨侑带着两人出行,是为了散散心,这些日子,大家都忙坏了,只要劳逸结合,才能将事情做得更好。 三人在街上四处看着,此时的江陵城,经过大隋的治理,已经逐步恢复的繁华,街道上人声鼎沸,百姓们各自忙碌着,几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聊着。 虽然是在休闲,但三兄弟依旧在对局势低声发表着看法,杨侑笑了笑,表示无论河中局势,都不值得忧虑。杨侑自然是在给两个皇兄信心,也是在给自己信心。 听到杨侑的话,杨倓和杨侗脸上堆起了笑容,三弟信心十足,两人也就感到了安心。三弟虽然年纪最小,但却是大隋的顶梁柱。街上人流如织,三人拐过了一条街,杨侑率先走了过去。 这是一条极为繁华的街,杨侑举目一看,就发现这条街上,是以卖古玩居多,琳琅满目的商品,放满了柜台,杨侑信步走进一家装饰的不错的店铺,顿时被晃花了眼睛。 这时,杨侑看中了一根玉簪子,他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正要取下玉簪子细看,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杨侑的手掌一拍,随后医生冷哼传来。 “哼!”那人用重重的鼻音一点,目光扫过杨侑,随后将玉簪子取在了手中。 但杨侑的反应速度很快,就在那人刚刚捏住玉簪子的一瞬间,他的手掌猛地一翻,向那人的手肘拍去。那人并没有想到杨侑会出手,手肘被击中,手臂顿时一麻,玉簪子落下。 杨侑伸出手一捞,将玉簪子抓在了掌心。那人吃了大亏,顿时勃然大怒,在他看来,眼前这人衣着扑通,显然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居然敢打自己?在这条街,谁不认识自己?这个小子,不想活了啊! 但他被拍中了麻筋,手臂根本抬不起来,他脸色迅速红了起来,手中大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我无礼!” 杨侑并不理他,而是仔细地端详着玉簪子,男子心中升起了一种挫败感,杨侑对他不理不睬,深深地刺激了他。他握着手臂,努力让手臂不再酸麻。 杨侑看上了这个玉簪子,是想要送给妻子独孤雁,至于其他嫔妃,自然也有其他礼物。杨侑叹口气,他离开成都已经差不多半年,她们一定很寂寞,而孩子,已经什么样了呢?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就听杨侗一声轻呼。杨侑抬起头,就见那汉子冷笑一声,手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小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歹!” 那汉子说着,手中匕首一挥,直刺杨侑。杨侑没有动,他在仔细观察着汉子的动作。汉子的动作很麻溜,看得出来是一个练家子。他的动作虽然快,但在杨侑看来,却依然有破绽。 此人的下盘不稳,想来是根基不稳,杨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伸出腿去,朝着那汉子的下盘一扫,汉子想要再变招的时候,已经晚了。杨侑一脚蹬在他的腿上,汉子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杨侑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踢在汉子的腰间,喝道:“滚,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汉子骨溜溜滚了几圈,狼狈地爬了起来,狠狠地看了杨侑一眼,转身跑了出去。杨侗捡起匕首,递给了杨侑,道:“三弟,这把匕首有些奇怪啊。” 杨侑接过匕首,仔细地看了看。匕首的打造很是精良,在匕首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杨侑看了,不觉就是一愣。 这时,店铺老板闻讯赶来,只见他脸色大变,道:“三位公子,你们快走吧,这一次,可是得罪人了!” 杨侑闻言反而笑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货架前,仔细看着商品。 “公子,快走吧,他们可是恶霸,你打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报仇的,那时,必定闹得鸡飞狗跳,小店也必定受到牵连。几位公子还是快走吧!”老板说着,急的满头大汗。 杨侑摆摆手,道:“这位老丈,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老板连连摇头,想了一想,快步走了出去,他要去找人帮忙。 杨侑目视着老板走出去,转而看着匕首,上面刻着的字让杨侑冷笑连连,他想起了数月前在汉阳发生的事情,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杨侑不紧不慢地等着。就在他看中了几样商品,想要买下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杨侑定睛看去,只见七八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身着锦缎,显然是富贵人家。此人正是蔡武,他本来安心在家中赌博,但听到有人前来禀告,说有人在附近闹事的时候,就带着几名家丁匆匆赶来了。 当看见杨侑的时候,蔡武冷笑一声,指着杨侑问道:“打伤你的,就是他吗?” 一张带着愤怒和迟疑的脸露了出来,他指着杨侑,显得十分愤怒,道:“公子,就是他打伤我的!” 杨侑笑了笑,道:“你是想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吗?” 汉子脸色通红,他指着杨侑,就要破口大骂,但刚刚伸出手,腰眼一闪,痛的满头大汗。蔡武冷笑一声,看着杨侑,道:“好一个尖牙利嘴的汉子!” 蔡武踏上一步,喝道:“你敢和我一搏吗?” 杨侗挡在杨侑身前,低声道:“三弟,我来!” 蔡武哈哈一笑,道:“就算你二人一起上来,我也不怕!” 杨侑轻轻摇头,此人这番话证明如果他不是一个狂人,那就是有足够的实力。他正要叮嘱杨侗小心,这时,一个汉子走了上来,手中提着一把薄薄的长剑。 杨侑一愣,他目光何等犀利,瞧出了这柄长剑打造的十分精良,剑刃十分薄。 “哼,嚣张的小子,让我来会会你!”此人说着,走上前去,正是蔡家的武师张斌。 杨侑突然推开了杨侗,走上前去,张斌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戮。很显然,此人不仅是一名练家子,而且有着极为丰富的搏斗经验,杨侗很少与人对敌,作战经验不丰富,可能会吃大亏。 张斌一抖手中的长剑,十分潇洒地舞了一个剑花,喝道:“你若是汉子,就来与我搏一搏!”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一伸手,蔡武倒也显得磊落,一甩手,一柄横刀脱手而出,杨侑伸手接过,试了试,还算合手。虽然看起来张斌很厉害,但杨侑也有足够的信心。 两人站定,离着有五六步的距离,各自举起了手中的兵刃,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对峙中,张斌首先发动了进攻,他手中长剑宛如长蛇,在杨侑身边晃动着,每一剑的刺出,都不离杨侑的要害。 在张斌猛烈的攻势下,杨侑显得十分狼狈,他手中的横刀左劈右挡,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张斌手中的长剑。杨侗看的十分紧张,恨不得替三弟分忧,杨倓则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但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行,贸然上前,反而成为杨侑的累赘,所以只能紧紧地盯着场中。 张斌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在杨侑的奋力抵抗下,却始终攻不进去。长剑如蛇,横刀如山,两人的面前精光闪烁,众人只觉的眼花缭乱,各自有着各自的紧张。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二十余招之后,张斌的脸上已经不满了汗水。别看他的攻势很猛,可是在看似绝对的优势下,却始终拿杨侑没有办法。长剑讲究灵动,但他的攻势被杨侑牢牢封住,根本发挥不出优势,兵刃每一次的相击,都让张斌的虎口发麻。 直到这个时候,张斌一开始就存在于心中的轻视已经荡然无存,这个敌人,一直在隐藏实力,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啊。就在他想着的时候,杨侑已经看穿了张斌的路数,他手中的横刀舞动,充分发挥了横刀能挑能站能刺的优势。 杨侑的突然转变,使得张斌措手不及,前一刻,看似还处于优势的张斌立刻落入了下风,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杨侑奋力神威,一连三连斩,铛铛数声响起,张斌吃受不住杨侑巨大的力量,连连退却。杨侑的最后一击,使得张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也被斩断,剑尖而出,钉在了木桩之上。 张斌脸色泛白,虎口已经被震裂,手掌在不停颤抖着。一旁的蔡武大吃一惊,张斌的功夫有多好,他自然是清楚的,可是面对杨侑,竟然走不过五十合。 而且张斌一直占据优势,败得如此之快,让蔡武根本想不到。蔡武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张斌却拉住了他的衣摆,摇摇头。蔡武略略踌躇,冷哼一声,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杨侑冷静地注视着他们走出去,转身走到柱子身边,他伸出了两根指头,将插在柱子上的剑尖取了下来,默默注视了半响,杨侑忍不住笑了。 他曾经在将作监呆过,知道长剑要打造的如此之薄,甚为不易,这不仅需要铁匠的精湛技术,更需要有精良的工艺,而这柄长剑的工艺,显然很不错。 杨侑的目光不仅仅在工艺上面,他还有意外的收获。 第490章意外的消息 蔡家是南郡本地的土豪,在南郡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拥有极深的人脉,他能历经数百年不倒,自然有他的门道,而在这样的一个家族,有出色的铸造工艺并不稀奇。 杨侑沉思着,优良的锻造工艺,杨侑自然舍不得放过,只要有了技术,军制器械就能得到更长足的发展,在两军对垒之际,军械的锋利、兵器的大小轻重,都能影响着战局。 杨侑一点头,不远处的独孤千山微微颔首,渐渐消失在街头。杨侑再度将目光放在了断刃之上,断刃极薄,却足够坚固,轻轻一弹,断刃发出一声轻响。 杨侑突然用断刃在手臂上一划,顿时,鲜血流出了出来。杨倓、杨侗吃了一惊,道:“三弟!” 杨侑摆摆手,表示不妨,他似乎没有感到痛苦,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伤口,片刻之后,他露出了笑容,他想到了一个计策,不过,在此之前,要等独孤千山的消息。 就在这时,珠宝店老板匆匆回来,他已经听说了事情,在惊异这三个年轻的汉子能赶走蔡武的同时,他也非常不解蔡武为何会如此做。当他踏入店中,杨侑正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发愣。 杨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淡淡的道:“老人家,你终于回来了。”说着,走上前,从一旁的货架子上,取下了玉簪子、手镯等物,一一摆在老丈面前,“这些东西,我都要了。” 老丈眯起了眼睛,急忙叫过一名伙计,将东西都给打包了,然后笑着对着杨侑道:“这位公子,还要些什么?” 杨侑看着杨侗,道:“二哥,你不买些什么吗?” 杨侗一愣,旋即笑了,他走上来前,四处看着,杨侑指着一根象牙簪子,道:“其实送礼,不在乎名贵,而是在乎你的心意。夫妻之间,在乎心意,在乎知心,也需要宽容。” 杨侗笑笑,三弟虽然最小,可是却最为成熟,这话说的颇有道理。他点点头,道:“老丈,我就要那一根象牙簪子。”杨侗说完,低声道:“大哥是不是也该找一个了?” 杨侑眨眨眼,道:“这事情,得看他的。” 杨侗嘿嘿笑了一声,杨倓这时走上前,也买了一些东西,店里一一包装好,付了帐,三人走出了屋子。 不知不觉,此时已经是响午,杨侑寻了一家酒楼,迈步走上一间靠近街头的包厢,杨倓杨侗跟上,不久店小二进来,几人点了菜,一边聊了起来。 杨侗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那就是什么时候杀掉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罪魁祸首,这个问题杨倓也想问,两人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杨侑。杨侑耐心解释了一番,两人这才明白,杨侑是要在祖父的墓前,斩杀他们。 不久,饭菜端了上来,几人吃着喝着,一边说着事情。 蔡武虽然被张斌拉走,但一直非常不明白,张斌何以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会突然落败?有时候,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处战局之中的张斌才有最为贴切的感受,他苦笑一声,抬起手。只见虎口已经被震裂,有着血色。 蔡武吃了一惊,他对张斌的身手如何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虽然在比试中,张斌是输了,可是在蔡武看来,却是输得不明不白,并不能真正体现出两人的实力。换而言之,杨侑赢得太过于侥幸。 不过,此时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张斌苦笑一声,道:“此人的功夫深藏不露,绝对是一个麻烦的对手。” 蔡武冷哼一声,道:“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斌摇摇头,道:“少爷,你的力气和他相比,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不分上下。” 蔡武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道:“他这么厉害?若是有机会,我倒要会会他!” 张斌笑道:“只要他还在江陵,有的是机会。只是最近少爷可要低调,免得老爷念叨。” 蔡武点点头,道:“不错!”蔡武说着,带着几名家丁回到了府中。 几人踏进了府中,独孤千山的身影晃了出来,他冷笑一声,,退了回去。 杨侑刚刚吃完饭,独孤千山匆匆回来禀告。当杨侑听到蔡武是蔡家家主蔡赟之子的时候,他眼睛亮了起来。蔡家,一定有什么秘密。 随后几日,杨侑派出了大量的锦衣卫密切监视着蔡府。不过这几日,蔡府并没有大的动静,反而连接有几个消息传来。 第一个消息,是来自于江东。杜伏威还是派出了辅公祏支援陈掕,本来按照命令,辅公祏是要驻扎在瓜步山一带,一旦李子通攻城,在必要的时候,辅公祏可以派兵支援江都。可是,辅公祏却带着大军,赶到了江都城外。 此时,江都城外还驻扎着沈纶的部队,两军仅仅相隔二十里。 果然,让杨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已经做出了安排,可是由于山高水远,辅公祏还是没有听从命令,使得过程和结局与历史上,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李子通在得到沈纶和辅公祏大军来援的消息,他听从了毛文深的意见,派人假冒辅公祏的士兵,偷袭了沈纶的大营,随后,他又派兵假冒沈纶,偷袭了辅公祏。 辅公祏和沈纶都不清楚情况,顿时勃然大怒,互相引兵攻击对方,引发了一场混乱。在一片混乱中,李子通突然出兵,将辅公祏和沈纶的粮草尽皆烧毁。 没有了粮食,辅公祏和沈纶只得选择了撤退,陈掕没有了援兵,江都城只有数千老弱病残,根本无法挡住李子通的进攻,仅仅两日,江都城就被李子通攻破。 随后,李子通称帝,号吴,年号为明政。据悉,李子通正在招兵买马,准备四处扩张。就在杨侑接到江东战况不久,杜伏威的书信送来。 江都一战,杜伏威损失不小,被杀死一万人,而李子通占据了江都之后,招揽民心,扩充军队,此消彼长之下,杜伏威自觉无法抵抗李子通的大军,因此派人前来求救。 江都发生的情况,让杨侑有些失望,如果江东一带还是群雄逐鹿,那么日后大隋兵临江东,势必能一股而荡。但如今情况不同,李子通占据了江都,隋军此时正在剿灭林世弘,暂时不能支援江都。 江都的事情放在一边,第二个消息,是李靖传来的,李靖率兵杀入鄱阳郡,林士弘闻讯,派出了弟弟林药师带兵两万,于鄱阳湖南部驻兵,与李靖形成了相持。 这个时候李靖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等待机会。杨侑知道李靖不动则已,一动必定能取得大胜,所以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这两个消息让杨侑不由沉思,是否可以派出雷世猛的隋军去支援杜伏威?杨侑想了半响,还是决定放弃,孤军深入,杜伏威那边情况也不稳定,雷世猛此行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相反,林世弘占据鄱阳,有着规模不小的水军。如果将雷世猛调离鄱阳,一旦林世弘逃入广阔的鄱阳湖中,恐怕就不容易剿灭了。 除了这两个消息,杨侑还接到一个令人担心的消息。窦红线竟然从阴少华家失踪了。在一开始,阴少华并没有注意到窦红线消失不见,因为她有时候,会去找几位独孤雁和嫣然,在宫里住几日。 这一次,阴少华也以为是如此,可是,等她两日后进入皇城的时候,这才发现,窦红线消失不见了。旋即,阴少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独孤雁,独孤雁立刻让吴克、韦松四处寻找,可是整整搜寻了五六日,依然没有窦红线的半点消息。 直到阴少华派人整理窦红线的住所的时候,才在软榻上发现了一封信里,窦红线简短地说了自己的去向。当杨侑看着手中的书信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了。 河北发生巨变,窦红线担心父亲窦建德,于是不告而别。杨侑负手踱步走到沙盘前,河北的局势虽然动荡,但以杨侑看来,窦建德毕竟经营河北多年,不是刘黑闼能比的,他应该能稳住河北。只要给杨侑一年半载,隋军就能完全稳定南方,那个时候,就可以支援河北了。 窦红线去了河北,为今之计,只有让河北的锦衣卫密切注视,在必要的时候,给予窦建德帮助,让他能渡过难关。 接到窦红线失踪的消息的当日,杨侑看见了苏烈苏定方,只见他风尘仆仆,显得十分疲惫。自从他知道杨侑身在汉阳,便匆匆赶来,可是恰逢长江发水,船只不能行走。苏定方只能走陆路,可是走陆路就绕路许多,等他赶到汉阳,杨侑已经赶到了武昌,等他赶到了武昌,杨侑恰好又回到了江夏。 杨侑虽然在江夏呆了十几日,可是苏定方不服南方水土,竟然是病了。直到十余日前,才将病给治好。苏定方大病初愈,就急匆匆赶来江陵。 两人说起事情,各自感慨。等到杨侑告诉苏定方窦红线已经回了河北的时候,苏定方愣住了。他恨不得连连抽自己几个嘴巴,如果不是自己多说话,公主想必在成都呆的好好地,怎么会跑回河北,如果出事,自己可就将事情给办砸了。 苏定方在明白了事情之后,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回河北,杨侑一再挽留,要他休息一两日再走,但苏定方很是坚决,杨侑只能叮嘱他一路小心。 第491章破绽 长安城,李渊狠狠一巴掌拍打在案几之上,案几发出一声哀鸣,差一点趴在了地上。 李建成急忙劝道:“爹,不可动怒!” 李渊鼻息急促,脸色通红,他怎能不生气?安兴贵是他派出去的使者,代表着大唐的颜面,可是在洛阳竟然死了,不管是不是如情报上所说,是被独孤武师射击杀死的,李渊都觉得无法难以忍受。 因为这在李渊看来,是王世充的不作为,他肯定是默认了独孤武师的行为,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啊。这让李渊怎么能容忍呢? 李建成劝了半响,李渊这才平静下来,看着太子,道:“建成,联盟王世充不成,你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爹,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李建成道。他亲手为父亲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父亲面前,李渊也觉得有些渴了,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爹,孩儿在想一个问题。”李建成道。 “什么问题?”李渊有些奇怪。 李建成笑了笑,道:“爹,争夺天下,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天下重要呢?” 李渊放下茶杯,默然不语。太子的这个问题,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李渊的心脏,争夺天下,到底什么最重要?昔日汉高祖刘邦,与项羽争斗,可谓狼狈不堪,连战连败,危急的时候,甚至还将儿女推下马车,意图减轻马车所载的重量,让马车跑的更快一些。 可是最后,还是刘邦取得了天下,建立了巍巍大汉。从刘邦的经历来看,与天下相比,面子算的了什么呢? 李建成有所思的模样,知道父亲意动了,这时,李渊问道:“建成,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呢?” “爹,这份折子孩儿仔细看过了,其中疑点重重。”李建成又为父亲蓄满了茶水,继续说道:“爹,安兴贵一向沉稳,为什么会联系赵老大想要伏击独孤武师?以孩儿看来,一定是王世充对独孤武师有了什么许诺,安兴贵得到了消息,这才想要击杀独孤武师。” “作为逆隋的使者,如果独孤武师被击杀,逆隋和伪郑的关系必定破裂,甚至会发生战斗。我想,安兴贵正是有着这样的考虑,这才发生了伏击事件。” “可是,逆隋在洛阳一定有他的眼线,所以独孤武师这才将计就计,反而杀掉了安兴贵,王世充迫于无奈,只能安抚独孤武师了。” 李建成在接到情报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了,此时娓娓道来,倒也有几分道理,而他的猜测,与真相没有多大的区别。 李渊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觉得太子之言,十分有理:“那么,建成你的意思是?” “爹,南阳盆地落入隋军之手,对大唐虽然不利,但毕竟还有武关可守,而中原以南,却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王世充毕竟是带过兵的人,谁对他的威胁大,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孩儿想,若是父亲修书一封,或许还有机会。” 李建成的话让李渊有些难受,他负手踱步,思考了半响,开口道:“建成,磨墨!” 朱雀大街上,杨梅正在缓缓踱步,她身着浅绿色衣裳,飘扬的裙裾下一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杨梅随着平阳公主去了长平上党,经历大半年,在上党和长平组织了上万名的士兵,极大地缓解了李唐在并州的压力。 这一次出兵,杨梅立下了不少功劳,她甚至还救了柴绍一命,使得柴绍对她很是感激,一度表示愿意让杨梅成为自由人,但被杨梅拒绝了。 由于平阳公主的长平牵制了不少定杨军的兵力,使得刘武周兵力不足,最终被李世民的疲兵之术击败。击败定杨军,历时半年之久,这不仅仅是李世民的功劳,也有平阳公主的功劳。李渊非常厚待女儿,给了他不少赏赐,平阳公主将李渊赏赐的钱帛统统赏赐给了部下,而在这一战中,表现不错的杨梅也获得了极大的赏赐。 杨梅今日出来,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于大隋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她决定将这个消息传递出来,但心事重重的她,没有注意到,有人跟在她的身后,脸上不时露出冷笑。 江陵城,杨侑苦笑了一声之后,只得希望这个任性而又担心父亲安全的女子能够安全。毕竟山高水远,杨侑也是有心无力,暂时无法支援河北。将多余的事情抛之脑后,杨侑转而考虑起蔡家的事情来。 原本,杨侑以为蔡家不过是一个豪强,最多贩卖私盐,铸造兵器以牟取暴利,但在此刻看来,显然有些不同。 杨侑的手臂上的伤痕很薄,与花二郎,尤其是王诘咽喉上的伤口非常相似,正是因为如此,杨侑才会在第一时间,让独孤千山去跟踪蔡武等人。 别的事情杨侑不敢肯定,但至少,发生在江陵城北稻田的大火,与蔡家有一些关系。但是至今为止,杨侑仍然想不透,蔡家为什么要烧毁屯田? 杨侑自问,他没有侵犯过蔡家的利益,除非算上在汉阳缴获的那批私盐。但如果仅仅是因为那批私盐,蔡家就烧毁屯田,这未免太愚蠢了。他已经让小桂子、独孤千山前去调查蔡家的情况,想必在数日之间,就能得到消息。 两日后,杨侑逐渐理清了事情。蔡家与宜城的马家、公安的刘家关系非常密切。这让杨侑想起了马基和蔡澜。马基和蔡澜在汉阳狼狈为奸,互相勾结谋取暴利,在他们的身后,是蔡赟和马文杰。 杨侑当初早就想到对付蔡赟和马文杰,以清除荆襄的毒瘤,可是由于当时有宇文化及这个大敌存在,使得杨侑只得暂时放弃。如今战事结束,杨侑没有急着回成都,而是在江陵逗留,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如今看起来,机会来了。 是蔡家烧毁屯田,杨侑已经十分肯定,如今需要的,是证据,怎么能找到证据呢?杨侑在沉思。 从种种的迹象来看,如今江陵蔡家和宜城马家还在紧密联系,反而与公安的刘家没有多少联系,这是不是证明,公安的刘家已经嗅到了什么,所以与蔡、马两家渐行渐远了呢? 杨侑与杜如晦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派人去公安打听消息,试图从公安刘家打开一个缺口。 第492章恐吓 公安离江陵并不远,顺江而下,只需要两个时辰,侯君集带着百余名士兵,乘坐着大船,辰时出发,响午时分就抵达了公安,侯君集先是带着士兵直奔府衙。 县长张怀接到消息,匆匆带着一名师爷和四五名衙役赶来相见,“卑职张怀见过将军!” 侯君集摆摆手,黑脸上带着笑容,道:“速速带我去公安刘家,嗯,就是刘御家!” 张怀一愣,在公安,刘家是个大族,就算放眼整个荆襄,也是名门。这位黑脸将军来到公安,说要找刘御,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急忙问道:“将军,刘家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侯君集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突然虎目一瞪,道:“此时关系重大,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汝不可胡乱打听!” 张怀被侯君集一吓,后退两步,急忙拱拱手,道:“是,将军!” 刘御的府上位于公安城北,靠近长江边上,这座府邸已经有两百多年,虽然历经南北朝的动荡,依然屹立不倒。刘府占地极广,府内有山有水,楼台凌阁,是公安城中最为华丽的一道风景线。 此时,刘御正在府中踱步。天下动荡不安,不仅对百姓有很大的危害,对世家也有很大的影响。刘御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贩卖私盐是江陵蔡家和宜城马家为主,刘御虽然参与,但只是掌握了公安的食盐销售。 刘御明白,贩卖私盐是犯法的,如果被发现,那可是死罪啊。如果遇见狠一点的当权者,恐怕还要被株连九族。正是为了家族考虑,刘御才想要脱身,不愿意再贩卖私盐。 刘御虽然退出,可是他依然觉得十分不安,因为蔡赟和马文杰依旧对私盐充满了热情,从刘御掌握的情报来看,他们在近期,购买了一千斤的食盐,准备谋其暴利。 如果荆襄还是在萧铣治下,凭着董景珍等人的关系,刘御自信没有问题,可是,如今整个荆襄已经改换了天地,处于大隋治下。大隋皇帝是什么德行,刘御是知道一些的,此人做事,刚柔并济,不会一味的杀,更不会一味的退让。 蔡家和马家依旧在贩卖私盐,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脚?毕竟在蔡家的账目上,有三家分赃的记录。一旦这个记录落入隋帝之手,刘家也凶多吉少。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管家匆匆跑来,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刘御一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包围了府上,据说是来找老爷!”管家说道。 刘御一愣,全副武装的士兵?怎么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他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这时,几名家丁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惊慌,“老爷不好,有人杀进来了!” 这些家丁,平素都练过武,身手还不错,能被吓成这样,可真不容易。 刘御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会有官兵杀来?难道是蔡家贩卖私盐的事情被抓住把柄了?除了这个理由,刘御想不到其他原因。就在这时候,大批的官兵已经闯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张怀,刘御看见是他,正要大声询问,张怀却眨了眨眼睛,就在刘御不解的时候,侯君集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冷笑,虎目瞧着刘御,让刘御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 刘御急忙堆起笑容,道:“这位将军,张县令,我已经准备了茶水,两位请入府喝茶!” 张怀正要点头,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将军,拿着陛下的旨意赶来公安拿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刘家是公安大族,张怀自然和他们很熟,有着一定的利益纠葛,张怀也不希望刘御出事啊。 可是侯君集一来,就要立刻去刘府,让张怀根本没有机会去通知刘御。张怀叹息,刘家这一次要栽了? 张怀要点头的时候,侯君集却是一挥大手,道:“你就是刘家的家主,刘御?” 刘御知道躲不过,只得点点头,道:“老朽正是刘御。” “很好,带走!”侯君集示意左右士兵。几名士兵得令,左右上前,就要抓住刘御。刘府的几名家丁手中拎着哨棒上前,隋军士兵一瞪眼,纷纷拔出了横刀,整个刘府的气氛登时变得更加紧张。 侯君集大喝一声,道:“我奉命那人,谁敢反抗,杀无赦!” 刘御叹息一声,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几名家丁相识一眼,十分犹豫,叫道:“老爷!” 刘御挥挥手,道:“陛下只是要抓我,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 侯君集眯着眼睛看着他,鼓掌笑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乖乖听从命令,本将可以保证刘府家眷没有任何损伤!” “多谢将军!”刘御拱拱手,大步走了过去,两名士兵押送着他,走出了刘府。侯君集吩咐道:“张县令,刘府上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派兵保护好,陛下说了,不希望刘府上下,任何人发生意外!” “遵命!”张怀说道。 黄昏时分,院子里飘荡着桂花香味,刚吃过饭的杨侑在院子里踱步,侯君集去了一天,从时间上来说,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小桂子匆匆而来,道:“陛下,侯将军回来了!” 杨侑笑笑,道:“叫他们来书房见朕!”杨侑说着,迈步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里,已经堆满了折子,有的杨侑已经处理过了,有的却没有时间看。杨侑微微收拾了一下书桌,侯君集就带着刘御来了。 “在陛下面前,还不跪下?!”侯君集扯着喉咙大叫,声音犹如洪钟。 一路上,刘御虽然没有收到虐待,可是他年纪已经不小,对身高马大,看起来很是凶恶的侯君集心中有些害怕。不过,与其说是害怕侯君集,不如说是担心家族更为来的贴切一些。 听到侯君集的话,刘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草民见过陛下!”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拿着一本折子看着。杨侑看的很仔细,放佛没有听到刘御的话,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连侯君集的脸上,也布满了汗水。 刘御的双膝已经发麻,但他不敢动,在他身前的,是大隋的皇帝,掌握着刘府上下数百口的人命。他已经老了,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却不能不为家族考虑,为儿子考虑啊。 可是自从他进入了房子里,这个青年皇帝就一声不吭,只是在安静地看着折子,显得十分冷静。越是这样,越让刘御越是不安,他不断地猜测着杨侑的想法。可是他压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犯事而被抓到了这里,不停的猜测让他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精力的损失让刘御显得十分疲惫,可是陛下不让他起来,他怎么敢起来呢?刘御的脸上已经全部是汗水,背上也已经被打湿,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十分的难受。地上已经堆积了大量的水渍,汗水沿着木板的缝隙迅速流下。 看着刘御如此的模样,侯君集忍不住擦了一把汗,陛下还真能沉住气啊,就连侯君集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看完了一本折子,杨侑从容地在折子上批注了一番,将折子放在左手边,这才伸了伸懒腰,喝了一口茶水,放目光放在了刘御的身上。杨侑的目光很是冷静,他在观察着刘御。 “起来吧!”杨侑开口。 刘御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已经发麻,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杨侑抬抬手,侯君集冷哼了一声,扶住了刘御。刘御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道:“多谢陛下,多谢将军!” 刘御半响才站稳了身子,,他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水,这才发现衣袖上已经湿透了。 “刘御,你与人贩卖私盐,该当何罪?!”半响后,杨侑突然问道。 刘御已经放下了心,突然听到杨侑的询问,而且还是问私盐的事情,顿时心中一惊,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杨侑。杨侑一句话问出,却半点时间也不给刘御,又喝道:“蔡赟和马文杰已经将事情完完整整地交代了,刘御,你还不认罪吗?!” 刘御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草民早就没有贩卖私盐,还望陛下明察啊!” “没有贩卖私盐?”杨侑冷笑一声,他长身而起,衣袖拂过案几,折子被杨侑手臂撞倒,折子跌落在地上,发出声声响。响声将刘御惊得一颗心跳的更加猛烈,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贩卖私盐的事情已经被陛下知道了。 刘御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蔡家和马家贩卖私盐的事情终于被隋帝发现了!而且,这两个可恶的家伙,居然还将自己给供了出来!这两个贱人!刘御心中怒骂着。 “刘御,你说你没有贩卖私盐,若是朕拿出了证据,那个时候,可就晚了,朕一定将公安刘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杨侑厉声。 杨侑的一声断喝有如惊雷,将刘御惊得身子忍不住后退两步,他抬起头,眼中全是慌乱,看着杨侑犀利的眼神,刘御猛地跪在了地上,道:“陛下,草民愿意交代,也甘愿一死,还望陛下饶过草民一家!”刘御说着,眼中流出了泪水,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已 第493章放长线钓大鱼 蔡赟正在府中喝着茶水,这些日子他过得十分逍遥,烧毁大隋的屯田虽然不多,但却让他除了一口恶气。除了一口恶心的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烈日都变得十分可爱了。 最近这几日,一向闹事的儿子也变得格外的乖巧,没有出去惹事,让蔡赟十分欣慰,假以时日,武儿一定成大器啊! 喝了两杯茶,蔡赟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步,他已经回复了马文杰,在荆襄的利益上,他丝毫不会让步,就看马文杰能不能争取到了。蔡赟相信,李唐如果真的有雄心拿下荆襄,必定就要仰仗荆襄的世家,在萧家已经和杨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宜城的马家、江陵的蔡家能够帮助李渊稳定局势。 一个地区的食盐销售算的了什么呢?孰轻孰重难道李渊看不出来吗?所以蔡赟很有信心,他相信,李渊已经会答应他的请求。 儿子蔡武走了过来,轻声道:“爹,大唐什么时候攻打江陵啊!” 蔡赟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爱意,儿子的身手不错,一心想要从军,在隋军征兵的时候,曾经想要入伍,但蔡赟制止了儿子。在蔡赟看来,隋军虽然夺下了江陵,但却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最终还是会失败。 与其为这样的势力效力,不如为气势旺盛的大唐效力。蔡赟觉得,大唐很有机会统一天下,为大唐效力,才是正确的。所以蔡赟制止了儿子,就是为了等待着大唐南下。 儿子想要立功,所以心中焦急,蔡赟能够理解,他笑了笑,道:“武儿啊,大唐出兵日子不久了。你马伯伯已经正在和大唐的使者谈判,只要事情谈妥,最多两个月,大唐就会出兵!” 蔡武的脸上带着喜色,他点点头,道:“爹,蔡家光宗耀祖的重任,就交给孩儿吧!”说着,蔡武拍了拍胸脯。 宜城,马文杰拱拱手,笑道:“长孙兄,大唐有意入主荆襄,是我等之福啊。只是你也知道,马家虽然在宜城有些势力,在襄阳也有一些族人在军中任职,可是没有什么权利,恐怕无法支援王师呀!” 马文杰的话虽然说得十分客气,但言下之意显然很明显。那就是他不愿意帮助大唐拿下襄阳。长孙顺德笑了笑,连日来同马文杰谈判,他也曾向旁人打听过,知道马文杰是怎样的人。这是一个雁过拔毛的人啊,大唐为了收复荆襄,需要这些世家的帮助,不得不与马文杰、蔡赟等世家联系。 有了这样的机会,马文杰肯定会借机敲诈啊。 不过长孙顺德也明白,大唐只要能夺取南阳,甚至是整个荆襄,给马文杰一些好处是必然的。这个世界上,不付出一些代价,又怎么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呢? 长孙顺德也笑了,他抬起手,将一封书信从怀中取了出来,递到了马文杰的面前,道:“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我想,里面的条件足以让马兄满意!” 马文杰微笑着将书信拿在手中,他慢慢地拆开,略略地看过,心中大吃一惊。在书心里,李渊表示宜城马家、江陵蔡家的利益绝对可以保证,宜城、襄阳的私盐销售交给马家,整个南郡的食盐销售交给蔡家。 这个条件很不错,虽然在谈判的时候,马文杰和蔡赟要的是整个荆襄的食盐销售,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李渊为了安慰他们,除了赏赐免死金牌之外,还决定任命马文杰为襄阳太守,蔡赟为南郡太守,同时对两人各有封爵。 马文杰眯起了眼睛,李渊果然大手笔,与隋帝相比,李渊慷慨了许多。马文杰觉得,效忠大唐,才是最好的决定。 “这个条件相当不错!”马文杰笑了。 长孙顺德也笑了,在赏赐爵位的同时,给以马文杰和蔡赟官职,从而换回了荆襄其他地区的食盐销售权,其实一点都不亏。而且,这可是空头支票,能不能拿下荆襄,还是未知之数啊。 长孙顺德也不是不希望大唐能拿下荆襄,只是他的心中有个疙瘩,李世民打伤无垢的事情,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两人事情基本谈妥,长孙顺德站起身来,道:“既然马兄觉得这个条件不错,是否可以赶去江陵,与蔡家家主商谈?” “这个是自然!”马文杰点头,“此事重大,非书信能说妥,我这就赶往江陵!” 长孙顺德站起身来,告辞而出,回到屋子里,他迅速写了一封,将这边的事情,告诉大唐陛下李渊。 与此同时,杨侑也从公安得到了刘家的账本,从账本里,杨侑找到了蔡、马两家贩卖私盐的记录。两家在整个萧梁国时期,总共贩卖私盐二十次,总计超过十万斤,谋取了巨大的利益。 而大隋拿下了荆襄之后,两家贩卖私盐的次数虽然已经减少,但每一次的数量,却增加了。短短的半年时间,两家就弄到了五万斤的食盐。这个数目无疑是巨大的,简直让杨侑无法容忍。 杨侑手中捏着证据,准备就要动手的时候,来自于关中的一封密报打消了杨侑的念头。在密报里,锦衣卫向杨侑报告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唐正在策划攻打淅阳郡,意图夺走南阳盆地,乃至于整个荆襄。 杨侑手中拿着密报,叫过了小桂子,道:“传令下去,让韩擒虎备战。” 顿了一顿,杨侑又道:“这些日子,对蔡家十二个时辰密切监视,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可放过。” “喏!”小桂子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站起身来,沉思了一番之后,叫过了一名亲兵,道:“去请杜克明,朕有事情相商!” 亲兵领命,匆匆而去,片刻之后,杜如晦急匆匆地走了回来,他的脸上挂着汗珠,进来一施礼,道:“陛下!” “克明,朕有一件事情,关系重大,一时之间想不透,想要你参谋参谋!”杨侑说道。 “陛下请说!”杜如晦说道。 杨侑咳嗽一声,将近日手中掌握的情报逐一说了,杜如晦听着,脸上也带着疑惑,当杨侑说完,杜如晦咳嗽一声,道:“陛下,臣认为此事就当如陛下猜想一般,如今之计,最好是放长线钓大鱼!” 第494章强国之策 送走了独孤武师,王世充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独孤武师咄咄逼人,非要王世充找出幕后指使人,不然,他就不走了!独孤武师的蛮横让王世充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王世充一再的解释,这才平息了独孤武师的愤怒,旋即,王世充大张旗鼓地在洛阳城进行了搜索,以私通敌国的罪名,将几家富可敌国的大户给抓了。 这些罪名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罢了,王世充从中获得了将近十万石的粮食,此外取得财富,堪比洛阳城五年的赋税。王世充拿出了极小的一部分,价值五百金的财富送给了独孤武师。 独孤武师拿人手短,也就揭过了此事,王世充象征性地将几名富户斩首,独孤武师总算“消”了一口气。独孤武师很满意的走了,带着价值五百金的财物,带着两名美貌的女子,坐在宽敞的马车上,朝着襄阳进发。 “爹!此人无比贪婪!我恨不得一拳打死他!”太子王玄应看着马车越行越远,忍不住说道。 “玄应,你要记住,敌人贪婪对于你来说,是好事。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没有缝的蛋。一旦出现了缝隙,那就能让我们寻找到破绽,寻找到战机!”王世充眯起了眼睛笑着。 “在隋帝的身边,有这样的人作为心腹,并不值得害怕!”王世充负手走回,青石板上,脚步声显得十分清脆。 “爹,无论是李唐还是杨隋,与他们同谋,无疑与虎谋皮啊!”王玄应说道。 王世充停住了脚步,道:“玄应,你能想明白这一点,爹很欣慰。你说的没有错,无论是李唐还是杨隋,都是猛虎,不过,如今洛阳四面环敌,爹只能合纵连横,方能杀出这一片四战之地啊!” 王世充的话音刚落,王弘烈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递给了王世充,低声道:“陛下,这是昨夜独孤武师所去的地方!” 王世充接过小册子,打开一看,心中登时咯噔一声,昨夜,独孤武师竟然去拜访了独孤机?!按照辈分,独孤机比独孤武师高一辈,独孤武师去拜访他,可不仅仅是拜访那么简单。 可是,王世充只是知道独孤武师去拜访独孤机,两人在谈些什么,他根本一无所知。难道,独孤武师是去策反独孤机?王世充眯起了眼睛,这很有可能! 独孤家在大隋可谓权势滔天,两代为后,这样的一个家族,是任何人都要忌惮三分的。王世充也是如此。自从杨广迁都洛阳,许多世家大族也在洛阳定居下来,独孤家在洛阳的势力同样不可小视。 王世充需要稳定大郑的局势,可是,这些旧隋的将领和与新隋关系密切的世家贵族、将领,至始至终是他的心腹大患!王世充是一个多疑之人,很显然,这些人对他的威胁很大,他决意一一铲除。 “玄应,去请陈王!”王世充吩咐,带着王弘烈回到了皇城。 书房里,王世充轻轻叹息一声,这几天被独孤武师闹得无法安睡,他的心中实在是不爽,可是,在现阶段,他还不能与大隋翻脸,不然,唯一可能的盟友也将抛弃他而去,那样的话,洛阳城就真的四面环敌了。 王世充之所以叹息,是因为对李渊十分羡慕。李渊占据了关河四塞的关中,地理条件非常好,而且,他有着一批与他一同起义造反的心腹,从忠心度来说,李唐的君臣一心,远远比大郑可靠多了。 大郑就像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架子,根基不稳,随时可能轰然倒塌,而他王世充,就处于架子的最顶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一旦这个架子倒塌,不要说王世充会身首异处,整个王家恐怕都会遭殃。 如何有效解决内部的忠心度问题,王世充觉得需要考虑考虑。 小半个时辰后,陈王段达赶来了,段达一进门,急忙拱拱手,道:“陛下!” “陈王,请坐!”王世充显得十分客气,他挥挥手,示意段达坐下,随后,段瑜端来了茶水,王弘烈、王玄应以及一些王姓宗室也都坐在书房里,静静地喝着茶,等着王世充说话。 王世充以手加额,咳嗽一声,道:“各位,今日召集你们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如今洛阳虽然没有战事,但如今环顾四周,无论是李唐、杨隋,还是瓦岗李密,甚至是河北的窦建德,都不是易与之辈。”王世充笑了,笑容却十分苦涩。 “诸位都是朕的心腹,又或者是皇族中人,朕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朕十分担心啊!”王世充说着。 他缓缓抬起头,轻声叹息,道:“如今新隋崛起,占有巴蜀、荆襄,势力一时无两。前些日子,更是以极小的代价击败了宇文化及!” 说着,王世充一挥手,段瑜将关于汉阳战事一份军报递给了众人,众人手中拿着军报看着,脸上不由都变了色。隋军在汉阳击败宇文化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具体的战况知道的人却不多。 如今,军报上白纸黑字,众人看着,不觉有心惊了。 段达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陛下,隋军诡计多端,如果他们也……” 段达的话被王世充挥挥手打断,他苦笑一声,道:“朕就是如此担心,陈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王弘烈轻叹一声,道:“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与虎谋皮,将皇泰帝放走!” 王世充摆摆手,道:“这个倒不妨,虽然放走了杨侗,但我们取得了粮食,击败了李密,而且玄恕也回来了,这个交换并不亏!”顿了一顿,王世充笑道:“杨侑能亲手射杀他大哥杨倓,一个杨侗又有什么用?” 段达忽然眯起了眼睛,他沉吟片刻,道:“陛下,如今对于大郑来说,需要走两步路!” “那两步路?”王世充眉毛一扬,颇为感兴趣地问道。 “第一,是要整合内部,消除异心人。”段达竖起了手指,笑了一笑。 王世充皱眉,他也知道整合内部,可是该怎么整合内部?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陛下,臣曾经听闻杨侑善于诡计,尤其是喜欢使用打蛇惊蛇一计,陛下不妨仿效之!”段达说道。 “如何仿效?”王世充再问。 段达捋着长长的胡须,道:“陛下,微臣曾经仔细研究过,杨侑总是喜欢以莫须有的罪名,在城中散布消息,声称拿到了对手的把柄,使得对手无比慌乱,从而露出马脚。” “臣想,陛下可在城中散布出谣言,就说有人私通隋军,想要投靠。如此一来,某些人一定十分惊慌,等到他们露出马脚,就是陛下一网打尽之时!”段达笑道。 这个主意有点馊,不过王世充想了半响,却笑了笑,因为他想起了独孤机和独孤武师。这个主意,此时看来不错。王世充又问道:“那么第二步呢?” “陛下,隋军看起来气势正盛,但杨倓和杨侗都曾经为帝,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三个皇帝?”段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道:“我们只需要散布消息,就说杨倓和杨侗要自立为帝,杨侑必定心中怀疑,一旦大隋内部发生变化,便是陛下的良机了!” 王世充闻言沉默半响,忽然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前,看着洛阳四周的山山水水,开口说道:“不错,陈王此言,是在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既然是这样,那就着手去办!”王世充说道。 段达咳嗽一声,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建议!” “陈王请说!”王世充也笑了。 “前些日子安兴贵死在洛阳,虽然他是想要设计栽赃陛下,但臣听说,李渊准备出兵淅阳郡。臣的想法是,不如暂时虚与委蛇,与李渊暗中达成结盟,等他们出兵吸引大隋在南阳的兵力之时,陛下率兵一举拿下南阳、襄阳,消除洛阳的后患!”段达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 王世充一愣,虎目死死地盯着段达。段达忍不住汗流浃背,生恐王世充会因此而大怒。王世充沉默半响,道:“不错,这个计谋使得,不过,要朕派出使者与李渊结盟,这似乎有些不妥!” 王世充说着的时候,目光扫过了段达。段达呵呵一笑,道:“陛下,安兴贵身死,手中拿着洛阳军制武器,恐怕李渊心中也不安吧。微臣想,李渊最大的敌人不是陛下,而是杨侑,他一定会再派出使者,向陛下解释!” 王世充闻言,一张脸放松了下来,他点点头,道:“陈王说得有理,如此,朕就静待佳音了!” 事情说定,段达首先退了出去。王弘烈等到包括太子王玄应、荆王王行本等人都退了出去,这才低声道:“陛下,段达此人,口不应心,要提防啊!” 王世充拍了拍侄儿的肩头,道:“弘烈,王家子孙数你最为谨慎,就是太子也不如你。” “段达虽然狡猾,可是他不过是贪财了一些,他以为,李渊的使者就住在他府上,朕不知道?朕想,两日内,所谓大唐的使者,一定会登门拜访!”王世充轻蔑地笑了笑,他虽然没有隋军的锦衣卫,没有唐军的唐风,但在大郑的都城洛阳,他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段达的建议,还是有可取性,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弘烈,这一次的名单包括……”王世充低声说了起来,王弘烈连连点头,在点头的同时,他的心中也无比震惊,陛下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啊! 第495章局势 江陵城,太守府。 杨侑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根吊杆正在垂钓,鱼钩已经被咬住,鱼漂在湖面上抖个不停,但杨侑并没有提起鱼竿,而是默默地注视着天空。此时的天空一片湛蓝,像一个恬静的美人,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就在杨侑欣赏这一切的时候,小桂子突然匆匆走来,道:“陛下,瓦岗李密有了新的动静!” “李密?”杨侑坐直了身子,微微眉头,好久没有李密这厮的消息,他在沉寂了大半年之后,究竟有什么举动?从小桂子手中接过密报,杨侑仔细看了起来。 密报是蔡建德送来的,对于这颗棋子,杨侑一直感到十分自豪,正是有了他的存在,王世充才能打败李密。如今蔡建德已经成为李密的心腹,前几个月更是成功地出使长安,与李唐结成同盟。 杨侑默认了李渊李密的结盟,事实上他们的结盟对自己有好处,在两大势力的夹击之下,王世充就会选择与大隋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样,有王世充在洛阳,就能挡住伪唐兵出潼关,防止李唐进兵河北、山东。 对于杨侑来说,王世充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利用完了,就会顺手将他拔掉,如果王世充的表现尚可,就留他一命。如果死不悔改,杨侑不介意送他去见阎王。 李密自从被王世充击败之后,又丢掉了河内郡,如今仅仅占有东郡和汲郡两个完整的郡治,其他郡,只有一些县治。如今李密正屯兵灵昌、封丘一带,以图保护好瓦岗的大本营——瓦岗寨。 自从战败之后,李密觉得十分头疼,他只有占有完整的两个郡治,但兵力却有十万之多,其中有徐世绩的三万军队,此时正驻扎在黎阳仓。可是此时的黎阳仓粮食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支持十万大军的食用。 当初瓦岗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而如今,瓦岗最缺的偏偏是粮食,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讽刺。李密对此忧心忡忡,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他选择了屯田。 李密一边选择屯田,一边寻找着粮食,他像一只猎狗一样,猛力地抽动着鼻子,寻找着粮食的香味,可是天下大乱,山东是受灾最重的地方之一,尤其是东郡和汲郡,靠近黄河,常常受灾,粮食产量并不高。 这些情况,李密看在眼中,他明白,必须要尽快做出调整,不然瓦岗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此时,由于王世充的攻势告一段落,李密终于得以喘息,他听从了贾闰甫的建议,以商议军情为理由,请孟让、徐元朗、王薄、孟海公、窦建德等人前来商议军机。 在瓦岗势力最大的强大的时候,这些人都曾经奉魏公李密为主,不过,在李密输给了王世充之后,却没有几人听从命令,其中河北的窦建德最为强硬。窦建德根本不理他,对李密的召唤毫不理睬。 那也是,窦建德虽然因为刘黑闼叛变实力有所损失,但兵力仍然有十余万之多,河北在他的治理下,可谓路不拾遗,如今兵力比李密还想强盛,怎么会选择来见李密? 除了夏王窦建德不理李密之外,占据了高密、琅邪等郡的徐元朗也是其中一个,他兵力足有十万,在几个郡县也多年,统治根深蒂固,怎会去理李密? 唯有孟让和孟海公曾经是李密旧部,还随他攻打过洛阳,两人不疑有他,赶到瓦岗去见李密,却被李密控制了起来,旋即李密派出心腹夺取了两人的地盘,占领了济阴、东平等郡治。 李密地盘扩大,为了永绝后患,旋即杀了孟让、孟海公两人。得到了济阴、东平等地,李密的势力逐渐恢复,只要给他一些时间,河北山东必定风云再起。 密报里的内容大抵如此,杨侑看完,将密报放在了案几之上,吩咐道:“去请杜克明,越王和燕王也一并请来。” “喏!”小桂子说道。 杨侑就在院子里等待着,片刻之后,众人先后都赶来了,冲着杨侑一一施礼,杨侑将密报递给他们,笑道:“你们看看吧!” 几人看过,杜如晦捋着胡须,道:“孟让和孟海公还真是天真。” “不错,两人的确很傻很天真,如果是在李密春风得意的时候,李密肯定不会动手。但是如今李密急需地盘恢复元气,这两人还贸然前往,只能被李密囚禁,最后免不了一死!”杨侑笑道。 对于这两人,杨侑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已经想不到任何的词语来形容。李密吞并了孟让和孟海公之后,势力必然大涨,尤其是东平郡,靠近梁山泊,是后世著名的里梁山英雄的盘踞之地,此地虽然没有书里说的那般夸张,但的确是个鱼米之乡。在梁山泊,还可以捞鱼就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李密粮食不足的问题。 “臣想,李密下一步的行动,就要是取徐元朗和王薄等人,若是他统一了山东,还有机会争霸天下。”杜如晦又笑着道。 “山东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杨侑摆摆手,又道:“若是山东统一,无论是河北的窦建德,还是中原的王世充,甚至是日后朕统一了江南,北上两淮的时候,也会遇到极大的阻力!” 一直沉默的杨侗说话了:“陛下,从目前局势来看,夏王很危险啊!” “夏王是很危险,但朕想,他至少能支撑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杨侑说着,站起身来,挥挥手,道:“都到书房来吧!” 众人随着杨侑走到书房,小桂子点上一盏油灯,书房内顿时明亮起来。杨侑走到了沙盘前,指着山东河北,道:“河北山东的态势非常复杂,仅仅是河北,就有窦建德、罗艺、刘黑闼三姑势力,而高开道虽然被迫远走,但此人与契丹人、高句丽人一向交好,说不定会卷土重来!” 杨侑顿了一顿,又笑道:“诸位,你们可能不知道高开道是什么身份吧?他是北齐后裔,高宝宁是他祖父。” 杜如晦一愣,杨坚初掌权的时候之时,内部有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等镇守一方的大将叛乱以及北周各亲王的虎视眈眈,外部有南陈、突厥、西梁国和占据幽州一带的高宝宁的联合进攻,当时隋文帝杨坚捭阖,采取各个击破的手段,先后平定内外的战事。 后来杨坚登基,建立大隋,开皇三年,出兵讨伐突厥,顺便征伐高宝宁,高宝宁不敌,北逃大漠,由于他与契丹、靺鞨、高句丽人关系非常密切,他纠集了塞外各族,率兵反扑,后来阴寿,也就是阴世师的父亲,采取里间的策略,这才让高宝宁内部发生混乱,高宝宁也被部下赵修罗所杀。 想不到,盘踞渔阳多时的高开道竟然是高宝宁的后代,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高开道虽然被迫逃走,但很可能会搅浑河北这趟水,局面扑朔迷离,看不清楚啊!”杨侑说着,又指着山东。 “孟让、孟海公已死,徐元朗、王薄等人必然更加警觉,李密在消化东平郡、济阴郡等地,想必短时间不会攻伐,他至少要等到北方收获,才能有足够的粮食。” “诸位,以我之见,河北、山东短时间不会发生战事,我军需要加快步伐,尽快占领整个南方。如今李子通已经占据了江都,杜伏威又派兵求援,不可让李子通继续做大。”杨侑说道。 “陛下,李子通看似势大,其实精锐部队不过五万,微臣以为,此僚不足为虑,反而是李唐即将出兵淅阳郡,这才是重中之重。”杜如晦道。 杨侗这时插嘴,道:“武关道出兵不易,韩将军又已经得到了通知,想必做好了防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杨侑敲打着沙盘,道:“朕担心的不是李唐,而是王世充。” “陛下,你的意思是,王世充会南下荆襄?”杨倓失声。 杜如晦没有说话,但是将目光放在了沙盘上,只见沙盘上各色旗帜犬齿交错,杜如晦明白了,陛下的意思。“王世充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那里有什么能耐。”杜如晦笑道。 “王世充虽然是跳梁小丑,可是却不得不防,朕一直没有回到巴蜀,也是有这样的考虑。”杨侑说道。这一次与宇文化及鏖战,主力是荆襄兵马,巴蜀的军队已经护送祖母、赵才、裴世矩等人回去,除了极少数之人,根本没有人知道杨侑停留在荆襄,正在谋划着大事。 “陛下,独孤武师不是已经送回来了消息,说王世充已经同意了条件,与大隋结成了同盟。”杨侗有些不解。 杨侑喝了一口茶,道:“王世充虽然同意,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的书面协议,只是口头达成。这样的协议根本不算数。不过不急,朕想,只要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杨侑的话刚刚落下,小桂子匆匆而来,低声在杨侑耳边说着什么,杨侑听完,低声叮嘱了几句,小桂子应着,匆匆走了出去。 杨侑呵呵一笑,拍了拍手掌,道:“诸位,好戏就要上演了,让我们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一切吧!” 第496章打草惊蛇 经过数日的奔波,马文杰终于抵达了江陵。马文杰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蔡赟的府上。蔡赟惊闻马文杰赶来,知道事情重大,当即出门相迎,谨慎地将马文杰请进了府中,同时,他让家丁守在门外,严禁任何人靠近。 “马兄,一路奔波,辛苦了,请喝茶!”蔡赟笑着道。 马文杰微微一笑,十分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响,松了一口气,赞道:“好茶!” “当然是好茶!”蔡赟笑了,这种茶叶,虽然比不上萧家秘制的茶叶,但在整个荆襄,也是独一无二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蔡赟眯起了眼睛,笑道:“马兄,这一次来,想必是有所收获了?” 马文杰笑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我已经同长孙顺德谈妥了。”说着,马文杰不急不慢地将两方达成的条件说了出来,蔡赟一边听着,一边捋着胡须思考,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上两口温热的茶水。 马文杰说完之后,道:“蔡兄,你看这个条件还成?” “还成。”蔡赟哈哈一笑,在他看来,这个条件完美了许多。 “马兄一路辛苦,不如在府上住上几天,让我好好慰劳马兄!” “多谢蔡兄盛情,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马文杰说着,顿了一顿,又问道:“蔡兄,可有公安刘家的消息?” “那个胆小之人,提他做甚,只会扫兴!”蔡赟说道,一脸不悦。 “话不是这么说,我总觉得,刘御会坏大事!”马文杰说道。 就在这时,蔡武匆匆赶来,道:“爹,萧太守派人来了,说要见爹。” 蔡赟和马文杰相视一眼,心中都是一突,难道说,被发现了?这不可能呀,为了保密,双方基本没有写信,而是通过言语交流,不可能被抓住把柄呀! 马文杰比较能沉住气,他咳嗽一声,道:“蔡兄莫慌,先去看看再说。” 蔡赟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子,对着儿子蔡武道:“去请来使到大厅!” 蔡武应了一声退走,蔡赟道:“马兄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再说。” 马文杰应着,蔡赟匆匆而去。 大厅,杨侑一身衙役打扮,脸上被涂黑了,正在等待着。蔡武并没有看出杨侑的身份,而杨侑却在观察着蔡武。 这几天,锦衣卫的密探没有查到蔡家有任何的异动,直到今日,密探回报,说有人来蔡家拜访,蔡赟亲自出门迎接,杨侑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平静的气息。 能让蔡赟亲自出门迎接的,必定不是一般人,所以杨侑觉得,蔡赟这边,一定有重大消息! 而很快,杨侑得知了,蔡赟迎接的那人,是从宜城而来,尽管他在进入江陵的时候,采用的是化名,杨侑依然十分肯定,此人就是宜城马家人。 蔡家和马家关系密切,早在百余年前,就曾互相通婚,而马基和蔡澜的事情,让杨侑觉得,马文杰的到来,意义绝非一般。 杨侑亲自赶来,是因为他相信,他要想亲手会一会蔡赟。 蔡武被杨侑瞧了几眼,心中有些不爽,他看了看杨侑,心中觉得十分奇怪,这个人,我不认识啊,想了半响,他只能认为这个年轻的衙役,是羡慕自己一身华服。 这时,佣人端来了茶水,杨侑也不客气,端起来一口饮尽。蔡武看见,心中怒骂一句,对杨侑更加鄙视。杨侑不为所动,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蔡赟怎么会相信他是一个普通的衙役呢。 片刻之后,在杨侑喝尽了第二杯茶水的时候,蔡赟来了。 “呵呵,蔡老爷。”杨侑眯起了眼睛,笑着拱拱手。 “差爷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蔡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些衙役,来到府上,无非是想要敲一笔罢了。 小鬼难缠,蔡赟自然明白,他已经做好了被敲诈的准备。当然这笔帐他会记在心中,等到李唐拿下了荆襄,他会像萧家加倍地讨回来。 “蔡老爷有礼了,我奉命前来,是想要通知蔡老爷,萧太守明日召集城中各大富户,商讨秋收之事。”杨侑显得十分有礼。 蔡赟一愣,心想果然没好事,大隋如今连连用兵,粮食一定短缺,召集城中富户,还不是为了粮食? 但此时蔡赟显然明白不是翻脸的时候,他脸上堆起了笑,道:“不知道明日何时?” 杨侑将蔡赟的神情尽览眼底,他笑了笑,道:“辰时中。” “差爷辛苦了,小老儿已经知晓,明日一定准时赴约。”蔡赟说着,一挥手,蔡武端上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差爷请笑纳。” 杨侑犹豫的一瞬间,蔡赟已经揭开了红布,一锭有拳头大小的银子出现在杨侑眼前,杨侑十分配合地亮了亮眼睛,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差爷,萧太守可是要加派粮饷?”蔡赟说着,手中拿起银锭,递了过去。 杨侑略略犹豫,终于还是伸手接过,然后低声道:“不错,听说陛下准备攻打江东,由于粮食不足,因此想要借粮。” 蔡赟心中冷哼一声,借粮?恐怕最后还是肉包子打狗,又去无回!蔡赟又想起了大唐皇帝的优待,如此看来,还是大唐皇帝仁慈,比较厚道啊! 心中腹诽了一番之后,蔡赟笑了,道:“萧太守为国为民,已经耗尽了心血,我等皆是大隋子民,自当为国分忧!还请差爷告诉萧太守,明日我一定准时去府衙,为国效力!” 杨侑点点头,握紧了银锭,转身走了出去。杨侑走出蔡府,到了一处昏暗的地方,换了一身衣裳,静静地等待着。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辆马车从蔡府行驶出来。杨侑眯起了眼睛,蔡赟果然动了。 马车在青石板上走着,轮子发出轻轻的响声,一切显得倒也和谐。 蔡赟躺在马车里,思绪万千,他虽然已经答应了衙役,决定明天去赴会,但是这不过是敷衍之词。隋军要征收粮食作为军饷,可不是一斗两斗,一石两石那么简单,至少是上千斤上万斤的粮食,蔡赟根本舍不得。 当然,他一个人对抗萧辰萧太守显然一点都不现实,所谓法不责众,蔡赟需要联系更多的富户来对抗,只要大家都很反对,想必萧太守也没有什么办法吧,再不济,至少能少付出一些粮食,损失会小一些。 蔡赟想的很美好,却没有发现在马车的后面,有人跟着他。杨侑带着几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着马车,看着蔡赟进入了一家又一家富户的大门。 有时候,蔡赟出来的时候是带着喜色的,而有时候则是带着愤怒。 很显然,蔡赟的表情表明了他是否说服了那些富户,而在大部分的时候,蔡赟的脸色是带着喜色的,总体来说,蔡赟已经成功地说服了大多数的人。 直到戊时末,蔡赟才将这些富户给拜访完毕,他踏着轻松的步伐回到了蔡府。 马文杰已经久等多时,看见蔡赟回来,脸上带着喜悦,不由拱拱手,道:“恭喜蔡兄,成功说服了他们。” “这算不得什么,是逆隋无道,这才人人愤恨。”蔡赟笑着道。 马文杰也笑了:“明日,一定很精彩!” 蔡赟闻言,注视着他,两人眼光相撞,均看出对方的心思,不觉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过房屋,穿过树林,惊起飞鸟无数,它们闪动翅膀,扑腾着飞向了天空,凄声鸣叫不已。 萧辰的府邸,在听到杨侑跑去了蔡赟的府上之后,萧辰吓得脸色一变,道:“陛下,你是一国之君,肩负着大隋的兴亡,岂可轻易涉险,若是有恙,微臣如何交代?” 杨侑笑了笑,蔡赟的府上又不是龙潭虎穴,所以杨侑就放松了许多,杨侑喝了一口茶,道:“蔡赟又不是老虎,何必怕他?” 萧辰显得十分认真,道:“陛下,这不是他是不是老虎的问题,而是陛下身为大隋之君,不能做出这等危险的事情来。” 杨侑一阵头疼,这萧辰和萧瑀老爷子一个德行啊,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时候让人受不了。 杨侑摆摆手,道:“此事暂且不提,先来说一下明日的安排。” 萧辰却紧紧盯着杨侑,一点也不放松的模样,杨侑无奈,只得笑道:“朕保证以后绝不轻易做出这等事情。” 萧辰这才满意地放过了杨侑,大步走了出去,去叫杜如晦、侯君集以及两位王爷。 一柱香时间后,众人陆陆续续到齐,杨侑手中拿着一根小棍,指着江陵城的地图,不断发布着命令,众人仔细听着,脸上不断露出货或惊讶或兴奋的表情,侯君集摩拳擦掌,一张黑脸都已经红了。 杨侑说完,目视着众人,问道:“都明白了吗?” “陛下,臣都明白了。”众人齐声。 “既然都明白了,那就都退下去,早早准备吧,侯君集,你留下,朕有话对你说。” “喏!”众人回答,除了侯君集,都退了下去。 “陛下,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臣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侯君集道。 杨侑没有急着说话,他闭目沉思半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侯爱卿,掐指算来,你跟着朕,已经有了两年了吧?” 侯君集有些摸不着头脑,值得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臣蒙陛下提拔,恰好已经两年零一个月了。” 杨侑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道:“日子过的好快啊,朕从一个少年,成为拥有两州之地的帝王,更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时光如水呐!” 侯君集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感慨,他正要说话,杨侑突然望着他,道:“侯君集,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497章内部纷争 侯君集闻言,大吃一惊,陛下何出此言?他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臣对大隋,绝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杨侑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念你忠心耿耿,朕早就一刀劈了你,将你的人头挂在成都城上示众!” 杨侑说着,手中取出一份折子,狠狠地砸在侯君集的脸上,喝道:“朕能容忍你没有计谋,也能容忍你轻微的贪污,但绝对不能容忍你的家人仗着权利,抢占百姓的土地!” “我大隋立国的根本,不是世家,而是百姓,百姓的土地,不要说一顷,哪怕是一分,也不能强夺!”杨侑厉声斥责,脸上带着愤怒。 侯君集被骂懵了,他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等到他捡起了折子,打开一看,登时忍不住咬牙切齿!就在他离开成都的日子里,一向野蛮的盖苏娇竟然闯祸了! 渊太祚是高句丽的莫离支,手中握有大权,国王反而是摆设。盖苏娇是他的女儿,生性刁蛮,做出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就不奇怪了。盖苏娇在高句丽做什么事,就算是放火烧了皇宫,杨侑也管不着,但是在成都,在大隋,那就不行!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侯君集,侯君集脸色看完了萧瑀的折子,脸色大变,盖苏娇这个混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让他怎么向陛下交代? “陛下,微臣知罪,微臣愿意还回所有土地,并给予百姓一定补偿!”侯君集说道,连连磕头,希望陛下给他一个机会。 杨侑没有吭声,他在书房里慢慢踱步,侯君集显得更加紧张了,他也知道陛下一向不能容忍什么,所以这一次,他十分担心。大隋几任皇帝,以隋文帝和当今陛下最为讲究民生,非常注重百姓的土地,杨侑还在去年颁布了发令,严禁土地买卖,不管是授业田还是永业田,都包含在内。 在严禁土地买卖的同时,抢占百姓的土地更不可取,视情节严重,会遭到政fu的处罚。此事暂时没有处理,是因为萧瑀知道侯君集是杨侑的心腹,所以,在发现盖苏娇做出蠢事的时候,就及时制止了。 盖苏娇虽然蛮横,但萧瑀乃是当朝阁老,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这件事情属于强占未遂,但对于杨侑来说,却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一旦开了一个头,没有及时制止,恐怕以后会更加难办。 “此事朕暂且压下,等到回京在进行处置,你,先退下去吧!”杨侑说道。 侯君集听到之后,暂时松了一口气,他慢慢退了下去,杨侑目视着他,直到他从视线里消失。片刻之后,杜如晦从门外进来,他看着仍然在发愣的杨侑,轻轻叹息了一声。 “陛下,如今天下未定,此事是不是从宽处理?”杜如晦说道。 杨侑叹息一声,道:“克明,如今天下未定,就出现这等情况,恐怕不止侯君集这一例啊!” “虽然萧阁老及时发现,并将此事完美解决,但由此造成的影响,恐怕会更加恶劣,朕决定了,开始进行严查,不仅是查土地,更是查贪污,朕要整个大隋的官场,不再那么的。” 杜如晦一愣,这可是大手笔,而李唐的兵力即将南下,大隋面临,能够分心两用吗?他正要出言劝阻,杨侑又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朕已经有所打算,就在明日,这场风暴即将席卷荆襄,乃至于巴蜀!” 杜如晦身子一震,他明白了,陛下要做什么。 长安城,夜色已深。 李世民在秦王府中阅读着一份折子,这是房玄龄给他的建议,房玄龄说,虽然这一次兵出武关的是齐王,但秦王不必气馁,殷开山、刘弘基等人与秦王相处多时,自然对秦王是心悦诚服的,齐王一个小儿,不可能将他们收复。 房玄龄的话让李世民微微一笑,李世民担心的不是这些,其实他更担心的是齐王领兵,一旦失败,恐怕对大唐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难道父亲看不出来吗? 不,父亲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怕自己的权利太大,会影响太子的威信罢了。这一点李世民非常清楚。当然,这恐怕也是自己凯旋归来之时的挑衅,让父亲动了怒。虽然是如此,但李世民却试探出了父亲的底线,所以李世民还是有所收获的。 父亲已经答应他建立一支重骑兵,而这支重骑兵完完全全由他统帅,李世民对此还算满意,他决定过几日亲赴凉州,去挑选战马,这一支骑兵将是他争霸天下,实现他的梦想的根基。 同样是在长安城,此时,齐王李元吉在认真地准备着。当初父亲夺取长安的时候,李元吉并没有随父出征,所以对杨侑的了解,只是通过旁人,一点都不深刻。 尽管太子李建成对他千叮万嘱,李元吉仍然不放在心上。李元吉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在看来,隋军取得胜利,全是李靖那个反骨仔的功劳,杨侑?不过是比自己还小的家伙,能有什么本事? 当然了,李元吉虽然在心里上轻视杨侑,但他也知道打仗是何等凶险,所以他仍然十分认真地准备着,他要为太原一战而正名,他李元吉才是大唐的战神。 一旦自己成为了大唐的新战神,他就能成为大唐集团仅次于皇帝和太子的第三方势力,秦王有天策上将府,李元吉也准备开一个天策神将府!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压过秦王一头。 皇宫内,李渊正在负手踱步,这一次派出去的使者已经走了五日,如今依旧没有消息,让李渊有些忧心。夺取淅阳郡的兵马已经准备玩不,如果有头无尾,只会引来众人的笑话。 一番百姓和群臣对大唐都不看好,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追随大唐呢?大唐建国至今,几度沉浮,有过低谷,有过,可是自从杀入关中之后,地盘几乎没有增长过。 除了夺得了李轨的凉州,除了成功说服了幽州的罗艺,在其他战场上,尤其是与杨隋的争斗都吃了亏。陇西在大好局势下被屈突通兵不血刃夺得,淅阳郡一战,赵慈景战死,此外还有当初在关中一战,唐军一败涂地,实在是狼狈至极。 李渊可以容忍失败,但却不能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尤其是对杨隋的失败。这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很不舒服。 如果这一次能够联合王世充出兵,大唐就有了不少胜算。可是能成功吗?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李建成匆匆而来,他带来了两个消息,其实也可以说成一个消息,因为都是从洛阳传来的。 出使洛阳的使者终于将消息传回来了,王世充答应了条件,但他坚持,要李渊先出兵,吸引隋军的主力,然后,乘着荆襄兵马空虚,王世充在挥师南下,夺取南阳。 王世充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王世充有他的依仗,毕竟此时他与大隋的关系还算良好,如果不主动攻击大隋,大隋肯定也不会主动出击他吧。 虽然南阳盆地十分重要,但在两军没有交恶之前,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而李唐则不行,双方的仇恨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这天下,只要杨隋和李唐并存,那么天下必定是纷争不休。 王世充显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地提出要李唐先出兵这个条件。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让李渊心中无奈而愤怒的话,第二个消息就让李渊十分震惊了,据悉,隋军已经消灭了宇文化及,而且几乎是兵不血刃,分化、离间,辅以军事,将宇文化及打的渣子都不剩,最终,被隋军生擒。 接到这个消息,李渊苦笑着摇摇头,隋军的战斗力还真是强大啊,恐怕这一次,淅阳郡的战事没有那么简单了。 听完太子将消息一一述说,李渊叹息一声,轻轻一拳击打在案几上,茶杯里的茶水轻轻晃动,荡起涟漪。“建成,恐怕这一次出兵淅阳郡,又将无疾而终。” 李渊话虽然这样说,但在他的心中,却依旧有着幻想,他在考虑,要不要临阵换帅?如果换成秦王,或许胜算会高许多。可是,轻易的换帅,齐王一定不开心,也是兵家大忌,还有一点李渊没有说,那就是怕害怕秦王功劳越来越大,功高震主啊,就算是自己的的儿子,也不是好事! 李建成眼中闪动着精光,他沉默半响,试探着父亲,道:“爹,其实孩儿想,南阳盆地虽然重要,却没有重要到影响大唐国运的地步。”毕竟,有武关这座天下雄关守卫着上洛郡,守卫着关中,就算没有南阳盆地,大唐依旧无碍。 李渊想了一想,道:“建成,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爹,如今局势发生变化,杨隋已经腾出了手来,想要进攻南阳盆地,恐怕不易,孩儿有两个想法,还请爹参详!”李建成躬身说道。 “建成,你究竟有什么意见?”李渊的好奇心被逗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李建成凑近了父亲的耳边,低声说着,随着他的声音,李渊忍不住点头,捋须微笑,这一次,太子的计谋一环扣一环,应该能有很大的效果,如果成功,大唐的势力必然大涨,天下的形势也就逐渐明朗了,李渊相信,一旦这种态势形成,天下就将是大唐的天下! 第498章深夜 洛阳城,烛光冷照在王世充的身上,在他那半明半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陛下,臣已经派人四处扬言,说有人私通杨隋,陛下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把柄,随时会将他们擒获!”王弘烈笑着道。 王世充点点头,道:“派人密切监视城中情况,随时整装待发,一旦有情况发生,不管是谁,抓住他,朕要亲手杀了他!” 王世充的口中带着杀意,他决定杀一儆百,给这些心怀不轨的混蛋一个教训,也是让旁人看看他的决心。如果不能扫清大郑内部,那么有一天隋军杀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弘烈点点头,道:“陛下放心,我已经对那些重要将领进行了监控,一旦有消息表明他们有异心,杀无赦!” 王弘烈的果断让王世充颇为欣赏,诸多侄儿,包括自己的儿子,只有王弘烈最为有才,做事果断,有大将之风,可惜,断了一只手臂,不过也罢,王弘烈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王世充需要的是他的果断,他的见识,他的用兵之才,而断臂,不能影响什么。 “楚王,你是不是对朕联合隋军不满?”总觉得王弘烈深恨杨侑的王世充再度问道。 王弘烈笑了笑,虽然断臂之痛让他十分愤恨,但他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去招惹一个强大的对手,显然是不现实的,他咳嗽一声,笑道:“陛下,孰轻孰重,臣心中自然有一杆秤,断臂之仇,我一定会报,但却不是现在。” “等到陛下杀出中原,不再困在这一隅之地,有了足够的资本的时候,我一定找隋军讨回这一条胳膊!”王弘烈说道。 王世充伸出大手,拍了拍侄儿的肩膀,笑道:“楚王,你能这样想,朕感到十分欣慰,日后叔父夺得天下,你就是楚地的藩王,世代永享富贵!” 王弘烈大喜,他一抱拳,朗声道:“多谢叔父,多谢陛下!侄儿纵然是肝脑涂地,也一定助叔父取得天下!” 就在此时,洛阳城内,一匹黄骠马缓缓而行,骑在战马上的,是日后演义中盖过了无数人风头的“赛孟尝”秦琼秦叔宝,骑在战马上的他显得忧心仲仲。 这几日,突然有一个传闻,说是洛阳城中,有人私通隋军。秦叔宝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吃一惊,因为他曾经听程知节抱怨过,说王世充婆婆妈妈,没有英雄气概,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还说王世充动不动发誓赌咒,怎么会是明君所为呢? 秦叔宝很担心,是不是程知节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要不然,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呀!秦叔宝决定找程知节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历城人,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必定是共同进退。 马蹄声清脆,秦叔宝在两柱香时间后,到了位于洛河以南的程知节府上,秦叔宝翻身下马,扣着门环,不一会,门子匆匆而来,抬起手中的灯笼一看,颇为惊讶地道:“原来是秦爷,请进!” 秦叔宝是程知节府上的常客,当下他也不客气走了进去。 “知节在哪里?”秦叔宝随意问道。 “在书房。”门子回答。 程知节其实并不是大字不识之人,相反,他家自小颇为殷实,最为善用的武器是马槊,须知马槊造价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供得起的。 秦叔宝听了,大步走了过去,门子这时关上门,正要说话,却发现秦叔宝已经不见了,只得挠挠头,拎着灯笼走了。 秦叔宝三步两步,就走到了书房,这时,程知节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罗,此事你也不必生气。” 被唤作老罗的正是罗士信,只听他冷哼一声,道:“老程,此事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自然不生气,若是你的那匹枣红马被人夺走,你还不找人拼命?” 程知节闻言,一挺胸膛,道:“这个是自然!” 罗士信冷冷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老程,既然你如此说,明日我就告诉王道询,说你有一匹好马,让他给取了去!” “别,你可别!”程知节脸色一变,拉长了声音说着,随后叹息一声,半响无语。 罗士信道:“我早就说过了,王世充不是明主,你们偏偏不听。” 程知节道:“我也知道他不是明主,可是如今能投奔何人?” 程知节话音刚落,就见大门被人推开,有人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程知节大吃一惊,正要取过书房内的横刀,将来人斩杀的时候,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秦叔宝,程知节不由松了一口气,:“叔宝,原来是你?” 罗士信也松懈了下来,虎目眯了起来:“叔宝,你怎么来了?” 秦叔宝挥挥手,道:“我是听说城中流言,说有人想要投靠隋军,所以前来问问,是不是你二人?” 程知节摇摇头,表示不是。罗士信也表示不知道此事。在这个时候,放出这种风声,不是傻子所为吗? 秦叔宝放下心来,他坐在软塌上,问了起来,罗士信究竟为什么如此愤怒? 罗士信自然有愤怒的理由,他有一匹好马,被人看中,而这人,正是刚来王世充的侄子,王道询! 这匹战马跟随罗士信多年,他自然舍不得。王道询欲求不得,就找到了王世充,请求他的帮助。对于这个侄子,王世充显得十分关心,他亲自下令,要罗士信献出战马! 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士信没有办法,只得献出了战马。虽然迫于无奈献出了爱马,可是罗士信的心中非常不甘,所以就来找程知节述苦。 罗士信将事情一说,秦叔宝明白了,他笑了笑,道:“士信,你也不必气恼,不过一匹战马而已,却让我们看清楚了王世充的真面目,这是值得的。” “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都决定了吗?” 程知节和罗士信相视一眼,均是点点头。 “我决定了,投奔大唐!”秦叔宝此言一出,罗士信变色,程知节则是不解。 半响,程知节咳嗽一声,道:“为什么是大唐?” 秦叔宝道:“知节、士信,我等本是隋臣,可惜天下大乱,身不由己,先是张将军,然后是裴将军,随后是魏公,如今是王世充。我等如此反复,恐怕隋帝不容啊!” 秦叔宝说着的时候,眉宇间有着犹豫。 程知节和罗士信相视一眼,罗士信开口,道:“叔宝,我觉得没有必要担心,隋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萧铣,薛仁越都没有死,甚至薛仁越还被委以重任,这证明隋帝不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 罗士信也点点头,道:“不错,陇西一战,听闻有两员小将立下功劳,立刻被委以重任,隋帝还亲赐武器,对两人十分器重。隋帝不拘一格降人才,是我等之福呀!” 秦叔宝愣愣地看着两人,什么时候,他们有了投靠大隋的想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秦叔宝半响没有说话,心中却不是一个滋味。 程知节见他脸色微微不悦,拍了拍秦叔宝肩头,道:“叔宝,你我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秦叔宝脸色一红,他用手捂住了嘴,假装咳嗽一声,将内心的尴尬给掩饰掉了,“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投靠隋军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吗?” 程知节笑道:“叔宝,你要相信我老程的眼光!” 罗士信突然问道:“要不要告诉单大哥?” 罗士信口中的单大哥自然是单雄信了,他是瓦岗的元老,但随着翟让被杀,他对李密的愤恨也到了极点,尽管李密对他非常信任,但单雄信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为翟让报仇,所以当李密被王世充击败的时候,单雄信立刻选择了撤退,并在随后的洛水之战中,按兵不动,使得李密再度大败,不得不继续北逃。 在瓦岗的时候,单雄信就以“飞将”闻名,王世充对他很喜欢,为了笼络他,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可以说,单雄信已经和王世充一脉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已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已经不同,他是皇亲国戚,而众人只不过是为大郑效力的平凡将领罢了。 因此,听到罗士信的话,秦叔宝和程知节黯然神伤,他们明白,从此以后,各自有着各自的前途,就要各奔东西。众人不管是去大唐还是大隋,单雄信根本不可能随同他们前去。 秦叔宝想的更为深远,因为他另有想法,只是他现在不敢说。 程知节这时又问起秦叔宝一些事情,秦叔宝一一回答,将他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说了,更将他心中的担心说了。 程知节沉默半响笑了,他要两人各自回家,从此之后小心谨慎,就算要投靠隋军,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听到程知节的嘱咐,秦叔宝和罗士信连连点头称是,两人踏着夜色,回到了家中。尽管此时已经宵禁,但两人就是巡逻的将军,谁也没有拦住他们。 程知节站起身来,早在隋军夺取南阳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投靠大隋了,可惜那个时候他在李密的部下,腾不开身子,如今,他离大隋是如此之近,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只不过,先要避过这个风头,然后伺机将一家老小送走,等到他们没有了危险,程知节才能从容投奔大隋! 就在程知节沉思的时候,裴仁基的府上,裴仁基也在和儿子裴行俨聊着天,两人认为,在洛阳城流行的流言,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但是裴家家大业大,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害了全家,两人决定,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要为家族考虑,就算要投奔大隋,也只能暗中小心地进行,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给旁人。 洛阳城的深夜,显得危机四伏。 第499章诱之以利 清晨,阳光洒在院子里,鸟雀在树上唤叫着,声声悦耳,显得生机盎然。 在树下,一群佣人正在忙碌着,准备着酒席,说是酒席,其实很简单,酒是苦涩的果酒,菜也是简单的白菘,胡瓜,此外还有几尾手指头大小的鱼。 这样的酒席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丰盛,甚至可以说非常的简陋,简陋的让人难以置信。这是堂堂的南郡太守举办的酒宴吗?就是一般的百姓也比他强啊。 杨侑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笑意,好戏就要开场,一会这些粮食都可能会浪费,不需要多么好。 太阳渐渐升高,陆陆续续地,江陵城的富户都赶到了。 萧辰一脸的笑意,朝着众人拱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得蒙赏脸,辰不甚荣幸!” 二十多名富户都是南郡城内有头有脸之人,在萧辰没有当上南郡太守之时,互相就有密切的来往,毕竟萧家是江陵第一家族,就算经历南北朝末期和隋朝迁徙的影响,仍然不可小觑。 听到萧辰的话,众人纷纷拱手,道:“萧太守满面红光,一定是有什么喜事了!” 蔡赟心中冷哼一声,他知道这些富户之中,一部分人与萧家关系非常密切,看来,今日的凑粮的计划,一定非常热闹,他十分冷静的计算了一下人数,支持自己的和支持萧辰的应该在五五开,但是,由于萧家势力庞大,如今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反而是一些实力较小的富户,这就等于是说,人数虽然是五五开,萧辰那边的实力却比较弱小。 昨夜,蔡赟拜访了不少的富户世家,他们均表示,隋军自从占领了荆襄之后,虽然降低了赋税,可是对于世家来说,反而没有好处。赋税一般有两种征收方法,一是按照田地的多寡征收,二是按照人头征收,也就是俗称的人头税。 人头税是极为不公平的一种税收,它用很小的税收成本征收到较多的税收。这项在先秦时代就使用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让百姓控制了人口,直到满清废除了这一制度,因此人口激增。 杨侑想的很清楚,如今虽然是战乱,但一旦战乱平息,经济恢复,人口就会快速增长。 在中国古代,人口有一个饱和值,大约在六千万的时候,由于人口激增,土地不足,或者说土地兼并过于厉害,就会出现两极分化,那时候,社会矛盾就会更加激烈。在这种情况下,第一需要严格控制人数,第二就要向外扩张。 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科技的提升,提高粮食产量,可是这个时代的科技放在这里,杨侑凭借的,只是他对历史的了解,理科知识几乎为零,所以,前两个办法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一般的百姓,杨侑没有必要去控制,这些人按时交纳赋税,明显是好同志嘛!所以针对这部分人,杨侑划定了一个人数的分界线,在这个分界线以下,是按照田地的多寡来进行交纳;而超过了这个人数,则是按照人头税来交纳。 一个国家,两种制度,释放于不同的人,便造成了影响。很多百姓为了逃避税收,依附于世家,但是杨侑规定了世家的人口越多,赋税就越重,这就逼得一些大族不得不进行分家,从而降低赋税,这也是分化世家的一种手段。 只要他们分成数家,岁月长久,彼此联系就少,威胁也就越来越小。这种手段,看似是杨侑的暴戾,但一般人想不到其中的原因。 蔡赟与马文杰曾经商量过,两人都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看问题自然透彻一些。隋文帝杨坚曾经拆散天下适龄的百姓,另成一户,是为了收取更多的赋税。蔡赟觉得,当今陛下也是如此,所以他并没有想到这是一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不管蔡赟有没有察觉,他都觉得有必要对萧辰,对大隋反戈一击。 蔡赟亲热地走上前去,与几个熟人打着招呼,彼此间用眼神交流,均是心照不宣。 “诸位来到鄙府,实乃是蓬荜生辉,诸位,请坐,我已经准备了一些酒食,还望各位尽情饮用!”萧辰笑眯眯地说着。 随着他的命令,家丁们不断将食物端了上来,蔡赟看见食物,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这都是什么食物,就连蔡府中最底层的家奴都不吃的东西,拿来打发我等,难道我等比乞丐还不如吗? 蔡赟心中非常不满,他将酒杯端到嘴边,用鼻子嗅了嗅,虽然没有喝,他已经嗅到了那股苦涩的味道。 这时,萧辰呵呵一笑,道:“诸位,国事艰难,我虽然身为南郡太守,却没有多余的钱财,只能让诸公受委屈了!” 几名与萧家关系密切之人,纷纷站起身来,道:“萧太守言重了,我等身为大隋子民,自当为国分忧!” “诸位,干!”萧辰笑着,举杯,一口喝尽。 果酒虽然难喝,但身为萧家之人,更是南郡太守,这个面子要给不是?许多人都端起酒杯,一口喝了。蔡赟只是略略沾了嘴唇,就将酒杯给放下了。 萧辰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他笑道:“蔡老爷,可是美酒不合胃口?” “这个,酒味道不错!”蔡赟勉强笑了一笑,在萧辰没有说出事情之前,他绝对不能翻脸。 “既然味道不错,还请蔡老爷多喝几杯!”萧辰不露声色,语气显得十分关心。 众目睽睽之下,蔡赟没有办法,只得举起了酒杯,刚想抿一口,余光看见众人正十分关切地看过来,蔡赟心中苦涩,只得一昂脖子,将果酒一口饮尽,苦涩的味道顺着咽喉滚下,刺激着他的嘴唇喉管,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种滋味十分难受,蔡赟忍不住想要呕吐,但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做出有份的事情。他连连咳嗽了两声,这时,萧辰又笑眯眯地道:“蔡老爷,看你喝的很开心,就再喝一杯吧!” 话音刚落,一名身高马大的家丁走上前,替蔡赟斟满了酒杯,蔡赟脸色显得十分难看,这时,他突然发现给他斟酒的汉子脸很熟悉啊,他忍不住伸出手,正要说话,那人却冷笑了一声,退了回去。 蔡赟伸出的手,显得十分无力,手臂软软地垂下之后,他有些傻傻地看着杯子,突然觉得嘴里十分苦涩,忍不住端起了酒杯,一口喝尽,更为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迅速扩散,这一次,蔡赟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黄黄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裳,四周的富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离他远去。 蔡赟显得十分狼狈,他取出手绢,不停地擦拭着,可是在旁人的眼中,他已经成了一名可笑的小丑。 萧辰故作惊讶,道:“蔡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恙?若是身体不舒服,我府上有良医数人,可为蔡老爷诊断。” 蔡赟脸色一黑,抬起头,发现四周的人,身子斜着,尽量躲着他,仿佛他是得了麻风病的病人一样,他急忙摆摆手,露出笑容,道:“多谢萧太守,我没有事,没事!”他并没有发现,他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蔡赟坚持在这里,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一定要捣乱大隋的计划,给李唐争取时间。 萧辰这时鼓鼓掌,道:“诸位,自从荆襄复归大隋,整个江汉平原,可谓生机勃勃,我知道,陛下提出的一些措施,让诸位损失了一些利益。但今日,我有两件事要说。” 众人坐直了身子,静待着萧辰的下文,蔡赟则是冷笑一声,心想还不是给个甜头,然后夺取利益?这套手段,他实在见得多了。他也顾不得身上那股苦涩的味道,冷冷地看着萧辰,准备给他反戈一击。 萧辰的目光扫过众人,不经意间,在蔡赟的身上停留,他也在思考,陛下的计划能成功吗? “诸位,大家都知道,在巴蜀,使用的是交子,交子的方便不言而喻,我认为,这是一个大的举措!”萧辰的话虽然不高,但却很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我已经得到消息,陛下准备在荆襄开设钱庄,而在南郡,至少要开设十五家以上。我主英明,认为需要藏富于民,大隋才能长治久安,诸位,凡是家中有余钱的,均可以投资,资金不限。” “按照诸位投资的金额比例,可以得到相应的分红,具体的事情,我还在策划之中,五日之内,我就能拿出一个详细的方案,只要陛下通过,便就可以实施了!” 萧辰的话让众人相顾一眼,脸上都带着喜色,他们都曾经去巴蜀经商,与巴蜀的商人谈过,知道交子的重要性,而且,只要在大隋境内,只要有大隋的钱庄,便可以用交子取出钱财。 这极大的方便了贸易,众人深深知道,如果能投资建立大隋钱庄,那将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众人的心中怎能不开心呢? 第500章新的想法 “萧太守放心,此事关系国家,关系民生,我等自当鼎力支持!”一个名叫周巽的富商说道,此人又胖又壮,至少有两百斤重,此时脸色发红,显得十分兴奋。 许多人都知道,巴蜀由于地理的关系,贸易不便,而大隋治下的汉中,北方便是大唐的领土,两个势力之间因为利益关系,势同水火,贸易几乎停顿。 所以,巴蜀的货物大部分是走荆襄,然后从荆襄运往江东、中原,乃至于河北、关中等地。这样看一来,荆襄这个中转站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巴蜀的货物要出去,必须经过荆襄,而河北、江东、并州等物的货物要进入巴蜀,也要走荆襄这个地方。 如果能入股荆襄的国营钱庄,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能分的不少的红利。他们并不知道,杨侑之所以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如果大隋的财政允许,杨侑还是想要国营。不过,他已经想好,哪怕私人可以入主股份,管理着钱庄的,却是大隋指定的人,而且是外地人,两年一轮换,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相互勾结。同时,每一年都会派出人员去稽核,尽量地减少贪污的现象发生。 能在这个时候,入主钱庄,可以谋取利润,对日后有莫大的好处。 这个道理很简单,一旦他们进入了官营资本,就会得到更多的保障,只要不犯事,就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大家都明白,自从新君上位,注重科技,注重贸易,不像以前历代皇帝一样,压制商人,压制工匠。跟着这样的一位帝君,只会前途无量呀! 众人都不是笨蛋,虽然只是片刻的时间,就对其中的利弊考虑的十分清楚,当即有人举手道:“萧太守,我愿出五十金!” “萧太守,我愿出八十金!” 此人话音刚落,当即有人喝道:“我出一百金!” “我出一百二十金。” “一百四十金!”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金额越来越高,萧辰忍不住擦了一把汗,这些富户商人的兴致尽然如此之高呀,超出了他的想象。而数额之大,也让人匝舌,这些人,的确有钱! 不过想想也是,以国家作为后盾的钱庄,这股力量必然是强大的,也只有国家,才能在全国各地建立起这样的机构,方便各地的商人贸易,一般的商人,谁都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来做这种事情!这就是国营的好处。 这个时候有时候不参加,那不是傻子吗? 就连蔡赟也有些蠢蠢欲动了,他咽了咽口水,但转念一想,李唐皇帝答应的条件,更为诱人,一旦李唐入主荆襄,蔡家就一跃而成南郡最大的世家,就算在整个荆襄,至少话语权更重。所以,杨隋的小利,连李唐的添头都不够!蔡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暗自叮嘱自己,不可上当,不可上当。千万,要淡定! 杨侑在人群中,笑着看着众人,脸上若有所思。这个诱饵他既然敢抛出来,就不会害怕有不好的后果。 富户们的态度表明了一切,萧辰摆摆手,笑道:“诸位不要急,等到事情定下来,我一定派人通知诸位,一起发财!” 众人轰然应喏,声势动天,将树上的鸟儿都惊扰了,鸟飞四散飞走,惊恐地看着下面的人。 萧辰看着众人,忽然就是一笑,道:“诸位都是大隋的良民,自然是受到大隋保护的,可是,若是有人损害大隋的利益,便是损害诸位的利益。” 当即有人叫道:“萧太守说的不错,大隋的敌人,自然是我等的敌人!” 其中一个精壮的汉子更是厉声:“萧太守,谁要是损害大隋的利益,咱们就一刀杀了他,让他不能危害社稷!” 萧辰抬起手,向下一按,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我已经得到消息,有人勾结了反贼,意图对大隋不轨!” 蔡赟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声,有些不对劲啊,今日不是说筹集粮草的事情吗,怎么至今不提,他蠕动了一下苦涩的唇舌,想要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可是身上的味道让他有些烦躁起来,萧辰,究竟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江陵城内,一批批全副武装的士兵忽然出现在街头,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气势汹汹地朝着城北狂奔而去,为首的,正是红着脸的侯君集。 昨日被一阵痛骂,让侯君集十分沮丧,但在事后,杜如晦奉杨侑之命找到了他,给他解释了此事的重要,大隋复兴的任务很重,所以每一件事,都需要慎之又慎,百姓的利益要保护好,世家的利益也要保持,,不然,国家会更加混乱。这个平衡点,很难把握。所以,杨侑就很小心。 侯君集明白,陛下虽然信任他,但是也有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不能扰民伤民。侯君集也不是笨蛋,杜如晦将话说的很清楚,如果他还不明白,那就可以买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虽然被骂了一顿,但在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陛下还让他去做,证明了两点,一是希望他能将功赎罪,二是对他还是信赖的。 深深知道这一点的侯君集,鼓足了干劲要将事情办妥。 军队沿着大街快速行进,百姓纷纷侧目,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一些胆子稍大的百姓跟着,想要一看究竟。 当侯君集带着人马停留在蔡赟府上的时候,一群人都愣住了,这不是蔡赟蔡家的府邸吗? 在整个江陵,除了萧家,可以说蔡家的势力最大,如果不是后来萧铣做了皇帝,这些年来,蔡家可是隐隐压了萧家一头的。 如今,这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蔡家,显然来意不善,不是请蔡赟前去喝茶的。 军队的脚步声早就惊动了众人,蔡武匆匆出来,就看见一个黑大汉已经指挥士兵将府邸给包围了。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蔡武厉声斥喝。 侯君集冷冷一笑,举起手中的横刀,喝道:“蔡赟涉嫌谋反,已经被擒,尔等若是识相,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不然,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蔡武大吃一惊,父亲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怎么会有把柄落入官府的手中?这不可能呀!再说父亲已经去了萧太守的府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谋反? 蔡武没有想清楚,侯君集就已经带着士兵冲了进来。 隋军士兵早有准备,人人如狼似虎,很快就将毫无准备的蔡府家丁一网打尽。 蔡武号称“小吕布”,可惜不是真正的吕布,他本来想要仗着几分武力顽抗,但遇见的是杀红了眼的侯君集,几招过后,被一刀劈中肩头,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他生擒。 马文杰得到消息,见势不妙,换了一身衣裳从后门溜走,被早就埋伏在此地的隋兵擒获。 侯君集擒住了蔡府首脑,迅速在蔡府内搜索,不久,在一间密室内,找到了蔡府贩卖私盐的证据,而让他更加兴奋的是,还有几份书信,证明了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太守府,杨侑正在等待着侯君集的消息,他的目光扫过蔡赟冷冷的脸庞,忍不住浮起了一丝微笑。 蔡赟的脸与其说冷,不如说苍白更加贴切一些。 蔡赟自然有理由苍白,虽然他自信萧辰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可是,做了亏心事,半夜害怕鬼敲门呀! 此时的蔡赟心中一片冰凉,他总觉得萧辰的话似乎有所指,可是,萧辰又没有明说是谁,这种欲说还休,又极为不准确的说法让蔡赟感到,他就是在热锅上四处寻找出路的蚂蚁,非常的难熬。 他非常想问一句,是谁,那个叛国之人是谁?可是,他又害怕中了萧辰的诡计。 就在蔡赟思考着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显得十分的萎靡,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当那人逐渐走到萧辰身边的时候,蔡赟终于变了脸色。 来人正是公安刘家家主刘御,这几日,他恍如在梦中,不,应该说,他很希望在梦中,然后才能将这一切给忘掉。 可是,他睡不着啊,隋帝给他的压力太大,他吃不好,睡不好,生恐整个刘家在他的手上毁于一旦。 萧辰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刘御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刘御抬起了头,很多人都认识他,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这不是公安刘家的刘御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惊异的时候,刘御开口了,他一说话,原本就不平静的院子里,就像将水掺进了油锅里,顿时无比沸腾! 贩卖私盐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在暗中,许多世家都参与了,因为暴利嘛。可是,这一向隐秘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则就大大不同了。 历朝历代,都是严禁百姓贩卖私盐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而刘御竟然说,不仅仅是他,江陵的蔡家、宜城的马家都进行了参与,而且,刘御特别指出,蔡家和马家才是这一事件的主使者! 蔡赟大惊,他慌乱地站起来,对刘御大声责骂,可是他惊慌之下,语言苍白无力,毫无逻辑可言,当刘御将证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局势已经很明显了,蔡赟贩卖私盐的证据确凿,这一次,蔡家要倒霉了。 然而,杨侑的目的不在于此,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501章贿赂杨侑 如果只是单纯的抓获蔡赟,杨侑绝对不会如此麻烦,刘御那里掌握了几家人贩卖私盐的证据就已经足够了。 杨侑还在等待,侯君集怎么还不回来?而燕王和代王,到了什么地方了? 蔡赟脸色苍白,他根本没有想到萧辰会突然抛出贩卖私盐这等重磅消息,让他毫无准备。惊慌之间,他端起了一杯酒,一口饮下,顿时受不了透入心肺的苦涩,顿时哇哇的吐了起来。 杨侑眯起了眼睛,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来,到了杨侑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杨侑身子一震,目视了萧辰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侯君集让部将控制了蔡府,自己将重要人物带了回来。 蔡武被五花大绑着,他十分愤怒,不停地怒骂着,侯君集已经赏了他几巴掌,打的他嘴角流血,但他仍然怒骂不已。马文杰则在另一边,一脸的黯然,他不明白官军为什么会突然袭击蔡府。 但事实上是发生了,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有什么把柄被官军抓住了,可是,是什么把柄呢?私盐?还是私通大唐的事情?马文杰的脑子在快速转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杨侑大步走了过来,侯君集急忙迎上来,低声道:“陛下。”说着,将几本册子和书信递了过去。 杨侑先看了册子,上面记载的是数年以来,蔡家贩卖私盐的记录,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都一一记录在案,可谓证据确凿,杨侑忍不住笑了,上面竟然涉及了不少官员! 杨侑入主荆襄之后,由于萧铣的投降,许多地方是传檄而定,为了稳定,官员都是旧萧梁的官员,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变动,而在杨侑看来,这些官员大多不合格。即使这些官员不合格,在没有足够的理由前,这些官员不能随意撤换,不然,政局不稳。但有了证据,就能名正言顺将不合格的官员撤换掉。 这些官员在萧梁国时期做出的事情杨侑可以不管,但在大隋统治时期,还贩卖私盐的,杨侑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除了这些,杨侑还发现了一个颇为古老的小册子,略略翻来一看,杨侑忍不住心中狂喜,他十分郑重地将小册子收入了怀中,有了它,隋军制造器械的工艺可能会更进一步。 剩下的几封信,杨侑拆开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目光看着马文杰,便十分不善。 自从杨侑出现,马文杰就觉得有些不妥,侯君集已经十分嚣张了,可是侯君集在此人面前,显得格外的温顺,这个人不简单啊!当杨侑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杨侑走向了书房,低声吩咐着:“带马文杰过来!” “喏!”侯君集回答着,他一脸狞笑着,走向了马文杰,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马文杰的衣领。马文杰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抓起来,根本无力反抗。 马文杰想要说话,可是他却发现,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喉咙太干渴,他根本说不出来话来。 杨侑已经在书房里站定,他已经将所有的是书信看完了,想不到,这一次,本来是想要打击一下荆襄的官场,但没有想到,却取得了意外的收获。 马文杰刚刚被拎到书房,就被侯君集扔在地上,坚硬的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痛的马文杰呲牙咧嘴,忍不住痛呼起来。杨侑默默地看着他,半响没有说话。 半响后,马文杰终于喘过气来,他脸色通红,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杨侑冷笑一声,手中一抖书信,扔在了马文杰的面前。 “马文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杨侑厉声。 马文杰低头一看,只见书信的尾端有着自己的名字,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自己写的信。马文杰心中十分郁闷,他在心中,早就叮嘱蔡赟将信看过之后,一定要烧毁,可是,蔡赟这个混蛋,竟然没有将书信烧掉! 自己写的信,自然明白其中的内容是什么,马文杰明白,这封书信一旦落入官军之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不行,必须要想办法对应这个危机! 马文杰的脑子在快速转动着,他忽然连滚带爬,到了杨侑的脚边,他用有些嘶哑的声音的说道:“这位将军,饶命啊!” 杨侑慢慢蹲下身子,用戏讪的眼神看着他。从书信的日子来看,在大半个月前,双方就停止了书信上的沟通,而马文杰在此出现,意味着一点,那就是他们通敌一事,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为了安全,所以他们没有采取信件的方式,而是马文杰亲自赶来了江陵。这样看来,这个进展,意味着马文杰与李唐至少初步达成了协议。 “凭什么,饶你一命?”杨侑淡淡的笑。 马文杰没有听出杨侑口中的轻蔑,此时他已经无比紧张,觉得杨侑的文化,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他急忙道:“将军,只要将此事压下,我愿意将马家所有的财产拱手相让!这笔钱财,足以让将军生活无忧!” 马文杰想的很清楚,钱财算什么,只要保住了性命,一旦李唐入主荆襄,他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能一一拿回来,所以他才会放弃所有。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马文杰,半响,杨侑忽然问道:“李唐什么时候出兵?” 马文杰脸色变了又变,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并不知道李唐的具体出兵时间,甚至连怎么配合李唐暂时都不清楚。因为长孙顺德告诉他,世事变幻无常,尤其是兵戈一时,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所以,并没有制定具体的策略。 马文杰嘴唇蠕动,半响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杨侑猜到了一些,用间之事,如果指定了具体的时间,一旦另一方没有及时出现,那么用间者,就暴露了。李渊是老谋深算之人,想必不会如此笨。 杨侑慢慢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既然唐军要出兵攻打南阳,又有马家作为内应,那是不是可以利用呢?马文杰看见杨侑沉吟,以为寻找到了机会,他急忙挣扎了几下,靠近杨侑身边,道:“将军,我已经将全家财富拱手相让,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不如,我族中还有几个美貌的女子,不如献给将军做妾!” 马文杰已经疯狂了,杨侑淡淡一笑,他又蹲下了身子,看着马文杰的眼睛,笑道:“你如此不遗余力,不过是想要瞒天过海,等到李唐入主南阳,你会徐图恢复马家的声望。” “想得不错,你也够狠,可是,你所付出的代价,还远远不够!”杨侑淡淡一笑。 马文杰愣了,旋即咬咬牙,道:“将军,我宜城马家虽然不如当年,但还有一些人脉,如果将军相信小民,我愿筹集两千金送给将军,只盼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杨侑长身而起,哈哈大笑,他忽然指着马文杰,道:“马文杰,你只是说说,要本将如何相信你?” 马文杰心中涌起一丝喜悦,杨侑虽然是责问,但已经出现了漏洞,他忙不迭地说道:“将军,我愿意立书为凭!” 杨侑一摆手,示意侯君集磨墨,侯君集快步走上,在一旁磨着墨,杨侑走上前,将捆绑住马文杰的绳子解开。马文杰叹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走到书桌前,就着墨水,写了一封书信。 在书信里,马文杰向杨侑保证,只要杨侑严守秘密,不将他私通李唐的事情说出来,马文杰愿意将马家所有的财富拱手相让,其中,马家在襄阳和宜城的大小店铺共有三十六间,良田总计上万倾,家中的钱财也足有万金以上。此外,马文杰还注明了,另外赠送两千金给杨侑以及家中年轻美貌女子数名。 杨侑手中拿着未干的书信,在嘴边吹了吹,马文杰在书信里写的很让他满意,让马文杰按下了手印之后,杨侑冷笑一声,冲着侯君集道:“侯将军,将马文杰拿下,关中牢中!” 马文杰一愣,正要说话,杨侑笑着道:“马文杰,你先委屈几日,等有机会,我在将你放出来!” 马文杰对此深信不疑,他连连点头,道:“多谢将军!” 侯君集努努嘴,马文杰并拢双手,让侯君集用绳子捆住了,跟着侯君集走出了书房。 杨侑仔细地看着书信,有了马文杰亲手写就的书信,更有他的手指印作证,宜城马家这一次危险了。将书信收入怀中,杨侑踏步走入了饮宴之所。 此时,萧辰正在念着刘御献上的证据,每一笔每一桩,都让在所的众人,心惊肉跳。事实上,在坐的所有人之中,至少有一半人都参与贩卖私盐。随着萧辰的声音,众人都逐渐变了脸色。 周巽的脸色也十分苍白,他也是其中一人,他想不到,今日的宴会,竟然是暗藏杀机,种种的旧账被翻了出来,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在大隋之下所犯。 萧辰在这个时候将事情捅了出来,很显然他是要治理此事。蔡家是贩卖私盐的主使者,自然逃不掉,刘御戴罪立功,结果说不准,最为难熬的还是他们这些上不上,下不下的,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等到萧辰将账本念完,院子里大多数的人已经坐立不稳,几乎就要跌倒在地了。 第502章刚柔并济 杨侑走进院子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此时的他们,大多数人已经自保不暇了,那里还有余力管其他事情?杨侑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大多数的人,神情萎靡,显然是受到了相当重大的打击。 在他们看来,南郡太守萧辰将他们召集起来,先是用小利打消了众人的戒备之心,随后,在众人不经意间,又抛出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众人措手不及! 看着众人的表情,杨侑笑了,他慢慢走上前,看着众人,朗声道:“怎么,都心虚了?害怕了?” 数人都低下了头,形势比人强,他们就算再有钱,怎么能和官府对抗,与大隋天子对抗呢? 刘御自然是认得杨侑的,他看见杨侑一身平凡的装束,顿时心中大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惊慌不已:“罪民刘御见过陛下,还望陛下恕罪,恕罪啊!”说着,连连磕头,丝毫没有顾忌地板坚硬,额头已经破皮,鲜血流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 刘御这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得十分清楚,人们都抬起头,十分的震惊,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大隋的天子?蔡赟嘴唇发白,他不是瞎子,早就看出了这个男子正是给他通报消息的衙役,也就是适才给他添酒之人。 这个人竟然是皇帝,竟然是皇帝?!而且还亲自做出这种事情?蔡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心仿佛遭到了重击,顿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侑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他一抬手,目光十分威严地看着众人,忽然高声问道:“朕只要问一句,适才萧太守所念的,可是冤枉各位?” 大多数的人都低下头,很显然,陛下已经掌握了证据,在人证物证具备的情况下,想要顽抗,结局不言而喻,那就是死路一条。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士兵,众人都陷入了绝望。他们是商人,几乎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是如狼似虎的士兵对手? 蔡赟却突然眼睛一亮,他奋不顾身扑上前去,喊道:“陛下,冤枉呀,小人一向奉公守法,绝对没有做出这等事情!” “刘御之所以冤枉我,是因为去岁他为孙儿求婚不成,因此对我蔡家怀恨在心,所以借此机会,想要陷害小民!还请陛下恕罪啊!”蔡赟哭着喊着,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显得十分恶心。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心想此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冷笑一声,大步踏上前去,手中掏出了几封书信,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蔡赟,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微风吹拂,书信飘了过去,在半空和地上翻滚着。蔡赟追了两步,捡起一张纸一看,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当初与马文杰的书信他还保存着,无非是想要留着一个证据,但他没有想到,留下了这些书信,反而成为了把柄。 突然,蔡赟想到了什么,肥胖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这些书信他藏在卧室的暗格里,就连蔡武都不知道,可谓十分隐秘,如今却在杨侑的手里出现,这证明家中已经出了事。 蔡赟抬起头看着杨侑,杨侑毫不客气地看着他,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刺得蔡赟低了下头,一颗心狂跳不已。杨侑没有说话,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蔡赟忽然发了疯似的,朝着杨侑狂奔而来。杨侑冷冷地看着他,有些不解。 蔡赟朝着杨侑冲过去,众人都大吃一惊,如果说杨侑没有表明身份,那还情有可原,可是,杨侑是大隋天子的身份已经告知了众人,蔡赟还冲过去干什么? 弑君?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个念头。蔡赟这是疯了吗?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能将陛下一举擒获,扭转整个局面? 众人只觉得心头狂跳,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有的人用手捂着脸,不敢去看。 看见蔡赟冲过来,杨侑只是冷笑一声,他已经猜到了蔡赟的想法,可是,蔡赟是一只“鸡”,杨侑要杀他这只鸡给猴看,怎么可能饶过他?这只鸡,就算没有重罪,也必须要死!更何况此人犯了多大的罪啊! 蔡赟还没有到身前,杨侑已经大踏步走上前去,突然抬起了脚,狠狠地一脚朝着蔡赟的胸前踹了过去。 蔡赟毫无防备,被杨侑一脚踢中,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栽倒在地上。尘土飞扬,蔡赟倒在地上,脸色先是一白,旋即一红,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都吓呆了,这个年轻的天子,拳脚很厉害啊,竟然一脚就将蔡赟打得吐血!一些胆子稍大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一些胆子小的,当场尿了裤子,整个院子里立时有着尿骚味。 没有做亏心事的一些富户,脸上带着怡然自得的表情,一些心理阴暗的,则在暗自欢喜。 蔡赟倒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的胸口很疼,疼得让他无法呼吸,在被踢中的时候,他很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破裂的声音!蔡赟无法说出话,杨侑更不会给他机会,如今证据确凿,蔡赟只有死路一条。 “大胆蔡赟,竟然敢偷袭朕,来人,将他就地正法!” “喏!”当即有两名士兵应着,走了上来,其中一人将蔡赟拖起来,让他跪好。另一人立刻舞动手中横刀,朝着他的头颅劈了下去! 锋利的横刀呼啸而下,顿时将蔡赟人头砍落,脖腔里,鲜血喷射而出,吓得几名富户失色,纷纷躲避着血箭。但饶是如此,仍然被鲜血溅了一身。 蔡赟还没有想明白,就已经人头落地! 随着蔡赟的死,整个院子鸦雀无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浓浓的杀意弥漫在上空,就连鸟雀也不再鸣叫,瞪大了眼睛看着院子中,突然,鸟雀一振翅膀,尖叫着飞向了天空。 杨侑伸手一指一人,道:“你出来!” 此人正是周巽,他被吓着了,身子抖个不停,不由自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饶命啊!” 杨侑看着他,笑道:“若再磨磨蹭蹭,朕就先砍了你!” 周巽给被吓着了,连滚带爬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喃喃自语:“陛下,我是良民呀!” 杨侑将一封信递给他,吩咐他大声的念出来,周巽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书信念着。这一次,众人这才明白,蔡赟可不是贩卖私盐那么简单,他竟然勾结了伪唐! 蔡赟答应在伪唐进攻荆襄的时候,给予唐军一定的帮助,一旦唐军夺取了荆襄,蔡家就能获得极大的利益,从而一跃成为荆襄的大族! 这还不算,让众人心情非常不爽的是,蔡赟竟然准备牺牲旁人的利益来达到他的目的! 书信念完之后,杨侑鼓鼓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诸位,蔡赟通敌叛国,自然是死有余辜,朕已经决定,蔡氏一门成年男丁五日后斩杀于闹事口,余者世世代代为奴!” 说到这里,杨侑用鹰隼一般的目光瞧着众人,即使是夏末,天气还很热,但众人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杨侑这是在告诉他们,通敌叛国会有何等的下场,蔡赟是他们的榜样,如果叛国,就同蔡赟一样,身首异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旋即,有人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曾经贩卖过私盐,会受到惩罚吗?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去问? 杨侑沉默着,他观察到众人惶恐不安的表情,忽然笑了。 “朕想,你们一定很担心吧?”杨侑的语气突然不再那么的严厉。 “贩卖私盐,本来是国家大忌,按律当斩,不过,朕不是乱杀之人。考虑到诸位还不知道大隋制度,朕决定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杨侑话音刚落,一直很忧心的众人顿时放下了心,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可是!”杨侑这时话锋一转,变得十分严厉起来:“朕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但以后若有人再贩卖私盐,朕一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挂在江陵的城头上,绝不食言!” “如果谁不听话,妄图勾结伪唐,图谋朕的江山,朕一定灭他九族!” 杨侑的话回荡在半空,众人面面相窥之后,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陛下英明,陛下果然是仁慈之主!” “陛下活命之恩,小民铭记在心,此生此世,只会效忠大隋!” “多谢陛下!” 众人七嘴八舌,各自说着,整个院子一片混乱。杨侑没有制止他们,而是让他们在尽情的呼喊着,虽然他并不需要这些赞美的话。 良久,众人的欢呼声逐渐低了下来,杨侑见众人的情绪基本稳定,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前面,萧太守说的钱庄之事,关系到大隋的兴亡,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朕希望,诸位都能尽一份力,日后朕不仅仅是要统一中原,更要击破突厥,降服高勾丽,甚至是遥远的大食!那个时候,朕的钱庄一定开遍全世界,你们想想看,那个时候,你能的获利岂止是百金、千金?” 杨侑说的很豪气,而这种态度让众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跪下,齐刷刷的施礼,道:“陛下,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杨侑呵呵一笑,挥挥手,道:“诸位都起来吧,朕已经准备了温水,还有干净衣裳,诸位将身子洗净,陪朕一起用餐,朕给你们具体说一说!” 众人相视一眼,脸上一喜,再度跪拜,道:“多谢陛下赏赐!” 第503章阴谋与亲情 江陵的夏末,百姓忽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群群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红色的纸张,在人流密集、城门口以及在各个坊区内张贴起来,等到士兵们走了,百姓靠近了,围成一圈,看着张贴的稿子。 “张先生,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快给大伙念念呗!”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说着,此人是在街头上卖肉的,大字不识一个。 “好,好!”被换做张先生的捋着胡须微笑,他缓步上前,人群闪开了一条缝,张先生走了进来,看见告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吃了一惊,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不仅仅是他震撼,当张先生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惊,将告示上的内容转化为众人能接受的言语表达出来的时候,许多百姓都震惊了。蔡家虽然没有江陵萧家势力庞大,可也是在江陵数百年的大族,论历史,比江陵萧家更为悠久。 这样的一个家族竟然叛变,竟然勾结了伪唐?在叛国大罪下,贩卖私盐就不算什么了,告示上说,五日后,在江陵的闹市口,蔡家的成年男丁一律斩杀,小孩和妇女统统沦为官奴。 蔡家,在江陵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蔡家就这样烟消云散,让百姓们吃惊不已。在整个江陵城,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相似的一幕,一匹百姓带着震惊离开,另一批百姓带着好奇进来,随后又带着震惊离开。 不过短短的三个时辰,蔡家参与谋反之事,就全城皆知了,而且还有不少富户证明,蔡家家主蔡赟曾试图刺杀大隋天下,只是实力不济,反而被大隋天子擒获。 于百姓来说,蔡家的兴亡关系并不大,只要政fu国家给予土地,能让他们活下去,那就足够了。而且这是在乱世,自从大隋入主荆襄,带来的种种变化对百姓都是有利的,所以,百姓中,也只有感叹蔡家为什么会做出这等傻事的。 而对于杨侑来说,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足够杀掉蔡赟的理由,足够灭掉蔡家的理由。荆襄初定,他一直是安抚,但在安抚之下,依然有人不老实,蠢蠢欲动,试图联络伪唐,对付大隋,那么,就没有再纵容的必要。杀,一定要杀,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城楼上,杜如晦在杨侑半步后,手指捋着胡须,道:“陛下,为何杀了蔡赟,却留下了马文杰?” “你也认为马文杰该死?”杨侑淡淡的问道。 “陛下,从种种迹象表明,马文杰才是联系伪唐的主要人物,他的威胁比蔡赟更大。”杜如晦道。 杨侑笑了笑,负手走下城墙,“此人,暂时不能死,朕还有用处。” 杜如晦紧走两步跟上,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嘴角浮起了微笑。 整个荆襄突然发生了异变,一批官员被快速抓捕,随后在府衙贴出了他们的恶行,其中不少人平时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虽然因荆襄改天换地而有所收敛,但在百姓的眼中,他们的名声已经臭了。 此时,看到这些贪污小吏被抓住,各自按照罪行判罪,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两日后,杨侑迅速出台了一项政策。 这一项政策杨侑思考了很久,至今才成型。这也是与杜如晦、萧瑀、窦璡等人思想碰撞的结果。对于蛮族,由于是那些一向蛮横的异族,杨侑的手段是铁血的,所以才会有了巴蜀境内清除蛮族的战斗,有了冉安昌的南征大军,此时,东、西两爨已经臣服,昆明也选择了投降,整个南中已经纳入了大隋的版图。 杨侑准备重建南宁总管府,但人选还没有考虑好,杨侑的计划,是要利用冉安昌的部队,继续南征。在广阔的南方,是后世的东南亚地区,这里气候炎热,有澜沧江、怒江等河流灌溉,水源丰富,日光充足,可以栽种粮食,可以一年三熟。 而目前这些地区,大多是土著,很容易征服,等到冉安昌征服了这些地区,并初步建立城市,杨侑就会考虑移民。 南中以南的民族政策不会变,但是,岭南和荆南的民族政策却需要变化。自先秦时代以来,这些地方就居住着大量的山民,各种蛮族杂居,杨侑曾经抽时间研究过,这些蛮族,还算比较温顺。 至少在大隋烽烟四起的时候,南方的战乱并不多,在这个时候,他们大多数选择的逃进山中。如今人口不足,杨侑有意将他们吸引出来。从而充实人口。 土地依然足够分给那些蛮族,不过,如同巴蜀一样,他们首先要学习汉学,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更低的赋税,杨侑打算给萧辰一年的时间,打造好荆南。 而在岭南,实际的掌权者还是冯盎,对于杨侑来说,岭南只要能稳住,那就是极好的了。这一次大胜,杨侑已经选出了一些礼物,让人送给了冯盎,意在安抚,想必冯盎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就在荆襄一片忙碌的时候,王世充送走了李唐的使者,经过数日艰苦的谈判,双方达成了一致,最初,李唐的要求王世充是不同意的,因为这太过意危险。 但后来李渊表示,这不过是一场戏罢了,王世充思考了很久,终于答应了李唐的要求,不过,他希望在夺下荆襄之后,大郑能占有整个南阳盆地。 李渊答应了王世充,就算失去了南阳盆地,但得到了江陵以南的荆州,对于大唐来说,等于得到了一个粮仓,是十分划算的。 随后,李唐和王郑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身处长安、洛阳的锦衣卫不断将消息传了出来,杨侑在得知伪唐出兵武关道的主帅是齐王李元吉的时候,忍不住就笑了。他让人给韩擒虎带去了一个密令,让他依照计划行事。 就在三方势力做出各种策划的时候,萧后在高甑生等人的护卫下,终于回到了成都,韦娟得到消息,在韦松、吴克等人的护卫下,带着独孤雁、萧月仙等人赶往城外十里外迎接。 车声隆隆,萧后的心情十分复杂,所谓近乡情怯,虽然成都不是她的家乡,可是能看见大儿媳妇,让她的心情充满了喜悲,当高甑生禀告着,说太后已经前来迎接的时候,萧后步出了马车。 韦娟的身体微微发福,看见母亲,急忙施礼,道:“娘。”小刘良娣也急忙走上前来施礼。 独孤雁和萧月仙也走了上来,施礼:“祖母!” 萧后目光一凝,独孤雁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圆圆的脸蛋,不过已经成熟了许多,有了小妇人的模样,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带着喜悦,仿佛知道了曾祖母来到一般。 孩子呵呵地笑着,肥胖的小手抓着一柄小小的物件,不停地挥舞着,萧后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竟然抓着一把小剑,看来以后,一定能继承老杨家的传统,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 在独孤雁身边,是另一个更为漂亮的女子,她的手中也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的粉嫩可爱,不过却十分安静,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只是看着萧后,口中呜呜叫着,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孩子伸出的小手表明了一切,萧后也有些意外,这个孩子竟然和自己这么亲?她忍不住笑了,走上前去,伸出手,从萧月仙的手中接过孩子。 这时,萧后突然发现在萧月仙的身后,萧铣站在一旁,看见萧后,讪讪笑道:“姑母。” 萧后突然反应过来,她笑道:“原来你就是嫣然。” 萧月仙点点头,脸色有些红红的,她再度施礼:“嫣然见过祖母。” “好孩子,起来!”萧后说着,嫣然不仅是他的孙媳妇,还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有着一样的姓氏。她从手上取下一个玉镯子,递给嫣然,道:“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萧月仙有些迟疑,她瞧了一眼祖母,又偷偷看了一眼母亲、皇后,见两人均是点点头,这才笑着收下。 萧后抱着孩子,走到了独孤雁的身边,爱怜地看着她,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爱哭鬼也长大了。” 杨世业看见杨萱被抱着,嘴里流出了口水,手中的小剑落下,他也伸出手,要萧后抱抱。萧后笑了笑,抱过他。韦娟急忙上来,道:“娘,一路奔波,早就辛苦,这两个小家伙还是让宫女抱着吧。” 萧后摆摆手,示意无碍,哄了两个小家伙半响,两个孩子似乎对对方不满,开始大闹起来,声音也逐渐大了,萧后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几名宫女急忙走上前,将孩子接过。两孩子离开萧后怀抱,顿时大声的哭了起来,尤其是杨世业,声音十分响应,引得众人相视而笑。 萧后从手腕上抹下了另一个玉镯子,递给独孤雁,笑道:“侑儿与你大婚,可惜我未能亲临,这个镯子你收下,就当是祖母的一点心意。” 独孤雁施礼谢过,萧后突然有些感慨,道:“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大兴? 大兴城,是大隋之怅,是大隋的耻辱。而在这里的大部分人,萧后、韦后、独孤雁等人,对大兴城都有着极深的眷念,唯有萧月仙和萧铣两人,是江陵人,对大兴的感情不深。 气氛有些低沉,韦娟一笑,急忙上前说道:“娘,如今大隋气势正隆,想必要不了几年,就能收复长安。” 萧后忍不住擦了擦眼泪,笑道:“不错,今天祖孙几代见面,自然是开心之事,是我失态了!” 萧铣道:“姑母,皇宫已经准备好了膳食,还是回了皇城再说吧。” 韦娟点点头,道:“娘,回去再说吧,两个小家伙也不能在外呆的时间太长。” 萧后应着,转身回到了马车里。 第504章隐患的种子 乐寿城,窦建德正在不安踱步,自从刘黑闼叛变之后,夏国的局势就变得格外紧张起来。这不仅仅是因为刘黑闼的叛变带走了三分之一的精锐,更因为窦建德已经知道了,幽州的罗艺在三四个月前,已经投靠了大唐。 如此一来,大唐在河北的势力空前强大,又与刘黑闼形成了联盟,河北的局势显得越来越危险。如何破除这个局面?窦建德暂时没有想到。 窦建德曾经召集了谋士凌敬、孔德绍和宋正本等人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众人觉得,目前的局势很不乐观,夏国已经四面环敌,只有先稳住一方,才能站稳脚跟。 稳住一方的含义是要联盟,那么该联盟谁呢?有人认为要联合李密,有人认为要联合李唐,毕竟隋军虽然是联盟,但远水不解近渴,一旦河北有战事,根本无力支援呀。 鉴于此,众人争论不休,联合李唐有他的好处,联合李密也有他的好处,但相应的,也有弊端。所以,商议一直没有结果。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而身处恒山郡的李神符却在调兵遣将之中。 窦建德派出了密探,前去探查,发现唐军正在从苇泽关、井陉关一线调动兵马,此外还有粮食。如今大唐在河北只有两个据点,一是新附大唐的幽州,二则是恒山郡。 而且,恒山郡的四周,除了西面能得到太原郡的支援外,其他几个方向都与夏国接壤。唐军增兵恒山郡,目的很明显嘛,这是要联合幽州罗艺,甚至是刘黑闼,攻取河北啊。 敌人的势力是如此之大,而且由于刘黑闼的反叛,窦建德已经没有了机动力量——骑兵,所以,无论是与刘黑闼作战,还是与罗艺作战,在野战上,夏军是非常吃亏的。 要如何破除骑兵的威胁?窦建德至今没有想明白,而如果真的是这样,北方战事又起,夏军能不能挡住?而且,最近李密也在频繁的调动兵马之中,似乎想要北上。 即使李密没有北上的企图,在南方战线,窦建德至少要屯兵三万,不然,李密随时会趁机攻击河北!窦建德不会将希望放在猜测上。 四战之地,难守啊!窦建德皱着眉头,十分的忧虑。前途,在何处?即使窦建德没有了争霸之心,这份基业,也不能白白丢弃呀。 曹氏端着酪浆走了进来,看见夫君皱眉不展,轻轻叹口气,道:“夫君是夏国的首脑,如果忧心忡忡,怎能领导众人呢?如果被旁人看见,士气必然大跌啊!” 窦建德明白妻子说的有理,可他依然愁眉不展,曹氏将酪浆放在案几上,窦建德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来喝了一口,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爹,娘!” 窦建德闻言,大吃一惊,这不是女儿的声音吗?曹氏也十分诧异,两人相视一步走了出去,只见在门外,脚步匆匆的,正是女儿窦红线。 窦建德脸色变了,不觉皱眉问道:“线儿,你怎么回来了,爹不是让你安心呆在成都吗?” 窦红线扑倒窦建德怀里,抽泣着道:“爹,你没有事就好了,我,我,我还以为……” 曹氏慢慢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夏王很希望她能生一个儿子继承夏国的基业,可是,自己不争气,肚子始终没有动静。父女两说着,窦建德带着女儿进了屋,两人聊着,窦建德这才明白,女儿为何会回到了河北。 苏定方好心办坏事呀,窦建德心中想着,既然女儿回来了,窦建德也没有其他办法,他知道女儿性格倔强,一旦回来了,肯定就不愿意回去了,至少在夏国依然没有消除危机之前,就是如此。 窦建德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女儿,他也要守住夏国。 长安城,经过数日的准备,李世民已经初步挑选了合适的士兵,他还特意向父亲要来了翟长孙、慕容罗睺两人,准备任命他们为红风营的将领。 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让李世民有些困乏,但是,他依然通过自己的眼线,知道了一些事情。 第一件事事情,便是父亲最近与王世充联系颇为紧密,双方的使者不断,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个协议李世民暂时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王世充只不过是一个运气极好之人,若不是他幸运击败了李密,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威胁。 第二件事情,在皇室内部,就不算什么秘密了,包括平阳、柴绍等人都十分清楚。这一次,父亲准备出兵淅阳郡,试图夺回整个南阳盆地。策略是好的,可是任命的将领却让李世民十分不屑。 齐王李元吉?大家虽然是亲兄弟,但李世民对自家兄弟最了解不过了,如不是他的愚蠢,太原怎么可能回被攻下?如果太原没有事情,大唐就不会因为兵力不足,而被迫放弃了弘农,在淅阳郡也遭遇了失败。种种结果,归纳起来,都是李元吉的错啊,为什么还让他领兵? 齐王李元吉有什么出色的战绩?李世民摇摇头,没有,在他看来,父亲宁愿任用败兵之将李元吉,用意已经很明显,这是为了防止自己做大啊! 李世民忍不住笑了,就算父亲再怎么打压,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功绩,天策上将府也已经重开,而在并州一战,寻相、尉迟敬德等悍将纷纷投靠,使得秦王一系势力更加强大。 等到红风营建立起来,秦王就能成为大唐朝廷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房玄龄匆匆进来,道:“秦王,陛下请你入宫!” 李世民站起身来,吩咐一名宫女打来凉水,他准备要洗漱一番。宫女得名,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臀部摆动着诱人的弧度,让李世民看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长孙无垢已经离开,他身为秦王虽然不缺女子,可是心中却感觉到欠了什么似的。 房玄龄忽然笑了,秦王正年轻,血气方刚,有这样的需求自然是正常的,但是身为秦王,与宫女搞在一起,实在不像样,即使这些宫女都是秦王的私产,可以任由他处置。 “殿下,卑职想,是不是可以向陛下进言,与长孙无垢复合?”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些日子太忙,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此时房玄龄提醒了,他忍不住点点头,道:“不错!稍后我会向父亲提提此事!”重新娶回长孙无垢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要将这个耻辱给洗刷掉!他李世民怎么能身负这样的奇耻大辱?如果找不回面子,他还怎么当秦王?如果继续留着这样的耻辱,怎能登基为帝,雄霸天下? 房玄龄看着秦王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宫女打来井水之后,细心地伺候着,将李世民的面给净了,又给他换了一身衣裳,李世民这才大步迈出了秦王府,尉迟敬德手中持着一杆马槊,寻相也持着一把横刀,在秦王身边护卫着。 战马声声,一路疾奔,当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群队伍,李世民看见的时候,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赫然是齐王李元吉!齐王也是得到父皇召见的消息,这才匆匆带着士兵而来。最近,由于他得到了李渊的信任,被任命为南阳道总管,这让齐王李元吉有了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齐王本来就是性格嚣张,行事高调之人,因此,最近在长安城中行走,都是带着一大群人,众人如同蝗虫一般扫过,根本毫无顾忌,看见美丽的小娘就抢走,看见好玩好吃的也不客气,因此许多百姓一看见齐王出现,顿时如同老鼠见了猫,纷纷溜之大吉。 李元吉看见了李世民,忍不住就要讥讽,因为在看来,父皇让他领兵攻打南阳,意味着自己的上位,也意味着秦王的失势!就在他要讥讽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手持着马槊的尉迟敬德。对于尉迟敬德,李元吉的印象太深了,当初在太原城,就是他将自己打下战马,还弄伤了自己,这个仇,他至今仍然记得。 李元吉一看见尉迟敬德,当即忍不住大怒,他手中一甩马鞭,朝着尉迟敬德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在他看来,尉迟敬德不过一条为大唐效命的狗而已,而他,身为大唐的王爷,自然是有这种资格打狗的。 马鞭发出一声脆响,朝着尉迟敬德席卷而去,李世民嘴角哼出一声,余光轻轻一斜,传递过去一个信息。尉迟敬德会意,他猛地动了,手中的马槊伸出,朝着马鞭刺去。 马鞭如同水蛇一样,在马槊上缠绕了几圈,李元吉用力抽回马鞭,但马鞭已经紧紧缠住了马槊,他用足了力气,尉迟敬德手中的马槊如同泰山一样,巍然不动。 李元吉大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力,脸色已经通红,但马鞭如同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看着弟弟那如同猴子屁股一般的脸蛋,李世民忍不住笑了,他忽然以快捷无比的速度抽出了横刀,快速地砍向了马鞭。“铛!”的一声轻响,马鞭被一刀削断。 李元吉正在用力呢,马鞭突然断了,顿时吃不住力,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幸好他马术精良,腰力也好,在战马上身子后昂半截,这才稳住了身形。李元吉立直了身子,正要大声责问。 李世民却是冷笑一声,拍马迅速离开了。“莫要自取其辱!”远远地,李世民留下了这句话。 李元吉看着秦王远走的背影,他狠狠地将半截马鞭扔下,目光阴冷地看着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的背影,这个仇,一定要报! 第505章夺取鄱阳〔上〕 十月,天气已经转凉,江陵城内,已经有了落叶,行人匆匆,各自忙碌着生计。 在城外,南郡太守萧辰正在组织着百姓收割粮食,杨侑也去了几次,还亲手割了一亩地以示对农业的重视,在杨侑的带动下,南郡的大小官员也纷纷下田收割,有了百官的带动,百姓们也兴致勃勃。 百业农为先,没有耕种,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不仅仅是士兵,百姓也要饿肚子。无论那个时代,农业都是必须的。尤其是在中国古代,是典型的农耕社会,因此农业更是重点。 百姓们在抢割粮食,气氛非常热烈,杨侑还忙里偷闲,带着群臣举办了秋收宴会。 由于大批量的种植水稻,使得粮食产量大幅度提升,一些死活不肯种植水稻的农夫看见水稻的产量如此惊人,心中都大为后悔,决定来年大力种植水稻。 就在大隋在抢收粮食的时候,中原和北方显得很不平静,首先是中原有消息传来。据悉,在数日前,李渊再度派出了使者,赶往洛阳,但却被王世充斩杀,王世充斩杀了大唐的使者之后,将使者的头颅挂在了洛阳城头,向李唐表明了他的态度。 旋即,李渊听到消息,颇为震惊,他立刻调兵遣将,以秦王李世民为主帅,屯兵潼关,准备攻打弘农,威逼洛阳,李唐调兵遣将,没有逃脱王世充的耳目。 对于李唐的进犯,王世充迅速做出了安排,他让大侄子楚王王弘烈率兵两万,进驻稠桑,保护常平仓,随行的有李君羡、秦叔宝等人。 各种消息纷纷传来,杨侑一直显得十分冷静。他手中拿着军报,玩味的看着这一切,李唐和王郑早晚有一战,这是肯定的,可是,让杨侑疑惑不解的是,在安兴贵死了之后,李渊为什么还派出使者去洛阳? 使者是洛阳做什么?难道向王世充兴师问罪?可是仅仅一个使者,能问到什么罪?李渊是个狡猾的政客,他绝对不会做无用功,他派出使者去洛阳根本捞不到好处! 从王世充的反应来看,一定是使者说了什么,所以王世充才会大怒,进而将使者斩杀,并挂在洛阳城头,以儆效尤。而李渊因此勃然大怒,派出了秦王攻打洛阳。 这一连串的事情看起来很有逻辑性,也很符合常理符合人性,可是杨侑却感觉到有些不对。杨侑与杜如晦商量了半天,从目前的情报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最终,杨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敌人的任何诡计都是苍白无力的。 就在这个时候,出兵攻打林士弘的李靖开始动手了。李靖出兵,历来各种消息都打听的十分清楚,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李靖对此很是注重。而这一次屯兵在鄱阳郡足足有半个月,看似按兵不动,其实却不断在收集着情报。 此时的李靖已经明白了敌我双方的优劣,而且雷世猛的水师也已经进入了鄱阳湖。雷世猛率兵的水师在五日前抵达了九江,九江太守见隋军势大,更因一个多月前的一战,隋军以小胜大,灭了宇文化及。在这样的赫赫声威之下,九江太守选择了投降。 九江的投降,使得隋军掌控了出江口,雷世猛迅速从长江挺进鄱阳湖,并且一举拿下了钓矶,将楚军的水师封锁在鄱阳湖中。在如此极为有利的态势之下,李靖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李靖先让驻守在豫章的张善安出兵,朝着鄱阳郡的余干县杀去。余干县与鄱阳县是鄱阳郡的两大县,两个县一南一北,互为犄角,有如一块巨石,牢牢地堵住了隋军东进的道路。 一旦余干县有失,弋阳和上饶两县的粮食、兵力就难以通过弋水运输,若是翻越怀玉山的话,就显得无比艰难。当下,得到消息的林士弘急忙派出了弟弟李药师,带兵两万,赶去支援余干,以保证粮道的畅通。 林士弘的想法是好的,而且他在鄱阳郡呆了数年,对山川地理也非常熟悉,这样的部署并没有多大的错误,可是,纵然林士弘已经不是沙场的新丁,但若论到带兵打仗,他与李靖根本不是级别。 就在张善安将要抵达余干县的时候,张善安停止了步伐,在余干县三十里外停下,已经赶到余干县的林药师对此颇为不解,他一边派人回报林士弘,一边进驻余干县,提防着隋军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林士弘疑惑不解的时候,李靖迅速出兵了,他派出了一万士兵,迅速夺取了林士弘在鄱阳湖边的屯田之地,在杀死了楚军顽抗的士兵之后,隋军拿下了整个屯田之地,然后拼命地收割着粮食。 对此,林士弘几乎毫无防备,等到两个时辰后,他才得到消息。这个消息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些粮食是他的心血,从耕田到播种,施肥除草灌溉等等,足足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也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如今秋收在即,终于要取的回报了,偏偏这个时候,隋军来了! 他们就像蝗虫一样啃食着粮食,不,他们比蝗虫还要厉害,所有的东西什么都不剩,让林士弘心疼万分! 林士弘觉得,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贪婪的隋军会将粮食全部占为己有,如果是这样,他在鄱阳的一切努力付之流水不说,帐下数万士兵没有粮食怎么过冬? 没有了粮食,士兵就会哗变啊!这个后果是严重的,必须要制止隋军可恶的行为!林士弘想到此,不敢怠慢,立刻点齐了一万兵马杀奔而去。 林士弘以为,隋军抢割粮食,一定准备不足,而从斥候穿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如此。隋军一开始的确有不少军队,可是随着粮食的抢收,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收割的行列,他们似乎准备将所有的粮食全部收割完。 对此,林士弘显得十分愤慨,隋军把他当成什么了,粮仓?冤大头?随后,消息不断传递回来,众多斥候都说隋军根本没有防备,林士弘就变得大胆了许多。 林士弘以族弟林炜率领三千步兵急行,准备要在第一时间给予隋军痛击。而自己则带着两万人随后杀到。林炜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不久,隋军得到了消息,纷纷扔掉了手中的镰刀,逃命而去。 林炜闻讯,立刻带兵追杀而去,林士弘得到消息,心中大喜,隋军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林士弘得到消息,下令林炜率兵追击,林炜一口气逐出两里远,林士弘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楚军看起来气势汹汹,似乎要将隋军一口气给吃掉的样子,可是连隋军的一根毛都没有捞到。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仅林士弘心中不甘,部下众人也十分不爽,追了这么久,出了一身臭汗,什么收获也没有,谁甘心呐?谁不想杀几个隋兵,夺取一些钱财,捞取战功? 最先的几人追了下去,就有更多的追了下去,想要控制都没有办法。 林士弘也追了下去,可是他并不知道,在数里外,李客师率领着五百轻骑正虎视眈眈着。 上一次,李客师奉命赶往武昌,可惜没有捞到任何功劳,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 李客师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他曾经劝李靖主动攻打龟缩在鄱阳郡的林士弘,但却被李靖拒绝了。 林士弘毕竟在鄱阳经营了数年,鄱阳城是大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此人又是鄱阳本地人,想要攻打鄱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将林士弘引出来,隋军的伤亡才能最小。 所以,李靖让张善安先动了,吸引林士弘的注意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林士弘的良田!林士弘经营鄱阳的屯田多时,怎能甘心在粮食即将收获的时候被旁人抢走,所以李靖猜测,林士弘一定会出动。李客师本来还有些怀疑,不过,随着林士弘大军杀来,他已经深信不疑了。 李客师仰头看了看半空中扬起的尘土,手中举起了横刀,高声厉喝:“兄弟们,准备!” 五百轻骑在一瞬间,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尘土越来越近,李客师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他知道立功的机会就要来了,这一次,一定要把握住! 这时,一匹快马奔了过来,到了李客师旁边,双手一抱拳,道:“将军,楚军已经追来,离此地不足两里,李大帅说,要将军速速出击,攻打楚军侧翼!” 李客师一挥手中横刀,喝道:“你可去禀告李大帅,客师一定不辱使命!” 传令兵匆匆而去,李客师喝道:“兄弟们,随我来。” “喏!”众骑兵纷纷高喝,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战马先慢后快,犹如一支锋利的利刃,直刺楚军心脏! 追击中的林士弘一直觉得很奇怪,隋军虽然在逃窜,阵型也十分混乱,可是,楚军追杀了两里,依旧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消灭的隋兵,不足百人。 追击战中,击杀敌人不足百人,这是不可想象的,就在林士弘无法理解的时候,一匹快马奔来了。 第506章夺取鄱阳〔下〕 林士弘的追击一直很谨慎,在两翼他布满了斥候,随时将消息传递而来,所以,当战马奔过来的时候,林士弘的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紧。难道隋军真的有什么阴谋吗? 斥候奔来,口中喘着粗气,道:“大王,林将军已经追杀出五里,是否还要追击?” 林士弘一愣,林炜这厮,竟然追出去这么远?他眉毛一皱,问道:“斩杀隋军多少人?” 斥候面露难色,道:“不足十人!” 林士弘这一次终于变了脸色,如果说追出二里,斩杀敌军不足百人还情有可原的话,追击出五里地,只杀了不到十个人,这就大大的不妙了。他急忙勒住了战马,喝道:“停止前进!” 林士弘的声音虽然不小,却不足以让杀红了眼的士兵停下来,林士弘环顾了一眼四周,突然发现一些不妙的事情来。不少的士兵正弯着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林士弘有些不明所以,急忙叫过了几名亲兵询问着。就在这时,一场异变已经向林炜袭去。 林炜一路追的很开心,尽管他没有杀几个人,可是追击隋军就像追击着猎物,看着隋军撒开了腿像小白兔、小鹿一样的逃窜,他就觉得十分开心,不过,当他追出五里地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不妙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异变突起! 原本看起来很是平坦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根根粗大的绳子,虽然绳子不足以致命,但在仓促之下,毫无防备的楚军被绊倒在地,旋即,隋军手中挥着横刀杀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李靖。 李靖早就等待着这个机会,乘着楚军队形混乱之际,带兵直取林炜,林炜措不及防,被李靖杀入中军。李靖杀人如同他的用兵,讲究一击必杀,直捣老巢。措不及防的林炜顿时手忙脚乱,被老当益壮的李靖一刀砍下头颅。 楚军本来就一片混乱,主将战死,更是群龙无首,隋军刚才一路逃走,心中早就憋屈无比,听到李靖的命令,顿时气势高涨,仅仅是发动了一波反扑,就将楚军给击溃了。 当林世弘接到林炜被击杀的消息时,一颗心就冷了下来,他知道他上当了,隋军这是早有预谋的啊!他急忙拨马而走,但在这个时候,李客师杀了出来。 五百轻骑冲锋起来,气势是何等的惊人,楚军看见李客师的骑兵犹如天边的乌云,密密麻麻的碾压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南船北马,由于南方缺乏战马,所以在野战上,如果没有完整的防御措施,没有充足的准备,是很难与北方的军队抗衡的。 五百匹战马虽然不多,但相比楚军而言,却是极大的威胁。蹄声如雷,让楚军士兵先是短暂的沉默后,旋即发出惊恐的叫声。林世弘也反应过来,他想要组织抵抗,可是由于追击,士兵们已经丧失了完整的阵型。 而且,隋军竟然在地上留下了财物,使得楚军放松了警惕。李客师挥师截断了楚军的退路,犹如一把锋利的宰牛刀将牛肉给割开。一些试图抵抗的士兵,被隋军一刀砍下了头颅,鲜血洒满了整个战场,楚军面对隋军的杀戮,发出声声惊恐的叫声,纷纷逃走。 林世弘叫了半响,没有一个士兵听从他的命令,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斩杀了数人,但逃兵的浪潮依旧无法阻止,这时,红着一双眼睛的李客师已经杀奔而来。看到李客师的第一眼,林世弘就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不认识他啊,也不欠他钱啊,怎么跟一只疯狗一样,不顾一切的杀过来? 看着李客师挥舞着手中的横刀连连杀了三四人,林世弘也吓了一跳,几名亲兵跑上来,道:“大王,还是先撤了吧!” 林士弘反应过来,急忙带着亲兵逃走。李客师那肯放弃,带着骑兵一路追杀。隋军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夹击楚军,林士弘无奈之下,只得朝着东北方向飞奔,在鄱阳湖边,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如果能逃到那里,就有了希望。 隋军这一战追出二十多里,大部分的楚军选择了投降,而林士弘却意外的逃掉了,这让李客师有些遗憾,他曾经差一点就追上林士弘,但在楚军力战之下,还是让他逃走了。 李靖击败了林世弘,迅速带兵将鄱阳城围了起来,此时的鄱阳城群龙无首,面对隋军的强势进击,显得十分慌乱,李靖当即在城外五里处驻下大营,并开始建设各种措施。 稍后的时间,林士弘得到消息,试图靠近鄱阳城,却被隋军斥候发现,李靖派出李客师截杀林士弘,双方展开恶战。林士弘在努力了两日之后,依旧无法靠近鄱阳城。 鄱阳城可是楚军的储粮之地,没有鄱阳城,没有了粮食,林士弘早晚必败。林士弘也明白这一点,可是他收集了败兵之后,又连续攻打了两日,始终无法突破隋军的封锁圈。 隋军的骑兵太多了,他们广泛地分布在鄱阳城北,一旦靠近就被他们发现。而楚军没有太多的骑兵,根本无法渗透。林士弘对此十分焦急,可是,焦急又有什么用?他根本拿隋军没有办法。 李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优势,打击着敌人的劣势,随后,在牢牢挡住了林世弘的同时,开始对鄱阳城发动了攻势。李靖先是利用投石器进行了一番打击,挫伤了鄱阳城守军的锐气,随后,派兵在城外进行劝降。 此时,林药师得到消息,知道大哥被隋军击败,鄱阳城也被围困。他明白鄱阳城的重要,急忙留下副将带着一万士兵守卫余干县,而自己带着主力返回鄱阳,试图帮助大哥夺回城池。 可是,林药师没有想到,他前脚刚离开了余干县,后脚副将就打开城门,投靠了张善安,张善安迅速做出调整,派兵换上了楚军的铠甲,并以降兵带路。 林药师没有想到副将会投降,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军被斩杀了三千人,可谓一败涂地。林药师不敢再走鄱阳城一带,而是绕路从东方回到了鄱阳湖边。 林氏兄弟相遇,互相唏嘘不已,隋军果然狡猾啊,这一战,亏大了。就在两人唏嘘不已,互相感慨的时候,更为不利的消息传来了,在隋军威逼之下,鄱阳城的楚军终于产生了动摇。而余干县的投降的消息传来,更让鄱阳的世家人心惶惶,最终选择了投降。 鄱阳县的投降,最终击溃了林世弘的心底防线,他隐隐地觉得,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连接的失败也让楚军人心惶惶,士气十分低落。 李靖在夺取了鄱阳之后,提拔了原来鄱阳郡的县丞为县令,留下两千士兵守城,自己率领大军,驻扎在鄱阳湖边,对着林世弘虎视眈眈。同时,他让李客师继续收割粮草,满足军需。 楚军水寨,林世弘显得十分忧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投降?他有些不愿意,如果说没有张善安的存在,他可能会选择,可是有了张善安先投靠隋军,林世弘觉得,如果自己投靠了隋军,这日子一定非常不好过。 可是,投降不能,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呢?逃出鄱阳?这似乎不可能啊,隋军已经占据了陆地,李靖派出了无数的斥候密切监视着他的行动,想要从陆路逃走,比较困难。 陆路不行,那么水路呢?据悉隋军将领已经拿下了钓矶,钓矶对于鄱阳湖来说十分重要,要想出湖,就必须要经过此地,隋军数百艘战舰已经掌控了此地,也无法从水路逃走。 就在林士弘一筹莫展的时候,弟弟林药师来了,他提出了一个建议,让林士弘眼前一亮。 林药师认为,隋军虽然势大,楚军目前无法抵御,但并不是没有扭转的可能。扭转的可能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当隋军四面树敌的时候。 如今隋军发展的很快,隐隐有统一南方的趋势,如果让大隋统一了南方,争霸天下的大势就十分复杂了。想必北方的李唐、李密,乃至于王世充和窦建德等人,都很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出现。 而且,王世充和李渊直接与大隋接壤,一旦爆发冲突,战争必定十分激烈。一旦隋军被李唐或者是王世充拖入战争,大隋必定自顾不暇,那里还有余力拿下鄱阳? 所以,林药师认为,只需要等,等到大隋四面受敌,楚国就可以趁机收复失地。而现在呢,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大军可以退入鄱阳湖中。鄱阳湖宽阔,湖里又有很多芦苇可以藏身,甚至还能寻到沙丘藏身。至于粮食,水寨中还有不少粮食,至少可以支持一个月,就算粮食吃尽,还可以在湖里捞鱼吃嘛! 林药师很有想象力,这番充满了激情的话说动了林世弘,他决定暂时避开隋军的锋芒,军令传达下去,楚军迅速做出了准备,他们将粮食搬到了船只上,并且备足了柴薪,然后一把火烧掉了水寨,朝着鄱阳湖深处走去。 楚军刚刚烧掉水寨,李靖就得到了消息,他迅速带着亲兵赶来视察,看着浓烟滚滚的水寨,李靖凝目注视着鄱阳湖深处,只是冷冷一笑。只是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林世弘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就算躲入了鄱阳湖中,就拿他没有办法吗? 第507章阴谋 十月中旬,江陵城,经过十几日的忙碌,江汉平原上的粮食已经收割殆尽,百姓们脸上带着笑容,内心涌起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今年的粮食,除了极少部分上缴之外,还有一部分拿到义仓储存,余下的粮食,将家中的米缸堆得满满的。 百姓们为了欢庆丰收,用稻米做出了各种食物,举办着宴会,欢庆着来之不易的丰收。整个江陵的上空时时刻刻飘荡着各种米制品的香味,让人不由沉迷在其中。 为江陵丰收立下汗马功劳的萧辰和典农校尉,受到了杨侑的嘉奖。萧辰虽然家大业大,不在那点钱,但这却是一种肯定,这让萧辰十分开心,据说回家之后,多喝了二两酒。 至于典农校尉则十分兴奋,陛下注重民生,这是好事呀。他仿佛看到了光明的前途,心中决定鼓鼓劲,好好干,说不定能在这个位置上飞黄腾达。 百姓们在欢庆,身为大隋皇帝的杨侑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北方伪唐的行为诡异,让杨侑有些猜不透,而李靖在鄱阳郡那边的战事,又有什么进展吗? 就在杨侑等待的时候,李靖的军报从鄱阳郡快马传递而来,当杨侑手中拿着军报的时候,虽然知道李靖一定能取得胜利,但却不知道这一战,能有怎样的战果? 等到杨侑拆开军报的时候,还在思考,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军报,又仔细地看了看,对李靖的这一战有了新的认识。虽然取得大胜,但林士弘还是逃掉了。 “杜爱卿,你认为李尚书能在几个月内,捉住林士弘?”杨侑淡淡开口。林士弘的逃走杨侑并没有感觉到遗憾,因为在杨侑看来,林士弘是自寻死路。 鄱阳湖虽然宽广,但他能在湖里生活多久?而且,杨侑从李靖的军文里,隐隐地感觉到了李靖早就想好了办法,所以行文如同流水,充满了音符,让人看着,也觉得高兴。 杜如晦已经看了军文,听到陛下问他,他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想必陛下已经想好了计策,又何必为难臣呢。” 杨侑哈哈一笑,道:“这可不像杜克明的风格。”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杜如晦摆摆手,道:“陛下,林士弘不过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已,微臣担心的是李渊又在倒腾什么诡计。” 听到杜如晦说起李渊,杨侑当即收敛了笑容,杜如晦说的没有错,林士弘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真正的对手,还是李渊。 自从李渊出兵潼关之后,秦王李世民一直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李世民的行为让很多都在观望唐郑之争的势力觉得奇怪,尤其是李密和杨侑。 李密在收揽了孟让和孟海公的部队之后,不仅实力大涨,更是直接享受了孟让和孟海公的成果——预计产量可达十万石左右的粮食。有了粮食,李密就显得笃定了许多,只要给他一些时日,他就能重振旗鼓。 李密自然是希望是李渊能够出兵攻打王世充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趁机在王世充的背上捅一刀,以报当初的邙山大仇。可是,李渊一直按兵不动,李密也不敢轻易出击,因为自从他杀死了孟让和孟海公之后,徐元朗、王薄等人对他十分警惕,在边境布满了重兵。 正是因为如此,李密不敢轻易动兵,只能焦急地等待着潼关的战事。 而杨侑则十分疑惑,李世民这一次是出击而不是防守,按道理他肯定会主动进攻,可是从军报上来看,李世民就像一个乌龟一样,龟缩在潼关内,这怎能不让杨侑感到奇怪呢? 十月十五日,杨侑终于按捺不住,带着侯君集、杜如晦等文武赶往襄阳,准备一探究竟。 而在这时,潼关却发生了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李世民驻守在潼关,原本倒也风平浪静,可是,李世民没有想到,一件事情改变了此事的进程。其实这一次出兵,李世民对父皇的目的十分清楚,他也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办好此事。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与王弘烈保持着微妙的态势,双方都保持着足够的默契,可是,在某一天清晨,这种默契被打破了。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在张须陀帐下名声赫赫的秦叔宝竟然带着亲兵前来投靠,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将家中的老母送了出来。 李世民知道秦叔宝是猛将,此人作战勇猛,是当年张须陀的得力助手,在李密帐下的时候,也是内军的将领。李世民内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悦的,因为秦叔宝换的东家太多,似乎不够忠诚,可是,对于这样一个主动投诚的将领,他又必须要保持足够的重视,这样,以后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能人投靠大唐。 而且此时的李世民太需要人了,他需要这些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样,才能让他继续在大唐站稳脚跟,所以,李世民立刻任命秦叔宝为天策上将府的襄威将军,表示对他的重视,并且许诺,以后秦叔宝立下功劳,必定大力提拔。 作为一个刚刚投靠大唐的降将,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秦叔宝也显得非常开心。不过,他想起仍然在洛阳的程知节和罗士信,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再想想,秦叔宝就释然了,反正不是同路人,他们似乎要投靠大隋,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若是他们在,一定会阻止自己投靠大唐,也罢。日后若是大唐统一天下,大不了以军功抵押,将他们救出来罢了。 秦叔宝如此想着,却不知道王世充得到消息之后大怒,他发誓要杀掉秦叔宝一家,太子王玄应带着百余名士兵冲向了秦叔宝府上,却脸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王世充觉得这一次亏大了,有了秦叔宝这个前车之鉴,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投靠大唐!直娘贼,什么大唐,明明就是伪唐!王世充怒骂了几句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同时调兵遣将,准备着下一步的计划,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带兵。 十月下旬,杨侑赶到了襄阳,南阳总管韩擒虎得到消息,赶来相见。韩擒虎向杨侑禀告了南阳盆地的情况。江陵取得丰收,襄阳也不例外,而且今年上苍眷顾,风调雨顺,粮食产量大幅上升。 粮食只是一方面,隋军已经加固了淅阳郡各县的城池,尤其是修建了两条驰道,打通了淅阳郡与西城郡、房陵郡的联系,一旦淅阳郡战事不佳,这两个郡县随时可以出兵支援,大大地提高了淅阳郡的生存能力。 而在这个时候,杨侑也接到了秦叔宝临阵投敌的消息,这让杨侑有些奇怪。历史上秦叔宝就是临阵投靠了李世民,不过伴随着他一起投靠李唐的,还有罗士信、程知节以及庞玉、李君羡等人。 如今,只有秦叔宝一人,让杨侑觉得十分不解,秦叔宝投靠了李唐,那么程知节、罗士信等人又会怎样?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长安城中,李渊看着书信,皱着眉头,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十分高兴,可是,如今却不是时机呀。 李渊将书信递给了太子李建成,李建成看过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道:“父皇,此事可大可小,不过,儿臣建议决不能听从他的意见,不然,大唐的声威必然受损。” 李渊扬扬眉,道:“可是,若是如此,恐怕会打破同盟之谊呀!” 太子李建成轻轻扳动了指头关节,手指头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他笑了笑,道:“爹,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必他也不会因小失大。儿臣建议,立刻按照原计划行事!” 李渊沉默半响,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终于十分肯定地道:“不错,建成之言十分有理,必须要趁这个时候发动进攻,这样一来,他一定顾不得此等小事。而一旦战事再起,爹想,至少要花费半年的时间。” 李建成笑道:“父皇,这一次虽然是奇兵,但听说自从年中以来,他们一直在准备,不仅城池坚固,而且粮食充足,儿臣认为,还是谨慎为上。” 李渊呵呵一笑,对儿子的沉稳十分满意,不过,他也有他的想法。这一次真真假假,敌人根本没有防备,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隋帝已经回到了成都,而李靖则在忙着剿灭鄱阳巨盗林士弘,所以这一次的奇兵一定能够奏效,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此,李渊摆摆手,道:“建成,你尽可放心,爹这一次不仅会让良臣辅佐齐王,更会时刻关注战事,一旦有任何不对,就会立刻做出必要的部署。” 李建成听了,瞳孔猛地收缩,他明白,爹这是要扶植齐王啊,不然,秦王的军功太大,就会成为大唐的“毒瘤”,父亲虽然多疑,可是这样的行为,对他的太子之位,却有着莫大的好处。 李建成的心中十分感激,但他只是含笑看了父亲一眼,表示明白,想了一想,又道:“爹,关中今年庄稼长势喜人,一定会取得丰收,粮食的危机也将会大大缓解,不过,孩儿有些担心啊。” 李渊一愣,问道:“既然是取得丰收,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李建成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第508章杨侑的报复 陈仓,是关中重镇,此地西靠陇山,南靠大散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为了保护好陈仓,李渊几经调配之后,最终选择了经验丰富的窦轨在此驻守。 窦轨担任扶风郡的太守之后,就在渭水河谷两岸的平原地区屯田,而汧水和渭水的相接之处,更是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平原,有了河水的灌溉,上万顷的良田长势很好,眼看着就要收获了。 为了防止隋军突然杀来,毁掉这一年以来的成果,窦轨做出了安排,他在大震关到陇山一带,建设了一些堡垒,密切监视着隋军的行动。而且他还在盘龙山、南由县一道,建立了一道宽达百里的防御线。 尤其是在即将收割小麦的时候,窦轨更是亲自巡视,加强防备,可是,他没有想到隋军并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渭水从天水郡流过,然后从陇山以南像一把尖刀刺入扶风郡,在这一带,渭水的的流淌相对缓慢,隋军正是利用了渭水,从而顺利地杀入了扶风郡。 窦轨将目光放在了大震关和大散关,并没有注意到隋军从水面上杀来,当席君买和梁建方带着五百骑兵杀入扶风郡的时候,窦轨几乎没还手之力。 隋军全部是骑兵,他们一旦杀入扶风,就成为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席君买和梁建方分开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唐军屯田之地,他们杀死屯田的士兵,鲜血染红了金黄色的小麦。 随后,隋军士兵高举着火把,将已经成熟的小麦一把火烧毁。熊熊的火光映红了隋军士兵的脸,也映红了唐军屯田士兵的脸,一些绝望的唐军试图反抗,无一例外的被隋军一一杀死。 窦轨在最初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不信的,因为他对自己精心打造的防线太过于自信,在大震关和大散关两个方向,并没有发现隋军的踪迹啊。等到不断有消息传来,说隋军已经烧毁了至少上千顷良田的时候,窦轨这才回过神来,他急忙带着郡兵前去查看,却只看见被杀死的士兵,此外还有被烧成木炭的小麦。 窦轨心中大怒,他派出了士兵想要围剿隋军,可是机动性极强的隋军骑兵并不上当,而是沿着渭水一路向东杀奔而去。仅仅是两日的功夫,隋军从陈仓杀到虢县,又从虢县杀到郿县,将渭水两岸的屯田之地,摧毁了十之。 一时之间,渭水沿岸,尸横遍野,狼烟滚滚,隋军的铁蹄踏破了两岸,得到消息的百姓为了保命,也纷纷逃走,席君买更不客气,将百姓的良田也统统烧毁,渭水两岸布满了小麦的香味。 窦轨的士兵是以步兵为主,根本无法追上隋军,他身边虽然有护卫的亲兵是骑兵,但只有百余人,怎会是五百轻骑兵的对手?窦轨知道,绝对不能让事态如此发展下去,所以他急忙写了一份折子,让人快速递给唐皇李渊。 事情的经过大抵如此,李渊在看过了窦轨的折子后,唯有深深的叹息一声,虽然扶风郡受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让隋军在关中一路烧杀,这不是在打他李渊的脸吗?如果继续放任这股隋军如此做下去,大唐的威严何在? 如果连五百骑兵都无法消灭,大唐还谈什么平定天下?李渊手掌微微颤抖,忍不住就要发怒。李建成看着父亲已经斑白的双鬓,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父亲为大唐操尽了心,已经苍老了许多。 “爹,孩儿愿意率兵出征,剿灭这股恶徒!”李建成慨然出声,这个时候,需要他为国出力了,就算是太子,又能怎样? 李渊沉默了半响,摇摇头,道:“建成,你是大唐的储君,爹不想你有事……” “爹!孩儿也能开三石硬弓,也能上战场!”李建成急忙道。 李渊摆摆手,他自然知道太子是能带兵的,在他看来,唯有太子能文能武,是日后大唐的希望,决不能让他在战场上出事。至于秦王,从小不爱读书,只好弓马,战场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至于齐王,有重任在身,而楚王还年幼,其他的诸王年纪就更小了,所以,李渊觉得,这一次,还是要委派他人的好。 李建成还想说什么,李渊已经吩咐着宦官王欣俊:“去请江夏王来。” 江夏王正是李瑗,论才能比不过李神通、李神符,更比不过已经死去的李孝恭。不过,在剩下的诸王之中,却是最为突出的一个,这个时候,李渊也只能依靠他了。 李建成闻言,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小半个时辰后,江夏王李瑗得到消息赶来,进了书房,冲着大唐皇帝和太子施礼。李渊也不客气,快速将事情说了出来。 李渊要李瑗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这股骑兵,至不济,也要将这股骑兵赶回天水。为了确保能击败隋军,李渊给了他三千骑兵,同时让骠骑将军雷永吉、盛彦师等人协助。 李瑗领命而去,太子李建成又迅速建议,立刻抢收粮食,避免更大的损失。李渊同意了这个要求,让太子李建成去办理此事。 乐寿城。 窦红线回家已经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弄明白了情况。此时,苏定方已经赶了回来,见到窦红线平安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窦建德告诉女儿,刘黑闼和罗艺不足为虑,可是,夏王府半夜里还亮着的灯光,让她明白,父亲是在安慰自己罢了。窦红线想要为父亲分忧,可是,她却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 怎么办呢?窦红线带着两名侍女在街上一边走着,一边想。突然,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杨侑能在夏国多好,他总是各种诡计不断,有时候更是用一些奇思妙想欺骗敌人,让敌人落入圈套之中。 当初,他对付李渊,是怎样的振奋人心啊。可惜,他应该在成都了吧,窦红线轻轻叹息一声,眼前浮动着杨侑一张坏笑的脸蛋,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个混蛋,需要他的时候,总不在!” 窦红线嘟着小嘴说着,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视线顿时一黑。窦红线惊讶地抬起头,就见一个长的还算顺眼的年轻汉子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此人虽然长的顺眼,却让窦红线不喜。因为在她看来,此人长的太过于书生气了,一张脸竟然比一些女子还要清秀,肤色也很白,嗯,就像杨侑说的小白脸一样。 而更让窦红线讨厌的,是此人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虽然黑白分明,却带着一丝轻佻,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像看着猎物一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窦红线皱了皱眉头。 身边的两名侍女同时也是女兵,其中一人挺身而出,喝道:“那里来的男子,如此轻浮,就不怕被扭送官府吗?” 净白无须的男子呵呵一笑,道:“小子罗成,与这位姑娘一见如故,敢问姑娘那家姑娘,可曾婚配?” “罗成?”窦红线的心中一动,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记忆却不深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罗成看见窦红线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笑道:“姑娘皱起眉头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母亲。” “大胆!”一名侍女猛地挥出了拳头,朝着罗成打去,罗成呵呵一笑,手中的扇子一举,十分巧妙地打在了侍女的胳膊麻筋上,侍女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罗成啪地一把打开扇子,在胸口扇了几扇,一副十分潇洒的模样。窦红线冷哼一声,心想此人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如今已经是十月底,天气已经寒冷,他还拿着扇子扇啊扇的,好像是在夏日似得,这不是有病吗?不是身体有病就是脑子有病! 另一名侍女当即勃然大怒,从腰带里拔出了一把利刃,朝着罗成刺了过去,同时一声娇喝:“登徒浪子,还敢嚣张?!” 罗成双脚连点,躲过了侍女的攻击,忽然一抬手,硬生生地用两根指头切中了侍女的手腕。虽然只是两根指头,但罗成的劲力不小,侍女吃不住痛,手中的匕首“铛”的一声落地。 “呵呵,想不到小娘子身边还有这等高手!”罗成嘻嘻笑道,别看他胜了,可是他知道这两个侍女,是练过的,一般的汉子绝对打不过,若不是自己弓马娴熟,恐怕也不是对手。 窦红线秀目圆睁,这个男子可真是嚣张,虽然自从南北朝之后,北方胡化很深,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严格,可是这个男子当众在大街上出言调戏,实在不像样子。 窦红线正要说话,忽然,街边跑来了一队士兵,为首的正是曹旦。曹旦与窦红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曹旦的妹妹却是窦建德的妻子,论辈分,曹旦是舅父了。 曹旦今日带兵在城中巡逻,看到恰好看见这一幕,于是带兵赶来,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情。罗成很是机警,刚刚看见士兵朝着自己跑来,立刻溜之大吉,白衣飘飘,中途跑的匆忙,扇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曹旦跑来,问了一下情况,见侄女没事,这才带兵走了。窦红线慢慢走前,捡起扇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大意是征战沙场才是男儿本色。 窦红线看着,忽然,她将目光定定地看在了扇子的角落,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觉得罗成的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第509章识破诡计 一只信鸽从北方飞来,在半空盘旋鸣叫着,独孤武师伸出了手,信鸽飞下,落在独孤武师的掌心上,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独孤武师。独孤武师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信件,然后将信鸽交给了一名手下,道:“喂它一些黄豆。” 部下应着,快步离开了,独孤武师将书信打开一看,迅速将书信藏入袖子里,然后快步朝着杨侑的住所走去。 此时,杨侑正在院子里踱步,他已经得到了屈突通的消息。屈突通在十几日前,派出了骁将席君买和梁建方,两人率领数百轻骑沿着渭水一路烧杀,毙敌三百多人,烧毁的良田上万顷,极大地摧毁了扶风郡的经济建设。 “干得好!”杨侑心中忍不住说道。李渊烧毁了自己的粮草,来而不往非礼也,杨侑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所以他写信告诉屈突通,也要给李渊一个教训。 关中上万顷的粮食被烧毁,影响无疑是巨大的,除了影响关中的收成之外,李渊也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粮食,赈济扶风郡的灾民,这必定会使得李渊的粮食更加紧张。 杨侑已经打算,对伪唐不仅需要军事行动,更需要经济上的打击,关于经济上打击伪唐的计划,杨侑已经有了初步的策划,也同杜如晦进行了一番商谈,接下来就是细化和寻找合适的人实施了。 杜如晦对杨侑的这个想法大加赞赏,经济战虽然没有硝烟,也不一定会死人,但影响却更为深远,一旦摧毁了伪唐的经济,必然造成伪唐的物价上涨,百姓生活困苦。百姓若是吃不起饭,就会造反,那个时候,李渊还能撑得住吗? 或许李渊靠着关拢贵族还能继续支撑,但杨侑相信,李渊一定焦头烂额,发展的速度也会进一步缓慢下来。不过,事情虽然定了下来,还需要等待,需要更加周密的策划,而且,在崖州石碌矿没有探明之前,杨侑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这些日子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杨侑一直在收集着各方势力的情报,每天都与杜如晦商谈着局势。此时李子通已经击败了沈法兴,并准备朝南方发展,看样子有一统江东的趋势。 对于沈法兴的失败杨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对杜伏威的上书,却是没有想到的。杜伏威主动上书,将这一次战败的事情统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杜伏威表示,他愿意入朝,从此不再带兵。这也隐晦地表达了他的心意。古往今来,帝王心术,自然是难以猜测的,而为帝王打下天下的那些良将,能够善终的却没有几人。 所以杜伏威很明智地选择了对他最为有利的一条路,那就是放弃江淮军的领导权。再说如今隋军势大,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若是自己识相,至少可以保住一世的富贵。手中拿着杜伏威的折子,杨侑有些下了不了决心。 杜伏威年少成名,虽然是所谓的反贼,但却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且他在历阳,一直在发展建设,兴修水利,对百姓有很大的恩德。而且此人打仗勇猛,干儿子阚陵、王雄涎更是骁将,这样的人才不用,岂不是损失?而且杜伏威在江淮多年,熟悉江淮的地理,是攻取江东的最佳人选。 杜伏威的劣势在于他的兵力没有李子通强大,历史上能胜利完全是意外和勇气的结合。想必经历了江都一败,杜伏威对李子通有些畏惧之心,因此杜伏威才会上书一封。 杨侑觉得,需要鼓励杜伏威,历史上已经证明了,杜伏威是一个没有野心之人,他相信,杜伏威既然选择了投靠大隋,就不会再造反。同时,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杜伏威刚刚投靠不久,他主动进京,知道内幕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杨侑收他兵权,勒命他进京。这样的消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岭南的冯盎会有想法。而且以后谁还敢投降? 杨侑走到案几边上,小桂子磨墨,杨侑写了一封书信,告诉杜伏威,他一直很相信杜将军,并告诉他准备好粮秣,隋军在剿灭了林士弘之后,立刻挥师南下,攻取江都。 杨侑写好书信,小桂子吹干了墨汁,杨侑盖上了大印,让小桂子立刻送到历阳。 小桂子刚刚走出门,独孤武师恰好进来,他匆匆施礼,将手中的密报递给了杨侑。 杨侑展开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杜如晦接过密报,也不由捋着胡须笑了:“陛下,李渊一定在想,他这一次能够成功打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他那么盼着成功,那么朕就满足他一下吧。”杨侑淡淡的说着,然后走到了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地图。 “陛下,李渊以李世民明攻洛阳,暗地里却让李元吉出兵淅阳郡,这份小心思,果然有些意思。” “可是他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身在襄阳,这一次,李渊的打算恐怕又要落空了。” 杜如晦笑着说道,轻轻地拔起了一杆旗帜。然后他将旗帜插在了淅阳郡南方,然后又做出了一个合围的手势。 杨侑眯起了眼睛,杜如晦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准备要关门打狗呀。 齐王李元吉的身份的确足够分量,也值得杨侑出手惩戒一番。既然这一次李渊和王世充玩出这种道道,那么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杨侑想着的时候,目光晃过襄阳一线,齐王出兵的目的一定是要占领襄阳,而王世充答应和李渊勾结,杨侑也决定给王世充一个教训。 “陛下,微臣倒有一个主意!”杜如晦说着。 杨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随着杜如晦的声音,杨侑不断颔首,杜如晦的计划与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不过当初只是想着要对付李唐,而非王世充。如今王世充肯定与李渊勾搭在一起,杨侑就没有容忍的必要了,他要给王世充一点颜色看看,告诉他,别以为有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了! 听完杜如晦的话,杨侑笑着回答了几句,两人不断地商讨着,一个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大脑里形成。这一次,不仅要让李渊血本无亏,也要让王世充吃尽苦头! 想到此,杨侑咳嗽一声,吩咐小桂子,道:“把人带过来!” “喏!”小桂子应着,匆匆而去。 马文杰自从被杨侑抓住把柄之后,就一直显得十分很颓废,不过与其说颓废,倒不如说害怕、忧心、后悔等种种情绪交织之下的颓废,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论反叛的行为,马家比蔡家只多不少,可是,蔡家满门,有的被杀,有的沦为官奴,从此过着屈辱的一生,甚至成为男人的玩偶。蔡家的这种结局看起来很惨,而且随着家主蔡赟的身死,辉煌一时的蔡家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损失的巨大的,但是马文杰却觉得这是一种解脱,至少蔡赟不需要为家人担心,至少心中没有那么痛苦了!可是,马文杰却依旧活着,活着,是多么的痛苦啊! 隋帝暂时没有杀他,绝对不是因为他供出了蔡赟谋反的罪行,也不是因为他的罪行不够格。而是因为暂时还有利用的价值。这一点身为商人的马文杰十分清楚,可是,利用的价值是什么?这一点马文杰一点都不清楚,甚至,他觉得隋帝是想要让他体验一下临死前的那种恐惧! 除了这一点,马文杰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可是,隋帝这样做,有意思吗? 他已经战战兢兢的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看到了更为悲惨的事情,十几个据说罪大恶极的家伙,统统被捆绑了起来,每一天迎接他们的,是蘸了粗盐水的皮鞭,此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物件,他曾经听衙役说,叫什么老虎凳、寸寸钉。 这些东西看起来非常平凡,可是,威力却不小,这些人被施刑的时候,叫声惊动了整间楼房,让人不寒而栗。 他曾经看见过寸寸钉,那不过是一些用竹子削的尖尖的玩意儿,可是,当它刺入人体,鲜血流出,然后,有人用碎布将伤口包裹起来,当血液凝固,再用竹针刺入,鲜血彻底将碎布打湿。 当那些凶神恶煞衙役等到血液再次凝固的时候,用夹子将竹针一根一根地拔出来,那种疼痛,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生恐惧!这还不算,他们还将碎布一层层地揭开! 住在牢房里的那些日子,几乎每一天都至少有一个人遭受到这种待遇,后来,他知道了,这些人的名字叫做: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此外还有什么唐奉义、杨士览等人。 原来是弑君的贼人,马文杰松了一口气,可是立马想到自己也是造反的人,一颗心顿时抓紧了。他生怕如同宇文化及等人一样,遭受到这种无尽的折磨,可是,那些衙役压根正眼不看他!每日闲着没事,就拿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人出气。 身为危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或者是死,这是多么痛苦的煎熬啊!自杀?不要说笑了,根本没有可能,不然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那些罪大恶极的十几人早就自杀了。 除了这一点之外,马文杰也没有勇气自杀,所以他觉得十分痛苦。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就在他痛苦的时候,一名衙役打开了门,冷冷地道:“马文杰,出来!” 第510章打一棒,给个枣 马文杰刚才还在思考隋帝会不会对他使用这种吓人的手段,紧接着就有衙役将牢门打开叫他,怎能让他不心中害怕?闻言脸色一变的他几乎就要跪倒在地上。 这时,小桂子的身影出现了,他手中拿着拂尘,慢慢了走了过来,看见马文杰面如白纸,忍不住笑了。“怎么,马老爷还想长住牢房?嗯,你一定是想家里人了。” 马文杰身子一抖,急忙奔了出来,他走的匆忙,没有看见牢房的门槛,顿时被绊倒,摔了一跤,脸撞在地上,被擦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混合着灰尘留下,显得十分狼狈。 但马文杰已经顾不得其他,他急忙站稳了身子,问道:“把我家里人怎么了?” 小桂子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抬起了手,狠狠地就是一巴掌。小桂子跟着杨侑锻炼,也有一些时日,身手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巴掌打下来,又脆又响,引得几名衙役哈哈大笑。 马文杰只觉得嘴尖一甜,口舌里已经咸味,伸手擦了擦,指尖上全是血迹,众人看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身边的这名小太监,伸手不错啊。 “还不走,莫非要死在这里吗?”小桂子冷冷地道,眼神如同刀锋一般,刺得马文杰低下了头。 一想起家中的妻儿,还有其他宗族的性命全在自己手上,马文杰额头上就见了汗水,他忍不住擦了擦,道:“我走,我走!” 小桂子冷哼一声,慢慢踱步向前走去,马文杰只得跟在小桂子的身后。一炷香后,小桂子将马文杰带到了杨侑的跟前。 杨侑看见马文杰一脸狼狈的样子,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也不以为意,马文杰是一个反贼,在这个时代,反贼那里有什么人权?凡是敌人都要一举将他们消灭掉,不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马文杰看见杨侑,“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着道:“陛下,罪民死不足惜,还望陛下放过罪民的妻儿,他们都是无罪之人哪!” 杜如晦抚须,眼中闪动着精光,马文杰是这一次南阳战事重要的一环,不过此人既然这么在乎家人,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 杨侑也笑了,当初没有杀掉马文杰,不是因为他的证据不足,更不是杨侑心慈手软,而是他知道,马文杰是联络伪唐使者的人选。杀死他很容易,可是也让杨侑失去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如今,就是利用他的时候了。被关押在牢房里这么久,想必他早就被杨侑的手段吓着了。那自然是,后世重庆某地,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杨侑虽然没有亲见,却知道了不少,用来对付宇文化及,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没有辣椒水。”杨侑曾经叹息,引来独孤千山和杜如晦奇怪的眼神,什么是辣椒? 看着马文杰一脸的憔悴,杨侑就明白,他已经被吓坏了。不过,这显然还不够,杨侑决定加一把火。 “马文杰,朕做事情,要你教导吗?”杨侑忽然厉喝一声,吓得马文杰身子一抖,几乎要尿了出来。 杨侑咳嗽一声,眼角浮起一丝笑意,又缓缓地道:“虽然你的家人没有参与,可是,马文杰你要知道,谋反是何等大罪,哼!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这一次,杨侑的口气虽然十分平淡,但弥漫着的杀意,已经足以让马文杰变色了。 马文杰急忙连连磕头,“陛下,罪民是被名利蒙住了双眼,还望陛下宽容大度,给马家留下一丝血脉吧!”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在书房里踱步,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却像鼓槌一样,重重地敲打在马文杰的心中,他的一颗心随着杨侑的脚步声上下跳动,生恐杨侑说出一句:不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杨侑踱步的时间已经足足有一炷香,若不是马文杰有着亲情的支撑,恐怕已经承受不住,就要倒在地上。这时,脚步声消失了,马文杰抬起头一看,发现一双大脚出现在自己眼前。 马文杰脸色通红,他将这口气死死地憋在胸膛里,生恐眼前这位掌握了生杀大权之人,说出一个不字,心脏在猛烈跳动,仿佛随时就要脱离胸膛而出。马文杰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膛。 杨侑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马文杰,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的这种行为虽然不容于朕,但朕能表示理解。” 马文杰继续憋着一口气,不知道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默认自己造反?这不可能呀。就在马文杰心中疑惑的时候,杨侑继续开口了。 “朕虽然理解你的这种行为,但却不代表可以姑容,朕决定……” 杨侑的话没有说完,马文杰爬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杨侑的脚,“陛下,还请陛下开恩呀,只要陛下能为马家留下一丝血脉,罪民纵然是万死,不皱一下眉头。” 杨侑任由他抱着腿,没有半点反应,他知道,马文杰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小桂子倒是急了,上前想要拉开马文杰,却被杨侑摆摆手,制止了。 杜如晦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显然,他早就知道陛下的计划,所以不急不忙。 半响后,杨侑开口了,他微微一笑,道:“马文杰,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马文杰身子一震,松开了手,额头猛烈地撞击着地面,砰砰的声音传来,让众人都吃了一惊,马文杰这是拼了命了啊。 “够了够了!”杨侑表达着不悦,这个傻子,一个劲磕头,还办不办事情了? 马文杰闻言,停了下来,像一个可怜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杨侑。 杨侑缓缓踱步,走回了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口道:“马文杰,你说刀山火海你都不怕,朕不要你去赴刀山,也不要你去下火海,朕只需要你替朕办几件事情!” “如果你将事情办好了,朕不仅绕过你的家人,还可以留你一命。不过,宜城马氏绝对不能留在宜城,朕要将你迁往更遥远的南方!” 马文杰一愣,陛下的这个条件何等优厚!简直超出他的想象,至于是什么事情,他已经不在乎了,马文杰再度磕头:“多谢陛下!罪民一定完成陛下的命令!” 幽州城。 罗艺手中捧着一本兵书,正在看着,半个月前,他让儿子罗成和薛万钧前去乐寿城打听窦建德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个月前,他趁着刘武周的精锐主力南下之际,从飞狐径杀入马邑,吓得刘武周仓皇北逃。刘武周的仓皇北逃加剧了宋金刚的败亡,从而为李世民取得大胜奠定了基础。 鉴于罗艺的功勋,李渊对他大加赏赐,除了金钱之外,更是进爵为燕王。前途无量,罗家似乎有着很美妙的前途,这让罗艺充满了信心。 为了立下更多的功勋,罗艺让薛万钧前去乐寿城打听消息,爱子罗成不知道怎么知道此事,非要跟着去。罗艺虽然怕儿子出危险,但在薛万钧的劝说下,还是同意爱子一同前去。 不经过一番锻炼,儿子不可能成熟起来,成为罗家的顶梁柱,罗艺老了,罗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罗成的身上了。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爹!”罗成快步走了进来,声音中带着雀跃,显得十分兴奋。 “呵呵!”罗艺回过神来,爱怜地看着儿子,道:“成儿,这一次有什么收获?” “爹,这一次去乐寿,收获可大了!”罗成笑着说道,忽然,他变戏法似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卷画卷。 罗艺奇怪了,他看着儿子展开了画卷,画卷里,是一个打扮的像男子的人,不过从她头上插着的玉簪子看来,这是一个女子,虽然身着男装,却能看出她的美貌,在眉宇间,有着与一般女子没有的勃勃英气。 身为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罗艺非常喜欢这样的女子,他忍不住捋着胡须笑了,道:“成儿,你看上了这个女子?” 罗成脸色一红,点点头,道:“爹,她是一个性格豪爽的女子,是一个奇女子。” 罗艺摆摆手,儿子也是该成家的年纪了,他拍拍儿子的肩头,道:“成儿,这是哪一家的女子?爹这就备足了礼物,为你提亲去!” 听到这话,罗成本该是高兴的,但他却脸色黯淡了下来,沉默不语。罗艺觉得十分奇怪,儿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兴高采烈,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郁郁? 罗成的脸色没有逃过罗艺的眼睛,他询问道:“成儿,究竟是有什么难题?难道就凭爹的实力,都无法为你娶到此女吗?” “爹,儿子虽然喜欢她,可是恐怕她不会嫁给我的。”罗成摇摇头。 “为什么?”罗艺觉得十分奇怪,不由紧紧追问。 罗成叹息一声,低声道:“爹,她是窦建德的女儿,名叫窦红线。” “窦建德的女儿?”罗艺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儿子竟然看上了敌人的女儿,如果他还没有投靠大唐,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如今的情形,显然就十分难办了。 罗艺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问道:“成儿,你一定要娶她吗?” “爹,此生此世,孩儿只想娶她为妻!”罗成说道,显得非常坚决。 罗艺踱步,半响,他突然问道:“成儿,爹一定想办法,让你娶她为妻!” 第511章新官上任 武关道,是关中通往南阳的必经之路,齐王李元吉经过数日的奔波,终于抵达了武关。这一路行来,十分不易呀,上洛郡靠着秦岭,这一次山势复杂,土地较为贫瘠,沿途上的郡县,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吃的给李元吉享用,这让他十分不开心。 不过,终于抵达了武关,意味着这一段艰难的旅途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好日子了。 武关守将是李大亮,此人是雍州泾阳人,当初是庞玉的部下,曾经随着庞玉去洛阳与李密大战。李渊占领了大兴城之后,李大亮从洛阳逃走,投靠了李渊。 由于李大亮是雍州的名门,李渊也很需要他们的效忠,所以李渊对于李大亮的投靠,显得十分重视。李大亮在关中做了几任县令,之后,被李渊派去驻守武关。 李大亮文武双全,的确是最为适合的人选之一,他自从到了武关之后,一直在加固武关的城墙,将原本就固若金汤的武关打造成了更加坚固的雄关。此外,他还大力开发了武关内为数不多的耕地,进一步提高了粮食产量,缓解了粮食危机。 在淅阳郡失守之后,李大亮还做出了一件让人诧异的事情,他在武关以南的丹水里,建造了一间船坞,卖力地打造着战舰。当时众人都十分奇怪,武关的丹水并不宽阔,建造战舰并没有多大的用呀。 如今他们明白了,唐军就要攻打淅阳郡,这些战舰虽然因为河面并不宽广,建造的并不大,但聊胜于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限制隋军的战舰。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元吉不是新官,却是大唐堂堂的齐王,数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把火只会更加旺盛。李元吉抵达武关的第一天,面对李大亮,并没有好脸色。 李元吉坐在大堂上,翻阅着李大亮递上来的各种文件。这些文件包括武关的兵力、粮食,此外还有船厂、和关内百姓的情况,李元吉的脸上,时而笑着,时而皱眉。 忽然,李元吉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册子,抬起头问道:“李将军,孤刚才认真看了一下账目,这似乎有些不对呀!” 李大亮有些奇怪,问道:“殿下,武关历年的账目清清楚楚,怎么会不对呢?” “大胆!”李元吉突然拍案而起,显得十分暴怒,与刚才一副和蔼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他将册子扔在地上,喝道:“你自己看一看!” 李大亮冷静地蹲下身子,捡起了小册子,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哼,擅自涂改,武关府库的粮食钱帛竟然整整少了三成,你竟然说没有问题?”李元吉咆哮着。 李大亮一愣,他明白了。这本小册上的确有修改的痕迹,可是,那是去年的记录。李渊入主关中之后,派人招抚上洛郡等地,武关守将选择了投降,自从武关纳入了大唐的势力范围。 不过,就在那个时候,武关发生了大事,一群流民拿着农具冲击了官府,并将府衙给烧毁了大半,粮草、兵器、铠甲等物资也被抢走不少。虽然那一次的兵变被平定了下来,但损失却不小。 当时的武关守将对官衙进行了修葺,或许是因为新附李唐,因此有人从中牟利。这些事情,后来上任的武关守将将此事上奏给了李渊。李渊也知道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目,也就笑笑揭过了。 这个时候,李元吉将此事提出来,这不是故意找碴吗?李大亮正要解释,李元吉却是冷哼一声,道:“李大亮,孤瞧你的府邸装饰得如此华丽,想必从中捞了不少罢?” 大厅里诸将都面面相窥,谁都知道李大亮的府邸很是简朴,但李元吉偏偏说他府邸装饰的颇为华丽,这样的目的就已经很明显了。 “来人呀,将李大亮拖出去,重责二十!”李元吉眯起了眼睛说着,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这一次带兵出征,有不少老将不服他,更有一部分人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李元吉知道想要完全的掌控军队,就需要恩威并施,而此时,就是他施威的时候。 李大亮一愣的功夫,李元吉的亲兵已经走了上来。大厅里,也有李大亮的亲兵,看见将军受辱,顿时人人脸带忿忿之色,其中一个烈性汉子更是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喝道:“谁敢上来?!” 李元吉的亲兵均被吓了一跳,李元吉不仅是齐王,更是陛下指定的南阳总管,他的命令就是陛下的命令,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反抗,而且竟然有人拔出了横刀,这不是要造反吗? 李大亮脸色一变,喝道:“你们……” 但他还没有将话说完,李元吉冷哼一声,越加的愤怒了。这完全没有按照他的所想进行嘛!本来,他是想要敲山震虎,灭一灭李大亮的威风,然后故意要对他进行责罚。 以李大亮在武关的地位的威望,诸将一定会向齐王为李大亮请罪,那时,他就可以借机下坡,饶了李大亮的责打。这样一来,既敲打了李大亮,又让李大亮和诸将对自己感恩戴德,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呀。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大亮竟然让部下亮出了横刀,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李大亮如此大胆,还将他这个齐王放在眼里吗? 想到此,李元吉一拍案几,喝道:“李大亮,你竟然敢造反,来人呀,将他拿下!” 李大亮身边的亲兵闻言,三两步靠近了李大亮,他们手中举着横刀,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李大亮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亲兵们的反应已经将他推向了毫无挽回的境地。可是,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兵,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如此做呀。 这时,随着李元吉的声音,大量的士兵涌入,部将谢叔方手中持着一柄长矛,一脸的严峻,他高声喝道:“李大亮,还不束手就擒?!” 李大亮脸色变了又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超出他的想象,如今很明显,如果他继续对抗齐王,结局无疑是十分尴尬的,甚至,他有可能被当场斩杀。 李大亮拱拱手,道:“齐王殿下,卑职并没有造反之意,还望殿下明察!”说着,命令亲兵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亲兵们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武器刚刚放下,谢叔方就带着人一拥而上,将李大亮及其亲兵擒获。 李元吉在沉吟着,这事情其实就是他故意找碴,根本不存在李大亮造反一事,而且,李大亮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要杀他,需要三思而后行啊。 而且他更明白一点,这一次出征南阳盆地,还需要李大亮这个熟悉地势的能臣协助,所以李元吉短暂的沉吟后,一挥手,道:“此事我一定严查,李将军就先委屈数日吧。等孤禀告了父皇,再做计较。” 李大亮拱拱手,道:“多谢齐王殿下!” 谢叔方将李大亮押了下去,李元吉注视了半响,这才看着众将,众将的神情复杂,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这时,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出行,道:“殿下,不知道殿下何时出兵,卑职愿为马前卒,为殿下效力。” 李元吉呵呵一笑,这个校尉倒是十分机警呀,这个时候,他正需要这样的人,才能改变此时此刻尴尬的局面。李元吉咳嗽一声,道:“诸位,兵出武关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还望诸位不可懈怠,擦亮武器,准备好粮食。孤相信,以大唐将士的英勇,一定能够连战连捷,收复失地,将逆隋给消灭!” 众将相视一眼,有人已经做出了表率,其他人自然不会甘于落后,当即齐齐抱拳,道:“卑职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元吉笑了,这一手果然有效呀,瞧瞧,诸将已经心服口服了。李元吉再度笑道:“今夜戌时,孤请诸将在府衙一聚,共商出兵大计!还望诸将莫要迟到。” 诸将齐齐抱拳,“喏!” 韩世谔已经赶回了淅阳郡,黄昏时分,他站在丹水县城头,看着默默西垂的夕阳,心中有些舍不得。他在淅阳郡经营了数月,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可是,陛下却教给了他一个重大的任务。 这个任务其实很简单,其中的好处韩世谔也十分清楚,只是,韩世谔的内心无法接受罢了。毕竟,淅阳郡的城防都出自于他的手笔,就像他的孩子一样,要放弃,心中自然是舍不得的。 轻轻的叹息一声,韩世谔明白,陛下的命令不可抗拒,他低声吩咐道:“韩琦,按照计划行事吧!” “总管,这些防御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要放弃,实在是心中不忍啊!”韩琦说道,他是韩擒虎的侄子,今年刚刚二十岁,是韩家的希望,韩世谔将他带在身边,希望他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成为韩家的顶梁柱,从而光耀韩家。 韩世谔笑了,这个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守财奴,即使自己心中也不愿意,但他还是安慰着侄儿:“韩琦,这一战十分重要,而且他的重要性超出你的想象,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吧!” 韩琦还是有些不愿,韩世谔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去办吧,很快就有一场大战了,你可要养足了精神。” 韩琦闻言,眼睛亮了,他握紧了拳头,道:“叔父放心,我这就去办。” 第512章杜如晦的迷茫 就在李元吉进驻武关的同时,身在淅阳郡的韩世谔却在不停的调动着兵马。隋军的这种行为,让李元吉十分不解。 如果说,隋军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率兵抵达了武关,派兵增援淅阳郡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可是隋军却逐步撤出了淅阳郡,根据斥候的回报,隋军在淅阳郡的兵力从一万多人人减少为三千人,其中出兵武关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城池——丹水县,仅仅只有两千人马。 李元吉疑惑不解,他立刻派出密探赶往淅阳郡,查明真相。而在准备着这一切的韩世谔早就知道伪唐的探子一定会来,所以他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当唐军的密探踏入丹水县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隋军士兵,开始行动了。 他们化妆成百姓,有的是商人打扮,有的是农夫打扮,有的是富商打扮,而有的则是家奴打扮,不论他们如何打扮,均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意无意地靠近了唐军密探的身边,各自愁眉苦脸,说着最近发生在鄱阳郡的战事。 这个计划出自于杨侑,杨侑十分清楚,隋军击败宇文化及的事情李渊应该知道了,所以想要利用宇文化及做文章,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利用占据了鄱阳的林士弘。 杨侑的授意被韩世谔发挥到了最佳,百姓们在街头、酒肆等等地点,将发生在鄱阳郡的事情说了出来,唐军的探子眼前就是一亮。 正所谓阴沟里翻船,想不到轻易击败了宇文化及的隋军竟然会在攻取鄱阳郡的时候,被林士弘摆了一道,数万大军竟然在鄱阳湖中被活活烧死!这样的惨败使得隋军在荆襄的兵力无比空虚,林士弘抓住了这个机会,挥师直取江陵! 隋军为了保住江陵,南阳盆地的兵马正在火速召集,准备南下迎战林士弘。南阳盆地不过三万人,一旦南下支援江陵,毫无疑问,南阳盆地的兵力就不足了。 而百姓们说着的时候,心中更是无比担忧。打仗失败了,不仅要征兵,同时也意味着粮饷会增加,粮饷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的身上而来?自从大业末年以来,百姓生活就十分困苦,谁都不愿意将本来就少的粮食再贡献出去。 百姓们在抱怨,在不满,唐军的探子默默听着,嘴角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上天的恩赐啊!在这个时候,隋军意外的惨败,使得他们不得不抽空南阳盆地的兵力,以应付林士弘的进攻。 如此一来,南阳盆地的兵力不足,大唐兵威所致,还不举手投降?齐王立功的机会有了,就看能不能把握了! 在丹水县中四处探听着消息的探子们,在经历了两个时辰的闲逛之后,带着满足的笑意撤走了,韩世谔看着先走南门,然后再绕道北上的唐军探子,他也笑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李元吉这一次,一定会上当,那时候,他就像一直钻进了笼子里的王八,无处可逃了。 不过,韩世谔明白,事情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按照陛下的话来说,还需要继续“演戏”。 襄阳,杨侑正伏在沙盘上看着,他已经挖好了一个深坑,就等着李元吉和王世充跳进深坑中,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但却有极大的收获。只是,计划能顺利的实施吗?杨侑仍然在思考着。 此时已经步入十一月,西风已经凌厉起来,整个南阳盆地的粮食都已经收割完毕,不会给敌人留下粮食。也就是说,就算李元吉杀入南阳,也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补给,而南阳盆地虽然平原较多,但河流,此外还有不少森林,不仅仅是隋军,唐军的行动,同样不便。 可以说,李元吉一旦杀入南阳盆地,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条。至于王世充,杨侑只是想要引他上钩而已,一旦王世充对大隋用兵,那么杨侑就有了足够的理由,随时可以进军洛阳。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小桂子端着一盘点心进来,道:“陛下,吃点点心,暖暖胃。” 点心不多,是一碗瘦肉粥,肉丝被煮的碎碎的,正在散发着清香,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除了瘦肉粥之外,还有一个馒头,一张胡饼,杨侑停了下来,手中举着筷子,迅速吃完了早餐。 刚刚放下粥碗,就有人在门外说道:“陛下!” “是克明吗?请进!”杨侑说道。 杨侑话音刚落,杜如晦推门而入,进来之后施礼:“陛下,武关有情报。” 杨侑笑道:“可是李元吉到了?” 杜如晦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李元吉不仅到了,还做出了大事情,画虎不成反类犬,实在是有意思。 杨侑接过军文一看,顿时也笑了,他十分轻蔑地道:“这一次,一定要活捉李元吉!” “陛下,李元吉虽然年轻,可在他身边,必定不乏能臣,要让他上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杜如晦说道。 “这个朕已经吩咐韩世愕实施下去,以李元吉的个性,十之会上当,届时,他一定会挥兵攻打丹水县!那时候,我军只要依计行事即可。”杨侑显得十分随意,而且充满信心。在部下面前,杨侑始终将阳光的一面给展现出来。 这时,侯君集走了进来,抱着拳,“陛下。” 杨侑颔首,道:“侯爱卿,朕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去办。” 侯君集眼睛一亮,显得有些激动,道:“陛下,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臣一定完成!” 杨侑笑道:“你附耳过来。” 侯君集一愣,靠近杨侑,听着杨侑的话,不由连连点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不让陛下再失望!” “去吧,一路小心,朕还要带你去高句丽呢。”杨侑笑着鼓励他。 侯君集猛地跪下,抹着眼泪,道:“多谢陛下!” “起来吧,早些去做准备,早日出发,切记要小心行事!”杨侑又叮嘱。 侯君集应着,退了出去,杨侑眯着眼睛凝视着侯君集的背影,若有所思。 “陛下,是真的要打算治理官场了吗?”杜如晦皱皱眉,突然问道。 杨侑踱步,半响,他抬起头看着地图,目光显得越加凝重起来。 “杜爱卿,如今大隋的路还很遥远,统一天下,如果一切顺利至少需要三年以上。” “三年的战争,至少能让一部分的世家再度崛起,也会让一些寒门子弟靠着军功上位,不管是谁,都会逐步进入大隋的统治圈,与朕分享一定的权利。” “朕虽然是皇帝,却不能一言堂,更不能不顾诸多世家的态度,除非朕打算与全天下的世家为敌,除非朕打算灭掉全天下的世家。” 杨侑这段话说出来,杜如晦不由点头。 杨广就是想要削弱世家的势力,为此不遗余力改革爵位,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并试图推行科举制。 虽说杨坚时代,就已经开始了科举,可是参与的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比如韦云起就出身于杜陵韦家,实际上对世家的影响不大。 而且文帝时期,将原本实行的州县学停办,使得平民学习的机会不多。可是杨广上位之后,恢复了州县学,使得不少寒族能够有机会学习,然后逐步成为人才,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实施科举,对世家的影响就大了。 所以,隋末的造反,有世家的功劳,比如杨玄感就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世家,在他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世家参与了谋反,其中李渊、沈法兴、汪华等人都是其中代表。 “如果等他们有了权利,能够与皇室对抗,那个时候,再进行改革,就非常困难了。” 杨侑短暂的思考之后,继续说道。杨侑的思路很清晰,那就是如今掌握在他手中的权利足够大,而新生的贵族阶层相对弱小,他就能利用手中的权利,进行一定范围内的改革,比如说内阁,就是杨侑的尝试。 而为了消除,或者说减弱贪污的情况,这个时候是最为有利的时候,因为双方的力量对比,优劣还是比较明显的。 历史上光武中兴,虽然恢复了汉室,但是,也正是从光武时代起,世家开始崛起。他们掌握了极大的权利,像一只只贪婪的蚂蚁,腐蚀着大汉的根基。汉末,国家的势力仍然十分强大,比如说公孙瓒就曾经打的北方胡人降服,正是因为如此强势,所以才会有人说:国恒以弱灭,唯汉独以强亡。 杨侑要在他能控制的时候,打下一个基础,让新生的大隋不至于看似强大,内部却腐朽不堪。而贪污,就是其中之一。 尽可能的实行内阁,能让大隋皇帝的君权适度削弱,一旦国家出现昏君,内阁可以保证国家的制度得以继续实施。 尽可能的削弱,减少贪污,能让百姓受到的压力更小,贪污分子也不至于那么嚣张。 侯君集只是一个引子,杨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已经暗中授意萧瑀去做,等他回京,变可以商讨此事。 杜如晦听着,他曾经与陛下进行过交谈,明白陛下的忧虑,但是那朝那代,贪污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比较难以解决的问题。可是,陛下在这个时候实施,合适吗?以侯君集为一个引子,合适吗? 杜如晦不知道,他显得有些迷茫。 第513章最后的良机 看见杜如晦有些忧心的模样,杨侑笑了笑,走到沙盘前,继续道:“克明,此事放心,朕自有分寸。”说着,指着沙盘上连绵起伏的伏牛山一带,杨侑又继续说着。 在如今的计划中,杨侑已经基本可以判定,李元吉会落入圈套之中,可是,王世充那边还没有彻底想好。不过,要让王世充相信,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让李元吉的大军杀入南阳,让王世充以为有夺取南阳盆地的机会,在利益的驱使下,王世充进兵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杨侑深深吸呼吸了一口气,忽然他笑了。他轻轻敲打着沙盘的边缘,吩咐着小桂子,“速速宣独孤武师!” 半柱香后,独孤武师匆匆而来,听到杨侑的吩咐,不由连连点头,旋即退了下去。杨侑目视着独孤武师退出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做出了最为有效的安排,就看能不能成功了。 不过,此时的杨侑并没有想到,世事变幻无常,就算他一心算计,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他,也有了更为意外的收获。 数日后,身在武关的李元吉得到消息,心中格外振奋,隋军大量的撤退,使得淅阳郡的兵力不足,这就意味着一旦李唐出兵,能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一举拿下了淅阳郡,借着地处汉水上游的优势,夺取襄阳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李元吉这几日并没有闲着,他让心腹谢叔方筹集好了粮草,并且还准备了必备的攻城器械,将所有的战舰一一检查,确保能在未来的大战中,保证唐军在水路上的畅通。 与此同时,李元吉让人快马传递回去的折子也抵达了李渊的面前。此时的李渊面前摆着的是两份最为重要的折子,一份是李元吉的,李元吉在折子里弹劾李大亮贪污,略略翻过之后,李渊就明白了儿子的想法。 李渊不是老糊涂,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了解,他知道齐王这是要杀鸡给猴看,可是,李渊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齐王的本意没有错,可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使用,就是错了。 李渊看着折子,沉思半响,他决定将李大亮押回长安。当然了,说是押回,其实不过是走走形式,儿子冤枉了李大亮,或许李大亮的心中会有所怨气吧?如果他真的怀有怨气,又怎么能给齐王帮助呢?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所以李渊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示意宦官王欣俊磨墨,然后在折子上批了几个字。放下了这份折子之后,李渊转而看起了另一份折子。 据太子说,这份从幽州快马传递而来的折子,同样显得十分重要,而当李渊打开一看之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太子说的没有错,这份折子的确十分重要。 在折子里,幽州总管、燕王罗艺表示,为了大唐的万世基业,他愿意率兵幽州铁骑,打下整个河北!如果能夺取河北,兵锋直抵黄河岸边,那么,大唐就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这样一来,在天下大势之争中,大唐就占据了先手,而且,罗艺的上书,更加鲜明地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他对大唐绝无二心,不然,他不会消耗自己的粮食和兵力,去攻打河北窦建德。毕竟,罗艺虽然名义上是奉大唐为主,可实际上李渊对幽州并没有多大的掌控力! 李渊笑了,对于罗艺的知情识趣他感到十分开心,对于忠心之人,李渊从不吝啬,这从他当初起兵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曾经大肆封赏了许多官员,可是这些官员不过是他用来吸引百姓效忠、官员效忠的一种方法而已。 罗艺已经是燕王,断然不能再进行封赏了,李渊想了半响,决定对罗艺的长子罗成进行封赏。封什么好呢?李渊想了想,大手一挥,任命罗成为幽州总管府的折冲校尉。 罗成从一个白丁成为折冲校尉已经是破格提拔,但考虑到罗艺的官职,应该不算过分吧?李渊想着,合上了折子,递给了一名宦官,吩咐他拿给太子,让太子按命令行事。 有些累了,李渊靠在了软榻上休息,宦官王欣俊走上前来,替李渊捏着背颈,舒服的李渊直哼哼。李渊虽然是靠在软榻上,思绪却不平静,前些日子,为了消灭杀入扶风郡的隋军,他派出了大军围剿,可是隋军异常狡猾,尤其是为首的两名小将,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打起仗来非常勇猛,尤其是其中一名叫做席君买的骁将,箭法精奇,竟然能开六石硬弓! 按道理来说,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小将,大抵是冲动之人,没有什么城府,可是,这两人不仅英勇,还诡计多端,他们充分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就像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将渭水两岸扰的不得安宁。 无数的百姓被杀死,但这还不足让李渊心疼,让李渊心疼的是,大量的粮草被烧毁,使得大唐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粮食更加紧张。江夏王李瑗带兵出击,三千骑兵在骁将雷永吉和盛彦师的带领下,逐渐对隋军形成包夹之势。 可是,隋军异常狡猾,更兼席君买无比英勇,三支铁箭射走雷永吉。要知道,雷永吉可是攻打大兴城的时候,第一个登上大兴城头之人,此人的骁勇自然无需多言。 李渊曾经听说过席君买的厉害,据说他几箭取了吐谷浑王子达延芒结波的性命,慕容伏允也曾经哭述过,请求李渊为他报仇。那个时候,李渊以为不过是有人故意神话的原因,就像他曾经试图将秦王打造成大唐帝国的战神一样。只是可惜,秦王几次败给了隋军,战神之名无从谈起了。 话又说回来,提起席君买李渊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样的骁将怎么不为大唐效力呢?恨的是,三千骑兵,加上扶风郡的数千步卒,竟然抓不到五百轻骑,还让他们顺利地退回了大散关,回到了河池郡,这让李渊的心中失落无比。 李渊眯着眼睛想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事情发生了新的变化。 潼关,李世民这一次带着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李世民知道自己的任务,他的目的是要吸引隋军的注意力,以为大唐和大郑即将发生战斗,从而放松警惕。 这样,李元吉才能得到机会,夺下要地淅阳郡,进而夺取襄阳。按照计划,一旦齐王李元吉杀入淅阳郡,唐郑联军便可以从淅阳郡与弘农郡交界处的朱阳关进入淅阳郡,合兵攻取襄阳郡,而以王世充则从襄城郡杀入南阳郡,令隋军首尾不能相顾。 这样的秘密,知道的人自然并不多,所以,殷开山、刘弘基,乃至于房玄龄都一度向他进言,说大郑王世充不足为虑,尤其是秦叔宝的临阵倒戈,足以证明王世充不得人心。 众人在劝慰着,可是李世民依然巍然不动,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众人之中,心腹实际上只有房玄龄一人,其他的,都在朝中担任着重任,虽然曾经与秦王出征过几次,打过胜仗,可是人心隔肚皮,李世民如今已经学乖了,不会再将心事告诉任何人。 众人劝说未遂,只能纷纷摇头,叹息着,大唐已经丧失了夺取中原的最佳良机,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众人退却,房玄龄却默默地留了下来,对于秦王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可是在如今的情况下,以李世民为首的唐军和以王弘烈的郑军,显然不可能合兵从朱阳关南下了。 有了秦叔宝的前车之鉴,不仅仅是王弘烈,连王世充都变得格外警惕,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据悉,王世充已经赶来巡视,生恐再有人投靠大唐!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李世民叹息一声,道:“玄龄,莫非我真的做错了吗?” 房玄龄突然笑了一声,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他依然明白,秦王说的是秦叔宝的事情,接受了一名猛将的投靠,却换回来了唐郑关系的紧张,值得吗?尤其是秦王李世民憋着一股劲,想要击败大隋,出一口恶气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显得更加的不明智的。 “秦王,此事我觉得对于秦王来说,是有利的,对于大唐来说,却是不利的。”房玄龄刻意放缓了说话的速度,他慢慢地说着,眼睛却看着地图。 “此话怎说?”秦王李世民问道。 “秦叔宝是一员悍将,有了他的投靠,再加上尉迟敬德、寻相等人,殿下帐下可谓猛将辈出,只要有了他们帮助,秦王,何愁大业不成?”房玄龄的话说道最后,越来越低,但话的分量,却越来越重了。 李世民一扬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秦王,卑职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房玄龄后退一步,笑道。他已经能感受到李世民情绪上的波动,而这种波动,是他需要的。 李世民默默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房玄龄突然凑近了他,低声说着什么,李世民的身子忍不住摇晃起来,他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 如意料般,房玄龄叹息一声,这几个计谋虽然有些毒,但俗话说,无毒不丈夫,那个得到天下的人不是心狠手辣?可是,秦王下不去这个手啊。 眼珠一转,房玄龄走到地图边上,他将手指放在了某处,道:“秦王,若取此地为天下根基,以为如何?” 在房玄龄看来,这是最后的良机,断然不能错过了! 第514章心事重重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所指的地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地方,更因为房玄龄的口气,以此地为根基,这不是意味着,要脱离大唐自立吗? 这样的行为与叛变有什么分别?李世民只觉得心似乎被人抓住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潮红起来,但在片刻之后,他还是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 这是肯定的,就算夺取了此地,他李世民也几乎毫无根基,军队,还是大唐的军队,军权被父皇牢牢的掌握在其中,每一次回长安,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带兵者都会将兵符交给陛下。 李世民虽然是秦王,也不例外,就算他想要自立,也要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兵权呀,而且粮食、兵甲器械也都是必不可少的。李世民瞄了一眼地图,还是摇摇头,此地并不可取。 房玄龄却突然笑了,他明白秦王的忧虑,坦白说,此地是四战之地,并不适合秦王的发展,可是对于秦王来说,却只有这个地方最为适合。环境虽然不佳,却最能磨练人的意志,秦王有着很多优点,最为适合在这个地方发展。 想到此,房玄龄笑了,他知道秦王曲解了他的意思,房玄龄就算大胆,也不敢让秦王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呀,更何况无根之水哪有存活的可能?还需要关中的支援,秦王才能继续发展,继续壮大,为理想而奋斗。 房玄龄低声地解释着,他希望秦王能明白他的一片心,不过,房玄龄肯定不会说一点,那就是他的至交好友杜如晦已经成为隋帝的心腹,虽然官职并不高,但隋帝所经之处,几乎都留下了杜如晦的身影,所有的大事,都基本与杜如晦商量。 隋帝杨侑对杜如晦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他呢,虽然受到秦王的信赖,但这种差别太大了!秦王不是储君,日后就算大唐平定天下,秦王最多是一个王爷,而他房玄龄有很大的可能继续在秦王府混吃等死。 这种生活绝对不是他想要的,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杜如晦的步步高升刺激着他的心脏,当初在冯翊郡,两人发生分歧,杜如晦建议投靠大隋,而他坚持已见,要投靠李渊,因此两人不得不分道扬镳,不仅仅成为了路人,更成为了敌人。 往昔的好友步步高升,换做是谁,心里都会不不舒服,所以房玄龄才会如此的鼓动着,这不仅仅是为了秦王,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李世民听着,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房玄龄的建议很有诱惑性,也在一定程度满足了他的需要和诸将的需要。 李世民等房玄龄说完,表示此事会仔细考虑,房玄龄刚刚退下,李世民就召见了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这些人才是他的心腹。秦叔宝虽然投靠他不久,但两人一见,就各自倾心。至于尉迟敬德,此人得罪了齐王,只有在秦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李世民将两人引为心腹,而此时的李世民显然不知道,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是后世鼎鼎有名的两个门神。 密室内,李世民低低地问着问题,两人时不时回答着,片刻之后,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这一次,他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而他相信,这一次的利益足以吸引诸将依附在他的身边,即使是刘弘基、殷开山这些在朝中有着高官厚禄之人,也会紧紧地团结在他的身边。 而父皇,在这样的胜利面前,想必一定会哑口无言吧!那个时候,齐王就算能夺下了淅阳郡,甚至夺下了整个南阳盆地,又怎能与自己的功劳相比呢? 想到此,李世民的心中,一个完美的计划逐渐浮现在脑海中,轻轻地敲打着案几,他已经决定了。 “邦邦邦!”数声轻响,将沉思的王世充惊醒过来。,抬起头,王世充的声音有些嘶哑,“是楚王吗?” “陛下,是我!”门外,王弘烈说道。 “进来吧!”王世充揉了揉额头,随身宦官段瑜为王世充续了一杯茶水,然后快步退了出去。王世充用手用力地搓着脸,然后一口喝尽了茶水,正襟危坐在软榻之上。 王世充虽然经过了一番准备,但眉宇之间却依然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原本,他以为部下的众将大多是旧隋的战将,他们一定会选择大隋投奔,因此,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大隋身上,却忽视了另一个可怕的存在——李唐。 这一次秦叔宝的投降,让他有如醐醍灌顶一般的醒了过来,他明白了,饿狼不仅仅是杨隋,李唐更是吃肉不吐骨头渣子的饿狼啊。秦叔宝投靠了李唐,那么接下来,还会有谁? 李君羡?庞玉?还是罗士信、程知节?甚至是掌握重兵的裴仁基父子?王世充生性多疑,他想不透,所以,他借着巡视前线的机会,估计将这些将领留在洛阳,而暗地里,却在观察着,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就立刻带着兵马,将反贼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王弘烈带回来什么消息?在一瞬间,王世充的心中转过了数个念头,这些人会有异心吗? 王弘烈恭恭敬敬进来,看着叔父一脸的担心,他不由笑了,“陛下,经过数日的考察,微臣以为,这一次秦叔宝投靠李唐,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的所为。” 王世充一扬眉,有心人?随着王弘烈的分析,沉下心一想,这个有心人就浮出水面了。这个有心人很明显,他不是李渊就是李建成,甚至李世民也有可疑之处。 不管是谁,他都是李唐的人,是李唐的掌权者,代表着李唐的政策。忽然,王世充想到了一点,这一次,李唐说要联手进攻隋军,所以才会故布疑阵,让秦王假装率兵攻打弘农,以吸引隋军的注意力,从而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可是,王世充也隐隐觉得,李唐也是在算计自己啊,比如说这一次,秦叔宝的突然反叛,事先一点端倪都没有。可是根据消息,秦叔宝在投靠李唐前,已经暗中将家中的老母妻儿送走,这说明他早有准备。 王世充相信,秦叔宝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这一次一定是李唐在暗中策划,要不然怎会瞒过自己呢?如今,罗士信、程知节等人也是静悄悄的,半点消息也没有,会不会,他们在等待着机会? 随着思维的延伸,王世充的一张脸跨了下来,他突然发现,李唐会不会有阴谋?一旦李元吉杀入淅阳郡,那么自己按照计划南下,李唐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如果罗士信、程知节等人为李唐的内应,那么洛阳岂不是危险了? 重重的一拳打在案几之上,王世充突然的动作将王弘烈给吓了一条,他急忙问道:“陛下?!” “没事!”王世充摆摆手,慢慢站起身来,手掌虽然有些酸麻,但他不以为意,慢慢踱步到地图面前,抬起头,看着复杂的中原形势,眉毛拧在一起。 如果说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要怎么才能破除这种窘迫的局面?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计谋都是徒劳,王世充想不到有任何的办法,来同时对抗两方的压力。 不管是联唐灭隋,还是联隋灭唐,王世充必须要联合其中一个势力,他才能继续生存。突然之间,王世充觉得自己悲哀极了,中原的地理,还是差了一些啊,没有险要的山势,不像关中、并州那样有连绵不绝的大山作为屏障,更没有汹涌的长江,利用河水来阻击旁人。 想了半响,心中还是没有主意。又踱步思考了半响,他低声吩咐了王弘烈几句。 当务之急,是要继续监视那些异心人,其次,便是要防御李唐。潼关以东,还有函谷关,不过此时的函谷关已经不是东汉之前的函谷关,地理位置出现了东移,也没有那么险要了。 不过,依然是一道雄关,王世充决定让大侄儿楚王屯兵驻守在此地,这样便可以力保洛阳无碍。为了辅助王弘烈,王世充留下了跋野纲、杨公卿、郭士衡等人辅佐,并留下了两万大军驻守函谷关。随后,自己带着庞玉、单雄信等人回到了洛阳。 王世充回到洛阳之后,下令三军整兵,表面上,他准备要出兵支援弘农,但暗地里,却是为了响应武关的李元吉。王世充已经有了打算,他只要南阳盆地,而将江陵留给李唐。 这样就意味着李唐和杨隋继续纠缠不清,而他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夺取山东各郡,壮大自己的实力,增添争霸天下的机会。 两日后,位于潼关的李世民得到消息,对此,他只是冷冷一笑,王世充不是笨蛋,如果在秦叔宝投靠了大唐的情况下,王世充没有正常的反应的话,那么李世民反而会觉得不安,认为其中一定有诡计了。 而如今王世充以重兵屯守函谷关,足以证明此事引起了他的警惕,敌人有警惕不要紧,只要自己计划周详,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雄关,没有夺不下的城池。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永远不值得可怕,最为可怕的,是在暗处的阴谋,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极度沉浮的李世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迅速召集了心腹将领,制定了下一步的计划。 第515章兄弟议事 就在李世民和王世充各自有着心事的时候,杨侑的日子却过的颇为逍遥,所有的计划已经敲定,其中的一部分已经在实施中,可以说,鱼饵已经洒下,就等着鲜美的肥鱼上钩了。 不过,已经抵达了武关的李元吉并没有急着出兵,而是继续在武关里呆着,仿佛武关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一样,时间就这样迅速流逝。 十一月中旬,北风越加的猛烈了,风中卷着枯叶,有时还夹杂着丝丝雨滴,让人更感到其中的寒意,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秋天已经远去,冬天的脚步已经临近了。士兵们开始穿上了厚衣,显得十分臃肿。 一间房间内,石炭正在熊熊燃烧着,火苗不断地着锅底,锅底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水就要开了。 杨侗吸了吸鼻子,三弟说这样煮出来的食物好吃,可是怎么还不放食物?他挠挠头,肚子有些饿了。 杨倓毕竟年纪大一些,手中捧着他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似乎再美妙的食物也不及这一本书来的可爱。 杨侑在一旁,则是满脸兴奋,他没有想到,南宁总管府这一次上缴的赋税和特产里,竟然有辣椒。当然这种辣椒与后世的不同,它特别小,但比较辣。 据说是东爨的山民中林中获得,有人吃了,辣的睁不开眼,有的却感觉十分带劲。冉安昌抵达了此地之后,听到这个故事,觉得十分新奇,因此抓住机会,献上了此物。冉安昌实在不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了,他想要回京,过着所谓的贵族生活,这样,才能显示他已经成为了汉人,而不是人人唾骂的蛮族。 关于辣椒,见多识广的萧瑀,还有曾经去过南宁总管府的韦云起都不认识此物,两人这才送给了杨侑,请陛下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杨侑看见的时候,立刻兴奋了起来。 不仅仅是自己爱吃的缘故,辣椒能够盛行于后世的云贵川,是因为当地的气候潮湿,有瘴气,吃辣椒可以排汗,在一定程度上将体内的湿气排除。 在牂牁郡、南宁总管府的石炭、铁矿已经在运转中,需要大量的人手。 杨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瘴气的问题,那就是食用当地一种叫做刺梨的特产。这种灌木丛所产的果子据说在诸葛孔明征伐孟获的时候,就曾经大展身手,解决了蜀汉军不习惯瘴气的问题。 杨侑让人试了一试,果然有效,不过湿气大的问题,仍然让士兵深受苦恼,如今有了辣椒,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湿气的问题了。 杨侑打算让南宁总管府的山民多多种植,而为了鼓励,辣椒的收成由官府定价收购,一旦让百姓尝到了甜头,体会到了好处,官府就可以放手了。 杨侑已经派出几名典农校尉,让他们改良辣椒的品种和产量,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广开来,这样隋军南下之路就会变得更加快速。 大鼎里的水终于开了,杨侑将用菜油治过的辣椒放入了锅中,红色的辣椒粉末在大鼎中翻滚着,一股呛人的味道立刻充盈了整间屋子。 杨侗咳嗽了几声,这东西好吃吗?这时,杨倓放下了手中的书,十分认真的问道:“三弟,李元吉怎么还不出兵?” 杨侗闻言也抬起头,看着杨侑,十分不解,根据所谓的消息,李元吉已经抵达了武关,兵力约在三万左右,可是,他已经到武关大半个月,怎么还不出兵?虽说三军未行,粮草先行,但根据消息,伪唐要就在武关囤积了不少粮食,足以供给三万大军食用三个月呀。 大军出行,每一天粮食都会消耗,难道李元吉粮食多? 杨侑这时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微微一笑,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辣椒的呛味经由鼻腔送达肺部,让杨侑忍不住陶醉在其中。 “大哥、二哥,稍安勿躁。李元吉虽然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虑,但在临行前,想必李渊对他是千叮万嘱,要他务必小心。” “而且李渊带兵有一个特点,他喜欢让李氏族人为主帅,掌握兵权,然后让一些精通带兵之道的将士辅佐。” 说到这里,杨侑忍不住笑了笑,李渊的确很小心,他更是明白掌握兵权的重要性,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在有利的同时,也有弊端,比如说李道玄就是这样死的。 “李元吉是个性子倔强之人,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如今他按兵不动,不是因为能臣的劝说,而是因为他也清楚,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杨侑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搅动汤水,屋子里的辣味更重了,杨侗和杨倓仔细地听着。 杨侑吩咐小桂子端上蔬果、肉类,先将难煮的东西放入锅里,这时候杨侑心中轻叹一声:“可惜没有土豆。” “为什么不是最佳时机?”杨倓终于问道。杨侗也用询问的表情看着杨侑。 这时候水已经沸腾,杨侑夹起了一块削的薄薄的羊肉在大鼎里烫了烫,羊肉迅速卷起,颜色变得深红,几乎是瞬间就已经熟了。 杨侑将羊肉卷送进嘴里吃着,杨倓、杨侗两人面面相窥,看着杨侑十分享受的模样,有这么好吃吗? “怎么,都不饿?”杨侑扫了两人一眼,又继续吃着,两人无奈,各自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大鼎中,沸水冲刷着羊肉,很快一股香味就充盈在鼻尖。 这时,杨侑笑了,他继续说道:“我虽然设计让李元吉误以为我军在鄱阳湖遭到重创,因此,不得不将南阳一带的兵马撤出去,支援江陵。就算成功欺骗了李元吉,但他肯定不会贸然进兵。” “理由其实很简单,我军刚刚撤出,就算已经南下,离南阳还是很近,一旦李元吉南下,我军一定会及时做出反应,甚至立刻回军反扑。” “李元吉在等,只要大军南下到了江陵,甚至已经和林士弘交锋,大量的兵力被楚国所牵制,那个时候,李元吉再进兵,就是最佳的时机了。” 杨侑说的很慢,两位兄长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李元吉的打算不是硬拼,而是避其锋芒,是符合兵法要旨的,不能说他卑鄙,如果说卑鄙,自家兄弟在算计李元吉,才叫卑鄙,当然两人不敢说。 “可是,天气越来越冷,恐怕今年比去年更冷,用兵不易呀!”杨侗说道。 “虽然用兵不易,但摆在明面上的,是唐军占优,只要合理利用,就能拿下淅阳郡,进而攻打南阳盆地。” “伪唐和伪郑已经联合起来,兵力更是空前强大,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一定是李元吉攻打襄阳,王世充攻打南阳,使得我军互相不能支援。” “届时,就算下了大雪,对于他们来说,虽然粮食运输不便,但同样的,我军也很难北上。如果他们适当合理利用,攻破襄阳、南阳不是难事。” 杨侑缓缓说着,脸上却带着笑意,久违的辣感在舌尖打着转,让他十分开心。 杨倓杨侗小心翼翼将羊肉卷送进口中,一股辛辣的味道让两人皱皱眉,这股味道比孜然更为辛辣,杨倓忍不住端起了茶水使劲喝着。 杨侑呵呵一笑,又道:“一旦他们拿下南阳盆地,由于大雪,他们就能得到更长的修整时间,从而来消化胜利的果实。”自家兄弟 下意识地,杨倓咽了咽口水,道:“那该怎么办?” 杨侑哈哈一笑,道:“凉拌!”说着,从大鼎里捞着蔬菜吃着。 杨倓和杨侗再度相视一眼,均是看出了自家兄弟满满的信心,可是他又不说,两人只能闷头吃着菜,开始两人还不适应,随后,两人发觉吃着吃着身上越来越热,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是浑身舒坦,不由都脱了外衣,扔在一旁,然后继续吃着。 此时的武关,李元吉正在寒风里踱步,劲风吹动发梢,向后飘去。 李元吉没有迟迟进兵,的确是出自于李渊的授意,而李建成也找自家兄弟谈了一番,他让李元吉明白,如果想要继续掌握兵权,那么这一战,就要取的成功,不然,以后大唐的兵权就有可能被李世民全部抢走了。 李元吉自然不是什么好货,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什么太子,什么秦王,都不过是他的眼中钉,不过他也十分清楚,太子和秦王各有各的优势,太子在朝廷中有着人望,有着百官的支持,而秦王呢,他靠的是赫赫军功。 坦白说来,两人若是对抗,李元吉还是看好秦王,毕竟这年头,军权才是最为重要的。不过,太子有父皇支持,所以太子的胜算还是很大。李元吉的目的是要赚取更多的军功,这样,他才能在朝廷中,与秦王对抗。 一旦秦王被击垮,那么在楚王年幼,其他王子又大多是小孩的情况下,就成了太子与自己的搏斗。哼哼,李元吉心中冷哼了两声,他一直这么隐忍,想必太子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吧? 一旦太子毫无察觉,那么整个大唐就将是他李元吉的了!想到此,李元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什么亲情什么友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谢叔方匆匆走来过来,拱拱手,道:“齐王殿下,隋军有消息传来了!” 第516章出兵! 西风呼啸,听到谢叔方的声音,李元吉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兵离开。谢叔方走上来,低声禀告着。 李元吉拢了拢袖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原本,他以为淅阳郡的隋军在使诈,所以他停驻在武关,一是要继续观察形势,二则是在等待着内应的消息。 如今,去襄阳的探子已经成功与内应接触,而经过数日的观察,探子发现襄阳城正处于惊慌之中,大批的军队正在调动,逐渐向南开去。数以千计的粮食也被民夫抬上车子,一路向南。 探子曾经在大街小巷、酒肆、赌坊等地探听,确定的结果,便是在丹水县得到的消息,是真的。隋军在鄱阳湖战场上遭到了重创,数万大军一夕之间,被烧成了焦炭,成为了鄱阳湖中的鱼类的美食。 迫于形势,隋军不得不抽调南阳盆地的兵力,压制林士弘,数以万计的隋军调往江陵,这样一来,南阳盆地的兵力就空虚了呀。 李元吉忍不住双拳一击,脸上露出了笑意。父皇说,如今天气渐冷,按照常理并不是用兵的时候,尤其是从长安走武关道,道路相对狭窄,若是下雪,不要说粮食运输不便,就算是士兵行军,也非常不方便。 不过,有弊有利,冬天用兵,也能起着出其不意的效果。一想到南阳盆地的兵力空前虚弱,随时有可能拿下,李元吉就特别兴奋。他又低声询问了几句,谢叔方一一回答。 南阳盆地的总兵力竟然不足一万,其中襄阳四千,南阳四千,其他各县不足五百人,这样的兵力能防住大唐的王师?李元吉眯起了眼睛,得意的笑了。 他匆匆走下武关城头,回到了府衙,迅速召集了众将,刘政会、姜谟、慕容罗睺、李安远等人纷纷赶来。顷刻之间,大厅里挤满了人。当李元吉宣布准备进兵的消息之后,众将显得十分兴奋。 尤其是姜谟、慕容罗睺等人,脸上笑开了花。秦王出兵,大多是带着刘弘基、殷开山、段志玄曾经跟随李渊起兵的人,后来随着秦王的势力壮大,他有了自己的心腹,例如房玄龄、尉迟敬德、寻相等人。 刘政会、姜谟等人,都是老臣,虽然有首义之功,可是随着天下的战事,他们的功劳逐渐被殷开山、刘弘基等人掩埋,如果他们还挣不到足够的功劳,日后大唐统一天下,他们就成为了老人,在新朝廷中,捞不到什么便宜了。 这一次,李渊肯让他们出击,就是一次机会,所有的人都明白,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就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不仅仅是是官职,还有俸禄,如果干得好,能得到爵位,那可是封妻荫子的好事呀。 李元吉的话音刚落,刘政会道:“殿下,我等都已经准备好,明日即可出兵。” 李元吉一愣,心中这些家伙比我还急啊,当即挥挥手,“既然如此明日出发,若是有人拖了后腿,孤一定杀他祭旗!” 诸将欢呼着,接着四散开来。朝着军营赶去,命令在顷刻之间,就传遍了唐军大营,所有的士兵都在准备着,粮食、器械、厚衣裳,都是必不可缺的东西。 就在唐军准备的时候,武关的一个角落里,一只信鸽冲天而起,朝着东南方飞去。黄昏时分,韩世谔看着信鸽腿上的蜡丸,伸手取下,仔细阅过之后,当日深夜,带着最后的数百名士兵走出了丹水县。 次日一早,李元吉带兵杀出武关,他留下了李安远留守武关,刘政会、姜谟、慕容罗睺等人随他而行,其中慕容罗睺为先锋,领兵有三千人,一路朝着丹水县杀奔而去。 虽然得到情报,淅阳郡的隋军已经不多,但李元吉这次得到父亲和大哥的嘱咐,加上他也立功心切,所以十分小心,斥候布满了两翼,每隔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将消息传来。 在诸将之中,只有刘政会曾经参与与杨侑的一战,对杨侑有着一定的了解。不过,由于杨侑将消息封锁的十分严,谁都以为杨侑在击败宇文化及之后,已经陪同祖母返回成都。 在刘政会看来,既然隋军的主将不是杨侑,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当然,相当于军师的刘政会对齐王李元吉的谨慎还是十分满意,不因为敌人兵力空虚而放松警惕,这才是大将的风范啊,看来,齐王会是继秦王之后,皇族之中最能带兵的一人。 军队缓缓而行,保持着应该有的阵容,军械闪着寒光,虽然没有拔出来,但已经透露出森森的杀意,整支军队显得气势非凡,而在丹水上,则是三十多艘船只顺水而下,除了十五艘是战舰之外,其他的都是运输粮食的船只。利用丹水来运输粮食,可以极大的节省人力和畜力,速度也比较快。 李元吉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身着明光铠,头戴银盔,显得英姿勃勃,战马股后,挂着一根马槊,这是他最擅长的武器。 太阳渐渐升起,金光照在银铠之上,气象万千,半个时辰后,大军走出了八里,这样的速度比较慢,也符合李元吉的利益。李元吉十分明白,丹水县的兵力已经不足,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没有多大的分别。李元吉相信,丹水县也玩不出任何花样,只要先锋慕容罗睺封锁了要道,随后数万大军一到,丹水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投降,另一个则是等着被攻破城池。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他李元吉占领丹水县,踏出成功的第一步,然后,下一步就是攻打南乡县,进一步将淅阳郡纳入大唐的势力范围。 正在李元吉眯着眼睛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狂奔而来,穿越了层层叠叠的士兵。刘政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道:“殿下,是慕容罗睺的部下!” 李元吉心中微微不悦,心想老子又不是瞎子,看不见吗?需要你来废话?但如今的李元吉已经沉稳很多,心中不爽,也不会说出来,因此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传令兵的速度很快,在离李元吉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放缓了速度,当战马停下的时候,离李元吉只有五步之遥了。 “殿下,慕容将军已经抵达丹水县,丹水县县丞郑恩投降!”传令兵说道。 李元吉一愣,旋即心中大喜,丹水县果然投降了,这一次的时机选的如此之好,天佑大唐!天佑齐王! 刘政会还算保持着一定的冷静,他听出了传令兵说的是县丞,而不是县长或者是县令。他忍不住问道:“丹水县的县令何在?” “启禀大人,据悉自从隋军撤退之后,县令惶恐不安,就在三日前,他已经逃走了,不知所踪!”传令兵回答。 刘政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正要出言,李元吉却是一挥手,呵呵一笑,道:“传令三军,丹水县已经被攻下,加快速度,务必要在午时前赶到丹水!” 军令传达下去,士兵们都显得十分兴奋,夺下了丹水县,就得到了丹水县府库中的粮食和财富,一想到堆积如山的钱帛,士兵们都红了眼睛。 丹水县的县丞名叫郑恩,此人是本地人,而不像县令出身于襄阳,所以他不能逃走,只能留守家乡,在听到唐军杀来的消息之后,郑恩很是明智地选择了投降。 郑恩手中捧着丹水县的县治、户籍等册子,不时地看着远方,似乎很是焦急。 “慕容将军,齐王怎么还没有来?”郑恩问道。 慕容罗睺有些奇怪而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急什么,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是那么容易来的。” “唉!”郑恩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似乎看不见齐王,就失去了魂魄一般。在郑恩的身后,是几名县衙的小吏,此时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十分担心。 就在郑恩焦急的等待中,唐军迈开了双腿,朝着丹水县狂奔而来,李元吉策马疾奔,军中不准带女眷,而这一次父皇和太子都看管的十分严,他根本没有机会将府中的娇妻美妾带出来,这些日子可憋坏了他。 虽说军中有军妓的存在,可是那些人,千人骑万人跨,李元吉怎么会看得上眼呢?他需要去丹水县中,找上一个美貌的女子,泄一泄心头的火气。 以李元吉为首,姜谟、谢叔方、刘政会等人紧紧跟着,可是齐王的战马速度很快,几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依然和李元吉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战马扬起了尘土,远远地就能看见,郑恩突然脸上一喜,道:“齐王来了!” 慕容罗睺冷哼一声,虽然认识郑恩不过短短的片刻,但他已经明白,郑恩是一个功利心极强之人,他翘首以盼地等待着齐王来,是想要邀功呀! 慕容罗睺迎接了上去,远远地看见齐王,当即一拱手,道:“齐王!”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李元吉的脸上并没有疲惫的神色,反而越加的兴奋,整张脸都红了,看见慕容罗睺,他微微点头,道:“丹水县丞在何处?” 慕容罗睺一指后方,道:“齐王,丹水县丞正是此人!” 李元吉抬起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捧着小册子,弯着腰,正在那里等待着。李元吉眯起了眼睛,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扬起灰尘,跑上前去。 第517章兵进淅阳 这是李元吉第一次夺下城池,虽说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几乎是板上钉钉,没有什么意外,但李元吉还是十分激动,他策马上前,战马扬起的前蹄让郑恩不由大惊失色。 郑恩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依旧还捧着户籍等小册子,显得十分害怕。 “齐齐王殿下,罪、罪臣郑恩见过齐王!”郑恩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李元吉马术精良,策马到了郑恩三步远的地方,勒住了战马,战马不停地打着响鼻,李元吉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听到了郑恩的话,但是他还需要再问一遍。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制,李元吉觉得十分有必要,他冷哼一声,道:“你就是丹水县丞郑恩?” 郑恩连连磕头,道:“罪臣便是丹水县,县丞郑恩!” 李元吉斜睨着他,静静地打量着郑恩,“郑恩,在王师面前,你总算知情识趣,不过,你曾经侍奉贼人,你可知罪吗?” 郑恩闻言身子一抖,道:“知罪知罪!” 李元吉身子一抖,正要说话,这时,刘政会、姜谟、谢叔方等人纷纷赶来,特别是刘政会,他是文臣,一路疾奔,口中喘息不已。几人到了李元吉身边,仔细地打量着郑恩。 李元吉目光再度看向了郑恩,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要名正言顺取得一些利益罢了。不过目前看起来,郑恩是一个知情识趣之人,想必不会让他失望。 这时,刘政会已经喘匀了气,他咽了一口口水,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就要到用饭时间了。刘政会道:“殿下,一路奔波,想必已经饿了吧,还是先去府衙,用过了饭再做计较。” 不说不要紧,刘政会这么一说,李元吉顿时觉得有些饿了,他挥挥手,道:“进城再说吧!” 郑恩闻言急忙爬起来,将册子交给身边的衙役,躬身道:“殿下,请进城!” 李元吉昂首挺胸,骑在战马上,环顾着四周,一脸得意之色,慕容罗睺在最前面,刘政会、姜谟、谢叔方等人紧追着李元吉身后,朝着城中奔去。 郑恩是步行,所以速度不快,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城门走去,这时,吊桥早已经被放下,两侧只有几名衙役,此外便是慕容罗睺带来的唐军。此时慕容罗睺的三千唐军已经控制了整个丹水县,没有发现隋军的伏兵,所以李元吉才会放心大胆的进入城中。 此时的丹水县显得有些凌乱不堪,整个县城的房屋都十分破旧,刘政会看着,不由十分奇怪。他知道隋军在占领了丹水县之后,曾经卖力的建设,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呀! 他正要拍马上前询问,这时,从街道两旁,突然出现了一群百姓。百姓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补丁缝了一层一层又一层,不过浆洗的还算干净。 这群百姓足有十几人,有男有女,有妇孺也有老人,他们一窝蜂地冲出来,顿时将最前面的慕容罗睺吓了一跳,这些人怎么冲过来的?若是要行刺齐王,那么齐王岂不是非常危险? 就在慕容罗睺变了脸色的时候,那群百姓突然跪在了郑恩的面前,“郑县丞,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郑县丞,小人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上有老,下有小,就等着粮食救命呢!” “郑县丞,你是个好人,若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生生世世愿为郑县丞做牛做马!”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显得十分凌乱,但郑恩还是听清楚了众人的话,他有些为难地回头,这时,慕容罗睺也策马上来。 “郑县丞,齐王叫你过去。”慕容罗睺说道。 百姓们一听,顿时幡然醒悟过来,齐声道:“齐王殿下,救命呀!” 郑恩回头,怒骂一声,道:“都给我小声些,若是惹怒了齐王,你们都要掉头!” 百姓们吓得脸色苍白,多人捂住了嘴,不敢再说,只有一些小孩还在哭闹着。 郑恩冷哼一声,快步走上前去,跪在了地上,道:“齐王殿下,罪臣郑恩在此。” 李元吉瞟了一眼前方二十步外的百姓,缓缓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恩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李元吉冷哼了一声,心腹谢叔方策马上前,片刻之后回来了,低声在李元吉耳边说着什么。李元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目光盯着前方。 这些百姓缺粮?这怎么可能?淅阳郡虽然不是大郡,山地也多,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丹水县靠着丹水,怎么会缺粮?再说,秋收刚刚结束不久,粮食正是最多的时候,又不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怎么会缺粮? 李元吉的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年头,这时,刘政会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殿下,按理说刚刚秋收,百姓不会缺粮呀,依我看,这是隋军的诡计,微臣建议殿下速速撤出丹水县,以免中了隋军诡计!”刘政会低声说道。 李元吉一愣,刘政会说的有道理呀,刚刚秋收是不可能缺粮的,这看起来是隋军的诡计,可是,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看见隋军的伏兵啊,而且从襄阳的情况来看,那边的兵马也在南下之中,根本对大唐不设防呀。 就在这时,郑恩忽然开口了,他咬牙切齿,显得十分愤恨:“齐王殿下,该死的隋军撤退之前,将所有的粮食全部拿走,甚至是百姓的口粮都全部抢走了,若是殿下不来,罪臣还准备带着百姓下河摸鱼,上山狩猎呢!” 郑恩的话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李元吉吃惊了,闻言他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郑恩这话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等于是在向他讨要粮食呀。如果大唐想要占据丹水县,肯定要收揽城中的百姓,难道不给他们吃喝,任由他们饿死?如果是这样,必将大大折损大唐的声威。 谢叔方靠近李元吉,做出了一个杀的动作,谢叔方的意思很明显,这群百姓对大唐不仅没有帮助,甚至还会消耗大唐的粮食。一旦齐王将粮食送给百姓过冬,至少要付出三万石以上的粮食,而这样一来,军队就会缺乏粮食了。 李元吉的脸色变了又变,考虑了一番之后,他最终带着诸将和郑恩到了府衙,在府衙,李元吉详细地向郑恩了解了情况,并且让谢叔方抓来了一些百姓,经过一番盘问之后,两者的说法是一致的。 隋军在撤退前,因为缺粮,而将丹水县所有的积存的粮食全部拉走,其中包括官粮、义仓的粮食。李元吉觉得自己做事情已经够绝了,但他此时才觉得,隋军才更厉害,竟然连百姓的粮食都收刮的干干净净。 除了极少数的富户狡兔三窟,大部分的百姓家中粮食一颗不剩。整个丹水县的百姓此时有五千多户,有两万三千多人,要是都给他们粮食,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呀。 大厅里,众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李元吉静静地听着众人说话。 刘政会认为,这一定是隋军的诡计,为了保证不上当,必须要尽快撤退,在中计之前脱离危险区域。 谢叔方是名武将,心思比较单纯,他认为丹水县的百姓都是逆贼,最好全部杀死,这样既免除了后患,又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 慕容罗睺没有说话,他一直静静地听着,至于姜谟,他则说出了另一番话。 姜谟认为,结合前些日子的情报来看,隋军自从在鄱阳湖的战事吃紧之后,就十分危险,不然隋军不会撤退。而且从隋军残暴的抢夺百姓粮食来看,第一,他们非常缺粮,第二,他们已经准备放弃了淅阳郡。 第一点很容易明白,不缺粮隋军最多将官粮拖走,而不会动百姓的粮食。而第二点,和第一点是有联系的,正是因为隋军准备放弃了淅阳郡,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夺取天下,不仅仅是占领土地那么简单,更是争取民心的一个过程,隋军这样的行为,是丧失了民心的行为,而在隋军丧失民心的时候,大唐如果能争取民心,高下立判,百姓也就很容易判断出,究竟谁才是效忠的对象! 姜谟的话让谢叔方有些不爽,这些话不是在针对他吗?他怒气冲冲地正要反驳,却被李元吉制止了。 李元吉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明白哪一种办法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这几人的说法,都有正确的一面,但也有不利的一面。 刘政会太过于谨慎,就会丧失良机;谢叔方考虑粮食问题,就会丧失了民心。几人之中,反而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姜谟说的最为有理。他清晰的思路让李元吉更为顺利地思考着。 李元吉负手思考着,拿下丹水县让他开心,但太顺利,也让他有些怀疑隋军是不是有什么诡计?李元吉虽然想要立功,但却是一个怕死之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从太原匆匆逃走。 又想立功又害怕的中计的李元吉思考了半响,他忽然笑了,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样既能继续攻城,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丹水县中的百姓,李元吉决定出粮支援,这样,他就能博取一个好名声。 至于粮食?让父皇和大哥考虑去吧,他只要夺下了淅阳郡,夺下了襄阳郡,他就是大唐的功臣!那个时候,他的功勋一定比秦王还要大! 第518章双喜临门 清晨时分,襄阳城头,杜如晦紧了紧衣裳,西风凛冽,吹在脸上,像被刀刮一般,隐隐生疼。冷风呼啸着从衣领灌入,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杨侑瞧着他,笑道:“克明,你该锻炼身体了。” “陛下说的极是,臣就是缺乏锻炼。”杜如晦摸着肚子,小肚腩已经出现,原本在腹部的四块肌肉,变成了浑圆的一块。 杨侑呵呵一笑,他身上的衣裳极少,在冬天,他甚至坚持用冷水洗澡,因此身体很好。 “克明,你说李元吉会不会上当?”杨侑缓缓问道。 杜如晦微微一笑,道:“陛下既然已经计划周祥,如此有信心,李元吉怎么会不上当呢?” 杨侑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空气在胸腔里转了一圈,变成热气呼出来,然后迅速消失在空中。 “克明,李家父子如今势头正盛,在平定了刘武周的南下之后,李渊与突厥人达成了协议,似乎想要对付朕。” 杨侑舒展了一下胸膛,这些情报他自然有他的路子,方德已经在关中站稳了脚跟,要得到消息并不难,难的是,要详细地知道双方密谈的内容。 至今为止,锦衣卫的战士虽然布满了关中重要地段,但实际上,一直没有渗透到李唐的统治层中。 本来杨梅可以算上一个,但平阳公主李秀宁毕竟是个女子,而且她很清楚父兄的禁忌,所以对于权利上的事情并不算十分热心。至于柴绍,似乎在被阉割了之后,就丧失了男人的勇气,整日窝在他的驸马府上,也不知道在倒腾着什么。 平阳公主李秀宁和柴绍不关心国家大事,使得杨梅这条暗线的作用大大折扣,不过,杨侑的意思是,杨梅继续潜伏,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再给自己最大的帮助。 让杨侑惋惜的是尹羽翼,此人成功的打入了秦王李世民的身边,可惜,此人野心太大,最终杨侑不得不下令将其诛杀。 这样一来,杨侑在关中最为有利的内线相当于被活生生地掐断了。李渊与突厥已经达成了同盟的协议,这是肯定的,虽然目前大隋与东突厥暂时并不接壤,但如果突厥帮助伪唐,尤其是提供大量的战马,形势对大隋就非常不利了。 杜如晦摇摇头,道:“陛下,李渊不过一个卖国贼,他不仅与吐谷浑勾结,更与突厥勾结,甚至出卖中原百姓的利益,光是凭这一点,他就得不到百姓的支持。” 杨侑迈步朝前走去,杜如晦继续说道:“李渊卖国,在很大程度上不会剥夺世家的利益,依微臣看,关中的百姓是一个突破口。” “话虽然说得有理,但此时恐怕不是机会。”杨侑继续向前走去,“中原、山东、河北都混乱不堪,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这些地方,与最为强大的伪唐作战,只会消耗大隋的粮食和兵力。如今只要凭借陇西的精骑,此外还有吐谷浑旧地的青海骢,对关中进行骚扰,令关中无法恢复元气。 避免与李唐提前决战,从而损失过大,一旦恢复不过来,就给了王世充、李密,甚至是沈法兴这样的人机会。这一次,李渊派出李元吉入侵淅阳郡,杨侑就准备给李渊一个教训,告诉他,大隋绝对不是他能惹的。 若不是为了让李渊记忆深刻,杨侑根本不会行如此的计谋。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独孤武师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份书信。杨侑站住,伸手接过,拆开了第一份书信。 第一份是侯君集的密报,在密报中,侯君集表示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已经有些亟不可待,想要等鱼儿上钩了。杨侑倒也满意侯君集,当然除了这厮还有点傻之外,武力和忠心度都没有问题的,只要再改一改贪小便宜的毛病,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叮嘱了独孤武师几句,让他派人传话给侯君集之后,杨侑又拆开了第二封书信。 第二封书信是一名锦衣卫写的,由于此人身份特殊,独孤武师不敢拆掉信件,当他将书信递给杨侑的时候,还不知道书信里的内容。 杨侑拆开书信之后,略略一看,忍不住了笑了,他将书信递给了杜如晦,却不说话,而是负手走到了一边。杜如晦匆匆一看,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陛下,看来第二步计划可以实施了。”杜如晦含笑说道,话刚刚说完,一阵冷风刮来,他忍不住缩了锁头。 杨侑哈哈一笑,对独孤武师纷纷了几句,然后迈步走下城墙,回府而去,杜如晦迈动着两腿,紧紧跟上。杨侑没有骑马,而是走路,杜如晦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到了府中。 两人刚刚回到府中,燕王杨倓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燕王,什么事情如此开心?”杨侑开口问道。 杨倓喜滋滋地将一份折子递给了杨侑,杨侑展开一看,不由摸着下巴,也是十分开心。 杜如晦有些奇怪,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开心?伸手接过书信,杜如晦展开一看,捋着胡须也笑了。果然不出所料啊,他与陛下曾经的猜测,竟然是对的。 就在数日前,鄱阳湖的战况又有了新的进展,林士弘曾经以为躲进了鄱阳湖中,利用广阔的湖面就能逃掉隋军的追捕,但在名将李靖面前,他的想法无疑是痴心妄想。 鄱阳湖方圆数百里,东西较窄,南北最宽有三百多里,如此广阔的湖面,就算有雷世猛的水军搜寻,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在鄱阳湖中,存在着大量的芦苇、水生植物。 林士弘带着林药师以及两万多名愿意追随他的战士躲在湖中,由于他们带足了粮食,更有鄱阳湖中的鱼类为食,所以林士弘并不担心粮食不足。这些日子以来,他时不时带着士兵出去视察,发现隋军也过得十分悠闲,似乎并不着急。 既然隋军不着急,那么林士弘更没有着急的必要了。他派出士兵在要道驻守,观察着隋军的动向,自己却与弟弟林药师在主舰上吃喝玩乐,白天看着舞女跳舞,晚上搂着美女酣睡,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惬意。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天气就渐渐地冷了下来,西风越发凌厉了,按照林士弘的猜想,隋军一定熬不过吧。毕竟在湖边与其他地方不同,空气会比较潮湿,一旦吹风,十分寒冷,这种冷到骨子里头的寒冷,隋军能承受住吗? 只要隋军承受不住这种刺骨的寒冷,士兵必然会不满,士兵不满,军队还有战斗力吗?那个时候,恐怕就算是孙武重生,吴起在世,也没有办法吧?李靖再厉害,能比得上孙武吴起?一旦他控制不住隋军,那么迎接他们的,便只有撤退一条路了。 隋军一旦撤走,以他在鄱阳郡的人脉和经营多年的实力,只要挥兵上岸,杀到鄱阳,那些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林士弘想的很美,他满以为这一切会按照他的想法发展,可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 就在他以为隋军不会进攻的时候,李靖却突然发动了进攻。他与雷世猛密切合作,将鄱阳湖的要道都给封锁了。由于隋军的战舰无比强大,而林士弘又认为一旦躲进广阔的鄱阳湖中,隋军是拿他没有办法的。所以面对隋军的进攻,林士弘继续当起了乌龟,躲在了芦苇荡中。 但是李靖何许人也,他用兵神奇,又在杨侑身边将近两年,多多少少沾染了杨侑的风气。面对乌龟林士弘,李靖大手一挥,采用了火攻!这个时候,芦苇已经枯萎,非常容易燃烧。 隋军在芦苇荡外围烧起了大火,又用战舰封锁了江面,就算林士弘是飞鸟,恐怕也插翅难飞。借着西风,大火越烧越旺,几乎将整个鄱阳湖都给点燃了,熊熊的火光映红了李靖的脸,也映红了林士弘一张惊慌失措而苍白的脸。 隋军真是太狡猾了,竟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战术!林士弘想要逃走,可是隋军在芦苇荡的四周已经点着了大火,火势冲天,连绵数里,几艘战舰想要冲出,但还没有闯出火源区,就已经被大火点燃。 战舰火势冲天,上面的士兵吓得鬼哭狼嚎,纷纷逃窜,可是四周都是火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很快,他们被大火点燃,成为了一个火人,片刻之后,便被活活烧死。 在这种情况下,林士弘已经绝望了,隋军根本不和你打,与火斗,人怎么能行?林士弘仓皇之下,只得跳下了战舰,仗着水性好,想要溜出鄱阳湖。林药师看见大哥逃走,也叹息一声,跳了湖,只留下几名娇妻美妾,哭喊不已,花容失色。 隋军战舰上,李靖暗暗叹息,使用火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听着噼噼啪啪的声音,李靖明白,林士弘算是完了。至于跳湖的林士弘,两日后在湖边上发现他的尸体。鄱阳湖方圆数百里,他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体力游到岸边,逃得一命。当他力竭之时,就是丧命之日。 李靖割下了林士弘兄弟的人头,献给陛下,然后在鄱阳湖整军。按照杨侑的指示,准备在鄱阳郡和豫章郡交接之处,花费半年的时间,建造一座造船所。这座造船所与巴蜀、江陵的造船所不同。由于鄱阳湖以东的湖面已经非常宽阔,所以杨侑准备打造更大的战舰,这些战舰要能在海中航行,为将来做着准备。 在杨侑看来,一个民族,不仅要在陆地上发展,在海上,同样需要扩展。 第519章步步引诱 丹水城头,李元吉看了看天空,云层低矮,整个世界显得有些昏暗,就像这个季节,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负手在城头踱了几步之后,李元吉将目光放在了东南方。 慕容罗睺已经率兵赶去南乡,李元吉将会视这一步的结果而做出选择。李元吉暗暗祈祷,希望一切如愿,慕容罗睺如果拿下了南乡县,形势对于大唐就越加有利了。这样他才能继续立功,继续掌握兵权,如此才能在军功上超越秦王,权倾朝野。 慕容罗睺已经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可是至今还没有消息,不由让他有些焦急。 从丹水到南乡,可以利用丹水来运输兵马,能够节约士兵的体力,由于是顺流,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比战马快捷了许多。两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消息,是否意味着在南乡县,隋军果然有阴谋?难道说,慕容罗睺被隋军围歼了? 想到此,李元吉忍不住抓紧了心,生恐这一次出师不利,从而破坏了他的大计。不安的踱步,即使是在寒风中,李元吉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然后逐渐凝结在一起,沿着眉心流下。 心腹谢叔方在一旁瞧着,不知道怎样安慰齐王。他一名武夫,冲锋打仗自然不在话下,更不怕死,但是要说到计谋,就差了许多。 李元吉又踱步半响之后,东南方终于有人狂奔而来,此人是唐军打扮,身着厚重的衣裳,加上皮甲的重量,显得十分臃肿。探子一路狂奔而来,已经是满头大汗。齐王李元吉在城头上看见,心中一喜,赶紧吩咐谢叔方打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被打开,吊桥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放下,吊桥刚刚落下,旋即,冲到护城河边上的探子就踏上了吊桥,迅速进了城中,挤过了刚刚打开的城门。 一名士兵告诉他,殿下在城头,探子抹了一把汗,迈动两条腿朝着城头狂奔而去。 探子刚刚跑完最后一道台阶,李元吉已经冲了过来,他显得十分紧张,问道:“怎样了?” 探子的鼻孔猛烈的收缩着,浓浓的气息喷出,他喘息着禀告:“殿下,慕容将军已经顺利拿下南乡县!” “呼!”李元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慕容罗睺拿下了南乡县,也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很有可能继续实施下去,他将会成为大唐最有权势之人。 李元吉的心中巨石落下,脸上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挥挥手,示意一名士兵给探子水喝。 一名亲兵解下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探子,探子憨厚的笑着,打开了塞子,一仰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水,冰冷的水滑过嘴角,滴落在衣襟上,他也顾不得了。 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水囊里的水喝了大半之后,探子这才露出了笑意,他将水囊还了回去,在李元吉的注视下,继续说着事情,这一次他说的很详细,李元吉听了,精神不由就是一震。 慕容罗睺带着五千兵马出击,一路上他十分小心,深恐中了隋军的圈套,当他帅兵杀到南乡县的时候,还十分小心。 不过,下一刻他就放松了警惕,南乡县的百姓对唐军十分欢迎,他们十分热情地打开了城门,将慕容罗睺迎进城中。 慕容罗睺虽然心中高兴,却没有放松警惕,他先是让士兵将整个南乡县给控制了起来。 接下来,慕容罗睺详细地调查了情况,他发现,南乡县的情况和丹水县差不多,不是县令跑了,就是校尉跑了,而且大部分的粮食已经被隋军收刮的干干净净。一些颇为胆子大的百姓,冒着杀头的风险藏下了一些粮食,否则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隋军真是可恶,临走之前还雁过拔毛,将大唐旧地搞得民不聊生!这样的君王,能有什么前途?大隋,必将覆灭啊。慕容罗睺愤愤的想着的同时并没有怠慢,他迅速派兵控制了全城,旋即派出斥候朝着南方奔去,然后又派人将南乡县的情况回报给齐王殿下。 李元吉当即就在城楼里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当李元吉将南乡县发生的情况一一说了,刘政会目光闪烁,姜谟若有所思,谢叔方则是一脸笑意,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思。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姜谟首先说话,他认为,就算拿下了南乡县,也仍然不足以证明隋军撤退,因为南乡县固然重要,在地理上,比起均阳还是差了一些。丹水和汉水在均阳交汇,要从南乡杀到襄阳,必须要走均阳。 而且从均阳通往襄阳,还要经过阴城、谷城,这两座城池就在汉水边上,不夺下这两个城池,就无法威胁襄阳。虽然刻意绕过这两座城池,但如果绕过了,粮道就暴露在隋军的兵锋之下了。可以说,夺取襄阳并没有那么简单,需要慎之又慎,一个不小心,这一次的征伐就会失败。 刘政会的意思是,如今看来是隋军的阴谋无疑,占据了南乡县,就已经是不小的功劳了,对于大唐来说,暂时不需要进兵,只要用心经营这两座城池即可。 刘政会的话让李元吉十分不满,他这是什么意思?拿下了南乡城,可是莫大的功劳啊,刘政会为什么如此抵触?听说他好像和秦王走的很近,莫非他是秦王派过来的卧底?想到此,李元吉心中更加警惕。 谢叔方明白殿下的意思,他自然是力主进兵,趁着隋军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夺下均阳,夺下襄阳!才能达到这一次出兵的目的啊。 众人议论纷纷,互相争执着,最后,李元吉排除了众人的意见,决定率兵赶往南乡城,同时下令慕容罗睺继续南下,攻打均阳。刘政会听到李元吉的命令,叹息一声,散会之后,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让心腹快马传回长安。 两日后,李元吉率领大军出发,两个时辰后抵达南乡,又过了一日,他得到了先锋慕容罗睺的回报。 与丹水和南乡县相比,均阳驻守有五百人,不过,这五百人多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不强,当慕容罗睺突然出现的时候,整个均阳县都震动了,镇守均阳县的校尉名叫黄杉,他匆匆赶到城头,凝视着突如其来的唐军,心中无比震惊。慕容罗睺还没有宣布攻城,黄杉就选择了投降。 进驻了均阳县之后,慕容罗睺这才发现,均阳县的情况略好,有一定存粮,大约有五千石,这样看来,隋军应该是准备以均阳县为军事驻地,对抗敌人的侵犯。不过,区区的五百人,怎能挡住英勇的唐军呢? 李元吉接到消息,心中大喜,他立刻带着五千士兵赶往均阳,李元吉在均阳仔细地考察了一番之后,终于确定隋军没有什么阴谋。 李元吉通过不少从江陵而来的商人确定,隋军真的遇见了大麻烦,对此,李元吉心中大悦,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递给王世充,告诉他,自己已经率兵拿下了淅阳郡大部,掌握了通往襄阳的要道。若是王世充能适当配合,夺下襄阳不是难事啊。 就在李元吉奋笔疾书的时候,杨侑也接到了锦衣卫的书信。李元吉已经拿下了南乡县和均阳,鱼儿已经逐渐上钩。在杨侑一旁的杨侗显得十分兴奋,李元吉眼看就要落入陛下挖的坑中,这一战一定能够重创唐军。 杨侑在了解了情况之后,立刻召见了马文杰,他告诉马文杰,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马文杰满脸堆笑,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杨侑的手中,更何况杨侑给了他多么优厚的条件,他当即连连答应。 杨侑叮嘱了他一番之后,又仔细盘问了一番,见马文杰已经牢牢记在了心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去办事情。 杨侗显得有些奇怪,马文杰是本身就是叛徒,难道陛下不怕他再度叛变吗?对此,杨侑只是淡淡一笑,他给了马文杰足够的利益,如果他还不识趣,那么宜城马甲,就只有被灭族一途了。 马文杰走了出去,杨侑走到了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地图,为了能够迅速夺取襄阳,李元吉不可能去安全占领淅阳郡全境,他一定会走最简短的一条路,只要李元吉沿着这条路行走,由于补给线的漫长,对唐军的粮道和后勤能力都是极大考验。 再者,随着战线的拉伸,这一次唐军出兵三万人,至少会有五千人驻守在淅阳郡的要隘,也就意味着唐军的兵力在两万五千人以下,想要凭借两万五千人攻下襄阳,一点都不现实。 杨侑能想到这一点,那么李渊会不会想到?他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招?杨侑思考了半响,叫过了独孤武师,让他密切注意朱阳关一带,同时让黄云关注长安,一旦唐军调动兵马,就要立刻来报。 就在杨侑刚刚传令下去的时候,李渊也先后接到了刘政会和李元吉的密报。刘政会在密报里认为,从唐军攻取淅阳郡的情况来看,这分明是隋军的阴谋啊,淅阳郡固然重要,可是齐王也同样重要,三万唐兵也同样重要。不能因为隋军退避三舍而放松了警惕,从而落入了隋军的圈套。 对于刘政会的上书,李渊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刘政会是一个老道之人,分析问题十分在理,他相信刘政会的眼光,或许,隋军是有什么阴谋。 可是,随后李元吉的折子让李渊心中大悦,唐军在齐王的指挥下,再度出击,这一次遇见了隋军的抵抗,英勇的唐军在大唐天子圣洁的光辉下,人人奋战,经过两个时辰的鏖战,最终拿下了均阳县,从而掌握了南下襄阳的要道! 李渊仔细地看着折子,冷静地分析着这一切,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已经有了初步的分析。为了谨慎起见,他让宦官王欣俊去请太子入宫商讨事情。 第520章扩大战争? 大唐太子李建成正在翻阅着折子,从户部统计的情况来看,今年关中的赋税有了大幅度的增长,这得益于今年在关中不遗余力的开发,同时学习了大隋的开垦方式,雇佣百姓开荒,使得粮食的产量大增。 虽然在前些日子受到隋军的袭击,损失足有五万石左右,但总的来说,今年关中的收获上百万石,上缴的粮食将近四十万石,这还不算百姓缴纳到义仓中用来应急的粮食。 四十万石的粮食虽然不算很多,但对于大唐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转变,证明了大唐的府库从亏损逐渐变成充盈,只要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大唐的粮食也就越来越多,争霸天下就更多了一些希望。 而且今年的钱帛比去年增长了八成,这主要得益于凉州回到了大唐的怀抱,与东西突厥的贸易变得更加紧密,大量的铁矿石、食盐不断输出,换取了丰厚的利润,使得大唐的国库逐渐丰盈。 当然,李建成也很清楚,这种输出对大唐是不利的,尤其是铁矿石,会让突厥人有足够的铁制造兵器、甲胄,但是,为了换取突厥人的支持,大唐暂时只能忍气吞声了。 李建成暗自做出决定,日后若是统一了中原,他一定要将突厥人打趴下,以报今日之仇。想到此,李建成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就在李建成想着的时候,宦官王欣俊来了,听见王欣俊的话,李建成匆匆站起身来,带着几名心腹朝着皇城走去。 此时的李渊正在书房里踱步,他有些犹豫不决,出兵是他所愿,可是他并不想将战争扩大化,因为他害怕大唐的国力无法支撑。 一切都是因为粮食,粮食才是重中之重。没有了粮食,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李渊踱步的时候,李建成来了,他的心情十分开心,眉间眼角都是笑意:“父皇!” 李渊一愣,什么事情让太子如此高兴?他示意太子坐下,然后笑道:“建成,齐王已经拿下了均阳,这是战报,你看一看。” 李建成应着,手中拿着军报,仔细地翻阅着,隋军在鄱阳郡遭到大败?他看着李元吉的折子,若有所思。 齐王说,他已经问过了不少商人,隋军的确在鄱阳湖被林士弘杀了个片甲不留,而林士弘是一个狠人,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如今他的兵锋直抵江陵,严重威胁逆隋在荆襄的统治,谁都知道江陵是重镇,而且是萧家的发源地,就算杨侑不打算保住江陵,萧家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么一来,南阳等地的兵马调动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李渊眯着眼睛观察着太子,希望太子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李建成沉默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道:“父皇,隋军的此举甚为可疑,不过,既然逆隋放弃了淅阳郡,对于大唐来说,是好事。” “不管隋军有没有阴谋,只要齐王稳扎稳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诡计都不过是虚空。” 李建成缓缓说着,但这话让李渊还不是十分满意,因为李渊需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李建成忽然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父皇,从儿臣掌握的情报来看,隋军在南阳盆地的兵马的确频繁调动,目前,南阳盆地的兵马已经不足两万。” 以两万兵马要守住整个南阳盆地,兵力可谓捉襟见肘,一旦唐军杀入南阳盆地,隋军还能守住吗?答案是否定的。 如今看来,大唐根本不需要王世充的帮忙,就能拿下襄阳、南阳,不过,此时有王世充的帮助显得对大唐的形势更为有利。因为将王世充拖入反隋联盟,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一旦大唐有需要,就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对抗杨隋。 李渊关心的问题太子说了一半,那就是唐风还是有些作用的,整个大唐朝廷不至于睁眼瞎。既然隋军的主力南下,那么接下来,是大唐开始谋利益的时候了。 李渊觉得,为了巩固成果,应该要派兵支援齐王,因为在他看来,仅仅有淅阳郡是不够的,南阳盆地才是掌握天下的关键,只有占据了南阳盆地,才能四面开花,统一天下。 李渊缓缓开口,道:“建成,我若是派兵支援齐王,你认为如何?” 李建成身子一震,父亲这是打算要扩大战争的想法啊,不过想想也是,逆隋四面受敌,兵力必定不足,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夺取南阳盆地,逆隋必定会受到更为严重的打击!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谁都懂,如果大唐还不出兵,那不是傻子吗?这种机会一旦失去,就永远不再回来,错过了,就会追悔莫及。 李建成此时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想法,他笑道:“爹,今年关中收获了粮食,儿臣刚刚统计完毕,大约有四十万石。” 李渊心中一喜,竟然有四十万石,这个收获不算小,不仅证明了军屯的必要性,也证明了招募百姓种植是非常重要的一种手段。学习隋军,果然有一些好处。 李建成这时又道:“父皇既然要出兵,那么儿臣建议让江夏王领兵。如今虽然看起来很有利,但孩儿觉得,还是要谨慎一些好,毕竟只有大意才会吃亏。” 李渊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毕竟齐王是他的儿子,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李建成又道:“为了让齐王顺利夺下南阳盆地,儿臣打算让杨文乾去荆襄主持唐风的大局,另外,儿臣认为,让秦王借道朱阳关,从伏牛山北段攻击南阳盆地。” 李渊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微踌躇了一下,太子的想法没有错,可是王世充会答应吗,这不仅仅是朱阳关的问题,唐军兵临南阳,王世充一定会怀疑大唐意图染指南阳郡! 对付王世充就要像哄小孩,一定要给他甜头,不然,他就会被吓跑,甚至重新回到逆隋的怀抱,而这,显然是李渊不愿意看到的。 李渊摆摆手,道:“江夏王出兵,至少要带走两万人,如此一来,关中空虚,还是让秦王回兵,再作计较吧。” 李渊说的十分好听,可是只有他才明白,他这是在防着秦王呀,至始至终,秦王射向楚王李智云的那一箭,射向的不是李智云,而是他李渊,它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李渊的心头!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格外愤怒,所以李渊对李世民,是又用又防,他能杀兄弟,说不定也会杀父亲啊,这才是李渊的忧虑! 李建成并不明白父皇的那点小心思,他站起身来,匆匆而去。李渊叹息一声,继续看着折子。 第521章角力 洛阳,王世充手中拿着李元吉的书信,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王世充已经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他已经不再冲动,岁月让他更加冷静,让他知道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面对李元吉的无理的语言,他只能淡淡一笑。 王世充能淡定,不代表太子王玄应能淡定,只听他冷哼一声,道:“爹,李元吉此人甚为无理,孩儿愿领兵捉他回洛阳,为父亲解恨。” 次子王玄恕也应声道:“爹,孩儿也愿意率兵出征。” 王世充心中叹息一声,心想老子是何等的英雄,但两个儿子却这般毫无远见,弄不清楚如今的情况,实在是让人郁闷,看来只有在有生之年,将天下平定了,才能放心离去呀。 陈王段达在一旁眯起了眼睛,呵呵一笑,道:“陛下,李元吉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年轻气盛,有几分嚣张倒也正常,陛下英明神武,心胸广阔,怎会与这等小儿计较呢?” 段达的话让王世充呵呵一笑,心中像吃了蜜一样舒坦,段达是他的心腹,而且此人有着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可谓人老成精,有了他的帮助,大郑非常有机会统一天下。 王世充咳嗽一声,收敛了笑容,道:“陈王,以你之见,又该如何呢?” 段达用手捋着胡须,想了一想,道:“陛下,这些日子微臣派了不少人前去南阳,的确如李元吉信中所说,隋军兵马调动频繁,如今整个南阳盆地的兵马仅仅有两万人。” “两万人是无法守住南阳和襄阳的,不过,微臣有一个好的想法。”陈王段达忽然捋着胡须笑得一脸的诡异。 王世充一愣,忙道:“陈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直说!” 段达故作神秘,悠悠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笑了笑,道:“陛下,表面上,大郑与大隋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大隋终究将成为陛下的敌人,而且是最为强大的敌人。” “如今大郑与大唐暗中结成同盟,微臣想,杨侑一定不知道,这就极大地便于行事了。如今李元吉兵锋直抵均阳,下一步,就是要攻打襄阳郡的阴城县,唐军的兵锋就像一把利刃已经直刺荆北的心脏。微臣想,隋军就算再迟钝,应该得到消息了。” 王世充神色一凝,陈王段达的分析很有道理,唐军一连夺下了三个县,隋军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 “为了防止唐军攻下襄阳,隋军一定会派兵支援襄阳。可是,襄阳以南的地界,根本无法抽调出兵力,因此,隋军只能抽调南阳郡的兵力,或许淮安郡的兵力也会抽调一部分。这样一来,襄阳以北的兵力也就会格外空虚。” 王玄应握紧了拳头,道:“父皇,既然隋军在襄阳以北的兵力格外空虚,那么就是父皇大展拳脚,收复失地的时候了!” 王世充颔首,但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段达,很明显,段达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个人来成精的家伙,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微臣的建议,是要陛下修书一封,告诉南阳总管韩世谔,就说唐军数万,正朝着襄阳杀去,如此一来,韩世谔为了守住襄阳,南阳就空虚了。”段达继续说道。 王玄应皱眉,段达这话没道理呀,既然隋军十之已经知道唐军入侵,那么父皇还要通知他们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世充却有些明白了,他用询问的语气问道:“陈王,你的意思是?” 段达呵呵一笑,道:“陛下,这只是麻痹韩世谔而已,如果有可能,陛下可以修书一封,表示愿意派兵支援南阳。” 王玄应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好了攻打南阳吗?怎么变成了支援?王玄恕也十分不明白。 “哈哈!”王世充哈哈一笑,觉得段达真的是他的智囊,“陈王果然好计,如果能夺下南阳,当记陈王首功!” “多谢陛下!”段达呵呵一笑,当下也不客气。 王玄应和王玄恕还想问些什么,但王世充已经站起身来,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盖上了大印之后,立刻让人快马送到襄阳。 唐军拿下了均阳县之后,暂时停止了前进,唐军的迟疑在杨侑的计划之中,所以他并不奇怪,不然杨侑就不会派出马文杰。马文杰的作用很大,在一定程度上,能改变这一场战斗的结局。 唐军暂时没有动静,而在北方的王世充,同样也没有动静。锦衣卫每隔两日,就会将消息传回,杨侑知道,前些日子王世充曾经赶往函谷关,不过他与李世民并没有太大的接触。 王世充赶往函谷关的目的杨侑能够猜到一些,秦叔宝的投降让王世充赶到感到了危机,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以王世充的智慧,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秦叔宝与李渊闹翻。能够想象得出,他一定将函谷关封锁了起来,甚至严禁任何人出入。 杨侑在等待着王世充的进攻,这样,这一次的布局就有了意义。就在杨侑等待的时候,一匹快马从洛阳而来,仅仅花费了三日,就抵达了襄阳。 这是王世充的使者,此人来到襄阳,点名要见韩世谔。杨侑接到消息,立刻让韩世谔接见了使者。这名使者名叫邴元真,此人与翟让关系密切,是翟让的心腹,后来翟让被李密杀死,此人迫于无奈,只得效忠李密。不过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翟让报仇。 后来中原大战,王世充主动出击,在邙山击破李密,此人立刻献出了城池,投靠了王世充。邴元真的投靠是致命的,因为李密帐下有许多大将的家眷都在城中,迫使这些将领不得不投靠了王世充,使得李密一败再败,最终放弃了荥阳郡。 邴元真因为大功,被任命为户部侍郎,手中握有大权。 韩世谔接见了邴元真,而杨侑则在屏风后观察着两人的表现。 两人的见面显得十分融洽,邴元真是一个皮笑肉不笑之人,他先是满脸堆笑,不露痕迹地捧了韩世谔一番,称他为大隋的中流砥柱,若是没有了韩世谔,大隋就要垮了。 韩世谔又不是傻子,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他笑着回应,也称邴元真是大郑的能臣,他日一定能够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两人的互相吹捧让杨侑觉得这两人都有屈才了呀。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喝着茶水的两人,开始谈起了事情。 邴元真的观察能力很强,他从韩世谔的眉宇之间,看出了淡淡的忧虑,尽管很是不明显。邴元真笑了,他将王世充的书信给递了上去:“韩总管,这是今上给总管的书信,关系重大呀!” 韩世谔将书信拆开,不由大惊失色,他急忙问道:“此事贵主如何得知?” 邴元真咳嗽一声,故作神秘,道:“前些日子,唐军有人投靠今上,从他的口中,今上得知唐军这一次是故弄玄虚,他们故意出兵潼关,吸引今上的注意力,实际上却是要攻取淅阳郡,甚至可能会对襄阳产生想法。” “今上得知之后,立刻派我快马赶来,将这个消息通知韩总管,希望韩总管早作准备,提防唐军的入侵!”邴元真说着的时候,不住地观察着韩世谔的表情。 “韩某谢过贵主!”韩世谔一抱拳,朗声说道,旋即却是一摇头,道:“可惜,就在前几日,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唐军出兵两万,已经夺下了均阳!” 邴元真闻言“大惊失色”,他蹭起站起身来,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韩世谔神情黯然,显得失魂落魄,言语之间,也变得无比的沮丧:“邴侍郎,此事千真万确,唐军一路南下,所经之处,数个郡县纷纷投降,令某措手不及啊!” 邴元真后退了两步,道:“淅阳郡乃是重镇,掌握着武关道,更可以经由此地,通往房陵郡,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会没有重兵?” 韩世谔摆摆手,道:“邴侍郎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军在鄱阳湖与楚军林士弘发生大战,由于不熟悉鄱阳湖的地理,中了林士弘的埋伏,数万大军尽皆覆灭。” 邴元真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韩世谔继续说道:“林士弘大胜之后,势力更为壮大,而我军在荆襄的兵力格外空虚,林士弘挥兵攻打荆襄,如今已经连克武昌、汉阳等地,据悉,他已经抵达了巴陵郡,离南郡江陵已经不远了。” “南郡太守萧辰为了守住江陵,已经向陛下上奏,调动南阳兵马,支援江陵。实不相瞒,如今南阳的兵力不过两万!这两万兵马不仅要驻守南阳,更要驻守襄阳、樊城,实在是有心无力呀!”韩世谔连连摇头,显得十分担心。 邴元真暗自笑了,他正要说话,这时,韩世谔又开口了。 “前些日子,均阳县被拿下,某已经上书一封,将此事奏报陛下,希望陛下能尽快拨兵,支援襄阳。不然,唐军一来,就算襄阳城池高大,又有汉水环城,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也难以守住啊!” 邴元真心中一动,捋着胡须笑道:“韩总管,南阳至少有五千兵马,可以调动支援襄阳呀,再说,淮安郡在大隋之下,郡兵应该也有三千左右,若是前来支援,至少能多撑一些时间。” 屏风内,听到邴元真的话,杨侑心中冷笑一声,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杨侑倒要看看,邴元真继续要说些什么。 第522章说客邴元真 抽调南阳郡和淮安郡的兵力?韩世谔闻言就是一愣,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韩世谔虽然是南阳总管,调动南阳的兵马没有大的问题,可是,淮安郡并不在他的治下呀,各郡之间,调动兵马,不能超过五百人,不然,视同叛逆。 邴元真似乎明白韩世谔的顾虑,他呵呵一笑,道:“韩总管,所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唐军已经拿下了均阳,离襄阳不过两日路程,一旦唐军来攻,韩总管将要如何应对?” “韩总管身为南阳总管,总揽南阳大小事务,对于总管来说,守住襄阳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襄阳落入唐军之手,这等战败的大罪,恐怕总管难以承担啊!” 邴元真的话看起来是在为韩世谔考虑,可是也在是在间接地告诉他,襄阳城,你丢不起!一旦丢了襄阳,就算你再受宠,恐怕最终的结局和诸葛孔明挥泪斩马谡差不多。 不死也要脱层皮啊,现在丢失了襄阳,以后就有可能丢失其他要地,这样的一个灾星,那个帝王敢用? 韩世谔闻言身子一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 恰到好处地,邴元真开口了,“韩总管,大隋与大郑有着悠久的良好友谊,我们的敌人是伪唐,如果总管愿意,我愿意说服今上,让他派兵支援总管,力保南阳不失。” “当然了,我军暂时只会屯兵边界,一旦韩总管有需要,今上随时可以支援,以报当初大隋陛下的大恩!”邴元真又道。 躲在屏风后的杨侑心中又是一声冷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韩世谔显得更加迟疑了,调动淮安郡的兵马已经触犯了朝廷的禁令,如果让王世充的军队进入大隋境内,这还了得?韩世谔忧心忡忡地踱步思考,如果不接受王世充的好意,以南阳郡的兵力显然无法对抗唐军,襄阳城失陷只是早晚的事情。而陛下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还是未知之数。 不接受,襄阳城有很大的可能会失去,战败的罪过是他无法承受的;而接受了,襄阳有很大的可能守住,同时,他会受到陛下的惩罚。两种做法无疑都会受到陛下的责罚,关键就在于,哪一种责罚比较轻? 邴元真默默地看着韩世谔,他不着急,一旦着急,反而会让韩世谔觉得这是阴谋。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接下来,就是韩世谔思考的时间了。 韩世谔在不安踱步,沉重的脚步声显出主人心乱如麻,邴元真喝了一口茶,换了一个新的姿势,这种高脚椅子坐起来就是舒服啊,不像榻和蒲团,双腿发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韩世谔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很明显,他很难抉择。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总管,有军情!” 韩世谔身子一震,他停住了脚步,眼神有些迷茫。邴元真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既然韩总管有要事,那么元真告辞了。” 韩世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道:“邴侍郎莫走,某还要邴侍郎指点一二呢!” “这恐怕不好吧?”邴元真皱了皱眉,撒腿就要走。 韩世谔急忙一把拉住他,十分诚恳地道:“听闻邴侍郎多谋善断,某正需要邴侍郎助我一臂之力呀!邴侍郎放心,事成之后,某一定重重有谢,还望邴侍郎多多帮忙呀!” 韩世谔说着,差点就要跪下了。邴元真停住了脚步,他喜欢钱,当然了,大多数的人都喜欢钱,但邴元真是特别喜欢,他尤其喜欢收集黄金,他有一个爱好,就是临睡前,都要看着家中金灿灿的黄金,然后才能美美地睡一觉。 听到韩世谔说重谢,邴元真眼睛亮了,他故作为难,显得十分犹豫。韩世谔生恐他走,急忙道:“邴侍郎,我愿赠送你一百两黄金,表示谢意!” 这一下邴元真的心被打动了,一百两黄金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让他在洛阳城中购买一栋采光好,位置好的良宅,并且还装饰的非常华丽。 邴元真咳嗽一声,笑道:“既然韩总管那么看得起在下,元真就勉为其难,为总管出谋划策了。” 韩世谔大喜,一双大手抓住邴元真,连胜致谢,邴元真一个书生,差点被韩世谔摇散了架。韩世谔大喜之后,让士兵走了进来。 那名士兵走进来,急忙递上军文,同时低声道:“总管,阴城县校尉得到消息,说唐军兵马调动频繁,准备要攻打阴城,因此派人前来求救。”阴城与均阳非常近,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士兵的话让邴元真心中暗喜,唐军果然进攻了!形势对大郑来说,越来越有利了。 韩世谔一脸凝重地挥手示意士兵退下,等到屋子里只有了两人的时候,韩世谔看完了军文,轻轻叹息一声,将军文递给了邴元真。邴元真接过,仔细地看着,眉毛轻轻扬起,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韩总管,唐军如今有两万人,如今他们气势汹汹,已经连破数县,气势十分旺盛。可以这样说,此时与唐军对敌,并不明智!”邴元真说道。 韩世谔点点头,表示邴元真说得有理。 邴元真捋着胡须,继续说道:“敢问总管,襄阳城兵力如何?” 韩世谔急忙道:“如今整个南阳盆地,兵力不到两万,其中南阳有五千人马,穰县(今邓县)两千,冠军、新野、菊潭三县各有一千。”这是南阳郡的情况,韩世谔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南阳郡就有了一万兵马,而且这几个县都是非常重要的县,需要重兵防守。 “至于襄阳郡,襄阳城和樊城各有三千,阴城和谷城各有一千。总兵力约在一万八千!”韩世谔说道。 邴元真踱了几步,一副思考的模样,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道:“韩总管,襄阳虽然是大城,但襄阳和樊城乃是互相依存的两座城池,缺一不可,总计只有六千的兵力,要守住襄阳樊城,非常困难啊!” “一旦樊城有失,汉水就有可能落入唐军之手,而汉水如果被唐军掌握,襄阳城就成了孤城,韩总管,数千的兵力,要防守襄阳这样的大城市,可谓捉襟见肘啊!” 邴元真的声音中带着焦虑,仿佛为韩世谔思考一般,让韩世谔不由十分感动:“那么邴侍郎有何良策?” “嗯!”邴元真悠悠走了两步,道:“整个南阳盆地,最为重要的便是襄阳和南阳,此外,穰城由于紧扼湍水,地理位置也比较重要,而菊潭,在淅阳郡落入唐军之手后,也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某的建议是,南阳留下两千人,余下的三千支援襄阳。至于穰县,只需要一千兵马,余下的一千赶往菊潭,同时,冠军和新野两县各自抽调五百人,支援菊潭。这样一来,菊潭县的兵力就有了三千人,只要在菊潭堵住了唐军,形势就好了许多。” “同时,请求淮安郡出兵协助,我想,有了他们的加入,南阳郡一定能力保不失。而襄阳的兵马多了三千,就相对变得容易了许多。” 邴元真一口气说了半响,韩世谔不由连连点头,邴元真说完之后,喝茶润喉。韩世谔忽然问道:“邴侍郎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只要守住了菊潭,唐军就无法两面夹击南阳盆地,而只要守住了襄阳,唐军就算占据了其他地方,也不足为虑!” “正是如此!”邴元真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在他心中却是暗暗鄙视,韩世谔是大隋名将韩擒虎之子,听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可是此时看来,却是一个徒有虚名之徒啊!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想必就是这样了。 韩世谔踱了几步,道:“既然是这样,阴城县和谷城县各有一千兵马,不如让他们撤退,守卫襄阳!” 邴元真一愣,旋即鼓掌笑道:“韩总管果然精通兵法,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增强襄阳的防守能力,更能避免与气势正旺的唐军厮杀,保存了实力!” “如今天气已经逐渐寒冷,我想,最晚在十二月底,一定会下大雪,如此,唐军要从关中运输粮食,漫长的武关道必定成为唐军的噩梦。等到那个时候,唐军就不得不撤退,便是韩总管收复失地,击败唐军的时候了!”邴元真笑着,言语中充满了雀跃。 韩世谔兴奋地一鼓掌,道:“邴侍郎说的极是!若没有邴侍郎相助,某就误了大事了!” 邴元真皮笑肉不笑:“这是韩总管洪福。” “来人!”韩世谔说道,门外一名小厮听见,匆匆走了进来,韩世谔吩咐小厮,“取一百两黄金来,我要好好谢谢邴侍郎!”小厮匆匆而去,邴元真故作推辞,却被韩世谔拒绝了。 片刻之后,小厮进来,端着金灿灿的金饼,邴元真眼睛都亮了,差一点就流出了口水。又推辞了几句,邴元真便毫不客气将一百两黄金收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邴元真觉得大事已成,便要告辞。韩世谔连连挽留他吃饭,说要再好好谢他。邴元真表示国事重大,婉言谢绝了。他要尽快回到洛阳,将消息告诉大郑皇帝。 说到大郑皇帝,韩世谔思考了片刻,告诉邴元真,他希望大郑能够尽一尽同盟之谊,帮助大隋对抗伪唐,应付这一次的危机。 邴元真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之后,表示会尽力,韩世谔很是识趣,再度让人送上黄金五十两,这让邴元真乐开了怀,他十分肯定地告诉韩世谔,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说服王世充出兵支援南阳,帮助大隋渡过这一次的危机! 第523章请君入瓮 杨侑在书房里喝着茶,杜如晦在一旁笑了,道:“陛下,邴元真此时一定在暗中得意!” “此人十分贪财,并不可怕!”杨侑淡淡一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窗外冷风呼啸,吹得枯枝猛烈摇晃着,杨侑冷冷地看着窗外,继续说道:“王世充的洛阳朝廷,始终不是铁板一块,他的部下,有大隋的将领,有瓦岗的旧部,此外还有一些土匪强盗,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暂时依附王世充,是一个极为松散的联盟。” “前些日子,王世充想要整合内部,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过,王世充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洛阳的兵权是松散的,不少江陵有着自己的部曲,比如说裴仁基部下两万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忠心度很高,一旦王世充有异动,这将是不可忽视的灾难。” 杜如晦习惯性地捋着胡须,道:“既然是这样,陛下为何放任王世充反叛?” 杨侑哈哈一笑,道:“这样,朕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收他的部下,朕想,一定有不少人想要投靠大隋吧,东都洛阳,是大隋的另一个根本所在,也是祖父的心血,朕不希望一场战乱,将洛阳弄得白骨千里,民不聊生。” 杨侑的话音刚落,独孤武师匆匆走来,禀告着:“陛下,邴元真出城之后,他的随从朝着西边狂奔而去。” 杜如晦眼睛一亮,道:“如此看来,他一定是向李元吉通报军情。” “就是要这样,才好嘛!”杨侑笑着说道。 此时杨侑已经理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在邴元真出使襄阳的幕后,是王世充与李渊的博弈,是伪郑和伪唐的博弈。李渊想要将王世充拉下马,从而破坏大隋与伪郑的“良好”关系,让大隋的敌人再多一个,削弱了敌人就等于增强了自己的实力。 而王世充同样也是如此,他与李渊联盟,并且还和李渊演了一出戏,想要麻痹大隋,可是王世充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大将秦叔宝投靠了唐军,让他急红了眼。 邴元真出使,在探听了襄阳虚实的同时,进一步麻痹了韩世谔。王世充甚至还使出了诡计,一旦隋军在南阳的兵力无比空虚,而王世充又打着支援隋军的名义,拿下南阳郡不是难事! 杨侑走到了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地图,王世充既然使用了这种诡计,那么杨侑怎么会不笑纳呢?邴元真派人赶往西边,毫无疑问是为了统治李元吉,告诉他襄阳的虚实,其目的非常阴险,一旦李元吉知道隋军在南阳的兵力不足,为了迅速占领襄阳,李元吉十之会出兵襄阳,而隋军为了保住襄阳,一定与唐军展开大战。 等到双方恶斗一番,士气低迷、体力衰竭之际,他王世充再出兵,就能白白享受成果。如此险恶的用心,不愧是一代枭雄。 杨侑与杜如晦在沙盘前商量了半响,认为在李元吉动手之前,王世充是不会动手的。杨侑踱步,由于伪唐和伪郑之间的彼此不信任,就成了杨侑的击破点,而两个势力的进兵必然会出现一个时间差,对于杨侑来说,这个时间差就是击败两人的关键点! 杨侑仔细地看着地图,心中逐渐升起了更为完美的计划,然而,杨侑并不知道,这个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因为一些意外,出现了一丝偏差,但这个偏差对于大隋来说,却是好事。 均阳县。李元吉脸上带着笑意,如今他几乎是兵不血刃占领了淅阳郡最为重要的几个县治,让他得意非凡。而让他更为开心的是,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父皇决定派兵支援他,倾关中之兵,乘虚拿下襄阳。 带兵来的是江夏王李瑗,虽然此人也是李唐皇族,但陛下的旨意说的很清楚,这支军队的兵权还是由李元吉来掌握,一想到掌握的部队即将翻一番,李元吉就忍不住开心起来。 俗话说双喜临门,对于李元吉来说,好事远远不止这一件。在襄阳有着数百年悠久历史的马家,决定和大唐联手拿下襄阳,反抗隋军的。 马家的家主马文佳亲自赶到了均阳,向他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隋军的兵马再度调向南方,如今整个南阳盆地的隋军不足两万,根本无力防守如此广阔的地方。 马文杰卑躬屈膝的态度以及他的知情识趣,让李元吉非常欣赏他,在接受了马文杰献上的黄金和美女之后,隐隐地,马文杰成了李元吉身边的第二心腹。 这些日子,马文杰没事就鼓动着李元吉进攻襄阳,他表示,宜城马家有不少人在襄阳城中,其中不乏有行伍之人,只要唐军攻打襄阳,这些人会在第一时间里就跳出来,响应王师。 马文杰的话虽然让李元吉心动,但李元吉十分清楚,他需要王世充为他分担一些压力,毕竟隋军虽然少,但襄阳和樊城都是大城,隋军还有水师可以策应,要拿下襄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元吉虽然也有水军,但由于丹水的限制,战舰并不高大,与隋军水师交锋,很吃亏,所以,为了较为容易地夺下襄阳,李元吉需要王世充为他吸引火力。 李元吉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并没有急着出兵。借着这个机会,马文杰利用钱财,与唐军中的几名将领混的很熟,他出手阔绰,谢叔方、慕容罗睺这等没有心机的将领对他好感大增,时不时在李元吉的耳边鼓动着进兵。 刘政会对马文杰的出现十分警惕,他曾经上言李元吉,说马文杰是隋军的探子,不可不防啊!刘政会的话遭到了谢叔方、慕容罗睺,甚至是李元吉的不喜。 在谢叔方的鼓动下,李元吉将刘政会怒骂了一顿。李元吉骂的很难听,他说,如果孤听从你的话,就夺不下丹水、南乡,甚至是均阳。如今的局势对大唐越加有利,隋军已经如同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整个南阳就将要落入大唐之手!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刘政会不是为国效力,不是思考如何破敌,而是一个劲地劝说不可进兵,要留在淅阳郡。留在淅阳郡做什么?坐视着战机的流逝吗?你到底是不是大唐人?为什么不替大唐考虑?难道说,你私通逆隋? 再说了,父皇已经同意增兵,也就意味着父皇要拿下南阳盆地,作为进取天下的资本,你一再反对,难道是怀疑父皇的决定吗?难道说父皇是糊涂的,太子是糊涂的,他齐王也是糊涂的,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最聪明吗?难道你是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 李元吉厉声痛骂,让刘政会无言以对,因为他对于马文杰的身份只是怀疑,却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而齐王连取数城的战绩摆在眼前。李元吉骂他是书生一个,毫无用处,刘政会心中叹息一声,羞愧而退。 刘政会退了出去,李元吉的余怒未消,谢叔方劝说着,马文杰也在一旁劝说,并表示自己对大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日后大唐拿下了襄阳,马家会全力支持齐王。 马文杰的话让李元吉怦然心动,太子有朝廷中的百官帮助,而秦王有跟随他征战天下的武将协助,齐王有什么?没有,本来太原是他的依仗,可惜太原丢了之后,李元吉再也没有回到太原,而是留在长安。长安是大唐的国都,是父皇的所在,谁敢任意发展势力? 此时,马文杰及时的表明忠心,让李元吉看到了希望,如果他能以南阳作为根基,便有很大的希望与秦王,甚至是太子争宠啊!想到此,李元吉呵呵一笑,露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表示若是马家帮助他拿下了襄阳,他一定向父皇举荐马文杰,同时将夺取襄阳的首功送给马文杰。 马文杰大喜,当即又猛拍了李元吉的马屁,说齐王是大唐的良臣,能文能武,日后一定成为大唐的中流砥柱,大唐没有齐王,不行! 虽然知道马文杰是在拍自己马屁,但这个马屁拍的他很爽,他哈哈大笑着,屏退了左右,随后不久,李元吉的屋子里传出了剧烈的喘息声,马文杰冷冷一笑,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已经豁出去了。 就在唐军按兵不动的时候,邴元真派过来的使者到了,李元吉听到是王世充的使者,当即不敢怠慢,迅速召见了他。使者告诉李元吉,大郑皇帝王世充已经集结了兵马,南下攻击南阳城,如今离南阳城不足两百里。 使者奉上了王世充亲笔书信,李元吉打开一看,只见王世充的言语之间,显得十分卑微,隐隐以大唐为尊。李元吉心中很是满意,王世充还不是一个笨蛋嘛,知道大唐必将统一天下,所以赶紧来抱大腿了。也罢,日后大唐平定了天下,让他做一个安稳王爷罢了。 李元吉问了使者几句,见他应对自如,并没有破绽,这才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使者下去之后,李元吉迅速召集了心腹,谢叔方早就求战心切,他鼓动着齐王出兵,一股拿下南阳。慕容罗睺也被鼓动了,而姜谟也同意了,毕竟从这些日子收集的情报来看,隋军真的遇见了大麻烦,这个时候不进攻,等到十二月,下了大雪,三军的行动就不便了。 如果能趁着这个时候拿下襄阳,由于襄阳是大城,唐军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只要稳住了襄阳,进可攻,退可守! 李元吉看着大小将领纷纷请战,他也笑了,当即一挥手,下令士兵们准备,后日出兵攻打襄阳! 第524章入套 李元吉从均阳城出兵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内就传到了杨侑的耳中,他立刻下达了命令。谷城县的隋军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仓皇南逃,唐军再度兵不血刃拿下了谷城县。 谷城县落入了唐军之手,通往襄阳的大门被彻底打开,李元吉在谷城县缴获了二十多艘商船,此外还有五艘小型战舰,有了战舰之后,李元吉显得底气十足,他将粮食搬上商船,以节约人力。 就在这个时候,江夏王李瑗带领的三万唐军精锐,已经抵达了武关,三万精锐中,有五千产自凉州的战马,而战马的使用者,有不少是能征善战的突厥人和吐谷浑人,李渊肯将这支军队投入战场,证明了他对李元吉的宠爱。 江夏王李瑗抵达武关之后,听说齐王已经出兵攻打襄阳,赶紧带兵杀来,此时,李元吉已经抵达襄阳城外五十里处,李元吉选择了一处靠近汉水的地段扎下大营。 李元吉虽然有重兵,但并没有贸然攻击,因为他知道,襄阳是大城,城池坚固,护城河最宽的地方足有二十多丈,这样的距离,足以让战舰很是顺畅的同行,在没有掌握汉水的控制权之前,他不会轻易发动攻击。 面对唐军的来袭,襄阳城显然有些慌乱了,南阳总管亲自上城巡视,看着李元吉带着大军在城外耀武扬威,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韩世谔的表情被李元吉看在眼中,李元吉为了激怒韩世谔,派人在城外辱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从韩家的先祖骂到韩擒虎,从韩擒虎又骂到了韩世谔,还说韩世谔不是韩擒虎亲生,而是他母亲与家中男仆私通之后的孩子。 韩世谔大怒,可是他仍然没有出城,就像一只无所一样缩了起来。李元吉更为得意,这一次他骂韩世谔是一只乌龟,还让韩世谔速速会成都看望家中新生的小孩。 唐军哈哈大笑着,李元吉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在说韩家人都是乌龟,妻子都与旁人有染呀! 面对这样的辱骂,韩世谔依旧没有出城,李元吉心中叹息一声,他也知道韩世谔是一块硬骨头,可是没有想到韩世谔如此的硬,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居然不出城,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不过,韩世谔的乌龟战术给了李元吉更多的时间,他在汉水边上修建了临时船坞,对原有的战舰进行改装,同时也准备将一部分的商船改装为战舰,意图取得在汉水上的优势。 除了大肆改装战舰之外,李元吉派出了慕容罗睺,封锁了襄阳与南方的联系,这样,他就能从容围城。当江夏王李瑗的援军赶来之后,李元吉的兵力达到了六万人,其中围攻襄阳的兵马有五万,余下的一万分散在阴城县和淅阳郡的重要地段。 兵力上变得更加充裕之后,李元吉展开了一系列的活动,他再度派人催促王世充出兵,因为七八日已经过去了,还没有听到南阳郡传来交战的消息呀,王世充到底在想什么? 襄阳城内,杨侑站在沙盘前,指着南阳郡以北,道:“根据消息,王世充的大军还没有出发,依旧停留在洛阳!” 杜如晦笑了笑,还没有开口,杨倓冷笑了一声,他毕竟年纪大了一些,心思细腻,而且杨广曾经将他呆在身边,耳熏目染之下,对于这种政治上的斗争,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杨侗问道:“既然伪郑和伪唐已经达成协议,而李元吉的大军已经抵达了襄阳,为什么王世充还不进攻?” 杨侑咳嗽一声,道:“前些日子王世充派出邴元真出使,并不是好意,他的目的是要削弱我军在南阳郡的兵力,这样方便他南下,他在洛阳不出兵,是为了不引起我军的怀疑罢了。一旦有机会,他将会以最短的时间,杀向南阳。” 韩世谔在一旁笑道:“陛下,既然王世充不动身,那不如微臣催促他一下如何?” 杨侑略略沉吟,笑道:“如此,就有劳爱卿了!” “喏!”韩世谔说着,退到一旁。 独孤武师在一旁,眼中闪动着精光:“陛下,是否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不急,李元吉还没有攻城,朕要等他攻城,等他进退两难的时候,再告诉他,入侵大隋的后果是什么。” 独孤武师皱皱眉,有些担心:“可是襄阳城中的兵马不多,如今唐军已经有五万人,一旦等李元吉打造好了攻城器械,恐怕不容易抵挡。”这些日子,李元吉派出大军在大肆打造临车、冲车等物,据说军中的大匠也在紧急制作投石车。 “不妨,李元吉那些小手段,朕还不看在眼里。武师,你的责任重要,务必要将伪唐和伪郑的情报尽数掌握,这样朕才能决定在什么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同时,你告诉侯君集,要他务必小心,关门打狗,他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杨侑又叮嘱。 “喏!”独孤武师应着。 会议结束之后,杨侑在屋子里品着茶水,如今襄阳城中约有万人,用来防守襄阳、樊城,只能是刚好够。一万人放在其他城池是相当多的人数了,但是在由于襄阳和樊城隔着汉水对峙,两个地方缺一不可,相辅相成,无论那一座城池失去,对另一座城池的威胁是巨大的。 如今隋军的优势在于高大的城池,此外还有超过唐军的水军,这才让李元吉望而却步,没有急着发动进攻。李元吉的谨慎让杨侑有些吃惊,因为据他所知,李元吉完全是一个冲动的黄毛小子嘛。 既然李元吉不想出兵,那么杨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毕竟年关将至,杨侑也想回家过年,与亲人一聚。祖母,母亲、几位姨娘,此外还有妻子、儿女一双,都是杨侑的眷念。 想到此,杨侑叫过了小桂子,让他催促那人,务必要说服李元吉尽快攻城。 襄阳城外的唐军大营,马文杰喜气洋洋地拿着一封书信,快步靠近了中军大帐。此时,李元吉正在与一名美貌女子,听到马文杰来了,心中有些不悦。 不过李元吉虽然认为马文杰打扰了自己的好事,但他也知道,马文杰此来,一定有什么好事。让侍女退下去之后,李元吉迅速召见了马文杰。 马文杰脸上带着喜色,进来之后,先是跪下磕头:“卑职马文杰见过齐王殿下千岁!” 马文杰的卑微和奉承让李元吉非常开心,他摆摆手,道:“文杰,你有什么好事来告诉孤?” 马文杰扬扬眉,脸上堆起了献媚的笑意,他跪在地上爬上几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殿下,这是江陵蔡家家主蔡赟亲笔写就的书信,还请殿下一阅!” 李元吉颔首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着马文杰的名字,很明显,这是蔡赟给马文杰写的书信,其中的内容是什么?让李元吉充满了好奇心。 将竹节纸从信封里抽出来,李元吉仔细地看着,忍不住脸上就是一喜。蔡赟是江陵城的世家大族,对于江陵城发生的一举一动自然格外清楚,他在信中说,因为林士弘一路上势如破竹地攻占了沿途诸县,兵锋已经直抵江陵。 受到林士弘的威胁,隋军正在大量集结。蔡赟预计,三日后江陵就会发生大战,由于隋军在江陵的兵力有五万人,而林士弘足有七八万人。一方守,有着地利的优势,而另一方攻击,有着兵力上的优势,并且气势正旺,这一战,谁赢谁输,还不好说啊。 在书信里,蔡赟将双方的兵力对比还做出了比较,从陆军到水军,从装备到士气,他认为江陵一战,或许要持续半年,毕竟江陵在荆襄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又靠近广阔的长江,水战显得十分重要,谁能掌控长江,就就占有了先机。而林士弘的水师则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这一战必将是持久战。 蔡赟也知道唐军出兵的消息,所以在书信里,他建议大唐趁着隋军无力支援襄阳之际,赶紧拿下襄阳,然后休整兵马,等到江陵的隋军和楚军因为长期的搏斗而疲惫的时候,就是大唐一举收复荆襄的时候了。 李元吉在沉吟着,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加速建造器械、改装船只,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果。蔡赟说楚军三日后就能抵达江陵,从蔡赟写信的日期来看,想必这个时候,江陵已经在恶战中了。 李元吉闪烁不定的表情并没有逃掉马文杰的眼睛,他已经舍弃了生命,只为了家族的利益,只为了家族能够继续生存,死都不怕,他还在乎尊严吗?所以在李元吉面前,他显得无比的卑微。马文杰恰到好处的马屁总是让李元吉非常舒服。 就在李元吉犹豫的时候,马文杰再度开口了,他表示他已经联系上了襄阳城中的马氏子弟,所有的马氏子弟纷纷表示,如果唐军杀来,他们愿意作为内应。 隋军虽然对待百姓不错,但却是建立在损害世家的利益上,他们已经忍无可忍了,决定一起反抗逆隋的行为。 李元吉眼中沉思了片刻,他的心中早就按捺不住了,前些日子是由于兵力有些短缺,而如今,江夏王带着三万大军赶来支援,兵力已经有五万,足以围城。况且他还有一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 攻城器械和船只也打造的差不多了,李元吉觉得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攻取襄阳!他站起身来,让亲兵去宣诸将,商量进兵的大事,至于王世充,那个混蛋,李元吉已经不去想他,等大唐攻下了整个南阳,让他后悔去吧! 第525章前奏 西风正烈,刮得襄阳城头上的旗帜哗哗直响,韩世谔站在城头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远方,他已经得到探子的回报,说李元吉已经率领兵马,正朝着襄阳城缓缓杀来。 杨侑带着杨倓、杨侗以及杜如晦等人,也立在城头上,盯着逐渐从远方出现唐军,在城头上的一干人等,各自有着不同的表情,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 唐军,果然杀来了!李元吉正在按照杨侑的预想步入圈套之中。那么这一战,将会以何种结局收场,隋军又能取得怎样的战果呢? 李元吉在十日前将大营拆掉,再度向襄阳移动,然后在汉水两岸,修建了两座营寨。由于唐军做出了必要的准备,所以他很容易而迅速的修建了营寨,齐王李元吉率兵三万,驻扎在汉水南岸,主攻襄阳。而江夏王李瑗则率兵两万,驻扎在汉水北岸,主攻樊城。 由于隋军的胆小,或者说韩世谔的胆小,在唐军修建大营的时候,隋军并没有出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将各种设施逐渐修建,随后,李元吉迅速修建了无数的塔楼,对襄阳逐渐形成围攻之势。李元吉还充分发挥了他有五千骑兵的优势,彻底地封锁了隋军南下的道路。 李元吉在城外行动的时候,杨侑一直在冷眼观察着,谁说李元吉不会用兵?你看他如此的谨慎,而且建造了无数的塔楼,派出了无数的斥候,就是为了防止韩世谔求援,同时也是防备从南方可能出现的援军。如此谨慎的一个人,至少是熟读过了兵书的。 杨侑并没有做出动作,因为他有自己的渠道,即使在被李元吉围城之后,隋军的联络依旧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在这样的情况下,杨侑又何必去打扰李元吉的围城大业呢? 如今,李元吉的围城已经告一段落,襄阳城外已经布满了唐军塔楼,将整个襄阳城围得密不透风,接下来,便是要攻城了。 李元吉骑在战马上,得意非凡,这一次他步步为营,在如此严密的防御下,绝对不可能落入隋军的圈套,而在襄阳城四周的箭塔,告诉了隋军,想要逃走,没门! 在李元吉身后,是一脸得意的谢叔方、慕容罗睺等人,与众人喜气洋洋的表情想比,刘政会的表情十分难看,因为他觉得越是顺利,就越是危险。 这些日子以来,隋军一直按兵不动,不可能是害怕唐军,而是应该有所企图,可是,这种企图是什么?刘政会根本不知道。所以他十分忧心。 一万唐军手中拿着兵刃,在军队的最前端,冲着襄阳城虎视眈眈,李元吉策马上前,走到了指挥台之上,然后凝目瞧去,远方,隋军大将韩世谔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李元吉笑了,面对百战精兵,韩世谔怎会不担心呢? 韩世谔一脸凝重的时候,杨侑却笑了,李元吉摆出这样的姿态,是要攻城啊,虽然明白李元吉早晚要攻城,但杨侑有些诧异的是,李元吉不等王世充了吗?杨侑知道,王世充虽然已经点齐了兵马,可是依旧没有动身。 王世充在想什么,杨侑十分清楚,伪郑和伪唐彼此之间一点都不信任,而正是这种不信任,让杨侑觅到了战机。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武师快步走来,走到杨侑身边,一施礼,道:“陛下,樊城那边,李瑗也在准备着,似乎就要进攻樊城。” 杨侑点点头,道:“让张镇周的水师时刻待命!” “喏!”独孤武师应着,匆匆离开。 杨侗显得有些兴奋,他见过了陛下与宇文化及的搏斗,那让他记忆犹新,而这一次,让他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陛下,李元吉就要进攻了吗?”杨侗问道。 杨侑点点头,李元吉弄这么大的阵势,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在樊城的李瑗也在调动兵马,这就意味着李元吉是要发动进攻了。 这时,唐军阵中突然一阵骚动,一群骑兵狂奔而来,为首的正是慕容罗睺。慕容罗睺身材魁梧,擅使一柄大刀。到了襄阳城外,慕容罗睺扯开了嗓子喊道:“韩世谔,如今王师降临,汝还不投降吗?” “你若在一意孤行,跟着逆隋,那么休怪老子打破了城池,将你的头颅做成尿壶!就连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慕容罗睺再度用语言羞辱着韩世谔。 杨侑淡淡指着慕容罗睺,道:“此人便是慕容罗睺,曾经被薛举擒住过,当时薛举求贤若渴,并没有杀他。想不到如今在这里出现。” 韩世谔站在城头上,冷笑一声,前些日子他被辱骂,是因为策略,如今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是反击的时候了!想到此,他大声喝道:“慕容罗睺,你还记得浅水原之战吗?像你这种败兵之将,早就该自裁于天下,还有脸苟活在世上吗?” 韩世谔的话刚刚说完,隋军顿时一阵大骂,这些隋军得到杨侑的指示,各种辱骂让慕容罗睺不由变了变脸色。不对呀,隋军一直以来都是骂不还口,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口齿伶俐起来了? 慕容罗睺正要说话,突然,韩世谔大手一挥,城头上的隋军突然齐刷刷地蹲下了身子,片刻之后起来,手中拿着竹竿,他们奋力举起了竹竿,将它撑了起来。 只见竹竿上,是一块白布,白布上,写着了几个大字,慕容罗睺看见的时候,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只见白布上,赫然用红色的染料写着:慕容罗睺,你老母! 随着这一条横幅举起,紧接着有更多的横幅被举起,唐军几名大将都被隋军问候了,而其中一个最大横幅上写着:李元吉,你老母! 字体很大,在五百多步外的李元吉看的十分清楚,原本坐着等着看好戏的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李元吉很愤怒,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早死,隋军打出这句话,实在是太不要脸。 李元吉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身子在颤抖着,他决定要给韩世谔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他侮辱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他的母亲! “击鼓!”李元吉冷哼一声,在攻城之前,他需要鼓励士气,将士兵们的勇气激励起来,才能一鼓作气拿下襄阳城!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了起来,几名壮汉舞动着手中的鼓槌,拼了命的捶打着大鼓,浑厚的鼓声传遍了襄阳城的上空,士兵们听见激扬人心的鼓声,心中的斗志逐渐被鼓舞了起来。 自从出兵淅阳郡以来,这些唐军几乎没有打过硬仗,丹水、南阳、均阳县都是不战而降,阴城县和谷城县在听到唐军杀来的消息,总计两千人的隋军闻风丧胆,匆匆逃回了襄阳。 没有仗打,这些士兵早就憋着一股子气,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杀戮,渴望着夺下城池之后,大肆收刮着战利品,他们渴望着襄阳城中的娇美女人。 唐军士兵的脸逐渐红了,这是一种兴奋的红。 李元吉走上前去,目光瞧向了城头,敌将韩世谔正站在城头上,神情十分复杂。城头上的隋军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将礌石檑木堆积在城头,更有一些士兵将弩车给推了出来。 隋军在将弩车推出来之后,迅速将弩箭插上,然后将箭簇对准了城外,等待着韩世谔的命令。 “将士们,伪唐虽然兵临城下,但作为英勇的大隋将士,你们会害怕吗?”韩世谔大声的喊着,他的声音在襄阳城头上回荡。 隋军士兵们一脸凝重,此时此刻,他们依然不知道这是杨侑的阴谋,更不是知道是杨侑故意将李元吉引入襄阳的。面对唐军的突然入侵,看着城外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多的唐军,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隋军校尉听到韩世谔的声音,大声地回答着:“不怕!” 韩世谔满意地扫过了最先回答的几名校尉,目光扫过众人:“兄弟们,伪唐并不可怕,如今大战在即,是捍卫我们军人荣誉的时候了!兄弟们,守住襄阳,死战不退!” “守住襄阳,死战不退!”隋军士兵们齐声大喝,声动云霄。 与此同时,城外的李元吉也在鼓动着唐军,他告诉唐军大小将领,只要能夺下了襄阳,他一定重重有赏!最先攻上城头的士兵,他将赏赐一名美女,此外还有钱帛无数,若是打开城门,会有更多的封赏。 唐军士兵本来就十分兴奋了,听到李元吉的赏赐,心中更加兴奋,慕容罗睺、谢叔方等人跃跃欲试,都想要抢攻城的首功,李元吉瞧了一眼谢叔方,诡异地笑了笑,转头看着在一旁的慕容罗睺。 自从出兵武关以来,慕容罗睺都是他的急先锋,兵不血刃的夺下淅阳郡,慕容罗睺是头功,不过,这样的功劳对于慕容罗睺来说,显然并不足够。 慕容罗睺的眼神十分炽热,瞧着齐王就像瞧着心爱的女子,生恐从他的口中,拒绝了自己。李元吉瞧出了慕容罗睺眼中的熊熊战意,他微微一笑,取出了一块令箭。 “慕容将军,孤给你五千兵马,务必要夺下襄阳!”李元吉缓缓说道。 慕容罗睺心中涌起狂喜,他上前一步接过令箭,然后后退一步,朗声道:“末将遵命!” 谢叔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对慕容罗睺如此重用? 慕容罗睺施礼之后,退了下去,快步朝着前军走去,刘政会虽然被李元吉所不喜,但他还是跟在了李元吉的身边,此时看到李元吉的表现,心中忍不住冷哼一声,齐王这是要招揽慕容罗睺啊! 第526章第一日 鼓点忽然急促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掩盖了士兵们的声音,掩盖了兵戈相交的声音,慕容罗睺率领着五千士兵逐渐脱离了唐军战阵,五千士兵保持着完整的阵型,在呼啸的西风中,想一朵乌云一样,缓缓地压了过来。 唐军士兵有的杠着云梯,有的推着临车,此外还有攻城塔、冲车等物,也夹在在其中。 “唐军的准备很充足啊!”城头上,身着皮甲的杨侗喃喃自语。 杨侑穿着明光铠,显得相对轻松,他目光瞧着城外,李元吉攻城,绝不可能只是让慕容罗睺出兵,五千士兵虽然不少,但没有水军的支援,唐军的行动肯定会受阻。 杨侑的想法刚刚升起,汉水上,突然驶出来了二十多艘战舰,这些战舰大小不一,有的一看就是非常正规的战舰,而有的很明显是从商船改装而来,二十多艘战舰借着水势和风势,快速地形势过来,眨眼之间,比陆军还要跑的快。 唐军战舰的主将是姜谟,因为此人善于游泳,因此李元吉任命他为水军将领。本来李大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随着上次的事件发生,李大亮是不可能为李元吉效忠的了。李元吉心中微微叹息,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了? 唐军战舰快速杀出来,片刻之间,就占据了汉水上的优势。虽然一路顺利,但姜谟反而更加警惕,因为在他看来,隋军的水师不可能全部撤走,至今他们没有出现,一定有什么阴谋。 可是这个时候,李元吉不会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慕容罗睺已经发动了进行,如果水师不能策应,他就成了罪人。 这个时候,唐军已经离襄阳城头不足两百步,隋军正在紧张地检查着弩车,所有的弩箭已经蓄势待发。唐军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地,连唐军士兵沉重地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攻!”慕容罗睺在城下一声怒喝,唐军士兵加快了脚步,像一群蝗虫一样冲向了襄阳城,陆军战士速度的加快让姜谟心中一紧,他急忙让水师将已经准备好的浮桥推下水面。 姜谟的任务是在护城河最宽的地方搭建浮桥,这样,唐军才能快速地通过护城河,对隋军发动进攻。 “射!”城头上,韩世谔一声怒喝,虽然要引诱李元吉,但这个时候,不是手软的时候了,绝对不能让唐军靠近城池!唐军士兵们得到命令,开始行动起来。弩箭对准了唐军,呼啸着飞了出去。 弩车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巨大的弩箭射出,就像巨大的长枪,挟带着巨大的风声,向唐军刺去。 唐军最前面的是刀盾兵,看见弩箭射击而来,一名校尉高呼着:“举盾!”不用他多说,唐军士兵已经看见了弩箭,他们纷纷举起了盾牌,这群士兵手中拿着的铁盾,防御能力十分出色。 唐军士兵迅速列阵,将铁盾密密麻麻地叠靠在一起,几乎不露出任何的缝隙,盾阵刚刚列好,弩箭就而来,巨大的力量仿佛刮起了一阵旋风,将唐军士兵击打的四处倾斜开来。 “铛铛铛!”的数声连响,在弩箭的巨大力量面前,铁盾阵看似非常牢固,但还是被弩箭击破了,在铁盾的相接之处,是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数支弩箭穿过这里,轻易地将防御给破开。铁盾一斜,当即就有唐军被弩箭硬生生地刺穿了身体,钉在了地上。 唐军哀叫着,几名校尉大声的呵斥着,要士兵们赶紧将缺口堵上,组成完备的防御体系,尽量避免损失。战阵刚刚组建好,隋军又是一轮箭羽射来,唐军出现了更多的伤亡,受伤的士兵哀叫着倒在了地上,发出让人心碎的呻吟。 李元吉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在太原的时候,就将百姓、士兵的生命视如草芥,所以,面对隋军的强大反击,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让水军出击,务必要压制住隋军的弩箭!”李元吉冷冷地下令。 掌旗手挥舞着手中的大旗,告诉姜谟,该你出击了!此时姜谟已经将一部分的浮桥放了下去,接到李元吉的命令,他也让主舰上的旗手发出了命令。 五艘战舰逐渐脱离了战阵,唐军水师借着风势前行,“弓弩手,准备!”战舰上的水军校尉大声厉喝,然后他话音刚落,隋军的弩车已经调转了方向,朝着他们射来。 巨大的弩箭在战舰上空飞过,其中不少弩箭射掉了风帆,甚至还有两只弩箭将桅杆给击断了,桅杆落下,吓得唐军四散开来,有两人躲避不及,被桅杆刺穿了身体,就此阵亡。 唐军一阵手忙脚乱,借着这个机会,隋军又是几轮箭羽射出,将唐军打的十分狼狈。 杨侑看着眼前的情况,若有所思,弩车用来守城,是非常大的利器,只要弩箭充足,他就有信心守住襄阳,不过,看目前的情况,李元吉似乎没有办法。 这主要得益于襄阳宽大的护城河,如果是在南阳,或者是他城池,唐军至少已经到了城下。在伤亡面前,李元吉肯定不会罢手,因为这个损失,他还承受的起。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唐军再度前移,姜谟加派了十艘战舰,朝着襄阳城头赶来,唐军这一次选择了主动射击,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不过,由于距离的关系,大多数的箭羽到了城头就落下,对隋军没有太大的威胁。 “前进,射击,压制!”姜谟大声的喊着。水军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他们悍不畏死地靠近了襄阳城头,拼了老命地还击着。在隋军的弩箭下,他们付出了不少的伤亡,但是这种伤亡是值得的,他们逐渐靠近了城头,射出的箭羽对隋军也有了更大的威胁,有的士兵被流矢射中,不过伤势不重,稍微包扎一下,还可以继续战斗。 “陛下,此地危险,还请暂避!”韩世谔快步走到杨侑的跟前。 杨侑沉默了一会,带着两位兄长和杜如晦朝着城楼走去,在那里,有了房子的保护,会更安全一些,而且可以随时观察战局。 就在杨侑移步的时候,李元吉似乎看到了希望,唐军里襄阳城头已经不足百步,十几辆临车在护城河最狭窄的地方稳稳停下,从每一辆临车上,快速走出了二十多名的弓弩手,他们抬起了手臂,朝着襄阳城头上猛烈地还击着。 襄阳城外一百多步的距离内,箭羽横飞,杀声震天,无数士兵中箭倒下,落入水中,鲜血染红了护城河。 就在襄阳城发生战斗的时候,江夏王李瑗也对樊城发动了进攻,李元吉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就是要让樊城和襄阳无法互相支援,这样一来,隋军兵力不足,攻克襄阳樊城就多了一份希望。 不管率先拿下那座城池,对于李元吉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 唐军在猛攻,隋军在防守,双方展开了血腥厮杀,方圆数里内,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就在两军奋力厮杀的时候,几匹快马正在官道上奔驰着,他们带着相似的信息,朝着不同的目的地狂奔而去。 当夜幕降临之后,李元吉停止了进攻,在攻城的第一日,唐军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其中死亡五百人,重伤三百多,余下的经过治疗,可以继续投入战场。 大营里,李元吉听了伤亡报告之后,叹息一声,襄阳城果然是坚城啊,并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尤其是隋军的弩车,威力巨大,射程又远,对唐军的伤害很大。当然了,弩箭肯定有用完的时候,但是隋军有多少弩箭? 杨侑的弩箭自然有很多,因为杨侑的打算是要坚守襄阳一段时间,这样才能吸引李元吉的大量兵力,如果能将伪唐的兵力歼灭,又或者是捉住他们,无疑对伪唐是重大的打击。 夜色渐渐黑了,杨侑已经卸掉了战甲,正在书房里踱步,独孤武师汇报着最新的情况,洛阳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而长安也是一片宁静。杨侑掐指算了算,王世充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时,韩世谔进来了,向杨侑禀告着战况,隋军的伤亡并不大,只有五十多人受伤,而且是轻伤,这样的比例很不错。士兵伤亡虽然不多,但弩箭的损失却很大,经过统计,弩箭射出了将近八百支。这种巨大的弩箭打造不易,不仅是造价的问题,也因为时间上花费更多,用一支少一支。 韩世谔显得有些担心,一旦这些弩箭用尽,隋军就没有了最大的依仗,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困难。 杨侑笑着安慰了他一番,就算用尽了弩箭,唐军想要攻下襄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旦李元吉陷入战争的泥潭,他就欲罢不能,只能投入大量的兵力攻打襄阳,那个时候,隋军便是反击最佳机会。 就在杨侑与韩世谔、杜如晦等人商议着事情的时候,李元吉也在商量着,姜谟认为,襄阳城城池高大,并不容易攻取,唐军虽然有备而来,在兵力上也占据优势,但是,隋军水军的消失不见,始终让姜谟提心吊胆。隋军水师一旦杀出,可能就是致命的,为此,姜谟在攻打襄阳的时候,不敢将所有的水师全部派上。 姜谟的话十分有理,李元吉也懂,所以,他将目光看向了马文杰,希望马文杰在这个时候,能够发挥出作用。 第527章纠结的情绪 亥时末,杨侑带着几名亲兵正在城头上视察着,经历了一天的战斗,虽然有些疲惫,但大多数的隋军显得十分兴奋,毕竟以极小的代价换取了唐军千余人的伤亡,这样的战绩还算不错。 士兵们正在三三两两地聊着,津津乐道地谈着今日发生的战事,一些新丁显得更加兴奋,他们终于看见了死人,体会到了战场上的残酷。不过,依旧有很多士兵不明白,原本足足有两万兵马的襄阳城,突然少了大半的士兵,是为什么呢?而就在这个时候,可恶的唐军竟然发动了进攻,像一把尖刀一样,在敌人最为虚弱的时候,刺了进去。。 对于襄阳的百姓来说,隋军来到这里之后,各种改措,都让百姓尝尽了甜头,百姓的家中存粮多了,铜钱也有所剩余,在乱世之中,还有什么地方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各地战乱,很多地方都食不果腹,四方的流民来到襄阳,从他们的口中,他们知道了各地的情况,整个天下除了大隋旧地,便是关中、河北略好,不过,随着河北刘黑闼的背叛,夏国的局势变得越加紧张起来,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样生活让大隋军民很是开心,唐军虽然待百姓还算不错,可是比起大隋来,还是差了许多,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些百姓自然会去赋税比较低的地方走。为大隋效力,是值得的事情。 杨侑一边走着,一边听着,施政者有时候头脑发热,就会做出一些让百姓吃尽苦头的事情。比如说祖父,大运河固然是好的,但是太急,死的百姓比较多;修建长城也是好的,但交期太急,长城下,白骨如花,都是百姓用生命浇灌而成。 杨侑喜欢去军中闲逛,喜欢去民间探听,就是为了知道民意,知道军心。此时听到士兵们的心情比较轻松,当下也就放下了心。大战之前,一定不能紧张,紧张了,就容易有恐惧之感,一番恐惧的情绪在三军中蔓延,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 一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能有什么作用呢?忽然,杨侑想到了一个点子,而这个点子,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鼓励士气,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而来。 “陛下,马文杰偷偷进城了!”独孤武师说道。 “带他来见朕!”杨侑神色一凝,马文杰是卧底,按道理他应该会留在李元吉的军中,此时来了,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唐军计划有变,而且这个计划足以影响隋军,甚至改变襄阳的战事。 第二个可能,则比较可笑,那就是李元吉派他入城。虽然这个理由是如此的荒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侑匆匆走进了一间塔楼,几名亲兵四散开来,严密地注视着四周,隋军士兵并不知道大隋的陛下就在附近,他们依旧在聊着天,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杨侑刚刚踏进塔楼,独孤武师就带着马文杰进来了。 “罪民见过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马文杰进来,跪在地上地上说着。 杨侑淡淡一笑,直奔主题,道:“马文杰,你先起来,你告诉朕,入城是有什么事情?” 马文杰慌忙站起身来,又拱拱手,道:“陛下,李元吉让我入城联络在城中的马氏子弟,同时,让我想尽办法,贿赂韩总管部下的将领,令军中不和。” 杨侑一愣,李元吉这么快就使用这一招?本来杨侑认为李元吉要么早一些时候就让马文杰入城,要么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启动马家子弟,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 杨侑仔细地盘问了,这才明白李元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元吉野心不小啊!在两个时辰前,李元吉召开了军事会议,诸将认为,即使隋军没有出动水师,想要攻下襄阳城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襄阳城历来是重镇,是荆襄通往关中、中原的要地,也是连接关中和两淮的其中一条路。襄阳城高大的城池,宽阔的护城河,使得敌人想要拿下城池,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今西风越来越凌厉,时间也是十二月,大雪随时可能会下,一旦大雪降临,对大唐极为不利呀。 大雪降临之后的后果,李元吉曾经思考过,他也明白,这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情,关键在于如何将不利消除,将优势扩大。大帐内,唐军的大小将领互相争执,最终,李元吉做出了决定。 他派出马文杰,是要让他联系襄阳城中的马氏子弟,然后借机收买隋军将领,进而在隋军中散播谣言,瓦解隋军的斗志,等到那个时候,李元吉再发动进攻,襄阳城就唾手可得了。 杨侑在听完马文杰的述说后,摸着下巴沉思。这算怎么回事?自己让马文杰去做卧底,结果一段时间之后,马文杰又被李元吉当成卧底送了回来,难道这是隋唐版的无间道? 杨侑负手踱步思考,既然李元吉派出马文杰来捣乱,那么杨侑怎能不达成李元吉的心愿呢?杨侑诡异地笑着,马文杰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亥时末,将近子时,洛阳,皇宫里灯火通明,王世充在烛光下,仔细地翻阅着一份急报。这是八百里加急的快报,在军报里,探子详细地说着今日的情况,唐军主帅李元吉率领大军杀向了襄阳,双方一场恶战。 王世充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幸亏他早就在南阳盆地安排了探子,所以才能及时掌控襄阳的情报,要知道这一份军报,可是跑死了十几匹战马,跑了三名送信的士兵,不然,在短短的六七个时辰之内,他的手上,怎会拿着这份军报呢? 从军报上来看,隋军的兵力不足,而邴元真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如今对于他来说,等待着的,就是韩世谔的一封求救书信了。只要有了韩世谔的许可,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南下,名正言顺地从容抵达南阳城外,然后,他将会找个理由拿下南阳城,进而席卷整个南阳郡,与伪唐一起争夺襄阳! 王世充踱步,韩世谔的书信什么时候送过来?他是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呀。 太子王玄应匆匆走了进来,看见父亲,当即施礼:“爹!” “是玄应呀,是有什么事情吗?”王世充有些奇怪,太子一向贪玩,这个时候,怎会来到皇宫?所以他才会如此询问。 太子王玄应有些期期艾艾,想了半响,他忽然说道:“爹,什么时候出兵呀,孩儿已经等不及了!” 王世充呵呵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放心,很快就要出兵了,到时候,爹带你打仗,让你体会一下金戈铁马的快意!” 王玄应点点头,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显得愉快而满足。 潼关,李世民手中捏着军报,双目炯炯有神,桐油灯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在李世民坚毅的脸上。此事此刻,他手上的这份军报与王世充手上的军报几乎相同,都是指出,齐王李元吉在今日清晨,发动了对襄阳城的进攻,双方展开了恶战。不过,在军报里,并没有提及这一次战斗的结果,因为这份军报送出去的时候,是清晨,战斗还在继续,谁会知道这一次战斗的结果呢? 不过,按照常理来推断,襄阳这种坚城,一天就能攻下,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孙武、吴起再世,恐怕也做不到这一步。襄阳城的战斗肯定还会继续,关键在于持续多久? 当然了,李世民不仅关心着襄阳,他更关心王世充,王世充什么时候会出兵?他已经派人在洛阳城中探听消息,一旦王世充率兵出击,城中的探子就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来,以便他及时做出部署。 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房玄龄进来了,他显得十分忧心。“殿下,如今的情况十分不妙啊!” 李世民叹息一声,房玄龄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在两日前,他已经接到了消息,父皇要他带兵回京,以弥补江夏王李瑗带走兵马后留下来的空缺。 对于关中的兵力分布情况,长期带兵的李世民非常清楚,动用三万兵马出击淅阳郡,已经是大唐的极限,当然,如果不算上自己率领的这一支军队的话。 但是如今,父皇又让江夏王李瑗派兵支援齐王李元吉,这就使得关中的兵力眼中不足,父皇在书信里告诉他,秦王的这一支军队必须要回京,不然,大唐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长安,若是陇西的屈突通突然出兵的话,恐怕关中暂时没有办法抵抗。 长安是大唐的国都,是神圣不能收到侵犯的,就算李渊能够守住长安,但任由隋军在八百里秦川驰骋,大唐的脸面何在?就是因为丢不起这种脸,所以李渊才会让秦王李世民回京。 对于父亲的决定,李世民怎能不忧心呢?一旦回到京城,兵权就会回到父皇的手中,而如今已经是冬天,并不适合用兵,也就是说短时期内,除了淅阳郡的战事之外,大唐不会与旁的势力发生战争。 对于李世民来说,他需要的是不断的掌握兵权,不断的带兵,这样,他才能实现他的价值,实现他的梦想。但如今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要扶植齐王,让他成为另一个“秦王”,成为新的大唐战神,而这种行为,李世民显然无法容忍,大唐的战神只能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他李世民! 第528章暗战 身为大唐的主宰,身为大唐的皇帝,竟然想要打压他的儿子,让李世民显得心中愤愤,太子是儿子,齐王是儿子,难道秦王就不是儿子吗?为何要一意的打压? 上天,不公平呀!李世民觉得很不公平,心中很是愤怒。 可是,不管他觉得怎么不公平,如何愤怒,他是非常明白,他绝对不能回兵,不然就会破坏了大计,从此可能再无出头之日,但是不回兵长安,就是抗旨!而且王世充那边,还没有任何的消息呀! 房玄龄似乎看出了秦王的担忧,他走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李世民的眼中就是一亮。不错,在这个时候,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拖延几日了。究竟能拖到什么时候,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房玄龄,心中都没有底,哎,拖得一时算一时吧! 李世民咳嗽一声,提笔写信,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之后,给李渊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惑。 次日,长安。此时的长安显得十分萧瑟,秋风已经席卷了整个长安城,所有的大树上,枯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让人一见就有着凄凉之感。 方德正在街上踱步,如今他寄托在萧造的府上,做着最为低级的教书先生,显得十分低调,平素里,他喜欢喝酒,偶尔还去赌坊赌上两把,在萧造的府上,谁都知道他方德是最没有出息的人,来到萧造府上,只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没有人瞧得起方德,而方德就借着这样的身份,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谁也不知道,他是大隋在关中、陇西的锦衣卫指挥使。方德十分清楚,他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着高调,必要的隐藏是必须的。 就在他踱步的时候,前方走来了一人,那是一个女子,虽然在冬日里穿的厚如大熊,但是依然能看出她美好的身段。那人慢慢走来,眼角眉间带着笑意,当看见易容的方德之时,微微一愣。 女子正是杨梅,她行事一向谨慎,平素不与锦衣卫的战士联系,很多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杨梅慢慢走了过去,虽然没有认出方德,却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罢了。 这时方德恰好和他擦肩而过。方德嘴唇蠕动,正要说话,忽然,他愣住了。 如果在这里遇见太子李建成,又或是遇见唐皇李渊,方德也不会如此惊讶。而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被他和蔡建德联手杀死的尹羽翼,虽然他的相貌出现了一丝改变,腿也行动不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没有改变。这是引以为的直觉,一种对危险的直觉。 方德正要说话,就见尹羽翼快步走了上来,方德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击杀尹羽翼,但是尹羽翼并没有发现他,而是快步走了上去。杨梅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了很熟悉的脚步声。 杨梅回过头一看,就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杨梅有些惊异地正要说话,尹羽翼已经快步走了过去,似乎并没有瞧见自己。杨梅微微诧异,看着尹羽翼走向远方,脚步顿了一顿,也迈步追了上去。 方德也转过头,看着尹羽翼匆匆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尹羽翼上次吃亏之后,一直没有看见他人,本来方德认为那一刀刺进了尹羽翼的心脏,应该是死了啊!如今没有死,只能证明一点,这大半年以来,他一直在养伤,毕竟那一次的伤害,不小。 从尹羽翼走路的姿势来看,他可能残废了,又或者是伤势没有完全痊愈,这个时候,尹羽翼匆匆忙忙地,是有什么事情要做?难道有什么阴谋?方德想到此,转身紧紧跟上。 杨梅感到有人在身边,回头一看,就见方德冲着她眨眨眼,低声道:“我是方德!” 杨梅面无表情点头,伸手摸了摸秀发,低声道:“分开行动,都小心些,黄昏时分,老地方见。” 方德微微一愣,旋即点头,他知道杨梅说的老地方是哪里了。 尹羽翼一路狂奔,这一次他大难不死,可谓必有后福,而秦王继续对他青睐有加,让他对前途充满了信心。就在清晨,他接到了秦王派人传递回来的急报,心中要他按照计划行事。 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在尹羽翼看来,是秦王大材小用了。不过,秦王在书信里写的很清楚,要他千万要办好此事!只有办好了此事,秦王才能在大唐朝廷里立足,才能继续掌握权力,进而登上权力的高峰。 尹羽翼急匆匆朝着城南的宅子走去,小半个时辰后,他到了宅子里,宅子里,他的部下已经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尹羽翼也不多话,立刻吩咐着,要他们按照计划形势。 众人接受了命令,纷纷起身离开,尹羽翼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在院子里轻轻踱步,他走上了一座石桥,看着水中的倒影,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若不是自己与常人有异,心脏长在右边,他早就死了。 大难不死,被方德、蔡建德伏击的大仇,他一定要报!至于杨梅,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黄昏,太子李建成匆匆走着。如今虽然是冬至,但在关中,还有很多地方适合栽种小麦,所以李建成在百忙之中,赶往农田里巡视。府库中虽然有了差不多四十万石的粮食,但这一次李元吉出兵,花销预计在十万石以下,这样一来,大唐储粮也才三十万石,这点粮食看起来很多,但有一两场较大规模战争,就会消耗的干干净净。 在白日里,李建成有不少收获,他从百姓的口中听到了赞扬之声,看到了百姓满足的笑容,这证明大唐的政策是符合人心的,以德服人,以仁治国,是李建成的宗旨,而目前看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如果今冬的这批小麦顺利播种,再配合开春种植水稻,充分利用季节,关中必定又是一场大的丰收,极大地满足大唐征战四方所需的粮食。 可是,在办王事情回城的时候,李建成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突然发生的瘟疫一样,迅速在整个长安城中蔓延开来。百姓最怕的是什么?是打仗,尤其是在乱世中,听到打仗就像听到麻风病人跑来一样,唯恐躲避不及。在长安城中广泛流传的消息,将百姓吓得惶恐不安。 李建成回到皇城之后,第一时间没有回到东宫,而是去找父亲,就是想要禀告这个消息。 李渊听到太子的回报,顿时也吃了一惊。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可是李建成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能表示会尽快调查此事,送走了太子之后,李渊开始沉思。 王世充居然想要进兵潼关?虽然在官方并没有得到证实,但整个长安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消息的传播,自然有他的渠道,可是这个渠道来源,是怎样的? 太子已经去调查,李渊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消息。不过,李渊对于王世充,倒是非常了解,此人有着胡人血统,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绝非浪得虚名之人。 毕竟,能在杨广眼皮底下升官的,他王世充算得上最为顺利的一人了,此人带兵平定过河北群盗,也曾击败过卢明月、杜伏威等人,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然而,敌人有能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的人反复无常,像三姓家奴一样,今日投靠这个,明日投靠那个,后日为了钱帛又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这样的人毫无忠心度可言,不值得信赖。 王世充正是这样的人,此人能背叛逆隋,暗中与大唐联系,就证明了他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这样的一个小人,今日能够抛弃与大隋的联盟,那么明日,他非常有可能撕毁与大唐的约定。 潼关虽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如果王世充兵临城下,还是会有不少的麻烦。想到这一点,李渊又觉得有些不对了。如果王世充真的抛弃了约定,那么齐王岂不是危险了? 李渊想了半响,走到案几边上,提笔写了一份书信,他要秦王继续留守潼关,如果有可能,就从潼关出兵,沿着秦岭前行,抵达朱阳关,从这里抵达淅阳郡。如果齐王那边战事不利,秦王就要出兵接应,务必要保证齐王的安全。 至于关中兵力空虚的问题,李渊想了半响,决定只有抽调凉州的兵马来弥补了。 就在李渊做出决定的时候,洛阳城,王世充显得十分开心,就在两个时辰前,他接见了一名韩家子弟,此人奉了韩世谔的命令前来,想要请求大郑皇帝出兵,援助襄阳城。 在大殿上,王世充哈哈大笑,表示大郑和大隋是同盟之国,他王世充一定会做到一个盟友应有的责任,他告诉使者,两日之内,他就会出兵襄阳,帮助大隋击退伪唐! 使者满意地离去了,留下了一脸得意的王世充,王世充迅速下达了军令,他让单雄信、段达、杨公卿、程知节、罗士信等人速速准备,两日后出兵南下,支援大隋! 国君出征,按照惯例是太子建国,为了帮助太子稳固洛阳,王世充留下了唐王王仁则、荆王王行等皇族辅佐,同时让大郑朝廷的重臣杨注、郭庆(又叫杨庆)、郭士衡、郭什柱、董浚等人协助。 安排好了这一切,王世充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先让代王王琬押送粮食赶往南方,自己则准备在两日后出兵。 洛阳朝廷的动向并没有躲过锦衣卫的耳目,而当代王王琬的粮队南下的时候,锦衣卫的战士此时已经明白,王世充,这是要准备南下了!想到此,锦衣卫的战士迅速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第529章第一步 襄阳城,杨侑用手弹了弹军报,脸上带着笑意:“王世充这只老狐狸终于出手了。” 杜如晦道:“陛下,王世充已经决定南下,是不是该出手了?” 杨侑走到沙盘前,看着地图,用手丈量了一下洛阳到南阳的距离,笑道:“正常的行军速度,王世充至少要七天才能抵达南阳,但朕估计,王世充很焦急,他一定会加快行军,大约五天就能抵达南阳。” “传令下去,让田瓒和吕子臧按照计划行事,要他们无论如何,至少要拖住王世充三天,朕就会率领大军赶到南阳,给王世充一个教训。” 独孤武师“喏”了一声匆匆离去。 杨侑招招手,示意杨倓、杨侗、杜如晦等人靠拢,“如今是要商量如何破敌了!” 张镇周、韩世谔两人也围了上来,仔细地听着杨侑的布置。不时地,有人问着什么,杨侑一一解答,敲定计划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众人退下,杨侑叫过了小桂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小桂子领令而去。 连绵不绝的伏牛山从弘农郡发源,在淅阳郡、河南郡、南阳郡、襄城郡等几个郡县的交界处像一条巨龙一样盘着,山势高大的伏牛山,将淅阳郡和弘农郡分割开来,两郡之间,只有朱阳关可以走路。 而在朱阳关的西侧,则是更为宽广的秦岭,就在地理复杂的秦岭中,两千名隋军士兵正在这里,带头的,赫然是满脸虬髯的侯君集。他已经在伏牛山中呆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觉得自己不是人。 不,准确的说不是不是人,而是像一个野人。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都是居住在树上,嚼着冰冷的干粮,喝着凉的直呲牙的泉水。幸好这些士兵是最为精锐的士兵,在训练的时候,比这更为艰苦的日子都有,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了。 作为大隋的王牌部队,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又怎能成为大隋的中流砥柱呢?虽然是如此,不过不少士兵都有些瘦了,侯君集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知道,李元吉已经南下了,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已经在攻打襄阳,可是陛下为什么还不实行第二计划? 一名士兵捉住了一只野兔,他一刀砍下了兔子的头颅,鲜血染红了兔子洁白的毛发,那名士兵不以为意,又是一刀,割开了兔子的皮毛,将兔子凑近嘴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兔子的鲜血染红了士兵的嘴唇,在喝完了温热的血之后,士兵大口地吃着生肉,他需要肉来保持充沛的体力。而吃生肉其实是保持体力的最佳方式之一,当然前提是你敢吃下它。 侯君集也在大嚼着一根生山鸡腿,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侯君集一边吃着,一边抬着头看着天空,秦岭山脉里的天空永远是那么的湛蓝,让人一看觉得永远都是晴天,可是你若是真的认为是晴天,那就大错特错了,明明看着万里无云,可风云变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你浇个透心凉。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快步走了过来,低声对着侯君集说些什么,侯君集一听,腾地站了起来,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山鸡腿。“什么,陛下派人来了?让他速速来见我!” “喏!”士兵回答着,匆匆而去。 片刻之后,那名士兵带着一名村夫打扮的男人走了过来,“某是锦衣卫的战士,奉陛下之命,前来通知侯将军!” 侯将军擦了擦殷红的嘴唇,道:“可是要出击了?”声音中,带着雀跃。 “正是,如今鱼儿已经上钩,陛下要将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丹水、南乡,同时防备武关方面可能出现的援军!”村夫说着,神色十分凝重。 “你可回去告诉陛下,就说臣一定完成任务!”侯君集也明白此事责任重大,当即说着。村夫一抱拳,又道:“陛下说了,将军务必小心,安全第一!”说着,村夫匆匆而去。 侯君集愣了一愣,他猛地拔出了横刀,在半空中一扬,喝道:“兄弟们,准备,出发!” “喏!”隋军士兵们听到侯君集的命令,欢声四起,震动四野,惊得山间鸟兽奔逃。 丹水县,县丞郑恩正在踱步,对于他来说,他效忠的对象不是伪唐,而是大隋。前些日子做出的种种安排,不过是陛下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郑恩也十分担心,陛下的计划能完成吗?如今丹水县成为伪唐的后方基地,承担着粮食运输的重任,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李元吉离开了丹水之后,在这里驻扎了两千士兵,两千士兵在丹水县这样的县城绝对不算少了,陛下能收复丹水县吗?不,准确的说,在追击的帮助下,隋军将士能杀进城中,这可以肯定,可是据他所知,隋军兵马不多,要一举拿下丹水县,击败唐军两千人,还是有不小的难度啊。 什么时候,陛下开始反击呢?郑恩的心中没有底。想到此,他轻轻叹息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唐军将领谢越来了,谢越是谢叔方的侄儿,虽然是侄儿,但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谢叔方今年二十七岁,而谢越则是二十五岁。 谢叔方是齐王李元吉的心腹,爱屋及乌,谢越也受到了李元吉的信任,在大军南下的时候,李元吉留下他驻扎此地,就是为了守卫粮道。谢越进来之后,十分傲慢地看了一眼郑恩。 谢越非常瞧不起郑恩,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齐王殿下居然留着他,还让他做丹水县县令,实在是让人心寒,凭什么?不过谢越也非常清楚,这是非常时刻,与郑恩闹翻,不好,所以他对郑恩总是淡淡的。 谢越对郑恩的态度冷淡,但郑恩对他却截然相反,看见谢越来了,郑恩满脸堆笑,十分热情地走了上来,“呀,这不是谢将军吗?那阵风将将军吹来了?难道是有发财的机会吗?” 谢越冷哼一声,道:“郑县令,武关已经运了一批粮食过来,还望郑县令组织民夫,将这批粮食尽快运输到南乡县去。”顿了一顿,谢越拱拱手,指着西南方,道:“齐王殿下正在前线苦战,若是没有了这批粮食,恐怕责任不小呀!” 郑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忍不住笑了,谢越这是拿齐王来压他啊,想到此,他也满脸堆笑,道:“此事谢将军放心,我一定组织足够的人手,尽快将这批粮食送到前线。只是,不知道这批粮食什么时候能到丹水?” 为了防止有人贪污粮食,李元吉采取的分段运输,也就是说,武关的民夫将粮食运输到丹水之后,就由丹水县的民夫接手,双方交割完毕之后,武关的民夫返回武关,丹水的民夫则押运粮食,到了南乡之后,丹水民夫将粮食交割给南乡,由南乡方面继续押送。这样的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有人从中贪污。 谢越闻言,愣了一下,道:“根据消息,下午申时就能运送到丹水。” 郑恩眯起眼睛笑了,“将军放心,交割粮食之后,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整顿,务必在两日内将粮食运送到南乡县。不过,将军也知道,如今大战在即,卑职担心一路上有强盗出没。还望将军派兵护送一程!” 谢越略略犹豫之后,立刻答应了,的确,听说最近在山里有强盗出没,他们非常有可能回来丹水打劫,这一批粮食足有两万石,是齐王的救命粮草,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想到此,谢越点点头,道:“我会派人带兵两百,护送粮食!” 郑恩点头谢过,谢越也不多话,匆匆离去。郑恩眯着眼睛看着谢越离去,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这批粮食既然是唐军的救命粮草,如果能在销毁了这批粮草,那是最好不过了。若是李元吉的粮食吃紧,这一战的胜负,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此人并不是家丁,家丁的身份只是一种掩饰,他实际上是锦衣卫的战士。到了郑恩面前,他低声说着几句话,郑恩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低声说了几句之后,男子匆匆离去。郑恩迈步走了出去,脸上带着笑意,这一战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郑恩迅速排出衙役,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招揽民夫,消息传到谢越耳中,他只是冷冷一笑,此人虽然无德,但办事效果还不错,能在半个时辰内就征集了五十名民夫,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很快就能凑齐一千名民夫。 郑恩能在短时间能凑齐这些民夫自然不是巧合,看着民夫们坚毅的脸蛋,郑恩忍不住笑了,他高声宣布了招揽民夫的费用,许诺每一天除了保证民夫两餐的食物之外,还能额外挣到五枚五铢钱。 这样的费用已经不少,可以说是格外优惠了。民夫们听,纷纷欢呼雀跃,表示愿意听从郑县令的安排,有人还壮着胆子问县令大人,还需不需要人手呀,如果需要,他们有亲人、朋友,可以为运输粮食效力。 郑恩自然顺水推舟,他大声地告诉这些民夫,还需要很多人,尤其是需要吃苦耐劳、无比强壮的男人!只要他们认识,尽可以介绍过来,这待遇嘛,自然是一样的。 民夫们听了,四散开去,各自回家说着,只用了两个时辰,郑恩就征集了五百多名民夫,而且还有大量的民夫正在赶来的途中,相信在黄昏之前,就能凑足一千名民夫。 第530章夜袭 夜深,除了偶尔在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大部分的人都睡着了。由于地处后方,尽管前线打的如火如荼,依然对丹水县没有多大的影响,和攻伐不休的襄阳城想比,丹水县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郑恩慢慢踱步走了出来,夜色下,劲风呼啸,吹动着发梢,郑恩的表情显得无比严肃。在郑恩的身后,是十几名名身高马大的汉子,正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你们都记好了,按照计划行事,动作都快些,不要拖泥带水,时间可不等人!”郑恩低声说着,十几名大汉点点头,表示明白。 郑恩带着他们,借着阴暗的月色,小心翼翼地朝着北门走去,一路上,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 巡逻的士兵并不用心,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巡逻,实在是伤透脑筋的事,还不如在被窝里搂着女人睡觉来的实在。唐军士兵不断地跺着脚,将手放在嘴边呵着取暖,毕竟这样的天气,太冷了! 士兵们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对巡逻不是很用心,因为他们觉得,丹水县是大后方,隋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如果不是守将谢越太过于严厉,士兵们早就洗洗睡了,谁会认真巡逻?他们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走着,互相之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只想早点熬过这段时间,回去睡觉。 正是因为如此,掌握了唐军巡逻路线的郑恩才能一路较为顺利地靠近了北门。 城外,侯君集眼光如漆,死死地盯着丹水县的城头,等待着期待中的那一抹亮光。在他身后,是一群带着血腥味的男人,如同秦岭中的野兽一样,冲着丹水县发出沉默的咆哮! 丹水县,我们来了!我们承载着这一战的希望,承载着大隋的希望,承载着陛下的希望!所以,这一战绝不能输,只能取胜,才能关门打狗,将李元吉堵在家门口狂揍!才能将这些日子所受的苦统统都补回来! 士兵们心中涌起这个念头,战意如同烈火一样,熊熊燃烧,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依然绽放如同夏花。让每一个士兵都热血沸腾,都充满了战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天气越来越冷,西风越来越大,宛如一个悲伤的妇女在哭泣。 突然,远处的丹水城头出现了一点亮光,亮光一闪即逝,旋即,亮光又是一闪,再一闪。 侯君集兴奋地站起身来,声音显得十分低沉而有力:“兄弟们,出发!动作都要迅速!” “喏!”士兵们低声,迅速站起身来,侯君集让士兵做出了回应之后,立刻带着士兵们直扑丹水县。 此时,郑恩已经带人抢占了城头,由于准备充分,出其不意,唐军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郑恩控制了城门,将吊桥放下,睡眼朦胧的唐军士兵才被沉闷的声音惊醒。 “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唐军士兵发出这样的疑问,有的士兵反应比较快,听出声音的来源是城门口,赶紧拔出横刀,朝着城门口狂奔而去,一时之间,嘈杂的脚步声、尖叫声、金戈声响彻在丹水县的上空。 唐军士兵刚刚冲了过来,还没有抵达城门口,黑暗里,有人沉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叫声。此人刚刚倒下,在他附近的士兵也都纷纷倒地,哀叫声立刻掩盖了脚步声。 后面的士兵听到声音,立刻听了下来,但是,他们冲的太快,根本停不下来,士兵们互相冲突,更多的人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难道有敌军在伏击?可是,并没有看到敌人的身影呀,再说了,也没有听见击牙声和弓弦的响声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几名士兵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有人捡起地上的火把,仔细地在地上寻找着。原来在地上,有人用绳子挡住了路,士兵们急着赶路,都没有休息脚下,纷纷栽了跟斗。 两名士兵找到了绳子的所在,挥刀将绳子斩断,然后继续狂奔,最前面的两名士兵狂奔了几步之后,突然又栽倒在地上,发出了哀鸣! 这又是怎么回事?身后的唐军放慢了速度,仔细看着,这才发现又是可恶的绳子!如果说一根绳子挡在路上是巧合的话,那么第二根出现就不是巧合了,几名士兵细心地搜索,终于又发现了两根绳子。 在砍断了绳子之后,唐军快速地朝着城门口狂奔,此时,郑恩带着的大汉已经控制了城门,吊桥上的绳索也已经被砍断了,只要守住了城门,就是胜利! 原本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正在与敌人厮杀着,试图夺回城门的控制权,可是这群大汉,个个都非常厉害,竟然死死地将唐军士兵挡住了。 喊杀声和金戈声充斥在城门口,郑恩也亲自举刀,奋力地搏斗着,虽然守住了城门,可是唐军源源不断地正在赶来,时间久了,这十几人必然都会葬身于此。 就在这时,跟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郑恩大喜,回头一看,只见在夜色下,星星点点正在靠近,“杀!”一人充满杀意的一声大喊,手中拎着横刀扑了上去,与唐军厮杀在一起。 郑恩松了一口气,他紧了紧左臂上的白布,问道:“将军是何人?” “某乃侯君集!”一个虬髯大汉说着,口中喷出了一股血腥味,惊得郑恩忍不住后退两步,这位将军杀来,竟然不是用刀,而是用嘴的?黑暗中,郑恩咳嗽一声,道:“将军,请随我来!” 郑恩提出要唐军护送军粮,谢越决定亲自护送,因此,一大早,他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睡不着,在床上一直烙着烧饼,直到丑时末才睡着,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谢越刚刚睡着,急促的脚步声将他吵醒,他十分不爽,这个时候,谁来捣乱?他看了一眼熟睡在身边的一名女子,伸手在女子胸前狠狠摸了一把,又软又滑,宝贝儿,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女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腻声道:“将军,你真讨厌!” 谢越微微一笑,随便披了一件衣裳,快步走去出去,刚刚走到门边,正要伸手拉门,门忽然被打开了,一阵冷风卷了进来,带着无尽的寒意,让谢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手中的蜡烛也被吹灭了。 “你是何人?”谢越大怒,此人毛毛躁躁,是做什么的? “将军,隋军已经攻破了北门,目前正朝着县衙杀来!”那名士兵说着,声音十分焦急。 “哪有什么关系,让他们杀来好了!”谢越怒喝一声,心想这是什么大事?他迈步就要回身,突然反应过来,头硬生生地别过去,问道:“你说什么?”这一次,声音已经带着颤音了。 那名士兵道:“将军,一群隋军不知道从哪里杀来,如今已经杀进了城中!他们吼着叫着,要抓将军呢!” 士兵的话让谢越彻底傻了,一群隋军杀进了城中?这怎么可能!丹水县虽然是后方,但他一直不敢大意啊。白天每隔三个时辰,就派出斥候四处探查,根本没有隋军的消息,而且晚上,更有不少的士兵巡逻,隋军想要攻下丹水,几乎不可能呀。 丹水县因为靠近丹水而得名,而且由于是军事重地,护城河就直接沟通了丹水,隋军要想攻城,至少要有云梯,不然根本跨不过护城河呀!既然跨不过护城河,怎么可能杀进城? 谢越的眼睛已经红了,他上前一步,抓住士兵的胸口,几乎是吼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名士兵看见谢越如此暴怒,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结结巴巴地道:“将、将军,是郑恩打开了城门,如今他正带着隋军赶来!” 原来是他!谢越恨得牙痒痒的,这时,屋中的女子披了一件衣裳出来,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女子揉着眼睛,道:“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越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抓着女子,道:“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女子一愣,放下了手,吃惊的看着谢越:“将军,这么晚了,你要去那里?” 谢越来不及多说,拉着女子回屋,迅速穿上了衣裳,谢越在穿衣裳的时候,给女人说了,女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知道,若是让隋军攻进了城池,作为谢越小妾的她,就成为了隋军的战利品,说不定会沦为军妓,过着屈辱的人生。 谢越穿上了衣裳,顺手拔出了在软榻边上的横刀,迈步走了出去,刚刚走出卧室,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府衙外灯火通明,无数人正在厉声高喝:“捉住谢越!捉住谢越!” 谢越一愣,抓住女子的手,转身就走,前门已经被堵住了,肯定是杀不出去了,只有及时走后门,还有一线生机! 大门外,侯君集大声地喊着,隋军士兵鼓足了力气,拼了老命地撞击着大门,大门发出巨大的响声,逐渐越来越响,忽然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烂了,斜斜地倒在了一边,侯君集哈哈大笑,道:“杀!活捉谢越着,有赏!” 第531章计将安出 大门发出一声悲鸣,谢越听见,忍不住心惊肉跳,抓住女人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由于紧张,指甲陷进了女人的柔荑中,痛的女子泪水涟涟,可是女子知道,她不能停下来。只有继续狂奔,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谢越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而她的小脚根本迈不开呀,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等到她跟着跑了几十步后,就已经气喘吁吁,脚步混乱,根本跟不上谢越的步伐了。 忽然,女子跑的太快,脚腕一扭,娇呼一声,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全是汗水。 谢越受到她的影响,身子一斜,也差点摔倒,他回过神来,看着女子,急忙问道:“没事吧?” 女子皱皱眉,粉白的额头上,汗水像泉水一样冒了出来,疼的她说不出话来。谢越一看,知道她的脚被扭了,放下横刀,两只手在女子脚腕上一摸,心中就有了数。 只是扭了脚,在平时没有事,可是在此刻,就是最大的事!谢越眼中闪动着精光,他已经有了放弃的意思。 女子察言观色,感觉到谢越要抛弃自己,赶紧伸出一双手,抱着谢越:“将军,我不想死,请带我走!”女子死死地楼主谢越的脖子,勒的谢越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开我,我带你走!”谢越说着。 但女子依旧紧紧搂着他,不肯放手,甚至还搂得更紧了!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响,隋军大声的喊着,正在四处寻找着谢越的踪迹! 谢越脸色变了变,女人死死的依旧拉住他,让他更加烦躁,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在床上更是美妙,可是想比性命,就并不是那么值得了!谢越冷哼了一声,拳头直捣女人的肚子,女子吃痛,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手臂松开,捂着了肚子。 借着这个机会,谢越就地一滚,抄起了地上的横刀,朝着后门狂奔而去。女子目光阴毒地看着谢越的背影,忽然扯开了嗓子,大声的吼道:“来人呀,谢越逃走了!快来人呀,谢越逃走了!” “臭婊子!老子要是回来,一定宰了你!”谢越说着狠话,脚下却一点不停,继续狂奔。 女人扯开了嗓子吼着,声音又尖又高,穿越力极强,几名隋兵听见,赶紧告诉了侯君集,侯君集不敢怠慢,赶紧带兵来抓。谢越刚刚跑到后门,就听见如雷的脚步声冲着自己而来,他剧烈地喘息着,想要打开后门,可是该死的后门被锁的死死的,而他的身上显然不可能有钥匙。 谢越在地上团团转了两圈,怎么办?他记得满头大汗依旧想不出任何的办法,脚步声越来越近,响在他的心头,犹如有人从重锤敲打着他。忽然他眼睛一亮,拍了自己一巴掌,翻墙啊! 想到此,谢越急忙翻墙,他刚刚跳了上去,就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十指连心,疼的他几乎要昏了过去。 这时,他才想起来,为了防止有人暗杀自己,他让人在院墙上插满了细细的尖锐竹子,若是有人不小心,没有发现,一定会中计,一旦此人受伤,必定会有所响动,就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谢越想的是如此的美好,可是这一招没有让别人吃亏,自己倒成了第一人,他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掌,欲哭无泪!还没有等谢越反应归来,十几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为首的一人,正是虬髯大汉侯君集。 侯君集眯着眼睛看着谢越,此人是丹水县的守将,擒住了他,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来人,将他拖出去杀了!”侯君集一挥手,声音有如洪钟。 看见侯君集杀意熊熊,谢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忽然跪到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将军,还请饶命呀,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杀我无用,还让将军背负着嗜杀的罪名,实在是不值得呀!” 侯君集笑了,这个谢越,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他的本来的打算就没有想杀此人,刚才只是恐吓,想不到一试之下,此人骨头极软,立刻选择了投降。 侯君集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按照陛下的思路,此时不能立刻答应他,不然此人就不会珍惜。想到此,侯君集笑了,他慢慢踱步,似乎在思考着。四周非常吵闹,有着厮杀声、金戈声,但是在这片方圆五六步的地方,却仿佛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谢越头上大滴大滴地汗水落下,生恐侯君集说出一个不字。忽然,踱步的侯君集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此时侯君集觉得心情非常畅快,掌握别人的生死,果然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啊。 侯君集停住脚步,谢越的心仿佛被谁用大手紧紧地拽住了一般,捏得他无法呼吸!死一般的沉默,在死一般的沉默后,侯君集笑了。 谢越急忙爬了上来,抱着侯君集的大腿,道:“将军,我愿意投降大隋,为大隋效力!还望将军饶小人一命!将军额头饱满,肤色如雪,一定是宽宏大量之人,还望将军就像放一个屁一样将小人放了吧!” “哈哈!”谢越这话一说出来,四周的隋军哈哈大笑,但谢越已经豁出去了,他的脸上没有愧疚之色,反而越加的开心了,在灯火的照耀下,脸上有些丝丝的红光。 “将军,小人愿意将所有的财宝全部献上,还望将军笑纳!”谢越又道。 侯君集咳嗽一声,目光扫过了隋军士兵,最后在谢越的身上停留。谢越的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他知道,下一刻就是决定他生死的时候了。 “本将见你倒也机灵,既然你一心向他要投诚大隋,本将就满足你这个小小的心愿吧!”侯君集开口。 谢越脸上一喜,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卑职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侯君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跟我来吧!” 几名隋兵开道,侯君集在后,两名士兵押送着谢越,回到了府衙,此时郑恩已经在大厅里,看见侯君集,一抱拳,道:“侯将军,城中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定!” 侯君集笑道:“这一次,郑县丞辛苦了!相信结束了这场战役之后,陛下定然对你重重有赏!” 郑恩哈哈一笑,道:“承蒙侯将军吉言!不过侯君集受到陛下信任,日后将军步步高升,还望将军提携提携!” “哈哈,这个是自然!”侯君集说着,坐了下来。 此时天色依旧黑黑的,不过是卯时初而已,这时节,要道卯时末天才会蒙蒙亮。郑恩让人烧了水,做了饭,侯君集带着士兵们狼吞虎咽,众人吃了许久干粮,又以生肉为食,此时吃着温热的小米粥,嚼着香喷喷的肉饼,都觉得十分美味。 吃罢了早餐,天色才亮,许多百姓还不知道一夜之间,丹水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厅里,侯君集坐在主位上,郑恩在一旁,两人商量着事情。 “将军,接下来,可是要夺取南乡县?”郑恩问道。 侯君集点点头,道:“按照计划正是如此,我听说李元吉以南乡为屯粮之地,若是能夺取此地,唐军的粮食一定会极度短缺,李元吉必定不战自败!” 郑恩忽然一摆手,道:“将军,就在昨日,武关方面突然送来了两万石粮食,如今还在丹水县。” “咦?”侯君集眼睛一亮,踱了两步,问道:“我听说南乡城有不少粮食,为何唐军还会从武关运输粮草?难道是唐军粮食已经用尽?” 郑恩摇摇头,他是降将,对于李元吉来说,是可有可无之人,而且,郑恩带着丹水县投降,没有给李元吉带来任何的利益,反而要让李元吉付出不少的粮食。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恩不受信任,得不到唐军的情报,就并不稀奇了。 郑恩不知道,并不代表侯君集没有办法,他立刻让人找来了谢越。为了能活命,谢越将事情和盘托出。南乡城的确是唐军的屯粮之地,这是由南乡是淅阳郡的郡治决定的,只有在南乡,才有足够的粮仓放置粮食,而且,南乡城的城墙相对高大,并且驻扎了四千士兵,只要小心,绝对不可能落入敌人的手中。 侯君集沉思着,忽然问道:“谢越,南乡城的守将,你认识吗?” “将军,驻守南乡城的是李元吉的心腹薛宝,此人心思细腻,虽然勇武不及叔……谢叔方,但也是一个人才!”谢越略略犹豫之后,决定将自己与谢叔方的关系隐瞒不说。 侯君集闷闷地喝了一口茶,脑子在快速地转动着,又问了几个问题,侯君集几乎可以确定武关送粮,是要囤积在南乡城,因为从武关运输粮食,并不容易,而若是将粮食囤积在南乡城,因为丹水和汉水的关系,就十分方便了。 按照谢越的估计,南乡城的粮食约莫在五万石,足够唐军食用月余。郑恩看着侯君集,道:“侯将军,不如假扮唐军,混入南乡城。” 这个办法和夺取丹水县一样,侯君集想了想,摇摇头,毕竟南乡城有四千唐军,怎么拿下南乡?隋军只有两千人,又不可能倾巢而出,兵力上处于劣势,一旦拿不下南乡城,反而会坏了大事。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显得十分焦急,道:“将军,城外五里,出现了上万的士兵,正朝着丹水县狂奔而来!” 第532章时间紧迫 士兵的话让侯君集惊出了一身冷汗,郑恩也大吃一惊,谢越则是十分惊讶,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走!”侯君集顾不得多说,立刻出门,郑恩目光一扫,也跟着走了出去,两名士兵走上来,将谢越严密监视起来,谢越显得很郁闷,难道说隋军的行动被齐王掌握了,所以这一次是故意的?他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 侯君集出门之后,立刻跨上战马,朝着城墙上奔去,一炷香的功夫后,他就抵达了城墙,此时,天色已经放亮,视线已经非常清晰,只见远方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似乎正在忙着渡河,丹水上显得人声鼎沸。 侯君集脸色变了又变,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如果这个时候,率兵出击,情况会怎样呢?自己只有两千人,而敌军的样子似乎在万人以上,就算有心算无心,这一战恐怕也会很艰难,更何况此时已经天亮,视线非常清晰,想要偷袭,很难。 郑恩脸色铁青,并没有接到唐军回师的消息呀,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是渡河,并不像从南乡县回来的样子。 就在这时,城外一个黑点在迅速放大之中,半柱香的时间后,侯君集已经能看清楚黑点了,这是一名骑士,看他身上的制服,是隋军的打扮,而且是最为特殊的存在——锦衣卫。 侯君集挺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来人,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名骑士到了门外,他高声厉喝:“城上可是侯君集侯将军?” “不错,本将就是侯君集!”侯君集朗声回答。 “在下是锦衣卫袁单,特来向将军禀告军情!”城下的骑士说道。 侯君集略略犹豫,吩咐士兵打开了城门,骑士拍马进城,卷起灰尘一溜,袁单进了城,战马还没有停稳,就一跃而下,朝着城门口狂奔而上,恰好心急如焚的侯君集迎了上来。 “告诉我,城外的军队是怎么回事?”侯君集离袁单还有十几步,就扯起了喉咙问道。 半个时辰后,丹水县衙,侯君集捋着虬髯胡须,哈哈大笑:“王太守,想不到竟然是你!” 王行本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侯将军不知,自然是陛下有所考虑,倒是某让侯君集担心了!” 侯君集挠挠头,道:“陛下事先也不通知一下老侯,让我担心死了,还生恐守不住丹水县呢!” 王行本咳嗽一声,他是从房陵郡翻越了群山而来,由于淅阳郡西边的郡县还掌控在隋军的手中,他又是沿着秦岭山脉前行,没有走丹水一线,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这一次奉命赶来,让王行本格外兴奋,他和尧君素都是皇帝的心腹,因此被委以重任,镇守要地,可是汉中一带,几乎没有大战,让两人十分沮丧。一个月前,陛下突然传令,要让他们出兵房陵,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侯君集帮助。 王行本在丹水县城西五十多里外的一处山坳里驻扎,等待着机会,当锦衣卫的战士告诉他,侯君集已经率兵攻城,王行本不顾天黑风高,立刻率兵赶来支援,想要在第一时间就帮助侯君集拿下丹水县。但是他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侯君集在郑恩的帮助下,已经顺利拿下了丹水,取得了胜利,留守丹水的唐军,没有一个逃出。 三人说着各自的事情,逐渐将事情给理出了一个头绪,如今,丹水县的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七千人,不仅守卫丹水有足够的兵力,更可以攻城略地,吸引李元吉的兵力了。 三人围在地图前,商量着事情,本来按照陛下的指示,下一步就是要攻击南乡城。因为夺下了丹水,隋军可以利用丹水县唐军的兵符和信物等东西,混进南乡城。一旦拿下了南乡城,形势就变得对大隋有利了。 王行本有些犹豫,陛下的计划是不错的,不过,这样一来,李元吉肯定就有了防备,尽管李元吉早晚会知道,不过王行本觉得,李元吉晚一刻知道,形势对大隋就越加有利。 “郑县丞,襄阳那边情况怎么样?”王行本问道。 “两位将军,襄阳城如今正在相持之中,听闻连日来李元吉猛烈攻城,每日战死的士兵上千人。不过李元吉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在陛下的指挥下,襄阳和樊城仍然固若金汤。”郑恩说着,目光凝视着地图上的襄阳城。 “如今李元吉屯兵在襄阳以西十五里外,靠着汉水来运输粮食,由于他兵力占优,至少在短时间内,还占据着一定优势!”郑恩继续说着。 王行本沉默半响,忽然他笑了,刚才从郑恩和侯君集的言语中,他已经明白了淅阳郡的大致情况,而现在又知道了襄阳的情况,他决定改变计划,因为他有一个更为完美的办法。 黄昏时分,襄阳城。尽管西风呼啸如同凄厉的妇人在哭泣,但飘荡在襄阳城上空的那股子血腥味久久不散,心理素质差的,忍不住就要呕吐。经过三日的战斗,襄阳城下已经布满了尸体,护城河已经被鲜血染红,成为了一条血河,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被汉水冲淡一些。 杨侑站在城头上,久久凝视着前方,侯君集究竟得手了没有?杨侑之所以不告诉侯君集,是希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拿下丹水县,杨侑也相信,在郑恩的配合下,绝对是没有大问题的,如果侯君集还办不好此事,那就太让杨侑失望了。 杨侑身边的杨侗皱皱眉,他经历过战场,这股子血腥味还算习惯,不过对于杨倓来说,就比较难受了,他一直在咳嗽着,很不适应这种环境。 杨侑笑了笑,大哥还需要锻炼啊,想当初自己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在战场上,其实心中也格外紧张,只不过,当时的他绝对不能将懦弱表现出来,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一直是以铁血闻名,可是在最初的日子,谁又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 “习惯习惯,就好了!”杨侑说着的时候,独孤武师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杨侑跟前,匆匆施礼。 “陛下,微臣已经得到消息,侯将军已经拿下丹水县,与此同时,王行本也带兵赶到。”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侯君集成功夺下丹水,王行本的援兵也及时赶到了,有了充足的兵力,以王行本善守的本领,丹水县必定固若金汤,此时的关键,就是在于南乡城了。 南乡城是淅阳郡的郡治,在淅阳郡这个多山多湖的地方,是最大的城池,唐军的粮食大多囤积在这里,若是拿下南乡城,李元吉就会陷入缺粮的危机。 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武师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递给了杨侑:“陛下,这是锦衣卫快马传递而来的军报,据说是王将军的奏报。” 杨侑伸手接过,在这种情况下,王行本通过这种方式,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杨侑捏碎了蜡丸,从里面取出揉的皱巴巴的书信,展开一看,杨侑的目光先是疑惑,然后变得柔和起来,他已经明白了王行本的意思,可是,这需要时间。 如今的杨侑需要的是时间,因为他要打一个时间差,这样才能在击败了李元吉之后,迅速率兵北上,支援南阳城。可是因为王行本的这个计谋,时间至少会多出两三天,说不定会有十天半个月,这样的话,是杨侑无法承受的。 不过,王行本的计划的确不错,只要能实施成功,李元吉城外的数万大军,就必然会发生哗变!杨侑相信,以李元吉的能耐,应该是无法阻止的。可是关键点,还是时间啊,杨侑抬起了头,看着独孤武师。 “王世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杨侑问道。 独孤武师应声:“陛下,王世充在昨日已经率兵出了洛阳城,大军正在南下之中。”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在沉思着,王世充从洛阳南下,按照正常的路程,大致需要花费十来天的时间,如果急行军,七八天都有可能,当然如果遇见下雨,或者是大雪等恶劣天气,速度会变得更慢。 他已经让南阳城的吕子臧和田瓒无论如何要尽量拖延时间,可是即使是这样,留给杨侑的时间仍然十分紧凑,如果南阳城丢失,情况对大隋会十分不利,杨侑不能肯定自己在下雪之前,收复南阳城。一旦无法收复,天降大雪,杨侑就不得不退兵。 杨侑思考了片刻之后,露出了笑容,任何的博弈都带着赌博的性质,区别就在于把握的大小,杨侑决定赌一把,为了让南阳城平安无事,杨侑决定让淮安郡的杨士林率兵两千支援。 以南阳城的坚固程度,有了两千人的支援,至少能多撑四五日吧?而且从淮安郡到南阳郡,距离要近的多,在王世充赶到南阳之前,杨士林肯定能顺利支援。 想到此,杨侑连连下达了命令,第一个命令便是让杨士林出兵支援南阳,并且要他一路小心,尽量避免情况外泄,被王世充知道。第二个命令,便是要王行本按照计划行事,不过,杨侑特别在命令中加了一条。 当听到命令的时候,独孤武师忍不住身子抖了一抖,陛下的这招,比王行本还要更狠呀,一旦得手,整支唐军将会变得毫无斗抵抗力!如此一来,李元吉只能束手就擒了。 第533章互相欺骗 潼关,李世民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从长安快马传递而来的圣旨。 父皇在圣旨里,告诉他要他密切注视王世充的动向,一旦王世充攻击潼关,就证明此人已经撕毁了协议,这样两面三刀之人,何必留着?如果可能,那就直捣洛阳,收复东都,大唐一旦有了东西两京,就算没有玉玺,正统之名也可以坐实。 至于粮食,不必担心,太子已经在筹集,而今年关中取得了粮食丰收,长期的战斗撑不起,但小规模的战斗,还是能支撑的。 李世民眯着眼睛笑了,尹羽翼办事能力果然很强,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让父皇和大哥信以为真,从而让他得以继续驻扎在潼关,继续保持着对这支军队的控制权。 继续保持着对军队的控制权,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李世民放下了圣旨,起身踱步,脸上充满了笑容,一旁,心腹房玄龄忍不住笑了:“殿下,这一次多亏了尹羽翼,如今殿下得以继续掌握兵权,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笑容紧接着消失了,这固然是一个好消息,可是接下来摆在他的面前,是如何攻破函谷关的事。此时的函谷关由于历史的变迁,已经显得不再重要,而且此时的函谷关和秦代、汉朝的函谷关有着很大的差别,地势较为开阔,当然这一切都是相对而言,函谷关对于洛阳来说,仍然是雄关一座。 王世充虽然走了,但是仍然留下了楚王王弘烈镇守,部下有骁将庞玉、田留安、李君羡等人,个个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将,要攻打函谷关并不容易啊。 而且,王世充似乎还没有动身,让李世民十分焦急,中原不比南方,一旦下雪,路就非常难走,更何况从潼关出兵洛阳,有一条长达十五里的路,仅能容纳一辆车通过,若要运输粮食,非常困难。 此时李世民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放弃了新安、宜阳两县,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函谷关,如今看来,非常的不明智!如果此时大唐还占据着新安、宜阳,攻打洛阳就容易了许多。 李世民叹息的时候,房玄龄笑了,他明白殿下的忧虑。他又轻声说了几句,李世民显得有些犹豫。 房玄龄笑道:“殿下尽管放心,若有他相助,拿下函谷关不是难事!而且卑职听说在函谷关囤积了不少粮食,一旦拿下,能够极大地满足军需,根本不需要看旁人脸色。” 李世民“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以你之见,什么时候实施这个计划呢?” 李世民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尉迟敬德的声音:“殿下,卑职有要事禀告!” “进来!”李世民精神一振,今日是尉迟敬德担任斥候,想必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殿下!”尉迟敬德进来之后,非常恭敬地施礼。作为新附秦王的新人,保持必要的礼节,是应该的。房玄龄捋着胡须微笑。李世民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敬德,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尉迟敬德笑了笑,拱拱手,道:“殿下,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就在今日早晨,王世充率兵南下,随行的有段达、程知节、罗士信等将领,他以太子监国,杨注、郭庆等人辅佐。”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大笑起来,王世充已经南下,刚才房玄龄的计划就有了实施的可能,不过,此时还不是良机,还需要再等。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殿下,可让三军准备,就说我军准备南下淅阳郡,支援齐王!” “如此甚妙!”李世民说着,快步走向了案几,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派人送给镇守函谷关的王弘烈。 将近黄昏,南乡城外来了数十艘商船,商船上挂着大唐红白相间的旗帜,在仅次于主旗的一根旗帜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谢字,押送这批粮食的,正是谢越。 南乡城守将薛宝接到消息,迅速赶到码头,在码头,他看见了春风得意的谢越。谢叔方和薛宝同是李元吉心腹,关系非常好,谢越自然与薛宝相识,而且年纪差的不大,也非常谈得来。 薛宝看见谢越,哈哈一笑,道“谢将军,你怎么来了?” 谢越拱拱手,一脸正容,道:“薛将军,运送粮草是何等大事,我也是担心出事,这才亲自押送!” 薛宝赞道:“谢将军果然忧国忧民,实乃是齐王之福啊!” 谢越摆摆手,道:“薛将军廖赞了,将军可速速清点粮食,若是没有错误,我就要回去了!” 薛宝一把拉着他,笑道:“谢将军一路辛苦,不喝一杯水酒,怎么说的过去呢?” 谢越故作为难,正要推辞,薛宝又笑道:“近日城中的香翠阁来了几名女子,颇为不错,老哥哥就带你去看一看。”他知道谢越极为好色,因此说着。 果然,谢越听了,眼睛就是一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既然薛将军盛意拳拳,谢某若在推辞,那就大为不敬了!” 薛宝哈哈一笑,一把搂过谢越,道:“这个时候正好,老哥哥就带你去尝一尝鲜!” 谢越一愣,道:“这些粮食……” “就放在这里,不用担心!”薛宝眼珠转了转,热情地带着谢越走了,余下几名运送粮草的士兵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是日,薛宝将城中最大的勾栏之地包下,宴请谢越,众多美女一个劲劝酒,喝的谢越头晕脑胀,次日起来,身上趴着两个女人。谢越的酒还没有醒,在两个女人的身上吃了豆腐之后,梳洗了一番,刚刚下楼,就看见春风得意的薛宝走了过来。 薛宝的脸上带着笑意,他咳嗽两声,道:“谢将军,昨夜过得可好?” 谢越苦笑一声,昨夜他喝的烂醉,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反正醒来就看见两个女人,也不知道滋味如何,真是亏大了。 薛宝眯起了眼睛,笑道:“谢老弟,我有件事要你和商量商量!” 谢越拍了拍胸膛,道:“薛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小弟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称呼渐渐变了。薛宝心中一喜,拉过谢越,低声说了起来。 原来,薛宝有个弟弟,名叫薛定,此人好吃懒做,又特别爱赌,因此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因为被债主追得急,这厮竟然将注意打到了军粮的头上来,由于薛宝的关系,薛定在军中还算有一些权力。为了保证粮草的安全,薛宝将弟弟放在了辎重营,希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是他没有想到,就是他极为器重的弟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偷偷贩卖军粮。 由于薛宝的关系,一些士兵即使知道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昨日,薛宝清点粮草,发现少了足足有一万多石。这还了得?薛宝震惊之下,立刻追查原因,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薛定被查了出来,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薛宝与薛定小时候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深厚,薛宝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被杀死呢? 薛宝一边解释,一边掏出了几锭金饼,暗中递给了谢越,然后说出了心中的希望,他希望谢越能将这批粮食不入库,理由嘛,很简单,因为按照规定,这批粮食是要在十日后才抵达的,如今提前了小半个月,就给了薛宝充足的时间。 只要谢越答应这批粮食不入库,账目就能对上,而且还有剩余。薛宝表示,多出来的粮食,可以折算成钱,然后分一半给谢越,余下的,自然是薛家兄弟吞了。 至于这批粮食的账,薛宝再三保证,一定能将他解决。谢越被金灿灿的黄金迷住了,再说刚刚拿人手短,昨夜薛宝又照顾的他非常开心,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谢越叹息一声,表示下不为例。薛宝大喜,邀请谢越再住一日。谢越有些犹豫,不过薛宝说,丹水县靠近武关,远离前线,若是有战争,也是南乡城先发生啊,丹水县愁什么? 谢越被说动了,答应在留下一日,薛宝心中开心,心想若是出了事情,总算有人垫背了,谢叔方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谢越被杀死,这样一来,自己也就没有了危险。 而谢越则在考虑,侯君集将事情办妥了没有?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谢越并没有打算走。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中了自己的诡计。 商定好时间之后,谢越匆匆回到了驿站,在驿站里,侯君集正在踱步,心中有些担心谢越反水,不过驿站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消息。如今看到谢越来了,侯君集也就放了心。 谢越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侯君集这才恍然大悟,侯君集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他带着数十名民夫与唐军打的火热,他出手阔绰,买了不少烧酒,将唐军士兵迷得晕晕乎乎,从而顺利地办成了事情。 侯君集想要走,但谢越阻止了他。已经答应了薛宝要在南乡城停留一日,如果匆匆分别,反而会坏了大事。侯君集想想也是,也就放弃了说服他。不过侯君集让民夫都准备好,若发现情况不妙,立刻杀出南乡。 第534章夜幕下的狂欢 襄阳,唐军大营,李元吉显得十分郁闷,尽管连日来的攻城唐军占据了优势,可是仍然无法拿下襄阳城。 唐军在慕容罗睺、谢叔方等将领的带领下,奋力攻城,各种工程器械都使用上了,唐军也曾好几次登上了城头,但最终还是被隋军赶了下来,尤其是在最危险的时候,隋军动用了战舰,对唐军的水师发动了袭击。 由于唐军的水师战斗力比起隋军稍逊,而且张镇周出击的时机选择的非常恰当,一举击沉了唐军的战舰,使得唐军水师的防线出现了极大的漏洞,随后,张镇周率领水师突击,击溃了唐军水师。唐军水师溃败,拱手将汉水的掌控权拱手相让,没有了水师的保护,唐军陷入了混乱之中,后续的唐军无法支援已经登上了城头的先头部队。 而此时隋军乘机攻击,将唐军士兵全部杀死,断绝了唐军的希望。唐军士兵的人头都被砍下,挂在高高的旗杆上,向李元吉宣示着,襄阳城还在隋军的手上。 看到这一幕的李元吉大为愤怒,他对水师的表现非常不满!可是,他也明白,水师的战舰没有隋军高大,更没有隋军的结实,双方的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他所依仗的,是陆军的强大。可是没有足够的水师支援,后续的唐军无法渡过汉水,支援前方的士兵。 这几日来的战事,让李元吉十分郁闷,他在思考着怎么办?襄阳城就像一个娇媚的女子,伸着手向他示爱:“公子,快来!奴家陪你那啥!”话说的好听,可是当他去追的时候,女子几步就跑远了,然后又回头挑逗着。 这不是折磨人吗?!李元吉愤愤地想着。可是却毫无办法。他十分不解,看似岌岌可危的襄阳城,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难道说上天真的在保佑逆隋吗?如果是这样,为何又让逆隋弄得天下大乱,群雄逐鹿? 李元吉在叹息的时候,襄阳城中,杨侑却和杜如晦分析着战事。襄阳城的士兵自然不止数千,他将一部分的士兵转为百姓,看似是减少了,其实没有变化,这些百姓随时可以上战场。 杨侑的计划成功地迷惑了李渊父子,让他们误以为看到了机会,出兵攻打襄阳,一旦进入襄阳,就没有回去的可能,关门打狗,打的就是李元吉这条狗。 杨侑与杨倓、杨侗、杜如晦、韩世谔、张镇周等人商量着的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而来,手中拿着急报,“陛下,侯将军急报!” 杨侑精神一振,侯将军有急报传来,就证明他占据了丹水县,这对于大隋来说,是好事。杜如晦伸手接过,递给杨侑。杨侑拆开一看,脸上浮起了笑意。 侯君集和王行本都顺利地抵达了丹水县,兵力上万,守住丹水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侯君集在书信中的一句话,让杨侑忍不住笑了。王行本居然会使用这样的办法。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传令三军,做好准备反攻!”杨侑果断下令。 杨侗和韩世谔精神一振,脸上都露出了笑意,终于,要反攻了! 次日,又是一天的攻防战,唐军在李元吉的激励之下,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但由于水师的不足,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战争到了响午的时候,李元吉甚至派出了用竹子扎成的木筏出击,让隋军笑掉了大牙。隋军的艨艟战舰只是一撞,就将唐军的木筏撞得四分五裂,不少唐军纷纷落水,由于是在冬天,衣服穿得不少,被水打湿之后,变得无比的沉重,就算是精通水性之徒,也毫无办法,更何况河水冰冷,寒风刺骨,体力消耗甚快,不少唐军士兵因为体力耗尽,成为了水上冤魂。 黄昏时分,唐军收兵,不少士兵对李元吉颇有微词,数万大军围攻襄阳,就算襄阳是坚城,也不至于如此呀,归根到底,还是主将无能。什么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齐王李元吉就是其中的最为典型的代表嘛! 当然这些话只能偷偷说着,若是让齐王知道,还不被一刀砍死,身首异处? 其实军中蔓延着的悲观情绪李元吉略有耳闻,只不过,李元吉认为这不是大事,毕竟隋军兵少,消耗不起,这几日算下来,唐军也不过损失三千多人,还有足够的兵力围困襄樊。 就在李元吉想着的时候,谢叔方匆匆而来,道:“殿下,南乡县的粮食到了。” 李元吉摆摆手,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来了粮食,有什么稀奇?谢叔方却是嘿嘿一笑,道:“殿下,这一次除了运送来两万石粮食,还有五百头羊!” 李元吉也是一愣,五百头羊,怎么搞到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不过有吃的,李元吉那里会管其他,他想了一想,道:“传令下去,就说近日来,战士们辛苦了,孤决定让士兵们开荤!” 谢叔方闻言大喜,匆匆而去,当夜,唐军大营喜气洋洋,士兵们捉住了大肥羊,用锋利的刀割破了大肥羊的脖子,温热的血喷洒了出来,大肥羊痛的咩咩直叫,士兵们哈哈大笑着,迅速将大肥羊杀死,然后除毛去皮,割成大块大块的肉,扔进大鼎中,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肉香。 有的士兵将大肥羊的肉窜在了竹竿上,放在烈火上烤着,油汁冒了出来,发出吱吱的声音,让人垂涎欲滴。 李元吉邀请了谢叔方、姜谟、慕容罗睺等人在主帐中大吃大喝,还搬出了几坛子酒,李元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激励士气,他将慕容罗睺、姜谟召集起来,也是想要收买他们。 至于刘政会,李元吉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再说了,他不过一个书生,能有什么能耐?就在众人吃吃喝喝的时候,刘政会显得十分忧心。唐军与隋军的兵力悬殊非常大,如果是一个精通战事的将领,只要备足了攻城器械,打造了足够的战舰,就能攻下襄阳,可是,齐王显然准备不足,不然也不会闹出用木筏与隋军艨艟战舰作战的笑话。 刘政会思前想后,觉得大事不妙,他决定去劝说殿下,襄阳城并不容易,还是早些撤退为妙。叹气口放下了筷子,没有吃几口饭菜的刘政会迈步走了出去,他要去见齐王。 第535章最后的疯狂 唐军大营外,黑暗中,几名隋军斥候伏在暗处,仔细地观察着唐军的情况。萧怀安嘴中咬着一根枯草,眼中闪动着灵动的光芒。唐军大营传来阵阵狂欢声,飘香的羊肉味让几名斥候抽了抽鼻子,好香! 萧怀安蹲下身子,几乎贴在了地上,朝着唐军大营摸去,离得近了,唐军士兵的呼喊之声更大,隐隐传来划拳喝酒的声音:“哥俩好呀!睡一床呀!” “一匹马呀,四条腿呀!” 萧怀安的鼻子很灵,他闻到了一股酒香,按道理来说,一般军中都会禁酒,因为怕士兵喝酒误事,但在此时,唐军士兵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吃的不亦乐乎,放佛全天下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唐军大营亮起了火把,几名士兵醉醺醺地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兄弟,等到攻下襄阳,你若返回长安,一定要在南乡县来看老哥呀,老哥一定准备上好的美酒,上好的食物来款待老弟!” 那名唐军也喝的醉醺醺的,他走路也不稳了:“多,多谢老哥!既、既然老哥如此盛情,我非去不可!听、听说南乡城的姑娘长的又美又娇,老哥一定要带我去尝尝鲜啊!” “哈哈,老弟想不到也是同道中人!”南乡人哈哈大笑。 “男儿本色嘛!”长安人也笑,两人的笑声在半空中回荡着。 “既然老弟好这口,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南乡人说着,停了下来,走到一旁,拉开了裤子,撒起尿来。长安人也站在一旁撒尿。 片刻之后,南乡人道了一声舒服,拉上腰带,走了回去,长安人紧紧跟上,两人又在大声地交谈着。两人越走越远,忽然,南乡人有意无意地扔下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萧怀安的耳中,却是无比清晰。他等待了片刻之后,看见两人进了大营,随后又有其他人回到了大营,萧怀安这才站起身来,快速朝着前方奔去。 到了南乡人扔下东西的地方,萧怀安矮下了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着,终于,他看见一点白色,伸手摸了过去,然后将他紧紧地握在手中,随后退了回去。 “走!”萧怀安说着,跨上了战马,其他斥候闻言,也都跨上战马,一群人朝着襄阳城狂奔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封简单的书信放在了杨侑的面前,杨侑瞧着,忍不住拍案而起! 刘政会匆匆赶往李元吉的大帐,还有七八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酒香,这股酒香与士兵的劣质酒不一样,一闻就能闻出来。在这个缺粮的时代,士兵们喝的大多是果酒,味道苦涩;而李元吉的大帐内传来的,却是浓郁的酒香,是烧酒。 刘政会觉得,适当让士兵喝酒是好事,可以缓解士兵们的情绪,提升士气,可是,对于一个主帅来说,却不是好事。为将者,必须要管住自己,就像一个君主,一定要以身作则,才能为臣民做出表率,才能让臣民心悦臣服。 齐王带头喝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好事。 刘政会大步走了进去,就看见李元吉喝的醉醺醺的,正与心腹谢叔方手拉手勾搭在一起,显得十分亲密。难道齐王殿下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刘政会带着这样的思绪走到了李元吉的身前。 “殿下,军中喝酒会误了大事呀!”刘政会显得痛心疾首。陛下让他来辅助齐王,可是齐王并不理他,也不采纳他的意见,反而认为他是一个扫把星,只会扯自己的后退。 尤其是唐军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丹水、南乡等县,士气旺盛,也证明了刘政会的观点是错误的,隋军那里有什么阴谋?有送敌人城池的阴谋吗?如果是你刘政会,会放弃了最佳的抵抗地点,让敌人兵临城下,猛攻数日? 当初刘政会被李元吉如此痛骂,让刘政会羞愧而退。今日,李元吉听到,忍不住大怒起来。 本来大伙儿吃得好玩得好,都很开心都很和谐,你这个贱人非要来捣乱,还说什么会误了大事,能误了什么大事? 想到此,李元吉腾起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刘政会:“刘政会,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政会已经豁出去了,他挺直了胸膛,道:“殿下,如今隋军就在襄阳城中,离此地不过十几里,喝酒容易误事呀,若是隋军突然杀来,将士们宿醉未醒,如何提防隋军?” “如果真的这样,恐怕数万大军一夕覆灭,就此成为隋军的俘虏呀!殿下身负陛下所托,如果不能以身作则,不能威治三军,恐怕覆灭之事,就会发生在顷刻之间!” 刘政会痛心疾首地说着,却没有注意李元吉已经变了脸色!这个刘政会,难道死了爹妈了吗?说话如此难听,真是晦气!父皇怎么会将他跟着自己?所用非人呀! 谢叔方这时冷哼一声,道:“刘政会,听你口气,是希望殿下兵败喽?” 刘政会一愣,不是这个意思呀,自己只是提醒,希望殿下注意,不要犯错,让隋军抓住机会,这可是一番好意! 这时,近日来受到李元吉宠信的慕容罗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过来,“嘿嘿,刘政会,莫非你私通隋军?怪不得这几日的战事如此诡异,每每在要被攻下的时候,隋军都会气势大振!” 慕容罗睺的话完全是无中生有,他是想为自己攻城不利而开脱,如今有了最好的靶子,怎会放弃呢? 姜谟眯起了眼睛,也嘿嘿笑了起来,痛打落水狗是他所愿:“不错,隋军一直没有出动水军,可是就在我军取得优势的时候,隋军的水师突然杀出,而且是朝着我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杀奔而来。如果没有内应,隋军怎么能看出我军的破绽?” 刘政会惊的后退两步,这是怎么回事?谢叔方针对他,他能想明白,慕容罗睺针对他,他就有些奇怪了,再加上一个姜谟,更让他无比惊讶!什么时候,自己落到了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进了大帐之后,道:“启禀齐王,马文杰来了!” 李元吉一愣,道:“宣他进来!” 士兵匆匆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马文杰走了进来。马文杰一见李元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拜了几拜:“草民马文杰见过齐王殿下,祝齐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元吉精神一振,马文杰的话让他格外开心,这才是知情识趣之人嘛!想到此,李元吉笑眯眯地看着马文杰,道:“文杰呀,你这一次去,有什么收获?” “殿下,草民已经联络上马氏族人,他们听到大唐王师杀来,都十分开心,只是可惜当时没有门路投奔殿下,只能无奈叹息。”马文杰说着,脸上带着喜悦、惊讶,“草民进城之后,他们看到了希望,纷纷表示愿意投靠大唐!” 刘政会怒骂道:“这怎么可能,你这个该死的细作!”说着冲了上去,一脚踢在马文杰的额头上。 马文杰措不及防,被一脚踢倒,额头发出一声脆响,爬起来之后,用手一捂,竟然流出了鲜血。马文杰爬上几步,道:“齐王千岁,刘大人打人,殿下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李元吉的一张脸沉了下来,本来马文杰带了一个好消息给他,让唐军有了攻破襄阳的希望,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刘政会偏偏说他是细作,还动手打伤了他!马文杰是自己的心腹,打他不就等于打自己吗? 刘政会如此大胆,看来的确是因为秦王的关系,秦王就是怕自己立功,从而压过他一头,这才让刘政会暗中使坏!李元吉想通此节,顿时大怒,他怒气冲冲走上前去,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刘政会的脸上。 李元吉颇有勇力,这一巴掌下去,岂是刘政会一个书生能承受的?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在地上,回过神来的刘政会只觉得嘴角一甜,嘴角流出了鲜血。 马文杰心中暗喜,他匆匆而来,是因为大隋陛下召他前去,告诉他,可是实施计划了,带着杨侑命令而来的他,抱着必死和不要脸的信念,就是为了给李元吉造成最后的麻烦。 马文杰忽然“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道:“殿下,草民一心为了大唐,不惜献出钱财,更是亲自赶赴襄阳,与隋军周旋,几度生死之间,若非草民机灵,早就被韩世谔杀了!” “草民身处危机,死不足惜,可是殿下被人骂成不会用人,不辨忠奸,这是何等的侮辱!为了殿下的名声,草民愿意一死,以谢天下!”马文杰说着,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撞向大帐中的柱子。 谢叔方这些日子受他不少钱财,急忙拦住了马文杰:“马兄,你这是何必?殿下一直视同你为心腹,不然也不会将这等重任交给你,殿下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慕容罗睺也呵呵一笑,道:“不错,马兄豪气过人,忠肝义胆,正是大唐要嘉奖的对象,切不可因为小人之言,而自寻短见啊!” 姜谟眼中闪动着精光,他咳嗽一声,道:“正是如此,马兄,你这一次立下大功,陛下必然会重重有赏,若是一时想不开,我等以后怎么找你喝酒?” 姜谟的话让众人哈哈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马文杰忽然跪倒在地上,道:“殿下,适才草民无礼,还望殿下恕罪!” 李元吉上前一步,扶起马文杰,道:“文杰,这一次你受委屈了!等到拿下襄阳,孤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马文杰连连谢过,刘政会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李元吉信任此等小人,这一次的出征,必定是以失败告终! 第536章谋定后动 夜色越来越浓,渐渐让人看不清楚,唐军大营四周,也随着斥候的回归,逐渐沉寂了下来。 但在大营内,士兵们依旧胡吃海塞着,显得十分快乐。连日来唐军攻城,损失不小,不少士兵见袍泽身死,心有戚戚焉,士气渐渐低迷。李元吉的及时犒军,挽回了即将崩溃的士气,鼓舞了军心,取的了不错的效果。 士兵们吃着肥美的羊肉,喝着还算入口的果酒,暂时忘记了忧伤。如今在他们眼前的,没有袍泽的战死,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眼前的美酒,眼前的羊肉,今朝有酒今朝醉! 唐军中军大帐,李元吉冷冷地挥手,示意士兵将刘政会带下去,他虽然想要杀死此人,可是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此人是父皇的臣子,而不是他齐王的部下。为了给父亲一个好印象,他决定先暂时控制他,等到攻下了襄阳,事实证明了一切,刘政会是没有眼光之人,那时候父皇欣喜,自然不会再计较这些。 刘政会下去之后,为了安抚马文杰一颗受伤的心,李元吉亲自倒了一杯酒给他。 马文杰谢过之后,一口将杯中美酒喝尽,两人的脸上,都浮起了笑意,但在其中的深意,只有两人知道了。 随后,李元吉又详细地问了一些问题,比如说城中的内应何时响应?采取哪一种办法?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暗号?等等。 马文杰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仔细地说了起来。 按照计划,内应准备在子时出动,他们准备偷袭西门,掌握西门的控制权。内应打算趁着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打开城门,迎接英勇的唐军入城。至于暗号么,则是鸡肋二字。 这个战略计划有很大的可行性,子时是人最困的时候,很多偷城选择的都是这个时候,如果内应准备充分,并能合理地利用地势,就能为唐军提供极大的便利,一旦唐军攻入襄阳城,以唐军士兵的勇猛,必定能夺下襄阳,一举擒获可恶的韩世谔! 至于时间没有敲定,是因为马文杰认为还要告诉齐王殿下,让齐王定夺。 马文杰的态度显得十分卑微,让李元吉心中大悦,掌握着别人的生死,真的是好事一件,让人充满了快感,这就是人生权利的高峰啊!他一定争取。 李元吉思考了片刻之后,决定明日晚上发动攻势,他相信连日来在唐军的攻势下,隋军的士气和体力必然已经到了最为低谷的时候,他们的反应速度肯定很慢,一旦唐军攻入,他们一定会崩溃!等到拿下了襄阳,樊城就容易了许多。 时间选择在明日,既给了唐军准备的时间,也给了内应准备的时间,此消彼长之下,拿下襄阳城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李元吉有些兴奋地想让马文杰立刻回去,但谢叔方提醒了他,这个时候,襄阳城肯定宵禁了啊,再说连日来,唐军一直攻城,襄阳城闭门不出,要想回去,一定十分困难呀! 马文杰呵呵一笑,告诉李元吉,马氏子弟中,有人是城门郎,恰好镇守西门,这才得以顺利进出。不然他出来的时候,城门就是被封锁的,根本出不来,除非跳河。 李元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再度倒满了一杯酒,递给了马文杰,要他务必赶回襄阳城,让内应早做准备,等到拿下了襄阳城,再论功行赏。 马文杰眼冒金光,再三拜谢齐王,然后一昂脖子,将美酒喝尽,匆匆而去。马文杰的消息给了李元吉极大的信心,他再度举杯,向诸将表示,如果拿下了襄阳,众人都有功劳,他一定会向父皇大力举荐! 谢叔方是李元吉心腹,自然是非常开心,齐王立下了战功,受到陛下重用,齐王的旧部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看看秦王,看看秦王身边的人,就能明白了,秦王身边的人走起路来,威风八面,与常人不同,谢叔方打算以后走路也要横着走! 至于慕容罗睺、姜谟等人则显得十分兴奋,齐王果然是英明之主,不像薛仁果一样,身为太子还与诸将争功,导致了军心浮动,从而大败。 尤其是慕容罗睺,他曾经是浅水原之战中唐军八大总管之一,李世民第一次兵败,不仅仅是刘文静、殷开山等人受到处罚,慕容罗睺也受到了处罚,可是,李世民第二次出征浅水原,他带走了刘文静,带走了殷开山,偏偏没有他慕容罗睺!随后,李世民取得了浅水原之战的胜利,刘文静、殷开山等人因为这个功劳几乎官复原职,可是他慕容罗睺依旧被贬。没有人记得他,无论是秦王还是陛下,都忘记他也是替罪羔羊。 如今,齐王给了他希望,他怎能不感激?众人兴高采烈,纷纷举杯,祝贺齐王这一次马到成功,一举拿下襄阳,成为大唐的新战神!李元吉笑了,诸将的态度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众人的言语让李元吉的心中非常舒坦! 乘着高兴,李元吉再度举杯,下令三军早些休息,明日继续攻城,麻痹隋军,这样,晚上的偷袭襄阳的机会大大增加! 襄阳城,隋军士兵正在忙碌地准备着,他们在检查着兵刃的锋利程度,战甲的磨损程度,此外还准备着干粮。 杨侑在大营里巡视着,虽然还没有接到马文杰的消息,但杨侑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已经注定。杨侑之所以信心满满,是因为萧怀安带回来的书信。任谁也想不到,扔下东西的那人是隋军士兵。 这些隋军士兵假冒唐军,从南乡县运输粮食而来,李元吉不察,以为是自家人,并没提防,当然凭借这些人是无法攻破唐军大营的。隋军真正的杀手锏,会让唐军失去战斗力。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而来,身后也是一头大汗的马文杰。 “怎么,有消息了?”杨侑笑了笑,让一名亲兵将水囊递给了他。 马文杰呵呵一笑,一路奔波,是有些渴了,他打开塞子,喝了几口。 “陛下,齐王已经上当,他决定明夜攻打襄阳,说要生擒陛下!”马文杰喘息片刻之后说道。 “大胆李元吉,竟然敢如此嚣张,末将一定一刀砍了他!”韩世谔说道。 杨侑却摆摆手,踱了两步,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元吉准备明夜攻打襄阳,而杨侑已经决定,今夜就偷袭唐军大营!这一次的算计,可真有意思啊! “传朕的命令,三军立刻吃饭,休息片刻之后,子时出发,务必要一举拿下唐营,活捉李元吉!”杨侑立刻下令。 “喏!”一旁的韩世谔应声,匆匆退了了下去。杨倓和杨侗两人各自有着心思,相视一笑。 子时,襄阳城。 城门被偷偷打开了,一群群全副武装,手臂上系着白布的士兵从城中走了出来,人人的脸色十分凝重。 韩世谔在队伍的最前端,他低声地嘱咐着,让士兵们动作再快一些,而在另一边,老将张镇周打开了水门,带着战舰从水门中驶出,一路扬帆北上。 在一夜之间,隋军士兵突然激增,暂时变成百姓的士兵都披上了战甲,跨上了腰刀,为国征战四方。杨侑在人群中的中央,带着他的亲卫部队,缓缓出门而去。 杨侑留下了杨倓在城中,杨侗则随他一同出城,杜如晦也在身边,三人缓缓行着。 杨侗十分好奇,他问道:“陛下,臣刚才计算了一下我军兵力,不足一万,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但臣想,恐怕也拿不下唐军大营吧?” “越王,兵马的调遣不在于多,而在于准确,只要在适当的时机,一百士兵就堪比一万,如今唐军恐怕大多丧失了战斗力,所以朕并不需要太多的士兵,就能一战而擒李元吉。”杨侑说着。 杨侗越发的好奇了,但杨侑说道这里,只是微笑不语,杨侗将目光放在了杜如晦的脸上,杜如晦呵呵一笑,道:“越王,稍等片刻,便可知道。” 杨侗双腿一夹马腹:“驾!” 隋军士兵在夜色下朝着西方前进,一路上,不断有斥候将消息传递回来,杨侑听了,就是微微一愣,李元吉居然没有派出斥候巡逻,这就给了杨侑更大的机会,可以从容地布置。 杨侑猜测,李元吉之所以如此,十之是因为他觉得唐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数日来的攻城,隋军就像一块面团,任由唐军揉来揉去,在李元吉看来,隋军肯定已经被吓破了胆,只会龟缩在城中吧。 杨侑如此设计,甚至还派出了心腹爱将侯君集在伏牛山中喝了西北风一个月,换回来的代价,一定是值得的。 西风狂啸,隋军快速前进,张镇周的战舰先抵达了唐军的浮桥之处,夜色下的张镇周看着前方,他发现浮桥四周,并没有多少战舰保护,而浮桥四周零零星星的火把,证实了一点,唐军对浮桥的防卫并不森严。 张镇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冷笑一声,将士兵们召集起来,做出了一番布置。张镇周善于水战,一番布置下来,处处都是针对唐军的弱点,他要一举烧掉浮桥,让汉水两岸的唐军不能互相支援。 而只要掌控了汉水,在北边的江夏王李瑗最终也会无路可逃。 “杀!”夜色中,张镇周低沉有力地下达了命令,一直在夜色中行驶的隋军战舰突然举起了火把,将汉水照耀的如同白昼。几名唐军被火光所惊吓,等到看清楚突然出现的隋军战舰,人人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一切,隋军,来袭了!这太突然了! 一时之间,看守浮桥的唐军惊慌失措,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是如此的苍白! 第537章迟来的醒悟 长安城的夜,显得格外的冷。太子李建成正在东宫翻阅着折子,此时已经接近子时,他有些困了,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休息,这样明日才能保持充沛的精力,做好事情。 李建成站起身来,正要走出书房,忽然,衣襟扫动,将一卷小册子卷了起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李建成毫不在意在捡起来,正要放回案几,突然心血来潮翻了一翻,一开始,李建成的面容还保持着冷静,但在翻阅了两三章之后,李建成的脸色已经变了,即使是在冬天,额头上仍然不可抑止地冒出了汗水,就像露水一样密布在额头之上。 此时的李建成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手臂也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想不到,这一份看似薄薄的小册子里,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信息。如此重要的情报,竟然藏在了案几的角落,让他没有注意到,若不是刚才意外的将它给带出来,恐怕这个消息就要永远埋藏在角落里了。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李建成心中震惊的同时,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求父皇的支援。他急忙吩咐了一名宦官,准备好马匹,他要进宫。宦官看着一脸焦急的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觉得天色已晚,劝慰道:“太子殿下,天色已晚,天气寒冷,还是注意些,再说陛下应该就寝了,不如明日……” 宦官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建成已经怒喝道:“快去准备马匹,那来这么多废话?!” 宦官一愣,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道:“太子殿下……” 李建成也是一愣,这不像自己啊,平素的自己,温文尔雅,一般不会发火,刚才竟然如此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作为大唐的储君,这非常要不得。为君者,自然要临危不乱,才能为臣下做出表率。而且越是危急,越要沉稳,不可乱了心智,不然,一旦动摇心智,判断就会不准,采取的措施也就不正确,还是于事无补。 李建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上前一步扶起了宦官,看着宦官脸上密布的皱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快去准备吧,我有大事,必须要见父皇!” 宦官见李建成神色凝重,也不敢耽搁,急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外奔去。李建成跟在身后,刚刚走出东宫,就有宦官牵来了战马,两名亲兵跟在他的身边。 李建成跨上战马,朝着皇宫一路飞奔,半途上遇见禁军将领段文操。段文操是段纶叔父,虽然段纶无法回到大唐,也不被李渊认可,但他对段文操还是十分相信的。 段文操见到太子匆匆而来,心中也是十分惊讶,走上前,与李建成交谈了几句之后,忍不住也变了变色。他急忙吩咐士兵打开宫门,李建成更不下马,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后宫狂奔而去。 马蹄声声,惊动了一些守夜的宫女宦官,他们想要出言叱喝,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皇宫驰骋,不要命了吗?等到看清楚是太子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摇摇头,缩回了身子,大唐的储君,日后陛下若是驾鹤西去,这位就是大唐的主宰!惹他,不想活了吗? 李建成一路驰骋,到了后宫,跳下了战马,迎面走来一名宫女,他一把抓住宫女,问道:“父皇在何处?” 宫女被吓了一跳,半响方道:“陛下在尹德妃宫中安歇!” 李建成放开宫女,匆匆朝着尹德妃的寝宫走去。此时已经子时,李渊已经睡着,刚才有个尹德妃亲热了一番,体力耗尽。睡得正香的时候,宦官王欣俊走了过来,轻声叫着:“陛下,太子求见。” 李渊睡的很熟,王欣俊喊了三四声,李渊这才醒了过来,尹德妃紧紧抓住李渊的手臂。李渊拍了拍尹德妃的粉红脸蛋,笑道:“宝贝儿,我去去就来!” 李渊站起身来,王欣俊急忙为他披上了一件衣裳,李渊就随意穿着,走到了一边,道:“让太子过来。” 王欣俊应着,将火盆里的火拨的更旺了,这才匆匆走了出去,找到太子,道:“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李建成迈步走了进去,只觉得身上一暖,烛光下,父皇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发梢也斑白了,李建成心中叹息一声,到了李渊身边,急忙施礼:“爹,孩儿看到一份折子,觉得十分蹊跷。” “什么折子?”李渊皱眉。 李建成将折子递给了父亲,李渊接过,走到烛光下,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 “爹,这份折子里,虽然只是荆襄的钱粮统计,但是却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爹,你看第二页,这半年以来,襄阳城的百姓激增,尤其是上个月,突然多了两万多人。” “按理说,如今是乱世,多出两千人并不奇怪,可是,偏偏多出来的,大多是男人。而且是青壮年的男人!”李建成快速地说着。 “嗯!”李渊看着,有些不太明白,他的头脑此刻还不是很清楚,这个人数代表着什么? “爹,我估摸着,这两万人,是隋军的退役士兵,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退役,但是却可以证明一点,襄阳城的兵力,并不只有表面上的数千,如果韩世谔愿意,他随时可以组建一支两万人的军队。” 李建成的话让李渊变了脸色,襄阳城又高又大,有两万士兵驻守,就非常难攻了,就算齐王的兵力达到六万,恐怕也不容易。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李建成有说话了。 “爹,孩儿在想,这一次,恐怕是中了隋军的圈套了!”李建成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什么,圈套?”李渊还没有完全清醒。 “爹,隋军一直在荆襄故意示弱,似乎是为了引诱我军出兵。刚才孩儿想了想,襄阳的地位何等重要,就算是江陵面临林士弘的进攻,但也不至于将襄阳城的兵力抽调殆尽啊!” “若是说兵力不足,为什么襄阳城的精壮男子还增加了两万人?这些男子都是二十三四,正是体力最为充沛的时候,隋军既然缺兵,为什么不征召他们,补充损失的兵力?” 李建成的语速很快,但每一句话,都让李渊明白了一个道理,隋军的行为太过于异常,事出反常必有妖,由此可以断定,襄阳那边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李渊一旦想明白此节,立刻吩咐:“建成,你速速派人赶往襄阳,要齐王注意,稳扎稳打,如果事情不顺利,那就退回淅阳郡!” “另外,让秦王准备着,一旦襄阳战事不利,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支援齐王!”就在李建成要走退出去的时候,李渊又补充着。 “喏!”李建成说着,匆匆走了出去,这个时候,他只能利用唐风了。 与此同时,唐军大营,李元吉在软榻上有些睡不着,他是一个情绪容易激动之人,而且容易幻想,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在想象着进入襄阳城之后的样子。 李元吉的心中已经暗自下了决定,等到入了城之后,他要杀掉韩世谔,这厮竟然侮辱母亲,要让他知道厉害!顺便,他要在城中寻几个美貌的女子,好好地补偿一下这些日子的寂寞难耐。 就在他的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肚子咕咕直响,有着十分强烈的冲动想要入恭。李元吉站起身来,朝着大帐外走了出去,这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啊。 这个时候,已经是子时,士兵们应该已经休息了啊,为什么在四处乱串?难道他们不知道早些休息,保持足够的体力,明天才能攻城?李元吉有些恼怒,他大步走上前去,正要高声喝问,忽然,腹中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他急忙一捂小腹,先去解决了问题再说。 等他办好了事情,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士兵越来越多了,人人顶着呼啸的西风不停奔跑着,往返于大帐和茅厕之间。有的士兵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李元吉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今日开放了禁令,有肉吃,有酒喝,所以这些混蛋都敞开了肚子,胡吃海喝所以弄成了这样? 李元吉紧了紧衣裳,快步在大营中巡视着,他发现,几乎每一个营都有不少士兵中招,问了几人,人人都是腹泻。而在这途中,李元吉也奔了两次茅厕。 不妙啊!李元吉这时感觉到不对劲了,如果说两三个士兵腹泻正常,七八个士兵腹泻是巧合,那么全营几乎没有人不腹泻,这就不对劲了啊!这时,谢叔方匆匆走了过来,只见他神情十分萎靡,双手捂着肚子,显得非常难受。 谢叔方道:“殿下,这似乎不对劲啊,是不是隋军在使坏?” 李元吉身子一震,隋军使坏?这不可能啊,隋军怎么使坏?粮食?肥羊?美酒?这些都不可能呀,这些东西都是从南乡县运输而来,隋军根本无法染指,不可能在里面下药啊。 水源?似乎也不可能,能让这么多的士兵中招,需要多少药不说,隋军需要绕到汉水的上游,才能下药,但是汉水一线,他已经布置了士兵放哨,根本没有消息回报,说有可疑之人通过啊。 一瞬间,李元吉思前想后,想到了种种可能,却又一一否定,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小腹再度发出了抗议,李元吉的脸一阵抽搐,要说打仗手上,他自然不惧,就算流血,他也不皱一下眉头,可是,人有三急,这种事情完全顶不住啊。 李元吉想要离开,先去解决后顾之忧再说,忽然,东边的天空变的通红,李元吉扬眉看去,只见东边已经起了大火,火势很快,迅速吞没了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带着森森的杀意,蔓延了过来! 第538章拼死一搏 熊熊的火光刺瞎了李元吉的眼睛,他非常不明白,东门为什么会突然燃起了大火? 李元吉想,应该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做出的这等蠢事吧?他强忍着小腹的疼痛,喝道:“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名亲兵奉命,夹着屁股向前奔去,臀部一扭一扭,颇为有趣,但此时的李元吉半点笑意也无。 唐军大营东门,熊熊的火光照射着唐军士兵惊慌失措的脸,与之相对的,是韩世愕的笑脸。隋军士兵抵达了唐军大营外之后,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按照计划,发出了信号。 运输军粮的“唐军士兵”收到信号,手中举着火把和明晃晃的横刀,突然杀出,让唐军士兵措手不及。 大多数的唐军士兵已经被腹泻弄得身困力乏,只想躺在地上休息,十几名巡逻的士兵都是勉强支撑着身子,看到自己人突然杀出来的时候,人人都惊呆了。 隋军士兵一刀砍下了一名唐兵的头颅,温热的鲜血在冬天里冒着热气,就像刚出炉的馒头包子,只是却不诱人,反而让唐军士兵都感到了一丝恐惧。 一些唐兵想要抽出腰间的兵刃,但连续抽了几下,却没有抽出横刀,他们越是急躁,横刀越是赖在刀鞘里不出来,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他们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 就在这时,英勇的隋军战士如同旋风一样杀来,卷走了七八名唐军的性命。余下的几名唐兵两股战战,胯下突然无比温热,竟然被吓尿了。隋军士兵毫不客气,手中横刀连连劈出,瞬间就将余下的唐兵给杀了。 为首的一名隋兵哈哈一笑,扯下了脸上的装饰,露出了一张满是虬髯的大脸,他快步走上前去,带着士兵打开了大门!厮杀声引来了附近唐兵的怀疑,他们吼叫着纷纷赶来,但隋兵已经掌控了营门,岂会将这个机会拱手相让? 营门四周,双方在不停厮杀,一名隋兵手中挥舞着一块白布,五百步外的韩世谔看见,他一跃而上:“兄弟们,上!” 隋军士兵早就手痒痒,听到韩世谔的命令,如同下山猛虎,朝着唐军大营冲杀而去。顿时,杀声震天,地面在微微震动,仿佛被隋军的气势所吓。 韩世谔迈开了两条腿,杀在最前面,别看他四十多岁,丝毫不比年轻人差,几乎是第一时间杀进了大营。 “老韩!” “老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韩世谔和侯君集惊喜地大喝了一声,两人叫了一声以后,默契地摆摆手,引兵杀向了唐军中军大营。 唐军大营三百步外,杨侑停住了脚步,眼前火光熊熊,他映红了整个天际,喊杀声在耳边回想着,杨侑眯起了眼睛。 “报!韩总管在侯将军的接应下,已经杀入了唐军大营!” “报!侯将军已经带着三百士兵,直奔唐军中军!” “报!各部已经对唐营完成了合围之势,李元吉一定逃不出!” 各项军报不断传来,杨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杨侗在一旁问道:“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军竟然不堪一击,甚至还有人打开城门?” 杨侑淡淡一笑,道:“这一次朕的打算,是要关门打狗,将李元吉围堵在淅阳郡和襄阳郡之间,让他无路可退。届时,唐兵必定军心涣散,李元吉被捉,只是数日的事情。” “不过,在收复了丹水县之后,朕没有想到,王行本竟然使出了这样的诡计。他让降将谢越成功迷惑了薛宝,侯君集等一百多名隋军将士得以混入民夫之中,他们一路押解粮食,抵达了此地!” 杨侑说着的时候,抬起手,点了点前方,前方,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它就像一直狰狞的火龙,吞噬者唐军的一切。 “侯君集酒水里,已经下了巴豆,甚至在磨好的面里,已经混入了大量的巴豆粉,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唐军士兵大量食用,短期内是不会发现什么问题的。” “不过最多两个时辰,巴豆的药力发作,这群唐兵就会跑断了双腿!” 杨侑淡淡的说着,忽然想起了阴世师,当初杨侑派他镇守龙门渡,可惜被房玄龄的计谋给破了,当时房玄龄使用的就是巴豆,这一招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如果奏效,作用不小。 杨侗嗯了一声,转过头,瞧着火光冲天的唐军大营。 唐军大营内,厮杀声越来越大,李元吉的一颗心也越来越焦急,他有些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腹越来越难受,他也越来越焦急,就在这时,那名前去探听消息的士兵回来了。 “殿下,是隋军,隋军杀来了!”那名亲兵带着哭腔说着,此时他已经迈开了双腿跑着,后摆一片黄色。 “什么?”李元吉大吃一惊,诈听到这个消息,后庭一松,肚内的东西不可抵挡地冲了出来,四周顿时充满了臭味。 李元吉已经顾不得其他了,隋军杀来了,隋军杀来了吗?如果真的杀来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情啊!他上前一把抓住亲兵,不敢置信地喝道:“你说什么,隋军杀来了?” “殿下,的确是隋军杀来了!”亲兵被拎着,脸色更白了。 李元吉虽然拉了几次,但他体质一向好,闻言扔下亲兵,匆匆回屋,寻找了片刻之后,拿着马槊出来了,“听孤的命令,不要乱,隋军只有两百人,不要害怕!”李元吉大声的喊着。 可是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力,士兵们仓皇的叫喊声就像凄厉的西风,卷走了一切,包括李元吉的尖叫声。 别看唐军士兵们拉稀已经拉的体力全无,但在隋军的强势进攻下,不少人咬紧了牙关,撒腿就逃,一开始速度还很快,跑了两三百步,逐渐渐渐降了下来,等道跑了五百步,忍不住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体力已经告竭了,不是不想跑呀! 大批的唐军逃走,李元吉眼睛都直了,看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败兵,李元吉长叹了一声,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子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败了,真的不甘心啊! 在一片混乱中,侯君集肩膀上系着白布,手中舞着一柄横刀,左冲右突,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齐王李元吉!韩世谔的目标虽然也是李元吉,但唐军大营他却没有侯君集熟悉。 侯君集借着送粮食送羊的机会,将唐军大营的部署瞧了个清清楚楚,更是知道李元吉的所在,所以他带兵直奔李元吉,韩世谔一失神的功夫,就发现侯君集不见了,心中暗暗叫苦。这个混蛋,明显是去争功了啊。 侯君集一路奔去,借着火光,他已经能看清楚了脸被映的通红的李元吉,他大喝一声,挥动手中的横刀,杀奔而去。 侯君集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是如此的突兀,那一声厉喝犹如虎啸,将李元吉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侯君集迈开了步子,手中高高举起了横刀,迎面劈了下来。 李元吉呆呆地看着这一刀,心中有些乱了,横刀呼啸而下,眼看就要劈开他的头颅。 “铛!”突然一声脆响,将李元吉惊得身子忍不住一抖,后庭再度失守,污物哗哗而下,侯君集捂着鼻子,道:“李元吉,瞧你这狼狈的模样,还不束手就擒,尚可饶你一命!” 李元吉正要说话,谢叔方呻吟了一声,捂着虎口过来,焦急地道:“殿下快走,卑职一定舍命相救!” 侯君集收起了横刀,冷笑一声,道:“刚才那一刀,你能挡住不过是侥幸,如今你手中没有了兵刃,如何能挡住我?” 谢叔方一甩头,道:“殿下待某,恩重如山,这条命,是殿下的,你要对殿下不利,先过某这关!”谢叔方说着,挺了挺胸膛。 侯君集哈哈一笑,道:“李元吉,受死!”说着,再度挥刀扑上。 刚才李元吉失神,这才让侯君集得手,此时性命攸关之际,他不敢怠慢,奋力举起了马槊,与侯君集战在了一起。李元吉是使马槊的好手,他生平除了输给骁将尉迟敬德之外,平生未败。 对于自己的武力,李元吉非常有信心,他也相信,如果自己有充沛的体力,眼前这个虬髯汉子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双方只是交手了十几招之后,李元吉就觉得不行了。 不仅仅是体力的衰竭,小腹也传来种种不适,让他后庭忍不住就是一紧,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发挥,侯君集的攻势又猛,他挡了几刀之后,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不得不后退。他这一后退,气势就泄了。 “铛铛铛!”又是几声连响,侯君集连续劈出几刀,刀锋刮在马槊杆上,溜出一串火化。 又挡了几刀,力气全部在马槊上,后庭又是一松,污物再度喷涌而出,李元吉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他用马槊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充满了臭味的空气涌进他的口鼻,他也顾不得了。 侯君集慢慢举起了刀,他知道李元吉已经力竭,擒住他,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几稳的了。 谢叔方上前一步,扶着李元吉,道:“殿下,快走!”说着,奋不顾身地朝着侯君集扑了过来。 “找死!”侯君集也不客气,手中横刀一挥,锋利的刀口割破了谢叔方身上的战甲,刺破了他的肌肤,鲜血涌了出来,谢叔方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第539章大局已定 “叔方!”李元吉一声厉喝,眼中射出了杀意,死死地盯着侯君集。 侯君集潇洒地舞了一道刀花,冷笑一声,道:“李元吉,还不投降?” “要我投降,你是做梦!”李元吉冷笑一声。 这时,谢叔方突然抓住了侯君集的大腿,拼命地挣扎着:“殿下,快逃!快逃呀!” “叔方,你没事?”李元吉惊喜地说道。 侯君集冷笑一声,喝道:“他很快就有事了!”说着,抬起脚一脚踢向了谢叔方的胸膛。谢叔方惨叫一声,仰面倒下,侯君集双腿一蹬,谢叔方刚刚落地,他就挥舞着横刀,一刀割下了谢叔方的头颅。 李元吉看见心腹爱将身死,目眦尽裂,他忽然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杀意,朝着侯君集奔了过来。 五十步外,杨侑已经步入了大营,此时隋军已经控制了局势,除了一些拼命逃走的唐兵之外,大部分的唐军选择了投降,随着唐兵的投降,这场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而此时,杨侑也接到了张镇周的情报,在隋军水师的强烈攻势下,唐军水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只是一个交锋,唐军的战舰就被撞得粉碎,唐军士兵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隋军的战舰为什么这么坚固? 还没有等他们想明白,唐军的战舰已经沉没了,不少士兵在冰冷的水里扑腾着,就算他们熟悉水性,在这样的环境下,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 张镇周击败了唐军仅有的几艘战舰之后,立刻烧毁了浮桥。消息传到江北大营,江夏王李瑗在睡梦中被惊醒,他匆匆带兵而来,映入眼帘的,只有被烧断的浮桥。 李瑗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对他的打击不仅仅是如此,片刻之后,汉水南岸,约莫是齐王的驻营之地,腾起了冲天的大火!李瑗顿时紧张了起来。 隋军水师突然发动了攻势,烧毁了浮桥,随后,进攻齐王大营,这意味着隋军发动了攻势。隋军烧毁了浮桥,是要阻止他支援齐王。 齐王有三万人马,即使这些日子有所损失,但损失不大,至少有两万五千能战之人,守住大营肯定没有问题呀。可是越来越旺的大火,让江夏王李瑗忧心忡忡,为了探听到消息,他不得不派兵沿着汉水北岸寻找路径,希望能够渡过汉水,及时探知齐王的消息。 此时,李元吉已经变了脸色,就在他要和侯君集拼命的时候,杨侑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侑环顾着四周,周围很臭,全是屎尿的味道,但杨侑不以为意,他冷冷地看着李元吉:“李元吉,你若能投降,自当饶你一命!” 李元吉闻言停了下来,这个声音很年轻,约莫比自己还小的样子,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威严,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杨侑的话让李元吉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杨侑,此人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竟然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混蛋,见了陛下还不跪下!”侯君集大声的喊着,刚刚出口,一口屎尿味吸入了肺中,忍不住呛了几口气,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侑平稳地呼吸着,态度不紧不慢,他将目光看向了李元吉,笑道:“李元吉,你以为朕不知道李渊这个老儿明着攻打伪郑,暗地里想要攻打襄阳?他吃了这么几次亏,还如此天真了,是在是可笑之极。” 李元吉闻言屏住了呼吸,隋帝竟然早就知道了?李元吉的面色变幻着,他隐隐觉得隋帝的话是对的。不然隋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从唐风传回来的消息,是说杨侑已经护送着太皇太后回到了成都! 这个情报,完全是有误的呀!如果说,此人真的是大隋皇帝的话,这些日子,他一定在襄阳城中,等待着自己的到来。这样看起来,他肯定早就有了预谋。丹水、南乡,乃至于均阳等县的投诚,都是隋帝的阴谋的一部分啊。 他步步退缩,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而自己还可笑地连连进兵,正好落入了杨侑的圈套!李元吉想到这里,忍不住就要扇自己几个巴掌。 这时,隋军士兵将慕容罗睺和刘政会等人押送了过来,隋军士兵点亮了火把,将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 “跪下!”韩世谔一声厉喝。 慕容罗睺别过了头,他不能投降,他的家人还在长安,如果战死,唐帝可怜他的家人,自然会好好安抚,给予足够的抚恤金。只要家人无恙,他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刘政会也是同样想着,他一袭青衫,下颚飘着几缕胡须,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杨侑首先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刘政会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但此时杨侑并不知道他就是刘政会。 慕容罗睺和刘政会直挺挺地站着,韩世谔大怒,他上前一步,踢向了慕容罗睺:“见了陛下,还不跪下!” 慕容罗睺被一脚踢中膝盖弯,不由自主地跪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人也闷哼一声,脸上带着怒意,他想要站起身来,但膝盖发麻,站不起来,只得怒目而视。 韩世谔冷哼一声,瞧向了刘政会,刘政会一副淡定的模样,他拱拱手,道:“陛下,我等虽然是败兵之将,但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还望陛下留情!” 侯君集哈哈一笑,道:“刘政会,你不过一个叛徒,哪有资格在这里装清高?你若是忠心,就该效忠大隋,而不是投靠李渊那个逆贼。” 刘政会苦笑一声,并不说话,他在大业年间,本来是太原的鹰扬府司马,说他是隋臣并不为过。杨侑忍不住“咦”了一声,看着刘政会,若有所思。 他知道刘政会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历史上被封为邢国公,算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一。他有些不明白刘政会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比如说历史上刘政会是留守太原的,刘武周攻打太原的时候,他成为了俘虏,直到李世民收复了太原,他才有了自由。而如今据杨侑所知,此人却没有留守太原,一直在长安,担任刑部侍郎、光禄卿等职,历史出现的偏差,不少啊。 杨侑眼珠一转,呵呵一笑,道:“刘政会,你我虽然没有谋面,但这一次,朕却要谢谢你,不然,朕也不会如此顺利捉住齐王呐!” 刘政会闻言一愣,隋帝这是什么意思?他能捉住齐王,要谢谢自己?李元吉也是愣住了,思索着杨侑的话。 杨侑显然不给他解释,而是一挥手,示意士兵将刘政会带下去:“刘先生是斯文人,不适合看打打杀杀的事情,来人,将刘先生带下去,好好招待他,不可怠慢!朕稍后再去谢他!” 杨侑笑着说道,他的话让侯君集有些奇怪,陛下谢他?谢什么?而杜如晦则眯起了眼睛,知道陛下肯定又有所打算。杨侗则摸着下巴思考着,三弟这是要做什么? 刘政会无奈地耸耸肩,这个时候,他有选择的余地吗?隋帝能这样对待他,就是极好的了,他还能有什么奢求呢?想到此,刘政会拱拱手,依旧十分淡然:“多谢陛下!”说着,缓缓走了出去。 李元吉死死地盯着刘政会的背影,他隐隐猜到什么,可是心中却不敢肯定。这时,杨侑笑了,道:“李元吉,你手中还拿着马槊,莫非还不肯投降吗?” 李元吉嘴唇蠕动了几下,四周全部是隋兵,他的部下已经所剩无几,慕容罗睺还被人一脚踹在膝盖弯,就此跪在地上,久久起不来,而谢叔方已经血染疆场,让他心疼无比。孤家寡人一个,能逃得出去吗? “李元吉,你瞧你满身污秽,那里还有齐王的模样?你不嫌丢人吗?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长安的机会,你想听吗?”杨侑先是侮辱了他一番,然后抛出了一个诱人的诱饵。 李元吉一愣,旋即头如同小鸡吃米,连连点头:“什么机会?” 杨侑负手踱步,刀鞘撞击着明光铠,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思索片刻之后,杨侑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朕可以给你两次机会。” 杨侑竖起手指:“第一次机会,你可以从朕的猛将中,选取一人,只能你能战胜他,朕就可以放你走!” 李元吉的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个机会! 这时杨侑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若是第一次的机会丧失了,不要紧,朕念在当年曾祖父饲养过令尊,所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杨侑说话的时候,特意将饲养二字念得特别清晰,一旁的隋军士兵听了,纷纷大笑起来,陛下口中的那个“令尊”不就是李渊吗?饲养令尊,那李渊岂不是阿猫阿狗? 士兵们的嘲笑让李元吉握紧了拳头,可是他不敢发怒。杨侑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他需要珍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大唐的天下,如花似玉的美女。忍,一定要忍!李元吉这样安慰着自己。 “陛下,第二个机会是什么?”李元吉看杨侑半响不说,忍不住问道,他是多么渴望能活着啊。 杨侑摆摆手,笑了笑:“第二个机会和你无关,你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李元吉更加奇怪了,这是什么意思? 长安,皇宫。 好不容易睡下的李渊突然坐起了身子,一声大叫,有如被人割下了耳鼻一样,他大叫着坐了起来,恐怖的余音在屋子里回荡。尹德妃被惊醒,她伸出了玉臂,惊讶地道:“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宦官王欣俊听到声音,匆匆而来,他用火石点燃了蜡烛,走到李渊身边,关心地道:“陛下,怎么了?” 烛光渐渐近了,尹德妃看见李渊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她从一旁取过锦帕,为李渊擦拭着,“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李渊大口喘息着,宦官王欣俊端来了温热的水,李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脸色这才红润了一些。李渊将酒樽递给了王欣俊,道:“速速去宣太子,朕有事要他去办!” 第540章心存侥幸 李建成回到东宫之后,已经是寅时,他已经让人快马传递出消息,一是让齐王小心注意,二是让秦王立刻率兵南下,支援齐王,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变。 办好了这些事情之后,李建成依然睡不着,心中很不踏实,他现在只希望这个推断是错的,不然,齐王就危险了。毕竟是同胞,李建成非常不忍,联想到隋帝抓住了李孝恭之后,竟然一刀杀了,如果齐王被抓住,恐怕也是这样的结局吧? 想到此,李建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如果是这样,他一定要为齐王报仇! 在软榻上翻来覆去,李建成好不容易睡着。刚刚睡着不久,宦官王欣俊再次来了,他将事情告诉了一名守夜的小宦官之后,那名宦官急忙走进来,声音显得匆匆:“太子殿下,陛下请你有要事相商!” 李建成一个激灵,仿佛不是被小宦官的声音吵醒,而是在梦中被惊醒一样,眼睛倏地睁开了,眼中带着迷茫,小宦官吓了一跳,仅仅一夜,还是壮年的太子,竟然有了眼袋,这代表着太子最近很是忧心啊。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殿下,陛下召见!”小宦官再度说道。 李建成点点头,道:“去弄点温水来,稍热一些!” 宦官应着,匆匆退了出去,李建成一边穿上了衣裳,一边思考着。片刻之后,小宦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小宦官将锦帕放入水中,试了试水温,恰好合适。他揉了揉锦帕,然后拧干了。 这时李建成穿好了衣裳,道了一声:“孤自己来,你去拿两块点心过来!”小宦官应着,退了出去。李建成再度将锦帕放入热水中,细细地搓着,仿佛锦帕很脏似得。可是只有熟悉李建成的人才知道,他在思考的时候,动作就会特别慢。 搓了半响,李建成将锦帕拧得半干,然后在脸上仔细地搓着,锦帕冷了,他再度将它放入热水中,细细地搓着,然后拧的半干,再搓脸。直到一张脸仿佛被蒸过一样,变得红光满脸。 放下了锦帕,小宦官进来,手中拿着两个馒头,干冷干冷的,他有些不敢给太子。李建成一把夺过,三下两下,就着温水,将馒头吞下,肚中的饥饿渐消。 李建成这才快步走了出去,宦官王欣俊正站在门外。 “走吧!”李建成说道,匆匆走了出去,他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想必父皇已经急坏了吧? 宦官王欣俊看着太子李建成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在这里等待了半响,喝尽了西北风,可是太子倒好,又是洗脸,又是吃东西,瞧他那满脸红光的模样,一定过得很是舒服吧? 王欣俊的脸上射出阴毒的目光,太子?太子!难道就因为你是大唐的储君,就变得格外高傲了吗?相比秦王的谦逊,你差的太多了。这时,焦急的李建成冲着王欣俊喊了几句,王欣俊回过神来,垂下了眼帘,匆匆走过去。 皇宫内,李渊已经回到了书房,一名宦官端上了温热的米粥,可是李渊根本没有胃口,米粥就这样摆在案几上,逐渐变凉。李渊等待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太子进来了。 “父皇!”李建成拱拱手。 李渊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他两步走了上来,焦急地道:“建成,爹想过了,还是让齐王撤兵吧!” 李建成一愣,父皇要撤兵,是要认输啊,如今军报不断传来,齐王连夺诸县,兵锋已经抵达襄阳,若是秦王也带兵支援,就算襄阳城中有藏兵,大唐将近十万将士,也不输给隋军呀,更何况还有王世充的暗中相助,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王世充已经率兵南下,朝着南阳奔去。在两日之内,肯定能抵达南阳。 一旦王世充加入这场战役,大唐取胜的希望就大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撤兵?一旦撤兵,就得不偿失,空耗钱粮,士兵们也会埋怨。只要两军配合,至少在大雪之前,唐军拿下襄阳,王世充拿下南阳,逆隋的势力就会被削弱。 而将王世充拖入对大隋的战事之中,才是最大的成果。 李建成脸上焦急,正要说话。李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建成,爹做了一个不好的梦,爹梦见齐王他遇害了。” “你们之中,无论是你,还是齐王、楚王,都是爹的爱子,爹实在不想你们出事呀!”李渊说道,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宦官王欣俊微微皱眉。 “爹,王世充的大军已经南下,逆隋不仅仅是襄阳告急,南阳也将陷入死战。孩儿认为,隋军虽然有阴谋,但齐王总兵力足有六万,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笔不可小视的力量。只要稳扎稳打,一定没有事情。” 李建成柔声道,他知道父亲这是急了,关心则乱。“爹,孩儿已经让世民南下,只要快速行军,从朱阳关抵达了丹水,就能依靠丹水行军,我估计最快五天,就能抵达襄阳。这样一来,总兵力便有十万之众。攻取襄阳的问题,就不大了。” 李渊沉默了,太子的话让他逐渐安静下来,负手踱了两步,李渊抬起头苦笑两声,道:“建成,爹是有些急了,若不是你的劝说,爹恐怕误了大事。” “十万大军,不管隋军有什么阴谋,只要齐王稳如泰山,又何惧西风狂啸?”李渊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粥,粥已经凉了,他吩咐王欣俊热一热粥,再给太子端一碗上来。 襄阳。 在即将破晓的夜空中,一匹快马快速奔驰着。 骑在战马上的是杨文乾,身为唐风最为重要的领导人之一,他这一次奉命南下,为齐王收集情报,起初,他在淅阳郡四处探查,发现没有什么异状,然后抵达了襄阳,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为此,他匆忙写了一封书信,快马传给了太子,希望太子能做出一定判断,毕竟这只是猜测,他不敢越权。 随后,为了刺探江陵的事情,他一路南下,不料中途山路崩塌,最为捷径的路不能走了,而修复需要十几日,杨文乾不得不改走别的路,这样一来,就多出了行程,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等他赶到江陵的时候,发现江陵并没有战事,这让他十分怀疑,难道说林士弘退走了?他进入江陵城中打探,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如今摆在大唐面前的种种情报,都是假的!这让杨文乾心中大惊,他赶紧起码朝着北方飞奔,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齐王。 他一路上疾行,两匹战马因为脱力死在了路上,他也觉得浑身疲倦,可是却不敢耽搁,强忍着大腿的疼痛,继续前行。 终于,他踏入了襄阳的地界,唐军大营不远了,这让他格外兴奋,马鞭迅速抽打着战马屁股,战马被抽干了最后的一丝体力,拼了老命地向前狂奔,忽然,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倒下。 杨文乾似乎早就预示到这一幕,战马倒下的时候,他已经甩掉了脚上的马鞍,就地一滚,落入了还没有腐烂的草丛之中。杨文乾只觉得两股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齿,正要站起来,忽然,几支闪着寒光的矛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咽喉。 杨文乾摆摆手,道:“我是唐风的杨文乾,自己人,不要乱来!” 为首的一个年轻士兵,看样子是斥候,他冷冷一笑,道:“杨文乾?捉的就是你!” 杨文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忽然发现一丝不同了,这些人身上的铠甲,是隋军的制式,这些士兵是隋兵!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为首的士兵哈哈一笑,道:“兄弟们,送他去见陛下,此人是李建成的部下,可以说是唐风的最为核心的领导人之一!” 一名士兵舔着脸,嬉笑着道:“怀安,这么说来,此人是大鱼?” “不错,是大鱼!”萧怀安说道。 “那陛下会给我们什么奖赏?”那名士兵继续问道。 杨文乾闻言不由一愣,这名士兵口中的陛下自然是大隋的皇帝了,他不由十分吃惊,大隋的皇帝竟然在襄阳而不是成都?他的一颗心仿佛铁秤砣入水,逐渐沉了下去。 就在杨文乾想着的时候,两名斥候将他的手拉倒腰后扣了起来,然后用绳子牢牢困住。一名士兵一脚踢在杨文乾的屁股上:“还不走,莫非要大爷背你吗?” 杨文乾轻叹一声,心想这一次竟然落入了隋军的圈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杨文乾一开始以为隋军带他回襄阳,可是这群斥候显然没有回城的意思,而是朝着城西的平原走去,这个方向,是齐王大营的方向啊,杨文乾不由十分吃惊。 走了两三里之后,杨文乾已经能看清楚前方的异状了。前方,隐隐透出了火光,即使看起来越来越微弱,但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杨文乾不是笨蛋,他已经能猜到了一些,他心中哀叹一声,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栽了!众人又奔波了五里之后,杨文乾已经能看清楚破败的唐军大营了。 此时在唐军大营四周忙碌的,全是穿着大隋制式铠甲的士兵,他们推着小车,将唐军大营的存粮运回襄阳城中,此外还有不少的钱财,让士兵们都乐开了怀。 “快走!”萧怀安再度出声,杨文乾朝着大营内部走去,走了五十多步后,他看见前方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541章挑战 “什么,你要向朕挑战?”听到李元吉的话之后,杨侑忍不住扬眉笑了。 杨侗也笑着,可是为了保持自家的形象,他只得弯下腰,强忍着笑意,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 侯君集呵呵一笑,走上两步,道:“李元吉,殿下何等尊贵,岂能和你这满身污秽之人动手?还是由俺老侯来和你过上几招吧!” 李元吉知道侯君集此人功夫不错,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很明显了,谢叔方虽然受伤,却不是侯君集的一合之将,如今自己全身乏力,和他力拼,这不是寻死吗? 其实李元吉最希望和杜如晦打一架,他从杜如晦的打扮看出来此人是文臣,想必没有什么武力,而杨侗也是一身文士打扮,显然是个小跟班之类的人物。 杨侑说了是猛将,所以这几个文臣自然不在选择之列。李元吉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四周的隋兵人人带血,必然是经过了一番厮杀之后的猛人,如果是平时,他自然不惧,可是如今拉了数次,身上不仅臭味熏天,体力也大幅度下降,与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搏斗,那不是寻死吗? 想到此,李元吉决定找杨侑厮杀,他是个皇帝,想必不常常锻炼吧?李元吉如此想着,却没有想到,他觉得最差的杨侑,却是最厉害的。别的不说,光是杨侑能拉开六石硬弓,侯君集就比不上,韩世谔已经四十多岁,更是差了太多。 虽然说力气不是决定因素,但在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任何的阴谋都是诡计,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侯君集的话让李元吉还以为杨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帝君,他忍不住讥笑了:“怎么,他许诺让我任意选择,如今我选择了,你们就后悔了吗?” 侯君集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杨侑摆摆手,示意侯君集退下,“李元吉,朕说给你一个机会,那就绝对给你一个机会,朕不会后悔。朕说话,一言九鼎。不过,你满身污垢,朕没有心思,你还是洗净了,再和朕战吧!” 杨侑一说,李元吉这才觉得全身上下,好不难受,尤其是后庭,污物已经凝固,粘在身上,想想都恶心死了。李元吉连连点头,道:“最好,再有一些吃的。” 杨侗忍不住笑了,这个李元吉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杨侑也笑了,“好罢,朕就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你洗浴进食。朕警告你,你别耍花招,若是想要逃走,朕一定割下你的狗头做溺器。” 李元吉心中暗喜,他已经乏力,杨侑给他半个时辰,给了他喘息之机,可以恢复一定体力,他相信,只要有平时一半的力气,要杀死杨侑还不是一件小事? 可笑啊可笑,他居然答应与自己厮杀,如此的蠢材,怎能负担起逆隋的复兴呢? 这时,两名士兵杠来了大鼎,堆起了木材,烧起水来,大火烧得很旺,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满满的一鼎水烧开了,李元吉四处看了看,挠挠头,道:“我在那里沐浴?” 杨侑板着一张脸,道:“怎么,还要朕给你修建一间浴室?” “不是,我是想去大帐里……”李元吉说着。 “不行!”杨侑果断地拒绝了,他目光扫过李元吉的脸,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大帐之中,有没有什么机关?你若是趁机逃走,朕不是吃了大亏?你必须在这里洗!” 侯君集哈哈一笑,走上两步,道:“李元吉,大家都是男人,你害怕什么?” “我,我能怕什么?”李元吉一挺胸膛。 “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杨侑笑了,指着一旁的沙漏,道:“时间已经过去一炷香了,你若不抓紧时间,可不许说朕不给你机会。” 李元吉脸色一变,赶紧走到一旁,仅有的两名亲兵走上来,围在他的身边,替他遮挡着,可是两个人又怎能挡住?随着李元吉脱掉了衣裳,污垢的身体露了出来,隋军士兵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元吉不敢怠慢,从大鼎里舀出热水,倒在盆里,混合着冷水,匆匆忙忙地洗着。 一名隋兵哈哈大笑:“好白嫩的身体。” “那是,人家是王爷,你以为和你这个泥腿子一样么?” “不知道,后庭是否紧?”一个士兵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众人瞧了他一眼,纷纷躲开,早就传说此人好龙阳之癖,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应该很紧!”另一个人靠近了他,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哈哈大笑,笑的旁人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他对李元吉没有兴趣,不过打击他的信心,打击他的自尊,这一点是有必要的。对于对手,杨侑从不心软,除非此人还有利用价值,而李元吉显然,还有利用价值。 李元吉匆匆洗净,末了还不忘将后庭给洗干净了,引得两名在一旁注视着的隋军士兵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名士兵从李元吉的大帐里取出了干净的衣裳,检查了一番之后,递给了他,李元吉匆匆穿上,身子忍不住抖了几下,他虽然身体强壮,但在这样的天气下,仍然熬不住啊。 李元吉穿好了衣裳,杨侑一挥手,让人送上了三个又大又白的馒头,此外还有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米粥。李元吉拿着馒头有些犹豫,他生怕里面有什么毒药之类。 杨侑冷笑一声,道:“李元吉,你未免太过于小心了,朕若要杀你,根本不给你机会,直接一刀宰了,将你的狗头送给李渊!还用得着如此麻烦?” 李元吉一想也是,当即不疑有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馒头,他累了一夜,此时吃着馒头,只觉得无比香甜,差一点就噎着了,一名士兵送上了水,他喝了几口水,差一点又被呛着,不过馒头终于咽了下去。 李元吉一边吃一边喝,在半个时辰到之前,终于将馒头给解决了,他伸了伸脖子,就像一只伸长了脖子的鸭子。 “准备好了吗?”杨侑淡淡的问道。 李元吉擦掉了嘴角的馒头渣,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道:“准备好了。” 杨侑叹息一声,道:“朕念你刚刚吃完,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消化吧!” 李元吉闻言大喜,他刚刚吃饱,体力正在逐渐恢复中,想不到杨侑又给了他一个休整的时间,这真是想要睡觉有人递枕头啊!李元吉脸上大喜,他坐在了地上,盘膝而坐,尽力恢复着体力。 杨侗有些担心地走了上来,道:“陛下,这是为何?” 杨侑笑了笑,低声道:“片刻之后,你便知道。李元吉以为有了机会,殊不知情况会越来越糟。” 杨侗有些奇怪,正要再问的时候,杜如晦却将他拉到另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杨侗笑了,原来是这样。 一炷香后,李元吉觉得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手中拿着最为擅长的马槊,两腿叉开,道:“时间到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 杨侑慢慢地走了上去,此时的杨侑身着明光铠,头戴金盔,腰间挎着一柄横刀,但他走上前之后,并没有抽出横刀,而是伸出了手。在一旁的独孤千山一挥手,两名士兵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肩上杠着一柄长达五尺的陌刀。 杨侑很是淡然地接过了陌刀,六十多斤的重量提在手中,轻若鸿毛,杨侑双手捏紧了陌刀刀柄,摆开了马步。 “丝!”李元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不到杨侑竟然用的是陌刀?而且看这柄陌刀长达五尺,至少有五十斤重,力气不小啊,李元吉自认为英武,但自己手中的马槊也不过二十多斤。 当然,马槊和陌刀的构造不同,马槊的前身是长矛,槊尖自然是铁制。不过槊杆根本不像步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一般是用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这是最好的材料。其次是桑、柞、藤等,最差也得用竹子。 材料不得同使得马槊不是很重,至少与杨侑手中全铁打造的陌刀就相差的太多了。 李元吉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心中更加警惕,别的不说,光是能随意提起如此重的陌刀,这股力气就足以让人惊讶了。就在李元吉想着的时候,杨侑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并不着急进攻。 李元吉心中猜疑着,这时,他发现了一丝不妙。昨夜他吃了混有巴豆的食物,所以腹泻不止。经过一夜,肚子已经被掏空,可是刚才吃了三个大馒头之后,肚子是填饱了,但也开始闹腾了起来。 李元吉脸色一变,他知道字不能再等了,再等,肚子一疼,力气消失的越快,更没有了胜算。他大吼一声,手中舞着马槊,冲杀而去。 杨侑看见李元吉脸色变了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他知道李元吉已经中计,虽然是自己并不怕他。看见李元吉冲了过来,杨侑扎下马步,手臂微微向后一晃,刀尖向后倾斜。 杨侑不断将力气注入手掌,当李元吉离他只有十步距离的时候,他已经鼓足了力气,手臂上肌肉鼓起,血脉喷张。 “杀!”李元吉大喝一声,踏出最后的几步,手中马槊刺出,朝着杨侑的胸膛刺去。 “死!”杨侑毫不示弱,口中大喝一声,蓄满了力气的陌刀犹如下山猛虎,以不可抑止的势头朝着马槊迎了过去。 “铛!”一声脆响,陌刀击在槊尖之上,一串火光迸射而出,李元吉的身子一震,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几乎要吐了出来。 第542章喷香的诱饵 杨侑用了五分的力气,在这一击之下,李元吉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这才站稳了身子。李元吉手中的马槊不停颤抖着,等他站稳,这才发现虎口发麻,手臂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颤抖着。 李元吉吃了一惊,在这一击之下,他的身体竟然承受不住杨侑的一击?这只能证明杨侑的这一刀,力量太大,大到他无法承受!李元吉站在那里,一张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李元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压制住胸口翻涌的血气,这个时候,杨侑动了,他抡起了陌刀,朝着李元吉再度砍去。这一刀没有任何的技巧,就这样平平地砍去,大巧不工。 李元吉正在喘息,想要调整一下,突然发现杨侑再度砍来。这一刀又平又稳,看起来没有威胁,可是此时的李元吉不敢怠慢,他知道这一刀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李元吉手中的马槊刚刚竖起,还没有来不及调整,杨侑已经一刀砍到。仓促之间,李元吉再度举起了马槊,凭着感觉抵挡。 “啪!”两人的兵刃相交,就听见一声脆响,陌刀的刀锋砍在槊杆之上,巨大的压力压得槊杆向后一弯,李元吉本来以为这一刀,就算自己挡不住,也最多是后退几步。 但是,刀锋发出一声轻响,在一瞬间撕破了槊杆,槊杆发出一声悲鸣,先是向后一弯,随后断成了两截!李元吉大吃一惊,马槊的造价不菲,槊杆虽然是木制,却是上等的韧木,制作的用时更是良久,怎么可能断呢?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槊尖的那一头在一击之下,飞向了远方,槊尖向下,插入了地中。而他的手中,只有半截槊杆。 “死!”杨侑再度轻喝,手中陌刀半点不停留,朝着李元吉的头颈上削去。李元吉惊得后退两步,但他的动作快,杨侑也不慢,陌刀一闪,已经靠近了李元吉的脖子。 寒意森森,西风吹动李元吉的长发,李元吉傻傻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他不是杨侑的对手,第一刀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了,可是他仍然心存侥幸。但是现实击溃了他,只是三刀,平淡无奇的三刀,李元吉却没有任何的抵抗可能。 “不,不要杀我!”临死之前,李元吉大声地喊了出来,声音颤抖。十分恐惧。 刀锋带着寒意,就在离李元吉头颅只有三寸的时候停下了,几根长发被削落,随风飘走。李元吉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平滑如镜的刀锋,口中喷出浓浓的气息。 “你,还要再战吗?”杨侑淡淡的声音响起,陌刀依旧平稳,看不出有半点的摇晃。 李元吉摇摇头,道:“我,我认输!” 杨侑冷眼瞧着他,收回了陌刀,转身走了回去,两名禁卫军士兵跑上来接过陌刀。李元吉看着杨侑远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忽然,小腹发出了几声响。 捉住了李元吉,慕容罗睺、姜谟等人也跑不了,天色刚亮,隋军就将整个战场打扫完毕,获得了不少粮草辎重,隋军士兵欢天喜地,将粮草辎重运回襄阳。 李元吉、慕容罗睺等人被捆绑了起来,被几名士兵押送着,倒是刘政会受到了优待,杨侑给了他一匹马,让他骑着。刘政会觉得不妥,想要拒绝,却被杨侑以“刘先生是饱学之士,岂能和武夫一样对待?”而拒绝了。 大军缓缓东归,杨侑下一步就是要北上,至于俘虏,杨侑打算先让他们去做做苦力,等待着李渊的反应再说。不然,白白养着这些士兵,只会加重负担,杀人?又不是杨侑所想,所以只能让他们先做苦力,为大隋挣钱了。 大军刚刚抵达襄阳城外,独孤武师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急报。 杨侑拆开一看,是关于王世充的。就在昨日,一路急行军的王世充抵达了南阳。 王世充非常狡猾地提出了要求,他认为这一次是“援救”大隋,所以他要带着士兵入城。这样的要求吕子臧和田瓒显然不能答应他,不过两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大郑既然是来救援,若是不让陛下进城,就失去了同盟之谊,作为礼仪之邦的大隋臣民,又岂会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来呢?吕子臧大声的说着,声音在寒风中穿透了数十步。 大隋欢迎大郑陛下入城,不过南阳城小,不能容纳王世充的七万大军,所以吕子臧希望王世充只带五十人入城。作为南阳太守的他,一定盛情款待。 王世充闻言十分郁闷,要他只带五十人入城,自然是不敢的,他生性多疑,就算杨侑没有意思杀他,万一吕子臧有了歹心怎么办呢?可是若他不进城,这摆明了不相信大隋,不相信同盟嘛! 王世充无奈,只能推脱一路奔波,身体有恙,需要先休息休息。于是引兵在南阳城外二十里处驻扎。 杨侑看完密报,脸上微微一笑,他低声对着独孤武师吩咐了几句,独孤武师领命而去。 隋军回到襄阳,迅速做出了安排,粮草辎重在短短一日之间,就已经准备妥当,杨侑给韩世谔留下精兵一万,要他配合着王行本收复淅阳郡诸县,其实此时淅阳郡的丹水已经收复,只余下了南乡、均阳,此外还有襄阳郡的阴城县和谷城县,这几个县治,早已经留下了暗线,唐军的士兵也不多,一万士兵足以收复失地。 配合着王行本的士兵,在淅阳郡一线,是预防唐军为主,不管是武关道还是从弘农走朱阳关,都是攻入淅阳郡的要道之一,在大雪降临之前,必须要抖擞精神,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杨侑将李元吉、慕容罗睺、姜谟关进了大牢之后,让士兵严加防范,至于刘政会,杨侑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屋,让人伺候着。这种巨大的差别通过监牢的衙役不经意地透露到了李元吉的耳中,让他愤怒万分。 杨侑在忙碌准备着的时候,抽空写了一封信杜如晦看过之后,捋须大笑。杨侑在心中夹了一块玉佩,让人快马送了出去。办好了这些事情,杨侑等待着的,就是要兵发南阳。 南阳城,吕子臧显得有些忧心,早在大半个月前,他与田瓒就得到了陛下的密令,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 如今,王世充已经带着七万大军杀来,气势汹汹,南阳城能抵抗的住吗? 虽然在两日前,吕子臧用语言挤住了王世充令他进退两难,但如果王世充想要攻打南阳,那一纸的约束力又能有多大呢?为了吸引敌人,南阳城中的兵力如今不多,想要抵抗住王世充的七万大军,实在是难啊。 吕子臧与田瓒在府衙里仔细商量,觉得如今之计,只能是尽量拖延了,希望陛下能尽快赶来,保住南阳,不然,南阳失守,整个南阳盆地的大门就打开了,敌军将攻入南阳腹地,情况大大不妙。 就在两人商量着的时候,王世充也在大营里踱步,在他的身后,是陈王段达。 王世充领兵抵达此地已经有了两日,但他一直没有攻城,并不是不愿意撕破这道脸皮,而是在等待着时间。此时的他已经知道李元吉在猛攻襄阳,但在韩世谔的驻守之下,襄阳就像一块硬石头,始终啃不下。 襄阳危急,对于王世充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到了撑不下去的局面,不仅仅是南阳城会派出仅有的援兵,恐怕韩世谔也会让人来向自己求援吧? 当然了,王世充按兵不动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大隋和大唐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在乘虚而入,一举夺下南阳、襄阳,然后以襄阳、洛阳为两头,重拳出击,或兵出荆南,或兵出山东,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段达跟在他的身后,看着王世充沉默不语的态度,他能隐隐猜到一些。 说起来,天下大势中,王世充是最为不利的,洛阳四战之地,到处都是敌人,尤其关中的李渊,要称霸天下,就一定要夺取洛阳,不然从其他路径占有天下,就显得慢了许多。 得中原者得天下,这话有他的道理。 如同巴蜀一样,占据中原的势力一定要杀出来,尽快地壮大自己,不然就会憋死在家中。无论是杨侑还是王世充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如今的局势,却是巴蜀已经杀了出来,隐隐有统一长江以南的趋势,而大郑却只占据着洛阳军、荥阳郡等地,整个河南道,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要杀出来,并不容易。 河北虽然大乱,但窦建德在河北经营了数年,此人注重民生,得到河北百姓的拥护,可谓根深蒂固,与他作战,没有一两年,恐怕难以拿下。 李密?此人虽然大败,但兵马尚有十来万,部下有徐世绩、王伯当这等智勇双全的良将,有魏征、贾闰甫这等智谋之士,要拿下也不容易呀,邙山一战,不忠于李密的已经投靠了洛阳,比如说裴仁基、邴元真等人。余下的都是对李密忠心不贰之人,若是步步紧逼,大郑也不吃好。 所以窦建德打不得,李密动不得。余下的便只有李渊和杨侑,以及卢祖尚了。 卢祖尚那边,由于靠近淮河,河流,对于大郑来说,攻打不易,所以王世充排除了他。那么李渊呢?李渊占据关河四塞的关中,更有潼关这等天下第一关,攻取更为不易。 因此,王世充只能趁着李渊攻打大隋的时候,乘机捞上一笔。王世充的算盘虽然打得响亮,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计划没有变化快。更不知道杨侑已经抛出了香甜的诱饵,等待着王世充这条大鱼上钩。 第543章不战而降 大帐里,王世充神情严肃,看着一脸大汗的隋军士兵。 隋兵半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焦急神色,他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世充:“大郑陛下,如今唐军围攻襄阳甚急,韩总管死伤惨重,巴蜀由于山高水远,顷刻之间不能支援襄阳。大郑与大隋乃是同盟,还望陛下速速进兵,与韩总管共击伪唐呀!” 王世充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段达接过书信,递给了王世充。王世充拆开书信一看,是韩世谔的手笔。韩世谔在信中说,如今襄阳损失过半,兵马不足四千,加上樊城,防守更加吃力。而伪唐李渊已经派出江夏王李瑗,再度发兵三万,已经同齐王李元吉回合。唐军的兵力再度暴涨,而隋军兵力渐渐不足,襄阳城眼看着,就要沦陷了! 如今,韩世谔已经发动了襄阳城的百姓守城,但是这些百姓没有作战经验,恐怕最多也只能守住七八日,七八日后,襄阳城的兵力就将消耗殆尽,那时候,就是城破的时候了。 韩世谔在信中再三恳请王世充速速发兵,为了弥补大郑出兵消耗的钱粮,韩世谔愿意补上这个缺口。也就是说大郑出兵的所有费用,他韩世谔一力承担,此外,他还会做出感谢,整个南阳明年的收入,将会有三成落入大郑的手中。 王世充看着信件,扬了扬眉,韩世谔这是被逼急了呀,他敢动用整个南阳盆地收入的三成,这和贪污没有多大的分别了。就算事先请示了杨侑,但这绝对不是韩世谔这个南阳总管能决定的。 韩世谔连连派人请求援兵,只能证明韩世谔已经急了,南阳是他的驻地,如果不能守住,他必然被杨侑问罪,甚至可能被诛灭九族。而如果守住了襄阳,就算有所损失,也算能接受。 王世充眯起眼睛笑了,他又仔细地问了问隋兵一些事情,见隋兵回答地滴水不漏,而且言语之间十分焦急,王世充挥挥手,示意隋兵起来:“你就放心吧,朕这就出兵赶往襄阳,去救韩总管!” 隋兵大喜,他站起身来,再度抱拳:“多谢陛下!”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次子王玄恕道:“爹,莫非真的要南下襄阳,放弃南阳吗?” 段达在一旁闻言,呵呵一笑,道:“汉王,南阳乃是重地,若是没有拿下南阳就轻易南下,粮道被截,那可是巨大的遭难啊。” 王玄应摇摇头,表示不明白,王世充哈哈一笑,道:“恕儿,好好在爹的身边,多学学。陈王说的没有错,所以明日我决定开始攻打南阳!” 段达眼睛一转,眯成了一条缝,他上前一步,在王世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王世充哈哈一笑,道:“好计!” 当即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入城中。 当日黄昏时分,一名郑兵将王世充亲笔写就的书信送入南阳城中。 吕子臧与田瓒打开书信一看,不由都笑了。王世充在书信中告诉两人,他已经接到韩世谔的书信,为了解救襄阳的危机,决定立刻南下。王世充在书信里提出了要求,大郑南下,由于路程遥远,运输艰难,所以他希望吕子臧能够提供一些粮食,如果有可能,能提供一些战马更好。 吕子臧看着书信,将眉头皱在一起,他轻轻敲打了一下案几,道:“王世充此人临走之前,还要恶心我一下,实在是可笑。” 田瓒思考片刻,凝声道:“太守,你真的认为王世充会南下?” “明日,就有分晓!”吕子臧长身而起,朝着屋外走去,“田将军,走!” 襄阳城。 杨侑已经处理好了败兵事宜,所有的粮食、军械也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在临走之前,杨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此时,杨侑站在沙盘前,指着在汉水以北的李瑗大营,朗声说道:“诸位,如今均阳、南乡城等已经重新回到大隋怀抱,李瑗虽然有兵两万,但不过是无根之水。” “如今仅李瑗几乎无路可退,他一旦撤退,就会受到我军追击;而他若是困守大营不出,由于粮道被截断,不出数日,他一定会缺乏粮食。届时,唐军必定军心浮动,人心惶惶之下,兵败是早晚的事情。”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陛下,若是李瑗四处征粮,或许能多撑一些日子。” 杨侑点点头,道:“不错,这对于李瑗来说是最后的办法,为了防止李瑗骚扰百姓,朕决定派人说服他投降。” “投降?”杨侗奇怪地问道,在这种情况下,李瑗会投降吗? 杨侑负手踱了两步,忽然笑了:“朕已经捉住了李元吉,这就是最大的胜利,有了他在,身为旁支的江夏王李瑗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李瑗会同意吗?”杨倓问道。 杨侑冷笑一声,道:“朕许他带走两万士兵,如此大的恩惠,就算他不同意,李渊也会同意!” “如此大的优势,陛下为何放弃?”杨倓问道。他的心中十分不解,既然李瑗已经成为瓮中之鳖,那么再等待数日,唐军吃尽粮食,必然不战自败,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杨侑咳嗽一声,道:“如今唐军已经被擒三万多人,这已经是大胜,虽然朕打算让他们做苦力,但年年开战,又要犒劳有功将士,无论是粮食还是钱帛,花销都非常巨大。如今即将大雪,朕必须要在大雪降临之前,让百姓种下冬小麦,这样来年开春,南阳才有足够的粮食。” 杨侑说道这里,叹息一声,整个南阳盆地地理非常好,有平原有水源,如果开发得当,可以成为大隋继成都平原、江汉平原之后的另一个粮食基地。可惜南阳这些年来,受到朱粲的荼毒,百姓大量流失。大隋夺取了南阳之后,虽然励精图治,招揽流民,开垦农田,但依旧不能远远满足需要。 南阳需要自给自足,更需要成为大隋货物的转运之地,所以杨侑宁愿让李瑗带着两万士兵走,也要争取这个时间。这个时间,不仅是为了让襄阳百姓安心种粮,也是为了争取北上的时间。 简单解释了一番之后,杨倓拱拱手,表示愿意去唐营做说客。杨侑略略思考之后,同意了杨倓的要求。 杨倓略略准备,渡过汉水之后,带着两名侍卫赶往唐营。 此时的李瑗十分忧虑,他已经知道齐王李元吉被俘,此外还有慕容罗睺、姜谟等将领,在汉水南岸的三万唐军已经全军覆没,成为了隋军的俘虏。 大军已经覆灭,余下他带着两万军队,又有什么用?阴县城、谷城等城池已经被隋军拿下,想必淅阳郡诸县也会落入隋军之手,退路已绝,退路已绝啊!如何能回到大唐? 而且,根据消息来说,这一次分明是中了隋军的诡计啊,他已经得到比较可靠的消息,指挥这一战的将领并不是韩世谔,而是大隋的皇帝杨侑。 如果是大隋的皇帝,那么余下的唐军就危险了!对此,李瑗十分忧虑,就在他忧虑的时候,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王爷,隋军派来了使者。” “使者?”李瑗迟疑片刻,道:“带他进来吧!” 李瑗性子比较柔弱,所以并没有对杨倓采取强硬措施,这也杨侑为何会欣然同意燕王去唐营劝说的缘故。面对杨倓的劝说,李瑗的眼睛亮了起来。 李瑗虽然性子柔弱,但不代表他愚笨,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要带着两万人,不是非常困难,而是不可能。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王世充已经杀来。 杨倓很清楚地告诉他,自己是奉大隋陛下之命而来,他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要唐军投降。这一点李瑗没有任何异议,事实上他已经想的非常清楚了。可是若是投降之后,这两万多的士兵包括自己,该怎么办?是杀还是充当苦力? 李瑗疑惑的时候,杨倓给出了答案,可以让李瑗带着两万唐军回到关中,但前提是所有的士兵必须扔掉武器,脱掉铠甲,并且将所有粮食留下。然后,隋军在派出士兵密切监视着他们,直到他们步入武关,当然了,一路上隋军会提供粮食,这个数量会让唐军吃不饱也饿不着。 这样的条件非常简单,也非常实用,对于李瑗或者说是李渊来说,能够保住着两万的唐军精锐,是一件好事,等于保存了大唐的实力。心中虽然诧异杨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李瑗还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他生恐杨侑反悔,这样自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急急忙忙答应,军令传达下去,唐军顿时欢声雷动,他们也都知道被隋军给围住了,虽然隋军暂时没有攻击,但失败是注定的。如今能够活命,比起那些被隋军抓住的袍泽来说,倒是非常幸运了。 唐军在李瑗的带领下,除了带着几件衣服之外,其他的东西都留在了大营之中,武器、铠甲、金钱,他们被隋兵用绳子给拴了起来,在隋兵的一路护送之下,朝着武关方向离去。 就在杨倓成功劝说了李瑗的当日,李瑗带着唐军北回,而接到消息的杨侑留下韩世谔率兵一万,留守襄阳,自己在次日清晨,率兵北上,支援南阳。 第544章李世民的变数 潼关,赶来传旨的宦官已经被李世民送走,安置在偏房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李世民在书房里,手中拿着圣旨,冷笑不已,在圣旨里,父皇要求他迅速南下,支援正在攻打襄阳的齐王李元吉。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世民嗤之以鼻,他本来就和李元吉关系不佳,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同袍,但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有仇恨,当然这种仇恨只是两人部下之间的仇恨,比如说当年谢叔方和段志玄为了某个女子争风吃醋过,又或者是李元吉对尉迟敬德的不满。 去救李元吉,或者说去帮李元吉立功?这在李世民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他还有事情要办,怎会去免费帮助李元吉?这一点都不划算呀。李世民在放下了圣旨,在书房里踱步半响,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是良机了。 父皇已经下令要他南下,他可以借着这个名义开展他的计划,而不至于让人过度怀疑。想到此,他迅速召集了心腹,将已经商定的计划逐步说了出来。众人连连点头,纷纷站起身来离去,按照计划行事。 潼关以东的函谷关,曾经是天下第一关,此关已经历经岁月的洗礼,已经不复昔日之雄壮。纵然是如此,作为大郑帝国的前沿,函谷关依然是对抗关中势力东出最为有利的地方。 王弘烈站在城墙之上,目视着西方。叔父已经带领大军南下,而他驻守在此地,就是为了防止李世民。王世充在临走之前,再度写了一封书信给他,要他务必守好函谷关,力保洛阳的西大门不失,这样,大郑在夺取了襄阳之后,才有余力对抗李唐。 连日来,王弘烈每天都会来城头上巡视,就是为了防止唐军突然杀来。西风狂啸,城墙上军旗猎猎作响,王弘烈紧了紧衣袍,希望尽快下雪,这样道路难行,唐军对函谷关就没有了觊觎之心。 就在王弘烈在城头上巡视的时候,函谷关外,一个黑点迅速变大,王弘烈凝目一看,只见是一匹战马狂奔而来,顷刻之间,战马翻越了枯草遍地的平原,抵达到了函谷关外。 这名骑兵的打扮与郑兵显然不同,在城头上的几名郑兵顿时陡然紧张起来,王弘烈眯起了眼睛看着来人,他自然是不必紧张,这一名骑兵,难道能攻下函谷关吗? 那名骑士在离函谷关只有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拱拱手,道:“我是大唐的使者,特送来书信一封,还请楚王一阅!” 王弘烈挥挥手,示意士兵打开城门,那名唐兵拍马而入,到了城墙门边,跳下战马,匆匆跑了上去,看见王弘烈,道:“楚王,这是秦王亲笔所书,派小人送来,还请楚王一阅。” 王弘烈身边的亲兵走上两步,接过书信,然回身递给了王弘烈。王弘烈拆开,从里面取出了信纸,展开一看,不由微微皱眉:“秦王要借道朱阳关,赶赴淅阳郡?” 那名唐兵拱拱手,道:“正是,秦王所言,尽在书信中。” 王弘烈又将目光盯在了书信上,在信里,李世民说,由于齐王正在攻打襄阳,虽然唐军兵力占优,但襄阳坚城,不是一时半会能攻下的,而大唐陛下已经下令,要他支援齐王。为了尽快地抵达襄阳,只能借道走朱阳关。 大唐和大郑都是盟友,这一次联手攻打逆隋,李世民希望大郑能一尽盟友的责任,将朱阳关要道贡献出来,供唐军使用。李世民说,只要用一日,他就能带领大军全部走出朱阳关。 王弘烈略略沉吟,让人带了唐兵下去休息,自己就在城墙上踱步思考起来。朱阳关位于弘农郡和淅阳郡的交界之处,由于西靠秦岭,东接伏牛山,此地的位置异常重要,不过对于大郑来说,反而是个负担,因为此关在函谷关以西,既不能保护纵深,也没有实际的意义。 王弘烈决定同意李世民从朱阳关通过,如果李世民南下淅阳郡,不仅会对隋军造成巨大的压力,同时也消除了唐军对函谷关可能的进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大郑都是极为有利的,想到此他匆匆走下了城楼。 半日后,李世民就接到了王弘烈的书信,他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立刻宣布了命令,唐军早就准备妥当,次日一早,朝着朱阳关前进。一路上,不时发现郑军的斥候,不断将消息报告给王弘烈。 从潼关到朱阳关不远,唐军一路疾奔,只用了一天,就在夜间抵达了朱阳关,朱阳关守将接到消息,将唐军安置在关北,唐军早早休息。深夜时分,王弘烈接到命令,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唐军已经在朱阳关外驻扎,看来李世民是一心一意想要南下了。 当夜,郑军心情都放松了下来,却并不知道,在夜深之后,朱阳关外,唐军大营李世民亲帅五千士兵,偷偷摸出了大营,一路朝着函谷关狂奔。在一夜之间,李世民奔出了将近百里,在清晨时分,带着士兵进入广阔的伏牛山中休息,保存体力。 就在五千士兵休整的时候,房玄龄、段志玄等人带着唐军主力慢慢进入了朱阳关,大摇大摆地从朱阳关走出,当日午时,唐军全部撤出了朱阳关,“李世民”还亲热地与朱阳关守将进行了一番交谈,见朱阳关粮食不足,还慷慨地留下了一些粮食。 朱阳关守将千恩万谢,送走了“李世民”之后,快马让人将唐军走出朱阳关的消息传递出去,当日黄昏时分,王弘烈就接到了消息,他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后,他宣布打开函谷关,恢复日常戒备,函谷关虽然是个关隘,但关中也有不少百姓,关隘重新打开,不少百姓纷纷涌出城外砍柴,此外被关在关中的商人也各自奔走,或向东或向西。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埋伏在伏牛山的李世民再度出发,借着月光,顶着西风,朝着函谷关前进。这一次李世民加快了速度,他从斥候的口中知道王弘烈已经开放了关门,预先做出的安排已经成功奏效,接下来,就是夺取函谷关的时候了。 当夜子时,李世民带兵抵达函谷关,唐军利用信号与早已混入关中的唐军探子取得联系,随后,李世民身先士卒,趁着夜色攻击函谷关。由于郑兵连日来生恐唐军会进攻函谷关,精神十分紧张,白日里听到王弘烈的命令,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巡逻也并不卖力。 随着关中内应的发难,城墙上的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李世民迅速登上城墙,在内应的带领下,带兵直扑王弘烈的住所。 此时的王弘烈正在睡梦中睡得正香,对唐军的杀来毫无防备,李世民杀入府中,毫不客气地一刀将王弘烈给剁死。此时函谷关的郑军将领庞玉、霍世举接到唐军杀来的消息,迅速组织了抵抗,双方在关中一阵厮杀。 但在夜幕中,郑军虽然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却因为准备不足,被唐军杀的节节败退。随后,秦叔宝拎着王弘烈的人头扔在地上并大声劝降庞玉、霍世举两人。 庞玉、霍世举与秦叔宝相识多年,曾经为大隋的洛阳朝廷出过力,之后又同时为王世充效力,已经是老熟人。秦叔宝大声的吆喝,告诉两人,王弘烈已经被杀,大郑易经理日薄西山,就要灭亡了,还有什么盼头?不如投降大唐吧!如今秦王英明神武,战功赫赫,为人又礼贤下士,极为爱才,两位都是英杰,一定能受到秦王的重用。 庞玉和霍世举面面相窥,等看清楚扔在地上的人头的确是王弘烈的时候,两人知道,就算能逃出函谷关,以王世充的脾气,他们必定也不讨好,两人果断选择了投降。 随后庞玉和霍世举的投降,郑军军心逐渐溃散,而唐军却越战越勇,在天色将明之际,李世民控制了函谷关。李世民夺取了函谷关之后,并没有将大郑的旗帜给取下,而是继续保留,他要给郑人一个假象,那就是函谷关依然被大郑牢牢地掌握着。 就在李世民发动对函谷关的攻势之时,已经出了朱阳关的房玄龄和段志玄等人突然回头,发动了对朱阳关的进攻,由于白日里他们故意留下了士兵作为内应,与夺取函谷关的情形几乎相同,在天明之际,房玄龄也将朱阳关牢牢控制在手中。 房玄龄控制了朱阳关之后,留下了两千士兵镇守,然后迅速出关,朝着函谷关奔去。 就在房玄龄带兵赶往函谷关的时候,李世民并没有闲着,他将郑军的铠甲全部取了出来,让唐军统统换上,同时,他让秦王府司马褚亮模仿王弘烈的笔迹,修书一封,说让庞玉返京押送粮草,试图让庞玉成为自己的内应,一举拿下洛阳。 两日后,房玄龄带着大军赶来,李世民的兵力一时有三万之众。三万兵力明攻洛阳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了庞玉,李世民相信自己至少能攻占外城,一旦拿下了外城,仅仅是皇宫,王玄应怎能抵挡大唐的王师呢? 李世民在书房里与房玄龄、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等人简单地进行了商议,众人一致认为,在郑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派兵夺取洛阳,具有非常大的可能性,而且,夺取了大隋的东都洛阳,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这不仅仅是对秦王有意义,对大唐也有着非凡的意义,大唐就可以名正言顺自称正统,因为他掌握了两京!而其他人,都是反贼,包括占据了巴蜀的逆隋! 会议在半个时辰后结束,李世民让众人速速准备,最迟后日,就要进兵洛阳,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等人带着笑意退出了书房,李世民看着房玄龄,忍不住就笑了。 他已经将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等人拉到了一条船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了他们的帮助,何愁大业不成?! 第545章程知节的打算 南阳城,无数士兵架着云梯,拼了老命地朝着南阳城下冲锋而去,地面上,已经布满了郑兵的尸体,血腥味在西风的吹拂下久久不散,浓得像化不开的烟雾,钻入鼻孔之中,让人就忍不住就要打喷嚏。 士兵们的喊杀声直冲云霄,整个天空低沉,只露出了一条白光,似乎被声音震破了一条口子。 王世充站在南阳城外五百步的地方,连连摇头。他故意给吕子臧送了一封书信,想要麻痹吕子臧。次日,他亲帅大军,缓缓从南阳城东走过。郑军走的很慢,因为王世充在等待着机会。 他希望吕子臧能放松警惕,甚至是打开城门,甚至会派出几名士兵象征性地欢迎他,这样,他就能抓住机会,一举拿下南阳城,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吕子臧不是笨蛋,更不会傻乎乎地相信王世充的阴谋,王世充在信中的话并没有欺骗吕子臧。吕子臧反而和田瓒全副武装地带着士兵,在城头上巡视,密切地注视着郑兵的一举一动。 王世充本来就是想要麻痹南阳军民,大军一半走过南阳城,看见吕子臧严加防范,一副不上当的样子。他心想南阳城不过数千人马,要攻破还不是一间容易的事情?想到此,王世充不由得撕下了虚伪的面具,立刻率兵攻城。郑兵早有准备,各种攻城器械并不缺乏,而隋军也提前做好了防御措施,这一战一旦打起来,便成了一场拉锯战。 郑军攻,隋军防,双方各展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南城下就铺满了尸体。第一天的攻伐,郑军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却没有半个人登上城头。 王世充对此十分郁闷,根据消息,南阳城的隋兵不多,被欺骗了的王世充和李元吉一样,决定抓住机会,速速挥兵攻城,次日清晨郑军再度集结,准备攻城。 城头上,吕子臧和田瓒不敢怠慢,两人迅速做出各种部署。南阳城中的隋兵一开始就有五千多人,而且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非常强悍,两人迅速做出部署的时候,王世充进攻了。 他派出了心腹骁将单雄信攻城,此外还有杨公卿等骁将,两人带兵上前,迅速发动了攻势,南阳城一度危险,但在吕子臧的合理调配下,南阳城有惊无险地守住了第二日。 当日黄昏时分,南阳城内,吕子臧和田瓒在书城内商议着军情,吕子臧指着地图,道:“派出求援的使者想必明日就能抵达襄阳,也不知道陛下是否击败了李元吉。” 田瓒沉吟半响,他对陛下这一次的行动觉得十分奇怪,不过他十分清楚,这一次王世充打着支援的名义,实际上对南阳城虎视眈眈,陛下在密信中曾有推断,而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似乎陛下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田瓒想到这里,心中信心略略放心,他对吕子臧说:排除这两日受伤的士兵,如今城中尚有四千五百能战之士,以南阳城的雄壮,至少能抵挡王世充十天半个月,再说既然为大隋臣子,只能力战,为国效命,为国捐躯,哪有投降的道理。 吕子臧欣然同意,认为田瓒之言,十分有理,两人在书房里继续商议军情,推断着王世充下一步可能的行动。 就在此时,王世充也感到了忧虑,尽管他明白两日内攻克南阳是有些不现实的,但却觉得有些不妥,但暂时他还没有想到不妥之处。 王世充认为,南阳太守吕子臧十分警觉,几乎没有破绽,让王世充无隙可击,大军连续攻城两日,损伤上千,南阳城却依旧屹立,显示出了顽强的作风。这一战并不好打。 不过王世充久经沙场,自然不会灰心,不然当初面对李密他早就失败了。王世充觉得有些奇怪,隋军的战斗力太过于强大了,南阳城就像一块硬石头,让满嘴利牙的王世充无从下嘴,不,应该是差一点磕破了牙齿。 如今与杨侑的脸皮已经撕破,王世充决定尽快拿下南阳城,这样才来在未来的争夺中占据优势。接下来,要如何破城?王世充的脑海里充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苦思不得其解。 不仅仅是王世充苦思不得其解,整个大郑,也有一些人不解。比如说老谋深算的段达,从南阳城的表现来说,隋军防范太过于森严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在坚城之下,英勇的大郑士兵才会受到挫折。 而在大营的另一边,程知节和罗士信也在喝着小酒,各自对战局发表着看法。程知节眯起了眼睛,看着罗士信,道:“士信,如今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会如何办?” 罗士信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程知节,道:“知节,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程知节点点头,轻声道:“不瞒你说,我已经暗中将家人送出了洛阳城,同样的,你的家人也是如此!” 罗士信大吃一惊,程知节如此做,并没有和他商量,是要赶鸭子上架啊!虽然隐隐有些不满,但毕竟与程知节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顿了一顿,问道:“若是如此,当在何时?” 程知节喝下一碗酒,道:“放心吧,时机很快就要来临了!”他放下酒杯,踱步到了大帐外,揭开门帘,看着夜空繁星点点,满是虬髯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虽然只是两日,但从南阳城的表现来看,隋军早有准备,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恐怕这一次是一个幌子,或许,李元吉就不曾攻入襄阳,或许,李元吉已经被擒。不管是哪一样,王世充就像一个初次带兵的雏,一头撞进了隋军布好的口袋之中。 想到此,程知节放下了门帘,看着罗士信,眼中有着坚定。 罗士信突然叹息一声,道:“知节,叔宝他……” 程知节突然暴怒起来,他冷冷地一挥手,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这个混蛋!” 罗士信一愣,程知节虽然脾气暴躁,可是在谈论着兄弟们的时候,他总是带着笑意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暴怒呢?程知节似乎感觉到不对,他默默地走上两步,双膝跪下,正襟危坐在软榻上,半响良久无语。 死一般的沉寂中,程知节缓缓开口了:“老罗!我程知节自问对待兄弟,义气无双。当年我等都是随着张将军征战天下,只为了保家卫国。” “可惜,后来天不保佑大隋,大海寺一战,张将军为国捐躯,大隋擎天支柱轰然倒塌。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中,是多么的迷茫吗?”程知节缓缓说着,眼中带着了悲伤。 程知节突然伤感的话让罗士信也沉默了,当年,程知节、罗士信、秦叔宝三人同为张须陀张将军的部下,三人英勇善战,关系有特别好,几乎同吃同睡,让人误以为三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只有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友情,是从血海里打出来的,是从人山里杀出来的。三人的交情,至死不渝。 可是,随着张须陀战死,三人之间分分合合,甚至在短暂的时间里,三人不得不兵戎相见。程知节以为,就算因为迫不得已,三人之间的友谊一定不会发生变化,一定会牢固如同磐石。 可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让程知节动摇了,秦叔宝一声不吭地投靠了李世民,他倒是潇洒了,得到了李世民的信任,可是他和罗士信呢?却遭到了王世充的怀疑。 程知节多次发现在府邸四周,有王世充的密探出现,毫无疑问,王世充对他不放心呀,所以才会派出探子来监视自己!如今带着自己出征,其实是想要监视自己,怕自己在洛阳城中搞出什么事情来。对此,程知节在对王世充十分不满的,当然,间接地,程知节对秦叔宝也十分不爽。 这还是兄弟吗?不管投靠谁,作为兄弟的不该知会一声吗?他倒是走了,却将危险留给了兄弟们!这,还是兄弟吗?还是当初一起发誓,说共同进退,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的兄弟吗? 程知节伤心了,既然秦叔宝要投靠大唐,那么他程知节就要坚定不移地投靠大隋,看一看究竟谁的选择是对的! “士信,你我本是隋臣,无论是李密,还是李渊,甚至是王世充,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如今隋帝强势崛起于巴蜀,更是夺下了荆襄,势头正盛,相信哥哥,若是投奔了大隋,一定能有光辉的前途!”程知节鼓动着。 罗士信叹息一声,心想你都将我的家人接了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他想了一想,低声道:“知节,既然要投靠大隋,这个时机不对吧?” 程知节狡猾的一笑,罗士信是一个猛将,打起仗来不要命,但为人愚笨了一些,没有什么花花心思。而他就不同了,他没到一地,就会仔细观察,观察两军,观察地势,甚至是观察敌我两军士兵的表情。 他在南阳军民的脸上没有看到畏惧,甚至在吕子臧和田瓒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看到了果不其然的表情,种种迹象表示,愚蠢的王世充已经落入了隋军的圈套之中,失败是早晚的事情。 程知节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小腿,低声道:“听哥哥的,你就准备好,随时等待着我的指示。凭我们两人的才能,还能得不到高位吗?” 罗士信缓缓点点头,道:“既然是如此,愿意听哥哥调遣。” 两人击掌相视而笑,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尽,程知节钻出了大帐,带着几名心腹亲兵,朝着自家驻地走去。 第546章计将安出? “两日来,王世充猛攻南阳城,在吕太守和田将军的奋力厮杀之下,南阳城力保不失。但从种种迹象来看,王世充一定会加紧攻势,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南阳。” 大帐内,杨侑淡淡的说着,仿佛南阳紧急的军情与他无关。 杜如晦笑了笑,道:“陛下,王世充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王世充其人,本来就是小人一个,当初他信誓旦旦会力保大隋江山,但在击败李密之后,掌握了兵权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称帝,此等小人,自然是言而无信!”杨侗显得十分愤慨,若不是自家兄弟用王弘烈、王玄恕等人以及数万粮食换回了自己,恐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杨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正因为王世充是小人,朕才暂时和他合作。”杨侑的话让杨侗一愣,杨倓和杜如晦却是微微一笑。 “如今王世充已经露出本来面目,南阳城虽然受到围攻,但能撑住四五日应该不是问题。朕有一个打算,诸位听听,有什么意见,尽可说说。” 杨侑放下茶杯,指着沙盘,“南阳盆地境内,几乎是一马平川,朕打算明日就带着骑兵出击,轻骑赶往南阳,杜爱卿,你与两位皇兄,率兵一万,沿着淮安郡出击,收揽杨士林的郡兵,一起截断王世充的归路!” 杨侑的话刚刚说出来,杜如晦、杨倓、杨侗均表示不可,陛下说带骑兵,如今骑兵只有五千人,便是他身边的禁卫军,五千骑兵看似强大,但王世充兵马不少,南阳城中又没有足够的支援,如此显得十分危险呀。 杨侑却摆摆手,表示明白众人的想法,但这一战,他的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对于杨侑来说,此时的王世充还灭不得。就算夺取了洛阳,与李唐势必更加纠缠,从陇西到汉中,从汉中道南阳盆地,再从南阳盆地到中原,漫长的边境都是大隋和伪唐的交界,并不利于以后自己做事。 众人看到杨侑态度坚决,只能放弃,不过杨侗提出他率兵五千,在后与杨侑汇合。杨侑应允了,众人随着散去,各自回营准备。 杨侑踱步走出了大帐,看着璀璨星空,若有所思,凝目愣愣想了半响,杨侑正要踱步大帐休息,一个黑影匆匆出现,:“臣独孤武师见过陛下!” “武师,你这一去,有什么收获?”杨侑低声问道。 独孤武师低声说着,随着他的述说,杨侑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下去,如果说按照这样的趋势,整个天下大势的格局就会发生改变。 虽然对大隋有些影响,但杨侑觉得此事还需要再等,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再做出相应对策也不急。 “密切关注,若有新的情报,立刻来报!”杨侑吩咐。 “喏!”独孤武师起身,匆匆而去,消失在夜风之中,背影显得是如何的孤独,杨侑轻轻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长安。 李渊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手指颤抖不已,作为大唐的帝君,他一向是淡定的,在许多外臣看来,他在谈笑间,就轻易地平定了四方,这一切,都和李渊的智谋离不开呀。 可是,如果此刻有外臣看见的话,他们一定会十分惊讶。此刻的李渊一张虚胖的脸显得格外愤怒,牙齿咬的咔咔直响,本来梳理的一尘不染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尤其是数十根闪亮的银发,是如此的耀眼。 大唐太子李建成在一旁,申请也显得十分严肃,只见他跪在地上,道:“爹,这一次是儿臣的错,没有及时提供情报,以至于齐王孤军深入,中了隋军的诡计!” 李渊闻言手掌一松,夹在信中的玉佩滑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后破碎成数块。 这一声脆响,不仅仅是敲打在李建成的心中,更是敲打在李渊的心中,他只觉得心被杨侑抓紧了,让他无法呼吸。十分艰难地喘息了几口气,李渊用浑浊的双目看着儿子,看着大唐的储君,太子李建成。 “建成,事情已经酿成,后悔无益,此时爹最关心的时候,杨侑小儿的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李元吉是李渊最为心爱的儿子之一,关心则乱,他已经乱了,便看不出杨侑信中的深意。 李建成脸色十分难看,从杨侑的心中来看,不仅仅是李元吉被捉,连唐风的高层领导人杨文乾也被捉了,这对于李建成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不过,在盛年的李建成显然心里承受能力要好很多,他想了想,道:“爹,杨侑小儿诡计多端,这一次没有像赵郡王那样处理,我想,他是要什么好处。” 赵郡王便是李孝恭,他奉李渊之命赶往巴蜀捣乱,闪动巴蜀的蛮族造反,想不到被隋军一刀割下人头,随后敷上了石灰,送给了李渊欣赏。对于李孝恭的死,李渊始终过意不去,因此对李孝恭的儿子极好,让他继承了赵郡王的爵位,衣食无忧。 纵然是如此,这始终是李渊心头的一根刺,杨侑,他一定要杀之而后快,不,应该慢慢的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李渊如此想着。 李建成见父亲愣着不动,轻声试探着:“爹!” 李渊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道:“建成,你说什么?” 李建成将言语重复了一遍,李渊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是啊,如果杨侑真的要杀李元吉,恐怕此刻的结局就像李孝恭一样了,那里还用得着写什么书信?可是,李渊已经仔仔细细将书信看了几遍,根本看不出杨侑是什么意思呀。 李建成这时缓缓开口了,“爹,杨侑在信中没有说明,恐怕是在等待着爹给出价钱。” “价钱?”李渊一愣。 “是呀,爹。如今天下大乱,各个势力都缺钱缺粮。儿臣想,杨侑十之是想要勒索钱财,这才他才会放回齐王。”李建成小心翼翼地说着。 李渊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他不得不承认太子说的有理,齐王是他的爱子,不管付出多少钱,他有希望能将齐王给赎买回来,想到此,他点点头,道:“建成,你觉得何人能负担这个重任?” 李建成想了半响,道:“裴寂口才极佳,本来是最好的人选,不过,闻喜裴家的事情,想必裴世矩等人应该知晓,说不定会暗中捣鬼,以至于功败垂成。儿臣举荐长孙无忌,此人是长孙晟之后,定然能不负众望。” 李渊想了半响,终于重重点头:“此时要尽快办好。另外,江夏王保存了两万名士兵,这个功勋,就与罪过相抵了吧!” 李建成没有说话,只是眼皮挑了一挑,然后大步走了出去,父皇的心思他很清楚,但在这个时候,他不敢说。 洛阳城。 太子王玄应最近过的春风得意,父皇走了,南下攻打南阳,从如今的进度来看,一切顺利,如果大郑顺利拿下了南阳,襄阳还会远吗?父皇果然是天下雄主,必定能统一天下,建立新的帝国。 等到父皇去见祖龙,整个天下就是他的了,那时候,天下我有,还愁什么?充满了幻想的王玄应十分开心,于是带着几名心腹在洛阳城头闲逛。 在西市,王玄应意外地看了一个美女,在看见美女的一瞬间,王玄应就觉得一颗心被掏走了,他觉得,如果能和这个美女睡上一觉,那么才不枉此生。 就在王玄应幻想的时候,美女却消失了,他急忙带着心腹四处寻找,终于在白马寺看见了美女。美女的衣着虽然朴素,但整个人的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内。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王玄应想着时候,却在美女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熟人。这个人便是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此人字元庆,喜欢用的武器是两柄重锤,各有三十多斤,是军中的猛将。由于裴氏父子握有重兵,王世充对两人是又拉又防。 王玄应看着两人,不太确定美女是裴行俨的什么人,妻子?小妾?这个裴行俨艳福不浅啊!王玄应忿忿地想着,不过他虽然嚣张,但他知道裴行俨脾气暴躁,一旦发起疯来,整个洛阳无人可挡,就算是他的父亲也劝不住他。 王玄应虽然心中不甘,但想起父皇说的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就退缩了。 回到东宫,王玄应茶不思饭不想,只觉得美女的倩影时刻在脑海里浮现,这时,心腹将消息打探回来了,那个女子既不是裴行俨的妻子,也不是他的小妾,而是他的妹妹,叫做裴翠云。 裴翠云一向深居简出,所以认识的人不多,此女已今年十七岁,尚未有夫家。按常理来说,像裴家这等大族,家中的女子十三、四岁就出嫁,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似乎裴翠云在家中非常受宠,所以十七岁了,依旧待字闺中。 王玄应的眼睛亮了,裴翠云没有嫁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可是,裴家父子掌握着兵权,他不敢惹呀。除非是正二八经地娶裴翠云为妻,这样还能有点希望,若是玩玩,闻喜裴家数百年的名声,往哪里搁? 王玄应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觉得愁啊,这件事情怎么办都不好。 身边一名小宦官,名叫苏澄,他看出了王玄应的心思,上前一步,道:“殿下,这有何难?” 王玄应眼睛亮了,一把抓住了苏澄,道:“计将安出?!” 第547章色字头上一把刀 苏澄被抓住衣领,几乎喘息不过气来,他急忙舞动着干瘦的手臂,挣扎着道:“太、太子殿下,臣、臣无法呼吸了。” 王玄应一把松开了他,脸色显得十分焦急而暴躁,他多希望能将美娇娘拥入怀中,好好享受一番啊,“说,快说!” “太子殿下,如今陛下远征,整个洛阳城是太子监国,太子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谁敢不听?”苏澄慢慢说着,不经意挑眉瞧了王玄应一眼。 王玄应若有所思,忽然兴奋了起来,是啊,老子是太子,裴家父子虽然掌握了兵权,但归根到底还是臣子,他们敢不听自己的话吗?想到此,王玄应显得兴冲冲地:“哈哈,孤这就叫他们将女儿送进宫中!” 苏澄一愣,急忙一把抓住太子,心想太子怎能这样啊,不要说裴家父子有着兵权,就算是一般的臣子,也不能说要谁送女儿入宫谁就送的啊。 王玄应被他抓住,有些恼怒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澄急忙道:“太子殿下,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啊。”苏澄急的满头大汗,太子这个愣头青,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呢? 王玄应一甩手,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澄急忙低声说了起来,王玄应的眼睛亮了,这是好计啊!王玄应哈哈一笑,拍了拍苏澄的肩膀,道:“苏澄,干的不错,事成之后,孤一定重重有赏!” 洛阳城被洛水从中穿过,在洛水以北,是皇宫和达官贵人的所在,而在洛水以南,相对比较贫穷,在这里住着的,大多是百姓和下层的官员,可以说这里是洛阳城的“贫民窟”。 裴仁基今年四十多岁,由于是闻喜裴家不多见的武将,所以在闻喜裴家中,地位特殊。不过,随着天下大乱,闻喜成为大唐的领土,裴仁基在闻喜的田产、房契全部落入了裴寂之手。 裴仁基虽然不是守财奴,但也会肉疼,可是肉疼也没有什么办法,谁叫闻喜在大唐的掌控之下呢? 当然了,对于裴仁基来说,闻喜老家田产的失去其实算不了什么。摆在他面前的,是未来的前途。他才四十多岁,儿子裴行俨也才二十三岁,正是英姿勃勃的年纪。 裴家未来的路要往那里走?裴仁基没有想明白,附身于王世充只是暂时的计划。在裴仁基看来,王世充不是良主。就连秦叔宝那样的猛将都离开了他,就足以证明了一些事情。 摆在裴仁基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投靠大唐,二是投靠大隋。大唐的皇帝是李渊,属于关陇贵族,他需要的时候贵族阶级的支持,而裴家无疑符合这个条件,可是,却有一点的难处。 这个难处就是裴寂,裴寂谋取了闻喜裴家的大部分利益,他会允许自己去大唐,回到闻喜吗?答案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一来,以自己的地位,势必会引起闻喜裴家的利益再分配,裴寂肯定不会容忍。换成自己,也肯定不会愿意啊。 大唐,就这样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只有了大隋。大隋如今士气正盛,自从转战巴蜀之后,在困龙之地并没有被困住,反而连续杀了出来,夺陇西,取荆襄,天下已有了四分之一。而且夺取了荆襄之后,顺流而下,取江东几乎是毫无疑问之事了。 王世充这一次趁火打劫,意图染指南阳,在裴仁基看来,注定了失败,而王世充没有带上自己,其实是对自己的不放心。他生恐自己带着裴家军反叛,所以宁愿让自己留守在洛阳。 就在裴仁基想着的时候,裴行俨进来了,他拱拱手,道:“爹!” 裴仁基将烦恼抛之脑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元庆,你和翠云玩的如何?” “爹,今日去白马寺上香,玩的倒也开心。”裴行俨说着,缓缓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爹,孩儿一时兴起,求了一个签,是下下签!” 裴仁基身子一震,“下下签?” “是,孩儿本来不信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是觉得非常不安,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裴行俨说道。 裴仁基沉默了,他不安地踱步,到底是什么危险呢? 这时,一名家丁进来,道:“老爷,太子派了一名宦官前来,说要见老爷。” 裴仁基停住了脚步,道:“请他进来吧!” 王玄应派来的正是宦官苏澄,只见他一脸得意地笑,进来之后,拱拱手:“裴将军!” “呵呵,原来是苏公公,有失远迎,还望苏公公见谅!”裴仁基说着。 “裴将军多礼了!咱家这一次来,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太子请裴将军今夜入宫赴宴。”苏澄说道。 裴仁基听了宦官的话,就是一愣,他和太子王玄应没有交集,裴仁基不看好王世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玄应的愚蠢,继承人如此愚昧,就算王世充能一统江山,也根本守不住江山,就像西晋一样,短短的数十年就陷入了内乱之中。 这个时候,太子请自己赴宴?有什么事情?这在裴仁基看来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了。 裴仁基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是愚笨之徒,他脑子转的很快,立刻说道:“既然是太子有请,做臣子的一定会去。” 裴仁基说着的同时,挥挥手,一名家丁捧着盘子走了上来,苏澄揭开盘子上的布一看,里面是两块黄橙橙的金饼,他忍不住笑了,这个裴仁基还挺会做人嘛,可惜呀可惜! 宦官苏澄笑了笑,毫不客气将金饼收入囊中,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裴仁基不露声色笑了笑,低声道:“苏公公,敢问太子殿下是有何要事情相商?” 苏澄拿人手短,咳嗽一声,低声道:“如今陛下远征,太子殿下欲要为国分忧,特向大将军问策。” 裴仁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低声笑道:“原来如此,还请公公告诉太子,微臣一定准时赴约!” 苏澄叮嘱了裴仁基一定要带上裴行俨之后,脸上带着喜色,出了裴府,回到太子宫中,递给了王玄应一块金饼,说是裴仁基贿赂他的财物。 王玄应眯着眼睛将金饼收入怀中,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苏澄刚刚走出裴府,裴行俨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刚才他躲在屏风后,将父亲和宦官的对话尽收耳底。 “爹,太子突然召见,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裴行俨问道,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担忧,白日里下下签的阴影,犹如乌云一样,盖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裴仁基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坐了下来,苏澄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往往就在没有异常的时候,有着足以致命的缺陷。 太子王玄应是什么人?他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在王世充还没有掌握洛阳军权的时候,就如此嚣张了,随着王世充地位的逐渐升高,此人更是如同娇傲的孔雀一般,撅起了屁股。 王世充登基为帝,他身为长子,自然是大郑的储君,地位超然,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说王玄应本身是一个有些理想的有为少年,裴仁基自然会相信他的这番话,可是,从王玄应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请自己入宫,绝对不是为了商议军国大事,这一点裴仁基十分肯定,因为在大郑朝廷,还轮不到他说话,更何况王世充临走至少,留下的辅佐大臣里,没有他的姓名,所以,这一切看起来,是王玄应的托词而已。 可是,任凭裴仁基打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到王玄应是为了他的女儿,才会做出这件事情。 裴仁基想不明白,但他做出了安排,他让儿子迅速带着家人出城,其中还有一名有了身孕的小妾。 裴行俨看见父亲如临大敌的模样,坚决表示要呆在父亲身边,裴仁基苦心说服了他。 裴仁基对儿子说,如今太子召见,从礼节上他必须要去见太子,可是为了防止太子有什么想法,所以要将家人撤出洛阳。 如果说,太子没有歹意,到时候再把家里人给接进洛阳,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他希望裴行俨能控制情绪,不要冲动,只有保证了家族继续存活,才能为自己报仇啊! 再说了,你虽然厉害,但进宫是带不了武器的,你没有武器,怎么和敌人对抗?最终免不了一死。还不如生存下来,伺机报仇,你是裴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你肩上的责任很重呀! 裴仁基低声细语,让裴行俨明白了,他留着眼泪告辞了父亲,暗暗发誓,如果王玄应真的对父亲不利,他一定要宰了王玄应为父报仇。 裴行俨退了下去,乘着天色未暗,城门未关之际,赶往城外的农庄。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裴行俨只带了妹妹裴翠云和有了身孕的姨娘,此外还有两三名家丁,由于人数不多,裴行俨本身又是武将不少人都认识他,随意检查之后,就将裴行俨一行放出了城,裴行俨带着一家人,速速回到了家中,并让人密切注视着洛阳城的情况。 裴仁基接到儿子安全出城的消息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先将虎符藏了起来,然后召集了几名心腹将领,告诉他们,若是到了子时他还没有回来,大伙儿就自奔前途吧。 几名将领面面相窥,不知道大将军是什么意思,而裴仁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裴仁基看看还有时间,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朝着皇宫走去。 第548章洛阳惊变 洛阳皇宫,王玄应正在焦急等待着,宦官苏澄已经回府,说裴仁基会按时赴约,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欣喜若狂之后便是焦急等待,他多么希望能尽快搞掂此事,抱得美人归。 以前,在父亲镇守洛阳的时候,迫于父亲的威严,他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此时有了机会,必须要尽快办好,不然夜长梦多。 苏澄满脸堆笑,道:“殿下稍安勿躁,只要裴仁基进了太子府,他就有来无回,除非他答应将女儿送来。” 王玄应眯着眼睛笑了,裴仁基能将女儿送来让他享用,这是最好不过的,不过若是不成,他就只能动粗了,暗地里,他已经让东宫的侍卫准备好了,只等天色,他一声令下,禁军侍卫就立刻杀奔裴府,将美娇娘给捉出来,带回太子府,不过,那时候,裴府上下,除了美娇娘,其他人一概杀死。到时候,再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就说他通敌叛国,相信父亲一定会相信的。 王玄应带着美好的想法,焦急地等待,终于,一名宦官匆匆而来,禀告着:“殿下,裴将军已经入府!” 苏澄带着得意的笑容瞧了王玄应一眼,王玄应呵呵一笑,大步走了出去,他要亲自迎接裴仁基。裴仁基此时正在宦官的带领下,朝着东宫而来,一路上,他不断大量,心中颇为诧异。如果说太子是要商量军国大事,为什么不叫上其他辅命大臣?难道他们先到了? 可是,看着太子府的气氛,一点都不像啊,如此平静,根本不像开会的样子嘛。就在裴仁基疑惑的时候,王玄应快步走了出来,他带着笑意,道:“哈哈,裴将军远来,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闻言裴仁基一愣,太子闹得是哪出?太子什么时候如此礼贤下士了?心中虽然疑惑,但身为臣子,裴仁基不得不回礼:“下臣裴仁基见过太子。” “呵呵,裴将军不必多礼,来来来,请随我来!”王玄应说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裴仁基想着,也不畏惧也踏入了太子府,他本来就抱着死意前来,自然不惧。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大厅,裴仁基就愣住了。 大厅里,的确放着几个大鼎,里面的汤水翻滚着,肉香四溢。在一旁的案几,上面摆满了小菜,此外还有一壶酒。 “裴将军,请坐!”王玄应指着一个位置,笑道。 裴仁基心中猜到了什么,可是他有些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对自己下手?他咳嗽一声,拱拱手:“多谢殿下!” 两人分别坐下,王玄应挥挥手,两名宦官上来填满了酒水,王玄应有些迫不及待地举起了酒杯,笑道:“裴将军,今日请你前来,其实不是为了国事,而是私事。” 裴仁基在看见酒宴的席位只有他一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王玄应别有所图,可是太子说是私事,自己和他能有什么私事?疑惑不解中,裴仁基拱拱手,脸上勉强露出笑意:“太子言重了,不知道太子有什么事情要下臣去办?” 王玄应眯起了眼睛,他虽然色胆包天,脸皮极厚,但要说出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妥,毕竟他的身份是大郑的太子。他目光扫过了宦官苏澄,咳嗽一声。 苏澄会意,走上前去,呵呵一笑,道:“裴将军,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好事情呀!” 裴仁基心中更加糊涂,好事情?什么好事情,就凭太子那个糊涂蛋能有什么好事情?只是这话不能说罢了。 苏澄看见裴仁基不吭声,笑着走上两步,低声道:“裴将军,今日太子殿下微服私访,无意中看见了裴将军之女,见她有倾国倾城之貌,太子一见倾心,想要迎娶裴翠云为妻,所以这才将将军请来,商议婚事。” 苏澄说的很直接,太子就是看上你你家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仁基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蹭地站起身来,抱拳道:“太子殿下,犬女已经许配了人家,日子也已经确定了下来,只等明年开春就嫁过去。殿下的好意,下臣心领了!” 这就等于拒绝了啊,苏澄微微变色,道:“裴将军,令女什么时候有的婚配,我怎不知?” 王玄应听到裴仁基拒绝,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他站起身来,走上两步,冷哼一声,指着裴仁基的额头,道:“裴仁基,你莫要给脸不要脸!孤能看上你的女儿,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莫要拿已有婚配来忽悠我!” “孤今日就把话摆在这里了,你要从太子府出去,就乖乖将女儿献上,孤不相信,还有谁敢与孤抢女人?”王玄应大声喝道。 裴仁基脸色苍白,王玄应这是要硬逼他呀,幸好提前已经做出了准备,让儿子带着女儿、小妾出了城,只要他们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安慰,想到此裴仁基心中稍安。 王玄应见裴仁基不吭声,当即又道:“孤不管她是否有婚配,先送进来,让孤玩玩,如果伺候得满意了,孤就纳他为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时候,你也是皇亲国戚,博得一世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若是玩的不爽,她再回去嫁人,也不迟呀!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 “竖子!”裴仁基毕竟出身于闻喜裴家,有着自己的高傲,即使身为臣子,也受不了这种侮辱!王玄应的这番话让裴仁基大为震怒,他也明白,他已经逃不出去了,只有激怒王玄应,速求一死罢了。 “竖子,你若敢动翠云分毫,我做成鬼也不会放过你!”裴仁基大声喝骂。 王玄应涨红了脸,他一挥手:“来人呀!”随着他的声音,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跑了出来,人人手中持着锋利的横刀。 “杀了他!”王玄应怒喝。 “喏!”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就算裴仁基是万夫不当之勇,在手无寸铁之下,也毫无办法,顷刻之间,被砍成肉泥,大厅中,顿时弥漫着血腥味道,王玄应挥挥手,不以为意:“拖下去。” 苏澄本来想要阻止太子杀他,可是还没有等他话说出来,裴仁基已经被砍死了,他蠕动了极佳嘴唇,只得放弃了,“太子,裴仁基已死,裴行俨掌握了两万多士兵,若是让他知道父亲惨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卑职认为,需要速速包围裴府,将裴府上下,一网打尽!” “混蛋,她不能死,我还没玩过她呢!”王玄应说着,快步走了出去,心中念着:“美娇娘,我来了!” 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特别早,不少店铺已经关了,在城北的一间酒肆里,店主正要关门,这时,从街道上,突然涌出了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气势汹汹,朝着西北方狂奔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店主觉得十分奇怪,他叮嘱了店小二几句,迈步跟在了身后。 这年头,四方战乱,人们对生命已经麻木,不少百姓并不害怕,他们跟着这群士兵,在奔波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抵达了裴府。这群士兵迅速包围了裴府前后门,为首一个脸色苍白的公子,正在指挥士兵们踹门。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非常有经验地抬着巨木上前,很快就撞坏了裴府大门,一群人挥着兵刃杀了进去,顷刻之间,就听见裴府传来了哭喊声,西风一吹,血腥味钻入鼻孔,久久不绝。 百姓们面面相窥,郑帝在的时候,对裴仁基一家可算十分有礼,如今郑帝出征,太子就杀了他全家,这是何意? 裴府的厮杀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结束之后,王玄应听着士兵回报,显得十分愤怒。裴府上下少了几人,一个是裴行俨。裴行俨的行踪他不关心,可是最为想念的裴翠云却不见了,这让他十分愤怒。 “找,给我找!所有的城门关闭,不准任何人出入,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玄应十分愤怒。 门外,诸多的百姓之中,有两人倒退了几步,正要转身之际,忽然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呵呵,这位兄台,小弟失礼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着。 另一个似乎在酒肆做事,身上有着浓浓的烟灰、油腻味道,他同样拱拱手,道:“是小弟失礼了,还望兄台见谅!” 两人互相说着,逐渐后退,突然都转身快步走出人群,半个时辰后,两只信鸽冲天而起,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洛阳城内,在经历了三个时辰的搜索后,王玄应显得十分萎靡,整个洛阳城中,根本没有裴翠云的消息,据在北门看守的士兵说,在申时时分,裴行俨带着两名妇人出了城。 而从此人的描述中,王玄应已经能初步判定,裴行俨带走的妇人之中,其中一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裴翠云。 “搜,一定要将他们搜出来!”王玄应发了狠,他派出了一队队的骑兵,沿着官道、村庄搜索,发誓要找出裴行俨、裴翠云。 洛阳城东的一个村子里,裴行俨已经得到了父亲惨死的消息,裴府上下一个不剩,都被王玄应一刀给杀了,灭门的深仇大恨让裴行俨红了双眼,他恨不得杀入洛阳城中,为父亲为家人报仇。 但是一想到父亲的嘱托,他又动摇了,因为他深深地明白,要取王玄应的小命是很难的。他必须要保留有用之躯,才能为父报仇。 “王玄应,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裴行俨对着一望无际的苍穹怒吼了一声,赶动马车,朝着南方走去,此时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南下。而在半路上,他遇见了改变他命运的人。 第549章后果 由于距离的关系,身在函谷关的李世民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洛阳兵变的消息,对此他十分兴奋。洛阳发生了变乱,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王玄应这个草包,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悍然杀害朝中握有兵权的重臣,随后还将其全家满门抄斩,势必会引起洛阳的震动!洛阳朝廷中,虽然关拢贵族没有关中这般多,但还是有不少世家。 闻喜裴家、荥阳郑家,此外还有郭家、杨家等等,虽然表面上依附王世充,可是只是因为王世充是洛阳的主宰者罢了,在强大的兵力面前,他们只能选择屈服王世充这个恶魔。 李世民迅速召开了简短的会议,房玄龄认为,虽然唐皇已经下令秦王支援襄阳,但相信以齐王的兵力,就算不敌,至少能保无恙。但是夺取洛阳的机会就在眼前,千万不能放弃啊。 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让洛阳城从手中溜走,上天一定会惩罚大唐的。除了房玄龄持这个意见之外,殷开山、刘弘基也是这样认为,他们一致认为,秦王要当机立断,立刻挥师东进,夺取洛阳! 如今庞玉和霍世举已经赶赴洛阳,有了他们的帮助,一举攻克洛阳不是难事!诸将纷纷请战,让李世民心中也激荡澎湃。他本意是要拉诸将入伙,这样日后承担责任,他就不会太重,但众人说话的时候,不少人为他考虑,让他心中感激的同时,决意将他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 唐军在李世民的命令下,迅速收拾了行李,擦亮了铠甲,磨尖了刀刃。李世民留下了段志玄镇守函谷关,确保后路无恙,自己率领大军直奔洛阳。 淯水又叫育水,起源于伏牛山中,从淯阳郡穿过,在武川县折向南方,经由南阳、新野等县,然后在襄阳汇入汉水,是汉水的重要支流之一。 隋军一路北上,正是通过淯水,不仅速度快,也极大地节约了体力。抵达新野的时候,杨侑接到了洛阳城中锦衣卫送回来的密报,杨侑弹着密报,叹息了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杜如晦不以为意,陛下时不时就会说出几个奇怪的词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两个“死”字,让杜如晦还是大致猜到了陛下的意思。 杜如晦咳嗽一声,脸上带着担忧。王世充的愚笨儿子在洛阳搞出这种事情,如果是在平时,大隋自然会格外开心,敌人的势力减弱了,就等于自己增强了实力。 王世充虽然表面上与大隋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可是随着这一次王世充攻打南阳,两者之间的关系已经破灭,互相攻伐已经成为事实。让王世充吃亏上当,本来也是杨侑的想法。 可是世事变幻无常,在这一次的算计中,有两个变数。第一个变数是李世民,他竟然至李渊的军令不顾,攻取了函谷关,这就使得洛阳的局势骤变了。函谷关是洛阳的西大门,西大门有失,洛阳就不容易守了。 如果说第一个变数还不足以让唐军夺下洛阳,那么第二个变数,就大大增加了李世民的机会!在洛阳发生内乱的情况下,结局将会怎样发展? 裴仁基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却代表着世家的利益,王玄应能杀裴仁基,焉知不会杀张仁基、李仁基?洛阳一带,最大的世家莫过于荥阳郑家,此外还有当初杨广迁都洛阳的时候,带来的各地世家。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各自有着各自的利益,而且其中盘根错节,必定有着相互的联系,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裴仁基被杀死,而不做出任何的动作? 杨侑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相信已经夺取了函谷关的李世民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心想要攻打洛阳的李世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杨侑踱了几步,立刻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两日内赶到南阳。 南阳城的战斗已经胶着,王世充连续攻击了几日,被隋军顽强的击退。对于王世充来说,在拥有足够的兵力下,攻打守军不足的南阳城,竟然花费了将近十日,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自从击败了李密之后,大郑的王师所经之处,所向披靡,就算是攻打徐世绩镇守的河内,也不过花费了五日。 王世充觉得压力很大,很大呀!他已经有两日没有接到襄阳战事的情况了,他派出去的探子,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由于没有掌握到襄阳的情报,王世充觉得十分不安。 襄阳的战事看样子似乎告一段落,谁胜谁败?若是让唐军占据了襄阳,自己想要讨回来,那可就难了呀。他最希望的是隋唐两军在襄阳互相消耗,等到士兵的体力衰竭和士气低迷的时候,他再占这个便宜。 可是,南阳城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啃不下啊。 按照王世充的推断,襄阳城的战事极有可能结束,虽然目前尚未确定赢家,但毫无疑问的,大郑要尽快攻下南阳,然后迅速南下,才能有最后的机会夺取襄阳。 主帐里,王世充与陈王段达、汉王王玄恕等人商议着军情,其实军情也没有什么可以商议的,在南阳城这座硬骨头面前,唯一的机会就是强攻而已。 众人商议了片刻之后,王世充决定犒劳士兵,激励士气,谁能第一个攻上南阳城门,就奖赏五十金;如果打开城门,就封赏一百金等等。军令传达了下去,郑军士兵欢声动天,人人杀鸡宰羊,甚至还有大胆的士兵将酒给端了出来,偷偷喝着。 直娘贼,打仗这事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不趁着机会享受,就没得享受了。郑军大营内喜气洋洋,程知节和罗士信对坐,罗士信的身上挂了一点彩,但不碍事,是皮肉伤。 罗士信嘿嘿一笑,道:“知节,王世充大肆犒劳,想必明日一定要发力攻城了。” 程知节不屑地摇摇头,道:“攻城,哪有这么攻的?此人打打野战还成,又或者是守城还行,根本不会攻城。”程知节说着,昂头喝了一口酒,小酒下肚,程知节腹中一暖,浑身也暖洋洋起来,在这样的冬日,真是舒服啊。 程知节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当初他能拿下徐世绩,是因为徐世绩压根不想守城,河内郡离东郡、汲郡那么远,在魏公大败的情况下,将兵力集中,以防王世充的进攻,才是最佳的策略。” “可笑,他还以为是自己带兵有方,这才所向披靡,依靠攻伐河内郡的那种做法,无疑是行不通的。”程知节悠悠地说着,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罗士信沉吟了片刻之后,道:“知节,你说这是隋军的计谋,可是至今隋军的援兵不见身影,这是怎么回事呀?” “嘿嘿!”程知节冷笑两声,低声道:“如今南阳城自守有余,援军又何必急着出现?我想,他们一定在暗中等待着机会,等到郑军久攻不下,士气低迷的时候,再挥兵杀出,这就取得了一场大胜。” 罗士信眯起了眼睛,他叹息一声,道:“那这样一来,我等岂不是危险?” “不急,你等我消息,若是我在头盔上缠着红布,你就随我一起行动。”程知节显得很有把握。 罗士信用力点了点头,旋即想起一件事,道:“知节,家人可曾安置妥当?” “放心吧,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就快要进入淮安郡了,那里是大隋的地界,杨士林此人我听说过,他是淮安郡豪强,也算有些本事,淮安郡这一年来,一直在休养生息,百姓逐渐安定,不会有什么纰漏。”程知节说道,喝掉了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告辞而出。 南阳城中,田瓒正在计算损失,经过十日的战斗,虽然挡住了郑军,但也损失不小,尤其是最近两日,郑军发了疯似的冲来,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让南阳城一度危险。 危急十分,吕子臧发动了百姓守城,身强力壮、胆子大的士兵在城头厮杀,身体弱一些的胆小百姓,则负责运输礌石檑木等物,在南阳军民的通力合作下,这才勉强挡住了王世充的攻势。 可是,田瓒显得十分忧心,如果郑军继续保持这样的攻击力度,南阳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肯定是挡不住的。 “唉!”田瓒叹息了一声,难道说,陛下那边有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不然,怎么会如此的缓慢? 吕子臧刚好快步走来,听到田瓒的一声叹息,他坐下来,端起茶水一口喝尽,也不管茶水已经冰凉。“田将军,我已经得到消息,城外的郑军正在杀鸡宰羊,犒劳士兵。” “王世充要放手一搏了!”田瓒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冲带着忧虑。 吕子臧道:“不错,我也认为王世充要发动最后的攻势了,他攻打南阳接近十日,损失不小,如果还拿不下南阳,襄阳那边的战事一旦结束,他就没有了染指襄阳的机会。所以,明日的战斗一定非常激烈。” 田瓒朝着门外走去,道:“吕太守,看来今夜你我要彻夜未眠了。” “为国效力,自当如此!”吕子臧说着,当夜与田瓒巡视城中,让民夫加紧修葺缺损的城池,同时,鼓励士兵。吕子臧告诉众人,大隋陛下已经率兵赶来,预计两日后就能抵达。 隋军士兵听到吕子臧的话,不辨真假。而听到大隋陛下不顾安危,亲自带兵前来支援的时候,人人兴奋莫名,他们发誓,一定要守住城池,力保南阳城不失! 第550章兵临洛阳 就在隋军赶往南阳城的时候,李世民准备完毕,率领着四万大军,朝着洛阳快速杀去。 由于他事先做好了安排,王玄应并不知道函谷关已经被唐军攻破,因此洛阳以西的各县各关隘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谁又会想到,由大郑帝国第三把手王弘烈镇守的函谷关能这样就被轻易攻破呢?他们更不会想到,函谷关一战是如此的轻松,在一夜之间,函谷关就易手,王弘烈的人头也被一刀砍下,滚落在尘埃之中。 李世民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离开了函谷关之后,大军一天要走五个时辰,士兵们吃的都是冰冷的干粮,就连李世民也不例外。 在李世民的带领下,士兵们并没有怨言,反而士气高昂,唐军所过县治几乎不战而降,纷纷投入了大唐的怀抱,而此时,王玄应派出的大军还在寻找裴翠云和裴行俨,他们知道这是太子要的女人,所以人人打足了精神,务必要将裴翠云给抓住,以博得太子的欢心。 王玄应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可是方圆数十里根本没有裴翠云的消息,让心中忐忑的王玄应十分愤怒,几名负责带队的校尉被他鞭打了一番,他声称若在找不到,就要砍掉他们的狗头。 随后,王玄应与狗头军师苏澄商量了半响,觉得裴翠云可能南下了,有很大的可能是走淮安郡这一线。 不走西边的理由很充足,是因为王弘烈屯兵在函谷关,若要出关,是非常艰难的。而走东边,则要经过戴胄把守的虎牢关,也不容易。至于北方,要渡过黄河,走重兵把守的白马渡、孟津渡也必定面临严加盘问。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走南方,想到此,王玄应派出了一批两百人的骑兵,朝着南方追杀而去,他告诉骑士们,若是抓住了裴翠云,重重有赏!骑士们听了,精神都是一震,呼啸着如同一群披着人皮的狼,朝着南方杀奔而去。 他们所经之处,秉着太子王玄应的旨意,宁可杀错,不可错过,沿途村庄受尽了苦难,不少良家女子被冠以“裴翠云”的罪名,受尽了侮辱。 裴行俨得到消息,赶着马车,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不走官道,专门走小路。两名妇人虽然有些吃不消,但想到能活命,都忍了下来,裴家的大仇未报,他们必须要留着性命,才能报仇雪恨。 裴行俨南下不提,王玄应在焦急地等待中,并没有得到好消息,反而得到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大唐秦王李世民已经率兵四万,杀到了洛阳,并且屯兵在邙山,准备攻击洛阳。 王玄应在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不相信,因为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不利的消息呀,再说了,堂兄王弘烈历来多谋,由他镇守函谷关,应该万无一失啊,怎么可能失陷,让唐军杀入洛阳呢?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呀!王玄应大惊之下,派出了斥候前去查勘,一个时辰后,斥候将消息带回来了,唐军的的确确驻扎在邙山,严整的大营,飘扬在半空的旗帜,都告诉着旁人,这是一支唐军! 王玄应黯然失色,他在东宫不安踱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杨注给了他几个建议,第一就是调动兵马,严加防范,必要时,太子需要亲临战场,鼓舞士气,力保大郑的国都不失去。 其次,便是要派人告诉陛下,可恶的李唐竟然不顾同盟之谊,悍然撕毁了协议,攻击洛阳。还请陛下速速回援,以解救洛阳的危机呀! 杨注的建议让王玄应心中稍安,他急忙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宣布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邙山,李世民已经驻扎在此地,事情顺利得让他无法想象,只用了两日的时间,他就顺利地抵达了洛阳,沿途还收获了不少粮食,极大的满足了军需。 房玄龄的话在李世民耳边回荡着,如果能夺下洛阳,从此之后,他在大唐朝廷中,就有了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势力,而一旦拿下洛阳,由于王世充还有一定兵力,东边也有李密、窦建德等人,洛阳还需要励精图治,才能守住。 人选嘛,自然便是他秦王了,他将会以这个理由呆在洛阳,逐步发展自己的势力。 李世民的眼前似乎展开了一卷极为精美的锦画,是如此的美丽,是如此的诱人,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在大帐里,李世民召集了诸将,商议了夺取洛阳的大计,由于庞玉和霍世举已经提前进入洛阳,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情况,但当唐军攻城之际,他们肯定会响应唐军,毕竟,李世民捏着他们的把柄,不容他不听话。 休息了一日之后,李世民带兵攻城。在函谷关逗留的日子,李世民已经打造了足够的攻城器械,所以唐军刚开始攻城,就显出了旺盛的斗志。 在唐军士兵的眼中,洛阳就像一个已经脱光了衣裳的娇柔美女,等待着他们攻取,只能任凭他们蹂躏。可是,作为曾经大隋的东都,洛阳岂是浪得虚名?李密拥兵数十万的时候,依然拿洛阳没有办法,只能证明这座城池,无比坚固。 而且洛阳的百姓在听到唐军攻来的消息,一点都不慌乱,依旧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毕竟经过李密两年多的攻城,百姓们已经麻木了,打仗么,有什么好害怕的? 唯一不同的是,在知道唐军即将攻城的时候,数只信鸽冲天而起,朝着南方飞去。 李世民想的也很轻松,在他看来,洛阳的兵力空前空虚,尤其是突然杀来,一定会对洛阳的军民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冲击,他们一定害怕了吧? 两军打仗,有时候看的并不是人多,而且双方将领的勇气、智慧,此外还有士兵的士气。当初他追击宋金刚到介休,宋金刚的兵力还占着优势,可是在李世民的合理调配之下,骑兵势如破竹杀入定杨军后翼,造成了定杨军的混乱,于是奠定了介休一战的基调。 宋金刚抛弃了介休城而逃,军心更加涣散,宋金刚低迷的士气影响了刘武周,刘武周惶恐之下,抛弃了太原城北逃,于是,一连串的影响出现了,定杨军在士气接近为零的情况下,一败涂地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世民之所以想起刘武周,想起宋金刚,是因为如今的局势竟然是非常相似的地方。王玄应的惶恐一定会影响洛阳军民的士气,一旦洛阳防线出现漏洞,就是庞玉和霍世举响应的时候了,只要攻进了洛阳城,他心中的梦想就实现了一半。 就算拿不下皇城,能拿下洛阳城,对于李世民都有着莫大的好处,等到王世充接到消息,必定匆匆忙忙赶来,那时候再略施小计,说不定能擒获王世充,一举占据大郑旧地。 李世民想的如此美好,士兵们也非常努力,可是战局开始之后,就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洛阳城头,一种威力巨大的强弩,是当年杨广在位时打造的。 这种强弩是弩车的一种,箭簇足有斧头大小,箭杆有孩童的手臂粗细,射程有五百步以上,这种巨大的弩车射出的弩箭威力巨大,所经之处,似乎卷起了旋风,唐军士兵虽然装备了此时最为精良的铠甲——明光铠,但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铠甲内陷,士兵被冲击后退数十步,内脏几乎被击碎,当场死亡。 有的铠甲不全的,当即被刺穿了身子,被长长的弩箭窜成了冰糖葫芦。 李世民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洛阳城居然有这种神兵利器,尽管秦叔宝曾经提醒过他,但李世民还是轻视了,因为射程五百步的弩箭,实在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存在。 这个射程,就连后世,也曾经无法达到,这一切,李世民并不清楚,只有杨侑才明白,在隋末的乱世中,大量的典籍失落,造成了技术的缺失。 李世民的第一波攻城就这样无疾而终,看着郑军威力巨大的弩箭,他将眉头拧成了一团,在这样的利刃面前,硬攻太过于困难了,他决定暂停攻击,以避免更大的损失,不然仅仅四万军队,还不够填洛阳城的护城河的。 当然,李世民也绝不会等待,这个时候是需要庞玉和霍世举的时候了。 洛阳城头,王玄应笑逐颜开,洛阳城果然不愧东都啊,防御设施如此的完善,尤其是强大弩车,让王玄应信心满满,威震四方的唐军算什么?战功赫赫的秦王算什么?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擒住李世民,报仇雪恨,让他知道洛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王玄应这种骄傲的心里,在李世民撤兵之后,更加膨胀,为此,他还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传递给父皇,告诉他,大唐秦王李世民已经被自己击败了,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捉住李世民,并亲手砍下他的人头,给背信弃义的李渊一个教训。 王玄应的使者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王玄应的脸上挂着笑意,久久不绝,可是他并不知道,在洛阳城中,在黑暗的角落里,无数闪亮着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瞧着他,等待着机会,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第551章南阳城! 黄昏时分,就在杨侑离南阳城只有十里的时候,他在淯水边上,接到了洛阳的军报。 锦衣卫的密探用飞鸽传书告诉他,李世民已经杀到了洛阳城,并且发动了第一批的进攻。虽然只是简单地将洛阳的情况说了,但杨侑仍然能够感到其中的寒意。 李世民这一次的进兵速度很快,说明他已经成长了起来,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日后,此人便是大敌啊!杨侑想着,此人果然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是无法掩饰其发出的光芒的。 洛阳的情况已经大变,李世民志在攻取洛阳,而大郑朝廷能挺住吗?在洛阳的内部,有多少人在看王世充父子的笑话啊,尤其是在王玄应做出了这等傻事之后,洛阳朝廷必定君臣离心。 一个帝王可以杀异己,但一定要有充足的理由。杨侑也杀,但每次杀人,都是掌握了证据,占据绝对的主动,卫玄、元迈有着反叛的证据,按照律法,叛国罪全家抄斩,所以杨侑杀他全家,没有人有异议,当然这和杨侑掌握了民心有一定关系。 成都的案件,杨侑也只杀首恶,王守信一家只是被贬,随后一位功绩而逐步迁回,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恩,必定会珍惜,若是不珍惜,杨侑再杀他们,旁人也没有指摘的理由。 谋定而后动,掌握了证据再出手,看似缓慢,却能一击必杀,尽量避免了不良后果。杀人很容易,但之后的后果,却要考虑到。王玄应或许不仅仅为了一个女人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一种杀鸡给猴看的理由。 毕竟如今他是大郑的储君,在王世充南征的情况下,他就是洛阳的主宰,偏偏有人不听他的话,于是此人便发狂了。 王玄应的心理杨侑不想猜,但杨侑深深知道,王世充这一次亏大了,函谷关失守,洛阳面临危险,王世充一番知道这个消息,他将会怎样做呢? 明日,就会有了答案!杨侑想着,立刻再度扬帆北上,十里的距离不远,虽然是逆流逆风,但隋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抵达了南阳城南。吕子臧、田瓒在听说南方驶来无数战舰的时候,一颗心提了起来,两人匆匆赶往城头观察,发现战舰上并没有挂着旗帜,让两人无比戒备。 所有的隋兵有紧张了起来,如果这些人是敌人,南阳城能守住吗?经过十余日的攻伐,南阳城士兵损失了三成半,士气逐渐低迷,陛下再不来,南阳就危险了。 一匹快马从江边跑来,他用高亢的声音告诉吕子臧、田瓒,是陛下来了,大隋天子来了,随后,战舰上升起了隋军的旗帜,杨侑的龙旗挂了起来,在西风中,猎猎作响。 南阳城军民欢声震天,援兵终于来了,而且还是天子亲临,这让吕子臧、田瓒泪流满面,南阳城终于能保住了! 随后不久,杨侑率领大军从水门入城,然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环视南阳城,杨侑微微颔首。虽然受到王世充的进攻,但城中的百姓丝毫不乱,他们各自在忙碌着,有的在护送受伤的士兵,有的在抬着东西,有的在修补着城池,整个画面井然有序。 “王世充那边的情况怎样了?”杨侑首先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吕子臧在一旁禀告着:“启禀陛下,王世充领兵五万,如今正在城东北十五里外扎营,数日来连续攻城,南阳城损失三成兵力,而王世充的兵力损失,预计在三千人上下!” 杨侑微微点头,他慢慢踱步上了台阶,缓缓登上东门,群臣跟在身后,正在忙碌的军民看见杨侑一身甲胄,器宇轩昂,不知道此人是何人?等听到吕子臧称呼年轻的男子为“陛下”的时候,纷纷跪下施礼。 “小民见过陛下!” “卑职见过陛下!” 声音此起彼伏,久久不绝,杨侑一眼望去,整个城墙上几乎布满了人,“乡亲们,战士们,你们辛苦了!都起来吧!”杨侑用最为通俗的言语说着。 “南阳一战,是王世充背信弃义,此等人必然受到天下人的唾弃!而诸位可爱的乡亲、英勇的战士,你们对大隋的付出朕铭记在心。这一次凡是为国捐躯,又或是因伤退伍的士兵,例同出征,受到大隋的奉养!” “所有的士兵、百姓都会受到官府的嘉奖,不仅仅是金钱,还将获得南阳吕太守的亲笔慰问信。特大功劳者,朕亲自嘉奖!” 杨侑的声音时而愤怒,时而充满了激情,让众人心中欣喜。为国效力,除了得到金钱,还能获得荣誉,甚至有可能得到陛下的手笔,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多谢陛下!”众人齐声,再度施礼。 “都起来吧,如今王世充在城外虎视眈眈,还望诸位辛苦,做好准备,这样南阳城才能幸免于难,家人才能保全。”杨侑转而说着。 百姓和士兵纷纷起身,施礼之后,各自忙碌着,杨侑在城头巡视了一番之后,不时有百姓前来施礼请安,大隋的天子,在他们的眼中,是何等神圣的存在,能够一睹龙颜,平生大幸啊。 杨侑觉得不妥,立刻下了城,然后吩咐吕子臧给士兵和民夫加餐,消息传下去,人人欢悦,干劲更加高涨。 吕子臧早就为杨侑准备好了住房,杨侑回到住房,在小桂子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这才精神百倍地走了出来,吕子臧已经准备好了宴席。 酒菜算不得很好,南阳的经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但正是这样的态度,让杨侑十分满意。大隋兴复的重任,如同漫漫长路,其修远兮,一定要提倡节俭。 无论在何时,节俭都是一个好习惯,吕子臧这一点做得不错,杨侑对他十分欣赏,不然当初也不会立刻让他做南阳太守。而从杨侑的观察,此人还是合格的。 席间,众人再度商议着战事,当吕子臧听到杨侑只带了五千骑兵的时候,忍不住愣住,虽然侯君集表示越王杨侗已经率兵五千步卒赶来,可是数量上的差距,还是让吕子臧十分忧心。 这一战,陛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吕子臧想不通,当杨侑宣布明日就要出击的时候,他更是愣住了,陛下要以这五千骑兵与王世充作战吗?还一点都不现实啊! 南阳城东北,王世充的大营驻扎在此地,连日来的攻击,虽然损失不小,但王世充也看出来了南阳城的疲惫,没有任何的敌人在这样强大的攻势下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对于这一点,王世充很有信息。 吃过了晚饭之后,王世充带着汉王王玄恕在营中踱步,时不时地,有士兵冲着他施礼。这些士兵对王世充的忠心度极高,是王世充的心腹,不过让王世充忧心的是,当初随着他来到洛阳的江淮劲旅,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千余人了,尤其是猛将费青奴的战死,让他格外心疼。 “爹,孩儿想明日带兵,攻打南阳!”王玄恕说着,连日来他跟着父亲学习,自觉有些心得,不免心中痒痒,想要一展身手。 王世充怜爱地看着儿子,汉王一直不在他身边,吃了不少苦,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王世充还是臣子的时候,他爱的是幺儿,尤其是王玄应志大才疏,总是做出一些让他生气的事情后,王世充对王玄应越来越失望了。 王世充是苦恼的,他不敢废长立幼,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后果,所以他转而想要培养次子,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说吧!王世充如此想着,所以王玄应还是太子,王玄恕还是汉王。 王玄应的话让王世充略略沉吟之后,他十分严肃地考虑了一会,汉王要攻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注意安全就好,他点点头,道:“玄恕啊,你既然有心出力,爹怎能不满足你呢?” “明日,爹就让单雄信辅助你攻城,他经验丰富,你能学到很多。”王世充说着,单雄信是瓦岗赫赫有名的飞将,王世充对他非常喜欢,将侄女许配给了他,因此单雄信可是算是自家人,值得信赖。 王玄恕的要求得到满足,虽然多了一个单雄信,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笑了笑,拱拱手,道:“多谢父皇!” 王玄恕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个身高八尺,脸上留着胡须的汉子出现在了王世充的面前,此人正是单雄信,在演义里有着极高的名声。 单雄信走上前来,急声道:“陛下,微臣刚刚得到消息,说南阳城南,驶来了大批的战舰。” 王世充凝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打出旗帜,但在即将入城之前,他们将旗帜给升起来了,据说,最大的旗帜是大隋皇帝的绣金龙旗!”单雄信说道。 “不可能!”王世充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挥挥手,杨侑此刻在成都,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再说了,李元吉那个黄毛小子正在奋力攻打襄阳,韩世谔兵力不足,正要寻求自己的支援,怎么可能派出援兵? “可是,陛下,此时千真万确呀!”单雄信见王世充不信,再度说道,他觉得有必要提醒陛下,不可大意呀。 王世充一时之间,觉得心头烦躁,他踱步走了几步之后,忽然笑了,他觉得,这有可能是隋军使用的诡计,是要欺骗自己,让自己误以为隋军有了援兵,看来,这一支军队可能来自于新野,又或者穰县、冠军等地,总之不管怎样,不可能是襄阳的援兵! 第552章夜战 深夜,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作为大隋的东都,洛阳的街道整齐宽阔而平整,走在路上,让人格外心旷神怡。 由于唐军的突然杀来,气氛显得比平时凝重了许多,王玄应在杨注的劝说下,加派了巡逻的人手,大郑的几名皇室,比如荆王王行本、唐王王仁则等人也在忙碌着,替太子分忧,毕竟若是洛阳被唐军攻破,大家都不好过。 洛阳城中,留有三万士兵,其中不少是瓦岗旧部,王世充整合之后,将他们充实到了禁军。洛阳鏖战数年,男丁战死不少,王世充兵力最少的时候,只有两万余,由此可知他在击败李密之前,兵力是何等的窘迫。直到击败了李密之后,裴仁基、单雄信、秦叔宝等瓦岗将领纷纷投降,才让王世充有了较为充足的兵力。 太子王玄应白日累得够呛,他在诸多大臣的劝说下,亲临城头指挥作战,虽然并不需要他出力,更不需要他指挥,但他觉得,这种事情太累人了,比追小娘还要累。 让王玄应郁闷的是,已经四日过去了,至今没有裴翠云的消息,而随着唐军的杀来,就算寻找到了裴翠云,也无妨将她带进城中,想到此,王玄应轻轻叹息一声。 很快地,王玄应就睡着了,两日来他亲临城头“指挥”,让他耗尽了体力。沉沉的睡着之后,王玄应做了一个好梦,他梦见有人将裴翠云带了回来,裴翠云哭的雨带桃花,显得比平时更娇艳了。 王玄应准备好好蹂躏她一番,他在睡梦中做着美梦,浑然不知道洛阳城中,已经出现了新的情况。 庞玉和霍世举是偷偷混入洛阳城的,作为内应的两人根本不可能说成奉王弘烈之命而来,否则一旦唐军杀来,事情就暴露了。在白日里,两人已经接到了秦王的密报,要两人配合唐军夺城。 庞玉和霍世举本来是隋臣,王世充篡位之后不得不效忠他,但在两人的内心之中,王世充并非明主,两人都是关中人,所以当秦王李世民拿下了函谷关之后,两人便选择了投靠李唐。 秦王派他们入城,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他们在进入城中之后,迅速联络了旧部,这些心腹纷纷表示,早就看王世充不爽了,此人故作开明,实则猜疑。身为皇帝,动不动赌咒发誓,就像一个神棍!还为了几个侄儿,抢夺部下的战马,这岂是帝君所为呢?他今天能为侄儿抢夺战马,说不定明天那个侄儿看上了谁家的妻子、女子,也会抢回家去。 如果是这样,那不是奇耻大辱吗?再说了,最近坊间谣传,裴仁基之所以死,就是因为太子王玄应看上了裴仁基的女儿,求婚不成,这才怒而杀了裴仁基! 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庞玉和霍世举没有花费多少唇舌,就顺利地说动了二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心腹,忠心可靠,有他们就足够了。两人各自带着死士在街上穿梭,寻找着巡逻士兵的空档,逐渐朝着西门走去。 夜色下,影子淡淡,半个天空布满了厚厚的乌云,看起来就要下雪的样子。 城外,李世民叹息了一声,他率兵连续攻打了两日,损失不轻,洛阳城的坚固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是并州重镇,太原城也远远不及呀。李世民心中想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突袭洛阳,并不想持久战,可是在洛阳城兵力最为空虚的时候,他仍然拿洛阳没有办法。这是让他焦虑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从长安送出来的命令源源不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父皇在书信中无比震怒,襄阳一战,齐王已经被擒,所率兵马全部被俘,只有江夏王李瑗的两万士兵得以保存。李世民微微诧异,隋军在占据了足够优势的时候,竟然选择了放走李瑗,这让人十分奇怪。 房玄龄给他解惑,说隋军放弃了江夏王,一定为了应付王世充,按照时间来推断,王世充很有可能与隋军交战,那么这个时候,一定要迅速夺下洛阳。 在白日的佯攻之后,李世民将偷袭洛阳的机会选择在了黑夜,还是人最为困乏的丑时到寅时之间。士兵们全副武装,战甲闪着淡淡的金色,这是月光的反射。李世民又仔细说了一番之后,秦叔宝成为了先锋,寻相和尉迟敬德在他身边护卫,李世民派出了最强的阵容,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洛阳。 李世民部署了之后,秦叔宝带着士兵摸向了洛阳城,整个洛阳城就像连绵的邙山一样,屹立在东方。夜色下,众人的脚步声很轻,也没有说话,而是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的手势。 终于,在洛阳城头,出现了一抹亮光,秦叔宝大喜,他一挥手,低喝一声,“兄弟们,上!” 百余名唐军得命,加快了脚步朝着城头上冲了过去,此时,庞玉和霍世举已经得手,他们逐渐靠近了城门。郑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庞玉杀了个措手不及,有人高声喊着,请求援兵。 庞玉并不恋战,而是靠近东门,想要打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但洛阳城的城门又重又沉,战争期间,更是用大锁将门栓给锁住了,庞玉挥舞着手中的横刀,连连劈了一刀,竟然劈不断链锁,连大锁也几乎丝毫无损。 这个时候,还在巡逻的荆王王行本听到了厮杀声,他带兵迅速赶来,要围歼庞玉。双方展开了恶战,庞玉人少,渐渐抵抗不住。城外,秦叔宝利用云梯渡过了护城河,手中挥舞着攻城绳,呼地一下抛出,牢牢地钉在了女墙之上,然后如同猿猴一般,爬了上去。 铁钩和女墙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守城的士兵,他们闻讯赶来,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看见唐军杀来,他们不敢怠慢,赶紧挥舞着兵刃,想要砍断绳索。 双方展开恶战的时候,李世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还是让郑兵给发现了,如今秦叔宝、尉迟敬德在外攻城,庞玉、霍世举等人在内响应,他绝对不能放弃!因为尽管被发现,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最佳的机会。 “攻!”李世民大喝一声,声音远远传递出去,唐军精神就是一振,终于要发动总攻了吗?!士兵们跃跃欲试。 唐军士兵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他们在段志玄、殷开山等人的带领下,朝着洛阳城冲杀而去。 在混战中的荆王王行本看见城西密密麻麻的火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赶紧派人搬取救兵,同时让人去通知太子,告诉他唐军在攻城了,你别睡觉,别想着美娇娘。 唐军早有准备,他们很快靠近了城头,秦叔宝、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庞玉、霍世举、殷开山、刘弘基等人虽然稍逊一筹,却也是军中猛将。 在唐军的突然袭击之下,毫无准备的郑兵一时之间乱了手脚。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唐军会突然发动进攻,不少士兵在黑夜中视力不佳,根本无法控制弩车,杀伤力极为有限。 唐军靠近城头,云梯架起来,不少人朝着城头攀爬,征兵只得放弃了弩车,与唐军近战。幸好城头上还有不少礌石檑木,拿起来就用,总算力保城头不失。 王玄应从一场香艳的美梦中醒来,嘴边还流着口水,但当他听到传令兵结结巴巴说了事情之后,他的嘴巴几乎合不拢了。他迅速穿上了衣裳,想要逃走,在他看来,唐军突然袭击,征兵能挡得住吗? 这个时候,闻讯而来的杨注和王世衡赶来了,两人劝王玄应不要慌,洛阳城中还有数万士兵,与唐军数量相当,就算唐军攻入了城池,也未必能拿下皇城。洛阳是大郑的根基,绝对不能丢失,一旦丢失,整个大郑就完了。 王玄应在两人的劝说下逐渐冷静下来,他洗了一把脸之后,带着亲兵迅速赶到了西门。此时的战斗依旧胶着,但城内的叛军几乎要被消灭了,庞玉和霍世举的人马不多,若不是两人颇为英勇,这群人早就被郑兵消灭了。 庞玉和霍世举见势不妙,两人带着余下了几人人,一边厮杀,一边撤退,想要逃得性命。郑兵紧紧追赶,两人无奈,相视一眼,同时作出了一个决定,几乎是在同时,跳进了冰冷的洛水之中,此时河水已经较浅,两人不顾冰冷,奋力划动手臂。 郑兵纷纷射出箭羽,两人沉下水面,郑兵害怕寒冷,不敢跳河,只能继续胡乱射箭,但箭羽射出,并没有射中两人,也不知道两人到了那里。 城头上的交战十分炽热,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虽然英勇,但却不占地利,两人凭借悍勇登上城头,但苦于没有支援,最终被迫离开,然后又伺机登上城头,然后又被赶下。如此反复,直到天边破晓,云雾渐浓。 李世民咬咬牙,这一战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要撤退他十分不甘心,他让一部分继续进攻,保持对洛阳城的压力,另一部分士兵进食,准备替换攻城的士兵。 洛阳城头,杨注、荆王王行本、王世衡等人已经看出来了唐军的打算,太子王玄应也看出来了,他十分焦急地让人快马将军情传递给王世充,告诉父皇,唐军的攻势很猛,洛阳城可能守不住了!父皇赶紧带兵回来吧,不然大郑可能要毁在李世民这个贱人的手上! 李世民对此一无所知,他继续攻城,发誓一定要在南阳战事结束之前,攻下洛阳! 第553章两军阵前 清晨,露水苦寒,风中带着森森的寒意,刮过脸庞,犹如刀割一般,隐隐生疼。 在两军阵前,是几杆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其中一根最大最高的旗帜上,赫然绣着一条金龙,而在旁边稍微小一些的旗帜上,则是绣着一个“杨”字。 这个旗帜,断然是杨侑的无疑了,而且,一望无际的骑兵排成队列,从中透露出森森的杀意,让人不由心惊。如此多的骑兵,就算身为大郑皇帝的王世充也不能拥有,那么南阳总管韩世谔更不可能了。 在确定了对面的将领非常有可能是杨侑之后,王世充就像在夏天落入了冰窖之中,整颗心都寒了。他脑子转的极快,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隋帝的阴谋啊! 想不到他折腾半响,竟然是为了让自己入套!王世充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有些弄不明白杨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对于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呀。 王玄恕在一旁,兴奋的直叫:“父皇,果然是隋帝杨侑,他竟然来了!父皇,速速发兵抓住他!” 王世充扫了儿子一眼,没有吭声,他自然像儿子一样单纯,隋帝身边,全部是骑兵,打野战是好手,怎么能拿下他?自己率兵而来,是为了攻城,攻城器械不少,可是用于防备骑兵的拒马、鹿角、铁蒺藜却几乎没有,怎么打野战?这不是送死吗? 在强大的骑兵面前,没有任何防御设施的步兵就像稻草一样,任由农夫收割。 陈王段达变了变脸色,低声道:“陛下,上当了!” 王世充横了段达一眼,心想老子当然知道,还用你说?他咳嗽一声,道:“陈王,如今隋军大兵压境,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段达凝目苦思了半响,还没有得出答案,就见对面军中,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名年轻的隋兵显然不是一般的士兵,他身上的战甲与旁人不同,只听他高喝一声,道:“王世充,何在?”声音中气十足,缓缓越过人群,抵达王世充的耳中。 在郑军之中,只有王玄恕见过杨侑,他低声道:“爹,此人就是杨侑。” 王世充目光中精光一闪,眼中射出愤怒的神色,直娘贼,一路小心,仔细思量,还是上当了啊,如今看来,攻打襄阳的李元吉恐怕已经被擒了,那么自己呢?能不能全身而退? 杨侑的声音传过来,王世充觉得若是不回答,那便是示弱了。他咳嗽一声,缓缓勒马出来,道:“朕便是王世充。” 杨侑目光在王世充身上扫了一圈,他是第一次看见此人,只见他满脸胡须,眼睛淡蓝色,不是中原百姓的黑色,心想此人果然有胡人血统。杨侑打量了一番王世充之后,笑道:“王世充,你本来是隋臣,受到祖父宠信,这才能执掌洛阳兵权,可惜你并不忠君爱国,在掌握大权之后,反而自立为帝!王世充,你还要脸吗?!” 杨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百余名郑军士兵听见,顿时,四周一片议论之声。 王世充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道:“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朕顺应天命,自当称帝,何来忠君爱国只说?隋室既然已经……” “好一个有德者居之!”杨侑突然开口打断了王世充的话,他知道王世充要说什么,他的声音盖过了王世充,接着又道:“你说你有德,可是你可知道,李世民正在挥师攻打洛阳城,伪郑已经危在旦夕?” 王世充愣了一愣,他不相信杨侑的话,在函谷关,他已经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和兵力,帮助王弘烈,只要小心得当,函谷关根本不可能会失守,函谷关不失,唐军根本不可能夺取洛阳! “你胡说!”王世充大声的说道。 “王世充,似你这等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货色,朕见得多了!你既然已经背叛了大隋自立,又挥师攻打南阳,朕与你之间,没有话说,来,你若不信,就在此地决战,你敢么?”杨侑冷笑一声。 王世充的脸上变幻不定,杨侑的话让他有些打退堂鼓。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汉王王玄恕怒喝一声,道:“杨侑小儿恕为无礼,谁给我拿下此人人头,必定重重有赏!” 王玄恕话音刚落,程知节轻轻摇头,罗士信会意,两人拍马而出,齐齐抱拳,喝道:“陛下、汉王,我二人愿出战!” 不等王世充回答,两人策马而出,身后几名亲兵紧紧跟上,七八名骑兵冲锋而来,杨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猜到他们为何而来。只是,这几个人,未免太少了。杨侑慢慢地从背上取下了弓箭,弯弓搭箭,眯起眼睛就要射杀冲在最前面的虬髯汉子。 程知节目力极好,他看见杨侑取弓,这是一柄铁弓,目测至少在四石以上,若是一箭射出,这还了得?程知节忙大声喊道:“不要射,自己人,自己人!” 罗士信闻言,也急忙喊道:“陛下,我等投诚而来,不要射箭呀!” 杨侑笑了,手中的弓弦依旧紧紧绷着,侯君集策马上来,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 程知节又冲了二十步,突然勒住战马,翻身跳下,罗士信也跳了下来,两人并肩半跪在地上,道:“罪臣程知节(罗士信)愿为陛下效力!” 程知节、罗士信?杨侑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此二人在演义中虽然没有秦叔宝那么出名,但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 “陛下,我等本是隋臣,只因误入歧途,这才于贼,如今陛下在此,我等愿意弃暗投明,为大隋效力。”程知节再度说道,连连磕头。 不远处,王世充咬紧了牙齿,这两个混蛋竟然临阵投敌,对士气是多么大的影响啊!王世充心中快速转动着,王玄恕却大喝一声,道:“程知节、罗士信,父皇待你二人不薄,你二人何故如此?” 罗士信冷笑一声,回头大骂:“王世充,你侄儿看上我一匹好马,你就要我给他,难道你不知道对于一个将士来说,战马意味着什么吗?就凭你这样的行为,也称得上是对我不薄?” 王世充虽然老谋深算,但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当初侄儿拼命求他,哭的眼睛都红了,他这才利用了权利,要罗士信献出好马。想不到罗士信对此事如此抵触。 但在这个时候,王世充不肯输了底气,他大声喝道:“程知节,罗士信,你二人朝三暮四,今日能背叛大郑,他日必定能背叛大隋!” 王世充的挑拨之言让罗士信气歪了鼻子,他是投靠过数个主人,可是不管在谁的手下,他都兢兢业业,十分负责,脱离王世充是因为王世充太过于卑鄙,抓不住人心。 杨侑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道:“罗将军,朕在陇西有养马之地,吐谷浑的青海骢是良驹,罗将军可随意挑选!” 罗士信闻言大喜,虽然他明白杨侑的心意,但跟着这样的一个明主,才有前途啊。 “程将军,瞧你胯下战马体弱不堪,想必不能负担将军的身躯吧,朕也送你一匹战马,勿要让朕失望啊!”杨侑又道。 程知节大喜,他与罗士信再度跪拜在地,“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必定马革裹尸!” 这一句话的分量足够,杨侑哈哈一笑,道:“两位请起!” 程知节和罗士信站起身来,跨上战马,朝着后面走去,杨侗在身后哈哈一笑,道:“程将军、罗将军!” 程知节、罗士信两人在洛阳时,就是杨侗帐下,其中罗士信还有反复,三度为杨侗效力,第一次是在裴仁基部下,第二次是石子河大战时受伤被俘,第三次则是邙山大战,李密一败再败,罗士信被迫无奈投靠了王世充。 可以说,两人对杨侗十分熟悉。罗士信愣了一愣,想不到在这里看见“陛下”,不是传说他被王世充鸠杀了吗?条件反射,罗士信跳下战马,道:“卑职罗士信见过陛下!” 杨侗摇摇头,道:“罗将军,程将军,孤只是大隋的越王,你可称呼错了!” 罗士信一愣,挠挠头,对着杨侑正要说话,杨侑却摆摆手,道:“不妨!”杨侗是自家兄弟,对于二哥,他非常了解,罗士信也不过是口误而已,毕竟杨侗在洛阳,曾经是皇帝。 为君者,若是这点度量都没有,杨侑还能取什么天下。 罗士信抱拳道:“多谢陛下!”心中感激莫名,杨侑一见他,就给他好马。好马可是士兵的生命,让他心中感激,这是杨侑的慷慨,跟着这样的帝君,自然不愁富贵。而随后杨侑表现出大度的一面,让他觉得杨侑是明主。 如今,当初在齐郡呼风唤雨的诸将中,只有秦叔宝意外地投靠了大唐,而他和程知节投靠了大隋,命运的安排,是如此的可笑,也是如此的无奈啊。 杨侑回过头,悠悠然地看着前方,王世充憋红了脸,心中愤怒非常,程知节和罗士信当着众人投敌,这是在打他的脸啊,他瞪红了双眼,想要杀掉两人,以解心头只恨,可是,他明白,隋军是骑兵为主力,他根本拿旁人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北方一匹快马奔驰而来,战马上的骑士心中焦急万分,他一路赶来,换了数匹战马,两腿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终于赶到了南阳,当他赶到郑军的大营的时候,却听说陛下已经出兵,无奈之下,他只能赶到了南阳城外,要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告诉陛下! 第554章第一百三十四不好的消息 “王世充,你若不信朕的话,尽可派人去洛阳打探一番!”杨侑的目力极好,远远看见郑军后方阵型有变,心中约莫猜到一二。 锦衣卫从洛阳传递消息回来,有自己的渠道,因此速度快一些,而王世充的速度相对较慢,但此时,传令兵应该差不多到了。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王世充的出兵。如果王世充没有出兵,他肯定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出兵了,证明在出兵之前,他没有得到洛阳被李世民攻打的消息。 这个时候,郑兵后翼的微许混乱,显然就有问题了。杨侑在看见有人匆忙冲进郑军阵型中的时候,立刻出言继续打乱王世充的思绪。 王世充楞了一下,两军阵前交战,杨侑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在他看来,杨侑是要迷惑他,让他丧失足够的判断力。可是王世充有一点弄不明白,隋军为什么不进攻?此时若是交战,他们肯定占据了优势啊。 就在王世充迷惑不解的时候,那匹快马逐渐靠近了王世充的身边,他手中高举着令牌和一封信,让王玄恕、段达、单雄信等人都明白,这是太子的加急情报。 那名士兵到了王世充面前,低声道:“陛下,这是太子急报!” 传令兵的声音很低,只能让王世充四周的几名心腹听见,王世充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太子派人来送信,还是八百里加急,难道说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王世充的手掌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汉王王玄恕的手中接过了书信,匆匆拆开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李世民竟然偷袭函谷关成功,王弘烈被斩杀,部将多有投降。 函谷关失守,意味着洛阳的西大门被打开,洛阳,危险了!王世充的一颗心狂跳不已,他的脑子仿佛被人冲击了一下,在短时间内,无法思索,无法保持着冷静。 杨侑将王世充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冷冷一笑,道:“王世充,今日你带兵前来,是为了攻取南阳,如今太阳已经高挂,莫非你要等到吃了午饭才攻城吗?” 王玄恕不明真相,闻言十分恼怒,程知节、罗士信的临阵背叛让他恨不得杀了这两人,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罗士信、程知节都是猛将,尤其是罗士信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恐怕在郑军之中,只有单雄信能挡住他。 想到此,王玄恕看向了单雄信,单雄信会意,手中舞着马槊就要出战,王世充回过神来,低喝一声制止了他。 单雄信有些不解,他与程知节、罗士信等人虽然同出瓦岗,但却有差别。单雄信是和翟让草创瓦岗的功勋元老,对瓦岗有着极深的感情,可是随着李密的来到,逐渐架空了翟让,而李密一向对新人格外关心,对旧人却毫不理睬。 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随着裴仁基投靠了瓦岗之后,李密对他们十分信任,甚至还让秦叔宝和罗士信担任内军总管,足见对他们的信赖。而相比之下,单雄信这个旧人根本无法相比。 地位上的落差让单雄信有些失落,而随着投效了王世充之后,王世充对这位瓦岗赫赫有名的“飞将”十分欣赏,他将侄女嫁给了单雄信,并给予他一定的兵权。 地位的转变让单雄信的心中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是既得利益者,如今看到程知节、罗士信这两个混蛋竟然临阵投敌,让他格外愤怒,他想要亲自教训这两人,却被王世充制止了。 单雄信带着不解,王世充苦笑一声,低声道:“大事不好了,李世民背信弃义,如今已经夺下了函谷关!” “丝!”王玄恕、段达、单雄信等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西风灌进了王玄恕的口中,让他咳嗽不已。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情况竟然出现这么大的转折,而且让人如此心悸!函谷关被攻破了,这还了得?众人面面相窥,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侑冷冷地看着前方,程知节和罗士信并没有说话,毕竟王世充是旧主。杨侗有些急不可耐,问道:“陛下,出兵吗?” 杨侑摇摇头,道:“撤兵!” 杨侗和侯君集吃了一惊,不解地看着杨侑。杜如晦微笑不语,勒转马头,准备要走。杨侑没有回答,同样勒转了马头,奔回了南阳城。 隋军出城的都是骑兵,速度很快,顷刻之间就到了南阳城下,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进入城中。王世充死死地看着隋军离开的背影,咬紧了牙关,隋军撤退回去之后,并没有急着关上城门,而是将城门打开。 王世充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在胜算极大的情况下,隋军怎么会撤走?到底隋军有什么阴谋?王世充的心中在思考着, 王世充想了半响,觉得隋军既然已经撤走,那么自己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的心已经乱了,根本无法指挥大军作战,更何况程知节和罗士信这两个混蛋临阵倒戈,军心不稳,没有作战的必要了。 为了防止隋军可能的偷袭,王世充将为数不多的斥候统统派了出去,斥候们无比谨慎,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直到确定没有隋军埋伏,郑军这才呼啦啦地撤了回去。 南阳城,杨侗有些不开心,洛阳是他旧居,他希望大隋能尽快收复洛阳。 但是杨侑却撤退了,在大好的局面下,主动选择了撤退。这让杨侗心中十分不甘。 他决定问个清楚,杨侗匆匆赶了过去,刚到门外,就听见杜如晦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臣也非常赞同,如今李世民攻打洛阳甚急,千万不能让他攻入洛阳,不然,天下态势就会发生剧烈变化。” 杨侑此时正在屋子里负手踱步,他笑了一笑,道:“朕虽然有心如此,但也要看王世充如何做了。” 杨侗心中一动,放慢了脚步。 王世充在大营里踱步,现实让他焦虑不安,他本来想要利用李唐攻打襄阳之际,谋取利益,但想不到,最后被李世民给算计了。 王世充之所以说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渊,是因为他相信李渊不会为了攻打洛阳而故意让齐王李元吉去送死。杨隋和李唐的关系水火不容,齐王李元吉落入隋军之手,必死无疑!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王世充才会认为这是李世民擅自行动,想到此,王世充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往长安,他需要李渊给他一个解释,尽管这个解释微乎其微。 使者跨上战马,朝着北方飞奔而去,王世充的心头还沉甸甸的,真的是进退两难! 隋军虽然主动撤走,但却有他的含义,杨侑在警告他,隋军能撤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随时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怎么办?王世充使劲抓着头,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破除眼前的窘境? 淮安郡的官道上,杨倓的大军正在缓缓而行,淮安郡的官道并不宽阔,而且因为下雨,显得更加难走。 杨倓有些担心,能不能及时赶到,配合着陛下击退王世充?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前方跑来,:“殿下,前方有两名女子说要见殿下。” 杨倓微微皱眉,道:“她们有什么事情?”杨倓说完之后,想起杨侑曾经说过,若要取的天下,一定要得到百姓的拥护,不然,大隋就会像大秦一样,在最为鼎盛的时候,轰然倒塌。 要取的百姓的支持,不就是要为百姓办好事,满足百姓的需要么?两个弱女子前来求见,一定有什么委屈吧? 那名士兵挠挠头,他曾经问过,可是两个女子非要见到这支军队的领导人才肯说,迫于无奈,士兵只能来传话了。听见杨倓问他,解释了一下之后,就要返身离去。 杨倓叫住了他,带着几名亲兵上前,他相信,两名弱女子对他没有威胁。 远远地,杨倓就能看见两个女子衣裳凌乱,一个年轻的少女扶着一个小腹隆起的妇人,正焦急的说着什么,在两名女子面前的是一个校尉,他十分耐心的解释着,告诉两名女子,他没有动用兵马的资格。 杨倓走上去,那校尉忽然说了句什么,年轻的女子放开妇人,匆匆走了过来,施礼:“这位将军,还请救救我哥哥。” 杨倓一愣,这个女子施礼的模样一丝不苟,显示出并非一般百姓,应该出身名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倓问道。 少女虽然焦急,但她知道若是说不清楚,事情更加难办,当即慢慢说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依旧动听,就像黄莺一样。杨倓跳下了战马,从战马屁股上取下水囊,递给了女子:“喝点水再说。” 杨倓知道她一定渴了。 少女接过,面色微微红了,这个公子看起来很年轻,根本不像武将嘛。她打开塞子正要喝水,杨倓又说话了。 “慢一点,不要呛着了。” 少女愣了愣,看着杨倓漆黑如墨的眼睛,心头忍不住猛跳起来,她觉得脸有些烫,急忙低下头,喝着水,不敢去看杨倓。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走来,低声说着:“殿下,陛下派人送来急信。” 杨倓冲着少女歉意地笑了笑,告诉她去去就来,你先喝水,冷静一下,我在看怎么帮助你。 少女点点头,忽然想起刚才那名士兵低声中,说什么陛下,殿下,不知道指的是谁?那些皇族,还真是可恶呀! 第555章疯狂的决定 杨倓看完了杨侑让人快马传递而来的书信,不觉苦笑了两声。 任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可笑的王世充,可悲的王玄应,狡猾的李世民,一切是那么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既然陛下要他停止不前,那么杨倓就会遵命,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对三弟有着信心,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杨倓解决了那边的事情之后,花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快步朝着少女走来,到底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焦急? 少女已经将情绪给稳定了下来,看见翩翩少年杨倓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等杨倓走过来之后,她慢慢说了起来。 少女一介绍名字,杨倓就愣住了,这个名字很熟悉啊,似乎在哪里听过?他凝神一想,急忙展开了杨侑的书信,这才明白,是为什么。 少女正是裴翠云,那名妇人是裴仁基的小妾,因为怀孕,裴仁基才优先将她送了出来。裴仁基并没有想到,他这一入宫,就变成了死尸,其他家人也都枉死。 通过裴翠云的述说,杨倓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两个女子在裴行俨的护送下,一路南下,但被郑兵紧紧追赶,裴行俨虽然勇猛,但只有他一人,还要照顾两个妇人。郑兵人多,一路紧紧追赶,双方发生了战斗。裴行俨虽然杀了十几人,但自己也受了伤。 而分兵追赶裴行俨的郑兵们得到裴行俨的消息,逐渐靠拢,人数反而越来越多。 裴行俨杀了一个,来了一双,他终究是人,而不是神,身上受了伤没有得到及时医治,人变得越来越虚弱。 就在今日,郑兵再度找到三人踪影,一路追杀而来,裴行俨使用了诡计,让裴翠云和姨娘走另一条路,而他却将郑兵引走。 裴翠云知道,哥哥引走了敌人,就变得更加危险,甚至性命不保。裴翠云壮着胆子上了官道,恰好看见隋军士兵像一条长蛇走来。 裴翠云没有了办法,用泥水抹了脸,鼓足了勇气上前,请求援助,听到裴翠云的话,士兵们非常和蔼地告诉她,我们是大隋的军队,非常乐意帮忙,可是没有主帅的许可,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如果主帅答应,他们一定会遵命。 看见这些士兵这么好说话,裴翠云立刻做出了决定,要见一见军队的主帅,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支军队的主帅是一个年轻的少年,长的是如此的英俊,让她一颗心蹦蹦直跳。 杨倓听完,立刻做出了部署,此时他已经知道,被围困的便是陛下提起的裴行俨。 大军迅速调动,斥候分成一队队,朝着四方分散开来,寻找着裴行俨的踪迹。 杨倓看了看地图,决定向北前进,前方十五里处有村庄,可以休息。 大军缓缓开拔,裴翠云和姨娘坐在了运送粮草的马车上,随着大军行动。 一路上,裴翠云不住拿眼去瞧杨倓,心中所有所思,姨娘是过来人,心中虽然凄苦,却也抿着嘴笑了,在裴翠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裴翠云摇摇头,父亲刚被恶贼杀死,全家也被灭门,她实在没有心思谈情说爱,原先心动,只不过是少女情动的本能,就像男人看见美女,忍不住会多看几眼一样。 大军开拔了半里,有士兵匆匆回报:“殿下,前方三里处有人在厮杀!” “情况怎样?”杨倓问道。 士兵详细说了,有十余人在围杀一人,那人虽然骁勇,却渐渐不支,杨倓一挥手,下令士兵杀奔而去,五十多名士兵顷刻之间赶到,那十余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有隋兵询问,此人正是裴行俨,见他受伤不轻,急忙替他包扎,先止住流血。 不一会杨倓赶到,裴翠云见哥哥受伤不轻,忍不住失声痛哭。 泪水滴在裴行俨脸上,他强忍着痛苦,向杨倓施礼:“多谢救命之恩!” 杨倓呵呵一笑,“裴将军不必多礼,早些养好伤势,为父报仇。” 当夜,大军在一处平原驻扎,杨倓让军医为裴行俨诊治,裴行俨受伤不轻,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健康。 杨倓让他安心歇息,不要着急。然后回到主帐休息。片刻之后,裴翠云进来,向杨倓道谢。 “多谢殿下相救,妾身感激不尽!”裴翠云说着,此时她已经洗净了脸庞,琼鼻秀气,小嘴红艳,一双眼睛宛如秋水,低垂着的粉颈如玉,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 杨倓愣了一愣,白日里她在脸上抹了泥,还以为是个丑姑娘,也一度怀疑王玄应的品位。想不到洗干净之后,换了衣裳,如此美貌,让人心动。 杨倓虽然愣了,却只是短时间,他摆摆手,道:“姑娘客气了,裴老将军本来就是隋臣,陛下千叮万嘱,若是寻到你们,一定要带回大隋。” 裴翠云眼睛低垂,心中微微失落,原来不过是陛下的命令,并不是因为我,施施礼,转身退出。 杨倓轻轻叹息一声,二弟娶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其中的道理他明白,如今大隋上升势头很猛,他不想让人抓住把柄,引起大隋内乱,即使三弟是个很不错的人。 “或许,就像三弟说过的那样,错过才是最美好的。”杨倓喃喃自语,走到案几边上,拿起了春秋仔细看着。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王世充还没有做出决定。无论是哪个决定都关系着大郑的命运,关系着王世充的命运,他不得不十分谨慎。 就在他难以做出决定的时候,传令兵再度来了,这一次他带来的消息更为恐怖,洛阳城中竟然有人暗中投靠了李世民,他们试图打开城门,迎接李世民入城。 虽然他们被消灭了,但这却是一个警钟,告诉了王世充,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选择投靠李世民。 太子王玄应仓皇的语言,让王世充在不由幻想出了太子的表情。 看来,洛阳城十分危险了,他必须要赶回去,解除李世民对洛阳的威胁,才能保住洛阳城。 撤退吧,一个声音在王世充的脑海中吼着,逐渐占据了上风。 这时,门外响起了段达的声音:“陛下,微臣求见。” 王世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进来吧。” 段达进来施礼,然后注视着王世充:“陛下,可曾做出了决定?” 王世充叹息一声,将最新的军报递给了段达:“陈王,你先看看吧。” 段达是带着震惊的表情看完书信的,太子的惊慌表现出了他的无能,在李世民猛烈的攻势下,洛阳城能不能守住?答案:很危险。 王世充踱步,脚步声就像锤子,击打在两人的心头,撤退是肯定的了,关键是怎么撤退?隋军会眼睁睁地看着郑军撤退吗? 段达忽然咳嗽一声,道:“陛下,唯今之计,只有和大隋求和,才能顺利回师,解救洛阳。” 王世充抬起头,攻打了南阳,意味着开战,杨侑会同意求和吗?隋军如今占据了优势,他们就像一直猎豹,蛰伏着等待郑军的撤退,一旦露出破绽,以杨侑的个性,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优势情况下,对手根本不会选择求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求和不是你想求就能求的到的啊,王世充闷闷地想着,这时,王玄恕匆匆而来:“爹,大事不好了。” 王世充心中一惊:“怎么,隋军杀来了吗?” 王玄恕摇摇头,道:“爹,刚才斥候四处探查,竟然发现了太子的禁卫军。” 王世充又是一愣,太子是国家的储君,握有三千人的禁卫军。如今洛阳正遭到李世民围攻,太子的禁卫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他们带上来!”王世充说着。 王玄恕躬身,“是,父皇。”转过头,迈步走了出去,脸上带着笑意。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的一张脸更为铁青,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杀掉了裴仁基。尽管王世充一直防着裴仁基,可是,像裴仁基这样的重臣只能拉拢,除非他有大罪,否则绝不能杀。 太子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裴仁基不算,还几乎灭了裴家满门,其他臣子怎么看?百姓会怎么看? 他们一定会认为,大郑的帝君、储君都是好色之徒! 为了女人杀了大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此时,王世充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反叛,目前看来,虽然反叛者暂时被镇压了,但以后呢,还会有多少反叛者? 想到此,王世充的心都凉了,为了大郑的未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王世充站起身来:“来人呀!” 长安,李渊手中拿着军报,看不出喜悲,在襄阳战事失败的情况下,秦王擅自做出了决定,突然攻击函谷关,并且一击得手,这让李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一件事证明了秦王的用兵神出鬼没,也证明了大唐是背信弃义之徒,而且,随着李世民攻打洛阳和斩杀了王弘烈两件事来看,唐郑两个国家肯定是不能同盟了。 李渊虽然心中不满,认为秦王破坏了计划,但唐使在洛阳身死,折损了大唐的脸面,李世民的行为还是让李渊暗爽,这个王世充,是该教训教训。 接下来怎么办,李渊是个聪明人,他的选择也比王世充多很多,既然与王世充的关系已经破裂,那就不如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如果能拿下洛阳,襄阳一战的损失应该可以弥补,而且占据了洛阳,大唐就可以将并州、中原、关中连起来,无论是物资还是兵力,都可以走捷径。 同时,由于河北现场的开辟,仅仅凭借太行八径运输显得更加不现实,如果拿下了中原,就可以利用黄河来运输物资、兵力,更可以两面夹击窦建德! 想到此,李渊又仔细询问了太子粮食的问题,最终决定出兵支援秦王,拿下洛阳! 第556章议和〔上〕 冬日的夕阳早早就落下,天地陷入黑暗,在漫天席卷的西风中,整个世界显得如此悲凉。 杨侑负手在临时书房里踱步,屋角,火盆熊熊燃烧着,将屋子烘得十分暖和,与屋外有着天壤之别,杜如晦、杨侗等文士在屋中喝着茶水,而在屋外百余步,程知节和罗士信各自牵着一匹来自吐谷浑旧地的青海骢,脸上露出笑意。 虽然只是一匹战马,官职也不过是校尉,但战马是陛下亲赐,这个意义就非凡了,两人想的很是通透,新降之臣,岂能位居高位?若是如此,将那些随着陛下征战多年的士卒置于何地?只要多立战功,还怕没有高官厚禄吗? 屋外怕打着好马,欢声笑语。杨侗缓缓开口,道:“陛下,王世充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何不一鼓作气,将他消灭?” 杨侑依旧在踱步,他在等待,也在赌博,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他要等的,还没有来,难道说是自己猜错了吗?这个时候,杨侗的话让杨侑停住了脚步,他看着越王一张不解不悦的脸,便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想要抓住王世充。 “抓住了王世充,又能怎样?”杨侑淡淡地开口。 杨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等叛徒,自然是杀了他!” 杨侑淡淡地笑了,杀自然是简单的,可是他的考虑更多,他虽然刚过弱冠,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思想已经逐渐成熟,在他面前,没有仇人,只有利益,更何况王世充只是一条蚯蚓,根本无法吸引杨侑的注意。 杨侑正要说话,侯君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 “侯爱卿,进来吧!”杨侑说道。 侯君集推门而入,西风狂啸着进来,将火盆里的火苗吹的矮下了身子,屋子里温度骤降,杜如晦拢紧了衣裳,杨侗却依旧挺着胸膛。侯君集进来,看清楚屋子里有人,不觉挠挠头,突然开口,道:“陛下,王世充来了!” 杨侗大惊,他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侯君集,道:“你说什么,王世充来了?” 杜如晦心中叹息一声,果然。 杨侑微微一笑,冲着杜如晦颔首示意。杜如晦点点头,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侯君集一愣,回答着:“越王殿下,王世充真的来了!” “多少人?”杨侗又问。 “一个人!”侯君集回答。 两人回答得极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杨侗闻言,怒喝一声:“这个混蛋,竟然前来,我要杀了他!”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去。杨侑的声音及时响起:“侯将军,带越王去偏厅休息!” 侯君集一愣,杨侑朝着他挥手:“还不快去!” 侯君集跑上两步,抓住了杨侗,一把杠起来,侯君集力气很大,杨侗虽然有锻炼,但还不是侯君集的对手,反抗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侯君集杠着杨侗走进了偏厅。片刻之后,杜如晦回来,朝着杨侑施礼:“陛下,都准备好了。” “你去偏厅安慰下越王,他还看不清此时的局势。”杨侑说着,看着鱼贯而入的甲士,他们身着明亮的明光铠,手中执着横刀,一个个身高马大,气势非凡,脸上带着浓浓杀意,眸子就像鹰隼一般,放佛随时要将对手吞没,让人忍不住心悸。 一排刀斧手站好,侯君集匆匆回来:“陛下!” “你去将王世充带进来!”杨侑说道。 “喏!”侯君集退了出去,他怎么也想不到,王世充竟然敢单身入南阳。 偏厅,杨侗被捆绑起来,他在奋力挣扎,当初他在王世充面前受尽了侮辱,想要在此刻讨回来,可是陛下却不准,是什么意思?杜如晦在一旁安慰着他。 杨侑心中沉吟,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杨侑虽然瞧不起王世充,可是不管怎样,此人毕竟是隋末枭雄之一,自然有自己的手段。而且杨侑当初的设想,是王世充派人来求和,却想不到竟然是他亲自前来,而且还是一个人,这份胆气,还是让杨侑钦佩的。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温暖,杨侑的目光不时扫过四周,士兵们挺着腰身,眼睛一眨不眨。 半柱香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侯君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正是大郑的皇帝,王世充。 王世充是第一次看见杨侑,虽然他不认识,或者说他并不认识如今的杨侑,只对孩童时期的杨侑有些印象,但整个屋子,只有杨侑才有帝王的气度,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两排士兵虎视眈眈,西风狂虐而进,吹动战士的衣袍,但战士们犹如泰山一般,稳固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动。 “这才是精兵呀!”王世充心中暗叹了一声,举目朝着杨侑看去,恰好杨侑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在半空接触,就像两柄锋利的横刀相交,激起了一溜火花。 杨侑并没有说话,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王世充足有半响,这才默默坐了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如今是王世充来见他,他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王世充的眼中闪动着神采,他很清楚,他是弱势的一方,此时他需要的是委曲求全,而不是与杨侑对着干。杨侑肯让他进来,这就是最大的恩德了。 王世充略略沉默了之后,在思考着用词。尽管他想了无数次的台词,可是杨侑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两排刀斧手的意思很清楚,这是要震一震自己呀,可是杨侑偏偏又不说话,难道这些刀斧手是木偶是摆设?可是王世充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了这群士兵的杀气。 王世充拱拱手,上前一步,道:“陛下,可真是好兴致呀!” 杨侑淡淡地放下茶杯,抿了一下嘴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任何的态度:“天气寒冷,喝点热茶,总是好的。”王世充不想说正经事,杨侑也就胡乱搭理。 王世充顿了一顿,他觉得是直奔主题的时候了,时间不等人啊!杨侑等得起,他等不起呀,洛阳在唐军的猛攻之下,随时可能陷落,洛阳一旦落入唐军之手,他王世充就成了无根之水,早晚必灭,更不用说什么争霸天下了。 王世充咳嗽一声,道,“陛下,大隋与大郑有着同盟之谊,这一次,我被贼人所骗,误以为南阳城已经落入了唐军之手,这才挥兵攻城,试图为大隋夺回土地。” 杨侑微微扬眉,含笑不语。偏厅内,杨侗听到王世充如此卑鄙的话,显得十分愤怒,只是他被捆住,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王世充见杨侑不语,心中也十分忐忑,他这样说,只是想要委婉地表示歉意,而作为大郑的皇帝,很多事情他不能做。而放眼大郑君臣,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来南阳城。 “这么说,朕还要谢谢你了?”杨侑淡淡地说着。 如果杨侑愤怒,王世充还能理解,但杨侑不紧不慢的态度,反而让王世充疑惑了。他闻言咳嗽一声,道:“大隋与大郑乃是同盟,此等小事是朕该做的。” 杨侑心中暗笑一声,将热水倒入茶壶,很快,茶叶在热水的滋润下,舒展开来,整个屋子里充满了茶香。 “既然南阳城还在陛下手中,朕也感到十分欣慰,如今朕还有要事,准备明日一早,就要回洛阳了。”王世充直接提出了要求,他不想再等了,再等一分,都是煎熬。 杨侑忽然一笑,道:“天寒地冻,来回奔波,还真是辛苦了。” 王世充一愣,杨侑没有指名道姓,这句话可以是指杨侑,也可以说是他王世充,但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侑慢慢抬起头,看着王世充,语气依旧平稳:“王世充,你知罪吗?” 语气虽然平稳,但在王世充的心中,却忍不住就是一突,杨侑的这句话表明了态度。但也正是这样的言语,让王世充看到了希望。为了帝国能够继续生存,王世充知道,他要做出一定的牺牲。 割地、赔款,对于国土本来就相对狭小的大郑来说,会让王世充肉疼。王世充只能牺牲尊严。 “陛下,朕有一个侄女,年方二八,正是适龄。听说燕王殿下尚未娶亲,我愿将侄女许配给燕王,愿杨隋、王郑永结秦晋之好!”王世充继续在试探着杨侑的底线。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王世充,见他一双微微蓝色的眼睛带着渴望,似乎非常希望杨侑能够答应。“燕王是朕的大哥,朕最不喜欢的是将婚姻捆绑在政治之上。燕王的婚事,自然是他自己做主,朕不想逾越。” 王世充愣了一愣,心想这不是扯谈,你与那萧家娘子,还有窦建德女儿,不也是政治上的婚姻吗?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儿,他却不敢说。 王世充敢孤身前来,是心中断定杨侑不会杀他,一个合格的帝王不会因为私仇而坏了国家大事,更何况洛阳对于整个天下大势来说,是如此的敏感。 如果洛阳还在王世充的手中,整个天下可以保持着暂时的均势,这个均势是相对于李唐和杨隋来说的,简单一些,洛阳就是两大势力的缓冲区,一旦洛阳落入两者之一的手中,另一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王世充赌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认为,能够攻城略地的杨侑,肯定不是一个愣头青,一定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只要他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就一定会同意让自己回去。 不过,他数次出言试探,杨侑总是淡淡地回绝了,看不出喜悲,甚至似乎连自己来的含义都不明白似得,让王世充本来想好的话,如同蓄足了力气的拳头,无处可以释放。 第557章议和〔下〕 王世充提出的建议让杨侑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在杨侑看来,这个王世充太不识趣了。杨侑故意慢慢吞吞,是想要看王世充的诚意,但是王世充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无论那一句,都是在试探着自己的态度。 王世充还是不死心啊,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极力保持着伪郑的利益,嫁一个侄女算什么?多少人为了权力杀妻杀子,兄弟同室操戈,杨侑绝对不相信一个所谓的侄女能将王世充的野心给锁住。 不敲打敲打,不让他付出一些代价,王世充一定没有记性啊。 想到此,杨侑抬起头来,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在王世充诧异的目光中,小桂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直接走到了王世充面前。“这本小册子的内容想必你一定十分感兴趣,不妨打开看一看!”杨侑说道,继续喝茶,对王世充没有正眼看他。 王世充愣了一愣,这闹的是哪出?疑惑中,他打开了册子,匆匆看了几眼,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小册子里没有刀,也没有剑,但里面的内容足以让王世充心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一次他上套了,他就像一只羊羔,自以为聪明,却掉进了猎人的陷阱之中,小册子详细地记载了一些事情,除了自己的行程之外,还包括了李元吉的行程、李世民的行程。 种种情况,都在眼前这个年轻的天子掌控之中啊,他知道李世民屯兵潼关,是一场阴谋,知道李元吉出兵武关才是正兵,所以他设置了种种圈套,一举捉住了李元吉,还有他率领的数万大军。 李元吉的字迹王世充还认得,所以他毫不怀疑在小册子里李元吉的签名是真的。而在李世民进攻函谷关的时候,兵马调配的部署,也十分详细,这等于告诉了王世充,隋军对这一切十分清楚呢! 王世充的脸上冒出了大滴的汗水,这不是因为屋子里太热,而是他感到了杨侑的强劲,此外还有那种运筹帷幄的态度,看来,江湖传言说杨侑很难对付,此言不虚啊。哎,如果,太子或是汉王有他的一半才能,天下何愁不定?可惜,他是杨家人,是隋室后裔,终究还是敌人。 杨侑依旧不说话,等待着王世充开口,对于这件事杨侑已经有了处理办法,关键是看王世充识相不识相了。如果王世充识相一些,杨侑可能还会退步,但如果他不识相,杨侑不介意多捞一笔。 王世充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之后,他终于将气息给喘匀了,脸上强自露出欢笑,道:“李世民已经回了长安,怎么可能攻破函谷关呢?”在虚弱的时候,决不能告诉敌人自己非常虚弱,这是王世充的生存法则。 但杨侑与他不同,杨侑的法则是趁你病要你命,对于敌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善人。听到王世充还如此装逼,不肯低下所谓的高贵头颅,杨侑猛地长身而起,哈哈一笑。 偏厅内,杜如晦微微一笑,大步跨出了房门,走了十余步,到了杨侑的屋外,突然推门而入,语气显得十分雀跃:“陛下,大喜事呀,从关中传回来了新的消息,李渊已经派兵支援李世民,目的在于攻打洛阳!这一战,老贼王世充必败,微臣建议……” 兴冲冲地杜如晦还想说着什么,突然眼睛一扫,看见了王世充,他急忙躬身,道:“不知陛下有客人在地,微臣失礼,微臣先告辞,稍后再来禀告!” 杜如晦急匆匆地慌忙退了出去,杨侑微笑不语,默默地看着王世充。王世充的脸刷地白了,瞬间又红了,片刻之后又白了,如此的反复,让杨侑明白,他一定在天人交战,思考着怎么办才好。 对于小册子上记载的事情,王世充很清楚,这些大多是真的。至少郑军一路南下,抵达的日期时辰,分毫不差。那么从理论上来说,李元吉和李世民的记载,也一定是真的,至少,相差不大。 种种事实证明了小册子上的记载是真实的,而刚才那个文臣的话,十之也是真实。虽然不排除杨侑吓唬自己的可能,但王世充经过思考之后,觉得李世民的出兵是得到了李渊的允许,不然此子不可能如此大胆,破坏唐郑之间的同盟。 自己被缠在南阳脱不开身,而根据太子禁卫军士兵的述说,在淮安郡与南阳郡的交界处,还有一支军队,王世充就明白了,隋军这是要将他堵在南阳。 自己在南阳被困住,洛阳又被李世民猛攻,正是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王世充才会孤身闯入南阳,想要说服杨侑,放他回到洛阳,对付李世民这个大敌。 此时,李渊派出了援兵支援李世民,其目的已经非常明显。王世充心中震惊的同时,觉得自己要尽快做出决定了,他只得拱拱手,道:“陛下,朕误听人言,做出这种事情,还望陛下不要在意,朕愿献出粮食五万石,作为对陛下的赔偿!同时,前面的条件不变。” 杨侑忽然笑了,这个王世充,就像挤牙膏一样,杨侑挤一下,王世充就憋出几句话,而且显得没有诚意。一会是联姻,一会是献出五万石粮食。五万石粮食,是打发叫花子吗? 杨侑突然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甩在了地上,杯子发出一声脆响,在地上四分五裂,残渣四处飞溅,地上一片亮晶晶的。 “王世充,五万石粮食,你当朕是叫花子吗?”杨侑的声音显得怒不可遏,但只有他知道,这是他刻意而为。偏厅的杨侗一喜,三弟要杀王世充了。 “王世充,先帝对你不薄,朕不用多说。当初你在李密猛攻之下,士气低迷,粮食不足,是谁给了你粮食?是谁给了你妙计,邙山一战击败李密,从而得以执掌中原?” “朕当初念洛阳是大隋东都,这才支援于你。可是你呢,前脚击败李密,后脚立刻称帝,你说,你是不是逆臣?”杨侑的语速很快,王世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想不明白,刚才还显得十分淡然的杨侑,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暴怒? 杨侑先慢后快,麻痹了王世充的思维速度,让王世充赶不上节奏,面对杨侑的数个责问,他不知道回答那个才好。 “你自立为帝,辜负了先帝的重托,也辜负了朕的信任,不过你总算良心未泯,没有杀害越王,所以朕对你一再容忍!可是你呢,竟然联合李渊这个窃国大盗,意图染指南阳!你告诉朕,你这是要和朕宣战吗?!” “你说你以为南阳城被唐军夺下,所以被人迷惑,难道你王世充的眼睛和脑子都瞎了,所以看不清楚南阳城中挂着的旗帜,是大隋的赤红色旗帜,而不是伪唐的红白旗帜?!” “王世充,你莫非以为天下人和你一般白痴?朕当初放回王弘烈,送回王玄恕,那件事可曾对不起你?!你出兵在前,后脚李世民就拿下函谷关,斩杀了王弘烈,你还在这里与朕故作冷静!谁是你的敌人,你难道看不清楚,难道真的瞎了眼睛?!” 王世充被杨侑一连串的话问的连连后退,杨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了他的心脏。大隋天子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在隐忍不发,在适当的时候,他才会发动攻击。 “朕以为你前来,必定带着诚意,可是你一再推卸,根本毫无诚意,你以为,朕是李密那等糊涂蛋,任由你摆布?”杨侑又道,一连串的话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一口将茶水一饮而尽。 “王世充,似你这等糊涂蛋,朕觉得不如杀了,免得朕看着闹心!”杨侑说着,冷冷一扫两旁的甲士,道:“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喏!”众甲士齐声应诺,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 王世充就是一愣,杨侑这是要杀自己啊,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呢?他急忙挥舞着双臂,站了起来,道:“陛下,你这是何意呀!” “杀你!”杨侑的回答很简单。 王世充又是愣了一愣,这他妈不符合常理啊,难道自己算错了?要是自己死了,大郑帝国不就完了吗?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争霸天下?他的脑海在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如此破除这个局面。可是,他发现他至今猜不透杨侑在想什么。 静的时候闷不吭声,表情淡淡,一旦发怒,言语如同锋利的尖刀,让人无法招架。 王世充突然扑倒在了地上,爬了几步,抱着杨侑的双腿,道:“陛下,这一次真的是被人所骗,这才做出这等丑事,还望陛下恕罪呀!” 杨侑并不害怕,在王世充进来之前,已经被搜了个遍,他的身上根本不可能藏有利刃,而对方已经五十多岁,自己会打不过他吗?杨侑根本不惧,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双腿。 王世充继续哭着,“陛下仁义无双,宽宏大量,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还望陛下饶我一命,我王世充在此发誓,日后一定追赴陛下,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王世充也不皱一下眉头。” 不知不觉中,王世充变幻了称呼,不再以朕自居。王世充这样的行为让在偏厅的杨侗握紧了拳头,这个恶心的男人,当初就是跪在自己和父母亲的面前,取得了信任,从而逐渐掌握了洛阳的大权。 这个男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甘愿出卖自己的尊严,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话已经被他抛之脑后,根本不是一个男人。 第558章苛刻的条件 杨侗觉得王世充不配做男人,是一个异常无耻之人。但杨侑却看见了王世充的另一面。 此人就像韩信一样,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低下了头颅,保存了性命,留着了有用之身,以图大事,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可惜,此人不是韩信,在他的身上,有着优点,也有缺点。杨侑的心中明白,这就足够了。 此时的王世充还不能杀,杨侑从来都不是以私仇而不顾国家大事之人,他若是杀人,必定有了下一步的计划。王世充此人日后早晚会面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明白了他的优劣,心中就有了对策,这样的人就不可怕了。 这时,王世充继续说道:“若是有违此誓,我王世充一定万箭穿心而死,子孙后代,女的世代为娼,男的世代为奴!” 杨侑皱了皱眉头,心想此人果然如同程知节所说那般,动不动就发誓。可惜他发了誓却又无法承诺。杨侑的声音依旧平淡,问道:“王世充,你的话可是当真?” 偏厅的杨侗心中狂呼,三弟,不可信此人的话,当初他也是这般说,可是最后呢?还不是一样夺位自立?此人发誓,就像狗屁一样,随时喷出来,不足为信。 王世充听到杨侑的话,顿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松开了抱着杨侑双腿的手,后退一步,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王世充之言,句句肺腑,绝非虚言!还望陛下明察,望陛下明察呀!” 这时,几名甲士非常配合地到了王世充的身后,一名甲士伸出手,抓住了王世充的脖子,就要将他拉起来。 “陛下,我王世充若是食言而肥,一定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王世充急了,甲士要是将他砍死,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这是他不希望看见的,这个时候,所谓的尊严都是狗屎。即使他身为大郑的皇帝,此时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的小命就捏在杨侑的手中,所以他不得不努力。 杨侑很是配合地阻止了甲士的下一步行动:“且慢,让朕想想。” 甲士们停下了,但依然站在王世充的身后虎视眈眈,仿佛沙漠上的野狼,随时就要将王世充这只鲜美可口的小羊羔给一口吃掉。 杨侑假装思考踱步,脚步声让王世充心头狂跳,他伏在地上,腰身平平地,屁股却撅了起来,显得十分恭敬。杨侑的每一步都让王世充的心差一点跳出来。 时间很快却又很慢,王世充跪在地上,健硕的身躯有些承受不住了,巨大的压力让他体力消耗得非常大,额头上满是汗水,不停地滴在地上,将地面给打湿了。 就在王世充有些承受不住的时候,杨侑停住了脚步,“王世充,你先起来吧!” 一瞬间,王世充一直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他差一点就扑倒在地上,幸亏他意志坚强,这才奋力稳住了身形,缓缓坐在地上,眼中闪动着一丝生机。 “朕想过了,在这件事上,你也是受害者。”杨侑缓缓开口。 王世充心中一喜,急忙道:“对呀,我也是受害者,陛下果然明察。” 杨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继续道:“可是,你是受害者,朕更是受害者啊,你瞧,就快要春节了,朕却不得不在此逗留,不能与家人团聚,你说惨不惨?” 王世充心中一愣,忙不迭点头,道:“陛下,李唐实在是可恶至极,我回到洛阳,一定重振兵马,与李世民小儿决战。” 杨侑走到椅子边上,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水,道:“李唐可恶,这点不假,朕要他们付出代价。” 王世充心中一喜,难道说,杨侑还打算出兵支援? “李唐虽然可恶,但却不急在一时。王世充,你要朕让你安全退却,也不是不可以,但朕有几个条件,若你做不到其中一条,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尽可回到大营,整兵来战!”杨侑又道。 王世充听到杨侑松口,忙道:“什么条件,陛下尽管提来。”王世充知道,杨侑的条件一定非常苛刻,对于他来说是竭泽而渔,挖肉补疮的事情虽然做不的,可是他王世充却不得不做。 杨侑咳嗽一声,示意甲士归位,自己却侃侃而谈。 “第一,王玄恕要来大隋做人质。”杨侑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他知道王玄恕虽然不是太子,但王世充却比较喜欢他。 王世充点点头,这个要求算不得什么,他心里有底线,明白这是必备的条件之一。他虽然对杨侑很是愤怒,但他不得不承认,杨隋比李唐要有节操,至少杨侑没有明目张胆地进攻同盟之国。 “稍后,我就会将次子送来。”王世充回答。 杨侑眯起了眼睛,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朕这一次兴师动众,士兵冒着严寒打仗,十分辛苦,朕的士兵要你犒劳,这一点你没有意见吧?” 杨侑说的看似客气,但却没有回转的余地,王世充很明白这一点,他想了想,道:“这一次我带来的粮食、钱帛,就留在南阳,陛下尽可取了去,犒劳三军。”事实上,王世充想要快速支援洛阳,对于他来说,轻装赶路才是最重要的,这些粮食大部分都要留下,此时就做了顺水人情。 杨侑又浅浅喝了一口茶,神情显得严肃多了,王世充看见,就是一愣,突然他意识到了,第三个条件,才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条件。他忍不住紧张了起来,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条件? “第三,朕要你去除帝号,称臣与大隋!”杨侑说的很简单,但语气十分坚决。 王世充的身子不可抑止地抖了起来,要他去除帝号,称臣与大隋,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如果他这样做,他王世充在洛阳军民的眼中,还有什么威严?大郑朝廷又将置于何地? “朕可以允你为异姓王,替朕暂时管辖洛阳,等到天下大定,朕可以赐你一块封地。”杨侑的声音依旧缓慢,在抛出了重磅炸弹之后,他准备给王世充一个甜头。 这个甜头就是生存的希望,他相信王世充对此一定非常感兴趣。 王世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如果说今日发生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王世充还能保持着帝君的风范的话,称臣于隋帝,便是他,或者说是大郑帝国的污点了。 杨侑的用意非常明显,要他成为大隋的藩王,这个要求,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王世充擦了一把汗,试探道:“陛下可是要迁都洛阳?”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说过,让你替朕看守洛阳,你尽可放心。朕的定都之地,十之还是长安。” 听到这话,王世充放下了心,虽然称臣,但杨侑暂时不管洛阳,他王世充还是洛阳的土霸王。隋军想要攻下洛阳,最终还要看实力,当然了,那时候作为大隋藩王的王世充想要对抗大隋,在名义上则是不利的。 可是不管怎样,即使作为藩王,也仍然保留了争霸天下的希望,而如果放任洛阳被李世民攻陷,争霸天下的希望就彻底断绝了。两者相对比较,还是称臣符合王世充的利益。 王世充略略沉吟,道:“陛下,王世充愿意称臣于大隋,但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杨侑放下茶杯,道:“说说看。” “微臣想,如今李世民攻打洛阳甚急,臣想陛下出兵朱阳关,截断李世民的归路。”王世充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这等于是一个交换,但杨侑的损失不大,这一场博弈杨侑可以说是完胜,洛阳,杨侑早晚必定取之。但就目前而言,却绝对不能落入李唐之后,李唐的势力与王世充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攻打王世充的洛阳需要花费十分力气,那么攻打李唐的洛阳至少要花费十五分的力气,谁难谁易,一目了然。 杨侑也知道,王世充不可逼迫太过,刚才王世充又是跪地又是称臣,这已经是王世充的极限,如果逼迫太过,情况就大大不妙了,这个度,杨侑还是能掌握的。 “既然郑王归顺了大隋,那么郑王的事情,就是朕的事情。这一点并不难,只要郑王办妥了这三件事情,朕便立刻下令南阳总管出兵朱阳关,威胁李世民后翼。”杨侑说道。 王世充的一颗心顿时放松了下来,这场艰苦的谈判就要落下帷幕。这时,房门再度被打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绑的杨侗冲了进来,他挥舞着拳头,道:“王世充,你这个卑鄙小心,所说的话和狗屁一样,根本不值得信任。” “陛下,王世充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切莫信他的话啊。如若不然,恐怕追悔莫及啊!”杨侗说着,就要冲到了王世充的眼前。 王世充被吓了一跳,当初他跪在杨侗面前发誓,泪流满面,可是不过数月,就忘得干干净净。杨侗是杨侑的兄弟,两人感情自然是极深的,如果陛下反悔,那么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无用?王世充急忙站起身来,道:“陛下,微臣之言,句句是实,请陛下圣裁。” 杨侑微微颔首,道:“越王,你先出去吧。” 说话间,杨侗已经冲到了王世充跟前,他提起拳头就打,王世充不敢还手,任由拳头落下,杨侗练武已经有不少日子,力气大幅度增长,打起来还是有些疼的。 王世充被打了几下,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意,道:“越王殿下,饶命呀!” 杨侗不依不饶,追着王世充继续一阵猛打,杨侑没有急着说话,等待了片刻,见王世充颇为狼狈,这才假装愤怒,一怕案几:“越王,你是堂堂王爷,像街边小儿一样,与人厮打,岂不丢脸?!” 第559章兄弟谈心 杨侗闻言,依旧不依不饶,王世充不敢还手,一边绕着屋里的案几跑,一边大声喊道:“陛下,救命呀!” 杨侑微微皱眉,喝道:“越王,你难道听不见朕的话吗?!” 王世充向前一窜,挺直了腰杆,道:“越王殿下,我已经投靠了大隋,是忠心耿耿之人,还望越王殿下手下留情啊。” 杨侗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看着王世充,道:“王世充,你的话骗得了陛下,却骗不了我。” “越王,我已经发过誓了,若是背叛大隋,必定不得好死,子孙后代,女的世代为娼,男的世代为奴,如此重的誓言,难道越王还不相信吗?”王世充赶紧道。 杨侑忽然冷哼了一声,伸出手去,重重一拍案几,道:“越王,还不退下。” 杨侗一愣,没有想到杨侑居然会为了一个王世充如此生气,他顿时气呼呼地道:“三弟,你一定会后悔的!”说着,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王世充擦了擦汗,这位小爷总算走了,他偷偷拿眼去看杨侑,只见杨侑脸上非常不悦,他冷冷哼了一声之后,强忍着脸上的怒气,坐了下来,然后喝着茶水。 王世充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 杨侑微微扬眉,道:“朕这就将杜如晦招来,让他起草一份协议,你先回去,早些做出安排,明日一早带着王玄恕前来,签订协议之后,你便可返回洛阳。” “多谢陛下!”王世充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朕让人护送你回去,一路小心。”杨侑又道。 王世充大喜,在侯君集的保护下,出了南阳城,他跨上战马,急匆匆回到大营,然后让士兵们收拾行李,准备拔营。同时他将王玄恕叫了过来,告诉他已经臣服大隋的事情。 王玄恕吃了一惊,他极力反对,但在王世充的劝说下,王玄恕无奈地答应了。 南阳城,杨侑踱步朝着杨侗的房间走去,杜如晦跟在他的身后,杨侑问道:“越王的情绪怎样了。” “应该稳定下来了。”杜如晦说道。 两人这时已经离杨侗的屋子不远,就听见哼哼哈哈的声音,走过去一看,杨侗正在打着沙包,沙包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王世充。 杨侑忍不住笑了,越王还是孩子心性啊。 “越王,你很想杀王世充?”杨侑淡淡的问道。 杨侗别过了头,不理杨侑。 杜如晦也忍不住笑了,他低声说了两句话之后,躬身退了出去,这个时候,是杨家两兄弟谈心的时候,他是外人,不好干涉。杨侑走到了杨侗的身边,见他等着双眼,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二哥,王世充是一个逆贼,按律当诛,这一点,我不是不知道。”杨侑转换了称谓,和杨侗的身份不是君与臣,而是两兄弟之间的谈心。 “可是,你若杀了王世充,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杨侑继续说道。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这样的逆贼,杀一个少一个,实在是让人大快人心。”杨侗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错,如果王世充是李孝恭,甚至是李元吉,我都可能会杀了他。但是如今不行。”杨侑慢慢坐下,为杨侗分析着。 “你想想看,如果杀死了王世充,伪郑必定人心惶惶,那时候,就凭王玄应那个蠢货能挡住李世民?王世充是敌人,可是李渊也是敌人,而且是更为强大的敌人。二哥,日后大隋的劲敌,才是李唐!” “李唐和王郑相比,谁的势力更大,这一点不用我说,想必你的心中已经有底。”杨侑说着。 杨侗忍不住点了点头,李渊虽然看起来很狼狈,可是占地极广,他拥有关河四塞的关中,同样地理位置极佳的并州,此外,凉州和幽州都是产马地,地域广大的李唐虽然这几年战乱不休,但要恢复起来,也非常快。 关中八百里秦川,是产粮的基地,而并州的汾水河谷,也是重要的产粮区,一旦发展起来,必定不缺粮食,正是因为如此,杨侑才会留着李元吉。 “我已经得到消息,罗艺在幽州蠢蠢欲动,李神符在恒山郡调兵遣将,似乎要对河北用兵,如今李渊和刘黑闼已经结成了同盟,我十分担心呀。窦建德如果守不住河北,南北之势就逐渐形成。” “而李密占据了山东一部分,江东在沈法兴的手上,江淮一带则比较混乱,对于大隋来说,还需要一些日子平定。” “如果我们和伪唐的速度差不多,届时就是南北朝的局面,当然,大隋占领了陇西,有了骑兵,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南方没有战马的弱点。但地利上的失去,伪唐的强大,整个天下就会落入双雄争霸的局面。” 杨侗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三弟说的是天下大势,和王世充有什么关系? “二哥,如果能延缓伪唐的发展速度,就等于壮大了大隋的实力。如果做一个对比,大隋是大秦的话,其他势力就是六国,你说,是希望六国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好对付,还是他们继续保持着分散的状态好对付?”杨侑问道。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杨侗点点头,道:“自然是分散好对付。” “不错,所以王世充绝对不能死,他不仅不能死,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还要帮助他守住洛阳。守住了洛阳,就能阻止李渊继续向东发展,即使李渊拿下了河北,届时,大隋也能拿下了江东。” “那时候,作战的焦点就在江淮,谁能拿下江淮,就掌握了主动。不过我想,李密这等不甘心于平庸之人,随着李渊势力的壮大,双方一旦接壤,彼此之间的矛盾就会变大,那时候,我就能顺利拿下江淮。” “所以,洛阳不仅仅是一个缓冲区,更是阻止李渊壮大的节点,正是因为他关系着天下大势的走向,朕才留着他。” “你以为今日王世充前来,没有做出准备吗?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他一定会让王玄恕告诉王玄应,投靠李世民,转而对付大隋。”杨侑忽然笑了笑,有些疲惫的模样。 “如果王玄应真的投靠了李世民,洛阳与并州、关中就能连成一线,对南阳的威胁极大。同时,也正如适才我说的那样,从洛阳可以四面出击,李渊的发展比我更为迅速。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落了下风。”杨侑叹息了一声。 看着杨侑有些疲惫的模样,杨侗才感觉到了他肩头上的压力,他眼圈一红,道:“三弟,我错怪你了。做了这等蠢事。” “不。”杨侑摇摇头,旋即笑道:“其实这是我的计划,本来我想要告诉你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此才会真实。我虽然打算放过王世充,但却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 “让王玄恕作为人质,是对他的约束。即使这种约束力不是很大。而让他去除帝号,这可是天大的耻辱。”杨侑淡淡的说着。 杨侗目光中闪动着神采,在思考着三弟的话。 “王世充此人能忍,绝非一般枭雄,不过,这一次我也摸清楚了他的底线。下次要对付他,就比较简单了。”杨侑说着,站起身来,朝着一旁走去。 “说了半天,我肚子已经饿了。”杨侑又道。 “三弟,等等我!”杨侗被杨侑一说,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他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朝着杨侑追去。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笑声在西风中传递。 “陛下,真要去除帝号?!”郑军大营,陈王段达异常惊讶,虽然他知道王世充是去谈判,可是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王世充轻轻叹息一声,他也明白这是何等的耻辱,可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呀。他在下定了决心之后,亲自赶赴南阳城,一是笃定杨侑不会杀他,二是觉得他能说动杨侑。 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最终的结果,杨侑还是同意了他撤退,这样他就能保存这一支军队,用来应付李世民。只要能击退了李世民,洛阳还是洛阳,王世充还是王世充。 只是名誉上的受损,这一点在王世充看来不算什么,只要日后统一了天下,再多的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成王败寇,历史不就是这样的吗?当大郑成为天下的正统的时候,其他的势力,统统都是反贼,包括大隋。 王世充叹息一声,点点头,道:“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一次就让汉王,不,让玄恕去做人质,明日我也会赶赴南阳城,亲自和大隋陛下签订条约,日后,你们都不必称我为陛下。不可落下了把柄。” 段达叹息一声,他知道条约一旦签订,王世充就成为了郑王,而他段达,最多是陈公,虽然实际的利益没有多大变化,但这种失落,还是让人心中不爽。 不过,王世充身为大郑的帝君,他都能承受这种耻辱,段达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段达离开,王世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这样的选择实非他所想,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退位是他的底线,总比国都被李世民攻破了的好,至少投靠大隋,他还能掌握兵权,但如果是被灭或是投靠李渊,薛仁果、宋金刚就是他的榜样,闹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被斩杀在闹市口。 带着忧虑,王世充在大帐里睡着了,木薪发出清楚的响声,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带着王世充的郁闷和欣喜。 第560章琐事 大年夜,成都城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百姓的屋里传出了香味,味道浓郁得让人直流口水。不仅仅是城里,城外的村庄也亮着火红的灯笼,将整个天地映照的异常美丽。 皇宫内,各式的灯笼已经点亮,萧后带着韦后、独孤雁等一群女人,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时不时地朝着门外看着。这个时候,杨家三兄弟还不回来吗? 两个小孩子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转动着滴溜溜地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一切。两个孩子已经半岁,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露出了一张粉红的脸蛋,看起来非常可爱。 独孤雁和嫣然抱着孩子,各自哄着,不时地嘀咕着,孩他爹是怎么回事?说好了年前一定会回来,可是已经是三十夜了,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为什么还不见人影? “雁儿,不要急,侑儿回来的。”萧后的脸上显得非常平静,她经历了无数的风云,看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心境已经变得波澜不惊。 韦娟也劝慰着:“都坐下来吧,或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这才耽搁了。” 几个女子应着,都坐了下来,围在火炉边上,取暖。 萧后忽然笑道:“侑儿造的这种火炉,的确温暖许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韦娟脸上露出笑容,儿子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她最大的欣慰,“娘,这孩子还有许多想法呢。” 萧后点点头,道:“我倒是听说过了,这孩子总是闲不住啊,我有些担心。”萧后说着,眉宇之间,挂满了哀愁。丈夫不就是喜欢折腾、折腾,最后折腾得天下大乱,客死异乡。 孙子这么能折腾,会不会步丈夫的后尘?萧后十分担心,她已经看淡了,江山算的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亲人安康,全家幸福,才是世间最完美的事情啊。 萧后念叨着,韦娟在一旁听着,小刘良娣、独孤雁、嫣然也在一旁听着,不时点点头。 就在一家人说着的时候,远在十余里外,一群骑兵正在官道上狂奔着,为首的,正是杨侑。 在接受了王世充的投降仪式之后,王世充留下了王玄恕作为人质,同时将大军的粮食留下,自己率领士兵轻装赶回洛阳。杨侑在对士兵进行了一番赏赐之后,也率兵回到了襄阳。随后,杨侑押解着李元吉、慕容罗睺、刘政会等人,沿着汉水南下,到了武昌转而向西。 由于是冬季,河水干涸,虽然长江从来不缺水,但行程受到了影响,速度就慢了下来。杨侑中途还绕道去隆山郡看了一眼,当初那座呼呼燃着的山峰,已经被官府控制了起来,经过了半年的收集,已经有了上千斤的石油。数量虽然不多,但在关键的时候,或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从隆山郡继续坐船北上,在成都郊外的码头停下,简单地做出了安排之后,杨侑便与两位兄长马不停蹄赶回成都。一路上,灯火通明,显示着成都的繁荣。 守卫城门的隋将已经得到消息,派出了士兵严守在东门,当杨侑一行抵达的时候,守将急忙迎了出来。杨侑摆摆手,问了几句话之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了皇城。 踏入皇城的时候,杨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已经离开了半年,他怀念着家中的亲人,祖母、母亲,妻子和孩子。刚刚进了皇城,一家人已经迎了出来,至于两个孩子,因为外面风大,被宫女抱在屋子里。 杨侑三人上前,急忙施礼:“见过祖母、母亲!”韦娟虽然不是杨倓、杨侗的亲母,可是按照规矩,她是正妻,也是杨倓和杨侗的母亲。 萧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别看她说的冷静,可是当三个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想起这三个孩子是丈夫为数不多的子嗣,泪水就夺眶而出。韦娟虽然也很想念儿子,但却不得不劝慰母亲:“娘,过年了,总是要开心的。” 萧后的哭是有理由的,在隋之前,过年虽然有了规矩,可是在隋帝时期,才逐步完善,定制下来,尤其是十五,逐渐成为节目。触景生情,不由想念哪位逝去人儿来。 本来好好的团聚之夜,突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不过随着杨世业高亢的哭声,气氛渐渐变了。一群宫女手忙脚乱,不明白这个小祖宗怎么突然哭了?倒是嫣然的女儿,瞪着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咯咯地看着杨侑在笑,还伸出了小手,要杨侑抱抱。 杨侑伸手抱过了孩子,见她粉嫩可爱,忍不住就亲了两下,女儿被杨侑的胡须扎痛,顿时哇哇大声哭了起来,整个屋子顿时一片大乱。 一家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过了年,与常人没有多大的分别。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杨侑还会继续繁忙。 事情太多了,走了半年,各地的政务军报堆积如山,虽然有萧瑀、窦璡等人组成的内阁处理,加急的折子还送给杨侑处理,但积存下来的东西还是不少。杨侑见了,不觉头疼。 不仅仅是如此,每年年底,各地的官员也要进京述职,向杨侑汇报工作。其中的一部分杨侑已经授权给内阁,但一些重要的总管、郡守,杨侑需要亲自召见。 韩世谔有重任在身,也就没有进京,但屈突通、尧君素、萧辰、冯盎等人按时到来,杨侑特意抽了时间,与屈突通、冯盎等人进行了密谈。屈突通的陇西是大隋唯一的战马产地,重要性毋庸置疑。在屈突通的治理下,陇西收揽了流民,开垦了荒田,尤其是在岷江流域的沓中屯田,极大地满足了军需。 随着契苾业力的铁勒部归附大隋,陇西人口激增,屈突通按照大隋的新制,对铁勒部进行了编制。起初倒是遭到了抵抗,但在契苾业力的劝说下,同时有其他各族作为榜样,铁勒人还是心动了。 凭什么看着别人吃饱穿暖,自己却要受苦?凭什么别人在寒冬腊月,可以躲在屋子里享受着温暖,自己却要赶着牛羊四处寻找牧地?这不公平啊,起初,有一些不识相的家伙仗着勇武,想要抢劫。但屈突通得到消息,绝不姑息,他杀了罪大恶极之人,镇住了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 契苾业力是杨侑的爱将,汉化很深,他对屈突通的做法很是赞同,在屈突通使用以暴制暴的手段同时,他派出了心腹四处游说,告诉他们大隋的政策。大隋愿意接纳铁勒人,前提是按照大隋的制度办事。 学汉学,说汉化,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是相对愚昧的,他们并没有想到杨侑的目的是要消除民族的差异性。这一点就像祖龙改革一样,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样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是文字,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中原虽然陷入了群雄割据的局面,各地的方言也有不同,但文字书写出来,都是一模一样,只要识字,就能看懂其中的意思,这种贡献无疑是巨大的。 杨侑的目的也就是在于此,蛮族不可能全部被消灭,杨侑必须对他们又打又拉,逐渐消除民族的差异性,改变他们语言、文字、生活习惯,百余年后,他们就是所谓的汉人,而不是蛮族了。 杨侑与屈突通仔细地谈论了这些事情,再度强调了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屈突通表示明白,随后,两人又商讨了陇西的下一步行动。整个陇西被杨隋和李唐瓜分,杨隋占领了南陇西,李唐占领了北部,从养战马的角度上来说,李唐微微占优,不过隋军夺下了吐谷浑之后,优良的青海骢成为了隋军骑兵的主流战马。 从战马上来说,隋军不输给李唐,但陇西面临的局面并不乐观,从巴蜀、汉中支援陇西,因为沿途高山的原因,不是特别顺畅,一旦陇西发生战事,就将面临凉州和关中的两面夹击。 杨侑要求屈突通以防御为主,届时配合武关道的行动,在杨侑看来,才是上策。而他相信,至少在今年秋收之前,李渊肯定恢复不了元气。不过,李渊的使者怎么还没有来,难道他放任李元吉不管了吗?杨侑有些不相信。 与屈突通谈了两日之后,屈突通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想法,述职也结束,他返程回到陇西。杨侑随后召见另一个重要人物,岭南的头把手,冯盎。 冯盎的地位是由他的家族地位所决定的,他是岭南圣母冼夫人的后人,地位非常高,而岭南民族杂居,地理位置又非常特殊,所以杨侑的政策是让冯盎治理。 他暂时不想插手岭南事务,只要岭南稳住,天下一统,岭南的大权就会回到大隋手上。不过,杨侑对冯盎提出了几个要求。他希望冯盎能在岭南推广汉学,在岭南各郡各县,设置州县学。 杨侑的意见是深思熟虑的,冯盎虽然是岭南人,但祖上却是汉人,其本人有字,字明远、玉昆,号佳漳,足以证明此人对汉学的痴迷。对于杨侑的提议,冯盎很是热心,他拍着胸脯再三保证,回到岭南之后,一定想办法兴建学堂,推广汉学。 与冯盎的交谈持续了两日,办妥事情之后,杨侑对他进行了一番赏赐,冯盎带着满意离开,而杨侑在成都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地方。 比如说洛阳,比如说长安。这个时候,那边又有了什么事情发生呢? 第561章心事 就在杨侑率兵回到成都的时候,王世充也早早回到了洛阳,此时,李世民的攻势越来猛烈,但是王世充的回援,让李世民想要在大雪降临之前拿下洛阳的想法破灭。 王世充的回援让郑军士气大振,经验老道的王世充用兵非常谨慎,李世民根本寻不到什么破绽。双方在洛阳相持了六七天,李世民久攻不下,又听到斥候传回来消息,说隋军已经收复了淅阳郡,南阳总管韩世谔正率兵北上,有偷袭朱阳关的企图。 一旦朱阳关被突破,隋军就能杀入弘农郡,可能会将唐军的后路给断绝,李世民虽然心中不甘,但在大势面前,也非常清楚,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他就十分危险了。 尽管父皇告诉他,援军已经就要出发,但李世民还是决定撤退,拿下洛阳的良机已经丧失,他之所以没有及时撤退,是因为心中有所不甘,但经过几日的战斗,他已经看出来王世充绝非王玄应那种蠢蛋,所以,与其受到隋军夹击,同时还有大雪威胁,李世民果断撤回了长安。 李世民撤退回长安比杨侑回到成都的日子早几天,因为他的距离更近。而在长安,李世民终于确定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齐王李元吉真的被隋军给捉住了。 虽然心中很不爽李元吉的行为,但李元吉被捉住让他不由摇摇头,心中更加警惕。杨隋果然是强劲的敌人啊,李世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希望有一个机会,再与隋军交锋,一雪前耻! 李世民回到长安,他充满希望地去了长孙府上,李世民的用意很明显,他想要与长孙无垢重修旧好,毕竟两人做了数年的夫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既然能念念不忘这段感情,想必长孙无垢也没有忘记吧? 可是,他去了长孙府上,长孙无忌却不在,就连长孙无垢也不在。门子告诉他,长孙无忌奉了陛下的命令,为了救齐王,去与大隋谈判去了,至于长孙小姐,也跟着去散心去了。 那就是说,他们都去了巴蜀,李世民非常失望,他转而去了长孙顺德家里,和长孙顺德说着话。长孙顺德对李世民殴打侄女一事,非常在意。他本来不想见李世民,但考虑了一下,还是见了。 毕竟身为大唐的臣子,与诸位亲王闹得不可开交,还是大大不妙。 两人坐定,李世民旁敲侧击,试探着与长孙无垢复合的可能性。但长孙顺德左顾而言他,让李世民十分失望。一名长的倒也清秀的女子上来送茶,李世民微微瞟了她一眼,发现此女长得和长孙无垢居然有几分相似。 李世民忍不住就看了女子愣了,长孙顺德十分不悦,他站起身来,叫来了管家,让他送客。李世民十分无奈,他只得走出了长孙顺德府,他回头死死地盯着长孙顺德的门牌,眼中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李世民走出去之后,那名清秀的女子看着长孙顺德,问道:“爹,他就是李世民?” 长孙顺德微微皱眉,道:“无臻,你是大家闺秀,怎能亲自出来做些仆人的事情?而且,是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下次,可不许了!” 此女正是长孙顺德的幼女,叫做长孙无臻,年方十七,正是妙龄,听到父亲的话,微微点头。长孙顺德看见女儿非常听话,满意地离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女儿已经长大,是该给她找婆家的时候了。 长孙无臻看着父亲离去,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起来,李世民英俊的相貌,略微忧郁的眸子,在不经意间,映入了她的心底,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好的一个男人,无垢姐姐怎么会离开他呢? 河北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大雪,大雪厚厚地,足有一尺多深,脚踩进去,就能将脚给淹没了。窦建德在民间巡视着,由于出身农家的关系,他非常注重民生。如今大雪降临,窦建德带着一群文武,巡视大雪的情况。 大雪虽然对冬小麦有利,但大雪太大,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农是民之本,更是国家的根本,窦建德怎么不关心呢?连日来,窦建德在四处巡视,不仅仅是农业,也是视察各地的防御情况,被四方势力包围,窦建德觉得十分艰难。 又是辛苦一天,窦建德刚刚进屋,曹氏走了出来,亲手替窦建德脱下了身上的蓑衣,道:“你可总算回来了。” 窦建德一愣,道:“有什么事情吗?” 曹氏点点头,道:“有人奉命而来,说是大隋的。” 窦建德甩了甩手上的水滴,迈步走进屋子,道:“人在那里?” “刚进府,正在客厅。”曹氏回答。 窦建德应着,朝着客厅走去。客厅里,牛振正在客厅里喝着温热的酪浆,作为河北锦衣卫的指挥使,他露面不多,因为此时大隋的势力尚未深入河北,在黄云、方德等人连连立功的时候,他至今寸功未立。 不过牛振非常清楚,如今大隋的势力扩展得非常快,按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大隋就能进入河北,如果是这样,河北锦衣卫大展拳脚的机会就来了。 事先收集情报,包括各地的地理、守将的喜好,情报地点的设置,牛振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可是,世事变幻无常,牛振本来以为大隋收复河北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却想不到风云突变,陛下居然要纳窦建德唯一的女儿为妃。 这样的结盟意义已经非常明显,没有子嗣的窦建德打定了注意,成为大隋的附属。只是在如今的局面下,这件事情并没有宣扬开来,一旦宣扬,窦建德的处境更为危险。 不仅仅是当初随着他造反的大将有意见,恐怕四周的敌人也会群起而攻之。所以,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就在牛振想着的时候,窦建德进来了,他看见正在喝着酪浆的牛振,微微就是一愣,他并不认识此人啊。 窦建德不仅是夏王,更有可能成为陛下的国丈,牛振不敢怠慢,他急忙站起身来,道:“夏王,我是河北锦衣卫的指挥使牛振。” “牛指挥,请坐!”窦建德说着,示意家用的仆人送上点心。 “最近河北大雪,我四处巡视,不知道牛指挥前来,实在是失礼。”对于大多数的人,窦建德是彬彬有礼,而且此人身份虽然不高,但与他搞好关系,肯定有所增益。 “夏王实在是折杀我了。我不过是大隋陛下的一个臣子,夏王千万不要如此客气。”牛振说着。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将话题谈到了正事上来。 “夏王,我们已经得到可靠的情报,一旦来年开春,李神符就会从恒山郡、罗艺从幽州、刘黑闼从渔阳郡三路来攻。夏王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呀。”牛振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将窦建德炸的坐立不安。 窦建德虽然知道恒山郡和幽州、渔阳都在调兵遣将,早晚必定攻来,但此时确定了时间,窦建德的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紧。如果真的如牛振所说,三路大军一起攻来,夏国能不能挡住? 乐寿离幽州不远,快马也就一日路程,如果幽州铁蹄袭来,拿什么来阻挡?河北虽然也产马,可是多在幽州的上谷郡,上谷郡的铁骑早在汉朝就天下闻名,那里出产的良马不亚于陇西,可惜夏国没有掌握过上谷郡。 窦建德大吃一惊的同时,也为锦衣卫消息的灵通而感到可怕,他问了几句,牛振告诉他,锦衣卫的战士已经在恒山郡和幽州有了根据地,并且买通了一些人,能够顺利地得到情报。 三路攻伐夏国的消息正是从幽州那边取得的,据说是罗艺上奏,表示愿意为大唐出力,拿下河北。这种好事李渊自然答应,他洋洋洒洒地对罗艺的忠心进行了一番嘉奖,同时还对他及其儿子罗成进行了赏赐。 听到这里,窦建德才明白为什么能三路大军夹击夏国。窦建德忍不住站了起来,神情凝重地思索着该怎么办。乐寿虽然一马平川,但牛振的及时通知,让他还有一定的时间作出部署。 看见窦建德沉思,牛振拱拱手,道:“此事我已经上奏陛下,或许下个月就会有消息。不过依我之见,乐寿不能久呆,不如挥师南下,守卫清河、平原等地。” 窦建德一愣,守南方?可是南方也有瓦岗李密虎视眈眈,此外还有前些日子出尽风头的王世充,南方能逃避战乱吗? 答案是不能,想比乐寿来说,南方的几个郡县统治的时间不长,民心不是那么稳固,去了南方,同样可能面临李密,甚至是王薄、徐元朗等人的进攻,依旧十分困难。 窦建德想了一想,坚定地摇摇头,他决定坚守乐寿,不管怎样,乐寿是夏国的都城,经过长时间的建设,城池比河间城还要高大,而且由于窦建德善于收揽民心,乐寿城的百姓对他心悦诚服,忠心度很高,如果面临围困,显然支撑的时间更长。 牛振微微叹息,他知道窦建德不可能接受这个建议,只是他想试一试罢了,他觉得如通过迁往铭州,一旦战事不利,可以通过王世充的地盘,回到大隋,但窦建德坚定的态度,让他放弃了说辞。 “夏王,如果敌人来攻,奉陛下之命,河北的锦衣卫战士必定会配合夏王。若是有需要,请派人去城南的大槐树下,自然能与我们取得联络。”牛振说着,起身告辞。 窦建德十分客气地送走了牛振,眉毛拧成了一团,接下来,才是最困难的时候啊,能撑住吗?他不得而知,他想了半响,决定派人先去豆子坑,一旦战事不利,他就回到豆子坑,就像当初对付大隋的官军一样,对付李唐。 第562章一些问题 “以前你不在成都,见不到你就算了。如今你在成都,还是见不到你。”皇后的寝宫,独孤雁轻轻叹息了一声,言语中充满了淡淡的埋怨。 杨侑手中抱着长子,长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毫不示弱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毫不示弱地看着。独孤雁忽然说话,让杨侑回过头来,他一手抱着孩子,坐在了床榻之上,另一只手抓住了独孤雁的柔荑。 独孤雁想要挣脱,但被杨侑宽厚的手掌抓住,动弹不得,只得乖乖让杨侑抓在手中,杨侑缓缓开口,声音充满了歉意:“离开了半年,事情繁多,又是年关述职之时,镇守一方的大将都需要一一见面。” “我也知道委屈你了,今夜让我好好补偿你吧。”杨侑低声说着,将孩子递了出去,一名宫女脸色微红,急忙走了上来,将孩子接了过去。 独孤雁脸色一红,推开他的手,道:“我是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迎娶阴少华?” 杨侑一愣,随即道:“你不说我险些忘记了,我让人算算良辰,就在开春,把事情办了吧。” 独孤雁点着头,道:“你呀……”话没有说完,就被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几名宫女吹灭了蜡烛,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听见低低的愉悦之声传来。 次日一早,杨侑早早就到了书房,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杨侑苦笑着摇摇头,一头埋在了案几上,折子内阁都看过了,也提出了意见,就等着杨侑审批。一早上,杨侑只看了三成,觉得有些头晕。 恰好到了午时,便去吃了饭,然后靠在书房的软榻上休息。未时,杜如晦的脚步声匆匆响起,杨侑被杜如晦惊醒,抬起头,发现杜如晦正要退出,便叫住了他。 “杜爱卿,有什么急事?”杨侑问道。 “陛下,李渊派来了使者。”杜如晦说道。 “是何人?”杨侑来了兴趣。 “长孙无忌。”杜如晦回答。 杨侑一愣,居然是长孙无忌,这可是大隋名将长孙晟的后人,历史上也是李世民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呀,并且此人还是外戚。不过,发生在长安的事情杨侑已经知道,他也想不到长孙家居然有这个胆量,将秦王给休了。 杨侑想了一想,道:“他住在哪里?” “被安置在鸿胪寺!”杜如晦应着。 杨侑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长孙无忌正在鸿胪寺的住房里踱步,脸上挂满了疲倦,他奉李渊之命赶来与杨隋谈判,他先是听说隋帝在南阳,便匆匆赶去了南阳。等他赶到南阳,隋帝已经南下,去了襄阳。他一路急追,刚刚到了襄阳,隋帝又乘船离开了襄阳。他略微计算了路程,决定抄近路,可是中途妹妹却病了,以至于滞留了下来,耽搁了行程。 等到妹妹养好了病,他已经错过了时机,只得赶往成都。长孙无忌赶到成都的时候,年虽然已经过完,但整个成都城显得还是十分热闹,人们的脸上挂满了笑意,生活显得十分富足。 不过,长孙无忌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虽然不是大问题,但还是有那么一些影响。当然了,长孙无忌是唐臣,所以这些缺点,他不会傻乎乎地告诉隋帝。 就在他踱步思考的时候,长孙无垢说话了,她陪着哥哥前来,是为了散心。至今她仍然没有从休夫的事情中缓解过来,心情无比郁闷,在长孙无忌的劝说下,便一同随着他出使大隋。 一路上,她见到了百姓流离失所的悲剧,也见到了百姓其乐融融的情景,这一路走来,她根本没有喜悦的心情。 “哥,出去看看成都吧!”长孙无垢说道。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想了想,道:“也好!”等了几日,没有得到隋帝的召见,想必这个时候隋帝很忙吧,或许,是故意不见?不管是那种,长孙无忌觉得还是有出去看一看的必要,了解了成都的民情,然后汇报给陛下,便可以采取对应的措施。 长孙无垢没有想那么多,听见哥哥答应,脸上的忧愁扫尽,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与长孙无忌走出了鸿胪寺。此时长孙无垢不过二十岁,正是芳龄,唇红齿白,即使是施着薄妆,依旧美艳动人。 两人在街道上走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长孙无忌不由感慨,这成都城的繁华,并不亚于长安城啊,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上,满是店铺,其中有不少充满了异族风情的店铺,有的来自于西南的昆明,里面摆满了西南的特产;有的来自于党项,摆满了一些奇怪的药草,据说功效不凡;有的是来自于岭南,卖着一些稀罕的东西;而更远的,还有来自于西域,伊吾、铁勒、突厥、栗特等各民族的店铺一字排开,看样子生意非常好。 这是一间栗特人的店铺,从外面看来,装饰的极为华丽,而且店铺是最为好的地段之一,生意显得比别家好上许多,长孙无垢看着里面摆满了玉器,忍不住走了进去。长孙无忌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美艳如花,男的英俊硬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夫妻。店主十分愉快地走了来,声调显得十分夸张:“噢,两位尊贵的客人,是要买些什么呢?米托托愿意为你效劳。” 此人蓝眼珠,头发卷曲,很明显不是中原人,但他的汉话却说得非常好,隐隐地还带着巴蜀的口音,长孙无忌听了,不由就是一愣。 长孙无垢脸色微红,正要说话。一项善于察言观色的米托托又道:“尊敬的夫人,你这么美丽,我这里的玉器玛瑙,最为适合夫人这样的女士了,我想,你的丈夫一定不介意让你更加漂亮吧!” 米托托以为这两人是夫妻,毕竟他们看起来太过于亲密了,而且女子时不时看着男子,这显然是夫妻俩才会有的亲密动作呀。但是米托托没有想到,他还是失策了。 长孙无垢脸色刷地红了,长孙无忌笑了笑,道:“她是我妹妹。” “噢,情妹妹。”米托托恍然大悟。 “陛下,你看,如今成都城比起以前更为繁华。”杜如晦低声道。 杨侑点点头,看着街道上的人群,心中若有所思,经过两年的建设,成都城的确比起以前更为繁华,这主要是一部分的蛮族在成都定居,另一方面,是因为大隋的国力蒸蒸日上。 如果不是因为成都地处益州,而益州被群山环绕,交通不便,恐怕交易的规模会更大。成都是一个适合养老玩乐的地方,建都并不适合,这一点历史上早就证明了。所以对于大隋来说,成都只是暂时的都城,杨侑的意见还是长安、洛阳。 在人群之中走着,独孤千山带着一群便衣禁卫军若聚若离地跟着,保护着杨侑的安全。他有时候显得十分头疼,陛下总是喜欢微服私访啊。 杨侑的微服私访并不是没有效果,此时他就发现了一些情况。益州历来是富足之地,由于都江堰的修建,使得成都平原有了千里良田,极大地满足了益州百姓的需求。比如说历史上唐末衰微的时候,李唐靠的就是巴蜀和两淮的赋税支撑,这才得以苟延残喘。等到巴蜀落入藩镇之手,李唐便再也支撑不住,只得仰人鼻息生存了。 正是由于富足,百姓才会不思进取,少不入川,老不出川,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杨侑看着的时候,发现经过两年的建设,在农业和商业上,大隋都取得了不错的生效。粮食产量大幅度提高了,贸易的品种比以前更多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是在富足的情况下,意味着可能出现的奢靡。大隋看起来很富足,可是杨侑却是藏富于民,赋税极低。百姓是有钱了,可是政fu的收入却不高,甚至有些入不敷出,若不是这几年打仗获得了大量的战利品,府库早就衰竭了。 不仅仅是百姓如此,就在杨侑逛街的时候,一些挂着“窦”、“萧”、“张”等等旗帜的马车不断驶过,外面看起来非常华丽,有的甚至是用蜀锦做的窗帘,可以想象,在里面,装饰是何等的华丽。 历朝历代,尤其是在大乱之后的治世,帝君都会宣扬节俭,以隋初的强盛,隋文帝都大肆宣扬节俭,那么对于立志中兴的杨侑,更没有奢靡的理由了。 这让杨侑想起了两晋,尤其是到了东晋,士族子弟连骑马都不能,怎能带兵打仗,怎能牢牢控制权力?所以南北朝时期的南朝,寒门逐渐掌握了兵权,并最终取而代之。 “克明,你下去之后,理一个折子,要提倡节俭。”杨侑低声说着。 杜如晦闻言,看着一辆驶过的马车,顿时会意,他低声道:“恐怕一份折子不能有什么大的作用。” 杨侑凝目思考了半响,他明白杜如晦的意思,提倡节俭必须从上至下,而不是从下至上,只有君主做出表率,才能以身作则,引起群臣效仿。群臣效仿,才会影响百姓,从而刮起一股节俭之风。历史上的许多帝王,例如赵匡胤、朱元璋等人,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想到此,杨侑眼睛亮了起来,经过短暂的思索后,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个计划在杨侑的脑海中逐渐形成。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哗。 第563章敢和我单挑吗? 成都街头,杨侑极目望去,只见前方一间熟悉的店面。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店铺的装饰让杨侑很眼熟。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间店铺是栗特人所开,栗特人活跃在中原、突厥以及西域各国,是天生经商的民族。他们融合了各方的文化,形成了自己的风俗习惯,但杨侑看见这点店铺,那种熟悉感并不是因为店铺带着栗特风俗,而是因为这间店铺的装饰,让杨侑想起了一个人。 那就是当初在大兴认识的铜臭味十足的栗特商人米托托,杨侑知道他在李唐占据了大兴城之后,依旧在大兴城开店铺,生意据说还不错。去年大隋夺取了陇西,屈突通还送来奏报,说与遇见了米托托,他带来了西突厥大汗死亡的消息。 杨侑微微凝目,当瞧清楚店铺名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他。这时,前方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杨侑微微侧目,示意杜如晦去瞧一瞧怎么回事。 前方人群里,一群人正在围观,无论那个年代,都不缺乏看热闹的人,杜如晦挤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玉面如冠的年轻男子正挡在一个颇为俊俏的女子面前,那女子脸上带着愤怒而无奈的表情,圆圆的眼睛几乎要滴出了泪水。 女子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如此野蛮之人,看他们的打扮,肯定不是中原人士。女子悲哀的想着,如果是大隋全盛的时期,异族人大多不敢在大隋国土上撒野。 年轻男子虽然显得沉着,但从脸上的表情仍然能看出他的紧张,他毕竟是一个书生,而对方却是几个头上扎着小辫,说着并不清晰的汉话的异族人。年轻男子见多识广,他知道这些异族人其实是高句丽人。 高句丽自从连续挫败了大隋的进攻之后,整个国家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整个国内自上而下地认为,大隋人并不可怕,而且他们擒获了十余万的大隋将士,让这些英勇的大隋将士做着苦力,在长白山寻找人参,挖掘矿产,种植粮食等等,凡是苦活累活,都是大隋将士们做着。对于高句丽人来说,这些俘虏和畜生没有什么分别。 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名出使中原的高句丽人显得格外嚣张,一个壮汉口中大笑着:“这位小娘长的不赖,细皮嫩肉的,老子倒是想尝一尝她的滋味。” 另一人说道:“那个小白脸也不错,我想攻他后庭,想来一定很爽。” 虽然这样话已经足够隐晦,但年轻的男子显然听懂了,这种侮辱让他格外愤怒。男子涨红了脸,道:“你们这群混蛋,你们可知道,这是在中原,是大隋的国土!你们这群高句丽人,竟然敢在这里寻事,难道不怕官府捉拿吗?!” “哈哈!”几名高句丽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汉子甩着头上的小辫子,道:“大隋?就是那个三次征伐高句丽,无功而返,损失了无数士兵和钱财的大隋?可笑的隋帝,他是给我们送粮食来的!还有送苦力来的!” 另一人也哈哈一笑,道:“哼,你知道我们怎么对付那些隋兵的吗?他们一日只吃一顿稀饭,稀饭照的人影都能看见,就这样,他们必须一天干七八个时辰!你知道吗?哈哈!” “当初投降高句丽的隋兵足有四十多万,如今只有十余万!如果所谓的大隋有能耐的话,敢去平壤一趟,将他们接回来吗?”剩下的一个高句丽人说着。 年轻的男子看见这三人如此嚣张,一时无语,毕竟他是“唐人”,而不是“隋人”,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没有“唐人”和“隋人”的分别,在高句丽人面前,他们都是中原人,对于高句丽这个异族,大家必须要同仇敌忾。 可是,年轻的汉子环顾四周一眼,只见四周的百姓又带着畏惧之色。毕竟这几名高句丽人显得异常强悍,而且还有人带着刀。 杜如晦微微皱眉,历朝历代,武器都是管制品,民间虽然暗中打造,其实并不多。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几名高句丽人显然是从外面来的,入城的时候,守门的士兵没有发现他们携带武器吗? 这时候,杨侑已经缓步走了上来,他见杜如晦半天没有回来,忍不住上来一看究竟,身后,独孤千山带人跟上。 杨侑走上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高句丽人嚣张的语气,他眉毛就是一竖,这个高句丽人,太嚣张了!大隋三次征伐辽东,实际上均是以失败而告终,这一点杨侑并不否认。祖父攻打高句丽,从国家利益上来说,是正确的,不然隋唐数代帝王为何屡屡攻打高句丽?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不管是突厥,还是此时的契丹、靺鞨、栗特等族,他们久居草原,以游牧为生,对于中原的农耕社会并不适应,他们最多是想要抢夺中原的财富。 而高句丽不同,他们已经出现了农耕文明,这种飞越是巨大的,一旦让高句丽强大起来,就会成为中原的心腹大患。历史上的契丹人、女真人,就是其中的代表。 终宋一代,契丹人建立的辽国始终是宋国的心腹大患;而身为隋唐时期黑水靺鞨的后代女真人,也就是满人,甚至还入主中原,建立了清朝。 隋唐的帝王虽然不知道后世的事情,但已经看出来,已经从游牧民族转变为农耕民族的高句丽人,是可怕的,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里,隋文帝、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等帝王始终视高句丽为心腹大患,并最终在高句丽人外忧内患的情况下,在唐高宗时期,灭掉了高句丽。 这段历史,杨侑自然十分清楚,在他看来,高句丽必须是要打的,但是要等他一统天下之后,休养生息几年,等到恢复了国力,他一定亲帅大军,灭掉高句丽,救回被高句丽囚禁的大隋将士,一雪前耻。 可是,这几人的话,让杨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高句丽人,太嚣张了,而且仅仅是几名武士就如此想,那么高句丽的国王和莫离支又是咋么想的呢?他们一定更加嚣张吧?! 这时,一名黑黑的高句丽人拔出了利刃,朝着四周挥舞,口中喊着并不流畅的汉话:“滚,都给我滚,大爷的事情谁敢管,大爷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他一个透心凉,让他去见祖宗!” 高句丽人狰狞的表情和手中的尖刀,让四周的百姓惊呼着向后退去,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曾几何时,大隋的百姓充满了自豪,充满了骨气,杨侑一扫四周,顿时微微皱眉,这样的结果他要负责,毕竟自己是大隋的掌舵人,有引导百姓的重任。 大隋的百姓可以贫穷,但不能没有骨气!杨侑想着,他决定要改善这种情况。就在这时,一股劲风传来,杨侑来不及多想,倒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杜如晦上前一步,挡在了杨侑面前:“公子小心!” “嗤!”一声轻响,杜如晦的衣裳被撕破了一条口子,刀锋阴冷,让杜如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侑急忙一把抓住了杜如晦,“危险!” 在杨侑的奋力拉扯下,杜如晦只是衣裳被割破,没有大碍。杨侑沉了脸。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杨侑之怒,必定是敌国灭的结局。杨侑将杜如晦护在身后,他知道杜如晦是弱不禁风,因此护着。 “杜先生,你没有事吧!”杨侑关心地问道。 杜如晦心中一阵感激,虽然在第一时间的时候,他想要护住天子,可是天子的反应很快,反而救了他,此时身为帝君的杨侑护在他的身边,让杜如晦觉得,当初投奔陛下,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杨侑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手中拿着兵刃的高句丽人。此时在杨侑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诧异,因为高句丽人手中拿着的,分明是横刀。横刀是中原人的主流兵器,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横刀是必备武器之一。 隋末,或许有铁匠逃亡到突厥、高句丽等地,他们带去了中原人的技术,使得异族有了对抗中原的资本。可是,以杨侑眼光看来,这柄兵刃太过于精良了。 再说,高句丽人进入成都城,必定会受到严格的检查,若是他们带着横刀,一经发现,必然会被守门的隋兵拿下。除非有两个可能,一是守城门的士兵被买通了,二是在城中有人提供给了这几名高句丽人兵刃。 无论是哪一点,都让杨侑震惊,在大隋的国都,竟然有士兵敢这样做?这已经是眼中渎职,此外还涉及贪污等等问题。至于第二点,问题就多了,提供给高句丽人兵刃的人是谁?是高句丽在成都的暗探?还是他人别有用心? 这件事是大事,必须要查,而且要严查!杨侑想着。 这时,那名高句丽人“咦”了一声,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杨侑。杨侑动作麻利,看起来是一个练家子啊。怪不得刚才别人都后退,只有他一副硬要出头的模样。 不过,高句丽人并不害怕,他觉得有了手中的横刀,什么人都不必害怕,再说此人衣着看起来一般,应该不是隋朝的达官贵人,有什么可怕的?再退一步说,就算是隋朝的达官贵人又能怎地?高句丽掌握着十余万隋朝士兵的生死,他们敢嚣张吗?惹毛了莫离支,将隋人统统杀死! 抱着这样的心思,高句丽人冷哼了一声,手中的横刀一举,指着杨侑,道:“小子,你敢和我单挑吗?” 第564章原来是你? “单挑?”杨侑眯起了眼睛,这厮一定以为大隋的人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 “怎么,害怕了?”听到杨侑的反问,高句丽人笑了。 “怎么比?”杨侑微微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独孤千山,表示这种小喽啰,随手可以解决,你不要着急。 独孤千山也知道杨侑的厉害,只是觉得一个帝王不该以身犯险罢了。此时接到命令,只得提高警惕,一旦有什么意外,就立刻出手。 高句丽人有些诧异地看了杨侑一眼,杨侑高大魁梧的身材,让他心中已经,但一想到隋人胆小,此人赤手空拳,自己手中又有武器,胆子顿时一壮。当初大隋国力强盛,都不值得害怕,如今四分五裂,还有害怕的理由吗? “单挑,自然是我们三个挑你一个了。”高句丽人异常无耻的说道。 杨侑忍不住笑了,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莫非此人和自己一样?但看着他那张凶狠的脸,脑后留着一根小辫子,杨侑就觉得有些恶心。 “怎么,仗着人多?”杨侑淡淡地说道。 “嘿嘿,要说人多,你们人才多吧,他们若敢上来,我也没有什么意见。”高句丽人说着,挥舞了两下手中的横刀,刀锋闪亮,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后退几步,生恐横刀长眼,刺到身上来。 年轻的男子拉着女子,从人群边上移动,杨侑微微侧目,太让人失望了。 不过年轻男子拐了个弯,到了杨侑跟前,道:“这位兄台,此事是我们两兄妹惹起来的,与兄台无关,这些人野蛮无理,兄台还是先走,以免误伤。” 杨侑目视着他,此人长的英俊不凡,虽然是书生模样,倒也有些义气,刚才心中的蔑视之心也就收起。 “这里是大隋的国土,自然是大隋人说了算,自然容不得蛮夷撒野。”杨侑淡淡的道。 杜如晦在杨侑身后咳嗽一声,道:“敢问兄台贵姓?” 年轻的男子略略犹豫之后,还是拱拱手,道:“在下长孙无忌,这是舍妹长孙无垢。” 说话间,长孙无垢低着头,给杨侑和杜如晦施礼。 杨侑闻言一愣,竟然是长孙无忌兄妹?他已经知道了长孙无垢休夫之事,可是怎么会来到了巴蜀?难道说,他们就是李渊派出来的使者?可是怎么带了个女人?尤其是长孙无垢,虽然与李世民没有了关系,但毕竟是曾经的秦王妃,就算再嫁,也是慎之又慎,李渊怎么可能让她出使大隋? 难道说,是美人计?可是以李渊的智慧,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啊。 杨侑一时之间不明白,但杜如晦已经反应过来,拱手笑道:“原来是无忌兄,令尊当年弹指间,突厥分成两部,莫非十余年,至今风采犹存,令我辈瞻仰。”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父亲去世多年,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他,足有证明父亲的伟大。不过此人竟然知道自己,让他十分诧异。 “我不过区区书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实在是愧对父亲,愧对祖上。”长孙无忌说道,言语隐秘充满了落魄。 历史上的长孙无忌相当强势,可是此时,他并不受宠,原因是多方面的。在初期,由于妹妹嫁给了秦王的关系,他很自然被打成了秦王一系,所以李渊对他并不算重用。而如今随着李世民被休,李渊对长孙一家非常有意见,认为他们不识大体,这样的行为让皇家丢尽了脸面!李渊表面上不说,可是心中如何能忍? 这一次长孙无忌出使,李渊其实不安好心,如果能完成任务,救回齐王,自然是好事,但如果谈判不成,长孙无忌就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 退一步说,李渊认为杨侑既然让人送了书信来,那么齐王肯定安然无恙,最多受点苦罢了,有时候吃苦也是好事。长孙无忌办不成事情,处罚了他,接下来换个人就成了,无非是时间早晚。 只是长孙无忌和李建成都不明白李渊心中的算盘。 长孙无忌的表情和语言让杨侑十分在意,这又是一个好机会呀。 当然,杨侑也十分清楚,长孙无忌此人可用,却不能大用,因为此人的控制欲特别强烈,历史上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杨侑想着的时候,长孙无垢不住拿眼去看杨侑和杜如晦,她似乎有些怕生,或许是被几名高句丽人吓着的关系。 杜如晦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虽然是书生,但身上却有一股正气。而眼前的这个青年人,俊朗不凡,英姿勃勃,少女自然是怀春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敢问兄台贵姓?”长孙无忌说道。一旁的长孙无垢微微抬起头,秀目注视着两人,脸上带着好奇,此时她已经将害怕抛之脑后。 “呵呵,在下姓易,长孙公子叫我易公子就好!”杨侑照例搬出了“易公子”的称号。 “我是易公子的家奴而已,贱名不提也罢。”杜如晦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有些惊讶,杜如晦看起来一副书生摸样,一双眸子充满了智慧,怎么只是一个家奴那么简单?长孙无忌一愣的时候,几名高句丽人终于不耐烦了。 一名高句丽汉子冷笑了两声,道:“你们有完没完,要想说,去地狱说吧!” 长孙无忌这才反应过来,道:“易公子,你们快走吧!” “哼!”杨侑冷笑了一声,道:“刚才你说单挑,我接了!” “很好!”高句丽人一甩头上的小辫,显得十分潇洒似地,然后瞧了长孙无垢一眼,道:“小美人,等着我将你带会客栈,我们哥几个,轮流伺候你!” “你……淫贼!”长孙无垢闻言,大怒,可是她不会骂人,只能说出淫贼两个字,半点威力也无,倒是显得软绵绵地,让几名高高句丽人大笑不已。 “你们,上来受死!”杨侑微微侧头,示意独孤千山不必担心。 “哈哈!”几名高句丽人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之后,几名高句丽人显得信心十足了。如果是单挑,他们还有些担心没有把握,不过,此时他们有五个人,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肯定是手来擒来啊。 长孙无垢再也忍不住,她伸出嫩白的小手,指着几人,道:“你们,不要脸!” “我们可没有强迫他,他自己答应的。”为首一人说着,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横刀收会刀鞘,在他看来,五个人打一个,肯定赢了啊,再说这里毕竟是大隋的国都,拿兵刃吓吓人还可以,真要杀人,引来官府,那就可大大不妙了。在他的吩咐下,几名高句丽人也都收起了横刀。 杨侑示意众人散开,他走到了一片空地中,这时,一个身着栗特人衣裳的人匆忙跑来,杨侑的目光和他相接,均是微微一愣。 “啊,陛……”来人真是米托托,他听到店里出了事情,急忙赶来,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大隋的主宰。他本来要敢出声来,但杨侑轻轻摇头,他将肚子里的话硬生生咽下。 看着当年的少年长大了许多,米托托忍不住感慨,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两步,挤出了人群。 “来吧!”杨侑已经扎好了马步,以不变应万变。 “小子,受死吧!”一名高句丽人已经忍了很久,见杨侑已经准备好,大喝一声,挥拳冲了上来。 杨侑一看这人的拳速,就知道此人功夫不错,而且此人肯定是当兵的,一拳击出,是人最为重要的几个部位之一。杨侑冷笑一声,身子微微后倾,双手微抬。要说用蛮力,恐怕没有几个人比他力气大,这一次杨侑准备取巧。 高句丽人挥拳击出,在拳头即将击在杨侑身上的瞬间,杨侑动了。在高句丽人得意的目光中,杨侑的手接住了高句丽人的拳头,手臂迅速向后一甩,卸掉了这一拳之力,旋即,杨侑变掌为拳,紧紧地握住了高句丽人的拳头,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一推。 此时高句丽人正是旧力刚消,新力为生之际,杨侑向前一推,将全部的力量尽数卸在了高句丽人的身上,高句丽人脸色微变,从手臂传来的巨大力量让他有一种脱臼之感。他正要奋力挣脱杨侑,这时候,杨侑突然快速动了起来。 杨侑手掌一送,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条腿踢了出去,正中高句丽的胯下。只听一声轻响,随后便是高句丽人的一声惨叫。看着高句丽人踉跄后退了两步,杨侑整理了一下衣裳,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那名高句丽人一屁股倒在了地上,脸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他用双手捂着裆下,惨叫不已。其他的高句丽人变了脸色,他们虽然没有杨侑的耳力好,听不见那一声轻响,但此时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自家兄弟竟然被废了胯下的双球,不再是男人,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为首之人冷笑一声,“锵!”地一声,拔出了横刀,眼前这人,出手狠毒,而且身手不错,他们决定杀死他,为兄弟报仇。 看着余下四人再度拔出横刀,杨侑冷笑一声,道:“怎么,要动刀了?” “小子,受死吧!”为首之人一声怒喝,握紧了横刀,朝着杨侑一刀挥来。 第565章设计 为首的高句丽人动手,其他几人也纷纷挥舞着兵刃杀来,四周百姓一阵惊呼,长孙无垢靠在哥哥身上闭上了眼睛,长孙无忌大叫道:“易公子小心!” 独孤千山脸色一变,他正要动手,突然,杨侑动了起来。杨侑并没有像某些人希望的一样撤走,而是抓住了几名高句丽人动身杀来时候的空隙,。他动起来很快,狠狠一拳击打在最先一人的小腹之上。 “嗷!”那名高句丽人一声嚎叫,身子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手臂垂下,口中喷出口水。余下几名高句丽人吃了一惊,这个人如此强悍?一时之间,显得有些迟疑,动作慢了下来。 就在众人一愣的时候,杨侑却抓住了这个机会,拳头就像铁锤一样,狠狠地揍在了高句丽人的身上。被砸中的高句丽人嗷嗷直叫,就像一只等待着被宰的猪。 “易公子果然厉害!”长孙无忌脸上先是带着担心,随后是害怕,然后是惊讶,最后是欣喜。 长孙无垢闻言睁开了眼睛,眼角抹开了一条缝,视线里,是杨侑打的几名高句丽人痛苦嚎叫的英姿。女人大多喜欢英姿勃发的男人,长孙无垢忍不住握紧了粉拳,不由自主地挥动着,放佛在揍着高句丽人的不是杨侑,而是她。 顷刻之间,几名高句丽人就被解决了,他们哀叫着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哀鸣。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认输!”一个高句丽人无力地喊着。 杨侑冷笑了一声,收起了拳头,四周百姓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个小孩兴奋的直嚷嚷:“爹,我也要学武!” 就在这时,最边上的人群突然裂开了一道缝,数十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骨仪。作为京兆尹,骨仪责任重大,他在接到米托托的报告之后,立刻率领衙役赶来。 天子脚下,堂堂帝都,竟然有人携带兵器斗殴,这还了得?如果被陛下知道,头上的帽子还保得住吗?所以他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而来。可是他并不知道,杨侑就在现场,而且还是案犯之一。 只是米托托派人去报告的时候,并没有说陛下就在场,而那名小厮也并不知道,所以就造成了误会。 骨仪匆匆而来,又匆匆环顾了一眼四周,就见几名高句丽人正在地上痛呼,其中一人叫的格外惨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骨仪一愣,他喝道:“来人,将他们统统抓回府衙,关起来。” 百姓们见衙役来了,顿时一哄而散,骨仪也不管他,先让几名高句丽人抓了起来,有衙役将横刀收了起来。 “你们,也一并带走!”骨仪说道,忽然他觉得眼前的男子好生熟悉,他大吃一惊,“陛……” 杨侑轻轻摇头,杜如晦走了出来,道:“骨兆尹,我等当街斗殴自然不对,不过这些都是高句丽人,他们当街意图强抢民女,实在是罪不可赦。” 骨仪偷偷拿眼去看杨侑,杨侑嘴唇快速动了几下,骨仪心中默念,顿时明白了杨侑的意思。 “你等虽然是惩戒恶人,但毕竟是当街殴斗,行为非常不妥。而且我也不能凭借你们的一面之词。这样,你等随我入前去府衙,等我弄清楚了事情,再放你们走。”骨仪说的十分客气。这样的言语自然是因为杨侑,长孙无忌并不知道,还以为骨仪只是一个小官。 不过骨仪说的没错,长孙无忌相信他一定没有事,易公子同样也没有事。因为高句丽人是隋人的心腹大患。他决定说服大隋的官员。 于是乎,一群衙役押着五名高句丽人,呼啸而过,而杨侑与杜如晦不紧不慢地走着,骨仪在不远处,离两人有七八步的距离。长孙无忌有些奇怪,骨仪似乎很怕易公子呀,看他的表情,还有动作,生恐得罪了易公子。难道说,这个易公子是某个朝廷重臣的家人?可是,大隋朝廷没有听过有易公子这个姓氏的重臣啊。 长孙无忌十分疑惑,他加快了脚步,靠近了杨侑,低声与杨侑交谈着。杨侑猜到长孙无忌的用意,随便扯了几句,就此混了过去。众人说话间,就到了成都府衙。 骨仪坐在堂上,做了做形势,很快就将案件给审理清楚了。 不过,在长孙无忌看来,一个非常明显的案件,居然被骨仪给审的一塌糊涂。几名高句丽人声称他们并没有像长孙无忌所说的调戏良家妇女,只不过是逛街而已,突然就遭到了毒打。 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灾难,他们表示强烈的控述!这完全是破坏了大隋和高句丽之间良好友谊的错误行为啊。骨仪当即惊堂木一拍,给杨侑和杜如晦,此外还有长孙无忌、长孙无垢这对帮凶。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朝廷?看骨仪在堂上的笨拙表现,语无伦次,根本理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不愿意去找百姓做人证,就轻易地将这个案子给判定了。 堂堂大隋的官员,京都的地方最高长管,京兆尹竟然是这么一个糊涂蛋?长孙无忌在愤怒的同时,心中也十分疑惑,从隋军的表现来看,隋帝是一个英明之主,怎么会用这种糊涂蛋做京兆尹? 至于长孙无垢则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十分紧张,不仅仅是自己的安危,更多的是恩人的安危,时不时看着杨侑和杜如晦。 杨侑并不知道,他的表现赢得了年轻女子的心。此时的杨侑,正在思考着,骨仪这样做,自然是出自于他的授意,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情。 正是发现了蹊跷的所在,杨侑才决定放走他们,以便下一步的观察。放长线钓大鱼啊。 几名高句丽人听到骨仪宣判他们无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隋朝果然已经对高句丽十分害怕,所以这个官员才会如此的识相。为首的高句丽人得意洋洋,想要对杨侑动手,发现杨侑站如松,耸立在那里,当下想起前面发生的一幕幕事情,心生顿生惧意,灰溜溜地带着余下三人,扶着卵蛋被打碎的那人,匆匆离去。 “你等当众行凶,破坏大隋与高句丽的友谊,实在是罪不可赦的事情,本官按律,决定关上你们几日,以儆效尤,不可再破坏大隋与高句丽的关系。”骨仪说着,目光却有些疑惑地扫过了杨侑。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终于开口道:“骨兆尹,你这样不问一声,就宣布我等有罪,是不是太孟浪了一些?” “大胆!”骨仪冷笑一声,将惊堂木一拍,道:“本官判案,自然是大公无私,用的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若在出言顶撞,本官定然不饶你!” 长孙无忌还想说话,却被长孙无垢拉了拉衣袖。 “骨兆尹,我是大唐的使者,这一次奉命前来,与大隋商谈齐王一事!”迫不得已,长孙无忌将身份表露了出来。虽然大隋与大唐连连征战,但这个官员似乎很是糊涂,应该能逃过一劫。 “你,唐使?”骨仪眼睛亮了。 杜如晦在一旁抚须不说话,目光中有着深意,而杨侑却淡淡一笑,果然是这样,长孙无忌果然是奉李渊之命前来,只是他为什么不上报? “我就住在鸿胪寺,骨兆尹不妨派人一问。”长孙无忌说道。 骨仪沉吟着,目光不经意瞟了杨侑一眼。 杨侑有些不明白,居然长孙无忌已经住在了鸿胪寺,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消息?还是说他不急?不过不管他急不急,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想到此,杨侑微微摇头。 骨仪会意,他沉吟了片刻,道:“既然是这样,我就暂时放你回去。” 长孙无忌指着杨侑,冲着骨仪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还望骨兆尹放了他们。我感激不尽,必有重谢。”说着,长孙无忌走上两步,靠近了骨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饼,默默地递给了骨仪。 骨仪眼睛一亮,伸手一拂,将金饼收入囊中:“既然是这样,你们都无罪释放,无罪释放!” 长孙无忌迈步走了出去,身后跟着妹妹,杨侑与杜如晦相视了一眼,也迈步走了出去。 “多谢长孙兄,想不到长孙兄竟然是大唐的使者!”杨侑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果直接问长孙无忌,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但如今这么一逼,杨侑就知道了。知道了李渊派来的人是谁,什么性格,有什么缺点,这一场谈判就非常容易了。 而且隐隐地,杨侑有一种想要留下长孙无忌的冲动,此人毕竟还是有才的,关键是要怎么去用,用好了,他就是一把尖刀,用不好,就反受其害,就像双刃剑一样,有利有弊。 “这一次若不是易公子,我们兄妹就要被人凌辱了,为了表示谢意,我想宴请易公子,还请易公子莫要推辞!”长孙无忌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也拱拱手,道:“既然长孙兄盛意拳拳,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杨侑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几人走出府衙,正是响午时分,长孙无忌道:“听易公子口音,似乎是本地人,不知道有那家酒楼做的饭菜干净可口?” 杨侑呵呵一笑,作为一个吃货,他自然十分清楚成都城有哪些好吃的,于是便点点头,道:“城北有一家天府酒楼,饭菜不错,地方风味浓郁。长孙兄远道而来,不可错过。” “易兄做主即可!”长孙无忌哈哈一笑。 四人在街上寻了马夫,坐进马车里,朝着城北行去,一路上,杨侑连珠妙语,让长孙无忌大笑不停,长孙无垢也捂着小嘴笑着。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天府酒楼。 第566章秘密 几名高句丽人互相搀扶着,在街道上慢慢行走着,一路上,不断有人注视着他们,心想这几人为何如此狼狈? 那名被打坏了卵蛋的高句丽人已经没有了哭喊的力气,他满头大汗地在几名兄弟的扶持下,朝着住所走去。 成都的冬天不算很冷,街道上人来人往,独孤千山一路尾行而至,隐藏得极好,并没有被高句丽人发现,一直跟到了城南的一处客栈,几名高句丽人走进去,独孤千山抬头看了一眼客栈名:有间客栈。 独孤千山忍不住笑了,他迈步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是要打尖吗?”店小二急忙上来招呼。 独孤千山取出一块金牌,在店小二面前晃了晃:“我要见店主。” 店小二眼睛一亮,急忙躬身,道:“请随我来。” 独孤千山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店。 一间不小的屋子里,渊净土正在踱步,大哥渊盖苏文与小妹渊盖苏娇前来中原试探消息,将近一年多了,还不回去,父亲十分焦急,这才派他出来打探消息。 经过不断的询问,终于得到了消息,大哥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荆襄。而当时,大隋正在攻打荆襄,所以,渊净土隐隐觉得,大哥的失踪,和大隋有关。为此,在得到消息之后,他就赶到了成都,想要一探究竟。 对于大哥的踪迹,其实他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大哥不见了,最有资格继承莫离支的人,便是自己,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弃这个荣华富贵的机会呢?大哥最好是已经死了,再不济,失踪也是可以接受的。 渊净土在屋子里踱步,目光中带着阴冷,对大哥的消失浑然不在意。他在乎的是,大隋在换了帝王之后的强势!虽然如今天下依然混乱,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天下大势越来越明朗,能够统一天下的,无外乎那几个势力而已。 高句丽也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在杨广征伐高句丽失败之后,大隋已经混乱不堪,各地割据势力占地为王,曾经四海咸服的大隋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再也经受不起打击,突厥人曾经趁火打劫,所以有了杨广在雁门关被围。 突厥人能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高句丽不能这样呢?渊净土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他觉得,新生的大隋是高句丽占据中原的最大敌人,除此之外,便是大唐,虽然窦建德、李密等势力也有机会,但这种机会无疑小了许多。 渊净土心底的雄心不亚于其父渊太祚,他也有着要进击中原的雄心。收集大隋的情报,包括帝君、大臣,以及施政方针,对日后高句丽有着莫大的好处。 就在渊净土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哎哟的声音。很快,门就被推开了,几名眼圈黑青的高句丽人出现在渊净土的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渊净土问道,脸上十分不悦。 “哎哟,二公子,我们被人欺负了。”一个高句丽人说着,然后将卵蛋已经被打坏的那人放在了地上,那人一疼,口中呼叫不已。 渊净土阴沉着一张脸,听着部下的述说,整张脸逐渐显得阴晴不定,大隋的京兆尹竟然会如此的糊涂?渊净土有些不相信,整个大隋就像旭日,正在冉冉升起,从李唐手中夺取陇西,然后占据荆襄、南阳,更是击败了宇文化及。 大隋这样的势头,可谓十分强势,而在这种强势之下,堂堂的京兆郡竟然会害怕高句丽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故意所为,第二则是整个大隋朝廷,从上至下都对高句丽产生了恐惧。 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区别,渊净土觉得还是要弄清楚比较好。他踱步思考了片刻,叫过了一人,低声嘱咐着什么。 天府酒楼,杨侑、杜如晦与长孙氏兄妹已经坐定,杨侑询问了一番,点了几个特色小菜,店小二一一记下,退了下去。 “长孙兄,你是大唐的使者,不知道这一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点好了小菜,杨侑喝了一口茶,问道。 长孙无忌略略犹豫,不过旋即一向,大隋在襄阳大胜的事情,成都城的军民肯定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理由。他咳嗽一声,低声道:“易公子,这一次我奉命前来,是为了解救被隋帝擒获的齐王李元吉。” 杨侑展颜一笑,道:“此事我也知道,据说陛下已经回到了成都,想必李元吉也在成都。只是,李渊毕竟是反贼,隋帝会放过李元吉吗?”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摇头,道:“大唐陛下得到齐王李元吉被擒获的消息,事实上是通过隋帝的书信得知。” “哦?竟然有这等奇事?隋帝这是什么意思?”杨侑故作不解地问道。 长孙无忌瞟了一眼杜如晦,突然他觉得有些奇怪。杜如晦口口声声说是杨侑的部下,可是两人同坐,这有些奇怪啊。难道说杨侑心胸如此宽广,不介意部下与自己同桌? 长孙无忌这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旋即不再去想。杨侑挺身而出,替自己和妹妹解围,并且冒着生命危险,与几名高句丽人搏斗,光是这份豪气,就说明此人有侠骨,自己还怀疑他,确实不该。 长孙无垢低着头,不敢看着两人,却不住那眼睛去偷窥两人。在她看来,男人就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杨侑没有注意道她的表情,杜如晦却注意到了,他捋着胡须微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要勒索陛下罢了。” 杨侑笑了,他的本意本就是如此,李渊肯定会吃这个亏,但是李渊的底线是什么?杨侑笑了,道:“李元吉贵为齐王,恐怕这一次的赎金不少吧。”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道:“赎金肯定不少,只是陛下只给我千金之数,此外允许给十万石的粮食。其他却不给了。”长孙无忌也知道,这个赎金其实很少,所以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 “堂堂齐王,只值这个价钱?”杨侑十分不满,他是真的不满,这个李渊,也太小气了。 “哎!”长孙无忌眉毛皱在了一起,轻轻摇头,显得十分难办。 杨侑有些明白了,长孙无忌早就到了成都,还住进了鸿胪寺,但他没有宣扬,更没有提出来见自己,是因为赎金不够,所以他不敢也不愿,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赎金无论是谁都不会同意的。 杨侑略略思考,脑子里一个念头浮出,他再度捧起温茶喝了一口,悠悠地道:“长孙兄,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易公子言重了,你我虽然刚刚认识,但彼此已经知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长孙无忌说道。 杨侑故作沉思,过了几息的时间后,杨侑终于缓缓开口了。 “长孙兄,听说无垢姑娘曾经嫁给秦王李世民?”杨侑说道,目光一扫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晕红,她没有想到,这个易公子竟然知道自己是秦王的妻子,而他说曾经,证明他知道一些事情。想到此,她心中猛地一跳。 “易公子,此事你如何得知?”长孙无忌奇怪了。 “呵呵,我曾经去长安呆过半年,当年那事情闹得长安城沸沸扬扬,因此略知。”杨侑呵呵一笑,应付了过去。 长孙无忌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如此。他继续听着杨侑的分析。 “当年那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在这里就不重新述说了。我以为,虽然无垢姑娘重新恢复了自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却为长孙一家埋下了隐患。” 长孙无忌听了,双眉扬起,一副认真的样子,而长孙无垢却顿时紧张了起来,抓住了衣角,不停地卷着,心中的惶惶不安表露了出来。 “秦王李世民是李渊的儿子,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将军。”杨侑在这里,特意捧了一下李世民。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哪怕他是一个蠢货,他也是大唐皇帝李渊的儿子,我听说,休夫的事情是长孙家提出来的,不管无垢姑娘受了多少委屈,至少在李渊看来,李世民被无垢姑娘给休掉,代表着大唐的颜面也被丢掉。” “李渊虽然是皇帝,但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不然当初刘文静就不会死。”杨侑说着的时候,特意提了刘文静。 长孙无忌一扬眉,对于刘文静的事情,他太清楚了,刘文静本身是有错,可是这种错,不足以致命。同时期的成都,也差不多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可是隋帝并没有杀掉张启文。 差距往往就是比出来的,几乎同样的事情,李渊是杀掉了功勋之臣,而杨侑则既往不咎,只是将其降职,谁小气谁大方,一目了然。长孙无忌想着的时候,突然心中就是一动。 易公子的话虽然有些奇怪,但却有所指啊,难道他的意思是说,长孙家将会成为下一个刘家,面临着满门抄斩的危险?想到此,即使是在冬日,长孙无忌的脸上,也沁出了汗珠。 杨侑不经意地扫过长孙无忌的脸,他明白,长孙无忌一定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杨侑悠悠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这时,店小二陆续将酒菜给端了上来。 第567章拉拢 因为是果酒,即使不喝,空气里仍然有着淡淡的苦涩味道。不过几盘菜端上来,香味扑鼻,将苦涩的酒味被盖住了,长孙无忌有些奇怪,旋即他释然了,看来大隋和大唐一样,都下达了禁酒令,所以在酒楼只能喝到果酒。 杨侑却浑然不在意,他举起筷子,笑道:“肚子已经咕咕直响,还是边吃边说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正是,今日两位辛苦,可不要客气。” “长孙兄请客,如果还客气,那岂不是不给长孙兄面子。”杨侑呵呵一笑。 长孙无垢闻言“扑哧”一笑,心想这人满身正气,为了不认识的人会挺身而出,而分析事情起来,居然头头是道,但此时的言语,竟然像无赖一般。不过,很有趣。 杨侑夹起了一块鸡肉,放到了长孙无垢的碗中,道:“无垢姑娘,这可是成都的特产,你必须要尝一尝。” 长孙无垢一低头,脸色微红。当初李世民也没有这般的体贴,而这个刚刚认识的男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让她更为不安,一颗心在剧烈地跳着,一想起杨侑高大的身材,炯炯有神的虎目,挺直的鼻梁,厚实的嘴唇,印象中,与李世民突然重叠在了一起。她轻轻地摇摇头,虽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至今仍然残留在额头上的伤痕告诉她,与李世民绝对不可能。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是一愣,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看着杨侑,杨侑微微一怔,道:“刚才说到李渊杀了刘文静,我觉得有几个原因,第一:李渊心胸狭窄,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第二,从种种迹象来看,李渊对秦王有了防范之心。” 长孙无忌闻言便是一愣,防范之心?这是什么意思? 杨侑轻笑一声,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果酒虽然苦涩,但却有另一番滋味,喉咙一阵滚热,顺着喉管流入肚中,整个人也温暖了起来。杨侑见长孙无忌不解,继续为他解释。 对于当初房玄龄帮助李世民攻破龙门渡一事,杨侑牢记于心,他仔细地说着,将李世民和刘文静的关系说了出来。长孙无忌心中更是惊讶。李世民和刘文静的关系,长孙无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但他一直没有意识到一点,刘文静的死和他作出的行为关系不大。 按照杨侑的分析,长孙无忌渐渐明白了,原来是李渊害怕儿子的势力太大,所以对他一再打压,刘文静的死是因为李世民。 而在杨侑看来,长孙无忌的身份更加尴尬,一来长孙家得罪了皇室,必然会得不到重用。而又因为长孙无垢和秦王的关系,若是以后复合,身份也必然会更加尴尬,李渊既然开始对李世民有了防范之心,那么长孙家也必然会十分警惕。 长孙无忌听到杨侑的分析,心事重重地放下了筷子,虽然杨侑的话有猜测的成分,但他的话却有一定的道理。按照这样的逻辑思索下去,李渊派他前来谈判,却又不给他谈判的权利,这分明是拿他往死路上逼呀。 千金、十万石粮食,不要说换不回来齐王,恐怕就连慕容罗睺、刘政会也换不回来呀,更别提还有数万的唐军将士。想深一点,李渊只肯用如此微薄的赎金换回儿子,而将其他大将和士兵置于不顾,足以证明李渊此人生性薄凉,不是明主。 长孙无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是该考虑前途的时候了。 “长孙兄,我这些不过是一些不成熟的推断,让长孙兄见笑了。”杨侑说着。 长孙无忌摆摆手,道:“我倒是觉得易公子之言非常有理。只是天大地大,却没有长孙家的容身之处。” “令尊曾经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分化东西突厥,他出力甚多,我想,如果长孙兄一心一意投靠大隋,必然会博得封妻荫子。”杨侑说道。 长孙无忌此时也明白杨侑的身份不低,毕竟能知道这么多事情,还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着自己的见解,岂能是平凡人?长孙无忌略略犹豫,最终还是问道:“易公子,可否为我引荐?”说着的时候,脸色一红。当初父亲去世,在被族叔赶出去的时候,他没有求过人,而今,他却求人了。 杨侑注视着长孙无忌,问道:“长孙兄,你真的打算为大隋效力吗?” “正如易公子所说,李渊父子生性薄凉。李渊为了自己,杀死功臣,实在让人寒心;而李世民也不是好东西,无垢毕竟与他是夫妻,他却下得了手,早就没有了夫妻之情。我决定投靠大隋,只是苦于没有人引荐啊。”长孙无忌十分果断。 长孙无垢心情十分复杂,她也不明白留在成都,是不是好事? 杨侑在两人的注视下,终于缓缓开口,道:“既然我和长孙兄一见如故,自然会略尽绵力。长孙兄就在鸿胪寺等着我的消息吧!” “多谢易公子!”长孙无忌说道。 “小女子敬易公子一杯,以谢今日相救之情!”这时,长孙无垢举起了酒杯。 杨侑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无垢姑娘客气了,除暴安良是我的职责,今日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冲易公子这句话,我要敬易公子几杯。”长孙无忌说道,将酒添满。 四人在天府酒楼吃好了饭,已经接近未时,在街头分别之后,杨侑与杜如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 “少爷,为何要接纳长孙无忌?我观此人虽然暂时落魄,但其志不小,恐怕日后……”杜如晦言语之间,有些忧心。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穿梭的人群,问道:“克明,你跟随在我身边多时,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少爷,我看无垢姑娘频频注视这你,似乎情有独钟。少爷莫非对她也有情意?”杜如晦轻声问道。 杨侑顿时哭笑不得,吃饭的时候,他的确为无垢夹菜了,可是只是觉得一个男人稍微照顾一下女子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他摆摆手,道:“长孙无垢就算貌美如花,我也没有那个心思。阴少华和窦红线还没有娶回家呢。” 说着,杨侑突然发现这话又歧义,咳嗽一声,道:“我的意思是,四个妻妾已经足够为杨家开枝散叶,并不需要太多。” 杜如晦听到杨侑的话,松了一口气,道:“无垢姑娘虽然曾经嫁人,但自从北朝之后,胡风渐盛,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只是我觉得,长孙无忌器宇轩昂,不是凡人,他日必定能位极人臣。” “如果他在朝中握有权利,又有亲人被纳为嫔妃,恐怕对将来不利!”杜如晦缓缓说道。 听了杜如晦的这番话,杨侑忍不住心中赞叹,杜如晦果然有识人之能,只是与长孙无忌相识两三个时辰,就对他有了这番认识,的确了不起。 杨侑哈哈一笑,道:“克明,你这种的忧虑尽可放下。我不是李渊,如此急色。”杨侑指的便是李渊刚刚攻占大兴不久,就将尹春花和张莹莹纳入怀中的事情。不过历史上的李渊的确在占据了大兴城之后,开始了造人了计划。 杜如晦也是一笑,“是我多虑了。” “不,你的提醒是必要的。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情绪。不要把皇帝想的多么的伟大高尚,他们也吃五谷杂粮。所以,克明,在该提醒的时候,你还是要说。”杨侑拍着杜如晦的肩头,心想,暂时没有魏征,但你,就是朕的魏征。而且历史上的魏征,其实是一个枯名钓誉之人,他知道李世民的性格,因此常常故意与李世民唱反调,在他死后,李世民知道了,曾经推掉了魏征的墓碑。 杜如晦一笑,正要说话,杨侑又道:“克明,自从你妻子离你而去,你便寡居至今,我看长孙无垢长的不错,其人也有修养,正适合你,不如选个时间,我为你做媒吧!” 杜如晦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 “有什么关系?盖苏娇我赏给了侯君集,如今还不是生了一个娃?她就算脾气再暴躁,生了孩子,还不是一样乖巧。再说长孙无垢是个温柔的女人,知书达理,和克明你堪称绝配。”杨侑说道,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邪恶了。 杜如晦有些犹豫,说他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看见那样的美女,男人都会心动,而陛下提出做媒,让他有些心动。杨侑看出了他的犹豫,呵呵一笑。 “克明,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过些日子,我就赐给你这段良缘。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杨侑说道。历史上对长孙无垢的评价相当高,她会是一个好妻子。杨侑之所以不要她,是因为不爱她。 作为大隋的皇帝,杨侑会缺女人吗?不缺,他只是希望娶到的女子,都是自己的挚爱罢了,四个女子已经分担了他的爱,旁人也在容纳不下了。 “唉!”杜如晦叹息一声,表面上不爽,心里却接受了,不止可以抱得美人归,还可以得到陛下的赐婚,让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之感。 “好了,克明,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杨侑哈哈一笑,开着玩笑。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冷风吹着,轻抚在脸上,感觉十分舒服。就在这时,前方一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杨侑定睛一看,正是去打探消息的独孤千山。 独孤千山匆匆走到杨侑身边,低声道:“少爷,那群高句丽人住在有间客栈。” 杨侑眯起了眼睛,忍不住笑了,高句丽人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这一次,他要看高句丽人搞什么鬼。 第568章端倪初现 “少爷,我已经让人密切监视他们,一有情况,就随时来报。”独孤千山说道。 杨侑颔首,仔细问着,独孤千山继续汇报。高句丽人明显不仅仅是这几个人,在他们的幕后,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只是暂时不知道他的名字。 独孤千山已经看见了那人,他的打扮和中原人没有多大差别,这群高句丽人都以他为首。杨侑顿时就是一愣,他想起了一个人。 杨侑匆匆回到了皇城,进入了天牢里,此时,盖苏文,或者说渊盖苏文正被关在牢里,经过半年的关押,他已经丧失了锐气,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杨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看见杨侑,一颗心忍不住抖了起来。对于他来说,杨侑就是恶鬼。 “渊盖苏文,朕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侑笑道。 渊盖苏文的嘴唇蠕动了几下,能有什么好消息?难道说他会放自己回国?想到此,渊盖苏文的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如果能回到高句丽,他将是下一任莫离支。可是,他会让自己回去吗?这显然不可能呀。 “朕今日在街上遇见了几名高句丽人,他们是由渊净土带领的。”杨侑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渊盖苏文的眼睛。 渊盖苏文的眼皮跳动了两下,失声道:“他也来到了中原?” 杨侑注意到了渊盖苏文的表情,他虽然是失声而出,但并没有惊讶,杨侑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回来?” 渊盖苏文叹息一声,道:“父亲曾经答应过我们,先让我来中原收集情报,半年后再让他来中原,谁做的更好,谁就有可能几人莫离支。” 杨侑还算满意他的表现,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杨侑负手走了出去,一张大网即将张开。 鸿胪寺。长孙无忌踱步,他的心已经被杨侑说动,父亲曾经为大隋竭尽心力,作为儿子的,继续为大隋效力,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唯一担心的是,易公子的话能不能实现? 长孙无忌有着自己的目标,身为男人,自然要出人头地,干一番事业,而他自幼博览群书,自然想要位极人臣,可是如今在大唐,他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正如易公子所说,得罪了李唐皇室,长孙家根本没有任何发展的机会。 既然是这样,投靠大隋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可是,能成吗?长孙无忌一转身,就看见妹妹长孙无垢在那里发呆。长孙无垢用双手托着香腮,不时地傻笑着。 “无垢?”长孙无忌喊她。 “啊,易公子。”长孙无垢一愣,口中慌不择言,将话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一张粉脸顿时就红了。 “无垢,你是不是喜欢易公子?”长孙无忌愣了一下之后,微笑着说道。 “哥,你瞧你说的什么?”长孙无垢跺脚,皱眉,表示很不满。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无垢,易公子为人义气,长得相貌堂堂,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夫君。” 长孙无垢的脸顿时红如夕阳,“哥,你再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不,我是说正经的。”长孙无忌正容,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无垢,我们刚来成都,如果要在成都稳定下来,必须要有有能耐的熟人帮忙,才能继续发展。” “无垢,我看你似乎对易公子有些意思,不如我去试探试探他的意思?”长孙无忌说道。 “哥,你一天就胡说!我才和他认识多久?”长孙无垢说道。 长孙无忌依旧十分严肃,道:“无垢,时间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知心,人品有没有问题。” 长孙无垢一愣,她知道哥哥的意思,只是因为害怕伤害到她,所以没有明说。长孙无垢在大业九年就嫁给了李世民,那时候才十三岁,如今过了六七年。按理说,经过六七年的感情培养,夫妻俩早就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可是,长孙无垢发现她对李世民根本不熟悉,所以才会有了受伤的一幕。 “无垢,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为你问清楚。”长孙无忌笑道。 “哥,我不理你了!”长孙无垢说道,转身走了出去,但一颗心却在猛跳不已,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身姿。 有间客栈。 渊净土头上带着噗头,身上穿着汉衫,迈步走了出去。临行前,他叮嘱部下,要他们老实一些,不要惹事。渊净土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话,如果不注意,旁人一定会以为他是正宗的汉人。 此时天色将黑,渊净土在街道上缓缓踱步,朝着城南走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渊净土在一间赌坊门口停下,左右看了一眼之后,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赌坊里人声鼎沸,一群赌徒满面红光,大声的喊着,口水沫四处横飞,溅落在旁人的脸上,但他们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张大了口,挥舞着拳头,继续大喊。 渊净土贴着墙角走了过去,走到柜台前,低声说道:“周黑子在吗?” 那人闻言一愣,知道周黑子的人不多,当即抬起头,看着渊净土,突然一笑,道:“原来是公子,请随我来。” 渊净土应着,目光扫过赌坊,随着那人前进,走了几步,掀开了一道门帘,进入了内室。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进,走了十余步,那人停下,敲着门,道:“周大哥,袁公子来了。” 袁公子正是渊净土的化名,里屋的周黑子听了,叫道:“让他进来吧。” “袁公子,请!”那人说着,拉开了门,渊净土步入屋内,只见周黑子躺在软榻上,正在休息,一名女仆正在锤着他的双腿。 “你暂且退下。”周黑子说道。女仆应声站起身来,匆匆而出。 “周黑子,我要的情报如何了?”渊净土坐下,问道。 周黑子挠挠头,道:“此人的信息非常难查,我已经通过关系正在查找,还望袁公子稍安勿躁,多等待一些日子。” 渊净土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放在案几上,推了过去,“周黑子,钱不是问题,我需要的是尽快得到消息。只要你能尽快提供准确的信息,我一定重重有谢!” 周黑子的眼睛亮了,这一块金饼他就算没有拿在手中,也能估摸到它的重量,这至少是十两重的金饼!周黑子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微笑,道:“袁公子放心,我一定在五日内,将消息打探出来!” 渊净土满意地点点头,又与周黑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告辞而去。周黑子慢慢站起身来,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周黑子表面上是赌坊的拥有者,可是实际上,他是唐风之人,他扎根于成都已经有半年,是李建成部下之中,最为成功的一人。周黑子一向十分警惕,又懂得变通,他用大量的钱财贿赂了当地的官员,这才将赌坊越做越大。 这半年以来,他一直在收集大隋的信息,可是由于时间还不算充分的关系,得到的情报并不多。不过,他总算搭上了一条线,想来这条线应该能为他提供一些情报吧? 想到此,他匆匆站起身来,为了渊净土许诺的黄金,他已经豁出去了,再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消息而已,不至于会暴露,这一点,周黑子非常有信心。 黄昏时分,杨侑在嫣然的寝宫里用过了餐,与嫣然说着事情。 杨侑先是询问了一番萧铣的情况,得知他过得还不错,心中也就放下心来。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逗着女儿。女儿咯咯笑着,声音清脆。女儿虽然只有半岁,但眉宇之间已经有了嫣然的影子,长大了,一定是美人一个。 “夫君,听说你今日出去了,可遇见了什么事情?”嫣然十分敏感,看见杨侑时不时沉思,便问道。 杨侑知道嫣然一向有注意,当下也不瞒她,就将事情说了出来,当杨侑说道意图招揽长孙无忌的时候,嫣然忍不住笑了,他已经明白了杨侑的意思。 招揽长孙无忌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人才,还因为一旦长孙无忌投靠了大隋,势必会在大唐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那个时候,李渊一定十分紧张,大唐的臣子,什么时候会选择投奔大隋?有了一个,就会有两个,可是,李渊并不知道那些人会投奔大隋呀。遇见这种情况,李渊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吗? 以李渊的精明,他可能会选择安抚和监视,一旦他这样做了,必定会有一些大臣十分紧张。如果再配合一些手段,大唐的君臣恐怕就会彼此不信任,那时候,局面对大隋就更加有利了。 嫣然曾经为间,所以她比较明白杨侑的想法,这一点是独孤雁、阴少华等人比不上的。所以杨侑才会将事情告诉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建议。 嫣然在听完了之后,突然抿着嘴笑了,一瞬间,有着风情万种,让杨侑一瞬间有了冲动,想要吻着她。但杨侑控制住了自己,一笑道:“嫣然,你笑什么?” 嫣然眼睛弯成一道弯月,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笑道:“听你这么说,你救了长孙无忌兄妹,可谓救命恩人,不知道长孙无垢会不会以身相许?” “哈哈!”杨侑忍不住笑了,他声音一大,顿时将女儿吓了一跳,她小嘴一扁,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嫣然急忙抱过女儿,道:“瞧你,至于这么兴奋吗?吓着女儿怎么办?” 第569章又是他?! 杨侑凑了过去,做了一张鬼脸,女儿杨萱张大了眼睛,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口中牙牙学语,在说着什么。嫣然瞪了杨侑一眼,心想这都多大的人了,和孩子一样。不过,她的心中却感觉非常甜蜜。 嫣然一把推开了杨侑,将女儿递给了一名宫女,道:“听说那长孙无垢是李世民的前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将他纳入后宫?” 杨侑不怀好意地一笑,道:“她虽然长得极美,可是又那里有你美?” 嫣然脸色微微一红,旁边还有宫女呢,就算是夫妻,当众说这些话,也着实不妥啊。“莫非你嫌弃她嫁给过李世民?” “那也不是。”杨侑摇摇头。 “哼,你敢说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嫣然说着,假装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想起当初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她就忍不住生气,一点,都不温柔。 杨侑耸耸肩,道:“我已经打算将她许配给杜如晦。” 嫣然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道:“天,你这是要做什么?杜如晦虽然是朝廷重臣,可是他已经三十多岁,长孙无垢不过二十岁,你这也忍心。” 杨侑笑道:“杜如晦是饱学之士,长孙无垢也是名门之后,再说男子年纪大些,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样随意婚配,我想长孙无垢一定不会满意的,若我是她,一定会拼命反抗,宁死不从!”嫣然说道,气呼呼地看了杨侑一眼。 杨侑摊开手,“有这么严重?” “唉,你不是女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杜如晦虽然不错,但让长孙无垢嫁给他,有些委屈了她。再说贸然与一个男子结合,那可是终生大事,她有过惨痛的经历,一定不会服从的。”嫣然说道。 杨侑负手踱步,他当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如今想来,的确是有些欠考虑。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也有规矩要遵守。长孙无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货物,说买就买,说卖就卖。总的考虑人家感受不是? 杨侑叹息了一声,道:“可是我已经说了,金口一开,岂能收回?” “夫君,帝王虽然面子重要,可是有时候能放下面子,承认错误,那也是好事,反而会受到群臣拥戴。此事尚未散播开来,与杜如晦说清楚,若是他们两情相悦,倒无不可。若是不愿,强扭的瓜不甜呐,”嫣然说着。 杨侑点点头,嫣然说的不错,帝王虽然有他的尊严,所谓金口玉律,可是,任何的帝王都会犯错,有了错误不改,就是极为失败的,祖父的教训还不够吗? “明日,我就找个机会和杜如晦谈谈,此事倒是我对不起他了。”杨侑说道。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嫣然笑着道。 杨侑忽然一脸坏笑,凑近了嫣然的身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道:“那么当初,你是怎么想的?” 嫣然脸色一红,嗔道:“找打。”说着举起了拳头,杨侑一把抓住,吹了她一口气,道:“竟然敢打夫君?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而来,躬身道:“陛下,独孤指挥求见。” 嫣然脸色更红了,她躲到了一旁。杨侑咳嗽一声,道:“宣。” 独孤武师匆匆而来,此时,他已经接受独孤千山的事情,毕竟他才是锦衣卫的头目。独孤武师进来一抱拳,道:“陛下,微臣已经探知了消息。” “在一个半时辰前,高句丽的使者渊净土动身去了城南的一间赌坊,但是他并没有赌钱,而是走到了后堂。在后堂呆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不久,赌坊老板周黑子走出赌坊,去了一个地方。”独孤武师缓缓说着。 杨侑听了,眉毛顿时就是一扬,又是他?!他负手走了几步,道:“此事暂时不可打草惊蛇,但无论是渊净土还是周黑子,务必要密切注视,若有消息,及时回报。” “另外,鸿胪寺的长孙无忌兄妹,你派人保护他们。”杨侑吩咐。 “喏!”独孤武师说道。 杨侑拍了拍独孤武师的肩膀,道:“武师,朕要你去查的那件事情,可有了眉目?” 独孤武师点点头,低声道:“陛下,微臣经过几日的探访,发现成都城的奢靡之风,是从年中开始的。” 杨侑踱步,年中?又是年中!那时候,他刚刚拿下了整个荆襄,然后回到成都短暂停留,等待着孩子的出生,而就在他再度离开成都不久,成都城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染上了奢靡之风。 杨侑十分清楚,这种奢靡之风一定要及时制止,不然就会逐渐腐蚀大隋的臣民,杨侑希望民富国强,但绝对不希望臣民将钱财用来过度的享受。这人呐,一旦过度的享受,就会丧失了斗志,丧失了进取之心。 一旦整个国家有了这种风气,那就危险了,就像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就像南北朝时期的东晋,最终不是被灭,就是被新生的势力所取代。 杨侑在制止这股奢靡的风气之前,必须要找到源头,他让独孤武师暗中查访,将事情最终确定。独孤武师说出来的那个名字,让杨侑不由冷笑一声,又他妈是他,这是要寻死吗?!杨侑的眼中有了一丝杀机! 独孤武师退出去之后,杨侑与嫣然早早休息,两人折腾了半响,这才沉沉睡着。次日一早,杨侑梳洗打扮之后,派人叫来了杜如晦,两人乔装了一番之后,走出了皇城。 路上,杨侑解释了一番,说昨日是有些孟浪了,不应该直接决定杜如晦的幸福,也不该直接决定长孙无垢的幸福。 杜如晦微微一愣,其实他一直作为旁观者,看的十分清楚。他从长孙无垢的眼中,看出了她对陛下的一丝感激,或许其中还夹杂着爱慕,不管是哪一种情绪,至少对陛下是有着好感的。 杜如晦本来就是拒绝的,但陛下当时说的十分坚决,杜如晦就寻思着先答应下来,日后再找机会拒绝,想不到仅仅过了一日,陛下就进行了反省,这是好事。 杜如晦笑了笑,道:“陛下能听人劝,这是好事。克明也担心误了无垢姑娘,如此最好。不用违抗君命了,真是皆大欢喜。” 杨侑哈哈一笑,摇摇头道:“朕当时是急着将长孙无忌给稳定下来,没有考虑那么多,克明见笑了。” 两人沿着街道走着,杨侑朝着米托托的店铺走去,他有些想念这位老朋友了。 第570章希望失望 “噢!尊贵的客人,欢迎你的到来,就让真诚的米托托为你效劳吧!”珠宝店前,米托托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一堆璧人。男的英俊潇洒,女的闭月羞花,两人走着,宛如神仙眷侣。 男子笑着笑,这个栗特人,很有趣啊。他踱步走上前,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好的珠宝?” 米托托眼珠一转,他已经看出了眼前的男子非富即贵,他笑了笑,道:“尊贵的客人,我这里有来自于和阗的美玉,绝对的精品。”米托托说着,正要离开,去拿出和阗玉,这时,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杨侑和杜如晦,杨侑来找米托托,自然是有事情。米托托的眼睛很尖,记忆力又非常好,当即吃了一惊。昨日他看见过杨侑,本来想要向杨侑请安,但却发现杨侑不见踪迹。 他快步走了上去,低声道:“米托托见过陛下。” “米托托,我是微服私访,你不必多礼。”杨侑说着,突然步走了过去。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位姑娘是?”杨侑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大哥杨倓。 杨倓脸色一红,道:“三弟,你怎么偷偷出了皇宫?” 杨侑淡淡一笑,心想我不但出了皇宫,还常常与人打架呢。两人的声音虽然低,但女子已经听见了,急忙过来施礼,道:“妾身见过陛下。” 杨侑见此女长的花容月貌,说话间十分有礼,似乎是名门之后,杨侑微微一愣,略略思考,旋即便明白了,“元庆的伤好一些了吧,我最近有事,恐怕不能去看望他了。” 女子微微一愣,心想陛下果然聪明,竟然能猜透自己的身份。杨侑却是一笑,大哥见过什么人,并不难猜,如果说他在这段日子遇见了那个女子,便只有裴仁基的女儿裴翠云了。 杨侑忍不住大量了一番裴翠云,看的裴翠云脸色微红,杨倓也有些紧张了。 “大哥,我看翠云姑娘是个好姑娘,花开堪折直须折,早些把婚事给办了吧。”杨侑说着,裴翠云已经羞红了脸,即使她陪着杨倓出来,已经有了这种意思。 杨倓笑道:“三弟,那你什么时候娶阴姑娘?” “噢,开完春,已经在准备了。”杨侑说道。 “我和二弟打算一起。”杨倓说道。 杨侑一挥手,“那就一起办了吧,图个热闹!” 裴翠云再也不说话,跑到了一边,杨侑嘿嘿一笑,“还不快追?” 杨倓挠挠头,急忙追了出去。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啊!”杨侑故作老态,负手走了过去。 米托托将杨侑带进了一间屋子里,然后让人奉上了香茗,在巴蜀住了一段日子,米托托已经喜欢上了茶叶。 “陛下光临寒舍,米托托不甚恐慌啊。”米托托说着,小脸上的眼睛带着精明。 杨侑喝了一口茶,道:“米托托,这一次我来找你,是有事相商。” 米托托显得十分惶恐,赶紧道:“能为陛下效力,是米托托的荣幸。” 杨侑低声说了起来,米托托脸色变幻着,杨侑给他抛出了一块美味的点心,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情,他不仅能获得金钱,更为获得地位,甚至还有汉籍。对于他来说,能获得大隋的认可,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陛下放心,我的商队和西域多个国家都有联系,收集情报,查看地理,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米托托说道,忽然他低声问道:“陛下,是要进军西域了吗?” 杨侑眯起了眼睛,盯着了米托托,米托托被杨侑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这才明白,问了一些不该问的东西。 鸿胪寺。 长孙无忌正在焦急地踱步,虽然时间只是过了一天,但对前途忧心忡忡的他,显得非常焦急。长孙无垢在一旁,发着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消磨了一个上午,长孙无忌忽然停住了脚步,道:“无垢,你说我们选择大隋真的是好事吗?” “嗯?啊?哥,你说什么?”长孙无垢突然被惊醒似的,问了出来。 长孙无忌看着妹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长孙家是大族,先祖是北魏的皇室,可是随着北魏的分裂,皇室的荣耀已经渐渐消失。虽然没有往昔辉煌,但长孙无忌仍然渴望着能振兴家族。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杨侑爽朗的声音响起:“长孙兄,长孙兄可在?” 长孙无忌听出了是杨侑的声音,当即精神一振,他正要迈步走出去,长孙无垢突然一脸惊慌地站了起来,匆匆朝着内屋走去。长孙无忌一愣,瞧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妹妹,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哈哈,长孙兄!”杨侑显得十分热情。 长孙无忌见杨侑满脸喜色,道:“易公子,里面请!” 杨侑也不客气,迈步走进了屋子,屋子不大,但是很整洁,杨侑进去之后,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杨侑一愣,难道长孙无忌还有涂抹胭脂的爱好? 两人坐定,杨侑缓缓开口:“长孙兄,昨日我找了一个朋友,乃是当朝的吏部尚书,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窦尚书知道你是名门之后,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他让我转告你,写一份论天下大势的文章,给他一阅。”杨侑淡淡的说着。 长孙无忌大喜,窦璡是在考验他,这个机会自然要抓紧。他当即一躬身,道:“多谢易公子。” “不妨,只是举手之劳!”杨侑说着,站了起来。 “易公子,这便要走?”长孙无忌一愣。 杨侑笑道:“还有事情要办,先告辞了!”杨侑走了出去,长孙无忌将杨侑送出门,两人并肩走了十余步,杨侑快步离开,不久,杨侑出现在鸿胪寺的大厅内,杜如晦正在安排着事情。 长孙无忌回到了屋子里,看见长孙无垢正在发呆。 “哥,他人呢?”长孙无垢问道。 “谁?”长孙无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终于明白长孙无垢说的是谁,他点点头,道:“他说了事情,便走了,似乎很急。” 长孙无垢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心中失望极了。 黄昏时分,长安街头,长孙无臻正在走路,身后一名丫鬟抱着一堆胭脂水粉,气喘吁吁。 两人在快步走着,突然,街边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长孙无臻扭头一看,就见一个醉汉脚步踉跄着,倒在了地上,醉汉衣着华丽,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百姓。 长孙无臻觉得十分惊讶,就在这时,那名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口中嘟囔着说着什么,突然脚步又是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长孙无臻很清楚地听到了一声闷响,等到那人站起来,长孙无臻就看见鲜血从那人的额头上流了出来。 “无垢……”声音虽然很低,但长孙无臻还是听明白了,这个人,竟然喊得是无垢的名字,就在长孙无臻更加奇怪的时候,那人的脸蛋露了出来,长孙无臻顿时一愣。 “秦王?”她忍不住喊出声来,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竟然是大唐的战神,秦王李世民。 对于李世民,长孙无臻了解不多,但她知道,秦王李世民战功彪炳,是大唐的功勋之臣。甚至可以说,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秦王在大唐屡屡面临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先后击败了可怕的西秦人和如狼似虎的宋金刚,保卫了大唐的安全。 这样的一个王爷,竟然会喝得烂醉如泥,并且还在念叨着无垢姐姐的名字,让长孙无臻心中有了一丝异样。这个男人究竟爱不爱姐姐?如果说爱,他为什么会打她?如果不爱,为什么烂醉如泥了,还念叨着姐姐的名字? 长孙无臻想着的时候,突然手臂十分疼痛,耳边也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叫声:“无垢,你回来了?” 长孙无臻被李世民抓的紧紧的,她知道,自己和无垢姐姐长的很像,所以李世民肯定是认错人了。她急忙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无垢。” “不,你就是无垢,你就是无垢!”李世民看着长孙无臻的眼神已经变了,两个人长的太相似了,稍不注意,就会觉得是同一个人,更何况李世民已经喝醉,醉眼朦胧,看不清是何人。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无垢,我是无臻!”长孙无臻挣扎着,可是她瘦弱的身躯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李世民的双掌,指头深深地陷入了长孙无臻肩头的肉里。 “不,你就是无垢!”李世民眼睛红着,在他的眼中,这个人分明是无垢嘛,他忽然一把抓起了长孙无垢,杠着就跑。长孙无臻身后的丫鬟顿时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等到李世民的身影就快要消失的时候,丫鬟这才回过神来,大声的喊道:“来人呀,有人将小姐给抢走了!”可是这时已经是黄昏,又是冬日,人并不多,没有几个人能听到丫鬟的喊声,听到的也都假装匆匆赶路,丫鬟叫了半响,只得匆匆回府。 此时,李世民走路虽然还是有些踉跄,可是已经稳健了许多,他杠着长孙无臻,快步朝着秦王府赶去。就在昨日,他知道长孙无垢跟着长孙无忌去了巴蜀,那个时候,李世民的心中就咯噔一声,觉得长孙无垢会离开他。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当日他只是被愤怒冲了头,一时没有注意,所以才酿成了大祸,导致妻子离开了他。长孙无垢虽然离开了他,但是毕竟还在长安,李世民觉得,只要用真心去感化她,总有一天,长孙无垢一定能回到他的身边。 第571章愤怒的李渊 可是,李世民怎么也没有想到,长孙无垢竟然会离开了长安,离开了他的视线。这让一心想要复合的李世民十分紧张。李世民一紧张,就去喝了酒,而且喝了一个烂醉如泥。 李世民醉醺醺地走出了酒楼,却没有想到,竟然遇见了无垢,虽然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她不是长孙无垢,可是那脸那嘴,明明就是长孙无垢嘛。他知道长孙无垢一定对自己还有些怨气,所以他一时冲动,将长孙无臻给抱了起来,朝着秦王府狂奔。 李世民一想起了妻子就在怀中,力气也大了,走路也稳了,他虎虎生风,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回到了秦王府。秦王府的下人看见王爷回来,肩上还杠着一个女人,顿时都吃了一惊,殿下这是做什么? 长孙无臻拼命地挣扎着,即使她的心中对秦王李世民有着一丝好奇,或者说一丝好感,但这样被李世民被抓进府中,让她十分愤怒。然而,在强大的李世民面前,她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羊羔,被群狼环视,下一刻,就会被吞没。 半柱香的时间,足以让弱女子长孙无臻耗尽了体力,她在李世民的背上喘息着,直到李世民将一间大门给踹开,然后将她扔在了软榻之上。 长孙无臻被摔得七晕八素,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李世民将自己抓进府中,是要做什么? “无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李世民突然跪在软榻前,哭的像一个小孩。 此时的李世民也不过二十二岁,还十分年轻,心智尚未完全的成熟。而在他肩上的重担,却比任何人都要重,如果是在以前,他常常会将心底的秘密告诉长孙无垢,对于他来说,长孙无垢既是妻子,也是母亲,因为只有她,才会认真地倾听自己的述说。 看着李世民泪如雨下,长孙无臻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大唐战神竟然会哭,一时间,她有些迷惑了,也忘记了肩头的疼痛。李世民哭了半响之后,突然抬起了头,道:“无垢,不要离开我。” “我,我,我不是无垢!”长孙无臻再度说道,这一次的声音却柔了许多。 “无垢,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原谅我好吗?”李世民喃喃自语,突然捧起了长孙无臻的玉手亲吻着。 长孙无臻心中一惊,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岂能让一个男子轻薄?她一把推开了李世民,道:“我要回家!”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李世民见她要走,心中忽然急了,他一把抓住了长孙无臻,分开了他的双臂。 “你,你要干什么?”长孙无臻的双手被分开,顿时又羞又怒,娇喝道。 李世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伸出了大手,抓住了长孙无臻的衣裳,奋力一扯,只听“丝”的一声,衣衫尽裂,露出了雪白的肌肤,长孙无臻的脸色已经白了,她明白李世民要做什么了,是要毁了自己的清白呀。可是她拼命地反抗,仍然无济于事,就像一只羊羔,是斗不过狼的。 衣衫破裂的声音不断响起,长孙无臻已经一丝不挂,李世民扑了上去…… 李渊正在书房里踱步,这一次出兵襄阳,可谓损失惨重,数万士兵被隋军捉住,此外还有甲胄、粮草,让李渊十分郁闷。而秦王李世民的突然反水,与王世充闹翻,更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当然,如果攻下了洛阳,那就另当别论。 没有攻下洛阳,不仅没有得到实惠,就连大唐的名声也丢尽了,居然对盟友下手,这样的联盟值得信任吗?很显然,如果换做是李渊,他也不会信任一个随时可能在后背捅自己一刀的盟友。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宦官王欣俊匆匆走来,道:“陛下,长孙顺德求见。” 此时的长孙顺德为左骁卫大将军,封薛国公,是朝廷中的重臣,上一次虽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为了稳定大唐朝廷,李渊不仅没有对长孙顺德进行处罚,甚至还上调了食邑。当然,李渊在作出在这样决定的时候,同时暗中对长孙无忌进行打压。长孙顺德已经老了,长孙无忌等年轻一辈才是长孙家的希望,只要能压制了他们,就等于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戌时,长孙顺德来做什么?或许是长孙无忌那边有了消息?想到此,李渊吩咐着:“有请!” “不必了,我已经进来了!”长孙顺德很不客气,他冷冷地目光看着李渊。 李渊心中微微不悦,这个混蛋,越来越嚣张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李渊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薛国公,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长孙顺德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李渊的话,他目光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刺向李渊:“我的女儿在那里?” “你的女儿?”李渊闻言吃了一惊,他奇怪地道:“你的女儿怎么来皇宫里找?真是胡闹!”李渊也忍不住生气了,自己是堂堂的大唐国君,一个大臣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与自己说话,就算他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也总要有臣子的觉悟不是? “哼,这得要问你的好儿子,秦王李世民了!”长孙顺德冷笑一声,一名丫鬟从长孙顺德的身后走了出来。 小丫头显得十分害怕,毕竟在她面前的,一个是老爷,一个是皇帝,而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是最卑微的蝼蚁,随时会被眼前的两人拖出去杀掉。 小丫头结结巴巴地说着,有些词不达意,但李渊在听了半响之后,还是听明白了,他不由皱紧了眉头。他是答应过秦王,等到有机会,再将长孙无垢迎娶回来,免得丢了皇家的颜面。可是,他并没有想到,长孙无忌出使逆隋,长孙无垢也会跟着。 但是不管长孙无垢去那里,至少秦王不能抢走长孙无臻啊,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不是胡闹吗?李渊阴沉着一张脸,道:“摆驾秦王府!”他要一看究竟,毕竟他不能凭一个小丫头的话就相信秦王是一个欺男霸女之人。 “喏!”宦官王欣俊应着,退了出去。 “薛国公莫急,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李渊咳嗽一声,安抚着长孙顺德,可是在他的心底,却没有任何的底气。 长孙顺德没有吭声,而是拂袖而去,李渊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杀意,也走出了书房。一路上,李渊向他解释,这一定是误会,恐怕是小丫头看错了人,或许那个人色匪和秦王长的差不多呢? 秦王府不远,骑马只用两柱香的功夫,很快,马车就到了秦王府,李渊迈步走下,身后是长孙顺德。宦官王欣俊一路小跑,走到秦王府大门,抓住门环叩门。 “邦邦邦,邦邦邦!”敲门声响了几声,一个门子露出了半个头,还没有看见王欣俊,就大骂道:“谁啊,这么不长眼,大晚上催魂呢?!” 李渊脸色一变,他快步走上,目光阴冷地看着门子,喝道:“朕在此,还不将门打开?” 门子一愣,皇帝来了?他哈哈一笑,道:“你是陛下?那我还是皇帝他老子呢!你们还不走开,不然我就报官了!” 李渊大怒,秦王府的一个门子都如此嚣张,秦王本人恐怕更加嚣张跋扈,阴沉着练得李渊一挥手,身后的禁卫军一拥而上,禁军将领段文操喝道:“给我将门撞开!” 门子身子一抖,竟然有这么多士兵?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这才在阴暗的灯光下看清楚了,他忍不住就是一哆嗦。当即将门打开,连滚带爬到了李渊身边,连连磕头,道:“陛下,小人有眼无珠,还望陛下饶命呀!” 李渊一声冷哼,一脚踢开门子,疾步走进了秦王府。一路上,李渊杀气腾腾,秦王府的家丁人人静如寒蝉,生恐惹怒了大唐的天子,人头落地。 李渊走到李世民的寝宫,只见房门里一片黑暗,他问道:“这个逆子,他在里面吗?” 秦王府的管家战战兢兢地道:“陛下,秦王回屋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李渊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了门,身后的禁卫军士兵一拥而入,手中举着火把,顿时将屋子里照的如同白昼。李渊和长孙顺德一前一后进去,等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两人都愣住了。 在宽大的软榻上,李世民全身,正在软榻上摆开了四肢睡着,重重的鼻鼾声响起,整个屋子里也带着浓浓的酒味,而在软榻上,有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目光移向一旁,在软榻的最角落,一个女子衣衫不整,正惊恐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人群,身子抖成一团。突然,女子一声尖叫,道:“爹!” 长孙顺德身子一震,女儿的声音带着惊恐,虽然有些变了,但他仍然听出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切,长孙顺德不是笨蛋,岂能不明白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李渊脸色铁青,他已经说不出来话来了。李世民是血气方刚没错,可是也得看人来啊,整个秦王府奴婢不少,难道就没有美貌侍女让他发泄吗?为什么偏偏要去找长孙顺德的女儿? 李渊越想越怒,看着长孙顺德不善的眼神,他忍不住大喝一声:“来人呀,提冷水来!” 一名士兵应着,匆匆走了出去。长孙顺德走上前去,挡在了女儿的面前,冷冷地看着李渊,道:“陛下,你养的好儿子!做出来的好事情!” 李渊皱了皱眉,额头上的“川”字越加明显了,这个秦王,打仗尚可,可是为什么总给自己惹麻烦呢?! 第572章鱼儿上钩 “无垢……”李世民在床上翻了一个滚,露出了健壮的胸脯,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长孙顺德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地,李渊能感受到他其中的怒气。自家的女儿被陌生的男人拉回家侮辱了,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啊。 这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盆冷水。 “泼!”李渊冷冷地道。 “哗!”冷冰的井水浇在李世民的身上,睡得正香的李世民被惊醒,他突然坐了了起来,迷茫地睁开眼,看着四周的一切。等他看清楚屋子里全是人的时候,他愣住了。 “父、父皇?!”李世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父亲怎么突然来找自己? “李世民,你在做什么?”李渊虽然愤怒,但还保持着一定的冷静。 “我,我没做什么啊!”李世民说着的时候,揉了揉头,脑子还有些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好像自己喝了很多酒。 “你再想想,你没有做什么?”李渊强忍着怒气。 “父皇,孩儿一直在屋子里休息,没有做什么啊!”李世民显得很委屈,他抱着头,有些痛苦地回答。 “李世民,你这个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老夫的爱女,还做了禽兽不如之事,你竟然还在这里装委屈!”长孙顺德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骂。 李渊眼皮跳了一下,长孙顺德虽然说得没有错,也对长孙家造成了伤害,可是不管怎样,秦王李世民是自己的儿子,一向护短的李渊有些不满,李世民只能任由自己处罚,长孙顺德哪有什么资格?想到此,李渊心中的杀机越来越浓了。 李世民愕然四顾,这才在长孙顺德的身边发现一个女子,长得与长孙无垢有几分相似,但身材要矮小一些,面容也没有长成,宛如四五年前的长孙无垢。这个女子怎么会在自己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但在长孙顺德看来,心中更加愤怒。他瞧了一眼心惊胆战的爱女,冷哼一声,“李世民,你做的好事,我长孙顺德记住了。” 李世民一愣,道:“薛国公,我做了什么好事么?如果是好事,你就不用谢了,都是一家人。” 李渊闻言再也忍受不住,走上前去,狠狠地抬起了手掌,狠狠地扇在了李世民的脸上,“逆子,还不知道反省,竟然在这里花言巧语!” 李世民被打懵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李渊却是冷哼一声,道:“来人呀,将秦王押进天牢!” 李世民闻言,张大了嘴,父亲,这是发了什么疯?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卫军很快将李世民给押送了下去,李世民刚刚走出屋子,犀利的西风刮来,让他忍不住身子一抖,天气太冷了,身上又有水,在温暖的屋子里,在强大的压力下,还不觉得,此时出来,就觉得两股战战。一个士兵走来,为李世民披上了一件衣裳,李世民感觉才好了一些。 屋子里,长孙顺德仍然余怒未消,秦王虽然被关进了天牢,但毕竟是李渊的儿子,不可能会被处于极刑。再说,就算处以了极刑,也不能改变事实呀。 李渊沉默着,眼皮跳动了几下,道:“薛国公,如今秦王大错既成,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想,不如就将令爱许配给犬子,这样大家脸上都有了光彩。” 长孙顺德踱步,李渊的建议还算不错,只有这样,无论是李家还是长孙家的的颜面才能保存。可是,长孙顺德仍然有些担心。李世民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当初他能打长孙无垢,如今凌辱了长孙无臻,以后呢?会不会欺负长孙无臻? “陛下,按理说这样的办法,能让两家都有面子,可是,老臣仍然担心呀。”长孙顺德退了一步,口中称臣,可是态度依然不变。 “薛国公,朕在此保证,秦王日后一定不会欺负令爱,不然,我就亲手杀了秦王!”李渊说着,他冷冷的话让长孙顺德心中一惊,而在不远处的宦官王欣俊更是身子一抖。 长孙顺德踱了几步,道:“陛下,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长孙府,长孙无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眉宇之间,依然有着淡淡的忧愁。李世民是凌辱了他不假,可是,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念叨着无垢姐姐的名字,让长孙无臻的心中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 一方面,长孙无臻为秦王的痴情而感动,而另一方面,她又恨死了这个夺走了自己最为宝贵东西的人。 “无臻,事情已经发生,爹知道你非常不好受,可是为了你的幸福,爹要问你一件事情。”长孙顺德说道。 “爹,你说。”长孙无臻的声音低低,显得有些疲倦。 “无臻呀,这件事关乎着你的未来,爹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李世民?”长孙顺德问道。 长孙无臻闻言愣住了。 成都城,渊净土打扮成一副儒士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在街上逍遥走过。他一边走一边扇着,四周人来人往,看着渊净土的装束,人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渊净土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心想中原百姓果然对读书人甚为敬仰,自己这身打扮,正是融入中原人最好的办法。渊净土猛扇了几下扇子,冷风吹来,他浑然不在意。 渊净土走过了两条街,突然,他眼前一亮,定定地瞧着那人。那人一身布衣,打扮的十分朴素,可是,他的相貌竟然和大哥有些相似。渊净土迟疑了片刻,用扇子半遮住脸,偷偷摸了过去,跟在那人的身后。 那人浑然未觉,依旧在慢慢地走着。渊净土跟着他走了两条街,逛了七八家店铺,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渊净土不敢上前,因为眼前的这人体型和走路的姿势和大哥太像了。 直到夕阳落下,那人才走了回去,进了一间独门小屋,然后将门紧紧关上了。渊净土在小屋外停留了半柱香的时间,将四周的地形熟悉了下,匆匆走了,他先是去赌坊找了周黑子,然后才回到了有间客栈。 皇城,杨侑正在陪着皇后独孤雁哄着孩子,孩子折腾了半响,终于睡着了。 杨侑握着妻子的柔荑,道:“雁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独孤雁想要抽回手,却被杨侑紧紧抓住,“不辛苦,你带兵打仗,风餐露宿,那才叫辛苦。” “这种事情,自然是男人做的。”杨侑笑道,忽然,他脸色一正,道:“雁儿,我记得下个月五日,便是你的寿辰。” 独孤雁脸色一红,点点头,道:“亏得你还记得。” 杨侑“嗯”了一声,认真地道:“我想为你举办一场喜宴,宴请群臣。” 独孤雁微微一愣,举办什么喜宴。微微一愣的功夫,独孤雁忽然笑了,毕竟和嫣然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一些事情多多少少能够想透,她点点头,道:“夫君,是有什么事情要在喜宴上说吗?” 杨侑松开了妻子的手,道:“最近几日,我出外巡视,发现一些不好的现象。” “如今虽然天下大乱,但巴蜀历来是富庶之地,而且这几年战乱较少,百姓生活一向富足。大隋入主巴蜀,大力种植水稻,粮食产量更是得到了巨大的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大幅度上升。” “我的本意,是想要让百姓过得幸福,这便是所谓的民富国强。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百姓逐渐有奢侈之风,大街上,能够看见随意丢弃的粮食。” “而不少达官贵人,更加奢靡,不少马车之中,铺垫的竟然是蜀锦。这种现象非常不好,自古由俭入奢易,以奢入俭难。一旦朝廷中刮起奢侈之风,那个时候,想要禁止,就非常难了。” “我必须在大隋刚刚出现这种苗头的时候,就将它给扑灭,不然,大隋便是下一个两晋。” 杨侑缓缓的说着,从语言中,独孤雁体会出了丈夫的担心,她略略沉吟,明白了杨侑的意思,“夫君,你是说,要在喜宴上提倡节俭?” “不错,我已经想好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我想,有了皇室的带头,群臣的仿效,百姓们也会受到影响,从而刮起提倡节俭之风。”杨侑说道。 “愿凭夫君吩咐。”独孤雁说道。 杨侑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妻子的眼睛,笑道:“真的吗?” 独孤雁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真的,我也觉得提倡节俭之风甚为重要,不过我想只凭我一人,恐怕会比较难。不如可以提前通知一些人,让他们配合,恐怕效果更佳。” 独孤雁的话说完,却发现杨侑呵呵笑着,正看着自己,不由又羞又恼,道:“你做什么,盯着人家看。” “刚才你说,愿凭夫君吩咐,我在想,怎么吩咐呢。”杨侑笑了笑。 “流氓!”独孤雁突然会意了过来,忍不住娇嗔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杨侑呵呵一笑,却又说起了正事,道:“刚才你说的不错,这件事还要有人配合才好。”杨侑想了半响,终于敲定了几个人,他与独孤雁商量着细节。 这时,小桂子匆匆而来,禀告着杨侑:“陛下,鱼儿上钩了。” 第573章天牢 杨侑歉意地看着独孤雁,有事儿要办了,不得不离开一会。 独孤雁非常善解人意地示意杨侑离去,杨侑握紧了妻子的手,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可要等我。” 闻言,独孤雁脸色一红,还没有来及说话,杨侑已经放开了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书房里,独孤武师正在等待着,他已经取得了一些消息,而这个消息,让他十分欣喜。但他却觉得,陛下听到这个消息,或许会不高兴,毕竟,这是他失职之处啊。焦急地等待了片刻之后,杨侑匆匆赶到,看见独孤武师,便吩咐他坐下。 小桂子端来了茶水,又让人将火炉点燃,不久,屋子温暖如春,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独孤武师喝了两口茶,道:“陛下,臣已经探知了一些消息。那群高句丽人,的确与李唐有些关系!” 杨侑精神一振,果然!他示意独孤武师慢慢道来。随着独孤武师的禀告,杨侑不由陷入了沉思。渊净土似乎与李唐的联系是偶然,不过,此时还不清楚渊净土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渊净土手中的兵刃是从李唐在成都的唐风组织那里拿来的。 赌坊的周黑子竟然是唐风的人,让杨侑微微诧异,尽管在独孤武师第一次禀告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可能,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杨侑不由得感慨唐风的生命力强大。 当初袁天罡在成都招揽信徒,想要逐渐渗透进入大隋内部,然后伺机瓦解大隋的团结,但却被杨侑发现,并将其连根铲除。但杨侑想不到,在经历了那一番风波之后,唐风就像不死的小强一样,还是顽强地扎下了根。 周黑子似乎是成都乃至于蜀郡唐风组织的最大头目,在他的手上一定掌握着极大的秘密,甚至可能有巴蜀地区唐风组织的人员名单。想到此,杨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当初袁天罡在巴蜀就招揽了一部分人,但在那部分人里,信徒在大隋的地位不高,很多是百姓,部分是小吏,连官都做不成的。袁天罡虽然被揪出来,但唐风肯定不会甘心,李建成不会甘心,他一定会继续派遣人员继续潜伏。这一次,又拉拢了那些高官呢? 一想到唐风,杨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在听完了独孤武师的禀告之后,站起身来,带着独孤武师和小桂子朝着天牢走去。 成都的天牢位于皇城的西南,专门关押一些重要犯人,比如说段纶。杨侑在击败了宇文化及之后,就多了宇文化及兄弟、杨士览、唐奉义、牛方裕等人。 原本不大的天牢,由于宇文化及等人涌入,顿时有些人满为患了。李元吉在天牢的最里面,和他一起的,还有杨文乾、慕容罗睺等人,在每一个晚上,他们都会被恐惧的叫喊声惊醒。 那是怎样的凄凉?江都军叛军的首脑人物,人人形容枯槁,就像一个七十岁的老翁,其中宇文兄弟更是无比悲惨。李元吉和杨文乾等人曾经被无聊的狱卒带到宇文化及的面前,当他们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活人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宇文化及被捆的像一个粽子,身上发出一股股恶臭,眼尖的杨文乾甚至能发现在宇文化及的身上,有白色的蛆在爬动着。对此,杨文乾赶到十分恐惧,而李元吉更是无比害怕。 随后的日子里,他们会听到宇文化及兄弟悲惨的叫声,按照段纶的说法,这几个混蛋又被施以极刑了。李元吉自然是认得段纶的,他有些微微诧异,段纶好像没有受多大的苦,行动自如,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 段纶每隔两三日就会得到一次沐浴的机会,而且还定期有人打扫他的房间,除了没有自由,过得还算不错。 事实上,段纶也不知道杨侑为什么会留着他的性命,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杨侑不杀他,段纶也就继续选择活着,希望有一天能熬出头。 每一日,李元吉都过得十分担心,他生恐也被这群可恶的家伙虐待,不过还好,这群家伙虽然变态,只是对宇文化及等人有兴趣,并没有对他做出太过格的事情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极度渴望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脚步声响了起来,抬起头,就看见了杨侑一张冷冷的脸。杨侑指着里面,道:“将他拖出来。” 李元吉听了,身子就是一抖,难道说,要被施以极刑了吗? 牢门被打开了,几名如狼似虎的壮汉冲了进来,李元吉站起身来,正想要做出最后的反抗,但几名壮汉并没有朝着他奔去,而是走到了另一边。他们伸出手,毫不费力地抓起了杨文乾的手脚,将他将一只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杨文乾拼命地反抗着,可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努力了一番之后,终于力竭。杨侑缓步走到了另一间房子,脸上带着冷意。目光只是瞧了杨文乾一眼,杨文乾顿时就被杨侑的气势吓得低下了头。 “杨文乾,朕听说你是李建成的得力干将,唐风是你直接领导?”杨侑沉默片刻之后,问道。 杨文乾已经被杨侑的眼神吓着,忙道:“启、启禀陛下,我是唐风的指挥使。” 杨侑忍不住笑了,指挥使?李建成居然学自己,有点创意不成吗?“你既然是唐风的指挥使,想必巴蜀的唐风也是由你统领了?” 这是要做什么?杨文乾心中一惊,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可是,太子对他极好,可不能背叛太子殿下啊。杨文乾显得十分犹豫,这时,不远处的天牢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呻吟声。 杨侑忽然笑了,道:“最近朕研究出来一种新的方法,叫做辣椒水。” 在意外地得到位于南宁总管府大山深处的中国土产山椒之后,味道虽然不及后世的辣椒,但总算聊胜于无。杨侑弄出了一些辣椒水,准在关键时刻,逼供犯人,取得想要的情报。此时,杨侑认为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杨文乾不知道辣椒是何物,闻言不明所以,杨侑冷笑一声,道:“动手。” 随着杨侑的声音,唐奉义被带了过来,只见他身体虚胖,如果不是满身的伤疤,看起来还算不错。杨侑怕一下子折磨死他们,在折磨的同时,也让他们接受治疗,正是这种反复的折磨,让宇文化及等人生不如死,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可是偏偏他们被严加看管,根本无法自杀。 杨文乾看着唐奉义,有些不明白,杨侑这是要做什么?唐奉义被拖进来之后,被吊着绑在了木架子上,摆出了一个“大”字。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唐奉义一番,又看着杨文乾,眼中带着一丝残忍。 当初他们欠下的债,早晚是要还的,而杨侑决定让他们慢慢的还。 第574章圈套 不仅仅是杨文乾不知道杨侑要做什么,就连一群狱卒也不明白陛下要做什么。 看着杨侑手中拿着的竹筒,众人都面面相窥,陛下又有了什么新的花样?唯有独孤千山冷笑不已,心想唐奉义这厮这一次倒霉了。唐奉义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反抗,他呈现出一个“大”字,眼神中全是麻木。 杨文乾看见了,忍不住心中暗暗吃惊,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虽然不是死人,却比死人还要可怕。 “开始!”杨侑微微点头,一名狱卒从一个大缸里取出鞭子,在半空中舞动了两下,鞭子上的水落在地上,顿时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传播开来,杨文乾抽动了几下鼻子,似乎,是盐的味道?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名狱卒动手了,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挥动着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唐奉义的身上,“啪!啪!啪!”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响彻在杨文乾的耳边,他看见唐奉义在抽搐着,但他的身子只是抖着,似乎长久以来,这种鞭打已经让他习以为常。 随着不断的抽打,杨文乾已经十分肯定,皮鞭上蘸满的一定是盐水,一想到蘸满了盐水的皮鞭抽打在身上,杨文乾就不寒而栗,作为唐风的领导者,他自然十分清楚,这种鞭打,有着多大的威力。 可是唐奉义已经浑然未觉,这只能说明他在不断的鞭打之下,已经麻木了。但这种抽打,还是让杨文乾心惊肉跳,光是听听声音,就已经很吓人了。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杨文乾,他知道此人是李建成的心腹,历史上还造过反。因为他是唐风的领导人,杨侑觉得有利用他的必要。而这个时候,就是吓唬他的时候了。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名狱卒将全部的精力发泄在了唐奉义的身上,累得满头大汗的他,放下了手中的皮鞭。 “终于,要结束了吗?”杨文乾心中想着。 但杨侑只是冷冷一笑,看着杨文乾释然的表情,慢慢走上前去,“捏住他的鼻子!”杨侑说着。 一名狱卒得令,走上前去,伸出大手死死的捏住了唐奉义的鼻子,让他呼吸不能。即使唐奉义一心求死,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憋住气,他只能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趁着这个时候,杨侑一步跨上前去,猛地将竹筒打开,将竹筒里的汁水倒了出来,迅速地灌进了唐奉义的嘴里。此时唐奉义正在大口大口喘息着,辣椒水顿时顺着咽喉滚下,一股火辣辣的味道迅速从喉咙蔓延开来,传遍了大脑,传遍了全身。 杨文乾就看见唐奉义的脸瞬间红了,然后身子猛地一挺,大声地咳嗽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唐奉义就像一个死人,迅速地复活了。他的可咳嗽声音非常大,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一般。 杨侑冷冷地退后,看着唐奉义的表情,他知道这些辣椒奏效了。毕竟这个年代,是没有人吃过辣椒的,突然有这种东西出现,没有吃过的人,肯定是无法习惯的。 两名狱卒解开了唐奉义手臂上的绳子,唐奉义一头扑倒在地上,双手抓着喉咙,一副要死要活的摸样,可是偏偏喉咙如同火烧一般,让他无法说出话来。 “给他一点水喝。”杨侑吩咐。 一名狱卒得令,端了热水上去,唐奉义正痛苦万分,看见有水,急忙端起来就喝。热水刚刚进口,他就发出一声猩猩般的嚎叫,在地上打着滚。辣椒加上热水,才能发挥辣椒水最大的功效。 唐奉义大声地嚎叫着,声音渐渐嘶哑、破声。杨文乾无法想象,只是一点红红的汁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他脸色变了一变。杨文乾能被李建成委以重任,自然不是笨蛋,他很清楚,杨侑表面上是折腾唐奉义,实际上却是在折腾自己。 这时,杨侑回过头,问道:“杨文乾,你想试一试吗?” 杨文乾脸色变了变,杨侑直接的询问,让他没有思考的时间,两名狱卒迈动着粗腿走了上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杨文乾心中一突,急忙摆摆手,道:“不要过来。我不想试,不想试!” “那么,你就要听朕的安排。事成之后,朕可以让你回到长安。”杨侑眯着眼睛笑着。区区一个杨文乾,他还不看在眼中。 杨文乾眼睛一亮,略略思考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赌坊内,周黑子靠在软榻之上,正眯着眼睛享受着,他的大手正在一名女子的怀中肆意地揉着。女子呻吟着,脸上春潮已动,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周黑子的跟班王二狗在门外叫道:“黑子哥,有人要见你。” “是袁公子吗?”周黑子十分不悦地问道,这个袁公子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打搅了他的好事,真是让人可恨。 “不是,来人说他姓杨,叫什么杨文乾。”王二狗显然不认识杨文乾。 周黑子听了,顿时激动地坐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来成都半年,经过努力,他终于站稳了脚跟,也做出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他亲自说服了某人,从而掀起了成都朝廷乃至于蜀郡的奢靡风气。 周黑子自认为劳苦功高,偏偏酬劳不多,因此,他暗中将赌坊的收入截了两成下来,别小看两成的收入,赌坊可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两成,已经足以让周黑子的后半生过得十分逍遥了。 正是因为他贪污,所以心中格外心虚,周黑子听到杨文乾赶来,心中便是一惊,难道说,杨文乾发现了什么端倪,要来找自己麻烦了吗?周黑子漆黑如墨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挥手示意女子起身,女子不明所以,匆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周黑子背着手,踱了两步。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杨文乾这是第一次到成都来,根本不可能会抓住自己的把柄。 换句话说,就算杨文乾抓住了把柄,也绝对不会一个人来到。想到此,周黑子定下了心来,道:“请他进来,可要客气些。” 王二狗一愣,走了出去。周黑子皱了皱眉头,走到一个柜子前,将一把匕首藏在了袖子里,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突然发难,取得主动权。 杨文乾很快就在王二狗的带领下进来了,周黑子上前一步,道:“不知道杨指挥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周黑子,不必多礼!”杨文乾说道,伸手扶起了他。 “杨指挥这一次前来,是有什么大事吗?”两人坐下之后,周黑子直奔主题,想要掌握主动权。 杨文乾丝条慢理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周黑子,慢慢地说道:“这一次,我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想要办成一件事情。”杨文乾说着话的时候,他发现周黑子将一只手藏在了袖子里,似乎很冷的样子。 杨文乾环顾了一眼四周,屋子里火盆熊熊,温暖如春,不至于这么冷呀。忽然,杨文乾心中忍不住笑了,他猜到了一些原因。 周黑子脸色不变,道:“杨指挥,是有什么大事,竟然让你亲临。” “哎,你可是知道,前些日子,陛下出兵襄阳,却被隋帝算计,齐王落入了隋军之手,如今生死不明。”杨文乾缓缓说道。 “丝!”周黑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隋军从荆襄而来,但是他却不知道李元吉被杨侑抓住。如果真的如杨文乾所说,那么这一次大唐在荆襄的战事,必定是一败涂地了。 周黑子在倒吸凉气的同时,心中更是吃惊,他自以为渗透进入了大隋的统治阶层,可是,他却不知道李元吉被捉。 “你知道的,太子与期望殿下关系匪浅,我是为了救齐王而来。”杨文乾说着,拿出了唐风的金牌,道:“太子殿下要我动用成都城的唐风所有力量,务必要找到齐王殿下的关押地点,然后伺机将他救出来。” “周黑子,经过半年的发展,你可搭上了逆隋的朝中重臣?如果搭上,就要借用他们的力量了。”杨文乾眯着眼睛说道,眼中充满了坚定。 周黑子想了半响,道:“杨指挥,此事关系重大,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齐王既然被关押,一定防范森严,还望杨指挥给卑职一些时日。” 杨文乾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也说了,此事急不得,周黑子,你可要用心,这件事要是办好了,你我必定受到太子的嘉奖,届时,荣华富贵,必然唾手可得。就算是封妻荫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周黑子的眼睛亮了,杨文乾说的十分有理,如果救出了齐王殿下,就算成都的唐风组织遭到摧毁,也是值得的。关键是,谁都知道大唐陛下对齐王非常宠信,光是这一点,就值得他们一搏了。 “杨指挥放心,我虽然不才,但还是认识一些人的,只要确定了齐王的位置,我想只要计划周详,事先准备,救出齐王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周黑子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杨文乾闻言大喜,忍不住鼓起掌来。 周黑子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慢慢松开了手,袖子里的匕首,看来是用不着了。 第575章论天下 鸿胪寺,长孙无忌放下了手中的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经过一夜的劳作,他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对吏部尚书窦璡提出的试题进行了一番解答。 长孙无忌饱读诗书,一篇文章自然是洋洋洒洒,下笔千言,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打动窦璡,博取官位。 当杨侑踏着清晨的阳光来到鸿胪寺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洗了脸,略微吃了一点早餐,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易公子,有礼了。”长孙无忌打着招呼。 “长孙兄,看起来精神头很足嘛,不知道可想好了怎么应对?”杨侑哈哈一笑。 这时,长孙无垢端着茶水上来,许是刚起的缘故,脸色带着浅浅的红润,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易公子,请喝茶。” 杨侑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多谢无垢姑娘。”说着,接手去接茶水。 恰好长孙无垢端起茶杯,正要递给杨侑,两人的手碰在一起,杨侑只觉得触手之处,温暖如玉。而长孙无垢却仿佛受惊的小鹿,端着茶杯的手向后一收,茶杯盖子略微,茶杯里的热水顿时洒了出来。 热水很烫,虽然只是一点溅在长孙无垢的手上,但她还是吃了一惊,手顿时松开,茶杯落下,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啊!”长孙无垢一声低呼,忍不住向后退去。偏偏背后是一张低矮的胡椅,她来不及躲避,被绊了一跤,差点就要摔倒。 “小心!”杨侑急忙上前一步,伸出大手,揽住了长孙无垢的腰。由于惯性,长孙无垢手中的托盘落在地上,另一个茶杯落下,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你没事吧?”杨侑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有事!”长孙无垢结结巴巴地说道,突然,她发现杨侑搂着自己的腰身,顿时一张粉脸红了起来。 长孙无垢急忙直起身子,可是她没有注意到,直起了身子之后,离杨侑却近了。杨侑有着剑眉,说不出的英武,而一双眸子里,此时显得爱心无限。她一时之间,不由看的痴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有人。 杨侑也没有想到长孙无垢突然起身,两人又离得很近,这一下几乎是面对面了。杨侑只觉得鼻尖传来一阵馨香,而长孙无垢则感到了浓浓的男人气息。 两人一时之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长孙无垢突然意识到不妥,她挣扎了一下,从杨侑的手掌中脱身而出,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了伊人的背影。 杨侑耸耸肩,转过头来,突然发现了长孙无忌一脸神秘莫测地笑意划过嘴角,再仔细看的时候,那抹笑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杨侑咳嗽一声,老脸微微一红,道:“长孙兄,这个……” 长孙无忌一副很理解的模样,他呵呵一笑,从案几上拿起了一份册子,递给了杨侑,道:“易公子,这是我一夜写出来的文章,还望易公子指点一番。” 长孙无忌的话说的非常客气,即使他一向有着自傲的资本,可是经过几日的接触,他发现杨侑不仅谈吐优雅,见识更让他望尘莫及。因此他十分客气。 杨侑拿起册子翻阅着,长孙无忌说的没有错,这份文章的确是刚刚写的,一些地方笔迹尚未凝固,杨侑仔细地看着,心头升起了一丝庆幸。长孙无忌的确是人才,昨日知道题目,只是一个晚上,就将一篇文章写就,除了有扎实的文学功底,更要有一颗时刻关注着天下大势的心。 长孙无忌对群豪的土地、国力,以及士兵的作战能力等等方面,进行了一番论证。按照长孙无忌的说法,天下群雄之中,统一天下的只有两个势力,其中一个自然是大隋,而另一个则是李唐。 李唐有他的优势,而大隋也有大隋的优势,总体来说,李唐占据了地利,关中、并州,都是山河四塞之地,均是易守难攻之地。而八百里秦川,汾河两岸,足以让李唐栽种足够的小麦,满足大唐的需要。 而且,李唐占据了凉州,就有了足够的战马。而且幽州也落入了李唐之手,上谷郡的铁骑也是赫赫有名。再度从地理上来看,占据了幽州的李唐,有了大量的骑兵,势必对河北的窦建德造成极大的威胁。 缺乏战马而且没有地利的窦建德,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很难和李唐的骑兵对抗,李唐统一河北,恐怕是十拿九稳的了。当然了,在渔阳的另一个人也不容忽视,或许,他会改变整个河北的局势呢? 但无论刘黑闼那厮如何不容忽视,在长孙无忌看来,他只能对河北的统一造成延缓,最终李唐一定会统一河北。 杨侑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李唐在河北有着非常的大的优势,所以,杨侑便没有杀李元吉,想要借着此人,削弱李唐的进展。但是,事情会朝哪方面发展,杨侑还不敢十分肯定。毕竟如今的历史,已经和历史上的大大不同了。 李唐的优势在于地利,那么大隋呢?长孙无忌认为大隋的优势在于人和。也就是所谓的“德”。大隋统治天下四十年了,隋文帝时期便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百姓们至今仍然回忆着开皇年间的强大。 而先帝之时,虽然后期犯了一些错误,但总体来说,在大业七年之前,大隋的国力和威望都已经达到了顶点。那时候的大隋,夺取了吐谷浑,设置了河西四郡。随后更是夺取了伊吾,重新打通了丝绸之路。 四方蛮夷纷纷来贺,强大的突厥人也选择了臣服。 在长孙无忌看来,虽然随后大隋的威望逐渐下降,但往昔的种种辉煌,仍然扎根于百姓和四方蛮夷的心中,只要当今陛下励精图治,在战略方向上不犯错,大隋的中兴,早晚来临。 而且,大隋天下不过二十来岁,非常年轻,相反,李唐的皇帝李渊已经五十多岁,精力和冲劲、智力都已经不如往昔,出现了下滑。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正确,长孙无忌还用刘文静之死作为例子。 天下未定,擅自杀死元从功臣,这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李渊五十多岁了,活不了几天了,而他一旦死了,太子李建成必然继位,可是,太子李建成是官方的代言人,而秦王李世民才是军方的代言人。 李建成继位,李世民肯定不爽不服,说不定会内耗,而被捉住的齐王李元吉也不是一个善人,李唐一定会陷入“三人转”中。 这个时候,占据了人和的大隋,便是得到天时的时候了。有了天时、人和,李唐一定被灭。当然,大隋要统一天下,至少要打三次硬仗,一次可能在河北,另一次则在洛阳,最后一次,则是在关中。 这三次战役非常重要,大隋只有全胜,才能统一天下,不然,统一天下的脚步就会延迟。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在他的心中,也是如此认为,长孙无忌的话和他暗合,因此,杨侑对长孙无忌的这份文章十分满意。他不由露出了笑容。长孙无忌紧张地看着杨侑,不断地舔着嘴唇,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上一口。 杨侑看了半响,揉了揉额头,这一次赚大了。将文章收了起来,杨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在长孙无忌焦急地目光中,终于缓缓开口。 “这一篇文章写得不错,长孙兄果然大才,我想给了窦尚书看了之后,一定会对长孙兄有一个初步的认识。”杨侑敲打着案几,缓缓说着。 长孙无忌不由点头,道:“易公子,你看窦尚书能给我什么官职?” 杨侑略略沉吟,道:“其实无论什么官职都无所谓,如今大隋百废待兴,只要长孙兄用心做事,一定会得到提拔。” 长孙无忌略微迟疑,觉得杨侑的话不可能。先秦,是世袭制,有着浓浓的官僚气息。随后,从汉代开始,逐渐有了察举、举荐等方式,后来曹魏使用了九品中正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汉代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 可是,九品中正制仍然有他的局限,在当时看来不错,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步腐化。大隋开始进行科举,可是由于读书费用的昂贵,大量的书籍掌握在世家的手中,一般百姓得不到学习锻炼,无论是见识还是学识都比世家子弟差很多。 开皇年间曾经举行过科举,可是由于参与科举的人员不足,只得放弃,随后隋文帝停办了州县学,一般百姓学习文化的可能性更低了。先帝虽然恢复了州县学,但还是有着不足,而且大业末年天下大乱,使得科举有名无实。 长孙无忌想着,但他并不知道,杨侑比他想的更为深远,就算是历史上的大唐,仍然是科举、察举、举荐、世袭并存,诸多方式为大唐提供了人才。直到黄巢之乱,世家受到打击,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延续了半个世纪的五代十国,更是混乱不堪,将世家的最后一丝元气给消磨殆尽了。 所以直到宋朝,比较完善而且公平的科举才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因此,宋朝文人辈出。 看到长孙无忌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杨侑笑了,他十分郑重地告诉长孙无忌:“长孙兄,告诉你一件事情,就在两三年内,大隋就会举行一场科举。” “这一次的科举覆盖范围很大,凡是七品以下的官员都可以参加考试,当然其中包括平民,只要是大隋的臣民,都可以参加考试!然后按照才能,择优录取!”杨侑淡淡的说着,而长孙无忌却是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侑,好大的手笔! 第576章初步构思 长孙无忌的神情不仅是吃惊,而且是震惊,他知道如今大隋已经恢复了停办的州县学,这样就使得教育上的垄断必将逐渐被打破,一旦教育进入平常百姓家,而大隋又实施了科举的话,必然会对整个朝廷造成极大的影响。 首先影响最大的,便是那些世家大族,比如说,当年韦云起以明经入仕,但实际上,他却是出身于杜陵,代表着世家的利益。换句话说,以前就算大隋实施了科举,因为世家掌握了教育,即使实施了科举,参加考试的,都是世家子弟,进入朝廷当官的,还是世家子弟。而如果大隋对百姓实施科举,意义就不同了。 长孙无忌在震惊的同时,也对杨侑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毕竟这样的大事,肯定只有朝廷重臣才知道呀,更何况,这是在两三年内的事情。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试探道:“易公子,这个消息,属实?” 杨侑颔首,道:“当然属实。” “可是,我还有一些担心。”长孙无忌说道,忽然苦笑一声,道:“若是这样,世家的利益必然会受到损害,若是贸然实施,恐怕对江山社稷不利呀。” 杨侑摸着下巴笑了,他将事情说出来,就是为了考验长孙无忌能不能想通这其中的关系,如果想通,他会不会说?如今看来,长孙无忌不仅考虑到了,而且还说了,基本可以确定他是要投靠大隋了。 杨侑微微沉吟,道:“此事毕竟关系重大,我想,或许朝廷会有应对之策吧,毕竟还有两年的时间。” “希望如此。”长孙无忌既然已经决定投靠大隋,那么自然希望大隋能够统一天下。 就在两人谈着的时候,长孙无垢正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刚才的一幕幕,仍然在脑海里回荡着。长孙氏是北魏皇室后裔,是传承了百年的大族,在长孙无垢的身上,有着高贵典雅的一面。 除了丈夫,她没有和任何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想到易公子搂着她的腰身的时候,她的脸就忍不住红了。可是,易公子翩翩佳公子,在他身边自然不缺乏女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呢? 赌坊内,杨文乾正在喝着茶水,表面上他看起来十分悠闲,可是心中却十分紧张。他知道,在暗处,必定有不少的锦衣卫在盯梢着赌坊的一举一动。 杨文乾非常明白,他要能逃得一命,便只有配合杨侑,让他达成自己的目标。所以他只能按照杨侑的吩咐去做。 喝了几口茶水之后,杨文乾将目光定格在案几上的宗卷之上,在这份宗卷里,记载着一些名字,这些名字,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小吏,有的居然是朝廷重臣。 这份名单,是唐风需要发展的人选,根据周黑子的说法,这些人对大隋的制度非常不满,有很大的可能争取到大唐这边。杨文乾一边翻阅,一边忽然冷冷地笑了。 他轻轻合拢了宗卷,闭目思考了半响,终于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杨文乾刚刚走出去,周黑子的身影从暗处如同幽灵一样飘了出来,他冷冷地看着杨文乾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些不满。 周黑子觉得杨文乾的行动太过于诡异了,他迈步走要走出去,王二狗来了,低声道:“大哥,袁公子又来了。” 周黑子冷哼一声,他知道袁公子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他也准备动手,可是杨文乾的突然来到,让他不得不暂停计划。 “你去告诉他,我不……”周黑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渊净土突然出现在周黑子的面前,吓了周黑子一跳,他有些不明白渊净土是怎么进来的? “周兄,那人就在屋子里,怎么还不动手呀。”渊净土显得十分焦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周黑子毕竟还要一些脸,当即笑道:“袁公子,我这不是在调集人选吗?袁公子稍安勿躁,两日之内,我一定找齐兄弟们,漂漂亮亮地办好此事。” 渊净土颔首,道:“周兄,辛苦了!” 杨侑回到了皇宫,迅速召见了吏部尚书窦璡,他将长孙无忌的文章拿给窦璡翻阅。 窦璡眼中带着奇怪的神色,他不明白陛下去那里弄了这么一篇文章?不过,当长孙无忌那一笔好字出现在窦璡的眼中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杨侑坐在一旁,微笑着端起了茶水,一边喝着,一边静静等待着窦璡的回复。 窦璡看的很仔细,不仅仅是因为长孙无忌的文采,也因为长孙无忌的精辟论点,尤其是他认为大隋与大唐终将成为最有力针对天下的势力的时候,窦璡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当窦璡看到长孙无忌提出双方争霸的焦点在关中、洛阳、河北的时候,窦璡忍不住击节赞叹起来。古往今来,能够统一天下的势力,必定占据关中、河北二者之一,前者以大秦和汉高祖为代表,后者以光武帝刘秀为代表。 南方的势力根本无法和北方抗衡,就算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大帝,在他最为鼎盛的时候,也不过收复了关中和山东而已,距离统一天下,还有半步之遥,可正是这半步之遥,让南方统一北方的大业,成为了泡影。 长孙无忌精辟的论断,独到的见解,大量详实的例子,证明此人不仅学富五车,更有着自己敏锐的目光。 窦璡看罢,叹息一声,道:“陛下,此等人才何处寻得?” 杨侑微微一笑,道:“此人也是大隋名门之后,他的父亲曾经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窦尚书不妨猜上一猜。” 窦璡一愣,此人还是名门之后,他想了一想,道:“莫非是高颎后人?” 高颎是开隋名臣,是伟大的政治家和战略家,可惜后来因为太子杨勇的事情而被牵连,被免官为民,并被取消了爵位。杨广登基之后,启用他为太常卿,因为杨广奢华,他曾经与贺若弼有过议论,不料被人告发,因此两人被处死。高颎的后人被流放,至今下落不明,因此,窦璡才有此一说。 杨侑摇摇头,道:“非也,其父突厥多年,立有不世功勋。” 窦璡眼睛一亮,他明白是谁了。原来是长孙晟的后人,可是不对呀,长孙家与李家有密切关系,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等到杨侑将事情原委说了,窦璡不由颔首。 “陛下,此人学识不凡,自当委以重用。不过,此人是新附之臣,若是突登高位,恐怕不足以服众。老臣有一个建议,还望陛下采纳。”窦璡说道。 “窦尚书,有话直说即可。”杨侑笑道。 “陛下想要修正大业律,将强律法的管理,老臣认为,可以让此人参与编制,若是有了功劳,再提拔不迟。”窦璡说道。 杨侑颔首:“正当如此。” 黄昏时分,杨侑正在书房里看着各地军报。由于正是冬日,各地的战争都告一段落。在东线,杜伏威和李子通的战斗暂时停止了下来,双各自回兵,相安无事。 而河北地处北方,显得更冷,占据了河北大部的窦建德和占据了渔阳郡的刘黑闼、幽州罗艺之间,暂时保持着为妙的平衡。而在中原,则显得有些不平静。王世充为了取得大隋的支持,果然去除了帝号,成为大隋第一个异姓王。对于杨侑来说,王世充还是一颗棋子,不能逼他太过,能够让他跪下求饶,去除帝号,就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 根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王世充正在辖下范围内,进行一场清洗运动,毕竟秦叔宝投靠李唐,罗士信、程知节的临阵背叛,给了王世充巨大的打击,为了让内部统一,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杨侑非常能理解。 王世充在洛阳轰轰烈烈地举行着整风运动,李密则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壮大着势力,长白山巨贼王薄选择了投靠李密,只有徐元朗仗着有兵马十余万,占地两郡,还在试图顽抗。杨侑仔细研究了一番山东的形势,发现李密统一山东,已经是大势所趋,不过,就算统一了山东,李密仍然不可怕。 可怕的是李唐,正如长孙无忌在文章里说的那样,李唐才是杨隋最大的敌人。杨侑的目标,是要从江东逐渐北上,消灭各地的残余势力,在遏制李唐的同时,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由于隋军的主攻方向是山东、河北,甚至是中原,一旦隋军杀入河北的时候,面临着的,就是李唐的幽州铁骑。而大隋虽然有战马,却无法大量从陇西运输到南方。杨侑的帐下固然有玄甲精骑,可是很明显,仅仅是玄甲精骑,根本无法和大量的幽州铁骑对抗,要知道,幽州铁骑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骑兵,战斗力恐怕不亚于玄甲精骑啊。 杨侑想着,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案几上,他提起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凝视着图纸思考,有时将纸揉成一团扔掉,重新画了起来,经过不断的思索,杨侑在花费了两个时辰之后,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思。 此时,月儿已经高升,天地一片宁静,整个房间里,只有杨侑轻轻的呼吸声和毛笔画在纸张上的声音,当月过中天,杨侑终于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第577章朝会 天色一片漆黑,西风呼啸着,吹在清冷的街头,让人觉得十分寒冷。这样的一个天气里,躺在软榻上睡觉是最为惬意的事情了。可是,在成都城的朝廷重臣,却不得不早早起来,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朝着皇宫进发。 礼部尚书张启文舒服地躺在蜀锦铺就的马车里,抓紧着时间休息,马车夫挥舞着皮鞭,朝着皇宫进发,一路上,遇见不少的马车,正在缓缓而行,这些大臣,大多是文臣。而武将则大多骑马,在西风中显得精神抖擞。 忽然,张启文被马车激烈的震动惊醒,身子一晃,已经滚到了软榻边上,他的反应很快,及时地用手撑住了身子,这才没有跌落软榻。 “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启文有些愤怒地问道。 “老爷,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匹马,吓着了我。”马夫说着。 “哼!”张启文大怒,他站起身来,揭开了门帘,看着不远处的一匹瘦马,顿时心中怒气冲天。他明白,骑着这样的一匹瘦马的,绝非是参加朝会之人,所以,他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什么人,眼睛瞎了,竟然敢冲撞于我?”张启文冷冷地说着,两名在马车身后的家丁立刻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神色。 “瘦马弱不禁风,刚才受了惊,以至于冲撞了这位老爷,还望恕罪。”那人说着,声音四平八稳,隐隐地带着一丝傲骨。 一名家丁上前,道:“你这贼人,冲撞了当朝礼部尚书,还不下马磕头赔罪!” 另一名家丁拎出了一根哨棒,喝道:“还不赔罪,莫非是要我来请你吗?” 那人微微皱眉,显得十分不悦:“礼部尚书张启文?何故如此咄咄相逼?” “大胆!”两名家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声呵斥,此人竟然敢直接称呼老爷的名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启文眯起了眼睛,眼中带着一丝杀意,“拿下此人!” 两名家丁就要上前,忽然,一串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传来,张启文回头一看,竟然是侯君集。 “发生了什么事情?”侯君集问道。 “呵呵,原来是侯将军!”张启文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侯君集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他自然要巴结一番。 “张尚书。”侯君集不以为意,随意称呼了一声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叫道:“燕王!” 张启文吃了一惊,什么,是燕王?那岂不是皇室之人?他眯起了一双老眼,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楚了此人的脸庞,和陛下有着七分相似。 就在张启文一愣的功夫,杨倓拱拱手,道:“原来是侯将军!” “燕王,天色黝黑,天气寒冷,为何不坐马车?”侯君集问道。 “天气寒冷,正是锻炼身子的好时候,再说陛下一般都不坐马车,孤怎么好意思?”杨倓应着,冷冷地看了张启文一眼,拨转了马头,继续前行。侯君集紧紧地跟在杨倓的身后。两人带着的家丁缓缓而行。 张启文在两人走了之后,忍不住想要拍自己两个嘴巴,此人竟然燕王杨倓,自己得罪了他,这不是找死吗?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看着杨倓远去的背影,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唉!”轻轻叹息一声,张启文示意马夫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到了皇城,张启文下了马车,朝着大兴殿走去。 大兴殿是议政的场所,杨侑取名大兴殿,是在怀念大兴城的大兴殿,因此登基之后,也取了这个名字。此时,大兴殿外,人头攒动,窦璡、萧瑀、姚思廉、李纲、韦云起、侯君集、许绍、骨仪等大臣正在殿外等待着。 “萧尚书!” “骨兆尹!” “窦尚书!” 众人纷纷打着招呼,萧瑀和窦璡两人非常熟悉,走到了一旁,说着话。 “窦尚书,关于那事,你怎么看?”萧瑀问道。 凡是朝会之前,皇帝都会将所要议事的内容写成折子,告知诸位大臣,让他们充分思考,这样等到朝会的时候,才会有比较成熟的意见,达到议事的目的。 萧瑀所说的,是今日朝会上的第一个论点,反腐。 反腐这事儿,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而且也最难防范。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就有贪欲。有的人好色,有的人贪财,有的人喜欢收集奇怪的东西。 贿赂他们的人,就会对症下药,喜欢美女的就色诱,喜欢金钱的就送钱,有特殊嗜好的,就送特殊的东西,总之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不管是送什么,在杨侑看来,那都是贿赂。受贿人一旦接受,就构成了事实。 在杨侑看来,反腐不仅仅是金钱上,也包含了色。君不见许多英雄好汉就倒在了石榴裙下? 窦璡摆摆手,道:“此事关系重大,或许陛下只是提出来,暂时不能实施吧。”窦璡有他的理由,因为他知道,别人不说,侯君集就是一个贪污分子,此人虽然没有扣除士兵的军饷,但他的家人,却曾经利用权势,强占土地。 土地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命根子,更何况陛下是怎样的人啊,他制定的土地法中,就有不准买卖土地的规章制度,连买卖土地都不成,强取豪夺就更犯法了。 在窦璡看来,陛下要反腐倡廉,第一件事情,就必须要出发侯君集,即使他的数量不多,但行为却要不得。而更重要的是,侯君集是陛下的心腹。 如果陛下要反腐倡廉,如果不处罚心腹大臣,反腐如何能谈起?窦璡觉得陛下虽然有魄力,但却不定会对心腹大臣动手,如果不动手,反腐就成为了笑话。 窦璡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萧瑀已经明白,他轻轻叹息一声。萧瑀个性正直,为人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他两袖清风,政治生涯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污点。如果说有什么缺点,萧瑀的性格就是急躁,有时候特别偏执,显得有些病态。 萧瑀轻叹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大门打开了,群臣纷纷涌入。两人相视了一眼,摇摇头,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大兴殿内,文武百官各自站开,他们手中捧着象牙笏,坐在团蒲之上,静静地等待着陛下的光临。众人等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就见脚步声响起,一行宫女宦官手中打着灯笼,杨侑身着衮龙袍,头戴冲天冠,缓缓走来。 当杨侑靠近,礼仪监的宦官高声喊着的时候,群臣纷纷跪下,口中连呼:“恭迎陛下!” 杨侑看着群臣伏在地上,目光中闪着一丝精光,“诸位爱卿,平身!” 群臣立直了身子,杨侑坐在了龙庭之上,目光扫过众人,在越王、燕王、侯君集以及几位阁老的身上略略停留,然后扫过了张启文,在张启文的身上略略停留,然后杨侑收回了目光。 “诸位爱卿,今日朝会的议题,想必早就知道了,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杨侑主动开口,说道。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杨侑手掌抚在龙椅之上,目光淡然,等待了片刻之后,依然没有人说话。“诸位爱卿都是大隋的智谋之士,难道说,这个问题,让诸位爱卿感到为难吗?” 杨侑的语气虽然很轻,但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群臣互相靠近,三三两两地说着,大殿内顿时嗡嗡之声四起。片刻之后,萧瑀站了出来。 “陛下,反腐之事,是历朝历代的难题,微臣想,除了提高群臣的修养之外,便是要加强监督,臣建议,制定相应的监督机制和机构,定期查核。”萧瑀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 群臣听了,再度窃窃私语。 杨侑目视着萧瑀,他知道萧瑀的个性如何,而这个办法,还算不错,但是仍然有不足之处。 “可是,若是监督机构也腐化了呢?”杨侑问道。 萧瑀想了想,道:“陛下,可使用轮换机制,比如说三年一换。” 杨侑颔首,朗声问道:“萧阁老的建议,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 李仁政是杨侑的心腹之一,闻言他站了出来,他是主管财政的大臣,手中握有极大的权利,但他个性耿直,刚正不阿,对贪污、受贿等问题,深恶痛绝。 只听他高声道:“陛下,微臣认为萧阁老的意见非常不错。”如果能制止贪污,那么国家的赋税必定有所提升,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大隋的财政危机。 杨侑目视着群臣,见没有人再站出来,便问道:“还有人对萧阁老的办法有意见的吗?” 群臣相视一眼,有的人低下了头,并不吭声,而有的人则站出身来,高声附和,顿时大殿里回荡着群臣的声音。 杨侑抬起手,向下一按,道:“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么此事就暂定下来,萧阁老,相关的章程就由你制定,限你半个月之内完成。不过,朕以为,轮换的机制要改为一年一次,并且监督机构的官员也要进行考核。” “喏!”萧瑀说着,退到了一旁。 杨侑的目光再度扫过了众人,只见他微微一笑,语气淡淡地道:“朕曾听说,在成都城中,有的大臣巧取豪夺,似乎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朕想知道,各位爱卿,有这样的事情吗?!” 杨侑此言一出,群臣顿时大为惊讶,陛下这样问,难道就要在朝会之上,拿人开刀吗? 第578章杀“猴”给鸡看 朝廷上,群臣吃惊不已。虽然陛下早就告知众人要反腐倡廉,可是这件事情刚刚定下来,陛下就要开始动手,这个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不少人面面相窥,互相猜疑着,嗡嗡声再度响彻在大殿内,一些彼此知根知底的大臣们,眼中已经有了忧虑。 杨侑冷冷地目光扫过群臣,在侯君集的身上略略停留,微微晗首之后,杨侑转而看向了旁人。 崔毗迦出班,手中捏着象牙笏,朗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崔爱卿有何要事,尽管说来。”杨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崔毗迦咳嗽一声,道:“微臣弹劾左武卫大将军侯君集,他纵容小妾欺男霸女,抢夺他人财物,实在是罪不可恕!” 崔毗迦此言一出,群臣震撼,侯君集是什么人,是陛下的心腹大将,每当战时,冲锋在前,不说有功劳,至少有苦劳吧? 再说了,去年出征荆襄,陛下抓获了一名高句丽女子,还特意将女子赏赐给了他,这份荣耀,是别的臣子及不上的。 而崔毗迦呢,同样也是陛下的心腹,此人擅长理财,工作做的不错,若不是年轻,资历也不够,恐怕已经入了内阁,但假以时日,必定能入主内阁,封侯拜相。 这二人同为陛下的心腹,竟然会同室操戈?群臣感觉到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说崔毗迦脑子糊涂了,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马给踢了? 杨侑面对群臣的窃窃私语,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仔细地观察着群臣的反应。 萧瑀微微吃惊之后,便变得颇为淡定,此人毕竟宦海沉浮二十余载,又足够聪明,已经能猜到一些端倪。 而在一边的窦璡,则是眯起了眼睛,似乎也有所怀疑。 其他臣子则各自有着各自的反应,惊疑、难过、伤心,甚至有幸灾乐祸的,只是这种表情一扫而过,再也看不出来任何端倪了。 杨侑将目光看向了京兆尹骨仪,这种事情,作为京都的最高长官,一定有所耳闻吧? “骨爱卿,可有此事?”杨侑的声音不急不缓,但言语中却给了骨仪巨大的压力。 侯君集是陛下的心腹大将,似乎也没犯什么大错啊,要说欺男霸女,在这乱世中,最是平常不过了。女人嘛,是一种资源,有了更多的金钱和权利,就能享受更多的资源。 骨仪只觉得额头上大汗直冒,他有些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是说还是不说?陛下呀,你这是做什么?不管含义如何,至少要事先通个气,好让做臣子的有个准备呀。 骨仪身上全是汗水,但杨侑显然不肯放过他,脸上冷冷一笑,道:“怎么,骨爱卿,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杨侑咄咄相逼,骨仪心理的防线顿时就崩溃了,他偷偷瞄了一眼侯君集,见他黝黑的脸上有些苍白,心中不由长叹了一声。 “启禀陛下,在去岁十月,的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过由于侯将军的小妾突然放弃了,并做出了一定赔偿,此事最终平息了下来。”骨仪用最简短的话说了出来,事实上,却不是如此,渊盖苏娇之所以退回田地,并补偿实际上是因为萧瑀的干预。只是这话不能说罢了。 当然,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臣子非常明白,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萧瑀目光一抬,他有些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杨侑微微沉吟,扭头看着侯君集,道:“侯爱卿,你有什么话可说?” 侯君集目光中带着疑惑,此事在襄阳的时候,陛下不就是知道了吗?为了这事,还将自己臭骂了一顿,搞得侯君集还以为自己失宠,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郁闷非常。 但是此时的侯君集已经开始动了脑子,在一开始崔毗迦弹劾他的时候,他就在想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侑问着的时候,侯君集心中有些明白了,陛下常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怎么做,侯君集就没有使用的价值了。 侯君集“噗通”一声跪下了地上,连连磕头,道:“陛下,此事是千真万确,不过微臣事后已经做出了巨额赔偿,那户百姓也表示既往不咎了。微臣知错,还望陛下宽恕。” 杨侑忽然一拍龙椅,喝道:“他不追究,朕可要追究!” 杨侑说着,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群臣,“自从天下大乱,朕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不在思索。大隋立国不过四十余载,为何天下骤然大乱?” 群臣震撼,陛下提起这件事情,做什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天下大乱,祖父的确要负上责任,可是,若没有那些个拥兵自重之人,天下不至于如此迷乱。” “大业十一年,黄河大水,冲垮两岸良田无数,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没有粮食可吃。祖父知道之后,立刻下令沿途郡县开仓放粮,尤其是汲郡的黎阳仓,更是必须开放的粮仓。” “可是身为汲郡太守的元宝藏,却拒绝开仓放粮,以至于黄河两岸,难民蜂起,也就是那个时候,瓦岗崛起,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诸位,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只有百姓富裕,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强盛!可是,某些人的做法,却是对不起百姓,对不起朕,对不起江山社稷啊。” “荀子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这话,想必诸位爱卿必定有所耳闻吧?” “如果大隋的臣子,都像元宝藏一样,阳奉阴违,拿着大隋的俸禄却做出损害百姓的事情,那么朝廷养你们何用?” “一旦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就很难转变过来,这个道理,侯君集,你不懂吗?” 杨侑最后又将目光放在了侯君集的身上,鹰隼一般的眼神让侯君集战战兢兢。 萧瑀和窦璡这时恍然大悟,他们终于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说是敲打侯君集,其实是敲打群臣啊。两人垂手而立,沉默不语,静观事态变化。 侯君集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知错,还望陛下恕罪。” 李仁政走了出来,道:“陛下,侯将军虽然有不对之处,但亡羊补牢,也未尚晚,还望陛下从宽发落。” “陛下,侯将军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请陛下饶过。”姚思廉也道。 杨侑略略沉吟,正要说话,礼部尚书张启文站了出来,道:“诚如陛下所言,这是关系到大隋生死存亡的大事,微臣认为,此时绝对不能草率处理。” “那么张爱卿有什么好的意见?”杨侑淡淡的问道。 张启文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陛下,国无纲常,则理不顺,只有乱世重典,才能兴复大隋。” 杨侑眯起了眼神,鼓励道:“说下去。” 张启文受到鼓舞,继续口若悬河地说着,比刚才杨侑说的还要严重,而且他充分发挥了口才,声情并茂,就连杨侑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良久,张启文停了下来,有些口干舌燥地笑了笑。 杨侑站起身来,踱步思考,片刻后,赞道:“张爱卿果然忠君爱国,你说的对,此事必须要严惩。” “来人呀,将侯君集拖出去,砍了!朕要以儆效尤。”杨侑的话让群臣更加吃惊,不少臣子脸色变了。 命令传达下去,几名庭殿武士从外面跑了进来。 侯君集脸上带着愤愤之色,狠狠地看了张启文一眼。 锋利如同刀锋的眼神让张启文心中忍不住一惊,身子也抖了起来。但他突然想起,这厮立马要被处死,怕他做甚?想到此,腰杆挺的笔直。 庭殿武士已经靠近了侯君集,这时,萧瑀急忙站了出来,拱拱手道:“陛下,侯将军虽然有错,但罪不致死,还望陛下从宽发落。” 萧瑀这话说出,窦璡、姚思廉,韦云起等人再度附和,大家都是关中人,自然互相帮忖。 李仁政更是说了,虽然他弹劾侯君集,可是毕竟侯君集最后及时改正,做出了补偿,如果这样就处以极刑,是不是不好?犯了错,总要给人改正的机会呀。他之所以提出来,是想让陛下重视而已。 有人挺自然有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杨侑仔细观察,发现大部分挺侯君集的,都是关中人,或者和关中有着莫大的瓜葛。 而赞成对侯君集严惩的,多是巴蜀人士,其中以张启文为代表。不过王守信没有参与过来,王、张两家,因为那事儿,已经不可能再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群臣争辩不休,杨侑冷冷地看着众人,眼中带着一丝讥讽,忽然,他一拍龙椅,喝道:“安静!” 杨侑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性,群臣闻言,纷纷停止了争论。 杨侑冷笑一声,道:“侯君集,你虽然及时改正,但也有人弹劾你,为了公平起见,朕决定采取一个较为公平的方案。” “此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决定杖二十,罚你俸禄半年,官降两级,你了服?” 侯君集闻言,急忙道:“多谢陛下宽宏大量,罪臣一定改过自新,不再让陛下失望。” 张启文的脸上带着失落,没有扳倒侯君集,真是让人遗憾。 这时,杨侑又冷冷地道:“朕决定,从今日起,开始彻查,不管是谁,若有此等事情发生,按照律法从事,决不轻饶!” “萧阁老、窦阁老,此事就由两位负责,朕要你们用心去查,不管是何人,一视同仁,若是你们为难,报上名来,朕亲自办理!” 杨侑斩钉截铁的话让群臣心中一凛,陛下这是动了真格了,一些人面色十分难看,狠狠地盯着张启文,心想这个混蛋,是没有事情做吗? 一些大臣心中坦荡,自然毫不畏惧,脸上表情不变。 杨侑见时机成熟,轻轻咳嗽一声,小桂子十分机灵地喝道:“退朝!” 第580章敢打赌吗? “无垢,收拾一下,我请易公子吃饭。”长孙无忌说着,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偷偷眨动,朝着长孙无垢示意。 长孙无垢一愣,聪明如雪的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道了一个福,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说着,放下托盘,又为杨侑和长孙无忌倒了一杯茶,转身走了出去。 半柱香的功夫后,长孙无垢从屋子里出来,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裳,重新梳了头,整个人显得十分活泼,杨侑的目光如炬,看见长孙无垢的两鬓上,竟然插着一根玉簪子,赫然便是刚才送给她的那支。 杨侑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什么。长孙无忌脸上带着笑意,迈步走了出去。 此时,天气已经逐渐回暖,寒风也没有往昔刺骨,三人走着,杨侑和长孙无忌聊着事情,长孙无垢人在后面,不住地拿眼去看杨侑。时间很短,但有似乎很快,一柱香的时间后,三人进入了一间酒楼,点了菜,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很快菜就都端了上来。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道:“易公子,这一次多谢你了。” 杨侑也端起了酒杯,道:“长孙兄,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长孙无忌目光一扫长孙无垢,笑道:“无垢,这一次我们在成都能够扎根,全靠易公子,来,你也敬易公子一杯。” 长孙无垢站起身来,手中捧着酒杯,正要说话,这时,一群小辫子走上了酒楼。 这群小辫子咋呼咋呼着走上了酒楼,看见杨侑就是一愣。一群小辫子正是高句丽人,几人脸上还带着青色,显然是伤势未愈,为首的小辫子看着杨侑,目光中露出杀意。 其中一人,走到一个儒士打扮的汉子面前,低声说着什么。那名儒士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摆摆手,走到了大厅另一边,点着菜。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高句丽人特殊的打扮让他一下子就记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了一下长孙无垢,又看着杨侑。杨侑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和女子,一旦打起来,恐怕不方便。 杨侑目光只是在那名儒士身上一扫,依旧十分淡定地吃着菜。不远处,几名高句丽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杨侑也不去理他,自顾着谈笑风生,话虽然说的有趣,但长孙无忌兄妹却很是担心,眉宇之间有着忧虑。 几名高句丽人说了片刻之后,那名儒士站起身来,手中端着一杯酒,慢慢踱步走了过来,在杨侑身边站定,“这位兄台,前次多蒙照顾我的部下,在此,我多谢了。” 此人的汉话说的非常好,带着幽州一带的口音,但杨侑可以十分肯定,此人绝对不是汉人。 “好说,好说!”杨侑淡淡地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人也笑了,又道:“为了感谢公子,我敬你一杯,还望公子赏脸。”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着他,道:“我说了,公子不用客气。” “公子做了好事,我想他日登门拜谢,不知道公子贵姓?家在何处?”那人仍然不死心,继续问道。 杨侑淡淡一挥手,道:“不用谢了,我叫雷锋。”说着,自顾着夹了一口菜,再也不看那人。 看见事情没有进展,一个头上扎着小辫的高句丽人走了出来,他冷冷地看着杨侑,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在长孙无垢的的身上停下,目光中有着极度的猥琐。 “公子,就是这个娘们,明明一副骚样,还故作清纯。而这两个男的,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他奸夫,一女共侍两夫,可真是爽的紧啊。”高句丽人说着,言语中充满了侮辱。 那名公子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屑,隋人,隋人?那不过是一些可笑的人而已,他们的皇帝带着百万的大军,却在弱小的高句丽人面前铩羽而归。高句丽人用隋人的头颅建造了巨大的京观,向全世界宣告,高句丽才是战无不胜的。 长孙无垢听到这话,小脸一阵通红,眼圈一红,清泪就要滴了出来,这些可恶的高句丽人,竟然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有辱让他的名声!长孙无忌握紧了拳头,对着高句丽人怒目而视,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发怒的时候,毕竟高句丽人太多了,要是打起来,自己肯定吃亏。因此,长孙无忌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几名高句丽人在远处,听到那人的污言秽语,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些食客看见情况不妙,纷纷结账下楼。 杨侑手中捏着杯子,目光一转,看着那名高句丽人,微笑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杨侑的语气很淡,高句丽人迟疑了一下,他知道杨侑身手不错,生怕杨侑突然动手。杨侑问话,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儒士,胆子顿时又壮了起来。 儒士正是渊净土,作为老渊家的人,渊净土的身手不错,是高句丽数一数二的勇士,那名高句丽人猜想,以渊净土的伸手,肯定能挡住杨侑。所以,后退一步之后,那名高句丽人的底气足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道:“怎么,刚才我说的话没有听见吗?那我再重复一遍。” “你们三个人,这个女的是……”高句丽人的话刚说了半截,突然,就听一声脆响,那人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伴随“哇”的一声,还有几颗门牙和鲜血。 渊净土也吃了一惊,这人好快的身手!前一刻还看见他坐在椅子上,下一刻手已经伸了出来,速度又快,手劲又大,竟然将牙齿都给打了出来。 渊净土脸上的惊讶之色转瞬而过,他忽然笑了,道:“果然是好身手,倒让我有了兴趣。” 杨侑拍了拍手掌,脸上带着笑意,一旁,长孙无忌显得十分惊讶,而长孙无垢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侑,杨侑的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高句丽人的脸上,更打在了长孙无垢的心里。 长孙无垢看见的巴掌不多,但毫无疑问,在她的心中,有两个巴掌的印象特别深。第一个巴掌,便是李世民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让她记忆犹新。而第二个巴掌,则是杨侑的这一巴掌。 两个巴掌都是打人,可是却有着天壤之别,长孙无垢看着杨侑,眼中带着一丝的爱慕,只是她没有觉得罢了。 “兴趣,你有什么兴趣?”杨侑淡淡地说道。 “你的身手,让我有和你比试一番的冲动。”渊净土说着,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有病!”杨侑冷笑一声,眼中迸射出一丝杀机:“你若是想为部下出气,尽可上来。别找其他借口。” 渊净土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气,此人当着他的面打了他的人,这等于在打他的脸的,此人不给他面子,就等于在打高句丽的面子啊!隋人是什么人?在高句丽面前,永远都是失败的国家,下等的人,高句丽人才是全世界最高贵、最厉害的民族。 “哼!”渊净土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死死地看着杨侑,道:“隋人?一个可笑的民族而已!你们屡次攻打伟大的高句丽,可是有那一次,取得了胜利?那一次不是被伟大的高句丽战士击退?” “你可知道,无数隋人的头颅,被筑成了京观,堆放在辽东?!而你们,根本不敢取走同袍的尸体?”渊净土怒了,他说话已经不顾一切了。 “你们隋人,都是胆小而没有智慧的人,在伟大的高句丽人面前,你们始终是卑微而渺小的!”渊净土冷冷地说道。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渊净土有一半的话说的没有错,大隋的确是征伐高句丽失败,可是大隋人并不是缺乏勇气和智慧的人,大隋在高句丽所遭受的耻辱,杨侑已经决意要讨回来。 杨侑本来的打算,是要等到统一天下之后,让大隋休养生息几年,蓄足了国力,等到百姓安定,厌战的情绪逐渐消除之后,再消灭高句丽,洗刷掉这个耻辱。 可是,渊净土的话让杨侑握紧了拳头。高句丽,欺人太甚!如果不能高句丽一个教训,这些兔崽子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渊净土看见杨侑愤怒,他继续高声道:“在高句丽,还有十余万的隋人受到我们的奴役,他们过着狗一样的生活,你们敢去救他们吗?你们隋人现在自保不暇,早晚必定在内耗中消亡。那个时候,英勇的高句丽人,一定会踏着隋人的头颅,踩着隋人的鲜血,将你们全部消灭,然后统一全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渊净土的目的很明显,他是想要让杨侑丧失理智,这个人功夫不错,必须要小心对付。如果激怒了他,动手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破绽,从而利于自己取胜。 杨侑似乎看出了渊净土的企图,他突然笑了,冷冷地看着渊净土,他十分郑重地看着渊净土,目光已经显得十分冷静:“你说隋人不敢攻打高句丽,那么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什么赌约?”渊净土道,虽然他对杨侑及时控制了情绪而感到惊讶,但他绝对不相信隋人会踏上高句丽的国土。如果是当初那个统一的大隋,还有着可能。但是现在的大隋,双方根本不接壤,隋人怎么攻打高句丽? 走海路?这明显不可能啊,退一万步说,隋人就算能通过海路,但江东一带,却是李子通的势力范围,隋军怎么可能出海? 第581章攻打高句丽? 渊净土自然有他理由,在他看来,隋人是可以出海不假,但在海路上,粮食肯定供应不够,而且从海路走,风大浪大,隋人有这个技术能穿越大海,抵达高句丽吗? 要知道,当初来护儿虽然从海路成功抵达了平壤,但他们却是从北方出发,从遥远的南方,根本无法抵达高句丽。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定会将他们吞没的,要想攻打高句丽,谈何容易?! 更何况,在长江下游,是李子通的势力范围,他怎么可能放任隋军出海?想到此,渊净土的脸上,布满了讥讽的笑意。 “这个赌约很简单,今年,大隋一定会荡平高句丽,让高丽王束手而降,让莫离支跪地求饶!”杨侑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信心,这种信心,来源于他事先的策划。尽管在攻打高句丽的事情上,杨侑选定是在平定天下之后,但攻打高句丽的策略,他已经成竹在胸。 不过,他的这种自信,在渊净土看来,却是一种狂妄自大。一个身着布衣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更不用说是当权者了。攻打高句丽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岂是眼前的这个布衣青年所能决定的? “哈哈!”渊净土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他足足笑了一刻钟的时间,笑的嘴巴已经生疼,这才停了下来。 “你说隋人今年一定拿下高句丽,那么我就拭目以待。”渊净土说着,忽然目光一凝,道:“可是这个赌约,怎么算?” 杨侑冷笑一声,道:“这个赌约,就是高句丽人的性命!你认为,大隋攻破了平壤,拿下了高句丽,还会任由你们活着吗?” “不错,不错!”渊净土鼓了鼓掌,道:“你说的没有错,两年之内,高句丽必定入主中原,那时,你们中原人也会统统被杀死,那个时候,高句丽人将会遍布天下,成为世界的主宰。” “这个赌注,我接受了!”渊净土哈哈一笑,脸上带着讥笑。 “我呸,大白天,你还没睡醒呢?”杨侑冷笑一声。高句丽人虽然和后世的韩国棒子思密达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丫的,幻想症不轻啊。杨侑心想老子虽然幻想统一天下,进军西域高句丽,可是做事情却是一步一步,没有半点焦急。两年之内,高句丽就想拿下中原,这个自信,未免太满了。 “睡醒没有,大家都彼此清楚,我等着,如果隋人今年攻不下高句丽,那么明年,我一定会带着高句丽的勇士们,来中原狩猎,来成都喝茶!”渊净土说着,哈哈一笑,迈步走了下去。 “你急着送死,我一定成全你!”杨侑冷冷地道,眼中带着杀意。 那名被打的吐血的高句丽人,看着渊净土离去的背影,支吾着缺了牙齿的嘴,道:“公、公子,怎么就走了?!” 渊净土走了下去,余下的高句丽人互相看了一眼,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面面相窥了好一会,这才追逐着下了楼。 杨侑坐下之后,脸色非常难看。祖父三次攻打高句丽,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利益,即使第三次高句丽名义上投了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高句丽人耍了。 杨侑的自尊心非常强,这些失败他已经记在了心里,并准备着随时讨回来。渊净土的话激怒了杨侑,他决定给他一个颜色看看。 “易公子,自从先帝战败之后,这些高句丽人非常嚣张,不必动怒。”长孙无忌劝慰着。 杨侑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在他刚才最为愤怒的时候,他曾经想要杀了渊净土,可是,他明白,杀了一个渊净土并没有什么用,相反,留着渊净土,高句丽的内部才会不稳。 因此,杨侑才会咽下了这口气,而这口气,一定会讨回来,那个时候,高句丽付出的代价,便是无数的人头。 “易公子,喝闷酒对身体不好,还请消消气。”长孙无垢也柔声道。 杨侑轻轻叹了口气,道:“多谢两位关心,此事我自然有分寸。” 长孙无忌忽然十分认真地道:“易公子,高句丽是大隋的敌人,这是肯定的。可是当年大隋在国力鼎盛的时候,仍然久攻高句丽不下,如今国力衰竭,从陆路上根本无法攻打高句丽呀!” 要从陆路攻打高句丽,除非大隋能在今年,收复河北、幽州,并准备足够的粮秣。而如果走海路,这其中的艰难,用语言太难于描述了,或许,这种难度就像在剑阁走路一样吧。 杨侑突然笑了,道:“陆地上虽然无法抵达高句丽,但海路不是不可以。” 长孙无忌皱紧了眉头,易公子实在是太草率了,就算可以从海路攻打高句丽,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长孙无垢低头吃着东西,不知道怎么劝慰才好。 黄昏时分,杨侑回到皇宫,速速召见了杜如晦、沈光、麦孟才三人。 沈光、麦孟才都曾经攻打过高句丽,走的是陆路。虽然走的不是海路,却有一定经验。听到陛下要攻打高句丽,沈光和麦孟才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光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以为,就目前而言,攻打高句丽并非明智之举。走海路路途漫漫,而且没有足够的补给,很容易被抄了后路。” 麦孟才当初是随着父亲麦铁杖攻打的高句丽,其父便是因此而死。对于高句丽,他十分痛恨,但他也非常清楚高句丽人的策略,因此道:“陛下,高句丽人擅长守城,先帝几次攻打高句丽,他们都坚守城池不出。如果陛下要攻打高句丽,必须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是没有陆路的运输,但凭海路,路途漫漫,粮食根本无法满足,一旦攻城不利,粮食不足,就算是百万大军,也会崩溃。”麦孟才说着的时候,满脸的担忧。 大隋就像一个得了重病的老人,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绝对不能胡乱折腾了,必须要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中原,与李唐赛跑,争夺土地,争夺天下的霸权。这,才是重中之重。高句丽是一个跳梁小丑,不必理他。 杨侑踱步,走到了沙盘前,他曾经在沙盘前策划过无数次的进攻,但那些都是策划,还没有成为现实。现实的攻打不是纸上谈兵,需要考虑到许多事情。 “攻打高句丽势在必行,朕不想听到那些废话。”杨侑敲打着沙盘,语气十分坚定。 杜如晦知道陛下的性格,他也走了过来,道:“陛下,如果真的要攻打高句丽,必须要仔细策划,力保万无一失。” “朕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你们都过来听听!”杨侑的话带着不容置疑。 第582章攻打高句丽! “朕若是要攻打高句丽,路途遥远固然是不利的因素,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杨侑站在沙盘前,用手指点着。在沙盘的右上角,是幽州和高句丽,此外还有新罗、百济以及一些群岛。 在沙盘上的高句丽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北部是连绵起伏的长白山,南部交错,其中不乏平原。杨侑用手在沙盘前画了一条直线,然后道:“由于大隋目前与高句丽并不接壤,所以,按照常理来推断,高句丽人绝对想不到朕会突袭高句丽。” 沈光和麦孟才两人眼睛一亮,陛下说的没有错,单纯从海路进攻高句丽,恐怕大隋的臣民都不会赞同,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仅仅凭借海路,就能将高句丽消灭。大隋的臣民都如此想,那么恐怕高句丽人恐怕会更加不信吧? 沈光和麦孟才、杜如晦等人并没有看见渊净土嚣张的模样,但杨侑亲眼看见了,渊净土嚣张的气焰,代表着高句丽人的态度,他们在挫败了大隋的几次进攻之后,他们的信心到了极点。 一个人,如同一个国家一样,信心到了极点的时候,就容易变成自负,而在杨侑看来,渊净土显然自负到了极点。身为高句丽莫离支渊太祚的次子,他的自负恐怕是源自于他的老子,渊太祚。 在高句丽,谁都知道高丽王是傀儡,莫离支渊太祚才是高句丽的主宰。只要此人自负,就有了致命的缺陷。杨侑在酒楼上,面对渊净土极度嚣张的气焰,他没有杀了此人,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杨侑需要他回到高句丽,然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父亲,可以想象,莫离支渊太祚一定会哈哈大笑,因为从如今隋人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呀。 只要渊太祚放松了警惕,便是杨侑取得成功之际。况且,高句丽一直将重心放在辽东城,平壤城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这可以从当年来护儿攻下平壤一事得到验证。 杨侑的优势在于这一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杨侑这一次计划的目的。 杨侑用沉痛的话语,继续说道:“朕这一次出击高句丽,虽然是因为渊净土的嚣张气焰,但朕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此行非常有必要。” “其一,当年祖父征辽,丢弃在高句丽有大量的粮食、器械,如果能打的高句丽跪地求饶,大隋便能取得堆积如山的粮食。军粮的问题,朕已经有了初步想法,那就是以战养战。朕会将第一目标,放在平壤。只要夺下了高句丽的国都平壤,粮食只要够大隋将士吃半年。” “第二,在高句丽有着十余万的大隋将士,他们饱受高句丽人的荼毒,若是能解救了他们,一是为祖父恕罪,二则能补充兵力。朕相信,只要对他们稍加训练,让他们养好身子,他们就将恢复战斗力。重新成为大隋最为骄傲的士兵。” “第三,朕还有一个想法,杜爱卿,朕需要你参谋参谋!” 杨侑不停说着,沈光和麦孟才均觉得这项计划可行。不过,沈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陛下,这一次的关键,是能否夺下平壤,抓住高句丽王。微臣担心的是,平壤城未下,而渊太祚的援兵已经赶到,若是那样,我军不仅腹背受敌,甚至还有可能面临缺乏粮食的问题。” 杜如晦也点点头,表示这才是出兵的要点。只有夺下了平壤城,才能获得粮食,才能有办法解救被高句丽人囚禁的隋兵,环环相扣。一旦第一个结打不开,接下来就会受阻,那个时候,便只有撤退一途。 “可惜来护儿父子被反贼宇文化及杀死在江都,不然,可以找他们询问平壤的事情。”杨侑幽幽说了一句,旋即笑道:“就算平壤城坚固如铁,朕也有信心在十日之内拿下平壤!你们信不信?” 杜如晦微笑着捋着胡须,心想陛下一定又有什么诡计了。沈光和麦孟才脸上均是震惊之色。但杨侑随后的话,让两人张大了嘴。 “朕曾听说,辽东城固若金汤,朕倒要看一看,渊太祚的老巢,究竟有多牢固。如果朕在半个月之内,攻不下辽东城,朕的姓就倒着写!”杨侑显得信心十足。 沈光脸上突然带着兴奋之色,陛下虽然年少,可是沈光知道杨侑连续击败了强敌,代表着他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或许,能攻克平壤、辽东城,灭掉了高句丽,也说不一定?! “陛下,辽东是大隋的心腹大患,若是陛下要攻打高句丽,微臣愿意为马前卒!”沈光说道。 麦孟才一副沉痛的模样,他的父亲麦铁杖就是在征伐高句丽的路上,对于他来说,高句丽的仇,不共戴天。他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也愿意出征高句丽,一雪前耻!” “两位爱卿,朕听说高句丽人将大隋将士的头颅筑成了京观,堆放在边境。朕这一次,要将勇士们的骸骨,送回家乡安葬。而高句丽人,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说到这里,杨侑想起了与渊净土打的赌,渊净土虽然不认识杨侑,但杨侑却知道他的身份。不管渊净土认不认识自己,作为帝君,杨侑不会食言,他说要攻打高句丽,说要灭掉高句丽,就一定会实现。 “沈爱卿,你出身于吴兴沈家,朕给你一个任务,速速赶往会稽,务必想要办法说服沈法兴,只要他同意投降,朕允许他做吴国公,永享富贵。”杨侑说道。 沈光一愣,旋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他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很好,朕相信,在李子通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一定会同意投降。”国灭身死,吴国公,这两个选择,相信并不难,杨侑有着足够的信心。 “另外,朕听说在吴郡,有不少船厂,务必要沈法兴保住他们。”杨侑又道。 “喏!”沈光一抱拳说道。 “麦爱卿,朕要你速速赶往襄阳,然后带着唐军三万人俘虏,赶往豫章郡。在豫章,李靖正在打造战舰,朕要他立刻建造适合出海的海船,朕给他半年的时间,就算将三万俘虏全部累死,也要打造三十艘以上符合标准的战舰!”杨侑朗声。 麦孟才眼中带着一丝震惊,但旋即消失不见,如果这一切顺利,就算唐军死了三万人,能救回大隋被困在高句丽的十余万军队,那么这一切还是划算的。 第583章夜黑杀人夜 沈光和麦孟才退下去之后,杜如晦看着依旧在沙盘前沉思的杨侑,低声道:“陛下,这一次,可真的是出乎意料啊。” “虽然是出乎意料,但朕觉得,是值得的。”杨侑回过神来,慢慢踱步,走到案几边上,喝了一口茶,“如果能消灭掉高句丽,能极大地恢复大隋的国际威望。而且,朕的那个设想,并不是没有可能。” 杜如晦笑着道:“陛下,半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够准备了,其实臣一直认为,攻打高句丽并不需要人多,只要办法对,高句丽人并不可怕。” “不过,微臣很是好奇,陛下有什么计谋,能在短短十日拿下平壤?更为雄伟的辽东城,只需要半个月?”杜如晦显然是个好奇宝宝,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 杨侑笑了,示意他靠近,然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杜如晦突然后退两步,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陛下竟然使用这招,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独孤武师在门外说道:“陛下,卑职独孤武师求见。” “进来吧!”杨侑笑着道。 独孤武师推门进来,施礼之后,向杨侑禀告着:“陛下,周黑子那边有了动静。” “哦?”杨侑来了兴致,道:“说说看。” 独孤武师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杨侑听着,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此事办得很好,继续监视,一旦有消息,及时回报。” “喏!”独孤武师转身,正要走出去,杨侑又叫住了他,道:“朕年前让你派人去高句丽的事情,你办得怎样了?” “回禀陛下,在平壤城和辽东城、国内城等地,微臣已经派人在那里常驻,已经在收集高句丽的各项情报中。”独孤武师回身,禀告着,忽然便是一愣,道:“陛下,莫非……” “不错,朕打算今年攻伐高句丽,这群跳梁小丑,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杨侑森然地道。 独孤武师有些不解,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攻打高句丽?山高水远,隔着几个势力,这不合理啊,更不科学啊。 杨侑又吩咐道:“武师,传令下去,高句丽的锦衣卫在半年之内,务必要将平壤、辽东城等地的地理山川、兵力部署等情况给朕摸清楚了,你告诉他们,打下了高句丽,高句丽的女子任由他们挑选。” 独孤武师身子一震,应声道:“喏!”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赌坊内,渊净土哈哈大笑,道:“隋人真是可笑,竟然妄图攻打高句丽!” 周黑子脸上沉静如水,看着“袁公子”,恨不得一刀砍死他。隋人攻打高句丽是失败了,这是一种极大的耻辱,可是不管是隋人还是唐人,作为中原王朝,是无法接受的。渊净土在嘲笑隋人,等于在嘲笑唐人。 周黑子的心中尽管十分愤怒,但在金钱面前,周黑子选择了沉默。除非傻子,没有谁会和金钱过不去,尤其是渊净土手中的金饼,黄灿灿的让人睁不开眼。 “周兄,事情打听清楚了吗?”渊净土问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间屋子,在大半年前,被一名高句丽人买下,随后那人深居简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肯定是高句丽人。” 周黑子一边回答,一边喝着茶水,不时用眼睛去看着渊净土,“据说,在半年前,在他身边,的确有一个女人,年方二九的样子,似乎是他的妻子。” 渊净土眼睛猛地睁大了,很明显,周黑子口中的女子,必定是渊盖苏娇,他知道大哥和小妹的关系非常好,高句丽人不拘小节,两人有时候有亲密的动作,被人误认为是夫妻,也就稀疏平常了。 周黑子将渊净土的表情收在眼底,他突然笑了。 渊净土忽然收敛了笑意,道:“周兄,此人想必就是我那仇人,若是你为了除掉了此人,我愿意付你一百金!” “一百金!”周黑子瞳孔猛地一缩,心里狂喜不已,但他还是摇摇头,道:“袁公子,成都是大隋的国都,在这里守卫异常森严,不要说死一个人,就算是死一只猫一条狗,恐怕也会引起京师震动。” 渊净土眯起了眼睛,周黑子这时在坐地起价啊,不过只能除掉了大哥,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想到此,渊净土从怀中掏出了五十金,摆放在案几上,他摇摇手指头,道:“一百五十金,你若嫌少,我便去找别人。” 周黑子哈哈一笑,道:“成交!” 当夜亥时,天地一片黑暗,成都城中,灯光逐渐亮起,不少的士兵正在巡逻着。成都城是旧城,并不像长安和洛阳一样,划好了坊,从治安上来说,长安和洛阳更易于管理。只要坊门关上,坊内的百姓就无法出去了,而在成都城,却是老城,自从汉初便一直存在,期间虽然有修葺,但大多在旧址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黑子一路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朝着城北的哪所旧居走去,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周黑子抵达了这座陈旧的房屋。周黑子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仔细地观察着。 他相信,能让袁公子付出一百五十金的人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小心谨慎,绝对不会吃亏。这座陈旧的房屋有着一个不大的院子,此外还有三间房子,一间是正厅,两间侧室。此时,其中的一间侧室灯火如豆,而另外两间,一片漆黑。很显然,那人正在侧室里。 周黑子挥挥手,一名心腹走上前,轻轻拨动着门栓,一下,一下,又是一下。终于,门栓发出一声轻响,斜斜落了下去,周黑子大喜,走上了前去,猫着腰,走到了屋子外。他将手放在嘴中,沾了一些口水,然后捅破了窗纸。 将眼睛贴上去看着,只见屋子里一人手中捧着一本书,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周黑子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发现只有此人。 “渊盖苏文!”周黑子默默地念着此人的名字,一挥手,身后的几名兄弟涌上,其中一人抬起了腿,狠狠地一脚踢在门上,大门发出一声轰鸣,轰然倒塌,屋子里的那人被惊得身子一抖,惊恐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几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要你命的人!”周黑子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几人逐渐将那人围在中央,脸上带着杀意。 “我与尔等无冤无仇,尔等何故加害?”那人问道。 周黑子冷笑一声,道:“我来问你,可的真名,可是叫渊盖苏文?” 那人闻言,不由后退两步,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有一个化名为袁公子的人,付了一百五十金,叫我来杀你。”周黑子嘿嘿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刀。“这名袁公子,他似乎并不知道,在他向我买下几柄横刀的时候,我就将他的身份,打听的清清楚楚。” “渊盖苏文,你可想知道,这个袁公子,究竟是何人?”周黑子问道。 渊盖苏文后退一步,道:“我从高句丽远来,是因为仰慕中原文化,这才隐居在此,实在想不到此人是谁。” “哈哈!”周黑子冷笑一声,用刀尖指着渊盖苏文,道:“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此人便是你的亲弟,渊净土!” “不可能!”渊盖苏文不肯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你要知道,有你这个长子在,莫离支的位置,渊净土就得不到,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莫离支!”周黑子冷笑一声,又道:“你,就不要做出无谓的抵抗了,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 渊盖苏文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周黑子,道:“你不是高句丽人,你这是在说谎。” “说谎?我说谎有什么好处?”周黑子上前一步,道:“不管你信不信,今日你都要死在这里,渊盖苏文,受死吧!” 周黑子手中的横刀就要劈出,这时,渊盖苏文忽然鼓了鼓掌,“都出来吧!” 随着渊盖苏文的声音,刹那间,整个屋子四周,灯火通明,至少上百名弓弩手,正用锋利的箭簇对准了周黑子一行人,熊熊的火光刺瞎了周黑子的眼睛,他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你以为,我是渊盖苏文?”那人冷冷一笑,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看起来非常沧桑的脸。此人正是高甑生,他奉杨侑之命,化妆为渊盖苏文,勾引渊净土上钩。 一心为了消除登位大患的渊净土,看见大哥在成都城内出现,心中果然大惊,他在牢牢记住了渊盖苏文所居之地后,便用重金收买周黑子,要周黑子为他杀人。渊净土之所以自己不动手,是害怕有把柄落下,一旦父亲得知,就会前功尽弃。 渊净土周密的计划,想不到最终却功亏一篑,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你……”周黑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高高甑生冷冷地一挥手,道:“还不放下手中的武器,是要等死吗?” 周黑子目光扫过闪亮的弓弩,突然,他发现这些弓弩都是军制的弓弩,难道说,这些人是军队的人?周黑子的眼中充满了狐疑。这时,他发现高甑生有些熟悉啊,好像是隋军的一名将领? “你是高甑生高将军?”周黑子试探着问道。 “不错,算你有几分眼力,我正是高甑生!”高甑生回答,后退了一步,抬起在半空的手,随时就要落下。 第584章杀一儆百 周黑子脸色一变,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汗珠落下,染湿了衣襟。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埋伏。而且此人承认他是高甑生,那就意味着,这些手中拿着弓弩的,都是军队。 直娘贼,什么时候惹上了军队?周黑子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实在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沉吟的时候,里屋,杨侑冷冷地看着渊盖苏文,脸上带着一丝讥讽。渊盖苏文的脸上十分难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真的派人来杀自己。 渊净土的名字虽然在高句丽有着不小的名声,但渊盖苏文相信,在成都,知道渊净土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渊盖苏文咬紧了牙齿,他知道弟弟肯定是想要干掉自己。要干掉自己的理由太多了,仅仅是莫离支的继承大位,就足够了。 渊盖苏文相信,大隋陛下不会用这样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你的弟弟想要杀你,就这么算了吗?”杨侑淡淡的问道。 渊盖苏文咬紧了牙齿,道:“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 “可是,你认为,朕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杨侑淡淡的笑着。 渊盖苏文沉默了半响,忽然跪倒在地上,道:“陛下,经过这些日子,我已经想的十分清楚,既然我的命运无法改变,那么在临死之前,我希望能亲手杀死他。” 杨侑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渊盖苏文一番,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陛下。”渊盖苏文说道,心中升起一丝恐慌。在被囚禁的日子,他曾经渴望着能逃出去。 杨侑沉默,半响后,道:“不,朕没有杀死你的想法,相反,朕决定放你回高句丽。你要记住,你曾经是朕的阶下囚,永远都是朕的奴隶!日后你掌握了高句丽,高句丽就将成为大隋之臣。” 渊盖苏文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忽然跪在了地上,道:“陛下,我愿意留在大隋。” “为什么?”杨侑显得很是吃惊。 “陛下,小妹已经成为侯将军的女人,我若一个人回去,对父亲难以交代啊,再说,我已经喜欢了在中原的生活。高句丽苦寒,我已经不想回去了。”渊盖苏文回答着,头颅低垂,谁也没有看见他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杨侑似乎显得非常犹豫,他在屋子里踱步,然后十分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以,你一定要回到高句丽!” 渊盖苏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但瞬间就消息的无影无踪。他故作为难地抬起头,道:“陛下……” 就在这时,外屋的情况再度发生了变化,一个人稳稳地走了过来,周黑子立刻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杨文乾!杨文乾的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他快步地走了进来,然后朝着里屋微微躬身,道:“证据我已经拿到手了。” 杨侑咳嗽一声,掀开了门帘走了出去,杨文乾将小册子递出,独孤千山接过,然后转交给了杨侑。杨侑打开一看,微微扬眉,然后瞟了一眼杨文乾。 杨文乾身子一抖,道:“陛下,我在屋子里寻找到,便是这个小册子。” “哼。”杨侑冷哼了一声,然后猛地将小册子砸向了杨文乾,喝道:“杨文乾,你以为你随便拿个小册子,就能忽悠朕吗?朕不妨告诉你,真正的小册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拿到了手。” “朕为了试探你,故意留下了一本小册子,与这本并不一样,这是为什么,不需要朕解释了吧!”杨侑目光森然地看着杨文乾。 杨文乾身上大汗淋漓,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小册子已经被偷走,留给他是一份假的。作为唐风的领导者,杨文乾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反间,所以他偷天换日,用另一本小册子顶替了。 这个小册子里,有不少隋朝重臣的名字,杨文乾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要造成隋庭的内部不稳,可是,他怎么也不想到,真正的小册子,竟然已经被取走了。 “杨文乾,朕给了你一个机会,可是你并不珍惜。来人呀,将他一刀砍了!”杨侑冷冷地说道。 杨文乾四顾一眼,叹息了一声。到处都是弓弩手,想要逃走,可是天方夜谭。几名隋兵上前,杨文乾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意志,在这样的局势下,反抗只会死的更惨。 “哈哈。”杨文乾哈哈一笑,环顾了一眼四周,任凭隋兵擒住他,“陛下,我死之后,还请告诉大唐太子,我杨文乾没有辜负他。” “放心,此事朕一定告诉他。”杨侑冷冷一挥手,几名隋兵将杨文乾拖了下去了,片刻之后,一名隋兵捧着带血的头颅送了上来,周黑子看见杨文乾的头颅,脸色一白。 周黑子原本不怕死,可是在成都的生活是如此的逍遥。一个人富足之后,他身上的斗志很有可能消失殆尽。周黑子正是这样的人,他扔掉了手中的横刀,道:“陛下,饶命呀,只要陛下能饶我一命,什么事情都能做的!” 杨侑眯着眼睛笑了,随着周黑子抛弃了兵器,他身后的数人也都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求饶。 “带下去!”杨侑冷笑一声。 半个时候,整个成都城变得热闹起来,一队队的禁军士兵在快速行动着,渊净土得到消息,他迅速做出了决定,逃出了成都城。在城外七八里的地方,渊净土看着灯火通明的成都城,心中充满了疑惑,成都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都城自然是发生了大事,杨侑得到了周黑子的册子之后,立刻行动了起来,吴克、韦松、韦云起、许智仁等人,带着兵马,冲进了大隋官员的家中。 一开始,这些官员以为是强盗,还在心想成都城的治安变得如此低了?但随后,他们看着冷笑着的禁军将领,一颗心沉了下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官员做了什么事情,心中自然有数。 皇城内,杨侑手中握紧了杯子,指节泛白,这一次牵连的人不少,也由此可知在他出征的半年里,成都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杜如晦都有些不忍心了,他看着杨侑,道:“陛下,这一次牵连的人甚广,若是一一问罪,恐怕会造成国家动荡。” 杨侑踱了两步,道:“这一次虽然牵连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巴蜀人,而且官职不大,要论影响,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些家伙是在可恶,若不杀一儆百,他们恐怕还会再犯。” 杜如晦微微皱眉,道:“可是,这么多的人,陛下若是全杀,恐怕对陛下的名声不利呀。” 杨侑目光看向了北方,沉默半响,这才说道:“杜爱卿,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朕可以绕过那些宵小之徒,或是流放南疆,或是关押起来,但有一个人,朕绝对不会饶过他!” 杜如晦叹息一声,心想此人果然是要寻死,又撞到了陛下的枪口之上。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独孤千山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人进来了。 “噗通!”那人被扔在地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苦,三两下爬到了杨侑的跟前,道:“陛下,饶命呀。” “饶命,你要朕怎么饶你?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但是你呢?你以为朕不动你,是怕了你们?”杨侑的言语之中,已经带着杀意。 “去年朕要攻打荆襄,剿灭宇文化及,就数你们巴蜀人反对的最为激烈,说什么大军出征,耗费钱粮。你们这群混蛋,不就是担心朕会加派赋税吗?!” “去年,因为袁天罡一案,朕已经放过了你,你以为朕没有掌握你与袁天罡私通的证据吗?朕放过你,是因为你是朝廷中的重臣,但是你呢,手中握着权利,却胡作非为。你以为,你偷偷强购土地朕不知道?你以为你受贿的事情,朕也不知道?” “朕是在给你机会,给巴蜀的世家一个机会。但是这一次,你竟然与伪唐的探子勾结,朕饶不了你了!” 杨侑冷冷的话让那人心中一寒,他急忙道:“陛下,罪臣愿意效仿王守信,抛弃了家中财产,换的一命!” “张启文,太晚了,太晚了!”杨侑挥挥手,他也在不想看见张启文的那张哭丧脸,“带下去,关押在天牢里!” “喏!”独孤千山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拎起了张启文,将他抓走。很快,清脆的脚步声就消失在书房里。 杨侑敲打了几下案几,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半响,道:“张启文是巴蜀最有代表性的世家之一,朕决定杀了他,至于他的家人,男的为奴,女的就赏赐给一些大臣吧。” 杜如晦叹息一声,道:“张家在巴蜀名声甚响,想不到这一次走错了队。陛下,张启文一死,巴蜀世家想必就以王守信为主,而王守信对陛下十分忠心,想来从此以后,巴蜀的世家必定会鼎力支持陛下的大业。” 杨侑眯起了眼睛,淡淡一笑。他曾经放过张启文一次,而这一次证据确凿,巴蜀世家就没有了理由。而王守信是个老狐狸,必定会站在追击的身边,杜如晦说的没有错,巴蜀世家一定会效忠大隋。没有了掣肘,杨侑就更有信心了。 第585章李唐的使者 大隋朝廷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整风运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有无数人倒了霉。朝廷重臣,礼部尚书张启文勾结伪唐,试图出卖国家利益。 大理寺韦云起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开庭审理,不少朝廷重臣,例如萧瑀、窦璡,此外还有以巴蜀人为代表的王守信等人参与了会审。 充足的证据,加上人证,张启文想要狡辩都十分困难。韦云起当即宣布了张启文的大罪,斩立决,也不用等到秋后了,日子就定在开春的时候,杀了他,用他的鲜血来祭奠春之神,以祈祷丰收。 除了张启文,一些官职不大的官员也受到了牵连,由于这个案子和反腐行动形成了交集,所以贪官纷纷落马,家财被没收,人也被发配充军。 这个时候,侯君集不由得感谢陛下的英明,由于他事先受到了惩罚,所以这一次的清理行动,对他没有什么影响。而大隋天子曾经对心腹爱将当场廷杖,使得人们认为这一次的处罚,是公平的。 就在大隋进行反腐行动的时候,李渊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震惊不已。他想要借杨侑之手杀死长孙无忌,却料不到长孙无忌竟然投靠了隋朝,而且据说长孙无垢也在成都,这等于是在打他的脸啊。 李渊的脸色十分难看,长孙无忌投靠了隋朝,意味着他要重新派一个人出使大隋,商谈赎回齐王的事情。可是选谁好呢?一时之间,李渊还没有想好人选。 就在李渊思考的时候,太子李建成匆匆来了,此时他得到了巴蜀的情报,安插在成都的唐风组织,竟然在一夜之间,被隋帝连根拔起,据悉,还有不少隋臣受到牵连。而这些隋臣,都是大唐已经争取到,或是正在争取的对象。 这一次的失败,无疑是巨大的。李建成不敢隐瞒,因此前来禀告。李渊赖着性子听完了,心中也是叹息一声。周黑子本来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他甚至不动声色地说动了逆隋的礼部尚书张启文,从而让他带起了成都城的奢靡之风,在一定程度上,腐化了百姓的斗志,并让逆隋损失了不少的财富。 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啊。让李渊父子十分沮丧。 李渊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虽然无法渗透成都,使得去年的努力成为了泡影,但大唐的发展势头还是十分的好,河北那边据悉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到开完春,就会对河北动手。只要占据了河北,整个天下大唐就占据了二分之一。就算无法统一天下,至少也是南北对峙的局面。而在这种对峙中,历史已经证明了,南方的朝廷是吃亏的,最终统一天下的,只能是北方的势力。 不过,在这件事情办成之前,要赎回齐王。李渊略略沉吟之后,道:“太子,长孙无忌竟然投靠了逆隋,赎回齐王的事情,却是要延后了,以你之见,这一次派何人呢?” 李建成闻言皱起眉头思索,父亲不怪他错信人,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他想了半响,道:“父皇,听闻秦王的长吏名叫房玄龄,此人与逆隋的杜如晦非常熟悉。” “杜如晦?”李渊有些印象,问道:“他的父亲是不是昌州长史杜咤?祖父是工部尚书、义兴公杜果?” 李建成回答,道:“父皇,此人在大业年间,曾经为滏阳尉,但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弃官回家。孩儿曾经听过,他曾与房玄龄商量,一起投奔父皇,但在冯翊郡,两人发生了矛盾,杜如晦竟然重新回到了长安,投靠了逆隋。如今官居黄门侍郎,掌握机要,是隋帝的心腹。” 李渊沉吟半响,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太子这是想要借用这二人的关系,将齐王给救回来。可是,他的心中仍然有疑惑,既然这两人的关系非常好,那么房玄龄会不会像长孙无忌一样,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渊是想整长孙无忌没错,可是长孙无忌留在了逆隋,好比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如果房玄龄也是如此,不仅是李渊丢尽了脸面,整个大唐都会受人鄙视。 那个时候,整个天下的人都会在想,长孙无忌为什么会投靠逆隋?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话,或许只是因为利益的关系,但如果加上一个房玄龄,那么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李渊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半响后,他咳嗽一声,道:“房玄龄既然认识杜如晦,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点,但恐怕仅仅是他一个人不行。这样吧,就让盛彦师和他一起去吧。” “父皇英明!”李建成对父亲太了解了,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打算。不过这个主意的确不错,李建成抓紧机会,恭维了一下父亲。 李渊摆摆手,道:“建成,你要派人密切监视长孙顺德,我想,这个老家伙说不定蠢蠢欲动,想要和他侄儿一样,投奔逆隋。” “爹放心,孩儿一定密切关注他的所作所为。”李建成说道。 “另外,后天就是秦王再婚的日子,这件事就辛苦你一下,务必要将事情办妥。唉!”李渊说道。 成都城,经过两个月的整风,大隋朝廷出现了焕然一新的局面,而趁着皇后寿辰的机会,杨侑和独孤雁、嫣然、阴少华等人,均是身着布衣,头上戴着的,也是不值钱的玉簪子。 这样的情况,让不少身着华丽衣裳,头上戴着极为名贵的玉簪子,手上戴着玉镯子的贵妇人们面面相窥。在独孤雁和嫣然高贵的气质的面前,她们无地自容。 杨侑并没有说什么,行动就是最好的办法,他分明已经看见了众多妇人脸上的愧疚之色。随着这一场宴会的结束,许多官员的夫人回去之后,卸掉了华丽的装扮,不少人甚至发现,在卸掉了身上多余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成都城中,往昔装饰的极为华丽的马车也纷纷卸掉了名贵的蜀锦。在高官的带动下,百姓们也开始变得节俭起来。大隋的国风正在发生着变化。这一次,被长孙无忌看在眼中,他有些不明白,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大隋自上而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他还觉得隋帝是在玩火,但没有想到,事情都在隋帝的掌控之中。 这些日子,长孙无忌十分忙碌,他已经被录取,并被窦璡点名,协助他修订大业律。这些日子,他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却觉得十分充实,美好的前途已经展开。 此时长孙无忌已经不住在鸿胪寺,毕竟鸿胪寺是外交部门。他接受了好意的易公子的资助,在城北买了一间不大的屋子,与妹妹住着,虽然没有了往昔的荣耀,但这种生活,却是长孙无忌所希望的。他相信,只要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得到隋帝的信任,进而加官进爵,成为封疆大吏。 在一片忙碌,阴少华被杨侑很是低调地迎娶过门,按照杨侑的说法,既然他掀起了这场节俭的风气,那么就要以身作则,不然,刚刚被压下去的奢靡之风,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阴少华很是理解,对于她来说,经历过生死,能与心上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有多富贵,她不曾考虑。鉴于此,杨侑只是简单地举行了婚礼,同时宴请了一些朝廷重臣。 两个月前,被重打了二十大板的侯君集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宴席之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浑然没事人一样。 迎娶了阴少华过门之后,杨侑将一颗心放在了江东,此时,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三人正在相持阶段。李子通在一个多月前,击败了沈法兴,夺取了、毗陵、吴郡、宣城郡等地,一时风头无两。而沈法兴接连败退,在儿子沈纶被李子通杀死之后,沈法兴只得含泪放弃了老巢,苦心经营会稽、余杭等地。 沈法兴面对李子通节节败退,杜伏威那边情况也有些不妙,由于李子通势力的迅速壮大,杜如晦兵力不足,连连向李靖求救。而此时李靖正在豫章郡加快打造战舰的脚步。雷世猛虽然率领了水师东下,但他的部队是水军,很难拿下坚固的江都。 李子通由于隋军的东出,不得不放弃继续追击沈法兴,转而回兵与雷世猛在江都相持。隋军胜在战舰厉害,而李子通胜在兵马多,所以彼此都按兵不动,保持着足够的默契。 杨侑在了解了江东的情况之后,他决定在开春之后,赶往江东,尽快结束这场战事,这样,才能在六月的时候,沿着海路杀奔高句丽。杨侑曾经计算过时间,按照航行的速度,抵达高句丽的时候,应该是七月份底,天气还没有冷,正是用兵的时候。 那时候,渊盖苏文和渊净土两兄弟肯定回到了高句丽,这两人回去之后,高句丽想必会被弄得乌烟瘴气吧?这两兄弟不齐心,莫离支渊太祚必定会手足无措,等到隋兵杀到,高句丽或许就会灭亡。 就在杨侑等待的时候,他接到了鸿胪寺官员的禀告,说伪唐李渊派了使者前来,商谈赎回齐王李元吉一事,杨侑仔细地询问了一番之后,得知李渊派来的是房玄龄和盛彦师之后,杨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立刻让人去请杜如晦。 第586章故人相见 鸿胪寺内,房玄龄正在踱步,他已经到了成都三日,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得到大隋陛下的召见。作为前来谈判的使者,房玄龄的压力感到很大。 这种压力不仅仅是作为弱者的压力,更是因为地位上的差异。当初,他和杜如晦决定各奔前程的时候,他还在内心里想着,等到大唐统一天下的时候,他一定会帮兄弟一把。 可是,岁月如梭,时过境迁,仅仅是两年的功夫,杜如晦就成了大隋的黄门侍郎。黄门侍郎的官职不算很高,但却掌握机密,非心腹不能担任。由此可知,杜如晦在大隋陛下的跟前,是何等的荣耀。 而他房玄龄呢?至今还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他只不过是秦王府的一名长史,只是秦王的心腹而已,根本进入不了大唐的核心。房玄龄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同样,作为副使的盛彦师,心情也同样复杂。当初盛彦师是举澄城而降,从而引起了冯翊郡连锁反应,冯翊郡太守萧造在大势之下,选择了投靠李渊。那时候,大唐的兵锋正盛,对大兴城形成了夹击之势,眼看着大隋随时都会覆灭。 可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仅仅是月余的功夫,李渊惨败,为了安抚士兵,李渊甚至纵容士兵将澄城县的百姓尽数屠杀。让盛彦师失望透顶。不过,因为李渊对他还算不错,所以盛彦师对李渊还有着幻想。 往事如风,一幕幕涌上盛彦师的心头,他也有些迷茫,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如今看起来,大唐风头正盛,几乎拥有了半壁江山,可是,大唐每次遇见大隋,就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啊。 大唐能击败西秦帝国,能击败定杨军,可是,似乎除了攻克大兴城一战,在隋军面前,大唐都会遭遇失败。曾经是旧隋大臣的房玄龄和盛彦师心情格外复杂。 一方面,是复杂的情绪,而另一方面,是李渊交代的任务,让人压力倍增。偏偏他们来到成都已经三日,也找过了鸿胪寺的官员,表示想要见到大隋陛下。鸿胪寺的官员连连答应,表示一定会代为转告,但是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 房玄龄在狭小的屋子里转悠了半响之后,心中觉得郁闷,想要出去出去走走。盛彦师的心中同样郁闷,两人不拍而和,相约走上街头。此时,距离大隋的整风运动,已经过了半月,在杨侑的巧妙控制下,百姓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骚扰,所以整个成都城没有收到影响。 两人在街上走上的时候,不住地观察着成都城的情况,只见街道上,百姓人来人往,穿着各色衣裳。此时已经开春,风中虽然有着淡淡的寒意,但已经不再刺骨。 几名小孩子叫喊着,背上背着一个小包,互相追逐而去。其中一个孩子跑的稍慢,一个不注意,跌倒在地上,他正要大哭,一个男子快步走了上来,双手扶起他。低声说着什么,小孩子停止了哭泣,继续朝着前方奔去。 房玄龄和盛彦师走上几步,看见几名孩子进入了一间颇大的书院,隐隐地,里面有读书声传来。 “哎!”房玄龄叹息一声,大隋的发展竟然如此,超过了他的想象。谁都知道巴蜀历来富裕,但打仗却不行,如今看来,大隋在杨侑的领导下,不仅注重文化,军事也毫不放松,这样的国家,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拿大唐来比较的话,在各方面都会稍逊一筹,在文化上,尤其李渊的保守,并没有开展州县学,朝廷大部分的官员,都是世家子弟。房玄龄其实很明白,世家把持固然有他的好处,但百姓也能参与其中,也有着他的好处。 房玄龄虽然不懂优胜劣汰的道理,可是他熟读史书,世家在南朝的没落,使得寒门逐渐崛起,不就说明了世家把持朝廷,有他不足的地方吗?如果能够让世家占据一部分,百姓参与一部分,就能在保持世家利益的同时,让百姓参与其中,两者互相竞争,便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房玄龄并不知道,杨侑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这才恢复了州县学。 房玄龄看着书院内,神情有些恍惚,就在这时,一人缓缓走来,看见房玄龄的时候,忍不住叫道:“可是玄龄兄?” 房玄龄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但旋即,他想到什么似得,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涌起了各种情绪,有羡慕,有不甘,有尴尬,有沮丧。 眼前的这人,便是昔日的好友杜如晦,只见他身着官袍,满脸红光,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原来是克明。”房玄龄微微拱手,毕竟是昔日好友,即使今日各为其主,两人不至于怒目而视,更何况房玄龄还有求于人,指不定要靠杜如晦帮忙。 “呀,果然是玄龄兄!”杜如晦快步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房玄龄之后,忽然叹息一声,道:“玄龄兄,你我分别之后,想不到岁月如梭,竟然有了两年。” “是啊,想不到克明身居要职,隐隐成为大隋第一红人。”房玄龄说着,言语中透露出一丝羡慕,如果当初他选择的大隋,那么恐怕他的官职,不在杜克明之下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当初他选择了大唐,那么,在大唐战败的时候,就只能接受失败者的身份。 “玄龄兄大才,不在克明之下。”杜如晦眼中闪动着精光,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如果玄龄兄弃暗投明,克明愿意向陛下引荐。” 房玄龄心中一动,他目光不经意飘过了盛彦师一眼,旋即摇摇头,“克明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次来,是奉命前来。” 杜如晦收敛了笑容,道:“原来玄龄兄是为李渊做说客而来,只是不知道所为何事?”杜如晦装着不明白的样子,而且言语之间,对李渊没有半点尊敬。 房玄龄微微一愣,心想你怎么会不知道?当下只得咳嗽一声,道:“我这一次前来,是奉了陛下之命,来与大隋商谈释放齐王李元吉的事情。” 房玄龄这般说,心中着实希望杜如晦能帮忙,但杜如晦闻言之后,却是呵呵一笑,道:“既然是这样,克明就不打扰了。如果玄龄兄办完了事情,不妨来寒舍一聚,你我兄弟毕竟两年不见了。” 杜如晦说着,已经迈步走进了书院,身影很快消失在房玄龄的视线中。房玄龄张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盛彦师在不远处冷笑了一声。房玄龄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声,后退几步,看着书院上方,那一块门匾:天府书院。 “故人已经飞黄腾达,你的心中一定不是滋味吧?”盛彦师冷冷地说道。 房玄龄瞧了盛彦师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朝前走去。两人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辰,日头渐渐西斜,这时,又发现了一个熟人。 那人同样一身官袍,虽然看样子只是七品的小官,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此时正与一个年轻的男子说着什么。由于离得远,他听的不是很清楚。 这两人正是长孙无忌和杨侑,两人正在商谈着律法的事情,正是商讨得激烈的时候。长孙无忌认为,在乱世中,应该将刑法放松,这样,百姓本来紧张的一颗心才能放下。 而杨侑的观点恰恰相反,他认为,乱世必须用重典。因为在乱世中,基本没有什么道德可言,就拿演义中,被封为南阳王的朱粲来说,此人被无比神话,成为了正义的化身,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魔头。 正因为乱世之中,没有道德可言,百姓丧失了基本的伦理道德,因此,需要用重典来制约他们。有了法律的制约,至少这些人不敢如此的嚣张,做出坏事。 两人商讨着,越来越激烈,谁也说服不了谁。 房玄龄眼睛一亮,不管怎样,长孙无忌曾经为大唐效力,恐怕他会帮助自己吧?想到此,房玄龄快步走了上去,拦住了长孙无忌的去路,道:“无忌,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长孙无忌一愣,而杨侑微微皱眉,四周的护卫差点就要动手,杨侑轻轻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玄龄兄,你怎么到了成都?”长孙无忌问道,旋即他想起了一事,摇摇头,道:“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一定是李渊派你来的吧?” 房玄龄苦笑一声,短短两个月,长孙无忌就从大唐的臣子变成了大隋的臣子,这个变化,还真是让人惊讶啊。尽管房玄龄已经看出了大隋的优势,但他一日为唐臣,终生为唐臣,他的生命,必将献给秦王。 “无忌,借一步说话。”房玄龄说着,长孙无忌既然能在成都做官,想必有自己的门路,或许能见到大隋陛下也不一定。如果他能为自己说话,能早一点见到大隋陛下,救回齐王,那便是大功一件。 长孙无忌略略沉吟,道:“玄龄兄,不如去寒舍一聚,再详细说说吧!” 房玄龄当即大喜,道:“多谢无忌,玄龄感激不尽!” “你我毕竟是朋友,何必言谢?”长孙无忌说道,看了一眼杨侑,笑道:“易公子,不介意带上一个朋友吧?” 杨侑微微一笑,道:“不介意。” 第587章试探 杨侑说着不介意的时候,目光扫过了盛彦师,对于盛彦师,杨侑的印象太深了。若不是此人率先以澄城投降,即使李世民攻破了龙门渡,杨侑仍然有机会守住关中。如果当初能守住关中,杨侑相信,平定天下的时机,至少会缩短一年。 可惜,此人不仅投降,还带动了萧造等人投降,使得大兴城的屏障尽失,大好的局面就此丧失,使得杨侑没有足够的兵力和精力应付东西两面的劲敌。 撤出大兴城事非得已,而这一切,有着盛彦师的功劳。想到此,杨侑微微一摇头。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人西行而去,盛彦师走了两步,见房玄龄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而长孙无忌那厮看见自己,假装没有看见,让他十分愤怒。盛彦师冷哼了一声,转身而行,朝着鸿胪寺走去,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杨侑、长孙无忌、房玄龄三人同步而行,房玄龄看见杨侑身材高大,走起路来腰挺背直,自有一股风度,不由问道:“无忌,这位公子是?” “这位公子是我的恩人,若没有了易公子,恐怕我至今仍在迷茫之中。”长孙无忌说道。 房玄龄忙拱拱手,道:“玄龄见过易公子。” 杨侑呵呵一笑,依旧束手,缓步向前,道:“玄龄不必多礼,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房玄龄眼珠一转,心想这位易公子神通广大,能为长孙无忌谋得一官半职,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当即脸上堆着笑意,对杨侑十分奉承。杨侑也不在意,和他随意说着,小半个时辰后,三人就到了长孙无忌家中。 长孙无忌的家并不大,只有几间小屋,一个院子,自然与在长安的府邸大不相同。房玄龄一踏进屋子里,就吃了一惊,是什么原因让长孙无忌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来成都做一个小官?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寒舍简陋,还望两位见谅。” 房玄龄连声说不敢,三人按主宾坐下,不过杨侑坐的却是上首,这主要是长孙无忌对他感激的缘故了。坐下之后,一名女子走上来献上茶水,她不时地用目光看着杨侑。 长孙无忌问道:“玄龄兄,你说有事,究竟是怎样的大事?” 房玄龄咳嗽一声,道:“其实这事情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长孙无忌奇怪了。 房玄龄叹息一声,道:“不错。陛下派你前来,是为了商谈营救齐王之事,可是,你却临阵投降了,陛下十分愤怒,这才让我与盛彦师作为使者,前来商谈接回齐王的事情。” “这是好事呀!”长孙无忌说道。 “唉,可是我到了这里,已经足有三日,并没有得到大隋陛下的接见,重任在身,让我无法呼吸呀!”房玄龄说道。 长孙无忌略略思索,道:“玄龄兄,最近大隋朝廷事情很多,或许陛下太忙,等忙过了这些日子,想必就会接见你了。” 房玄龄对最近大隋朝廷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闻言不由点点头,道:“话虽是如此,但我想请无忌帮忙,希望能尽快办好这件事情。”房玄龄说着,忍不住擦了擦汗水。 长孙无忌显得十分为难,他摊开了双手,道:“玄龄兄,不瞒你说,我不过是七品小官,陛下何等身份,我岂会见着?就算是窦尚书,也不是天天可以见着啊。” 长孙无忌的话让房玄龄心中一颤,难道说就没有了机会了吗?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早一天救回齐王,就能让他少受一些苦。可是长孙无忌帮不上忙,杜如晦虽然可以,可是,房玄龄强烈的自尊心却在暗中作怪。 长孙无忌瞧了一眼杨侑,突然笑道:“玄龄兄,你想要见陛下,也不是不可以。” 房玄龄眼睛一亮,急忙道:“无忌,你有什么办法?”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易公子能轻易给我谋的一官半职,想必易公子可以帮忙。”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房玄龄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他目光中带着希冀,看着杨侑:“易公子,此时关系重大,还请易公子援手,玄龄感激不尽。” 杨侑眯起了眼睛,故作沉默,片刻,他摇摇头,道:“陛下何等身份,岂是那么容易见得?再说此事我半点不知,根本没有把握呀。”杨侑假装不知道事情原委。 房玄龄心中焦急,将此事的原委一一说了,这时,一名女子走上前来,为众人添着茶水,房玄龄正说得口干,端起茶水就喝。杨侑十分认真地听着,仔细地从房玄龄的语言中寻找着破绽。 半响,房玄龄说完了事情之后,杨侑缓缓开口了:“既然是赎回李元吉,李渊给出了什么条件?” 房玄龄有些迟疑,李渊给他的条件很明显比长孙无忌的好了许多,他在考虑说不说出来?略略想了几息时间,房玄龄心中决定下来,既然要让易公子帮忙,有的话总该说不是? “陛下许诺五千金,此外,还可以提供一百匹战马。”房玄龄说着。 杨侑眯起了眼睛,房玄龄微微错愕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房玄龄不会说实话。事实也是如此,房玄龄开出的这个条件,显然太低了。杨侑故作不悦地一拂衣袖,道:“玄龄,李渊给的是这个条件?” “正是。你不知道,关中受到重创,无论是赋税还是粮食,都大大减少,大唐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钱财啊。”房玄龄说道,连连摇头。 杨侑冷笑一声,道:“玄龄,如果李渊是这个条件,我看没有谈的必要了,而我,也不会向陛下引荐你。” 房玄龄被杨侑的话噎住,半响他回过神来,道:“易公子,大唐真的没有钱了。还望易公子……” 杨侑眼皮一跳,打断了房玄龄的话:“李渊没有钱?去年突厥人帮助刘武周出兵并州,连连夺下太原、介休等地,并州危机,当时李渊在做什么?” “他派出了温大有,给了突厥人万金,玉帛无数,同时还有美女百名,这才让突厥满意,从而退兵而去。正是由于突厥的退兵,李渊这才击败了刘武周,恢复了并州。” “你说李渊没有钱,可是他却拿出了万金,这不是在说谎吗?!依照我看,李渊根本不想救李元吉,所以价码才会开的如此之低!”杨侑冷冷地说道。 房玄龄一愣,然后将目光看向了长孙无忌,摇摇头,心想长孙无忌你的话太多了,竟然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易公子。可是,当房玄龄看见长孙无忌同样疑惑而震惊的表情的时候,房玄龄的心中咯噔一声。 这个易公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去岁大唐与突厥私下联盟,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可是能保住并州,对于大唐来说,是十分划算的。这件事情十分保密,就连大唐朝廷中的一些臣子都不知道,可是易公子竟然如数家珍一般地念了出来。 房玄龄在心中震惊的同时,觉得如果能拉拢易公子,对救出齐王有着非常大的帮助。主意打定,房玄龄的脑海又在快速运转起来。易公子看起来颇为富贵,应该不缺钱,而他能帮助长孙无忌谋取一官半职,证明他在大隋朝廷里,有着一定的关系。 这样一个有权有钱之人,想要用金钱收买,估计是不成了。房玄龄眯起眼睛一想,果断作出了决定。食色性也,男人嘛,说好听了是风流,说难听了是好色。想必这位年轻的易公子,应该对美女会感兴趣吧? 想到此,房玄龄呵呵一笑,道:“易公子果然有神通,此事半点不差。不过我想,或许隋帝不知呢?” “如果,易公子能促成这件美事,我主定然有所感谢。我想易公子家财万贯,必然是不缺钱了,这样吧,我代表我主愿意奉送易公子十名美女。”房玄龄眯着眼睛打量着杨侑,希望能从杨侑的表情里,找到破绽。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三人看去,只见那名女子将一把瓷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女子吃了一惊,急忙蹲下身子去捡,一不小心,哎哟一声,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 杨侑走前一步,看着女子的柔荑上,被割了一块皮下来,虽然不是很深,但却很宽,看起来非常吓人。杨侑急忙将女子的手放在嘴中抿着,为她消毒。女子大吃一惊,想要抽回手指,却被杨侑牢牢抓住。 片刻之后,杨侑将她的手指从口中拿出,将嘴中的污血吐出,叮嘱女子快去包扎。女子红着脸匆匆而去。 房玄龄忍不住笑了,这个易公子看起来是风流之人啊,连长孙府上一个侍女都不忘占便宜,看来十个美女的条件,他必定会接受的了。想到此,房玄龄放佛看见了齐王的身影。如果能接回齐王,他就立下了大功,必定会加官进爵。 杨侑看见房玄龄脸上堆起的笑意,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将口腔清理干净。长孙无忌为杨侑换了一杯茶,然后也盯着杨侑,等待着杨侑给出结果。 杨侑不紧不慢,仿佛在思考着,这让房玄龄等的十分心慌,鼻尖也冒出了汗水。“十名美女?太少了,至少二十名,而且要冰清玉洁、身世清白之人。”杨侑淡淡的说道。 长孙无忌就是一愣,易公子不是好色之人啊,怎么十名美女不够还要二十名? 房玄龄闻言却是一喜,如今四处烽烟,男少女多,不要说二十名美女,就算是上百名美女也拿得出来。只要能完成目标,二十名美女又算得什么呢? 第588章无耻的理由 房玄龄心中想着的时候,就看见杨侑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房玄龄带着微微的惊讶,决定答应杨侑的要求。房玄龄惊讶的是此人的爱好竟然如此特殊?二十名美女。不过这也证明了此人是好色之徒。这人嘛,一旦有了缺点,有了破绽,就不再是无缝的蛋,要想攻破他,就容易了许多。 刚才说出的价码,其实还不是底线,房玄龄也不会傻的第一次就将心理承受的代价告诉易公子。 房玄龄沉吟片刻,点着头,道:“易公子,二十名美女没有问题。只要易公子办成了此事,还可以有其他谢礼,比如说一匹汗血宝马。不过,不瞒你说,刚才的金钱代价,虽然不是我主的底线,但是我主能付出的,的确不多了。” “虽然我主得到关拢世家的支持,但经过连番的大战,无论是财力物力,都损耗极大,入不敷出,实在没有多余的财力支付啊。” 房玄龄说着的时候,暗中观察杨侑,希望能得到杨侑的同情。不过,房玄龄的悲情牌并没有多大作用,杨侑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怜悯。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就像生物链一样,强大的吃弱小的,弱小的欺负不会动的。这就是规则,并没有什么不妥,更何况伪唐是大隋的敌人。不好好借着这个机会剥削一番,那就不是杨侑了。 房玄龄心中叹息一声,他也是着急了,不然他不会来长孙无忌家。打悲情牌貌似失败了,房玄龄看向长孙无忌,不过长孙无忌并没有什么表示,他只能无奈收回了目光。 “玄龄,恕我直言,如今大隋扣押了李元吉,掌握着主动权,若是赎金的报价太低,恐怕诚意不足吧?” “再说了,难道你们希望激怒隋帝,从而迁怒于李元吉,让他吃更多的苦?指不定,他的下场和李孝恭一样啊。”杨侑慢慢说着,房玄龄就是一愣。他不得不承认易公子的话十分有理,却在语言中,却带着威胁。 房玄龄在不满的同时,心中一震,的确,这就是大唐的软肋,主动权在别人的手上嘛。房玄龄嘴唇蠕动了一下,考虑着是否该反击。半响,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可是,大隋夺我郡县,杀我大将,这又怎么说?” 杨侑听到房玄龄说出此等无耻的话,忍不住就是冷笑一声,若非他是微服,他一定杀掉房玄龄,而实际上,杨侑也急需勒索伪唐,满足大隋的需要。 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这话在这里说说便好,你若在谈判时说,我相信,你的人头一定会落地!” 房玄龄只觉得脖子一寒,仿佛感到了寒冷的横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忍不住身子一抖,但房玄龄不肯认输,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呀,陇西、南阳都是我主之地,却被隋帝强行夺走。” “啪!”一声脆响,杨侑已经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哼!”杨侑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中已经十分不满:“这是李渊的意思?” 房玄龄突然觉得压力好大,杨侑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让他有如负了泰山一般。他十分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气势? 房玄龄一时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道:“这是我主的意思。” “李渊的意思?如果是他的意思,你叫他来成都谈判!”杨侑冷冷地道。 房玄龄擦了一把汗,心想陛下怎么会到成都来送死?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易公子,陇西、南阳本来就是大唐的领土,如今被大隋拿了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来也没有什么话说,但做人不能太贪心,得寸进尺啊。”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便是一笑:“既然玄龄觉得如此,我也没有帮助的必要了。你还是另请他人帮忙吧。” 房玄龄沉默着,长孙无忌看气氛沉闷,立刻出来打着哈哈,将气氛调节了起来。 杨侑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像房玄龄这般的无耻之徒他已经见过太多,总是把别人的东西说成自己的,把错的说成对的,放眼天下,比比皆是啊。 房玄龄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本来是有求于人,想不到竟然会弄成这种局面,这完全是心中的自尊心在作怪呀。 房玄龄咳嗽一声,道:“易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易公子恕罪。” 杨侑脸上带着笑,心想此人智商很高,情商却有些低。也罢,暂时不与他计较,过几天让他哭着鼻子求饶。当即挥挥手,道:“不妨!”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打着圆场,说了几句之后,询问着:“最近大唐有什么好事?” 房玄龄愣了半响,心想出兵襄阳失败,齐王被擒,而秦王因为王世充的及时回援,丧失了夺取洛阳的最佳机会,两次出兵,可谓损兵折将,空耗钱粮,那里有什么喜事可言?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即想也不想,信口说道:“这好事嘛,倒是有一件,秦王迎娶了长孙顺德的女儿,长孙无臻为妻。” 长孙无忌就是一愣,秦王竟然迎娶了无臻?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声响,托盘砸在地上,陶瓷器具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四分五裂,而在托盘旁,是亭亭玉立的身影,此时身影的主人,那一张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惊慌。 房玄龄回头看去,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子竟然是长孙无垢!只见她的眼中含着泪水,突然一转身,跑了出去。 长孙无忌变了脸色,想不到房玄龄竟然会说出这件事,这厮是脑残吗?长孙无忌还没有说话,杨侑已经站起身来,快步追了出去,他怕这个女子出事。 房玄龄叹息一声,忍不住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张破嘴! 长孙无垢跑出了屋子,沿着街道乱跑,一路上跌跌撞撞,差点摔倒,杨侑在后面追着,因为一开始没有找对方向,所以慢了半拍,等到他找到长孙无垢的背影,两人已经相距百步以上了。 杨侑追着她,距离越来越近,长孙无垢回头瞧见,反而跑得更快了。又跑了七八步,她一时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她急忙用手撑着身子,可是手还没有来得及撑开,就摔倒在地,额头碰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有着一声轻响。 杨侑见她摔倒在地上,急忙跑了上去,还没有到长孙无垢身边,一群大妈已经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走路可要小心呐!” “姑娘,负心汉要不得,大娘给你教训教训他。” “就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也欺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姑娘,我丈夫的二舅子弟弟的小儿子的朋友,在朝廷做事,年纪正好合适,风华正茂,不如大娘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哎呀,头磕破了,流血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长孙无垢一摸额头,手指所触之处,粘乎乎的一片,猩红的血液让她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时,杨侑赶到了,几个大娘立刻说道:“这位公子,快看看你家娘子吧。” “年轻人,夫妻俩吵架是常事,但可不能打妻子啊。” “都流血了,别说了,快找大夫看一看。” 杨侑没有理她们,快步走到了长孙无垢的身边,长孙无垢看见杨侑来了,心中一松,整个人顿时就像软绵绵的席子倒在了地上。 杨侑及时赶到,扶起她,叫道:“长孙姑娘。” 杨侑喊了两声,见长孙无垢昏昏沉沉,看起来是醒不了了,急忙一把抱住她,在大街上寻找医馆。 “唉,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难道大隋的风气已经如此了吗?”一个路过的官员摇头叹息,想来是礼部的低级官员。 杨侑一路奔跑,走了数百步,拐过了两条街,终于看见了一间医馆,杨侑急忙迈步走了进入。 “大夫,她晕倒了,快看一看。”杨侑说着。 那名大夫慢条斯理看了杨侑一眼,用眼神示意杨侑将怀中的女子放下。 杨侑将长孙无垢放在软塌上,心中十分焦急,但那大夫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杨侑急忙道:“大夫,赶紧看看她怎样了,有没有危险?” 大夫努努嘴,冷哼一声道:“没有一吊诊金,决不动手。”说着,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医者,自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看病,就算是万金又有何难?”杨侑说道,目光中有些不耐烦了。 那大夫扑哧一笑,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道:“就凭你,能拿出万金?这个女子能值得万金?什么东西,一群骗子!” 杨侑闻言,冷笑了一声,踏步上前,既然这厮不要脸,那么杨侑就有必要给他一个教训了。杨侑伸出一只手,闪电一般的捉住了大夫的手腕。 那大夫虽然反应很快,可是在杨侑面前,根本来不及缩回手。杨侑的大手抓住他,劲很大,仿佛要将大夫的手给捏断一样,大夫挣扎了几次,根本挣扎不脱,两人在力量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大夫涨红了脸,他恼羞成怒,喝道:“还有没有了王法,你在使蛮,我就叫人了。”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另一只手,狠狠地扇在了大夫的脸上。 “啪啪啪。”杨侑快速挥动手掌,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打的大夫昏昏沉沉,一张如同枯树皮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如同猴屁股一样。 “你,你敢打我?”大夫吼了起来 ,可是即使是吼,声音却一点不大。 “打的就是你!”杨侑冷笑两声,又是一阵耳光,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整间医馆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其中不乏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人幸灾乐祸,心想这个贪财而不近人情的大夫终于遇见克星了。 第589章心底的触动 啪啪之声停止了之后,在杨侑面前的,是一张猪头脸的大夫,此时他双目呆滞,根本想不到有人会用如此暴力的方式打他。嘴巴一阵抽搐,大夫只觉得嘴角一甜,鲜血从鼻孔流下,滑过嘴边,沿着下巴流淌。 这副模样,很多人看了心中都有着畏惧之色,这个年轻人,下手太狠了。不过不少热血青年觉得十分爽快,这巴掌,抽得啪啪响啊。真是让人痛快。 杨侑冷冷的看着他,虎目中带着不容抗拒:“救,还是不救?” 大夫已经被吓破了胆,忙不迭地点头:“救,救!” “要钱吗?”杨侑继续问道。 “不要,一文钱都不收。”大夫已经被吓坏了。 说着,他擦了一把汗,弄得衣襟上全是汗水和血水,但他已经顾不得了,他紧张地为长孙无垢把脉,一不小心,弄得长孙无垢的玉腕上全是汗水。 “没事,尊夫人只是劳累过度,若有所思,这才晕倒。”半响,大夫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杨侑看见大夫还不放手,道:“怎么,还不松手?” “啊!”大夫受惊,急忙松开了长孙无垢的手腕。 “头上流着血,你没有看见吗?”杨侑又提起了拳头。 大夫身子一抖,生恐杨侑打他,急忙叫了女童为长孙无垢包扎,杨侑蹲下身子,靠近了长孙无垢,见她呼吸倒也平稳,这才放下心来。忽然,他看见长孙无垢的脸颊红了起来,杨侑有些奇怪,难道又犯病了? 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十几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大汉,足有八尺高,他举目四顾,喝道:“在哪呢,谁敢惹事?” 大夫忽然年轻了几十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滚带爬滚向大汉,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打我!”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殴打他人,实在是不像话。”那大汉说着,怒气冲冲,身后几名大汉逐渐围成了上来。 身边几名大汉也跟着胡乱嚷着,整个医馆顿时人声鼎沸,杨侑目光扫过众人,正要说话,只觉得衣角一紧,低头看时,却发现是长孙无垢抓着自己的衣襟,满脸担忧。 杨侑突然就发现了,自从遇见了长孙无垢,总是伴随着打架事件,自己也成了不良青年。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长孙无垢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架。杨侑摆摆手,是医者出言不逊,他才动的手,而今,又有数名大汉跑来,这个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些大汉肯定是大夫请来的。杨侑至今为止,还没有害怕的记录,所以他不会退缩。 “怎么,小子你不服是吗?”那大汉说着,眼睛一瞪,和牛眼睛差不多。 杨侑站直了身子,挡在长孙无垢面前,道:“怎么,想仗着人多?” “人多怎么了?我们靠的就是人多,不服,你也去叫人啊!”为首的大汉笑着,余下的几人也哈哈大笑。 杨侑也笑了:“要想人多,恐怕你们这几个不够看!” “哟,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腰!”为首的大汉说着,几名汉子就要扑了上来。 杨侑目光一扫屋外,轻轻摇头。门外的独孤千山又是一阵头疼。陛下就是好动,因为上不了战场,就在这些个痞子身上发泄多余的精力了。“唉!”独孤千山一副恨铁不钢的模样。 一名汉子冲了上来,杨侑不等他靠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杨侑亲自上阵不多,与人斗殴的次数也不多,但不代表他没有经验,手段不够毒辣。杨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膝盖抬起,朝着那人的下体就是一顶。 “哇!”那名大汉大吼了一声,下体的疼痛让他几乎晕了过去。杨侑更不停留,一拳击出,只听“嘭”地一声,那名大汉蹬蹬几步,向后倒去,撞翻了几个案几,案几上的药罐纷纷落地,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杨侑伸展了一下手臂,道:“来啊,来啊!” “混蛋,找死!”为首的大汉本来还有些畏惧杨侑的身手,因为刚才那两招,一气呵成,实在是太厉害了。此时听到杨侑的挑衅,再也忍受不住,他大喝一声之后,又喝道:“兄弟们上!” 几人也有些畏惧,但转念一想人多,难道还拿不下一个男人?众人顿时一窝蜂冲了上去。杨侑冷笑一声,双拳如龙,打的几名汉子东倒西歪。一片混战中,突然有人高喝了一声,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杨侑闻言停了下来,这才发现第一个被踢中下体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还控制住了长孙无垢。杨侑一愣的功夫,长孙无垢道:“易公子,你别管我,快走!” 那人也叫嚣着:“别动,别动!你在动,我就杀了你的妻子。”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是有人威胁我!” “威胁你怎么了?威胁你怎么了?!”那人叫着,心情显得十分激动,突然,手腕传来痛感,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长孙无垢咬着他的手腕。 “啊!你个臭婊子,是狗吗?”那人惊叫一声,就要抬手打长孙无垢,就在这时,只觉得下巴一疼,人也飞了出去。原来是杨侑一个箭步冲上,拳头狠狠地咋在了汉子的下巴,那人在半空之中,非常潇洒地喷出一口鲜血,顺带两颗牙齿。 “嘭!”那人沉重地倒在了地上,恰好落在破碎的瓦罐之上,锋利的瓦罐刺进了肉里,疼的他满地打滚,可是越是打滚,越多的瓦罐碎片刺入身体里。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众人,那几名大汉都被吓着了,双股战战,要打打不过,要走又觉得丢了面子,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易公子。”长孙无垢说着,忽然昏迷了过去。杨侑一把扶住她。 为首的汉子眼珠一转,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带着几名衙役走了进来。大夫急忙扑了上去,道:“大人,有人闯进医馆,不仅砸坏了物件,更是将小老儿打个半死,大人,大人可要为小老儿做主啊!” 那人冷哼一声,看着杨侑,几名大汉互相搀扶着,走到官员身边,道:“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杨侑没有理他,而在扶起了长孙无垢,他知道,这些日子,这个坚强而软弱的女子,终于心力交瘁,这才昏迷了过去,如今她需要的是休息。 杨侑抱起了长孙无垢就要走出去,几名大汉围住了官员,道:“大人,此人作恶多端,千万不能将他放走啊。” 大夫暗中取出了一锭银子,偷偷塞给了官员,道:“大人,可要为小人声张正义啊!” 那名官员冷哼一声,伸出手打掉了大夫手中的银子,然后快步走了上去,道:“易公子,我妹妹没有事情吧?” 杨侑点点头,道:“只是太累,昏迷了过去,并没有大碍,想必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大夫听到杨侑和官员的对话,被吓了一跳,几名大汉也都目瞪口呆,想不到男子怀中的女子,竟然是这名官员的妹妹,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大人,公子,小老儿有眼无珠,还望饶命呀。”说着,大夫连连磕头,几名大汉也都跪下,纷纷求饶。他们虽然横行这条街,可是再大的势力,又怎么能与官斗? “都起来吧。”杨侑皱了皱眉头,看着大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虽然医术不错,但人品太坏,若不是你出言侮辱,我岂会打你?” 大夫连连点头,道:“小老儿知错,小老儿知错。”说着,叫过了童子,赶紧去抓几副药来。 杨侑微微一愣,心想去别处也要开药,倒不如在这里买了,谅此人也不敢下药,当即等他配好了药,扔下了一吊线,迈步走了出去,刚到门口,杨侑又道:“这药若是不灵,我一定还会回来。” 大夫身子一抖,生恐杨侑再来,赶紧道:“公子放心,药一定是好药,而且药到病除,小老儿已经准备了两个疗程的药,只要按时吃药,肯定没有问题。” 杨侑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迈步走出,大夫又道:“如果公子怕要不够,不妨留下地址,我一定派人送到!”他生恐杨侑再来,宁愿多付出一些钱。哎,光是今日打碎的东西,就值不少钱啊。 杨侑背着长孙无垢,缓步走了出去,长孙无忌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咳嗽了一声,道:“多谢易公子。” “长孙兄,我敬你,其实并不是因为你,坦白说,是因为你的父亲,对于大隋的功勋之后,只要他不是叛国之贼,不是作奸犯科之人,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不说他能荣华富贵,至少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衣食无忧!我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杨侑说着,顿时想起当年长孙晟挥斥方遒,将突厥分裂成东西突厥的壮举来。 长孙无忌心中一阵感动,不过他有些不明白,易公子为什么这般说,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杨侑已经迈步朝前走去,长孙无忌掏出了一吊线,让几名衙役去买酒喝,今日的事情总之多谢了。 几名衙役哈哈笑着,为首一人拿着铜钱,告辞而去,长孙无忌见杨侑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第590章心事 经过一天的闹腾,长孙无垢终于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有什么难解的忧愁。杨侑替她掖了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杨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长孙无忌只是看着,或许,他的内心有什么想法吧。 长孙无忌见天色已晚,便留杨侑吃饭,让家中的女仆做了简单的菜饭,片刻之后,女仆将酒食端了上来,两人便开始吃了起来。两人没有说话,似乎也无从说起,一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长孙无忌终于开口了。 “易公子,你对小妹关心有加,实在是感谢,只是可惜……”长孙无忌话只说了半截。 杨侑有些奇怪,道:“可惜什么?” “可惜她曾嫁过人。”长孙无忌说的比较含蓄。 杨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奇怪。长孙无忌苦笑一声,心想易公子的心中果然坦荡荡,没有朝这方面想啊。长孙无忌略略沉吟,还是鼓起了勇气,毕竟这事儿说出来,怪难为情的:“易公子,我知道你出身高贵,虽然你用的是假姓。” 杨侑老脸一红,他也明白,若是长孙无忌没有入仕,或许不会想到这一点。但他已经入仕,对朝廷上下,必然有了一定了解,朝廷之中,并没有姓“易”的贵人,所以这一点并不难猜。 而且,今日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长孙无忌只是找到了骨仪,说易公子有了麻烦,骨仪立刻召集了衙役,一副焦急的模样,由此可以证明,易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杨侑听见长孙无忌如此说,只是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是一国之君,说话何其重也,岂能乱说。 长孙无忌看他“默认”,也就一笑,道:“想易公子这般的贵人,必定是三妻四妾,我的妹妹虽然嫁过,但我自问,无论是相貌还是见识、气度,她绝对不输给任何人。如果,如果易公子不弃,我愿将小妹嫁给易公子,哪怕只是一名小妾。” 杨侑张大了嘴,想不到长孙无忌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毕竟长孙家是北魏的皇室后裔,就算这些年受到打压,一蹶不振,但在这样的家族里,就算是寡妇,或是被“休”,都有着大户人家的尊严,岂会给旁人做小妾? 当初,不就是长孙顺德提出主动休了李世民的吗?虽然在旁人看起来,没有多大差别,但掌握了主动权,能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长孙无垢虽然嫁过人,但正如长孙无忌所说,她绝对是个大美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心动。 大隋立国,是承袭北周,带着浓郁的北方胡人风气,再婚再嫁非常正常。而在南朝历史上,丑闻也非常多。正是有了诸多影响,历史上的李唐也受到影响,所以才会有唐高宗和武媚娘,才会有唐玄宗和杨玉环。 长孙无忌是从自己的方面考虑,易公子看起来是个很疼女人的男子,不然他怎会屡屡救了无垢?或许,他对无垢有些意思呢? 只是他并不知道杨侑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的本意是拉拢长孙无忌,所以才会让长孙无忌写文章。其实要想拉拢那里需要文章?杨侑只是想要取的长孙无忌的笔迹,然后这一封信给李渊,引起伪唐内部纷争罢了。 至于长孙无垢,杨侑一时还没有想法,不然当初就不会有将她许配给杜如晦的想法。此时长孙无忌提出来,杨侑顿时就是一愣。居然是人妻?而且还是李世民的人妻?杨侑的脑海里顿时不可抑制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历史上的李世民特别喜欢人妻,比如说李元吉死后,就将齐王的妻妾抢回了家。如今居然变了过来,这是宿命的安排吗? 杨侑一愣的功夫,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显得也很不好意思。 毕竟这种事情提出来,好像自家妹子嫁不出去似的。当然了,长孙无忌是希望妹子无垢能够幸福,另外,还有一点点的私心,希望能将自己和易公子这棵大树绑在一起,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长孙无忌虽然有自己的打算,但毕竟有些不好意思。这也证明此时的他,脸皮尚薄。 杨侑虽然是个厚脸皮了,当初独孤雁嫁人的时候,独孤武师都没有这样说,如今长孙无忌如此,倒是让杨侑郁闷了。不知道怎样才好。 长孙无垢的香闺内,有着淡淡的香味,杨侑和长孙无忌走出去后不久,长孙无垢就醒了。她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神情有些恍惚。其实一路上,大多的时候,她是在装昏,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她,甚至为了她与旁人大打出手,这让她的心中怎能不害羞地感动呢?看着天花板,在长孙无垢的心里,有两个影子在重叠,一个是陪伴了她数年的丈夫,也是让他她心碎的丈夫,她用手轻轻摸着额头的伤疤,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厌恶之感。 在李世民的身影后,转而出现了另一个男子的相貌,这个男子不比李世民差,而且,他与李世民最大的不同,是不会打女人,相反,在女人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助她。 长孙无垢默默地想着,心中的天秤逐渐朝着杨侑转移了,这种心思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才是短短的几天啊,难道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 长孙无垢抓着被子,轻轻地揉着,心中实在是纠结。这时,她又想想到,李世民已经娶了旁人,而且那个人还是长孙家的人。她是在弄不明白,族叔怎么会将长孙无臻许配给秦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是族叔的阴谋? 长孙无垢想了半响,想不透,就不再去想。肚子咕咕响着,有些饿了。她撑起了身子,手掌却碰着了一根玉簪子,那是杨侑送给他的玉簪子。她顿时心中一动,想起一路上,杨侑背着她的模样。 她就像一个小媳妇一样,趴在杨侑的身上,嗅着杨侑身上淡淡的汗味,那个时候,她多希望这是秦王啊。可是,永远都不可能是,秦王在失意的时候,会用酒来麻痹自己。酒是穿肠的毒药啊。 长孙无垢摇摇头,奋力将李世民从脑海中驱散,转而想起那些曾经让她脸红的一幕幕。难道,我真的对他有了感觉?长孙无垢想着,站起身来,窗外,天空已经黑暗了下来。 第591章失意 窗外,星河璀璨,一条银河挂在天际,仿佛一条玉带,飘荡在天空。看到这种美景,心中有着复杂情绪的长孙无垢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一张秀美的脸上,带着笑意。 这样一个疼人的男人,和他厮守一辈子,也不是坏事呀。长孙无垢想着,慢慢走了出去,屋外,一片安静,只有点着的桐油灯,显示出这里还有人住着。长孙无垢慢慢挪步,她的头还有些晕晕的,行动快不了。 走了几步,前面脚步声传来,长孙无垢抬起头,却是哥哥走了过来,看见无垢,他也是一愣,急忙走了过来,道:“无垢,你好一些了吗?” 长孙无垢停了下来,点着头,道:“好了一些。” 长孙无忌急忙走上来,扶住了无垢,道:“小心些。你也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睡不着。”长孙无垢很是简单地说着。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扶着妹妹走到了院子里,东风轻轻吹拂,已经带着暖意了。长孙无忌让长孙无垢在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下,然后用凝视的目光看着她。 长孙无垢觉得十分奇怪,难道脸上有脏东西吗?她摸了摸脸蛋。 长孙无忌忽然叹息了一声,道:“无垢,哥哥有句话想要问你,你可要老实说。不可以撒谎。” “是什么事,只得如此郑重?”长孙无垢问道。 “易公子刚才走了,就在半柱香前。我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是否愿意娶你。”两兄妹的关系非常好,长孙无忌觉得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因此就直接说了出来。 长孙无垢的心猛地跳动着,无忌哥哥竟然问了这种问题,真是让人格外害羞,在害羞的同时,长孙无垢的一颗心也在盼望着,他会怎样回答呢?在这一瞬间,长孙无垢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回答一声愿意。一想到这里,长孙无垢的脸顿时红了,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显得手足无措。 可是,心中又在担心,万一是不好的消息呢?一瞬间,长孙无垢的心中患得患失,十分不安。 长孙无忌看着妹子脸上红了一圈,直到粉颈。顿时轻声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让长孙无垢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无垢,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长孙无忌问道。 长孙无垢愣了愣,并没有直接回答长孙无忌的问题,而是问道:“他说什么了?”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他说,他一点不希望他的婚姻,成为政治或者其他的牺牲品。尽管,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婚姻。”长孙无忌淡淡的说着,尽量放缓了口气。 长孙无垢身子一晃,这句话在间接地告诉她,易公子已经有了妻子,“哎!”长孙无垢心中叹息一声。也是,这样的一个好男人,必定早就结婚了,有妻子有什么奇怪?说不定他的妻子是绝世的大美人呢?一时间,长孙无垢有些羡慕易公子的妻子了。 长孙无忌将无垢的表情看在眼中,又道:“他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喜欢的男子,对你好,这才是最好的。” “唉!”说完之后,长孙无垢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无垢。 “无垢,你喜欢他吗?”长孙无忌想了想,还是问道。 长孙无垢沉默半响,坚定地摇摇头,道:“不,一点也不。” 杨侑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小桂子看见杨侑回来,急忙禀告:“陛下,杜侍郎说有要事禀告,已经等待多时了。” “他倒是有心了,请他过来!”杨侑回答,然后趁着小桂子走出书房的时候,躺在软榻上休息。片刻之后,杜如晦匆匆而来,进门之后,施礼道:“陛下。” “克明,坐下吧!”杨侑显得心情很好,今日的事情,除了长孙无垢有些不妥之外,其他一切顺利。 杜如晦依言坐下,小桂子端来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 杨侑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道:“克明,今日果然如计划一般,房玄龄虽然没有将李渊的底线给透露出来,但朕以为,至少能敲诈到万金,另外粮食至少要三十万石,战马至少五百匹。” 杜如晦微微点着,道:“这是陛下的底线?” “是朕的底线,再多,恐怕李渊也拿不出来,尤其是粮食。”杨侑笑着道,他早就通过锦衣卫的方德,得到关中方面的消息。去年关中虽然收成还不错,但随后两度用兵,先是李元吉攻打襄阳,后是李世民反水攻打洛阳,粮食消耗不少。最为乐观的估计,伪唐的存粮最多五十万石。 当然,杨侑不可能勒索五十万石,李渊也肯定不会给,所以底线杨侑定在了三十万石,之所以说以上,自然是希望得到更多。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这样看来,谈判的时候,可以提出三万金,六十万粮食,另外战马两千匹。” 杨侑哈哈一笑,道:“克明,你可比朕还要狠啊。” 杜如晦也笑了,他喝了一口茶,道:“陛下,这可是你教我的。谈判嘛,就要慢慢来,我们拼命向上抬,他们拼命向下压。” “不管怎么谈,这是底线,多了,说不定李渊连儿子都不要了,那就不划算了,朕可不想白白为李渊养儿子。”杨侑呵呵一笑。 杜如晦应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道:“陛下,臣想房玄龄两三日之内必定会来找微臣。” “这个不妨,克明,朕已经决定了,你就是这一次大隋的谈判使者,负责这一次的交涉。”杨侑说道。 杜如晦张大了嘴巴,心想,陛下这不是为难我吗?突然,他想到了一点,陛下这么做,原来是有原因的啊。想到此,他拱拱手,道:“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克明,这件事好好去办,随时将情况告诉朕,朕还想看看房玄龄会说些什么。”杨侑淡淡的说着。 鸿胪寺。房玄龄正在踱步,他在长孙府上弄砸了事情,搞的鸡飞狗跳,当即他觉得脸面无光,向长孙无忌告辞一声,便走了回来。长孙无忌这条线算是断了,而那名易公子也和自己谈翻了,不可能会帮助自己。所以房玄龄觉得还要另寻他路。 整个大隋朝廷他认识的人不多,熟人就更少了,他思前想后,决定再去找杜如晦帮忙,两人毕竟相识多年,这点忙总会要帮的吧?他身为黄门侍郎,时常能见到隋帝,只要说上一两句好话,陛下能召见他,出使大隋的事情就算完成了一半。 用万金,加上战马,房玄龄觉得应该能换回人质。至于易公子说的那些,房玄龄觉得太过于苛刻了。做人,总的讲理不是? 房玄龄思考了半响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房玄龄是一个做事果断之人,他立刻走出了房门。刚刚走出去,就看见盛彦师冷眼看着他,“怎么,想要找人叙旧?莫不是想要投奔逆隋?” 盛彦师的这话,充满了醋味,他在大隋朝廷中认识的比房玄龄更少,而且没有人能做到隋帝近臣。所以,盛彦师对房玄龄十分的不爽,认为他随时有可能叛离大唐。 房玄龄闻言,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盛彦师,你我奉命而来,是为了救走齐王,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哼,前途不重要?”盛彦师冷哼一声,自顾走了,再也不看房玄龄。 房玄龄苦笑两声,自己是正使,而盛彦师是副使,是来辅助自己的,可是眼下他的行为,却是在和自己对着干啊。这算怎么回事?房玄龄苦笑了两声之后,匆匆走出了鸿胪寺。 刚刚走出去,房玄龄又想到一件事情,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恐怕已经宵禁,一个人走,不安全。他找到了鸿胪寺的小吏,要了一盏灯笼,自己提着,朝着杜如晦的府上赶去。 一路上倒也顺利,一些士兵看见房玄龄手中拎着鸿胪寺的灯笼,十分热情地为他指路,房玄龄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抵达了杜府。只见杜府灯火通明,门外,挂着几个大灯笼,将四周照的亮堂堂的。 房玄龄迟疑了一下,心中满不是滋味,当初一个决定,就造成了两人的遭遇不同。原本他还想着,大唐能统一天下,证明自己的眼光有多高,等到杜如晦来找自己的时候,他一定会鼎力帮忙,以满足他内心的虚荣感。可是,如今的情况已经换了过来,却是他房玄龄求人办事了。 微微叹息一声,房玄龄走上前去,扣着门环,“邦邦邦,邦邦邦!”清脆的叩门声响彻,府内似乎没有反应。 这时,不远处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慢两快,正是到了三更时分了。房玄龄摇摇头,或许,他已经安歇了吧?房玄龄想着,正要挪步,突然又回过头,抓住门环扣了几下,他的心中还抱着希望。 果然,随着他的叩门声,终于有人走来了。门子揉着眼睛,打开了小窗,问道:“什么人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房玄龄心中大喜,走上前去,道:“这位小哥,我是杜克明的朋友,是来找他的。” “大胆,你这个混球,竟然直呼老爷的名讳!”门子一听,勃然大怒。 “这位小哥,我的确与你们家老爷认识,还望通禀一声,就说房玄龄来了。”房玄龄有求于人,只得低三下四地说着。 “大半夜的,哪里来的神经病!”门子冷哼一声,将小窗“嘭”地关上了,忽然又打开,喝道:“你若在乱敲,我一定揍你一顿。”说着,门子将窗子关上,再也没有打开。 房玄龄定定地看着窗子,良久,他叹息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鸿胪寺走去。 第592章杨侑的诡计 房玄龄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天还没有亮,他就起来了,打了井水,用冰冷的井水细细地将脸给洗干净了,精神略略一振之后,房玄龄整理了一下衣裳,喝了半碗粥,快步走出鸿胪寺。 这一次他熟人熟路,到了杜如晦的府上,在一旁等待着,他想杜如晦肯定要上朝吧,就算不上朝,肯定要去皇城办事,他想在府门口截住杜如晦。 房玄龄不安地踱步,天色慢慢亮了,大街上逐渐人来人往,开始热闹起来,房玄龄瞪大了眼睛,始终没有看见杜如晦的影子,日上三竿,杜府的大门始终紧闭。 房玄龄终于忍耐不住,上前敲门,窗户打开,还是昨日的那个门子,看见房玄龄顿时没有好脸色,道:“你这个混球,又来捣乱。我看你穿着倒也得体,为何像一个无赖一样?” 房玄龄心中闪过不满,可是纵然有千般不满,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位小哥,我真的是你们家老爷的朋友,还请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房玄龄来访!”这一次房玄龄学乖了,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偷偷递给了门子。 门子眼睛一亮,眼中冒着金光接过,放在口中咬了咬,似乎要辨别是真是假。半响之后,门子满意地将银子放入了怀中,然后呵呵一笑,道:“房什么来着?” “房玄龄!”房玄龄一字一顿地重复,生恐门子忘记了。 门子点着头,道:“房玄龄,嗯,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 房玄龄就是一愣,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通报吗?” 门子一瞪眼,道:“通什么报,老爷一大早就进了宫,难道你要我去闯皇宫不成?你当我有几个脑袋?!” 房玄龄哑然,这没有道理呀,天还没有亮,他就在杜府门外等着了,怎么会看不见杜如晦?他正要在问,门子喝道:“你放心好了,老爷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说着,门子关上了窗户,不再理他。 房玄龄抬起手臂,想要再敲,手在半空停住了,脸上显出复杂的情绪,叹息一声,房玄龄慢慢退了回去。 皇城内,杨侑正在陪着新夫人阴少华说话,有了爱情的滋润,阴少华显得更加漂亮了,人也温柔了许多,没有了当初的那番刁蛮。两人正在说着趣事,聊得非常开心。 杨侑正在说着话的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而来,有要事禀告。阴少华嘟着嘴,有些不满。陛下陪伴的时间太短了,无论是皇后还是嫣然,又或者是自己。她也知道夫君日理万机,最近更是忙着瓦解伪唐的内部,可是她的心中,还是希望丈夫能多陪着自己。 杨侑笑笑,吻了新婚妻子一下,然后匆匆离去。到了书房,独孤武师将打探的事情,一一禀告。杨侑想了一想,道:“此时的房玄龄必定十分沮丧,不急,等他再急一些日子。” 独孤武师也笑了,道:“陛下,臣想第二封信应该到了李渊的手上了吧。” “算算日子,是该到了。武师,你要记住,优势求稳,如今我们占据优势,便可不急。慢慢等他们折腾。这样才能取得更多的利益。”杨侑笑道。 独孤武师诡异地笑了笑,然后又道:“陛下,微臣已经传令下去,高句丽的事情已经在布置之中,等到陛下挥师北上,锦衣卫一定能够配合大军,夺下城池。” 杨侑鼓了鼓掌,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好,就算付出金钱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你要知道,高句丽的府库中,堆积着大量的财富,那时候,至少能赚千倍。” 独孤武师嘿嘿一笑,道:“陛下,究竟有什么良策,能够迅速拿下平壤?” “此事保密,不该打听的不能打听!”杨侑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吩咐了独孤武师几句之后,站起身来,带着小桂子、独孤千山出了城,朝着城西的一所道观赶去。 长安城,李渊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案几上的一个小匣子。小匣子并不大,里面也没有人头或是残肢断臂等吓人的肢体。但里面的东西,依然让李渊心中一惊。 里面装着的时候一束头发,按照杨侑信中所言,头发是李元吉的。杨侑在心中告诫李渊,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李渊还没有派人来谈判,那么下一次匣子里装的,便不是头发丝,而是人头了。 李渊非常相信杨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此,他只能叹息一声。在信件的下角,有着书写的日期,正是房玄龄出发不久的日子。李渊忍不住站起身来,踱步思考。 这个时候,想必房玄龄肯定到了成都,如果顺利,应该正在谈判之中。一想到正在谈判,李渊的一颗心放松了许多。诚然,换回齐王和慕容罗睺、刘政会,以及数万将士需要大量的财富,但对于李渊来说,换回一个齐王就足够了。 李渊觉得,他开出去的价码,至少能换回齐王和几名大将,至于那些将士,李渊打算暂时不换。其中的道理李渊想的很清楚,杨侑小儿既然标榜自己是仁君,那么他肯定不会杀死这些士兵,而他不杀死这三万唐兵,就必须要付出大量的粮食,这能极大地损耗逆隋的国力,何乐而不为呢? 李渊有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对杨侑的来信,保持着沉默。可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长安城,一个小道消息像西北风一样猛烈地刮了起来。 这个消息,正是方德领导的关中锦衣卫散布出来的,民间的消息是可怕的,传播的速度也很快,只是两日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曾,甚至有向四周蔓延开来的趋势。 “你们听说了吗?大唐败给了大隋,齐王被捉,数万将士被隋军俘虏。” “嘁,这算什么消息?”几个男子看着他,像看白痴一样,这个消息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了,当时长安城的不少百姓还在担忧当兵的亲人生死呢。 “当然算消息,你们肯定只知道其一,而不知道其二吧!”那人非常神秘地说着。 “什么其二?”不少人来了兴趣。 “嘿嘿,我得到消息,唐皇为了营救被俘的将士,派出了长孙无忌前去谈判,可是不曾想到,长孙无忌竟然投靠了大隋。而且,他还写了一封信大骂唐皇卑鄙无耻,毫无信义。”那人得意洋洋。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长孙无忌竟然投靠了大隋?要知道他的妹妹可是嫁给了秦王,此人可算皇亲国戚,他竟敢不顾妹妹选择了大隋?这在众人的心中,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可是很显然,这个消息还不算震撼的,接下来那人,说出了另一件事情。如果说长孙无忌的事情给众人只是震撼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情,给众人的感觉却是唐皇的确是卑鄙无耻之人。 没错,大唐是败了,可是襄阳一战,是怪大唐的将士不努力吗?唐皇派出了使者去谈判,想要赎回人质,可是,他只想赎回齐王李元吉,而其他的士兵,包括一些高级将领,他竟然选择了忽视! 大唐的将士不是为国拼命吗?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李家父子能统一天下,可是李渊是怎么对待他的子民的?他既然能赎回齐王,为什么不想搬赎回三万多的将士? 百姓们激愤起来,不少人还提到了澄城的屠杀,这使得百姓们对皇室的做法非常不满。李元吉是你李渊的儿子,你自然心疼,可是其他将士,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他们的家人难道不担心吗? 唐皇,太小气了啊,他能付出万金的代价赎回齐王,为什么不赎回千千万万的大唐将士?难道说,他们就不值得让黄心疼,不值得国家赎买吗?要知道,赎回一个齐王能用万金,但赎回一个普通的士兵,绝对用不了十金。 群情激奋之下,百姓们都非常愤怒,而在这时,混在人群中的锦衣卫乘机挑拨离间,成功地煽动了百姓,失去了亲人的百姓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从屋子走出,在坊间汇集,手中拿着各式武器。 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杠着钉耙,有的取出了狩猎的弓箭。在坊间有着威望的老人带领下,他们走出了坊间,逐渐汇集到了朱雀大街上,一边走着,一边胡乱的嚷着。 不少衙役看见这一幕,吓得两股战战,那里还敢出去?巡逻的士兵看见百姓太多,也不敢贸然出头,生恐这群愤怒的百姓随时将他们撕裂。百姓们逐渐抵达了皇城门口,此时天色已晚,百姓们点亮了火把,将皇城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 他们散布在皇城四周,不断地呐喊着,要李渊给一个公道。百姓们一开始还胡乱嚷着,随后变得有组织起来,他们一起喊着,声音就像雷鸣一样,直冲云霄,惊得天上的飞鸟差点落下。 “皇帝老儿,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皇帝老儿,你聋了吗?你的儿子是人,难道老汉我的儿子就是畜生吗?你这样做,能对得起千千万万为国效力的将士吗?” “皇帝老儿,快滚出来,不然我们就杀进皇城,取了你的狗头献给隋帝,换回千千万万的将士!” 各种声音响彻在长安的夜空,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第593章大唐的耻辱 秦王李世民匆匆从侧门走进皇城,他是在红风营的护卫下,这才顺利进入的皇城。沿途,百姓们谩骂不已,他们大声吼着,李渊的名讳配在各种侮辱词语的前面,成为了主语。 李世民显得忧心忡忡,一路上百姓畏惧骑兵,并没有直接冲杀过来,但李世民相信,如果事态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将会变得不可控制。他必须要见到父皇,向他澄明其中的厉害。 齐王要救,但千千万万的大唐将士也要救,不然,谁还会替大唐卖命?至于金钱的缺乏,李世民觉得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或者是分批偿还。 李世民匆匆走过走廊,还没有踏入御书房那间屋子,就听见了李渊的咆哮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屋内的李建成没有回答,事实上这股风刮的太过于猛烈,仿佛一夜之间,就突然刮了起来,让人措不及防,李建成苦着一张脸,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些刁民竟然聚众围攻皇宫,这是大唐立国三载以来,不可想象的事情。 很显然,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应该是有人捣鬼,如果猜的没有错,应该是杨侑所为。李建成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可是证据呢?这些百姓像野草一样,随着春风刮过,刷刷的长了出来,根本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 在这件事情最初的时候,是最容易控制的时候,只要采取适当的措施,比如说说服、劝慰,并向百姓保证,一定想办法救回大唐的将士,那么这场骚乱就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 可是,如今百姓已经齐聚在皇宫外,就像一群暴民,不,他们就是一群暴民!这群暴民对着皇城虎视眈眈,仿佛一只啸聚山林的老虎,随时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口吞掉。 大唐,竟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这群刁民仗着人多,真的要攻打皇城不成?如果是那样,这无疑是大唐帝国的耻辱!堪比前秦时期的国人暴动啊! 李建成心中如此想着,却不敢回答,李渊继续咆哮了几句,嗓子吼哑了,整个人也气喘吁吁起来。李世民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靠近了御书房。 恰好李渊正在喘气,李世民在门外说道:“儿臣李世民求见父皇。” 李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道:“是世民啊,进来吧!” 李世民应了一声,匆匆进来,正要施礼,李渊叫住了他:“世民,你是这么进来的?” 秦王府不比东宫,是在皇城外,换而言之,即使被百姓围住了皇城,住在东宫的李建成依然可以顺利抵达李渊的住所,而李世民却需要从府邸出发,进入皇城。 听到父皇询问,李世民略微解释了一下。李渊听了一半,就明白了,他挥挥手,示意李世民不要说了,转而看着两个儿子。 “建成,世民,如今该怎么办?”李渊心中的怒火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此时也冷静下来,毕竟一味的发火不能解决问题。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忧虑,两人此时都明白,即使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像当初那般亲密,但此时,是大唐的危机之时,必须要合作,才能将危机消除。不然,大唐就要闹笑话了。 “父皇,这些百姓必须要想办法劝他们回去,不然,这不成体统啊。”李世民说道。 李渊轻叹一声,道:“世民,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父皇,随同齐王被俘的,还有三万将士,这些将士都是大唐的精英,都是大唐赖以生存的基础。儿臣以为,要想法赎回他们。只有赎回他们,才能将百姓心中的怒火给熄灭掉,换而言之,才能解除目前的危机。”李世民一路走来,已经想的非常清楚,对于这些百姓,只能安抚,不能硬来。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些百姓此时是大唐的子民,而不是澄城县的逆隋子民。而且,这里是大唐的国都长安,绝对不允许出现屠杀百姓的事情,不然,大唐的威望必将扫地。 “赎回?怎么赎回?”李建成叹息了一声。秦王李世民只是打仗,对于政务接触的不多。而这些事情恰恰是李建成处理的范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唐的情况李世民可能不知道,但李建成却了解的十分清楚。 大唐的财政枯竭,粮食也严重不足,在没钱没粮的情况下,怎么赎回人质?赎回两字看似简单,说的也十分轻松,可是,字字值千金啊、 李渊闻言也苦笑一声,道:“世民,你可能不知道,自从去年开始,大唐的财政就已经入不敷出。而且这几年来,关拢世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礼遇,他们也非常不满。” “如今大唐可喜的一面,是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可是不足的地方也很多,去岁定杨军南侵,并州损失巨大,农田多荒,朕不得不调集粮食赈灾,满足百姓需要,并减免了一定赋税。” “而陇西屈突通对渭水两岸发动突袭,也烧毁了不少良田,是的关中的粮食削减了将近一成。收获的粮食仅仅有四十多万石。随后齐王和你出兵,前后消耗的粮食足有十五万石。这便意味着,大唐的存粮只有二十五万左右。” “就算是勒紧了裤腰带,从各方面节省,最多能筹集三十万石。你要知道,一旦打仗,粮食消耗巨大,三十万石看起来多,但撑不了多久。而这些粮食是战略储备,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想动用它啊。” “除了粮食,财政已经枯竭,去岁为了说服突厥退兵,不再支持刘武周,就使用了上万金的财富,其中包括这些年积存下来的帛、娟等物,已经花了七七八八。不瞒你说,这一次战死士兵的抚恤,我还头疼着呢!” 李渊将大唐的事情说了出来,李世民听着,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他一直就是带兵打仗,对政务没有多大的接触,他曾经以为八百里秦川,足以滋养大唐,可是那里想得到,大唐竟然这么凄凉? 粮食是不能动了,不然一旦敌人攻来,拿什么给士兵吃喝?士兵没有吃喝,怎么打仗?没有粮食,有金钱也可以买啊,可是偏偏大唐的府库也已经到了灯枯友尽的时候了。 李世民轻轻摇头,他也觉得十分棘手。 李建成沉默半响,忽然说道:“父皇,儿臣想,如今之计,恐怕只能用战马了。” “战马?”李渊一愣,旋即摆摆手,逆隋是敌人,虽然屈突通占据了陇西南部和吐谷浑旧地,并不缺战马,但李渊也绝对不允许将战马输送给逆隋,不然,此消彼长之下,大唐拿什么和逆隋抗衡?尤其是逆隋有一支玄甲精骑,战斗力非常强悍,没有了战马,怎么和骑兵抗衡? 不妥,不妥啊!李渊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父皇,儿臣觉得不一定要卖给逆隋,我们可以卖给李密,卖给王世充。” 李渊又是一愣,李密算是盟友,可以卖给他一些,但是王世充已经和自己彻底翻脸,怎么能卖给他?洛阳地处中原,优良的产马地不多,所以王世充劣势在于缺马,如果卖给了他,岂不是如虎添翼? 大唐日后要统一天下,肯定要从潼关出兵,那时,洛阳就是唐军的拦路虎,如果让王世充拥有了大量的战马,岂不是凭空添一个劲敌?而且,这一次秦王撕毁了盟约,斩杀了王世充的大侄儿王弘烈,想必王世充一定含恨在心,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报仇吧。 再想深一步,王世充在年前去除了帝号,恢复郑王的名头。王世充用这样的代价,得到了隋军的帮助,迫使秦王不得不退兵。从这一点上来说,王世充这个反复小人已经选择了重新归附逆隋。 即使王世充对逆隋也不满,但至少表面上,他是属于逆隋的,资助了王世充,就等于帮助了逆隋。 唉,这样的局面,还真是让人为难啊,李渊深深地这样觉得。 就在李渊沉思的时候,李世民忽然道:“父皇,凉州自古是经商要道,不如孩儿暗中领兵,偷袭商人,抢夺财富?!” 李建成皱了皱眉头,道:“万万不可,若是如此,谁还敢来大唐做买卖?若是都不来,大唐的赋税必然大大下降,国库更加空虚!” 李世民还想说什么,李渊抬起手,示意两人安静,他在书房里踱步,足足思考了一刻钟还没有做出决定。这时,宦官王欣俊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段将军求见。” 王欣俊口中的段将军,正是负责皇城安全的禁军大将段文操,李渊顿时心中一凛,段文操求见,一定是有什么事。这件事情不用多想,必然是城外聚众的百姓,难道说,这群刁民又做出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想到此,李渊急忙一挥手,道:“速速有请段文操。” “喏!”宦官王欣俊说着,匆匆退了下去。 李渊看着两个儿子,见他们皱眉不展,李渊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一次,他是吃了大亏,但这个亏,不能白吃,早晚会讨回来。杨侑小儿,你给朕记住。 就在李渊想着的时候,段文操匆匆进来,道:“微臣段文操见过陛下。” “段爱卿,不必多礼,你且说说,有什么急事?”李渊说着,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浓浓忧愁。 第594章大唐太子李建成 段文操略微迟疑,看了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一眼,还是将情况禀告了:“陛下,皇城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有人正在点火。” 李渊脸色一变,这群刁民竟然如此嚣张?难道他们要冲击皇城不成!李渊快步走了出去,一名小宦官牵来一匹战马,李渊有些吃力地爬了上去。 李渊骑在战马上,突然觉得有些感慨,他已经很久没有骑马,没有上过战场了,小腹已经有了不少赘肉。当初,他可是能开三石硬弓的能人啊,岁月,留下了痕迹,有一天,终于会老去,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个威加四海的大唐吗? 但是李渊来不及多想,因为他隐隐听到了皇城外的呼喊声。李渊长长出了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朱雀大门狂奔而去,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段文操三人赶紧跨上战马,尾随而去。 三人跑了五十多步,追上了李渊,微微落后两个身位,继续前行。随着离朱雀大门越来越近,李渊已经听到了百姓的呼喊声。 “皇帝老儿,你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皇帝老儿,你还要不要脸?” “皇帝老儿,你的儿子是宝,难道我们的儿子就是草?” 太子李建成变了变脸色,很显然,这是有人在煽动百姓呀。李世民也咬紧了牙,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两里多的距离不算远,很快,李渊跳下战马,爬上了城头,一路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幸好李建成和李世民及时赶上,扶住了他。 李渊现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刺眼的火光,听着百姓振聋发聩的吼声,李渊的身子不由一晃。 这些刁民,真的要造反啊?!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围攻皇城?李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抬起手,正要说话,忽然眼前一黑,张口喷出血来。鲜血染红了衣裳,差点就摔倒在地。 太子李建成,上前一把扶起李渊,李世民也急忙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将李渊扶住,走进城楼。李建成寻了一个地方,将父亲安置下来,喝道:“水,有水吗?” 段文操急忙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李建成。李建成一口咬掉塞子,将小孔凑近了李渊的嘴边。这时,李渊悠悠醒来,道了一句:“气煞我也!” “爹,这一定是逆隋的诡计,爹千万不可乱了阵脚。”李建成说着,小心翼翼喂了李渊几口水。李渊喝着,将嘴角的鲜血洗净,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城墙外,篝火如炬,将皇城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此时北方尚未回暖,但在篝火的影响下,李渊觉得满头大汗,他忍不住解开了衣裳。 “爹!”李世民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什么,这时,城外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 李渊铁青着一张脸,这些刁民,难道朕对他们还不算好吗?极低的赋税,又赐给他们良田,难道这样的皇帝,对百姓还不够好吗?可是,这些刁民有了一点问题,竟然要围攻皇城?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李渊的目光缓缓扫过百姓,半响,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道:“建成,你怕死吗?” 李建成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道:“爹,孩儿不怕死。” “那好,你出皇城去,告诉他们,所有大唐的士兵,朕一定会赎回来。”李渊缓缓地说着,虽然很不满百姓的行为,但他十分清楚,绝对不能驱赶百姓,甚至是屠杀。今日不同往日,不能像澄城县一样了,所以对待这些百姓,只能安抚。 李建成身子一抖,他立刻明白了父皇的想法。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走下了城楼。李建成松了松衣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朝着大门走去。 几名禁军士兵打开了朱雀大门,李建成缓步走了出去,身后十余名士兵非常紧张。李建成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十余名士兵,在群情激昂的百姓面前,又能有什么作用呢?而带出去的士兵多了,就会引起百姓的恐惧,从而引发事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李建成稳步向前,百姓们只看到他一人走了出来,心中的警惕终于放下。一些眼尖的百姓借着火光,已经能看清楚来人正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太子!”有人说着,对于太子他们并不陌生。 “太子,你来了!”越来越多的认出了太子李建成。李建成一直在关中劝课农桑,不少百姓都认识他,他们还记得李建成在大冬天里,带着百姓种植冬小麦的情景。作为一个太子,大唐帝国的未来储君,能做到这一步,即使是作秀,也非常不容易了。 因此,看见太子走了出来,不少百姓纷纷跪下,有人更是哭泣着道:“太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幺儿吧!” “太子,救救我的孩儿吧!” “太子,孩他爹要是回不来,剩下孤儿寡女怎么活呀!” 哭喊着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受到这群的百姓的感染,越来越多的百姓停止了谩骂,他们逐渐朝着太子李建成的方向移动,纷纷哭喊着,请求太子帮忙,救回家中的亲人。 一群群的百姓跪下,李建成的眼中也忍不住流出了泪水,这些百姓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过分呀。李建成抬起手,向下一压,示意百姓们安静,然后他跳上了石狮子上,环视了一眼四周。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的心中一定非常焦急。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望诸位乡亲们稍安勿躁。我,大唐太子李建成,可以在这里保证,一定想办法赎回他们。” 李建成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有着足够的威信,百姓们一瞬间鸦雀无声,在人群中,有人轻轻挪动脚步,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达到了目的,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了。 李建成满意地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百姓,轻轻咳嗽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诸位乡亲,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父皇已经派人赶往成都与逆隋商谈赎回人质的问题。” “可是,逆隋故意刁难,不仅在谈判上故意制造麻烦,更是勒索钱财。诸位乡亲,大唐的赋税极低,想必诸位已经深有体会。而连年来的征战,大唐的府库已经枯竭,想要全部赎回人质,还有些困难啊!” “不过诸位乡亲放心,你们的丈夫、儿子,都是大唐最为英勇的士兵,就算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我和父皇也要凑足钱财,迎接大唐的勇士回来!” 李建成的话,让百姓十分感动,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太子,若是缺钱,我愿意献出钱财,只要能救回老身的儿子!”一个老妇人说着。 “太子,我也献出家财!”另一个老翁说道。 随着两人话,越来越多的百姓反应过来,他们纷纷表示为了赎回家中的亲人,愿意献出家财。只是一刻钟的功夫,李建成就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危机,并进而将百姓的愤怒转化为同情心,还搞到了一笔钱。 李建成摇摇头,道:“诸位乡亲,这笔钱不能要,我和父皇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完美解决。” “太子,大冬天,你带着我们下地,看的老汉我心疼呀!太子,如今国家有难,我们自当鼎力相助!”一个老汉站起身来,挥舞着肩膀,道:“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百姓们略略停顿之后,突然齐声道:“是!” “太子,人质都是我们的亲人,只要能救回他们,就算是倾家荡产又有何妨?太子,你就答应吧!”那名老汉说着,老泪。 李建成目视着众人,半响,他终于坚定地点点头,道:“既然诸位乡亲盛意拳拳,那么我就答应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要答应我!”李建成高声说道。 “太子请说!”有人回答着。 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诸位乡亲,明日我会在城中设立捐赠点,希望诸位乡亲尽力而为,而且在捐赠的时候,希望各位乡亲写清钱帛的数量。这笔钱,是大唐欠诸位的,这笔账,父皇和我,都会想办法偿还!” “在这里,我向诸位乡亲施礼了!”李建成说着,微微躬身。 “太子殿下!”有人顿时哭了出来,百姓们都跪下了。声音此起彼伏:“太子,你是好人呐!” 李建成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亲手扶起了几个百姓,然后道:“乡亲们,都起来吧!” “天色已晚,乡亲们还是先回去吧,早些休息!如今春耕在即,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呀!”李建成继续高呼,声音在皇城上空回荡。 百姓们听到李建成的话,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灭掉了篝火,沿着朱雀大街回家。足足用了两刻钟的时间,百姓们才逐渐散去,李建成擦了一把汗,挺直了身子,快步朝着皇城走去。 皇城内,李世民看到了这一幕,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在他还没有想到良策的时候,太子就非常完美地解决了这件事情,他李世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太多啊。李世民目光悠悠地看向了星空,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等待着父亲说话。 第595章再度出击 城楼上,李渊的目光中带着惊讶,由于距离的关系,李渊并没有听清楚太子说了些什么,可是他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一切。 太子李建成出去之后,只是几句话就改变了局势,这些刁民竟然纷纷下跪,随着哭成一片,不久,他们就自动散去。这让李渊的心中十分疑惑,太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李渊十分好奇。 李建成匆匆走了上来,对着李渊施礼,道:“父皇!” “建成,这是怎么回事?”李渊忍不住问了出来。 “父皇,这里风大,还是回去,孩儿再详细给你说说吧!”李建成应着,上前扶着李渊。 李渊感觉十分欣慰,长子慈孝,继承了老李家的作风,日后,一定是一个明君。李渊在李建成的扶持下走下了城楼,李世民略略犹豫之后,也跟了上去。 这一次回去就慢了许多,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李渊的御书房。宦官王欣俊端来了茶水,又为李渊父子三人添杯。李建成已经口干舌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两杯茶之后,李建成这才停了下来,脸上带着笑意,为李渊和李世民解释着。李渊听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李世民却若有所思。 李建成在得到百姓围攻皇城的时候,的确心中有些慌乱,但他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他偷偷派出了唐风的人,混在了百姓之中,了解了一些情况。 经过了解,他知道这是有心人煽动的,为此,他在第一时间,就打出了感情牌,希望能感化这些百姓。在走出皇城的时候,李建成并没有把握,因为这无疑是一场赌博。 李建成赌的是,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只有了足够的威望,才有可能镇住百姓。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如果百姓已经丧失了理智,他随时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配合着混在百姓之中的唐风,李建成非常完美地解决了事情,并且得到了百姓的怜悯,有了这笔钱,就能换回更多的事情,尽量减少这一战的损失。 李渊叹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太子终究是成熟了,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李渊表扬了李建成一番之后,心中仍然迟疑,道:“太子,百姓虽然同意资助,但仍然要小心。而且,此时一定要完美解决,不然,事情会更加恶化。” 李建成表示理解,他咳嗽一声,道:“爹,看来这一次要尽快了,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内将人质换回来,或者是有肯定的消息,不然……”李建成接下来的话虽然没有说,但言下之意已经明了。 李渊咳嗽了一声,道:“太子,你立刻修书一封,告诉房玄龄,要他尽快办理好此事!” “喏!”李建成答应着,就在父亲的书房里写了一封信,然后盖上了李渊的帝王大印,迅速送了出去。 成都城。 杨侑正在皇城钓鱼,小桂子目不转晴地看着,陛下今日的运气也太差了吧,钓了大半个时辰,居然一条鱼也没有上钩。但杨侑依旧笑嘻嘻的,仿佛很是开心。 杨侑自然有开心的理由,经过奋斗,妻妾有了怀孕的迹象,经过御医诊断,独孤雁和嫣然又有了孩子,至于刚进门不久的阴少华,则要继续努力了。 当然,这只是喜事之一。杨侑已经接到了消息,关中在方德的领导下,成功地发动了一波攻势。这一波攻势是利用百姓冲击皇城,虽然结果最终不尽人意,但是,收获已经不小。 长安的军民捐钱捐物,李渊不会为百姓省钱,那么杨侑更不会为李渊省钱了,他决定提高赎回人质的筹码,这样,能在最大程度上,压榨伪唐的潜力。 杨侑眯起了眼睛,吩咐着小桂子:“叫独孤武师来见朕!” 小桂子应着,匆匆离去,小半个时辰后,小桂子和独孤武师来了。杨侑拉起了鱼竿,将鱼竿放在了案几上,到了石亭内坐下,与独孤武师说这话,小桂子拿起杨侑的鱼竿一看,这是一个只狗,又没有鱼饵,怎么能钓鱼嘛! 杨侑问的是房玄龄近日的情况,毕竟他来到成都已经大半个月了,而自己还没有见他,想必他一定心急如焚吧。这几日,房玄龄一直去寻杜如晦,可是总是看不见杜如晦的影子,似乎,杜克明从成都消失了一样。 杨侑笑了笑,他知道火候到了,想到此,他站起身来,乔装了一番之后,带着独孤千山等人,走出了皇城。 此时的成都已经莺飞草长,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杨侑走在街上,心情也格外舒畅。就在杨侑感慨生命在于运动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人。 正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房玄龄一脸焦急,而长孙无忌却有些疲倦、不耐烦的样子。 长孙无忌最近在制定律法,由于这是一项大工程,所以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长孙无忌非常清楚,他刚刚投靠大隋,所以做事情肯定要卖力,不然怎能吸引窦尚书的目光,进而得到大隋陛下的赏识呢?所以这些日子他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显得十分疲倦。 这人哪,疲倦了就心情不好,这一点可以理解。长孙无忌郁闷的是,房玄龄这厮怎么就缠上了自己了呢?都已经给他说了,自己刚刚投靠大隋,认识的人不多,怎么能替他说好话?长孙无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本来,是有机会的,比如说易公子,可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聊得非常不痛快,让易公子非常不满。此时的长孙无忌已经对杨侑感恩戴德,心中的秤砣自然会偏向杨侑,而对于房玄龄就十分不满了。 可是,尽管长孙无忌说了很多狠话,房玄龄就像花花公子看见倾国倾城的美女一样,死死地缠住自己,非要他介绍易公子。长孙无忌也觉得十分头疼呀,易公子他也有一些时日没有看见了,怎么引荐? 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两人又看见了杨侑,房玄龄顿时心中一喜,快步走了上来,道:“玄龄见过易公子!” 杨侑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易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房玄龄嘿嘿一笑,习惯性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杨侑。 杨侑看到这一幕,就是一愣。长孙无忌变了脸色,他快步走了上来,喝道:“玄龄,你这是做什么?” 房玄龄一愣,旋即想起来,这不是杜府的门子,人家易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岂会在乎这一锭银子?拿钱给他,这岂不是在侮辱他?房玄龄讪讪地收回了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这个,那个。易公子,玄龄一时失态,还望公子海涵。”房玄龄说道。 杨侑颔首,转过头,冲着长孙无忌打着招呼,道:“无忌,一些日子不见,你瘦了。”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最近在制定律法,为了律法的宽松,部门的官员争论不休,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 “嗯,律法是国家的根本,无法则不立。只有确定有效可以实施而且合理的律法,才能对百姓、官员乃至于皇族进行制约。这样,社会才能安定。”杨侑淡淡的笑着,鼓励着他:“无忌,好好干,只要表现出你的才学,必定能得到上官的赏识!” 长孙无忌点点头,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旋即想起什么似得,道:“易公子,数日不见,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嘛,自然是有了,不过对于大隋来说,不是坏事。”杨侑淡淡的说着。 “哦,是什么好事?”长孙无忌来了兴趣。房玄龄也有意无意靠了过来。 “呵呵!”杨侑呵呵一笑,似乎没有看见房玄龄,道:“听说大隋就要对大唐用兵了。” 房玄龄听了,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他眼中带着疑惑的看向杨侑,但杨侑似乎发现失言了,咳嗽一声,又道:“长孙兄,我正要寻你,有一件喜事告诉你。” 长孙无忌大喜,道:“是何喜事?”杨侑笑而不语,长孙无忌反应过来,这里是大街上,不是说话之地,他微微躬身,道:“易公子,请到寒舍一叙!” 杨侑略略沉吟,终于点头,道:“如此,甚好!”经过这些日子,想必长孙无忌应该不会提起那事情了吧?杨侑虽然不怕,但是却不想说这事,因此这些日子,没有来寻长孙无忌,同时也是因为事情太多的缘故。 长孙无忌大喜,杨侑消失了十几日,他还以为杨侑生气了,心中忐忑。但此时杨侑接受了邀请,证明两人关系还是好的。想到此,长孙无忌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控制之中。 独孤千山看见,心中不由迟疑了一下,长孙无忌的表情实在有些诡异,难道这厮要对陛下不利?可是从他的称呼上来看,他并不知道他所谓的“易公子”,便是大隋的主宰啊。再说了,就算他知道,凭借他的小身板,能和陛下一较高下? 独孤千山的心中不解,但杨侑和长孙无忌已经朝着长孙府上走去,独孤千山迟疑了一下,也走了上去。一旁,房玄龄跺了跺脚,表情严肃地跟了上去,只要能办成李渊托付的大事,面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第596章长孙无忌的心思 杨侑和长孙无忌慢悠悠的朝着长孙府上走去,房玄龄眼中闪动着精光,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上去。对于房玄龄来说,他就像一个落水之人,无论是杜如晦还是长孙无忌,都是救命的稻草,只要能抓住一根,能活命,他就会拼了老命的抓住。尽管这个希望很是渺茫。 杨侑的目光不时看向房玄龄,心中变得更加笃定,房玄龄虽然还没有接到李渊的命令,但他的心,已经乱了。那也是,肩负重任,来到成都已经半个来月,但事情毫无进展,换作是谁,心中肯定是焦急万分啊。 在没有邀请他的情况下,此人厚着脸皮来了,更是足以说明了一切。 杨侑心中冷笑,与长孙无忌谈笑风生,两人轻松的表情让房玄龄心中更加郁闷。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便到了长孙府上,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打开了门。 长孙府上显得十分安静,偶然有北归的鸟儿在已经长满了绿芽的树枝上短暂停留,叽叽喳喳的叫着。 杨侑步入长孙府上,沿着碎石路上上前行,长孙无忌一回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房玄龄看了,就是一愣,长孙无忌笑什么,难道有阴谋不成? 一想到阴谋,房玄龄就有些踌躇了,他总觉得不对劲啊。 但这时,众人已经走进了长孙府,大门已经关闭,断然没有返回的必要了,如果临阵脱逃,岂不是让人笑话?想到此,房玄龄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杨侑刚刚走进大厅,一个声音带着惊喜传来:“哥,你回来了!” 那人匆匆而来,却发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长孙无忌,而是化名为易公子的杨侑。 “啊,原来是易公子。”长孙无垢脸色一红,低下了头。 “无垢,你怎么廋了,莫非是成都的生活不好,还是说无忌虐待你?”杨侑笑着,问道。 长孙无垢有些慌乱的摇头,低声道:“没有,都不是。” 杨侑正要说话,长孙无忌带着满足的笑意回来了,他刚入恭归来。 “无垢,你不是去学女红了吗?”长孙无忌有些奇怪地问道。蜀锦天下闻名,甚至可以作为货币使用,异常昂贵。成都是蜀锦的制造地之一,长孙无垢交了学费,准备学会之后,补贴家用,毕竟这一次来到成都,两人都抛弃了家财,只能从头做起。 “师傅生病了,所以今日没有学。”长孙无垢说道,偷偷瞄了一眼杨侑。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掏出两吊钱,道:“无垢,你去买点小菜,咱们今日请易公子吃饭!” 长孙无垢应着,却没有要无忌的钱,匆匆走了出去。 杨侑咳嗽一声,在屋子里坐了下来,一名丫鬟走上前来,为主人和客人端茶上来。 房玄龄坐在最下面,闷不吭声。杨侑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笑。 “易公子,好久不见,今日可要一醉方休。”长孙无忌说道。 “这可不行,我还有事要做呢。”杨侑笑道,眼神不经意扫过房玄龄。 房玄龄正要拱拱手说话,杨侑忽然一笑道:“长孙兄,你这屋子可要换了呀。” “不可不可。如今陛下提倡节俭,我虽然官微职小,但总的响应陛下号召不是?”长孙无忌呵呵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道:“其实就我和妹妹无垢两人,那里需要这么多佣人,屋子虽小,但只要温馨,这生活也就富足。” 杨侑微微一愣,长孙无忌感慨不小啊,他也点点头,道:“长孙兄能这样想,是好事。” 两人说着话,对房玄龄似乎没有看见一般,房玄龄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两步,道:“易公子,玄龄有一事相求。” 长孙无忌心中冷哼一声,故作惊讶,道:“玄龄兄,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长孙无忌对房玄龄心中十分不满,正是他不分场合说话,害的妹妹伤心,这笔帐,是要算在李世民的头上,但房玄龄也跑不了。 房玄龄闻言心中一窒,在一瞬间,他的面色非常难看,但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房玄龄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 “长孙兄太忙,自然看不见我了。”房玄龄不忘讥讽一下,然后笑道:“易公子,玄龄想请易公子帮忙,还望搭一援手,玄龄感激不尽,他日必当厚报!” “哦?什么忙?”杨侑说道,声音非常和蔼,仿佛一个敦厚的长者,对族中的少年说话。 房玄龄见杨侑似乎有松口的迹象,赶紧道:“我来成都是为了赎回齐王,可是……” 杨侑有些不满地挥挥手,道:“说重点。” 房玄龄一愣,立刻道:“我想易公子帮忙,促使这场谈判。” 杨侑嗯了一声,道:“这件事不是难事,可是,你想好了吗?”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房玄龄已经听懂了,立刻道:“关于赎金的问题,我想是可以再谈的,我相信,这个价格,大隋一定会满意的。” 杨侑呵呵一笑,道:“玄龄的转变如此快,宛如变色龙一般,实在让人佩服。” “何谓变色龙?”长孙无忌奇怪的问道。 杨侑咳嗽一声,道:“这样吧,玄龄你稍安勿躁,就在鸿胪寺等着好消息吧!” 房玄龄心中大喜,当即一抱拳,道:“多谢易公子,事后我一定重报!” 杨侑挥挥手,道:“就按上次的条件吧!” 房玄龄心中大喜,道:“多谢易公子。” 事情办妥,房玄龄心中大喜,连连称谢,告辞而出。 看着房玄龄退出大厅,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道:“易公子,你果真要帮他?” “为什么不帮?这个酬金,可不少呐!”杨侑说着。 长孙无忌正色道:“易公子风华正茂,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千万不了可为了女色而沉迷。” 杨侑沉默不语,长孙无忌以为杨侑舍不得女色,又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为了女人,结果自毁前程,易公子,不可学那商纣王啊。” 杨侑眯起了眼睛,笑道:“长孙兄此言差矣,都说红颜祸水,可是若是男人有着足够的自制力,红颜怎么能成为祸水?说到底,只是借口罢了。” “你看妇好、岭南圣母,不也是女子,但是她们祸国了吗?所谓祸国,只是男人的借口罢了。”杨侑本来还想举例,考虑到有些人长孙无忌肯定不认识,只得作罢。 杨侑说着,话却不经意被旁人听见了。她躲在暗处,沉默了半响,走了上来,道:“易公子,哥哥,稍等片刻,饭菜就好了。” 长孙无忌装作叹息一声,看向了杨侑。杨侑笑道:“无垢一手好厨艺,今日我就在这里用餐,饱饱口福吧!” 长孙无垢脸上一喜,匆匆走了出去。长孙无忌咳嗽一声,道:“易公子,我始终有些不明白。” “何事不明白?”杨侑问道。 “为何前些日子公子不愿意帮忙,而今天突然帮他?”长孙无忌说着,心中十分疑惑。 杨侑哈哈一笑,道:“以前时机不成熟,所以不帮他。而如今,没有等待的必要。” 杨侑的话只说了半截,长孙无忌心中还是不解,但似乎杨侑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长孙无忌就放弃了询问。两人又闲聊了一番,酒菜被端上来了。 席间,几人喝了一大坛酒,杨侑有些醉醺醺了,他心中有些奇怪,自己的酒力绝不是如此啊。杨侑心中一动,倒在了案几上。长孙无忌伸手推了推杨侑,见他没有反应,便是呵呵一笑。 “易公子醉了。”长孙无垢说道。 “嘿嘿!”长孙无忌十分阴险地笑了一声,道:“这个是自然,他不醉才怪。” “为什么?”长孙无垢奇怪了,不由自主地问道。 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道:“无垢,你说心里话,你对易公子没有好感吗?” 长孙无垢咬着嘴唇没有说着,心中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这才道:“易公子是个好人,只要是个女人,想必都会对他有着好感。” 长孙无忌紧追不舍,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哥,你怎么又提这事,我上次不是输了不嫁?”虽然没有几个人,但长孙无垢的脸还是红了。 “无垢,我是你哥,你表面上说着不愿意,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对易公子有着好感。这些日子,你没有发现你瘦了吗?哥今日灌醉了他,正是成其好事的时候呀!”长孙无忌说道。 “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长孙无垢瞪了他一眼。 “无垢,哥这话可是话糙理不糙啊!只要成了好事。以易公子的人品,会对你不负责吗?你想想,只要难幸福,什么手段都不重要!”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地说着。 长孙无垢十分坚决地摇摇头,道:“哥,你最近一定是疯了,要陪睡,你去陪!”说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无垢,无垢!你听哥说,你放弃了,可别后悔呀!”长孙无忌急忙说道。但长孙无垢已经走了出去,他只得叹息一声,看着昏睡在案几上的杨侑,不由摇摇头。 他知道长孙无垢虽然是个女人,但性格却非常倔强,她不愿意的事情,绝对没有人可以强迫她。想到此,长孙无忌叹息一声,扶着杨侑,走到了一间偏房,安置杨侑睡下,然后告诉独孤千山,说杨侑喝醉,要在这里休息。 第597章还有后手 夜光如水。 杨侑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上的一轮弯月,心情有些复杂。 长孙无忌想要灌倒自己,然后让长孙无垢陪睡,无论两人之间是否存在事实,以杨侑的本性,的确会将长孙无垢纳入后宫。可是,长孙无垢果然是一位贤后,并没有趁机上位,而是义正言辞地指责了长孙无忌。 这在一个方面上,反应了两人的品格,在杨侑看来,长孙无忌有些小手段的聪明,更有着向上攀爬的野心。历史上的此人,不就是如此吗?至于长孙无垢,就像天上的雪莲花,洁白干净,一尘不染。 只是一间小事,就让杨侑看出了两人的高下,杨侑在庆幸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警惕,长孙无忌此人,可用,但绝对不能给他过大的权利,不然他必定是权臣。 当然了,在杨侑还在的时候,长孙无忌肯定不敢搞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人终有一死,日后驾鹤西去,此人或许有更多的想法。看来当初的警惕,是有必要的。不过考虑长孙无忌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杨侑也就释然了。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声音再度响起。 “无垢,你听哥说,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你千万不能放弃!咱们长孙家沉寂了这么多年,就看你的!易公子在大隋地位非凡,绝对不是一个平凡人,能够嫁给他,对你对我,对长孙家有着极大的好处呀!”长孙无忌一点都不放弃,依旧在劝慰着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冷笑了一声,道:“哥,我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的人,易公子三番两次救我们,你就这样暗算他,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这,这怎么能算得上忘恩负义呢?无垢,你有相貌有学识,端庄得体,当年多少家公子欲求而不得。就算是做了易公子的正妻,那也就是有资格的呀!”长孙无忌一点都不放弃。 “哥,你再说,我拿把剪刀赶你走!”长孙无垢怒了,大声呵斥。 杨侑听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急忙走到门边,吩咐了独孤千山几句,独孤千山会意,躲在了暗处,观察着一切。长孙氏兄妹的脚步声急促而来,但在杨侑的门外,却停了下来。 长孙无垢低声道:“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虑,可是,即使我对易公子有着好感,甚至有觉得嫁给他也非常不错的想法,可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去做。因为那对于易公子来说,并不公平。” “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说,不然我以后再不理你!”长孙无垢说的十分坚决。 长孙无忌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放弃了最后的努力,他忽然又道:“既然是这样,做哥哥的就不勉强你了。”说着,摇摇头远走而去。 长孙无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一双秀目闪过一丝失落,他对李世民已经丧失了信心,既然他已经再娶,追求着自己的幸福,那么长孙无垢寻找如意郎君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是,如同杨侑内心一样,长孙无垢并不希望这一场婚姻是为了利益,是为了政治。所以,即使对杨侑有着极大的好感,长孙无垢还是果断拒绝了。 长孙无垢在屋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推门而入。月光随着大门的打开,洒进了屋子里,轻柔的像轻纱一样的月光,铺在了地上,一切显得如此的美丽。 长孙无垢走进屋子,并没有点亮油灯,而是借着月光观察着,杨侑正躺在床上休息,房间里有着轻微的鼻鼾声。长孙无垢走上去几步,到了软榻前,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杨侑。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她曾经想过许多,但如今看来,已经有了妻子的杨侑,和她之间,已经不可能。 长孙无垢突然发现,杨侑露出了一条腿在外面,此时已经入春,但是天气依旧寒冷,长孙无垢怕他冻着,伸出手去,拿起了被子,盖住了杨侑的腿。 杨侑心中微微感动,这个女子,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可惜,她的命运因为自己的来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为杨侑盖好了被子,长孙无垢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矮下了身子,坐在了软榻边上,用手托着香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杨侑一直在装睡,听到长孙无垢还不离开,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房间里,一时之间显得十分安静,隐隐地,能听到两颗心跳的声音。长孙无垢在屋子里待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就要离去。这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不久,脚步声在杨侑门外停下,一个人推开门来,正是长孙无忌,只见他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脸上带着笑意。 “你怎么来了?”长孙无垢微微皱眉。 “我想易公子醉酒,怕他醒后要喝水,因此弄些茶水过来,以备不时之需。”长孙无忌说道。 长孙无垢翻了一个白眼,道:“你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诡计?” “无垢,你可是冤枉哥哥了!”长孙无忌说着,一副十分痛心的样子。他走到案几边上,放下了托盘,道:“易公子对我有大恩,我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绝非要害他啊。我已经投靠了大隋,害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易公子的权势非比寻常,我若是害了他,恐怕明天就人头落地!” “易公子能这么厉害?”长孙无垢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告诉你吧,易公子绝对不姓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无论我怎样打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何。”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 “他有他的富贵,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很多事情,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强求是不行的。”长孙无垢淡淡地说着。忽然,她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放在案几上的托盘,十分怀疑地道:“哥,这茶水之中,莫不会有什么猫腻?” 长孙无忌急忙摆摆手,道:“能有什么猫腻?你若是不信,我喝一杯给你看看!”说着,取出茶壶、杯子,就要倒水。 长孙无垢心想刚才喝酒,易公子都醉了,你却没有什么反应,一定是事先准备好了东西。这茶水,说不一定也有这个问题。想到此,她急忙制止了长孙无忌,道:“慢,我来倒水。” 长孙无忌一愣,道:“行,你来倒!”说着,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长孙无垢靠近案几,在月光仔细观察了一番茶壶和杯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茶水,她略略犹豫,端起茶水喝了下去,心想若是有毒,也是先毒死自己。 她心中如此想着,却没有发现在一旁,长孙无忌的脸上,闪过一丝精光。 长孙无忌见她喝了茶水,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两人声音低低说了半响,杨侑“睡”的很熟,并没有被两人吵醒。长孙无垢说了一会话,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她取出香帕擦了擦,并没有在意,但在片刻之后,她就有些疑惑了。身体越来越热,这不符合常理啊,这又不是炎炎夏日,而是春初的夜晚,只会越来越冷,怎么会越来越热?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解开了衣裳上最顶上的扣子,可是纵然是如此,身体也越来越热,就像火一般的燃烧着。 “哥,茶水里,你放了什么?”长孙无垢觉得十分不妙,问道。这时,她已经有些无法支撑,只得靠在软榻上了。 “嘿嘿。”长孙无忌一声尖笑,然后道:“无垢,你虽然聪明,可是还是上当了。你想知道茶水里放了什么,也很简单。” “你现在是不是很热?是不是在渴望着?没错,我告诉你,在茶水里,是春药!”长孙无忌说着,脸上带着一丝狂热。 “本来,我是想要等你睡着,然后将你打晕,带来这里成其好事。那个时候,只要喂你和易公子喝一点茶水,哥哥我就大功告成。那时候你俩生米煮成熟饭,易公子就算不想娶你,也是不成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在会这里呆了这么久。无垢,明明喜欢易公子,为何就不嫁给他?难道就因为是妾?” 长孙无忌的声音想着,在暗处的独孤千山心中冷笑一声,目光锐利的他已经看清楚了陛下的手势,要他不要着急,稍安勿躁,等待着事情的继续发展。 “哥,你竟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长孙无垢说道,但她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整个身体发烫,已经有些承受不住春药的侵袭了。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可是理智在告诉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绝对不能办傻事。 “天下哪有卑鄙?无垢,你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李世民那个小儿欺负!”长孙无忌说着,目光带着笑意,他已经看得出来,无垢就快要忍受不住了。 “无垢,哥哥出去了,你快点把事情办了吧!”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走了出去,临出门,仔细而小心地把们给带上了。 长孙无垢心中叹息一声,想不到竟然会被自己的哥哥暗算,难道说,权利真的有什么重要吗?她摇摇头,想要理清楚思路,可是身体越来越热,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月色下,杨侑的脸蛋菱角分明,正在沉睡着。长孙无垢叹息一声,双臂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软榻上。 第598章春色 长孙无垢只觉得身子发热,她想要解开衣裳,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这个屋子里,还有别的男人,即使她已经对这个男子有着很深的好感。 在长孙无垢的心里,她有着高傲的自尊,所以她在极力地控制自己,可是随着药性的发作,她已经大汗淋漓,口中发出轻轻的低吟声。这种声音无疑充满了诱惑,让没有睡着的杨侑有了一些反应。 这只是男人的本能而已,毕竟长孙无垢不是东施。杨侑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长孙无垢在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她努力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出去,但每走一步,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当她走到门边的时候,杨侑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情长孙无垢并不知道,此时,在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敬意。他微微抬起了头,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长孙无垢走到了门外,她想要打开门,可是门已经被关上了,她拼命地摇了半天,始终没有反应。 “哥,哥,你快开门!”长孙无垢一边说着,一边喘息。 “开什么门,你先把事情给办好了,哥哥再给你们开门!”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 长孙无垢咬着牙,继续摇门,大门发出响声,牢牢地守卫着阵地。长孙无垢的心中绝望了,越来越热的她,忍不住解开了衣裳,白皙的肩膀已经半露,在灯光下发出晶莹的光泽。 杨侑微微侧头,他发现长孙无垢的身上全是汗水,衣裳已经被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她那美妙的身段出来。婀娜多姿的身段在不停地扭动,就像传说中的美女蛇,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衣裳,一件一件被除下了,只剩下了一件内中,掩住了最为关键的部位,还有细细的腰身。地上冰凉,长孙无垢伏在地上,身上才感觉好了一些,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她的身躯依旧火热,小腹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无法熄灭。 “无垢,你就别忍了,这种药很厉害,你如果不发生那种事情,以后会有危害的。无垢,听哥哥的话,你就从了吧,哥不会害你!”长孙无忌说着,转身走到了院子里。他可不想听床。 长孙无忌走到了院子里,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天空一片恬静,就像月中的嫦娥一样,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沉醉。长孙无忌表面上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可是心中却无比激动,如果这事情成了,易公子念在妹妹上的情谊,一定会照顾自己。 一想到能有更为光辉的前途,长孙无忌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的面前,长孙无忌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楚是独孤千山的时候,忍不住笑了,道:“原来是你,易公子已经睡着,你也早些安歇去吧!” 独孤千山笑了笑,道:“长孙无忌,你的胆子果然很大啊。” 长孙无忌微微不悦,独孤千山是一个下人,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实在是不妥。不过他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笑道:“易公子喝醉了,在我这里休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会害他不成?” “哼!”独孤千山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去,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大步走向前去。长孙无忌想要挣扎,可是他发现,在独孤千山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你,要做什么?”长孙无忌急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这个闷头青要做什么?难道要杀自己不成?想到此,长孙无忌的心中就是一突,有些恐惧起来。但独孤千山一双大手抓住他,牢牢地,长孙无忌不过一个书生,根本无力反抗,只得任由独孤千山提着。 屋子内,长孙无垢的眼睛已经迷离,充满了,她想忍,可是却忍不住啊。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春药,威力如此巨大,让人根本无法自拔。 长孙无垢的双眼迷离,逐步走向了杨侑。她的内心在抵抗,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慢慢地,她靠近了床头,奋力地爬上了软榻。 软榻上,杨侑似乎睡得正熟,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像做着美梦。长孙无垢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杨侑的脸,她的手柔软而有温度,摸着杨侑的脸,却在不停地颤抖。 很明显,长孙无垢在用残存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可是,她已经逐渐控制不了自己了,鼻息咻咻,汗如雨下,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到长孙无垢的喘息声。 “我要,我要!”长孙无垢说着,一只手除去杨侑身上的衣裳,而另一只手,却在尽力地制止着。 杨侑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知道长孙无垢已经熬不住了,而他也听见了长孙无忌的话。杨侑从来都不是一个卫道士,对于长孙无垢他十分敬佩,要说感情,几乎没有。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杨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还是忍不住了。他睁开的眼睛吓了长孙无垢一跳,就在长孙无垢一愣的一瞬间,他伸出有力的双臂,将被春药迷失了心智的长孙无垢抱在了怀中,一张厚实的嘴唇吻在了她的樱唇上。 长孙无垢心中不甘,想要反抗,但随即被淹没在杨侑强力的吻之下。杨侑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结婚的男人,这方面的事情已经有了太多的体会,他用娴熟的技巧将长孙无垢的一颗心给拨动了起来。 长孙无垢忍了半响,一颗心本来就蠢蠢欲动,如今被杨侑抱在怀中挑拨着,心中的最后防线终于崩溃,再也忍受不住,也做出了回应,与杨侑吻着。 杨侑一把撕下了长孙无垢身上的内中,完美的身段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低低吼了一声,压在了她的身上。小小的屋子内,顿时春色无边,充满了爱意。 “直娘贼!”屋外,独孤千山骂了一句粗口,因为在门外的他,分明已经听见了屋内的挑拨人心的声音。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道:“成了,成了!”只要事情成了,接下来就容易了许多。 独孤千山心中一怒,一记爆栗敲打在他的头上,“给老子闭嘴,不然阉割了你,送你进宫做太监!” 长孙无忌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老子暂时不与你计较,日后总有你好果子吃。独孤千山想了一想,听床难受啊,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实在是让人亢奋,可是这个时候,去哪里解决?还是不听为妙。独孤千山拎着长孙无忌朝着远处走去。 一响贪欢。半个时辰后,长孙无垢躺在床上,低低喘息不已,整张大床上已经布满了折痕,到处都是汗渍,充满着汗味。忽然,长孙无垢想起什么似得,拉过了被子,盖住了脸。 杨侑伸出了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搂紧了,“无垢,今日之事,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 “不,都是无忌的错,我也有错,不怪你。”长孙无垢说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身上有些疼,这个男人太厉害了。 杨侑拉开了被子,定定地看着她,道:“你以为,光凭药酒,就能让我与你共享鱼水之欢?” 长孙无垢愣了一愣,心想对啊,是我喝了药酒,你又没有喝,怎么会这样?她想了一想,用手指着杨侑,道:“难道……”话说了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顿时尖叫一声,就要推开杨侑。 杨侑却没有动,他用手撑在长孙无垢的身前,低低地道:“不错,你是很美,可是,以我的身份,还会缺乏美人吗?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敬重你罢了。” “长孙无忌说了,这种药很猛,如果忍住,就会伤身。我已经看得出来,你在极力控制,所以值得我的敬重。你是一个品行高洁之人,比起你的兄长,你比他更加有品格。我不想你出事,当然,或许是我的心中,也有一种想要占有你的冲动罢了。” 杨侑淡淡的说着,看着长孙无垢那双充满了雾气的眼眸,笑道:“不管怎样,你和我有了夫妻之实,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长孙无垢有些慌乱,杨侑的话让她明白,当初她没有看错人,杨侑的主动承担,让她的心中更加不安。她用双手挡在胸前,抵在杨侑结实的胸膛上,声音低低:“可是,我已经是残花败柳,怎能做的妻妾。” 杨侑忽然一笑,低下了头,朝着她的香唇吻去,长孙无垢想要抵抗,她摇动着螓首,可是在杨侑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杨侑吻着她的嘴,吻着她的脸,半响,他松开了双手,坐了起来。 “你?”长孙无垢低低娇喘,脸色潮红,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侑伸出手,将她的秀发拨向了身后,露出粉白的锁骨,修长的脖子。长孙无垢伸出手去,想要用被子挡住身子,可是抓了半响,发现被子已经不见,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她,让她更加的羞涩,就在她低头的时候,杨侑再度开口。 “我说过,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所以,不管以前你曾经嫁给谁,那都是曾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任何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揍他满地找牙!” 第599章原来是天子! “你又胡说了,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长孙无垢满脸的羞红,她顿时想起了与杨侑接触的一幕幕。杨侑为了她打架,尽管其中没有爱情,但足以让长孙无垢的心中感动。 一个女子,不就是希望她的男人能够撑起一片天,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能够帮助自己吗?这个男人在与自己恕不相识的情况下,做到了这一点,对于长孙无垢来说,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杨侑披上了一件衣裳,毕竟虽然与长孙无垢有了鱼水之欢,但他没有暴露癖。杨侑走到了窗边,看着月上中天,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他妈完全是一个意外啊,和皇后要好好解释一番了。毕竟,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长孙无垢穿上了衣裳,慢慢靠了过来,低声道:“我这就去烧些热水,让你洗洗。” 杨侑一把抓住长孙无垢的手,道:“月色如此美丽,你怎能忍心坏煞风景?” 长孙无垢扑哧一笑,道:“你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怎么没有,你以为长孙无忌设计,我就会吃这个哑巴亏?”杨侑说着,语气有些变了。在这件事上,就算是他杨侑占了所谓的便宜,但被长孙无忌算计,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对于杨侑来说,长孙无忌的人品已经有了问题,他为了攀上高枝,开始不择手段了。 杨侑还是那句话,可以允许一个人才能较低,也可以允许一个人有着缺点,但有一点,忠心必须要保证。而长孙无忌恰恰在这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他能暗算自己的恩人,就能暗算皇帝。虽然这种暗算自己也不吃亏。 长孙无垢听到杨侑的话,忍不住身子一抖,杨侑的语气冷冷,一种上位者的气势顿时出来了。她并不知道杨侑平时并不喜欢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毕竟他才是二十岁的青年,若非国家面临危亡,族人遭到生命的威胁,他的日子和一般的王爷没有多大区别,喝喝小酒,出去狩猎,顺便调戏一下良家妇女,那也是不错的日子。 但是这种日子杨侑过不了,所以平素,他需要足够的威严,对内才能镇住那些个臣子,对外才能让李渊之流。此时,杨侑说着,长孙无垢就是一愣。忽然她想起了哥哥的话,有些迟疑地问道:“易公子,我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情?”杨侑问道。 “无忌哥哥说,你的本姓不是姓易?”长孙无垢显得十分小心。 “无垢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女人,那么我肯定会将此事告诉你。”杨侑转过身子,伸出手按在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害怕不要惊慌。然后,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无忌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不姓易,我姓杨。” 长孙无垢身子一震,居然姓杨?如果是别的姓,长孙无垢还没有那么害怕,可是偏偏是姓杨,却让她的心中一震。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用害怕,我不是吃人的魔鬼,而是你的男人。”杨侑手掌向下按了按,忽然笑道:“我,就是大隋的当今天子!” “轰!”长孙无垢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无比震惊,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就是大隋的天子?” “也是你的丈夫,朕说过,从此以后,没有人会欺负你!”杨侑说着,走上一步,拉着长孙无垢的柔荑,然后定睛看着她,脸上露出柔情。 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被丈夫打过,被哥哥暗算。如果换了旁人,或许这个女子已经香消玉殒了。长孙无垢愣了愣,就要跪在地上,却被杨侑一把抱住了。 “你干什么?”长孙无垢挣扎着。 “让你看看好戏。”杨侑将她抱到了床边,然后点亮了蜡烛,烛光闪动,将整间屋子照亮。杨侑走到了窗子边上,打了一个响指。 数十步外,长孙无忌看见屋子的灯光亮起,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独孤千山冷哼一声,一把抓起他,朝着屋子走去。房门处,依旧是铁将军把门。 “开门!”独孤千山冷冷地说道。 不用独孤千山吩咐,长孙无忌已经忙不迭地取出了钥匙,他手掌有些颤抖,以至于钥匙捅了几次,都没有捅进锁眼,独孤千山一把抢过,将钥匙捅了进去,然后打开了门。 “无垢,无垢!”长孙无忌一进门,就喊着长孙无垢的名字,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样。 他走了几步,就看见长孙无垢已经穿着衣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房间里还残留着激情过后的味道,长孙无忌是过来人,哪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咳嗽一声,道:“无垢,哥这也是对你好啊。” 长孙无垢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有着泪水。当年父亲早死,他们被亲人赶了出来,以至于只能投靠舅父高士廉,这才得以生存。按照常理说来,两兄妹的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可是,他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让长孙无垢的心中失望、失落。 长孙无忌见她不说话,呵呵一笑,道:“无垢,易公子是好人,你嫁给他,亏不了。!”长孙无忌继续游说着。 长孙无垢冷哼了一声,问道:“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长孙无忌一愣,道:“无垢,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长孙无垢点点头,长孙无忌看到这一幕,顿时激动了起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这一次,长孙无垢没有说话,而是充满了怜惜地看着他。因为长孙无垢知道,他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杨侑稳稳地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戏讪,“长孙无忌,你说你想知道我的身份,这也不难。只是,我十分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长孙无忌愣了一愣,这时,杨侑挥手,独孤千山半跪下,道:“微臣独孤千山,见过陛下!” 独孤千山的话让长孙无忌张大了嘴巴,这个人是独孤千山?他居然喊易公子为陛下?那么,这岂不是意味着,易公子便是当今大隋的天子?想到此,长孙无忌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杨侑。杨侑鹰隼一般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坐立不安。 长孙无忌的心中十分慌乱,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可是却不敢擦一擦,只能任由汗水落下,打湿了衣裳。“噗通”一声,长孙无忌坐倒在地,一副口瞪目呆、惊魂未定的模样。 “怎么,对朕的身份有怀疑?”杨侑淡淡地说着,踱步走到软榻前,缓缓坐下。 长孙无忌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杨侑狠狠一拍软榻,可是声音却并不大。纵然如此,长孙无忌仍然被吓了一跳。杨侑冷笑一声,道:“长孙无忌,你胆子大了啊。且不说朕的身份你知不知道,但朕自问对你,还算不错。” “你是堂堂的北魏皇室后裔,居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不怕给祖先蒙羞?朕,对你太失望了!”杨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本来他对长孙无忌是十分看好的,但是这个蠢货,搞出这种幺蛾子,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长孙无忌虽然心中惊慌,但也听出了杨侑语气中的不满,他急忙移上前去,膝盖在地上啪啪直响,“陛下,微臣知错了,还望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杨侑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他忍不住笑了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长孙无忌,你这一步,真的是走错了啊。 长孙无忌见杨侑不开口,转而看向了无垢,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但长孙无垢的心中也十分愤怒,但此人毕竟是她的哥哥,当初两人相依相偎,扶持生活的日子浮上心头,她想了半响,只得默然转过了头。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来,道:“长孙无忌,朕当初是想要拉拢你,这一点朕并不否认。你初来乍到,朕就允你做了礼部的官员,只要你表现足够好,加官进爵并不是难事。” “朕原本以为,你会好好做事,但想不到你竟然会走这种捷径。”杨侑的语气逐渐转为了惋惜。 “如今无垢已经成为朕的女人,朕不会抛弃她,一定会将她接进宫中,好好对她。但是你,长孙无忌,从此之后,朕决定不再用你,就算你有天大的才能,也不能参与政事,因为,你太让人失望!” 杨侑的话让长孙无忌陷入了绝望之中,他的一张脸都变了。他当初不就是为了能加官进爵,甚至封妻荫子吗?他一心想要向上爬,可是那里料得到,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一眨眼,易公子变成了大隋天子,身份的转变,造成了结局的不同。 难道说,我真的做错了吗?长孙无忌想着,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当然了,不管怎样,你是无垢的哥哥,朕念在你们的情分上,不会对你太薄。朕就封你为银青光禄大夫。从明日起,你就离开礼部吧!”杨侑淡淡的说着,语气却十分坚定。 长孙无忌愣了半响,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他的仕途已经晚了。银青光禄大夫虽然地位不低,是正三品的官职,但是这个官职,却只有荣耀,半点实权都没有。 说白了,这样的官职多是养老之用,或者是君王给大臣的荣誉职位。陛下给他这个职位,想来是看在无垢的份上,地位虽然不低,但自此之后,除非陛下改变心意,他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长孙无忌脸色变了又变,半响,他只得接受这个事实。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微臣多谢陛下恩典!” 长孙无垢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陛下会给兄长一个教训,此刻这个结局,是最好的了。她微微躬身,道:“臣妾多谢陛下!” 第600章家事国事 像死狗一样的长孙无忌被独孤千山拖了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老母鸡变凤凰,易公子竟然是大隋天子。暗算天子,当诛!陛下没有杀他,已经足够仁慈了。 杨侑回过头,看着长孙无垢,笑道:“这样的结果,你还算满意吧?” 螓首低垂,长孙无垢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杨侑觉得有些累了,一把搂过她,抱在怀中,低声说着,安慰着她,两人声音低低,逐渐几不可闻。 次日一早,杨侑匆匆起来,在长孙无垢的伺候下,洗漱完毕。 杨侑吻了吻她,告诉她,要她稍微等待几日,毕竟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妾,也要走一定的章程。皇帝的嫔妃,更没有那么简单了,各种礼节相当的繁琐。当初迎娶阴少华的时候,虽然一切从简,但至少是明媒正娶的。在杨侑的眼中,既然要决定娶长孙无垢,那么在礼节上,没有差别,她必须享受这种待遇。 长孙无垢的心中忐忑,认为不需大费周张,毕竟她曾经是大唐的秦王妃。这样做,让她脸皮有些薄,生恐有人指指点点。 但杨侑果断拒绝了,他告诉长孙无垢,他作为一个帝王,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长孙无垢虽然曾经嫁给秦王李世民不假,可是两人已经分开,不再是夫妻,那么杨侑迎娶她,又有什么障碍呢? 杨侑说着,便走了出去,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匆匆回到皇城,杨侑先是让人去传杜如晦,然后抓紧时间,去了后宫。 杨侑首先去了独孤雁那里,还没有走近,就听见皇后、嫣然和阴少华的声音传来。 阴少华对于皇后和嫣然怀孕十分羡慕,她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嫣然劝她不要急,毕竟这种事儿,谁能说的准呢?几人说着的时候,杨侑出现了,三人急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杨侑拉着她们,坐了下来,好像有些难开口啊。想了一想,这事终究还是要说,于是便说了出来。杨侑简单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充满着真诚和歉意。 三人的表情不同,独孤雁十分冷静,脸上看不出表情;而嫣然则是低着头吃吃笑着,她想起了一些事情;阴少华撅起了嘴,显得很不高兴。 杨侑握着两人的手,心想手不够用啊。 这时,独孤雁开口了,她的声音很缓慢,却足够清晰:“夫君,选个日子,迎娶过门吧。” 杨侑一愣,皇后的大度让她心中更为愧疚,他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雁儿,谢谢你!” 嫣然和阴少华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杨侑逐一握着她们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杨侑的背影消失,阴少华嘟起了嘴,她有些不满地摇了摇独孤雁的手臂,道:“姐姐,怎么能这样的轻易放过他。” “那你想怎么样?”独孤雁问道。 阴少华道:“也不想怎样,但总不能这么容易答应他啊。” 嫣然笑了笑,她已经明白了独孤雁的意思,便解释道:“少华,夫君是怎样的人,你也清楚。他能将这事情说出来,证明他的心中是坦荡荡的,也证明他的心中是有我们的。” 阴少华嘟囔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下次他再带人回来怎么办?” 独孤雁笑了笑,和嫣然在一起,她学到了许多,如今的她,肩上有着重任,身为皇后,必然要母仪天下,不大度怎么能行。 而嫣然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知道,独孤雁与杨侑从小长到大,感情十分深厚,是旁人不及的。所以她压根没有争宠的意思。事实上,她不争宠,但杨侑对她一样的好。 “夫君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不然当初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嫣然笑着接过话头,她看着阴少华,低声道。 “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有些意外,但就算没有意外,一个正常的男人偷腥,实在是正常不过了。答应了他,并不是示弱,而是宽容,这种宽容反而会让夫君心中有歉意。” 嫣然缓缓说着,看着独孤雁的眼神微微变了。往昔得独孤雁是单纯,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大,在杨侑和自己的感染下,她已经有了主母的觉悟。 “一个聪明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适当的宽容。这样,才能维持婚姻。” 嫣然说着,独孤雁微微点头,两人都是聪明之人,只需稍稍点拨,就都明白了。阴少华螓首微斜,似乎在思考着。 独孤雁呵呵一笑,道:“这一次,迎接无垢妹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少华。” 阴少华瞪大了眼睛:“我?” 书房内,杨侑正在闭目沉思。房玄龄被玩了大半个月,想必已经身心力竭,是时候与他交锋了。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匆匆而来,进门施礼:“陛下。” “免礼。”杨侑睁开眼睛,示意他坐下,道:“杜爱卿,房玄龄那边怎样了?” “陛下,微臣按照指示,闭门不见,想必他的心中肯定十分焦急。”杜如晦说道。 “还有让他更焦急的。”杨侑笑着递给他一份密报。杜如晦伸手接过,匆匆一阅,心中更是一愣。 “陛下,这么说来,可以狠狠敲上一笔?”杜如晦笑着,就像一名奸商,和米托托同出一辙。 “当然,要狠狠敲上一笔。朕要耗尽伪唐的国力。”杨侑笑着,又道:“这件事先由你负责,你可按照计划行事。” “喏!”杜如晦应着退下。 鸿胪寺,房玄龄正在不安踱步,眉头紧紧锁着,仿佛有化不开的哀愁。 易公子已经答应了他,这让他心中更加焦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通知自己好消息? 心中越是有希望便越是焦急,房玄龄此时便是如此。他深恐这个希望会破灭,那样的话,他该怎样交代? 在另一间屋子,盛彦师也在踱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观察房玄龄,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一刀砍了他。 就在两人焦急等待的时候,门外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盛彦师推开窗子,就看见一个小吏匆匆而来,敲开了房玄龄的门,盛彦师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那名小吏进入房中之后,拱拱手道:“房先生,我奉命前来,是请房先生商谈李元吉之事。”小吏显得很有礼貌,这让房玄龄心中一喜。 “走!”房玄龄有些迫不及待,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盛彦师靠了过来,目光炯炯看着他,也不说话。 房玄龄微微颔首,随后那名小吏走了出去,盛彦师紧随两人身后,三人走出了鸿胪寺,一辆马车停在门外,小吏捞起了门帘,“请!” 房玄龄、盛彦师心中一喜,迈步走进马车里,小吏等两人坐进去,放下了门帘,然后吩咐马夫出发。马夫一扬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马车开始缓缓向前跑去。 马车内,房玄龄犹豫了半响,道:“彦师,这一次的谈判关系重大,可要小心。” “哼,我自然会小心,倒是你,莫要出卖大唐的利益!”盛彦师显得十分不满,对于这名秦王身边的红人,他并没有好脸色。 房玄龄苦笑一声,道:“彦师,我是大唐的使者,怎么会出卖国家利益呢?你不要多想。” “是否是我多想,到时便知!”盛彦师说道,偏过头,不再去理房玄龄。房玄龄苦笑一声,摇摇头,心想陛下,你让他来,还不如不让他来,这不是对着干,想要坏事吗? 马车在行驶了两柱香的时间后,缓缓停了下来,小吏拿出了一块玉牌,递给皇城的士兵,士兵仔细检验了一番,又询问了几句,将马车放了进去。 马晨沿着大道前进,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停了下来。 “房先生,已经到了!”小吏说着。 房玄龄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皇城里,皇城看起来非常简陋,至少和长安城的皇城比起来,显得太过于寒酸,就像一个出身于贫苦人家的孩子遇见一个世家子弟一样,光是一看外表,就能明白两者的差距之大。 盛彦师也跳下了马车,冷冷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盛彦师的观察和房玄龄不一样,他考虑得更多,其中一点就是观察成都的布局,在他看来,攻取成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可惜,唐风的组织再度被连根拔起,大唐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小吏的脸上堆着笑,他引着两人走过了花园,然后登上了一间竹楼。竹楼共有五层,小吏带着两人进入了第三层,敲了敲门:“侍郎,房先生和盛彦师来了。” 小吏的话让盛彦师颇为不满,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成都房玄龄为先生,而自己则是直呼,这简直是瞧不起人嘛!盛彦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动怒,他还需要继续观察。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小吏推开门,道:“房先生,请!” 房玄龄点头示意,然后缓步走上前去,突然,他发现眼前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啊!他正要开口,那人转过了头,一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是你?”房玄龄哑然。 “怎么,不希望是我?”那人淡淡的回答,然后坐在了椅子上,一名小吏走上来,为他添满了茶水。那人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房玄龄,笑道:“怎么,故人相见,不肯赏脸?” 第601章初次谈判 听到对面那人的奚落之辞,房玄龄只能苦笑两声,道:“克明,你我数年未见,想不到再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是让人唏嘘啊!” 对面那人正是杜如晦,他按照杨侑的指示,前来与房玄龄会面。听到房玄龄的话,他摇摇头,道:“半个多月前,你我不是曾经见过一面么?”杜如晦说完,忽然一笑,道:“其实你我如今虽然是敌人,但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房兄,我曾经说过,以你的大才,何必屈身在伪唐?” 房玄龄脸色一变,道:“克明,这个话题不必再说。今日我来,是想要商谈赎回齐王一事。” “呵呵!”杜如晦冷笑两声,摆摆手,道:“既然玄龄是来谈国事的,那么就谈国事。”说着,杜如晦正襟危坐,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 整个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杜如晦坐了一张,另一张就由大唐的正使房玄龄坐着了。盛彦师冷哼一声,只得站在房玄龄的身边,对着两人冷笑不已。 杜如晦从一大扎文件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房玄龄,道:“玄龄,这是关于赎回人质的文件,你可以看一看。” 房玄龄应了一声,从杜如晦的手中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齐王李元吉可谓身娇肉贵,光是一个齐王,赎金竟然如此贵重!两万两黄金,或者是等同于两万两黄金的代价物。这还不算,此外还有四十万石的粮食!整整四十万石的粮食! 一个齐王的赎金竟然有这么高,让房玄龄倒吸了一口冷气,身边不远的盛彦师目力极好,看见要赎回齐王,居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也愣了。这个杜克明看起来书生气十足,想不到他的心,竟然如同锅底一样黑,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呀。 杜如晦十分悠闲地喝着茶水,敲打着案几,冷不丁从嘴里哼出几句小曲,轻松而惬意。 房玄龄继续看了下去,刘政会、慕容罗睺、姜谟等将领的赎金每人各是一千黄金,此外还要各自付出五千石粮食,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余下的大唐将士,没有再做出细分,所有的士兵赎金总计三万两,此外还有粮食六万石。 如果没有齐王的赎金,其他的赎金还可以接受,大唐也有足够的财力支付。可是,仅仅是齐王一个人的赎金,就比其他人多出了数倍,以大唐的国力,根本无法承受。房玄龄在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心中在盘算着。 大唐去年秋收之后,除去用兵的花销,大致的存粮在三十万左右,如果再向各州郡征收,那么在理论上,是能赎回齐王了。可是,这样一来,国库就空虚了,一旦发生战争,大唐根本没有粮食犒军,军饷的发放也会十分困难。 毕竟这个时候,不是金本位的时代,由于中国生产黄金的矿藏不多,所以黄金价格高昂,更多是财富的象征,是收藏的象征。数万的黄金,如果是平时,大唐肯定能拿出来,可是,大唐给突厥人送了几次礼物,国库早就枯竭了。若不是剿灭了刘武周,夺下了凉州,取得了他们囤积的财富,大唐早就因为财力不足而崩溃了。 房玄龄心中在沉思,这个价格超出了陛下允许的范围,他不能做主。不过既然是谈判,大隋给出了价码,他就有还价的机会房玄龄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道:“克明……” “请叫我杜侍郎!”杜如晦冷冷地道,似乎在提醒他,此时是在商谈国事,而不是当初两个人在谈心的时候。 房玄龄咳嗽一声,用袖子挡住了脸,将满脸的尴尬掩盖过去,然后道:“杜侍郎,齐王的赎金是不是高了一些?” “高了一些?你是说李元吉的价格高了,不想赎买?”杜如晦说道。 “喔,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降低一些?”房玄龄试探着。 杜如晦反而不急了,笑道:“那你说说看,李元吉的赎金是多少。” 房玄龄想了一想,道:“齐王的价格我认为五千黄金,五万石粮食比较合理。” 杜如晦扫了他一眼,笑道:“玄龄啊,其实我也认为这个价格有些不合理。” “嗯!”房玄龄心中一乐,想不到杜如晦竟然也认为不合理,这可是好事呀! 这时,杜如晦笑了,道:“既然我们都觉得不合理,那么我认为,李元吉的赎金问题这一次就不用谈了。其他人的价格,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房玄龄说着,忽然,他愣了一下,迟疑着道:“杜侍郎,齐王的赎金怎么不谈了?” “既然我们双方在价格上无法谈拢,自然就不需要再谈。我看,李元吉还是留在成都吧。我主说了,区区一个李元吉,吃不了多少粮食,大隋虽然不富裕,但养一个李元吉,还是绰绰有余!”杜如晦笑着说道,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 房玄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合理啊,自己从长安远来,就是为了赎回齐王,齐王才是这一次和谈的主要内容,岂能放弃?若是赎回了其他人,偏偏将齐王留在成都,李渊一怒之下,肯定将他房玄龄大卸八块啊。 房玄龄咳嗽一声,脸上堆起了笑意,道:“杜侍郎,我没有说不赎回齐王呀!” “好,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我这就禀告陛下,等到你们将赎金缴纳,我主一定将李元吉送回去。你要记住,李元吉的赎金可是两万两黄金,还有四十万石的粮食,一两不能少,一石也不能缺!”杜如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嘎?!”房玄龄愣了,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还是杜如晦听错了?他急急忙忙地打断杜如晦的话:“克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杜如晦一愣,道:“不是这样?既然不是这样,你们回去吧,不用再谈了!” 房玄龄急的跺了跺脚,他的头脑有些乱了,本来这些日子心中就非常焦急,一个焦急了的人未必能保持足够的冷静。此时的房玄龄就是如此,他已经被杜如晦弄晕了。 看见杜如晦就要起身离去,房玄龄猛地站了起来,道:“杜侍郎,别走!” 杜如晦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充满了不屑,“你说什么?” 房玄龄看见杜如晦有些愤怒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他与杜如晦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能用往昔的话语来说了。他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杜、杜侍郎,刚才施礼之处,还望海涵。”房玄龄冷静下来,的确是温文尔雅。 杜如晦笑了笑,道:“不妨,我很能理解。” 房玄龄叹息一声,道:“杜侍郎,不是我不愿意拿出这笔钱,而是有其他原因啊。我只是一个使者,主要的目的是来赎回齐王。赎金太高,大唐根本无力承受啊,是不是通融通融,适当降低一些,或者是分批支付?” 杜如晦没有说话,他在屋中踱步。窗外,微风吹拂着竹林,带着一股气的竹子香味,充盈在竹楼的四周。房玄龄紧张到了极点,他的一双瞬也不瞬地看着杜如晦,等待着他说话。 终于,杜如晦停了下来,他看向了房玄龄,道:“这个价格是陛下所定,你也知道,我主说一不二,比较难以改变。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可以向陛下求情,粮食降到三十五万石。” “至于赎金,至少要一万八千两黄金!另外,李渊需要提供两千匹战马!”杜如晦说着。 房玄龄又是一惊,他举起手中的册子,道:“可是,这上面并没有说要战马啊!” “战马是折算成粮食、钱!”杜如晦很是简单地回答。 房玄龄又是一愣,两千匹战马,可不是一步小数目啊。他低着头苦思了半响,道:“杜侍郎,这样的价格实在是难以接受。”黄金和粮食是少了,可是战马却多了两千匹,算下来,少的不多呀,等于换汤不换药,有什么区别? “既然是这样,那我走了,最近事情太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你慢慢等吧!”杜如晦说着,拔腿就走。 房玄龄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会舍得让杜如晦溜走?他急忙上前一步,拦住杜如晦,道:“杜侍郎,有话好好说,不要急嘛,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有商量,一口价!”杜如晦说道。 房玄龄心中一震,杜如晦何时有这等霸气?唉,看来跟对了人,就大大不同啊。房玄龄心中如此想着,却不敢放弃,他咬着牙,道:“杜侍郎,我有一事相求。” “私事,国事?”杜如晦问道。 “国事,国事!”房玄龄讨好地笑了笑,道:“杜侍郎,能不能转告大随陛下,就说我房玄龄想和他谈一谈。” “你想和我主谈一谈?”杜如晦笑了,他注视着房玄龄半响,道:“你确定?!” “确定!”房玄龄说道。不管怎样,隋帝的年纪太小,虽然知道他很是厉害,但言辞未必犀利,说不定会被自己忽悠。 杜如晦看见他十分肯定,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既然你这么想要见陛下,那么我可以引荐引荐,不过,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我想,大隋陛下一定会答应的。”房玄龄说着,习惯性一抖衣袖,一锭银子从袖口滑落下来,他极其熟练地用两根手指夹住,塞进了杜如晦的手中,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杜如晦也忍不住笑了,房玄龄如今变得十分猥琐啊,怎么看都不像当初那个智计百出的房玄龄!杜如晦不露声色地接过银锭,藏入袖子里,道:“既然是这样,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第602章玩的就是你 竹楼,湖边,斜斜的阳光逐渐变直,杨侑靠在太师椅上,目光中带着睡意。 小桂子为杨侑捶打着肩头,他低声道:“陛下,为何先让杜侍郎与房玄龄交锋?” 杨侑舒服地翻了个身,示意小桂子捶打另一边肩头,拳头打在身上,杨侑直哼哼:“这一次谈判,朕就是要一举击垮房玄龄的心底防线。” “可是,这样能击破吗?”小桂子有些怀疑。当然他并不是怀疑杨侑的话,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就能击破房玄龄的心理防线? 房玄龄能被派来谈判,证明他是有些能耐的,但是他至今没有出手,是不是有后招?难道陛下不关心吗? 杨侑淡淡一笑,道:“怎么,不相信?” 小桂子笑道:“陛下的话卑职是相信的,可是,卑职有些不明白啊。” “不明白他为何会崩溃?”杨侑换了一个姿势,示意小桂子加重力气。目光扫过越来越高的太阳,杨侑心想,杜如晦那边应该有结果了吧? “房玄龄在成都被像晒鱼一样晒了大半个月,如果你是他,你心急不心急?一旦他心急,就会变得丧失理智,就会考虑不周全,就会犯错。所以这人呐,不能急,尤其是有大事,更要镇定。” 杨侑说着,脸上不由一笑,房玄龄在长孙府上竟然口不择言说出秦王李世民大婚的事情,就是证据之一。 随后,他被晒了大半个月,心中肯定急躁。而且,他可是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好友逐步飞黄腾达,这对他的内心肯定有冲击。这人嘛,总是喜欢比较,以房玄龄的性格,如果同是在伪唐,看着好友飞黄腾达,他或许会高兴。可是如今不同,好友成为了敌人,当初两人决裂,决定各自投奔心中的明主,心底恐怕早就有了较量的心思。 如今杜如晦混的风生水起,他房玄龄却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还在秦王李世民的帐下摸爬滚打,心中怎会不嫉妒呢? 杨侑故意让杜如晦去见他,是因为他觉得房玄龄的智商虽高,但情商却有些低。这样的人不太容易控制情绪,在谈判桌上,占不了便宜。 混的风生水起的杜如晦在房玄龄面前出现,必定会让房玄龄的情绪出现波动,一旦不冷静,就出现了破绽。 杨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走廊门口,他在等待着杜如晦的到来。等到日头中天,杜如晦悠悠的来了,到了杨侑跟前施礼,“陛下。” “怎样,给朕说说。”杨侑示意杜如晦坐下。 杜如晦坐下,将事情绘声绘色说了出来。杜如晦口才极好,将房玄龄的动作形态描绘的丝毫不差,尤其是最后那个动作,手一抖,一锭银子掉落出来,那个利索劲,配合着脸上猥琐的笑意,实在很难想象出,这便是当初那个善谋的房玄龄。这个动作杨侑见过,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的确,非常猥琐呀! 杜如晦说着,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杨侑,道:“陛下,这便是房玄龄送的银子,微臣不敢私吞。” 杨侑摆摆手道:“克明,你的为人朕十分清楚,这锭银子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朕送你的。” 杜如晦还想说话,杨侑已经微微不悦了。 “克明,这是伪唐的东西,如果你能捞,朕倒是希望你能多捞一些。这种事情,在不损害大隋的利益下,朕不会计较,但如果损害大隋,或者是百姓的利益,朕一定不允许。”杨侑不经意说了一句。 杜如晦当即明白了杨侑的意思,拱拱手:“多谢陛下赏赐。” 杨侑坐起来,对着小桂子道:“你派人告诉房玄龄,说朕待会就召见他。” 小桂子应声,匆匆走了出去。杨侑却站起身来,道:“杜爱卿,陪朕一起用餐,朕有些事情想和你商讨。” 竹楼里,房玄龄正在不安踱步,杜如晦走了,可是事情还没有解决,因为还有隋帝这一关。 在房玄龄看来,这位老友实在是太黑了,就像锅底一样黑。齐王是大唐的王爷,赎金的确需要不少,但是这个赎金,也太贵了。房玄龄心中暗想,杜如晦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做到黄门侍郎,肯定是因为他心黑。想不到如今的杜如晦,竟然如此黑了,还收了自己的银子,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观之,隋帝也不是好人。 杜如晦心黑,可是房玄龄不能上当呀,他坚持要见大隋天子,希望能够说动他。本来房玄龄没有抱希望,毕竟站在隋帝的立场,他根本不可能会接见自己的。但如果他接见了自己,就等于承认了,大唐是合法的国家。 杜如晦的答应,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充分发挥他的口才,效仿张仪苏秦,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杨侑。 杜如晦去了至少有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有消息。当然了,隋帝是何等身份,房玄龄也不期望隋帝能迅速接见他,毕竟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习惯了。他只希望有个确定的消息,这样才会安心。 就在房玄龄心中想着的时候,一名宦官匆匆而来:“谁是房玄龄?” 房玄龄精神一振,急忙道:“我是,我就是房玄龄。” 宦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我主让你准备准备,等待接见。” 房玄龄心中一喜,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正要说话时,宦官已经飘然而去。宦官送过来的消息让房玄龄心中充满了信心,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就像当年心爱的女子答应了他的求婚一样,一张脸充满了红光。 就在他渴望着接见的时候,皇宫的另一处,杨侑正在与杜如晦吃着东西,商讨着事情。 杨侑打算办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动身赶往荆襄,视察一番春耕的情况,然后赶往豫章。这个时候,豫章的船厂应该造了不少海船了,杨侑需要抓紧机会,消灭李子通,夺取出海口和江都。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商量细节,等到事情商量的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两名宫女上前,将托盘碟子等物端了下去,另有宫女奉上香帕、香茶,两人擦擦嘴,洗漱了。 杨侑站起身来,在竹林边上踱步,杜如晦跟在身后,两人继续说着事情,无非是闲聊,对房玄龄的等待毫不在意。 日头渐渐西斜,竹楼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大,逐渐将这一片的土地笼罩了起来。 房玄龄在竹楼上踱步,心情逐渐急躁。为了等待隋帝的召见,他寸步不敢离开,而四周的官员小吏没有一个人上前问他,是否要吃饭?是否要休息? 房玄龄的肚子饿了,想要去吃饭,可是又怕离开的时候,隋帝会召见他,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谈判。 在这样的心理下,房玄龄不敢离开,腹中越来越饥饿。如果说饥饿像一只狼的话,口渴就像一只老虎,一只狼和一只老虎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十分焦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仅是房玄龄受不了,盛彦师也有些受不了了。两人早餐只吃了一点,这个时候早就消化殆尽,胃里空空,不停地叫着,让两人格外难受。 盛彦师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房玄龄冷冷地告诉他,如果因为这些话,让隋帝不满的话,他盛彦师就要负责。盛彦师果然不敢再说,谈判失败,两人肯定要受到责罚,是谁都无法承担的。 房玄龄心中大悦,能让可恶的盛彦师不说话,心中实在是爽。 可是爽是爽了,隋帝依旧没有来,天边只剩了一抹阳光,晚霞灿灿,显得十分美丽。这个时候,杨侑已经吃过了晚饭,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杨侑吩咐小桂子:“宣房玄龄、盛彦师,带他来书房见朕。” “喏!”小桂子应着,匆匆离去。此时的房玄龄又饥又渴,听到小桂子的话,勉强打起了精神。 为了有更好的精神面貌与隋帝周旋,房玄龄特意在河边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房玄龄的肌肤,皮肤猛烈收缩,让他精神一振。细细地洗了一把脸之后,房玄龄这才让小桂子带路。 盛彦师跟在房玄龄的身后,他也饿极了,但他身体比房玄龄好,还熬的住。 两人并不知道杨侑的打算,饿一两顿是饿不死人,但却会让人精力不济,尤其是这些日子,房玄龄是多么焦急啊,这样的一个人都开始熟练贿赂了,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啊。 杨侑背朝着大门,翻阅着折子,等待着两人的到来。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桂子冲着房玄龄、盛彦师道:“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知陛下。” “多谢公公!”房玄龄说着,手腕又是一抖,掌心握着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小桂子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好说,好说。”伸手接过,藏入怀中,然后朝着书房走去。 盛彦师忍不住讥笑一声:“动作果然熟练。” 房玄龄脸上露出一起不悦,心想老子天天忙碌,低三下四到处求人,还不是为了救出齐王,早日回到长安,而你呢?只会躺在鸿胪寺睡觉,不帮忙就算了,还在比冷嘲热讽,真不像话。老子回去之后,一定告你一状! 房玄龄有心反驳,但考虑到就要见到隋帝,如果吵架,会影响心情,那样对谈判就十分不利了。想到此,房玄龄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去理盛彦师。他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生恐有那里不对劲。毕竟是大唐的使者,要注意些颜面不是? 盛彦师看到他这一幕,心中冷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这时,小桂子匆匆而来,脸上堆着笑意:“两位,陛下召见两位。” 房玄龄心中一喜,正了正衣冠,道:“还请公公带路。” 第603章自寻死路 房玄龄在小桂子的带领下,朝着书房走了过去,意外地,在书房门口并没有发现侍卫,这让房玄龄有些奇怪。小桂子让两人在门口稍等,然后走上两步,在玄关处说道:“陛下,伪唐的使者房玄龄、盛彦师来了。” 里面那人没有开口,而是挥了挥手,小桂子应了一声“喏”,退了出去。 房玄龄的心中先是不满,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而盛彦师的脸上却是扫过一丝喜悦,旋即,他低下了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御书房。这时,小桂子将门给关上了。发出“嘭”的一声轻响,房玄龄、盛彦师两人相顾一眼,表情复杂,隋帝弄这些花招是要做什么? 房里有些昏暗,只是点着两根蜡烛,不足以将整间屋子照亮。房玄龄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却看不清楚隋帝的脸。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两步,弯腰躬身,朗声道:“大唐使者房玄龄,见过陛下。” 房玄龄试图想在声势上占据优势,所以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但随着他的声音,却没有人回答他,半响,只有余音袅袅。 房玄龄弯着腰,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依旧没有人回答。 房玄龄忍不住抬起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这才发现,在堆积如山的案几中,有一个人在里面,只露出了一颗头,仿佛正在仔细地阅读着什么,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房玄龄微微踌躇,隋帝究竟听到了没有?他略略思考,再度开口,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的声音相比前两次,低了许多,显得有些沮丧。在他说着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那人依旧没有理他,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东西,房玄龄十分踌躇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盛彦师有些忍不住了,轻轻地哼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听到声音,房玄龄瞧了盛彦师一眼,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冲动。盛彦师虽然不满,但他也深知,是在大隋的地盘上,所以不敢造次。死一般的沉默中,谁也没有说话。 房玄龄的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汗水,汗水沿着鼻翼两侧流下,滑到嘴边,逐渐形成汗珠。汗珠不断滴下,染湿了衣裳,这让房玄龄格外难受。 “大唐使者盛彦师,见过陛下!”一片沉默中,盛彦师再也忍受不住,出言试探。 “哼!”里面终于有了回应,杨侑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就是盛彦师?”对于盛彦师,杨侑的印象太深了。 “我就是盛彦师,如假包换!”盛彦师说道,慢慢移步。站在了房玄龄的身后,紧紧地盯着里面。 杨侑拨亮了蜡烛,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杨侑的背对着两人,“房玄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房玄龄心中一喜,忙道:“陛下,我已经想过了,齐王的赎金是七千,粮食六万石!”房玄龄在与杜如晦说的价格上,略微增加了一些。其实这是一个心里期待值,因为他相信,杜如晦肯定将他所愿意付出的赎金告诉了隋帝,在这个价格上增加,从心里上来说,隋帝觉得增加了,肯定会高兴啊。 杨侑忽然冷笑一声,这个房玄龄还真是会说价啊,他该去做一个商人。杨侑心中想着,依旧没有回头,这样反应让房玄龄心中没有底。死一般的沉默中,房玄龄又开口了:“陛下,你认为什么样的价格比较合理呢?” 杨侑忽然笑了,道:“房玄龄,这个价格是你开还是朕开?” “是陛下开。”房玄龄说道,不住拿眼去瞄杨侑,他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啊,可是声音没有听过。 “既然是朕开,那么你为什么不答应朕的条件?”杨侑淡淡的说道。 “呃?”房玄龄发现入套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就在这时,盛彦师四处瞄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机。盛彦师自从进入了书房之后,就在一直观察,他发现整个书房里,只有三个人。这也就是说,在隋帝的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 盛彦师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当然他的智谋略胜武力。盛彦师觉得,隋帝背对着自己,几乎毫无防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有机会偷袭成功。只要想办法捉住了隋帝,那么不仅仅能够救出齐王,甚至还有可能一举灭掉逆隋。那个时候,他就是大唐的功臣,这样的功劳,至少是封侯拜相啊。 盛彦师轻轻移动着脚步,杨侑依旧背对着他们,这让盛彦师有了一些信心。房玄龄发现他的异动,正要说话,盛彦师摆摆手,示意他安静。房玄龄一愣,不明白盛彦师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盛彦师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环境,而且离杨侑也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了。盛彦师大喜,脚尖快速点着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房玄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高声说这话,试图将盛彦师的脚步给掩盖下去:“陛下,这样的条件太过于苛刻了啊!” “苛刻?”杨侑说话的时候,盛彦师加快了脚步,朝着杨侑扑了过去,房玄龄心中一动,也快步走了上去。 盛彦师的一扑非常突然,他觉得拿下隋帝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杨侑突然动了。杨侑脚步向右一跨,然后突然一个转身,右腿微微弓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了盛彦师的胸口上。 “哇!”盛彦师受到重击,吐出了一口鲜血。房玄龄被吓了一跳,整张脸显得十分苍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隋帝,怎么会突然避开,而且施以辣手? 盛彦师倒在了地上,杨侑的这一击击打在他的胸口,连带着腋下也受到重击,几声清脆的响声后,他十分清楚,肋骨断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隋帝是怎么发现的? “盛彦师,你竟敢偷袭朕,难道李渊派你们来,是要谋杀朕吗?”杨侑的语气淡淡,但房玄龄已经感到了其中的杀气。 房玄龄看见偷袭不成,只得苦笑一声,道:“陛下,你多心了,盛副使不过是想要为陛下打掉身上的蚊虫而已。” “哈哈!”杨侑哈哈一笑,突然转过头了,看着房玄龄,道:“房玄龄,你还是这般的能说会道,还是这般的颠倒黑白啊!”这一次,杨侑没有刻意改变声音,原本的话音让房玄龄就是一愣。 在房玄龄的眼中,是一个翩翩青年,此时他的手中正拿着一个不知名的物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铜镜一样,将屋子里的物件映在镜面,是如此的清晰。 然而,给房玄龄最大冲击的,不是青年手中的物件,而是他的脸庞,竟然是如此的熟悉!“易公子?!”房玄龄失声喊出,心中无比震惊。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手中举着刚刚研制出来的镜子,轻轻地放在了案几之上。缓缓走了过去,在盛彦师身边停下,“盛彦师,当初李渊夺下龙门渡,你,在第一时间不是为国效力,力抗群贼,而是举城投降!你作为隋臣,你有什么面目去见先帝,去见令尊?!” 盛彦师的肋骨断了,疼得他说不出话来,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杨侑,将牙齿咬的紧紧的。杨侑冷哼一声,猛地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腋下,只听两声轻响,盛彦师嗷嗷叫着,滚了七八圈,这才倒在地上。 肋骨又断了两根,让盛彦师更加疼痛,他的脸已经白了,嘴唇乌了,看起来非常吓人。 “盛彦师,以前的事情,朕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却想要行刺朕,该当何罪?”杨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柄匕首,锋利的刀口在烛光下闪动着光芒,让人望而生畏,房玄龄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杨侑再度走到了盛彦师的身边,盛彦师想要挣扎,却被杨侑死死按住,锋利而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让盛彦师无比恐惧,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口。 “刷!”刀锋一闪,杨侑左手迅速划过,锋利的刀口贴着盛彦师的头皮滑过,盛彦师还没有来得及呼痛,右耳就已经落下,温热的鲜血里,右耳在地上顽强地跳动着,不愿离开盛彦师的头颅。 “啊!”盛彦师一声痛呼,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右耳已经没了,他伸出手,捂着右耳的位置,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杨侑冷笑一声,刀锋再度划过,这一次落下的,是盛彦师的左耳。 房玄龄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亲身经历这一幕,让他充满了恐惧。尽管他和盛彦师有些不对付,但是不管怎样,两人都是大唐的使者,一个出了事情,另一个就危险了。 “怎么,你也想试一试?”杨侑看到了房玄龄的动作,冷笑了一声。 房玄龄已经被屋子里的血腥味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机械地点点头,旋即想起什么,脑袋像拨浪鼓似得连连摇摇头,口中蹦出两个“不”字。 “盛彦师此人罪大恶极,竟然偷袭朕,按律当诛,但朕考虑他是李渊老儿的使者,就饶他一命,这两只耳朵,就算是他偷袭朕的代价吧!”杨侑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房玄龄。 杨侑的目光此时没有了凶意,事实上,在整个过程中,杨侑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意,房玄龄一看见杨侑看着他,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难道说,接下来是自己要倒霉了吗? 第604章坐地起价 “陛下,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呀!”听到杨侑怒气冲冲的询问,房玄龄心中一惊,急忙说道,他可不想像盛彦师一样,被割掉两只耳朵。 “房玄龄,你是李渊的正使,而盛彦师是副使,盛彦师刺杀于朕,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你扪心自问,这合理吗?”杨侑冷冷地看着他,手中拿着匕首,刀尖上一片殷红,鲜血正沿着刀尖流淌,逐渐形成血滴,血滴逐渐变大,最终啪的一声,落在木板上,四处飞溅开来。 房玄龄闻言,一阵郁闷。杨侑虽然手段狠辣,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杨侑动手,有着足够的理由,就算是杀了自己和盛彦师,李渊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抱怨。 房玄龄的脸一会红了,一会铁青,在数息之间,像变色龙一样变幻了几次颜色。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盛彦师在地上哼了两声,他低头看去,盛彦师一只手捂着一个伤疤,但是血如泉涌,根本捂不住,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衣襟,显得很是吓人。 “房玄龄,朕这么晚了,还召见两位,商讨赎回李元吉一事。朕如此不辞辛劳,难道两位就是这么对待朕的吗?难道此事是朕求着你们不成?!”杨侑抢先出口,占据道义上的优势。 房玄龄愣了一愣,看见杨侑中气十足的模样,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腹中咕咕叫了几声。“陛,陛下是宽容大量之人,还望恕罪啊!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了?你是说还有下次?”杨侑眼睛一瞪,目光似刀锋,扫过房玄龄的身上。 房玄龄身子一抖,连连摇头,道:“陛下,我的意思是大唐对陛下是友好的,这一次,我是带着友谊而来,是为了两国的安宁而来,希望两国的友谊像滔滔的河水,连绵不绝。” 杨侑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这话,是李渊说的?” “陛下英明,这是我主临别之前,千叮万嘱之言。”房玄龄脸上堆起了笑。 “嘿嘿!”杨侑笑了,这个房玄龄,果然堪比岳不群啊,一张脸如同城墙一样,厚的吓人。杨侑正要说话,盛彦师躺在地上,呻吟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杨侑冷冷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盛彦师,当初你献出了澄城县,后来李渊屠杀满城百姓,作为澄城县父母官的你,究竟有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呢?每个晚上,你是否有无数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盛彦师的耳朵虽然被割断,但杨侑严厉的责问,让盛彦师的脸瞬间变白了,这是他人生的最大污点,整个澄城县一万多户的百姓,全部成为败军的刀下之鬼,当时的他,的确是非常心疼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心里的内疚渐渐消失了。 如今,杨侑突然提出来,触动了他内心的不安,一时间,仿佛有无数个冤魂在他眼前晃动着,找他索命。盛彦师大叫了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就此昏迷了过去。 杨侑厌恶地挥挥手,拉动了门铃,脚步声响起,几名侍卫进来,将盛彦师像一只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地面上,依旧残留着血迹,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杨侑毫不在意,走到了软软的椅子边,舒服地坐下,端起茶水十分悠闲地喝了一口。 房玄龄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道:“陛下,赎回齐王的事情……” “现在还谈什么齐王的事?”杨侑冷笑一声,刀锋似的目光刺的房玄龄身子一颤。 “盛彦师行刺于朕,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杨侑冷声,他并没有想到盛彦师这厮竟然会做出这种行为,恰好让自己抓住一个极佳的机会。 房玄龄暗暗叫苦,心想盛彦师你是疯了吗,竟然脑门一热,做出这种事情,以至于主动权尽失。但他浑然没有想到在盛彦师动手的一瞬间,他也心动了。 “这、这个……”房玄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关键是此人的身份,怎么赔?杀掉盛彦师?就算杀掉盛彦师,也无济于事啊,隋帝代表着大隋的脸面,是大隋的象征,同样的,作为大唐使者,无论是他房玄龄还是盛彦师,也代表着大唐的脸面。 在两国交锋的情况下,谁低头谁就落了下风。而偏偏如今大隋掌握了主动,大唐处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下,房玄龄更是觉得难做。 “这个什么?难道朕刚才受到袭击是假?房玄龄,你代表李渊而来,到底有没有诚意?还是说,李渊根本不想赎回李元吉,既然是这样,朕就砍了李元吉的双手做花肥!”杨侑继续说道,声音渐渐提高,显示出他非常愤怒。 房玄龄大汗淋漓,身上的衣裳已经能滴出水来,可是他浑然未觉,一心想着怎么办。 要平息隋帝的怒火,必须要让隋帝解恨,既然隋帝没有立刻杀死盛彦师,而是割下了盛彦师的双耳,这证明隋帝不会杀盛彦师。 房玄龄的大脑就像劲风刮动的风车,在快速地转动着,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送美女。 隋帝化装为易公子,要了不少美女,证明他是好色之徒,房玄龄想到此,陪着笑,道:“陛下,为了表示歉意,我代表大唐送陛下五十名美女,绝对的冰清玉洁,都是处子之身。” 杨侑冷笑一声,道:“怎么,朕是叫花子?” 房玄龄连忙摇头,道:“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朕不管你什么意思,没有万金,没有二十万石粮食,没有五百匹战马,朕的这个仇,就一定要报。”杨侑冷笑了一声,走出了书房,几名禁军士兵跟了过来,房玄龄犹豫了片刻,紧紧跟上。 杨侑朝着西边走去,此时月儿已经挂在树梢,天空星河璀璨,好一幅美丽的画卷。 可是,面对如此美景,房玄龄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不知道杨侑要去做什么,也不敢问。但他一路跟着,杨侑也没有阻止他,所以他心中更加疑惑。 月儿跟着一行人移动,终于,杨侑在一处石头筑成的宽大建筑面前停了下来,几名禁军士兵点亮了建筑前的灯笼,房玄龄看清楚了,这是一处牢房,刻在建筑前的几个大字,告诉了他这是何地! 来天牢做什么?房玄龄身子一抖,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难道说,齐王在这里? 灯笼点亮,大门打开,隐隐里,里面有凄厉的喊声传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房玄龄不寒而栗。 杨侑迈步走了进去,几名禁军士兵紧紧跟上,房玄龄咬咬牙,还是决定进去。 一踏入冰冷的石阶,带着一股子石灰味、味的风就迎面吹来,房玄龄皱了皱眉头,继续沿着石阶前行。 一路上,他听到的是呻吟声,闻到的是奇怪的气味。前行了两百多步之后,房玄龄停了下来。 杨侑在他面前七八步的地方,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宇文化及正被绑在凳子上,双腿并齐了,脚跟出处却放着东西,随着那东西的垫高,每垫一次,宇文化及就惨叫一声。 这是一副奇怪的模样,房玄龄在震惊的同时,一个狱卒上前,将一个竹筒塞进了宇文化及的嘴中,顿时,宇文化及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房玄龄发现宇文化及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他大声的咳嗽,仿佛要将肺叶咳出来似的。 房玄龄纳闷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宇文化及如此难受?虽然他没有尝到这种滋味,但看到宇文化及的模样,他还是不寒而栗。 “所有的反贼,统统都要死,宇文化及是如此,李渊也是如此!”杨侑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宇文化及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荡。 房玄龄不敢说话,他虽然是大唐的使者,代表着大唐,但却没有什么地位呀。 杨侑说完之后,挥手示意将宇文化及拖下去,又道:“带李元吉上来。” “喏。”狱卒应着,朝着天牢深处走去。 房玄龄一愣,道:“陛下,你这是?”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杨侑回答略略沉默后回答,这时,几名狱卒将李元吉带来了。 李元吉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被几名狱卒带过来,他不停地反抗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狱卒冷笑一声,粗大的拳头打在李元吉的身上:“混蛋,不老实阉了你,让你做一辈子的宦官!” 李元吉吃痛,他咬着牙才坚持下来,内心问候了狱卒直系女性亲戚几十遍,但表面上再也不敢吭声了。 房玄龄挪动了脚步,想要上前,杨侑冷冷的制止了他:“房玄龄,看一场好戏如何?” 房玄龄咽了咽口水,他知道杨侑口中的好戏是什么,可是自己能看的下去吗? 杨侑走上两步,笑道:“李元吉,你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我不看,我不看!”李元吉大声的说道,声音嘶哑而惊慌,他虽然没有受到老虎凳和辣椒水的折磨,但每一次看到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以及杨士览、唐奉义等人受到折磨的情景,忍不住就后庭一紧,生恐有一天,隋帝会这么折磨他,他想,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疯的。 “真的不见?”杨侑笑笑。 “不见,真的不见!”李元吉吼着。 杨侑遗憾地耸耸肩,道:“真是可惜,李渊派人来赎回你,你却不想见,既然是这样,就打发他回去吧!” 第605章黑心人 李元吉闻言就是一愣,父皇派人来救自己了?想到此,他脸上露出喜色,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杨侑后退两步,摆头示意,房玄龄心中叹息一声,走了上去。 “齐王殿下,我是房玄龄啊。”房玄龄说道。 “房玄龄?”李元吉一愣,此人不是秦王李世民帐下的秦王府长吏吗?父皇怎么会派他为使者?但李元吉来不及多想,在这一瞬间,他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父皇果然派人来救自己了,就要逃出这可怕的地方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呀! 在天牢里数月的经历,让他心中充满了苦涩的回忆。宇文化及、杨士览等人的凄厉哭喊声,伴随着他的每一天,无论是白天、晚上,不,他已经分不清白天晚上,因为在天牢里,永远是黑暗的,红红的火焰随时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难以入睡。 他,一刻都不想在天牢里呆了!在这一瞬间,李元吉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的哭声让房玄龄心中一惊,齐王李元吉是多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呀,此时竟然哭的像一个孩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联想到刚才宇文化及受到的折磨,房玄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看来,齐王是被吓怕了呀,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证明了这些酷刑的可怕。 “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李元吉哭着。 房玄龄奋力扒掉了李元吉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道:“陛下,不管怎样,他是大唐的亲王,你不能虐待他。这样,怎么向唐皇交代?” 房玄龄说出这话,是希望一会在谈判的时候,能够以这个理由,降低赎金。 但是,杨侑闻言,目光中射出一丝杀机,他快步走上去,手臂快速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一巴掌扇在房玄龄脸上。一声脆响,房玄龄“哇”的一声叫出来,两颗门牙蹦出口腔,落在地上,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随后,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房玄龄,朕看在你是李渊使者的份上,这才不和你计较,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莫非是觉得朕不敢杀你?” “上一次你说朕夺了伪唐的土地,这一次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李元吉是亲王,动不得,那么朕就动给你看看!” 杨侑说着,左右环顾一眼,喝道:“来人,将李元吉吊起来,皮鞭,辣椒水伺候!” 李元吉一听,心中急了,自从他被关到天牢里来,并没有被鞭打过,只是看着别人受尽折磨,他心中担忧,这才变得格外憔悴。想不到房玄龄一番话说出去之后,他就到受到鞭打,这实在不公平呀。打我做什么,要打,也是打房玄龄呀,是他得罪你,又不是我!李元吉觉得很委屈。 李元吉哭着喊着饶命,但杨侑不为所动,几名如狼似虎的狱卒七手八脚将李元吉绑了起来,一人恶狠狠地撕开了李元吉的衣裳,将一根蘸了盐水的皮鞭在空中舞得啪啪直响,声势格外吓人。 “陛下,饶命,饶命啊!”李元吉说着,拼命地挣扎,可是根本挣脱不了。 房玄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急忙走上前去,道:“陛下,是我失礼,还望陛下饶过齐王。” “齐王?那是你们伪唐的齐王,与朕何干?李渊当年爹死的早,曾祖父见他可怜,养在宫中,还让他继承了父亲爵位,我老杨家自问对他不薄,可是天下大乱之际,此贼兴不义之师,杀我子民,夺我土地,如此不忠不义之徒,他的儿子我为什么要对他客气?” “房玄龄,你本来也是隋臣,如今却颠倒黑白,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读到那里去了?你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杨侑的厉声责问让房玄龄不敢说话,他身子抖了几抖,感觉头有些晕,生恐杨侑再打他。 杨侑这时厉喝一声:“打!” 身强力壮的一名狱卒,举起手中的皮鞭,朝着李元吉劈头盖脸打去,声音刺骨,让人不寒而栗。房玄龄看着这一幕,心中一急,头一斜,竟然晕了过去。 “这混蛋,心理抵抗能力怎么那么差?”杨侑念着,让狱卒停止了鞭打,又让人送房玄龄回到鸿胪寺。 禁军士兵将房玄龄拖了下去,杨侑靠近了李元吉,紧紧地盯着李元吉得眸子。 “李元吉,舒服吗?”杨侑问道。 李元吉一愣,眼珠一转,道:“舒服,舒服。” “既然舒服,那就再试试几鞭,包你回味无穷。”杨侑笑道。 “啊?”李元吉吃了一惊,赶紧改过来:“陛下,我刚才嘴巴不利索,少说了一个字。” “那是那个字?”杨侑站直了身子。 “是不字,不舒服,我是不舒服。”李元吉急忙道,思维有些混乱了。 “不舒服是吧?”杨侑缓缓说道,李元吉连连点头,杨侑却忽然笑了:“既然不舒服,那就继续,直到你舒服为止。” “啊?!”李元吉傻眼了。惊疑间正要说话,杨侑已经负手离去,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又道:“可不要打死了,朕还要用他换钱换粮呢。” “陛下放心,卑职一定好好伺候他。”几名狱卒哈哈一笑。 杨侑走出天牢的时候,月儿已经靠近中天,带着丝丝凉意的晚风吹来,让杨侑精神一振。 在一棵冲参天大树旁停下,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天牢里的沉闷气氛让他有些压抑,长长出了几口气之后,杨侑心情这才感觉到畅快了一些。 在青石板上缓缓走着,杨侑期待着明日房玄龄的觐见。他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房玄龄答应自己的条件的机会很大,更何况李渊的密信已经到了成都,醒过来的房玄龄就能看到密信。 杨侑朝着阴少华的寝宫走去,最多还有两个月,杨侑就要出发,在出发前,两人还有事情要做。 看见杨侑到来,阴少华的脸上充满了喜悦,她看到杨侑的身上布满了汗渍,赶紧吩咐宫女烧水,伺候杨侑洗净身子。 杨侑洗净了身子,怀中拥着新婚妻子,自然少不了甜言蜜语,一番缠绵之后,两人相拥入睡,这一觉很是甘甜。杨侑醒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按照往昔的习惯锻炼了之后,杨侑吃了早餐,到了书房,等待着房玄龄的消息。 鸿胪寺,房玄龄已经醒来,他的门牙掉了,嘴角也隐隐作痛。昨日的那一巴掌,让他对杨侑充满了畏惧,也充满了仇恨。 盛彦师也被送了回来,在被割掉了耳朵之后,几名忠于大隋的禁军士兵将他拖了下去,又狠狠揍了一顿,他身上的肋骨似乎全断了,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疼的他在床上直哼哼。 房玄龄心中郁闷,这使者做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堂堂大唐的使者,竟然行刺隋帝,一旦传出去,大唐的脸面往哪里搁? 脸面是一方面,赎不回齐王才是最为重要的,房玄龄一阵头痛。本来齐王的赎金就非常吓人,随着盛彦师的行刺,隋帝又趁机提出了赔偿,这个金额同样吓人。 其实钱还算小事,大唐这几年灭了李轨,灭了刘武周,此外还有郭子和、梁师都等等降将的进贡,砸锅卖铁,应该还能凑齐,可是粮食就难搞了。 乱世里,最贵的不是铜钱,不是白银,更不是黄金,而是粮食。君不见当初洛阳被李密围困,城中粮价飞涨,数百吊钱还买不了一斤米,更多的时候,还是有价无市。 没有了钱,只要有粮食,人还能活下去,可是没有了粮食,也买不到粮食,就算家中有堆积如山的黄金,又有什么用?没几天就会饿死! 乱世里斗米比千金,大唐去哪里弄粮食呢?突厥这几年遭受雪灾,自身牛羊不足,不可能卖出去。而大隋、大郑都是大唐的敌人,就更不可能卖给大唐粮食了。 而且就算是购买,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搞定的事情呀!唉,这件事情太难办了! 房玄龄抽动着嘴巴想着,心情十分沮丧。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匆匆走了过来,道:“房老爷,这是陛下的书信。” “那个陛下?”房玄龄有些怕了,脑袋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随从愣了愣,他知道老爷心情不好,赶紧解释:“老爷,是唐皇的书信。” “哦?”房玄龄眼睛一亮,忙道:“书信在哪?” 随从忙取出书信,递给房玄龄:“老爷,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书信。刚才小人忘记了。” “不妨。”房玄龄点点头,伸手接过,打开书信,匆匆扫了一眼。 房玄龄只是扫了一眼,忍不住拍案而起,他实在太兴奋了,陛下竟然筹集到了大量的粮食,初步估计,预计在五十万石以上,而钱币至少价值五万金。 在书信里,李渊很是自豪而有底气地告诉房玄龄,这个统计只是初步统计,实际上从百姓那里得到的粮食和钱币,只有更多。 所以,李渊让他可以答应隋帝的要求,因为按照目前的数量来看,大唐的金钱、粮食都远远足够支付了。先答应了,将齐王、慕容罗睺、刘政会等人赎回去,大唐就将再无制肘,随时可以向逆隋讨回公道! 李渊的这一封书信让房玄龄充满了希望,这一次,他决定再度低头,先将以齐王为首的大唐将士换回来再说。 而为了给隋帝一个好印象,房玄龄沐浴了一番,修了面,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做完了这一切,他找到了鸿胪寺的官员,要求见隋帝。鸿胪寺的官员早就得到暗示,故意为难了一番。 这时,房玄龄再度手一滑,取出了一锭银子,递到了官员的手上,希望他多多帮忙。 官员略略推辞,便收下了银子,匆匆离去。 房玄龄看着官员离去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只希望能尽快办好这件事情,不用再受折磨。 原本,他以为杜如晦已经够黑了,想不到,隋帝才是真正的黑心人呐! 第606章悲喜两重天 鸿胪寺的官员将消息传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中,杨侑已经将书房里的折子看了三分之一。揉揉眼正要休息片刻的时候,就有官员进来禀告。 “宣房玄龄!”杨侑说道。 这一次,杨侑将地点还是选在了书房,巳时末,太阳就要到中天的时候,房玄龄来了。房玄龄的脸上挂着汗珠,显然很是匆忙,他进来之后,赶紧施礼,道:“房玄龄见过陛下。” 杨侑站起身来,目光瞟过房玄龄有些臃肿的脸,道:“怎么,想通了?” 房玄龄急忙道:“陛下,我已经想通了,齐王的赎金就按照陛下说的支付。” 杨侑“嗯”了一声,道:“李元吉的赎金是两万两黄金、四十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两千匹战马。余下的,诸如慕容罗睺、刘政会、姜谟则是千金一人,此外还有五千石粮食。余下的士兵,黄金三万两,粮食六万石!” “总计便是五万三千两黄金,或是是等价于五万三千两的黄金的钱帛,按照成都的物价!另外粮食总计四十九万石,这样吧。朕就少要你一千两黄金,你们将粮食凑齐五十万两吧!” “至于盛彦师偷袭朕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你告诉李渊,他可欠朕一个大大的人情!”杨侑缓缓地说着,他也知道这个价目差不多是李渊的底线,再要,李渊拿不出来了,说不定一狠心就不要李元吉。所以,他留给了李渊一定的剩余,让李渊不至于两手空空。 这个价目让房玄龄一阵肉疼,不过按照唐皇的指示,这个价格可以接受。房玄龄忙不迭说道:“陛下,这个价格我愿意接受。” “很好,此事你就找杜侍郎办理,尔等将粮食、战马、钱帛送到陇西,自然有人接收。等到你们将粮食全部送来,朕派人点清之后,自然会将李元吉等人送回。”杨侑慢慢说着。 房玄龄愣了一愣,先将钱帛粮食送过来,万一大隋不将李元吉送回来呢?房玄龄的心中有些担心,可是却不敢说,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痕,至今嘴巴仍然隐隐作痛,门牙缺了两颗,让他说话都漏风了。 房玄龄显得有些犹豫,不开口吧,心有不甘,日后若是出了问题,一旦唐皇问起来,他怎么回答?白白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可是齐王还在敌人的手中,这让唐人情何以堪啊!可若要开口,房玄龄又有些惧怕。 迟疑间,杨侑抬了抬手,房玄龄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杨侑向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他似乎很是明白房玄龄的担心。 “房玄龄,朕是一诺千金之人,你若是不信,那就回去吧,不必赎回李元吉。”杨侑淡淡的说着。 房玄龄咬了咬牙,心中还是做出了决定,道:“这个协议,我签!” “具体的事情,朕已经告诉了杜侍郎,你去找他吧!”杨侑说着,转身回到了案几旁,继续翻阅折子。 响午时分,杨侑用过了餐,就在书房的软榻内休息了半个时辰,继续起来办事。将近黄昏的时候,杜如晦进来了。由于杨侑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各种条约都已经写好,无非是房玄龄确认、签字。 双方的协议就此达成,房玄龄决定明日就赶回长安,向唐皇禀告此事。 这件事情办成,也成功敲诈了李渊,缺乏了这批粮食,李渊下一步的行动必然会变得缓慢。两人说了半响,又敲定了一些事情,杜如晦站起身来,告辞而出。 杨侑站在窗前想了半响,回到案几前,写了几封信,然后让小桂子立刻传递出去。 余下的日子,便显得简单了许多,杨侑在一个热闹的日子里,将长孙无垢迎娶过门。由于事先做好了准备,独孤雁、嫣然以及阴少华对长孙无垢的到来倒也热情。 长孙无垢倒是有些担心,一张俏脸显得怯生生的。独孤雁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亲热地上前拉着她的手:“无垢妹妹,不要害怕,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给她好看。” 独孤雁的亲热让长孙无垢放下心来,而嫣然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嫣然的美貌让长孙无垢惊讶,当她得知嫣然是萧梁国萧铣女儿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 阴少华倒是有些气鼓鼓地说还有窦红线呢,让独孤雁和嫣然相视而笑。阴少华的脾气就是这样,但本性不坏,用陛下的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是相当不错的。 长孙无垢就这样融入了杨侑的家庭之中,而就在杨侑迎娶长孙无垢不久,燕王杨倓和裴家闺女裴翠云,越王杨侗和船娘姚念秋同时举行了婚礼,这让萧后、韦后,还有小刘良娣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叮嘱两人,一定要努力,赶紧生一个粉嫩的小孩,让大伙玩一玩。 就在成都喜气洋洋的时候,长安城,李渊已经得到了房玄龄的回报。粮食五十万石,等价于五万两千两黄金的钱帛,此外还有两千匹战马。如此巨大的财富,换回来的是三万唐军以及齐王李元吉、慕容罗睺等将领,这个代价有些大了。 但是协议已经签订,李渊虽然心中不满,但不管怎样,事情总算办成了。李渊只得赶紧叫来李建成,让他去办理此事。李建成接到消息,对这个价目也有些肉疼,但木已成舟,只得接受事实。 此时,秦王府。作为秦王的心腹,房玄龄在抵达了长安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秦王府。房玄龄将这一次谈判的结果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之后,顿时大为惊讶,父皇竟然接受了这个价格,他是怎么想的?齐王能价值这么多金,这么多粮食吗?李世民觉得不值得,可是,他知道协议已经签订,大唐若是反悔,就是毫无信义之徒。当然了,李世民忽视了一点,攻打洛阳,他已经将大唐的信义丢弃尽了。 李世民无力改变这个局面,所以他觉得非常屈辱,大唐啊大唐,什么时候要看旁人的脸色来行事了?盛彦师被割断双耳,房玄龄被打掉两颗门牙,这打的不是盛彦师,更不是房玄龄,而是他李渊,是大唐的颜面啊。 然而,在李世民的内心中,这个消息还不算致命的,真正让李世民郁闷的,是尹羽翼传回来的消息。长孙无忌投靠了大隋,还将无垢送进宫中,成为了隋帝的嫔妃。 长孙无垢是谁,是李世民的原配夫人,两人有着极深的感情,就算有过矛盾,在李世民的心底,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将长孙无垢娶回来。可是,她偏偏去了成都,而且既然嫁给了隋帝杨侑。 嫁什么人不好,偏偏是杨侑,那个曾经让他受过侮辱的人!这让李世民觉得心中更加郁闷。他在秦王府里喝着闷酒,一杯连着一杯,仿佛杨侑就是杯中之物,能将他喝掉似得。 李世民喝了半响,心中越想越生气,他忽然站起身来,找了一件衣裳披上,准备要出府。 长孙无臻看见夫君要出门的模样,急忙走上来,道:“夫君,天色已晚,外面不安全,还是不要出去了吧!”这些日子,长孙无臻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既然已经成为了秦王李世民的妻子,那么她就要用心扮好这个角色。 男人看似坚强,可总有脆弱的地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及伤心处。”这话长孙无臻虽然没有听过,但道理她懂。他也知道李世民看似坚强,其实上内心有温柔的一面。好几次,在软榻上醒来,长孙无臻就听到他在呼喊着长孙无垢的名字。 虽然不是自己的名字,虽然心中很是不爽,但一向倔强的长孙无臻还是想要用温柔去感化他,然后逐步取代长孙无垢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想必那个时候,他只会念着自己的名字。一想到这一天,长孙无臻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和幸福。 所以,在看到李世民想要出门的时候,长孙无臻急忙问着,生恐喝的醉醺醺的秦王出事。 李世民闻言,抬起有些迷糊的脑袋,睁开了眼睛努力地打量着长孙无臻。一瞬间,和长孙无垢极为相似的长孙无臻在李世民的脑海中重叠在一起。 李世民的脑海中,满满的都是长孙无垢的笑脸。为什么,我这么想着你,你却嫁给了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敌人!李世民顿时愤怒了起来,“贱人!”李世民喝了一声,迈步走上前去,狠狠地一巴掌扇在长孙无臻的脸上。 长孙无臻根本没有想到李世民会打她,措不及防之下,整个脸被结结实实地扇中,一声脆响,旋即倒在了地上。长孙无臻的嘴角流出了鲜血,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即将钟情的男人,竟然会打她! 李世民这一巴掌打出去之后,人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感觉到,这一幕似乎在那里发生过啊。他努力地摇摇头,等看清楚长孙无臻倒在地上,他急忙上前一步,扶起了长孙无臻,道:“无垢,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说着,李世民用手打的自己的脸啪啪直响。 长孙无臻愣住了,李世民扶起自己,让她心中一阵喜悦,可是,他竟然将自己看成了长孙无垢?难道说,这些日子以来的同床共枕,小心伺候,还不能让他忘记那个已经成为他人妇的女子?想到此,长孙无臻的内心一阵酸楚,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无垢,别走!”李世民伸出了手,想要挽留长孙无臻,却向后一倒,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第607章亲临豫章 陇西。 屈突通看着手中的圣旨,心情十分喜悦。陛下告诉他,李唐将会交付赎回李元吉、慕容罗睺、刘政会等人为首的唐军将士三万余人的赎金,屈突通的任务就是将这批数额巨大的钱帛、粮食收好。 由于陇西的粮食产量不高,虽然沓中已经取得了成果,但杨侑为了表示对陇西将士的感谢,杨侑决定留下一万金,十万石粮食,让屈突通犒赏陇西的将士。 消息传出来,桑显和、梁建方、席君买、薛仁越陇西官员、将领人人兴奋。大隋自从夺取了陇西之后,陇西便处在与李唐作战的最前方。陇西将士在屈突通的领导下,先后挫败了李唐、吐谷浑以及李轨的进攻。在守住了陇西的同时,陇西将士英勇奋战,夺取了吐谷浑旧地,获得了赫赫有名的青海骢,势力得到进一步的扩大。 他们多希望陛下能来陇西一趟,看一看他们的成就,可是,听屈突总管说,当前大隋的任务,是要统一南方,所以陇西并不是主攻方向。屈突通的话让众人都憋着一股劲,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就不攻打长安呢? 李建成的办事效率非常快,仅仅是半个月,他就将粮食、钱帛都准备好了,为了尽快办好此事,将齐王李元吉赎回,李建成发动了关中的百姓运粮运物,半个月后,大量的粮食、钱帛运输到了陇西,在陇西军的严密监视下,大唐的民夫将钱物运到边境,随后就被屈突通早早安排的民夫和士兵接收。 这一次的交易持续了将近半个月,毕竟这么多的粮食、财物,每一项的清点,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李唐送钱送粮的同时,大隋也先期送回了慕容罗睺、刘政会等人以及一万士兵,李元吉依旧被杨侑牢牢地攥在手中。 直到双方交易完成,大隋接收了所有的粮食钱帛,杨侑这才将余下的两万名唐军放了回去,此时的两万名士兵被杨侑耗尽了精力,他们在豫章船厂,打造了二十多艘的战舰。对于免费的劳动力,杨侑总是会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 杨侑一点也不担心技术的外泄,因为这些人只是做着苦力,关键的技术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随着赎金的事情告一段落,杨侑最终将李元吉放了回去。李元吉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像一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赶紧离开了成都,生恐杨侑反悔。 此时,天气已经变暖,豫章船厂也打造了不少船只,杨侑觉得是时候了。又将离开成都,杨侑先后拜见了祖母、母亲,此外还有几名妻子,各种情话便不一一细说。 杨侑离开成都,将成都的事情交给了内阁,此外,他让燕王杨倓坐镇成都,越王杨侗坐镇江陵,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之后,五月底,离开了成都。杨侑顺流而下,途中去了隆山郡一趟,带了一些神秘的东西。 六月中旬,杨侑与杨侗抵达江陵,视察一番之后,留下杨侗,自己率领大军继续东下。此时江水开始暴涨,水流很快,船速一日数百里,在六月下旬,杨侑抵达了豫章郡。 此时的豫章郡已经从战乱中恢复了过来,张善安接受了大隋的改编。此时的他也知道,大隋如日中天,凭借他的数万士兵,根本无法抵挡,所以他非常明智地交出了所有的兵权。 李靖对他的军队进行了改编,并按照杨侑的吩咐,选出了一批善水的士兵,征服江东一战,关系重要,是水战为主,而且,若要攻打高句丽,也是海军为主,所以李靖对此非常重视。 李靖接到陛下到来的消息,带着诸将前来迎接,君臣礼毕,杨侑提出要去豫章船厂看一看。 豫章船厂长江以南最大的船厂,而且由于豫章靠近长江出海口,使得它可以打造更大更高的战舰。杨侑选择在豫章,也是无奈的选择,因为此时的大隋根本没有出海口,江都也还在李子通的手上。 如果等到夺下江都再打造战舰,时间上就来不及了。所以,杨侑只得利用蛮族和被俘虏的唐兵,在豫章快速打造战舰。杨侑在李靖的带领下,走进了豫章船厂,只见船厂内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有的正在搬运着木材,有的则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 侯君集曾经在巴东郡打造过战舰,所以对这一切并不陌生,倒是程知节、罗士信、裴行俨等人颇为好奇,不住地观察个不停。杨侑对三人的好奇只是淡淡一笑,如今三人只是从八品的将军,官职虽小,但杨侑将他们带在身边,足见对他们的信任和提拔。值得一提的是,裴行俨的姨娘在两个月前已经生产,杨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裴行俭! 一想到裴行俭的厉害,杨侑忍不住笑了,他决定让李靖、苏定方好好培养他。 就在诸将在船厂里看着的时候,李靖显得有些忧心,他低声道:“陛下,真的要攻打高句丽吗?” “当然,攻打高句丽刻不容缓!”杨侑说道,脸上一副坚定。战略已经想好,余下的,只是执行,能不能攻下高句丽,就要看执行的力度了。而在攻打高句丽之前,拿下江都的李子通,才是重中之重。只有打通了长江,以江都为基地,才能进击高句丽。 这个道理杨侑明白,李靖也懂,所以如何迅速拿下江都,消灭李子通,进而将整个江东掌握在手中,是当前的目标。 不过这个目标杨侑不担心,李靖也不担心,因为大隋已经收集了足够的情报,黄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隋军杀来了。 李靖所担心的,是远征高句丽,如同杜如晦担心的那样,当初大隋百万大军,水陆并进杀入高句丽,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百万大军丢盔弃甲,让世人皆笑,大隋的当年破突厥、灭土谷浑、平琉球、收林邑的赫赫威名就此受挫,从而沦为世人的笑柄。 先帝征伐高句丽的事情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情,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在极大的优势下,大隋败在了高句丽的手上,实在是耻辱啊,而今,只走水路,能击败高句丽? 李靖的担心、忧虑,杨侑明白。他解释了一番。话说的很简单,但以李靖的智慧,这就足够了。 用兵不在多,而在于调遣,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就是合理利用了各种有利的条件,比如说地势、风向,此外还有兵种的搭配、时机的把握,甚至,还有敌方将领的性格特点,用兵特点等等。掌握了大量的准确情报,成功就更近了一步。打仗,不仅是个力气活,也是脑力活啊。 李靖原本还担心陛下是一时冲动,所以才有这个想法,但等到杨侑住在临时居所之后,杨侑将高句丽的详细地图取出来的时候,李靖的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杨侑收集了大量的信息,包括高句丽的水文地理,兵力布置的大致情况。 当年,高句丽的兵力大多部署在辽东城,平壤的兵力反而不多,所以来护儿一度攻入平壤,却因为没有外援,而不得不放弃。 来护儿的战绩表明,高句丽是以辽东城为重心,国都平壤反而次之。这看似不合理,实际上是有门道的。 渊氏家族掌握高句丽的大权,为了能牢牢控制高句丽,渊氏家族必须需要一块根据地,他们经营的地方便是国内城、辽东城一带,这里靠近长白山,易守难攻,而且南方是平原,可以栽种粮食,所以渊氏家族将地方选在了这里。 对于杨侑来说,这是一个好的现象,主攻平壤,一旦拿下,就可以要挟高句丽王。对此,杨侑成竹在胸。 李靖本来想要带兵攻打高句丽,但却被杨侑拒绝了,因为在杨侑看来,李靖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其重要性不亚于远征高句丽! 杨侑低声,将这一次的战略大局缓缓说出来,李靖心中一惊,这是何等大的手笔!如果这一次的计划能够成功完成,天下大势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李唐逐渐要统一北方的优势必定被打破!天下的形势对大隋更为有利! 李靖沉思了半响,他发现这个战略几乎没有大的漏洞,如果说有不足之处的话,便是在时间点的配合上,早一点,晚一会,可能都会造成让敌人提前警觉,从而让他们做出部署。 关于这一点,杨侑也十分无奈,这个时候,只能看锦衣卫能否担当起传递消息的重任了。 杨侑与李靖一番畅谈之后,又补充了一些细节,让整个计划更加完善。 事情说完,已经将近子时,李靖站起身来告辞离去。小桂子进来,伺候着杨侑洗漱了。杨侑站在地图前,盯着早已经被各种颜色割的支离破碎的大隋旧地,心中感慨万千。 南方就要统一了,对于李子通,杨侑的计划是要击败他。明日,杨侑就要带着水师赶往历阳,与杜伏威、雷世猛汇合,然后攻打江都。 一想到江都,杨侑就想起了宇文化及,这一次,他将宇文化及等人带着,要用他们的鲜血祭奠祖父! 杨侑想了片刻,觉得有些疲倦,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第608章历阳 历阳。 杜伏威身着官袍,显得十分威严。在他的身后,是辅公祏、阚陵、王雄涎等江淮军诸将,而在杜伏威的身边,另有一人,正是水师将领雷世猛。 雷世猛带着水军抵达了历阳之后,在历阳水寨停驻了下来。他的目的是要抵挡李子通的进攻。此时的李子通气势正是最盛的时候,沈法兴被他打得节节败退,丢失了大部土地。此消彼长之下,李子通占据了江都郡、吴郡、毗陵郡等地,可以说,是整个江东,风头最劲的人。 李子通的谋士制定了一条可行性非常高的计划,他的目标是先灭掉南方的沈法兴,占领了物产丰富的江东之后,再挥师攻打盘踞在历阳的杜伏威军。由于李子通在南方战场的节节胜利,使得他的军队滚雪球一般的壮大。如今兵力达到了十余万之多。 李子通在战场上的接连胜利,给了杜伏威巨大的压力,整支江淮军也有些惶恐不安,生恐李子通率兵杀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杜伏威连连上奏折子,希望大隋能派兵支援。 可是,山高水远,隋军根本无法支援历阳,随后,大隋在各地发生战事,兵力更加紧张,幸好这个时候,李子通将目光转移到了更遥远的南方,这让杜伏威松了一口气。 杜伏威趁着这些日子,抓紧训练军队,修建城墙,摆明了一副防御的姿态,随着杜伏威这样的动作,李子通也增加了江都的守卫军队。毕竟两人之间,有着大仇,若是大兵南下,难保不会被杜伏威捡便宜。李子通在毛文深的建议下,留下大将驻守江都,就是为了防止国都被偷袭。 在这样的局势下,杜伏威显得更加忧虑,一旦李子通的夺下了会稽、余杭等地,他就能腾出手来,收拾自己。 而今,杜伏威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因为他已经接到消息,大隋天子,就在今日,就会来到历阳,所以,他才会带着江都军的文武百官,来到码头迎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杜伏威不停地垫着脚尖,凝视着西边的滔滔江水,大隋天子,什么时候来?他的心中有些担忧。他通过各种途径,知道大隋天子的消息,他知道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年轻的男人,等到他来了,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杜伏威的心中有着各种情绪,不安、疑惑,而在他身后的几名将领,也有各种情绪。辅公佑冷冷地看着远方,眼中闪动着一丝精光,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雷世猛却负手在一旁,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大隋的战舰正在快速行驶着,杨侑站在甲板上,凝视着滔滔的江水,心中颇为高兴。之所以慢了行程,是因为在两日前,占据了弋阳郡、庐江郡等地的卢祖尚选择了投靠大隋,他亲自赶到庐江的长江码头,献上了降表。杨侑对卢祖尚的投降倒也满意,因为这样一来,隋军的兵锋就直抵江淮。杨侑立刻封卢祖尚为弋阳太守。 卢祖尚虽然占据了弋阳郡、庐江郡等地,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获得朝廷的认可,是百姓选出来的。这也证明了一点,卢祖尚在弋阳郡有着极高的名声,所以,继续让他镇守弋阳郡,是最佳的选择。 庐江郡也依然遵循旧制,以卢祖尚任命之人为太守,如今杨侑需要的是稳定,等到收拾了李子通,再来建设江东。因为这么一件喜事,所以杨侑耽搁了行程,紧接着一路赶来,直抵历阳。 不久,前方有人来报,说离历阳已经不远,杜伏威带着诸将正在迎接。 杨侑一挥手,下令战舰全速前进,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历阳码头,战舰稳稳停下,隋军的战舰停下的时候,杜伏威等人都吃了一惊,这些战舰又高又大,赫然是五牙战舰。而且,这些战舰的速度更快,看起来还要大一些,造型也微微不同。 让杜伏威奇怪的是,在战舰的外面,涂上了红色油漆。红色的油漆几乎与河水持平,然后一直延伸到战舰的护栏处,整个战舰竟然是一片火红,这让杜伏威的心中十分不解,大隋天子,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战舰已经停下,舢板被放了下来,在诸将的拥簇下,杨侑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目光首先在杜伏威的脸上定格下来。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可惜,却早早被李唐杀死。杜伏威出身太低微,如果他有一个不错的身份,恐怕争霸天下会有他的一份。 “臣杜伏威见过陛下!”杜伏威只是微微一愣,旋即跪下施礼。 随着杜伏威的跪下,他身后的群臣也纷纷跪下,杨侑听到了一串熟悉的名字,比如说杜伏威帐下的大小将军阚陵和王雄涎。此外,还有哪位在历史上称帝的辅公祏。 杨侑的目光在辅公祏身上停住,冷冷地目光扫了他一眼,此人必须要除,可是江淮军投靠大隋,自己一来到,就将江淮军中最有资历的大佬之一辅公祏除掉的话,这必定会引起江淮军的猜疑。 想到此,杨侑眼中的杀意渐渐消逝,他抬起手,道:“诸位爱卿平身。” 群臣站起身来,雷世猛匆匆走了上来:“陛下。” 杨侑笑了笑,看着雷世猛一张消瘦的脸,知道这些日子他也十分辛苦。 “诸位,都辛苦了。”杨侑说道。 杜伏威走上来,道:“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还请陛下赏脸。” 杨侑明白这是杜伏威乃至于江淮军的心意,当即应着。 这时,独孤千山牵来了战马,这是一匹汗血宝马,身材高大,杨侑跨上战马,缓缓前行,江淮军诸将看了,暗自吞着口水。 江淮不产良马,宝马良驹那个将军不爱?杨侑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因此也不揭破,一行人朝着历阳城进发,一路上,杨侑询问了一些事情,得到了最新的一些消息。李子通此时气势最盛,隐隐有一统江东的趋势,杜伏威在言语之中,透露出担心,杨侑笑着安慰他,表示李子通虽然厉害,但不足为虑。 说话间,时间飞快,众人抵达了历阳城,杨侑跳下战马,在杜伏威的带领下入城。 府衙内,已经张灯结彩,显得十分热闹,此时正好是晚饭时分,所有的食物已经煮好,很快就端了上来。 杨侑坐在上首,左边是大隋诸将,右边则是江淮军的大小将领。古代以左为尊,这是杜伏威对大隋的尊重。 杨侑明白杜伏威是一个知情识趣之人,若是自己拒绝,他反而会心中忐忑,因此也就接受了杜伏威的好意。 酒菜上着,杨侑举起酒樽,站起身来,道:“诸位爱卿,朕今日抵达历阳,看见诸位,深感高兴。诸位都是大隋的忠义之士,为了大隋,付出了许多,朕在这里,敬诸位爱卿一杯!” 杜伏威站起身来,道:“陛下,臣曾经迷失方向,幸亏得到陛下指点,这才没有越陷越深,罪臣多谢陛下,这一杯,我干了!” 杜伏威说着,举起酒樽一口喝尽,随着杜伏威喝尽了酒樽里的酒,他的几名义子也纷纷举杯,将杯中的美酒喝尽。 杨侑眼睛一瞟,只见辅公祏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杨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淡淡一笑,道:“诸位爱卿,干!” 裴行俨、侯君集、程知节、罗士信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一口喝尽。 杨侑呵呵一笑,道:“今日朕一路走来,发现历阳在杜爱卿的治理下,颇有建树,爱卿文武双全,是大隋之福啊!” 杜伏威弓着身子,显得十分卑微,他虽然贵为江淮军的首领,可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自卑,不然历史上,他不会如此的小心。但纵然是如此小心,历史的结局,还是免不了身首异处。 杨侑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刚到大隋的日子,也曾经战战兢兢过,生恐有一天,会被李渊抓住。杜伏威的心情,杨侑懂。 “陛下,微臣累了,想要去成都养老,还望陛下恩准。”杜伏威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告老。而他说要去成都,再度表明了他想要离开权利中心的决心。 杨侑微微皱眉,道:“杜爱卿,你年纪和朕差不多,为何有这等心思?朕不准!” “喏!”杜伏威愣了一愣,还是说着,心中却打定了主意。 一旁,辅公祏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杜伏威有能力,就是没有野心,就想着自己的一亩半分地,如何能行?拥有了这么大的权利,为什么不争霸天下,成为天下之尊?辅公祏想着,端起酒水喝了一口,心中若有所思。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唯独一个人例外。这一场酒宴持续了两个时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上树梢,众人这才逐渐散去,整个大厅内,只余下了杨侑、侯君集、杜如晦、杜伏威等人,至于辅公祏,散会之际早早离去。 士兵们将案几撤了下去,杜伏威拱拱手,道:“陛下,今日不早,陛下早些安歇,微臣明日再有事禀告。” 杨侑摆摆手,道:“杜爱卿,你随朕来,朕有事和你相商。” 杜伏威一愣,应声道:“喏!” 第609章江淮军的内患 杨侑的临时寝宫内,杨侑和杜如晦、杜伏威坐在椅子上,小桂子正在冲调着茶水,温热的茶水散发出香味,让人忍不住抽抽鼻子。小桂子忙碌了一炷香功夫后,茶水调好,他端着托盘上来,将几个陶瓷杯子放在众人跟前,然后一一为众人添满茶水。 杨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精神略振,他笑道:“杜爱卿,这是特制茶水,专门为醒酒而制,你尝一尝,味道可好?” 杨侑轻松的表情让杜伏威放下了心,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半响,道:“好茶。” “当然是好茶。”杨侑一笑,放下茶杯,十分认真的道:“杜爱卿,朕以前给你说过,你为何还要如此?” 杜伏威自然知道杨侑问的是什么,略略犹豫之后,道:“陛下,当年罪臣所做的那些事,很对不起大隋,宇文化及狗贼弑君,罪臣身在历阳,却无能为力,是臣的不是。” 杨侑在他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他,他看出了杜伏威是在真心话。杜伏威毕竟是大隋的子民,有着很深的感情,杜伏威造反,一方面是活不下去,另一方面,是希望推翻当时的,他的目的不是推翻大隋,而是希望能换一个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 杨侑能猜到一些杜伏威的心思,他想了一想,道:“杜爱卿,此事并不怪你,而且天下大乱,祖父的确要负责。” “爱卿能重新回到大隋,是朕的荣幸。爱卿有功于社稷,如果朕就这样将你送回成都,旁人怎么想朕?他们一定会觉得朕不讲理,以后谁还会投靠朕?”杨侑说着,扣出了一个大帽子,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杜伏威能够打消这个念头。 杜伏威听了,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杜如晦笑道:“杜将军,你在江淮军中,德高望重,只有你在,才能镇住军中的那些个悍将,若是走了,恐怕江淮军中,有人会不服啊。” 杜伏威一愣,道:“谁敢不服?” 杨侑没有说话,杜如晦却笑了,道:“杜将军,你敢说江淮军就是铁板一块,牢不可破?里面,就没有什么矛盾?” 杜伏威一愣,江淮军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表面上,江淮军的确是以杜伏威为尊,但辅公祏的地位也不低。这其中的关键在于,辅公祏不仅是江淮军的智囊,还与杜伏威关系密切。 辅公祏与杜伏威的父亲是当年同在运河上出卖苦力的劳工,当年关系非常好。那时候,杜伏威要喊辅公祏为叔叔。 后来,因为得罪了人,杜伏威之父为了救辅公祏而死。因为这件事,辅公祏对杜伏威心生愧疚,因此对杜伏威非常好。那时候,他们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关系自然非常密切,可以说,两人像父子,又像兄弟。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他们从山东南下,在历阳扎下了根之后。在历阳,他们逐渐稳定下来,根基牢固,大隋政fu几次派兵围剿,反而损兵折将,陈陵数次败在杜伏威的手上。 这人嘛,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随着江淮军的势力壮大,两人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矛盾。这种矛盾体现在对权利的追求上。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国家也容不下两个领导者。同样的,江淮军也容不下两个最高领导者。 杜伏威首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逐步将军权抓在手中,而让多智的辅公祏处理政事,这样,各负其责,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长处,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这在杜伏威看来是合理的事情,可是辅公祏呢? 杜伏威想了半响,自从辅公祏专门管理政事以来,并没有什么怨言呀,他自己还说,在军事上不如自己,一个管理军务,一个管理政务,是最好的办法。 辅公祏的韬光养晦让杜伏威觉得,辅公祏已经接受了,而且,辅公祏也没有什么异动啊。 想到此,杜伏威摇摇头,他是一个重情信喏之人,自然不会相信辅公祏有什么异心,当然了,说不满,辅公祏肯定有一点,但不至于会做出格得事情。 看见杜伏威摇头,杨侑也叹息一声。 杜如晦还想说什么,杨侑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杜伏威虽然不乏心计,但却是一个耿直的汉子,不然当初也不会受到李子通算计了。 杨侑咳嗽一声,道:“杜爱卿,如果你真的想要养老,也不是不可以,等朕平定了江东,朕允许你先回成都,再给你良田美宅,许你一世富贵,你看如何?”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斗志,那么就是死水,根本活不起来,杨侑已经看出来了一些,当下也不勉强,但此时,江淮军需要他。 他若不愿意做,便做不好事情,反而会办砸事情,这一点,杨侑非常明白。 杜伏威听了,心中一喜,他一抱拳,道:“多谢陛下!” 杨侑目视着他,微微摇头,道:“朕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去吧。” 杜伏威站起身来施礼,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了杨侑、杜如晦、小桂子三人。 杨侑慢慢喝着茶水,道:“杜伏威打仗是个好手,可惜了。” 杜如晦有些不明白,道:“陛下,他不过二十,为何一副憔悴模样?” 杨侑放下茶杯,道:“克明,这就是人性。当初他造反,并不是为了夺取天下,只是为了生存罢了。这样的人,说白了,没有大志,没有目标,空有才能,也不值得害怕。所以朕才会十分放心,让他继续掌管江淮军。” “也正是因为他当初是为了生存造反,如今他已经没有生存的压力,所以整个人就会松懈下来。” 杨侑淡淡的说着,似乎他就是杜伏威,很了解他似的。 杜如晦动了动嘴,似乎想要问什么。杨侑却笑了,他不需要问就知道杜如晦想要问什么。 “你要知道,杜伏威为了生存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不够成熟。他能撑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朕,朕的身份决定了,不能放弃,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死亡,就意味着国破家亡。而且,朕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之人,这一点,便是与杜伏威最大的不同。” 杜如晦眯着眼睛笑了,他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时辰不早,微臣先告辞了。” “克明,朕让罗士信送你!”杨侑说着,高声吩咐了一句,门外的罗士信应着。 杜如晦道了一声谢,走了出去。 历阳城,此时陷入了昏暗之中,在一间占地颇广的宅子里,一间房间里,灯火正通明。 辅公祏正在房中踱步,白日里,杜伏威再度表示放弃大权,让辅公祏非常不满。江淮军打下的这片基业,是用无数生命换回来的,其中更有他辅公祏的心血!江淮军就像辅公祏的孩子,他舍不得。 杜伏威卸掉了他的军权,为了江淮军的稳定,他可以暂时放弃。可是,杜伏威要将江淮军的基业送给他人,辅公祏就决不允许。 当初,杜伏威的投靠,他就十分反对,但没有效果,只得放弃。而且那个时候,大隋只占据了巴蜀,势力并不大,谁统一天下,还是未知之数。所以,就算表面上投靠大隋,最终的结果,谁也说不好,所以辅公祏一点都不担心。 可是,谁能想到,大隋在去年一举攻下荆襄,甚至还击败了宇文化及,势力顿时扩展到了长江中下游,与江东接壤。直到这个时候,辅公祏才感到了大隋的强大,可是,李子通的崛起,吸引了江淮军的注意力,让辅公祏分身乏术。 江都战败,江淮军的势力受到极大削弱,只能自保,在这种情况下,辅公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所以他继续选择了隐忍,而今,大隋天子莅临历阳,杜伏威将江淮军的军政大权拱手相让,这让辅公祏的心中非常不爽。 可是不爽又能怎样,他已经没有了兵权,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道人左游仙在一旁呵呵一笑,道:“辅公,杜伏威那点小心思世人皆知,卑职觉得,不必担心。” “为何?”辅公祏一愣。左游仙是他的军师,此人看事透彻,实则是个人才,可惜没有什么机遇,又遇见天下大乱,为了混口饭吃,他便去做了道士。 左游仙呵呵一笑,道:“辅公,你认为隋帝是怎样的人?” “此人年少,然而做事果断,刚柔并济,在短短两年内,竟然做到了这一步,实在是不可思议。” “就算是刘秀刘裕,也未必能在那个年龄段,做的比他还要好。” 左游仙点着头,手上的浮尘一动,道:“不错,此人刚刚来到历阳,根本不可能会夺权,毕竟从军中的威望来说,他连一个普通的将领都比不上。在这种情况下,隋帝需要的是安稳。” 辅公祏一愣,是啊,杨侑虽然是皇帝之尊,可是这支军队是他和杜伏威打下来的,论威望谁能比的上他们,就算是皇帝也不成啊,不然怎么会有功高震主的事情发生呢? “而要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要面对李子通,依我之见,要想灭掉李子通,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而在这个时间内,便是我们的机会!”左游仙说着。 听着左游仙的话,辅公祏脸上一喜,道:“这么说来,继续要等?” “没错,继续等,总会有机会!”左游仙说道。 第610章沈法兴的说客 会稽郡。 望着天边的那抹夕阳落下,沈法兴显得无比惆怅。当初,他以为宇文化及放弃成都,转而西进,会给他一个称霸江东的机会,可是,命运是如此的弄人。 他原本想要趁机夺取江都,但想不到被李子通捷足先登。江都一战,沈法兴一败涂地,随后,李子通趁机夺下江都,使得沈法兴的计划成为了泡影。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失去江都,沈法兴还可以依靠长江以南的防线,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但是,随后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儿子沈纶战死,让他痛不欲生。随后,沈氏的老巢吴兴也被李子通占领,若非沈法兴溜得快,带走了一部分沈氏族人,恐怕沈家就会灰飞烟灭。 各种不利的事情,接连发生,让沈法兴十分郁闷,而此时,让他更为郁闷的时候,李子通就要打来了。此时的沈法兴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儿,听到李子通的名字,忍不住就会抖三抖。 沈法兴十分担心,如果会稽真的被攻破,那么沈家可能真的走无可走了。那么,吴兴沈家,就会断送在他沈法兴的手上。沈家虽然是百年大族,可是对于李子通这种人来说,他就像一只鸡,或者一只鸭,随手就能捏死。 沈法兴负手,看着夕阳如血,一颗心十分沉重,他走到了门口,推门而出,想要透一透新鲜空气,就在这时,管家沈福匆匆而来,道:“老爷,门外有人来访,他自称是沈家族人,可是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法兴一愣,此人是谁?为何如此猥琐?他想了一想,道:“一定是那些无赖,赶走他便是,此等小事,你做主就好!”沈法兴有些不悦,难道你不知道李子通大兵压境,最近我烦得要死吗? 沈福有些迟疑,他取出了一块玉佩,道:“可是,那人给我这块玉佩,说老爷只要看见了它,一定会接见他。” 沈法兴奇怪了,什么玉佩?他伸手接过,将玉佩放在掌心,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这块玉佩的确是沈家之物,而且从此物的造型刻字来看,他的身份不低。沈法兴凝目,仔细看着,忽然,眼睛便是一亮。 他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宇文化及兵败,他是宇文化及的心腹之一,难道没有被捉住?逃了回来?沈法兴的心中一时十分不解,他想了想,道:“带他来书房见我!” “是,老爷!”沈福说着,匆匆退了下去。 沈法兴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心情并没有因为此人的到来而有所改善,毕竟此人虽然英勇,是沈家难得的猛将,但在大势之前,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挽回颓势。而且如果真的是他,日后隋军杀来,他又怎能抵抗?唉,一个小小的李子通都摆不平,更不要说是大隋了。 想到此,沈法兴的心中更加忧虑。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在管家沈福的带领下,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沈法兴的视线之中。两人进屋之后,沈法兴挥挥手,示意管家出去。 管家沈福应了一声,走出门的时候,将门带上。沈法兴死死地看着那人,并不说话。那人也打量着沈法兴,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片刻之后,管家去而复返,手上端着托盘进来。看见自家老爷和黑衣人依旧保持着那种状态,心中也奇怪万分。 管家沈福倒了两杯茶水,然后再度退了出去。黑衣人没有说话,上前一步,端起了茶水,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他忽然笑了,这口茶,好多年没有喝过了。 “你,究竟是谁?”沈法兴的心中虽然猜疑,但并不敢确定。而此人迟迟不露出身份,他有些等不及了。 黑衣人一笑,掀开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而英武的脸庞。 “是你?”沈法兴忍不住失声了,果然如他心中的猜测。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是我,沈总持见过家主。” 沈法兴摆摆手,叹息了一声,沈光虽然比较年轻,但和他却是同辈,他示意沈光坐下,然后道:“沈光,宇文化及在夏口大败,你是怎么逃走的?” 沈光微微一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逃走?” “宇文化及是弑君之徒,你跟着他,不会受到株连?”沈法兴问道。 沈光哈哈一笑,道:“我本是隋臣,为大隋天子效力,怎么会受到株连?” 沈法兴一愣,他有些不明白。看见沈法兴疑惑的眼神,沈光便一一解释。当初是如何的后悔,如何的忍辱负重,如何的设计让宇文化及入套。种种事情说了出来,沈法兴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有想到自家兄弟竟然是卧底。 等到他听沈光说了事情,这才明白,原来沈光早就投靠了大隋,不,应该说他至始至终都在为大隋效力,在宇文化及的帐下,只是忍辱负重,为了当今大隋天子罢了。 沈法兴听着,便明白了,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点,沈光既然是为大隋天子效力,为何会来到此地?自己虽然不曾称帝,但严格说来,也是所谓的“反贼”呀。 沈法兴带着疑惑,道:“总持,听闻杨隋和李唐正在大战,你为何来到此地?” 沈光哈哈一笑,道:“家主,有所不知,我主与伪唐的大战已经结束,我主擒获唐兵三万人,其中伪唐齐王李元吉被俘,多名大将也被抓获。而且,王世充这个狗贼被迫去除了帝号,这些事情,难道家主不知道吗?” 沈法兴一愣,这些事情他的确不知道。虽然杨侑破李元吉,降服王世充都是在年前,可是各地战乱,尤其是江东一带,几大势力龙腾虎跃,争夺不休,许多商人都不敢来江都了。 商人是传播信息渠道之一,没有了商人的来到,沈法兴的注意力又放在了李子通身上,因此就了解的不多。此时,听到沈光一说,心中更为惊讶。这一场大战竟然结束了?而且杨隋竟然取得了大胜,连大唐的齐王李元吉也被捉住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随着沈光的述说,沈法兴的脸上越来越出现惊讶的表情,李唐竟然被敲诈了一笔,损失了这么多的粮食、钱帛。而且,让沈法兴觉得神奇的是,李唐的秦王,也就是李世民的前妻,竟然嫁给了大隋的皇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沈光并没有多说,但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将事情说了。沈法兴叹息一声,此时他有些明白沈光的来意了。 沈光说了半响,一直在观察着沈法兴。其实他抵达江东已经很久,但那个时候,沈法兴和李子通大的热火朝天,而且就当时来说,沈法兴的兵力还是占优的。只是战局太过于诡异,沈法兴实在是没有军事才能,这才一败再败,连儿子的命都丢了。 在沈法兴还有一定力量的时候,沈光知道,他来劝降,肯定作用不大,等到沈法兴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现身,就容易了许多。因此,在李子通逼近会稽的时候,沈光现身了。 “家主,如今大隋气势正盛,兵锋已经抵达江东,不瞒你说,大隋天子已经抵达了历阳,就要发动对江都的进攻。李子通虽然也算豪杰,但在天子面前,他终究不过沧海一粟,不值得一提。”沈光眯着眼睛说道。 沈法兴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光还会说话。 果然,沈光在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之后,又道:“我奉天子之命前来,就是为了劝降家主。当然家主可以不同意,甚至可以将我杀了。但在如今的局势下,相信家主会有怎样的选择。” “如今李子通兵临会稽,家主想必为此而发愁吧。如果投靠了大隋,李子通必然有所顾忌。而且,我随时可以飞鸽传书,告诉天子这边的事情,只要陛下加快进攻速度,江都必然吃紧,那时候,李子通为了确保江都不失去,必然会引兵回去,那时候,会稽的围自然解除。” “沈家满门就安然无恙,甚至,等到天子击败了李子通,收复了整个江东,沈家,还可以回到吴兴!” 沈光说道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他明白,沈法兴是怎样的人。没错,沈法兴是志大才疏了一点,但他的本意,是想要壮大沈家,而不是灭亡沈家。吴兴的丢失,不仅是沈法兴的耻辱,更是沈家的耻辱,作为沈家家主的他,肯定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回到吴兴,恢复家族的声望。 如今的局势很明显,仅仅凭借沈家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夺回吴兴,所以,只能将这个希望寄托于他人。而这个他人,非大隋无疑! 沈光的话让沈法兴怦然心动,这个时候,争霸天下已经成为了幻影,他连一个名声都不断很响亮的李子通都斗不过,为此还将儿子的性命搭了进去,那么其他人,比如当年呼风唤雨的李密,比如称雄河北的窦建德,他沈法兴会是对手吗?至于李唐、杨隋,沈法兴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没有这个命呀!沈法兴想着,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总持,你是大隋天子面前的红人,还请你为我说些好话,我愿意投靠大隋。只希望大隋天子收复江东之后,能让我回到吴兴,我就十分满意了!” 沈光也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家主,你尽可放心,天子为人仁慈,只要效忠大隋,他必然不会亏待!” 第611章点将 历阳的清晨,由于靠近河边,带着浓浓的湿气,此时已经刮着东南风,春风已绿江南岸,一切显得十分的和谐。杨侑端坐在议事大厅内,看着帐下文武,若有所思。 “诸位,朕决定攻打江都,各位有什么意见?”杨侑笑着说道。 在杨侑的下首,左边依旧是大隋将士,右边则是江淮军的将领,杨侑目视着众人的时候,阚棱站起身来,走出来一抱拳,道:“陛下,我对江都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我愿为先锋,为陛下拿下江都城!” 阚棱是江淮军中少有的文武双全的能人,就算是王雄涎也有不及。在江淮军中,阚棱不仅英勇,而且多谋,王雄听则是稍逊一筹,而且此人有些闷葫芦,是猛将,不能算帅才。 因此,阚棱一走出来,江淮军没有人说话,他们纷纷看着阚棱,又看着大隋将士,眼中有着一丝挑衅之意。 罗士信、程知节、裴行俨三人投靠大隋不久,还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心中都是痒痒的。而且三人相当熟悉,听到阚棱的话,脾气最为暴躁的罗士信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中间,微微拱手,道:“陛下,微臣虽然不熟悉江都,但微臣只需一万人马,就能夺下江都!” 阚棱冷笑一声,此人也太自负了吧。江都城虽然不是堪比长安、洛阳的雄城,但也不是一般县城能比的,尤其是先帝在江都多年,曾经几度修葺,而且江都靠近长江边上,又有运河环绕,护城河十分宽阔,是那么容易攻打的吗?五千人,五千人就能攻下江都? 阚棱虽然明白罗士信说的是大话,但他也不甘示弱,道:“陛下,微臣只需领五千人马,必定夺城而还!” 杨侑看着底下两人,心中微微一笑,这两人是不服气啊。换而言之,这是大隋“元从系”和“江淮系”的争斗,这种争斗是有好处,但也有坏处。 杨侑既希望他们互相争斗,保持着足够的活力,但有不希望他们彼此的争斗破坏了大隋的团结,关键在于平衡。就像杨侑一直在平衡关拢系、巴蜀系、荆襄系一样。这一个度,杨侑需要把握好。 看着两人在下面争论,杨侑也不急了。 罗士信听到阚棱说只带本部人马,顿时也急了,他正要脱口而出,这时,程知节在不远处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罗士信忍不住拍了一下脑袋,差一点上当了。 阚棱这厮是在激自己呀,千万不能上当。这厮已经减少到五千人马,难道自己减到三千不成?就算是孙子吴起再世,三千兵马想要攻破江都这等大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罗士信没有说话,让阚棱有些诧异,他刚才分明看出此人是个莽夫,是性格冲动之人,因此故意激他,想不到他竟然忍了下来。他的目光瞟了一眼程知节,心想此人獐头鼠脑,似乎是个狗头军师。 想到此,阚棱咳嗽一声,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罗士信。罗士信嘿嘿一笑,道:“陛下,阚棱将军既然对江都城志在必得,我愿意退出,让他攻打江都。” 罗士信的话说的好听,但实际上却是将阚棱往火坑里推呀,不要说五千士兵,就算是一万士兵,也难以拿下江都啊。罗士信说完,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想你们还不中招? 阚棱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老子居然上当了,这个混小子没有这么简单啊,自己真是看走眼了。但大话已经说了出来,只得硬起头皮,道:“陛下,微臣愿意率兵五千,拿下江都。” 杨侑微微颔首,道:“既然阚棱将军立功心切,这样吧,朕就允你为先锋,带兵五千,攻打江都,若是夺下江都,朕一定重重有赏!”底下,各人有着各自的反应。 阚棱咳嗽一声,正要说话,王雄涎站起身来,道:“陛下,微臣也愿意与阚将军一同出战。”阚陵与王雄涎号称江淮军中的大小将军,威望极高,尤其是阚陵,他主管军纪,由于执法严格,一视同仁,只要犯错有坚决处罚,因此在江淮军中有着很高的盛誉,仅仅是次于杜伏威、辅公祏这两个江淮军的大佬而已。 杨侑看见王雄涎也出来了,微微一笑,道:“朕在巴蜀之时,就听闻杜总管帐下有大小将军,作战勇猛,而且颇为亲密。朕当时就十分羡慕呀。” 杨侑说着,语气渐渐放缓了,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道:“俗话说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还是一家人好啊,一家人,才能团结一致,才能合力对外。不会勾心斗角。” 杨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目光在辅公祏的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又移开了。 “诸位爱卿,都是大隋的将士,朕希望能齐心合力,恢复大隋昔日的荣光。诸位,兵发江都刻不容缓,阚棱、王雄涎两位将军!”杨侑喝道。 阚棱和王雄涎两人急忙抱拳,道:“微臣在!” “朕给你二人七千人马,即刻出发,赶往江都,若李子通出兵,便可应战,若是不出,只可修建大营,等待朕亲帅大军。”杨侑说道。 阚棱和王雄涎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微臣遵命!” “徐绍宗、陈正通,朕允许你二人带三千人马,运送粮草。”杨侑又道。 徐绍宗、陈正通也是江淮军的将领,两人听着,站起身来,齐齐抱拳,“喏!” 杨侑吩咐完,略略沉吟,道:“辅爱卿,朕令你留守历阳,整顿粮草,以供前线所需。粮草是重中之重,还望爱卿务必要用心。” 辅公祏健步走了出来,朗声道:“微臣,遵命!” 杨侑瞧了一眼雷世猛,道:“雷爱卿,你速速整顿水师,明日东出,务必要封锁江面,截断李子通大军的归路!” 雷世猛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一旁。 杨侑目视余下众将,只见有人暗自喜悦,有人露出失落,他站起身来,道:“余下诸将,回去之后,传令下去,收拾行李,两日后,兵发江都!” “喏!“众将一起抱拳,齐声应诺,声音有如洪钟。 杨侑站起身来,摆摆手,示意诸将退下。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缓缓朝着外面走去。罗士信嘟囔道:”老程,这一次被你坑了。“ 程知节挠挠头,有些失算了,他没有想到陛下会增兵,但是一想到就算是七千人也拿不到江都啊,心中便有释然了,他低声说了几句,罗士信便又高兴起来。 第612章骄兵悍将 众人退了出去,杨侑站在大厅里,略略思考后,踱步走了出去。杜如晦在身后,笑道:“陛下,我观诸将心有不服啊。” “这个是自然,杜伏威的帐下,阚棱和王雄涎都是将才,其他人虽然略逊,但也是人才,在江淮军中,有着极深的人脉。朕刚刚来到历阳,对于江淮军,必须要用,而且是大用。这样才能消除他们心中的疑虑。不然,他们以为朕是卸磨杀驴之徒,就不利于江东的平定。” 杜如晦目光一扫,低声道:“可是陛下一直认为江淮军不稳定,究竟有什么原因?”这是杜如晦的不解之处,他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杨侑苦笑一声,历史上辅公祏是造反了,可是此人隐藏极深,堪比岳不群,至今杨侑还没有找到此人要造反的证据。 辅公祏是江淮军仅次于杜伏威的大佬,就算只管文职,处理政务,但威望仍在。杨侑若是动手杀了他,江淮军肯定军心浮动,杜伏威也会猜疑,所以不能杀他,不然,一个不小心,杜伏威造反,江东的局面就更加复杂了。 所以,杨侑只能继续留着辅公祏。不过,他已经做出了安排,一旦辅公祏露出狐狸尾巴,被杨侑抓到证据,杨侑就会立刻将其杀掉,永绝后患。 想到此,杨侑淡淡一笑,道:“杜爱卿,不必担心,朕已经有了打算。” 两人说话间,走出了议事大厅。 阚棱抢得了先锋的位置,当即喜气洋洋,带着王雄涎走了出去,在门外,杨侑赏赐的青海骢正安静地呆在一旁,阚棱嘿嘿一笑,道:“雄涎,隋帝果然舍得,这匹宝马,价值百金呢!” 王雄涎也牵过了自己的战马,这是一匹突厥马,浑身通红,就像一团火焰一样,深得王雄涎的喜欢,战马虽然只是跟着他一日,已经让他眷念无比。 为将者,自然希望有好马,江淮的马匹一般,怎能比得上青海骢和突厥马?陛下让他们随意挑选马匹,给足了面子。杨侑送马,并不花钱,却比金钱更加贵重,更能抓住江淮军诸将的心。送礼物,是要讲究技巧的,要迎合他的喜好,符合对方的价值观,才有效果。 因此,阚棱和王雄涎的心中都十分欢喜,加上杜伏威是真心投靠大隋,两人内心的感情,也逐步向杨侑靠拢。 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罗士信和程知节、裴行俨等人出来了,三人都新附大隋,还没有立下功劳呢。这一次出征,都憋了一口气,正等着立功呢,想不到这一次立功的机会被江淮军抢走了。 程知节的心中非常郁闷,他本来是想要耍一耍阚棱,没有想到最后失败了。此时看见两人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鼻孔哼出一声,道:“有什么高兴的,这样的战马我有的是。” 罗士信也撇撇嘴,道:“就是,哥七八年前就骑过上好的突厥战马,有什么好稀奇?就和雏一样,实在是大惊小怪!” 罗士信加入张须陀的齐郡兵马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过十四岁,当初张须陀认为他小,还不肯要他,想不到此子虽然年纪小,力气却很大,张须陀只得让他从军。从军之后,罗士信屡次立下战功,逐渐成为齐郡三杰之一。 因此,他说这番话,倒也是实。不过有时候实话一样让人反感,罗士信的不屑,让阚棱和王雄涎心中大怒,两人身边的亲兵也怒目而视,手掌按在刀柄之上,随时想要拔刀相向。 这时,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的亲兵也走了过来,看见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也都纷纷放缓了脚步,十分警惕地看着江淮军。如果对方胆敢动手,他们也不客气了。 “哼,无知小儿,只知道饶舌,若有本事,可敢一战?”王雄涎出言相激。 罗士信冷哼了一声,大叫道:“来啊,无知小儿,谁怕谁?”说着,挽起袖子,一副就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王雄涎也笑了,道:“你这汉子,瘦不拉叽,就凭你?我看那个黑汉子倒差不多是我对手!”王雄涎其实也看出来了,罗士信虽然瘦一些,但目光凶狠,倒是那个黑胖子,叫什么程知节的,好像不是很厉害。 其实当初杜伏威在山东之时,是因为张须陀有着赫赫威名,同时也因为义军内部争权夺利,在内忧外患下,这才脱离了山东,南下江淮,发展自己的事业。 因为曾经与张须陀交过战,所以杜伏威对张须陀的部下有一些了解,他曾经对几名义子说过罗士信、秦叔宝、程知节等人。阚陵和王雄涎也有一定了解。 王雄涎也是捡软的柿子捏,他知道齐郡三杰中,程知节的武功最低,而罗士信一身蛮力,打起仗来不要命,是个狠角色。王雄涎也有些害怕,所以拿话挤住了罗士信,表明要向程知节挑战。战败他不怕,可是却不能堕了江淮军的威名,让旁人瞧不起。所以为了稳妥,王雄涎才有这么一说。 程知节也不是傻子,他立刻就明白了,但他并不怕,只是嘿嘿冷笑一声,道:“怎么比?” 王雄涎心中一喜,正要说话,这时,侯君集走了出来,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自有一种逼迫人心的威严。 程知节嘿嘿一笑,他知道侯君集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虽然年后受到了处罚,但恩宠不减。于是上前道:“侯将军,你来的正好,为我们作一个见证!” 侯君集一愣,道:“什么见证?” 王雄涎知道侯君集的身份不同,当即走上来,将事情说了。当着罗士信、程知节,裴行俨的面,王雄涎倒也不是乱说之人,简单将事情说了,侯君集顿时也兴奋了起来。侯君集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听到有好戏看,当即哈哈一笑,表示赞同。 “既然是这样,我看不如去军营,一边各出三人,三场两胜,你们以为如何?”侯君集巴不得多打几场,因此说道。 程知节呵呵一笑,道:“侯将军说的在理,正当如此,以免有人弄虚作假!” 王雄涎眼睛一瞪,显得十分不满,道:“你说谁弄虚作假?” 程知节一张黑胖的脸也不甘示弱,也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小,道:“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王雄涎冷哼了一声,道:“藏头露尾之徒,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程知节还要说话,侯君集摆摆手,道:“还打不打了,不打我走了!” “打,打!”程知节和王雄涎异口同声地说道。 “走!”侯君集大手一挥,走在最先面,他翻身上了战马,朝着军营狂奔而去。阚棱、王雄涎相视一眼,也骑上了战马,策马奔去。 “快,快!”罗士信是个急性子,赶紧让亲兵牵来了战马,然后一跃而上,策马急奔。程知节和裴行俨也赶紧上马,连连挥动皮鞭,追了过去。 十余匹战马卷起一阵狂风,带走尘土无数,此时杜伏威刚刚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 辅公祏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瞧了杜伏威一眼,他微微拱手,笑道:“总管,这一次能出兵江都,若是能顺利拿下,可是不小的功劳啊!” 虽然先锋不是自己,但是却是自己的义子,这没有什么分别,杜伏威哈哈一笑,道:“这是江淮军的功劳,不,应该是大隋的功劳!”杜伏威从来都是一个低调之人,说着的时候,他踱步走了出去。 辅公祏看着杜伏威远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杜伏威的背影消失了,辅公祏这才冷笑一声,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此时,杨侑已经回到了屋子,他继续说道:“不知道,沈光那边谈的怎样了?” 杜如晦道:“沈光将军早就抵达了江东,他一直没有现身去找沈法兴,便是在等待时机。如今沈法兴连连败退,连吴兴老家都丢了,可谓衰到了极点。我想,在这样窘迫的形势下,他只有一条路可以选。那就是投靠大隋。不然,吴兴沈家,可能就会灭族。” 李子通不是一般人,虽然他对百姓很是爱护,但对于沈家,却没有半点容忍之心,吴兴被攻破,沈家子弟没有及时逃走的,全部都被杀死,所以杜如晦的话,并不是妄言。 两人说着的时候,却并不知道,会稽已经发生了新的情况。沈法兴在决定投靠大隋之后,立刻果断地宣布易帜,他让人赶制了一百多面赤红色的旗帜,然后在次日清晨,统一插到了会稽城头。时值东南风狂啸,赤红色的旗帜在会稽城头飞舞,鲜血一般的红色,让满城的百姓尽皆惊讶。难道说,隋军占领了会稽?可是,昨夜没有听到厮杀啊! 会稽城中的百姓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在城外驻扎的李子通更是大吃一惊,他在一大早就接到斥候的消息,说会稽城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标志着大隋的血红旗帜,已经布满了会稽城头! 李子通接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赶紧带着谋士毛文深和亲兵赶赴会稽城,远远地,他就看见会稽城头上飘扬的红色旗帜。顿时,他的一颗心就揪紧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神奇的隋军在一夜之间,就攻破了会稽城?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呀! 且不说会稽城是坚城,自己也没有接到隋军杀来的消息啊,可是会稽城头的旗帜全部换成了大隋的赤红色旗帜,这却是事实!一时之间,李子通显得十分疑惑! 第613章沈光的一搏 相比李子通的疑惑,谋士毛文深显得冷静了许多,毛文深的目光不停打量着会稽城头,一只干瘦的手臂抬起,三根指头捋着胡须,目光中带着沉思。 “陛下,我看这是沈法兴的诡计!”毛文深说着。 此时李子通已经称帝,国号为吴,年号明政,显示出他的一番雄心。而实际上,他在海陵蛰伏多年之后,终于如同楚庄王一般,一飞冲天,隐隐有统一江东之势。 李子通闻言,当即一愣,道:“毛爱卿,何出此言?” “陛下,沈法兴已经走投无路,在陛下大兵压境之下,沈法兴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投降陛下,但是我想沈法兴肯定不会选择这条路。那么第二条路,便是逃走。可是大军已经牢牢围困会稽,沈法兴插翅难飞,所以他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那便是顽抗。” “可是如今的沈法兴连接大败,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想要抵抗陛下王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他就要拉出一个强力的靠山出来,以迷惑陛下!” 李子通眼珠一转,道:“毛爱卿,你的意思是沈法兴的靠山便是大隋?” “不错,沈法兴本来是隋臣,而且如今在理论上能够救他的,也只有大隋。所以,他故意将城头的旗帜全部换成了大隋的赤红色旗帜,就是为了转移陛下的注意力,让陛下误以为他已经投靠了大隋。这样,他就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毛文深缓缓说道。 李子通凝目,谋士毛文深说的没有错,沈法兴在走投无路之下,狗急跳墙,的确会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可是,他李子通造反多年,又岂会怕隋军?想到此,他哈哈一笑,道:“就算是隋军来了,朕又有何惧?” 毛文深低声道:“陛下,听闻李渊正出兵攻打淅阳郡等地,甚至连王世充也与李渊合力,攻打大隋,这一次,大隋十分危险啊。” 李子通点点头,正是他知道李渊和王世充联合了起来,正在攻打大隋在荆北的地盘,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进攻沈法兴。就算是雷世猛带着水军杀来,李子通也不以为意。 李子通在海陵经营多年,早就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所以他并不害怕,而且江东数郡,除了余杭和会稽,他几乎全部占领,势力空前强大,兵力足有十余万,有一争天下的资本。 “陛下,趁着荆北,只要大吴解决了沈法兴,就能腾出手来,西进豫章,夺取豫章船厂,巩固江东,甚至,还有可能趁着隋军兵力空虚之际,拿下武昌、汉口,如此一来,江东面临的危险就会少了许多。” 毛文深说着的时候,李子通连连点头,这是毛文深为他制定的计划,是最为合理的一条发展路线。要守住江东,最少要占领豫章,当然最好是占据荆襄,三国时,吴国将国都迁往武昌,就是为了巩固荆襄,进而守住江东。可是长江一线,非常复杂,要守住荆襄,最好是守住巴蜀,没有巴蜀,敌人随时会从上游杀来。所以三国时,蜀汉一灭,吴国守不住上游,失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个道理,饱读史书的毛文深十分清楚,所以他制定了这条发展路线。李子通对毛文深十分信任,所以他会按照这条计划行事。如今,摆在大吴国面前的,是第一个障碍,沈法兴,为了争霸天下的大业,李子通必须要将他灭掉。 听到毛文深的话,李子通连连点头,道:“如此说来,沈法兴这厮死故弄玄虚了?” “微臣想,正是如此,毕竟根本没有接到隋军杀来的消息,而且就算隋军杀来,也不可能一夜悄无声息进入会稽城啊!”毛文深说道。 李子通不由点点头,他恨声道:“沈法兴这厮,走投无路还故弄玄虚,朕一定要灭了他九族!”李子通说着,目光扫过会稽城,最后在城楼上停住了。城楼上站着一个人,身着明光铠,腰跨横刀,显得英姿勃勃。 李子通的目力极好,他顿时看出来了,这个人不是沈法兴,而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在此人的身后,是一杆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沈”字。 居然是沈家的人?李子通就是一愣,什么时候沈家出了这样的一个英杰?李子通是何等枭雄,他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冷静,看到了刀锋一般的眼神。这种冷静这种杀气,是从无数的厮杀中培养的出来的。 可是,此人究竟是谁?如果沈家有这样的人杰,为什么不派他带兵?难道说沈法兴脑子糊涂了,宁愿让儿子战死,也不愿意让此人出战?这不合理啊! 李子通想着的时候,在城楼上的那人,也冷冷地看着李子通。此人正是沈光,他被沈法兴任命为会稽城的守将,会稽城的安危全部系在他的身上,为了严整军纪,沈光带着为数不多的心腹登上了会稽城头,恰好,他看到了城外的李子通。 李子通身上的衮袍证明了他的身份,沈光眯起了眼睛,李子通?他一伸手,一名亲兵递过了弓箭。沈光手中捏着弓箭,默默计算着距离。整个大隋上下,擅长使用弓箭的将领不少,杨侑、席君买、侯君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高甑生、裴行俨、罗士信等人虽然稍逊,但也是能开三石强弓之人。 沈光也能开三石硬弓,身在大隋朝廷,作为一个武将,如果不会使用弓箭,那会遭到袍泽的嘲笑的!沈光眯着眼睛,慢慢将箭羽搭在了弓弦上,他并没有举起弓弦,但是默默注视着前方,因为他的眸子里,分明看出了李子通也在注视着他。 沈光虽然没有瞄准,可是心中却在计算着,目光随着李子通而移动,就在李子通低头的一瞬间,沈光突然动了,他的双臂突然抬了起来,在一息的时间里,他就将弓弦拉满,下一息的时间里,他已经将瞄准了李子通,手一松,箭簇快如闪电,朝着李子通而去。 看着如同闪电的箭簇,沈光的一颗心也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距离有些勉强,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他并不奢望能击杀李子通,但希望能将他射伤,这样,吴军的攻势势必就会缓慢下来。 毕竟,带着沈法兴的这群士气降到了最低点的败军,想要守住会稽,实在是太难了,可是,上苍会给他这个机会吗?沈光的心中没有底,他只能默默地祈祷! 第614章愤怒的李子通 李子通正在说话,他浑然未觉即将到来的危险,毕竟他所在的地方,在一般箭弩的射程之外。而对沈法兴的忽视,以及对会稽城的好奇,使得他离会稽城并不远。 这个距离恰好是三石硬弓的射程边缘,就算射中,恐怕杀伤力不大。 可是,李子通猛地一抬头,他就看见而来的箭羽,心中还是吃了一惊。距离已经近了,李子通来不及思考,就在马上向后一倒,堪堪躲过了这一箭。 沈光微微叹息,还是失败了,而失败了,就意味着,他要面临着李子通的怒火。李子通躲过这一箭,抬起头,箭羽射中身后一人,那人措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地,仔细一看,恰好射中了咽喉。 李子通逃过一劫,顿时勃然大怒,他回头一看,吩咐大将乐伯通,道:“乐将军,速速点齐兵马,攻城!” 乐伯通得令,拨马而归,朝着吴军大营狂奔而去。 李子通回头凝视着会稽城,眼中露出了杀意,沈家的人,都要死!为了安全计,李子通后退了五十步,生恐那名武将再射冷箭。吴军退却,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都让会稽守军士气大振,他们欢呼着。 沈光脑筋转的非常快,他哈哈一笑,道:“诸位,看见了吗,吴军也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沈将军威武!”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余下的人纷纷喊着,声势颇为惊人。 呼喊声逐渐传遍了城头,然后像瘟疫一样四处传播开来,不久,整个城中都流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可怕的吴国皇帝李子通受伤了!这个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逐渐变成了吴国皇帝李子通已经阵亡! 顿时,整个会稽城的军民都兴奋了起来。尤其是沈家军,长期以来受到李子通的打压,每逢与吴国作战,都是失败占据了主流,悲观的情绪在沈家军中弥漫,他们觉得,被吴军攻破会稽是早晚的事情! 然而,沈光的这一箭,成功吓退了李子通,并在以讹传讹的情况下,将李子通给说死了。会稽城的军民十分振奋,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而随着李子通的临时撤退,整个会稽城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他们挥舞着手中赤红色的旗帜,掩饰不住的兴奋。 会稽城外,李子通的目光阴冷,这个面子丢了,他一定要讨回来。他不住回头望着,等待着乐伯通的带领大军杀来,毛文深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此人身手不凡,这一战恐怕有些困难。” 李子通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困难?此人虽然箭术不错,但如今朕的大军杀来,整个会稽城的守军难道和他一样,都是如此的神弓手吗?他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毛文深捋着胡须,小眼睛中闪动着精光,陛下说的没有说,沈家军已经胆寒,就算有此人在,也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想到此,毛文深点了点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建议!” “毛爱卿,请说!”李子通说道,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毛文深捋了捋胡须,道:“陛下,沈家军已经胆寒,如今陛下攻城,不如围三缺一!” 李子通一愣,围三缺一?他略略思考,顿时笑了。他明白了毛文深的意思,如果将会稽城围住,就算沈家军士气低迷,但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沈法兴必然会死守,那个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就算能拿下会稽,也是一个布满了死尸的城市。而围三缺一则不同,围三缺一,使得沈法兴有退路,这人哪,一旦有了退路,就会容易退却。 如果沈法兴放弃了会稽城,那么就丧失了最有利的抵抗方式,只要会稽城一下,沈法兴就像一只丧家之犬,无路可逃。 想到此,李子通哈哈一笑,道:“毛爱卿,此计甚善,正当如此!” 两人说话间,后方尘土飞扬,正是乐伯通带着三万大军杀来,遮天蔽日的三万大军朝着会稽城涌来,给双方的影响截然不同。对于李子通来说,他觉得十分畅快,当他目光所及,看到会稽城上,纷纷变色的会稽守军的时候,李子通忍不住笑了。 沈光手中持着弓箭,目光依旧十分冷静,他知道,他那一箭射出,是在赌博。如果赌赢了,他就能获得极为丰厚的利益,如果赌输了,他也要承受响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李子通疯狂的反扑。所以,在确定李子通没有事的时候,沈光的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只不过,他为了鼓励会稽城的守军,所以才会编出了谎话,来欺骗会稽军民,目的就是激起会稽城军民的士气,让他们知道,李子通并不可怕。他也是人,也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能消灭他。 看到吴军杀来,沈光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吴军来了!他们的皇帝已经被我射死,他们是为李子通报仇而来,兄弟们,一定要死守会稽,才能保住性命,保卫全城的百姓!” 沈光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无数变色的士兵身子一震,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是啊!沈将军说的没有错,李子通死了,吴队一定会为李子通报仇。一旦他们杀入城中,肯定就是一场屠杀!整个会稽城没有一个活口! 想到此,一些尚有血性的士兵拔出了横刀,高高举起,口中喝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不错,跟他们拼了!这群狗贼杀入城中,必将辱我家人,凌我妻女,是男人,就为荣誉而战,为尊严而战!”更多的士兵吼着。 “兄弟们,和吴狗拼了!”会稽城守军大声地喊着,鼓舞着士气,沈光目光扫过夹杂在士兵之中的心腹,微微点头,在适当的时候,他们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只要守军还有战意,那么会稽防御战,还有机会!只要守住了会稽,就能吸引李子通大量的兵力,那样,陛下的计划就会更加顺利。 一想到这里,沈光拔出了横刀,高高举在半空,喝道:“兄弟们,为妻女而战,而家人而战,为大隋而战!”沈光的喊声很有针对性,士兵们听到了纷纷高喝。声音逐渐汇集成惊雷,最后,只听见五个字:“为大隋而战!” 就在士兵们喊着的时候,沈法兴一脸焦急地跑上了城楼! 第615章攻城 沈法兴焦急是有理由的,沈光告诉他,是想要巡视城头,瞧一瞧士兵有没有用心,可是,想不到他去了城头,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引得李子通率兵攻击会稽城。 这不是找死吗?沈法兴大惊之下,赶紧骑着战马狂奔而来,战马还没有停稳,他就跳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已经顾不上了,手足并用,这才稳住了身形,“蹬蹬蹬”,沈法兴双腿像风火轮一样,沿着阶梯狂奔,因为剧烈的运动,他的胸膛在急速地起伏着,鼻孔也在急速地扩大,浓浓的鼻息响彻了四周。 终于,沈法兴跑到了沈光的身边,他还没有来得及的说话,顿时就愣住了,城外,如同乌云一般的吴军已经排列好了阵容,并在数名吴军将领的带领下,朝着两翼狂奔。半个时辰后,沈法兴就接到了西门和东门的消息,说是吴军已经派兵围住了这两个地方,看样子,是要攻打会稽了。 不过,吴军并没有急着进攻,尤其是北门的吴军,正在搭建着高台,很明显,他们在建筑一所指挥所,以便于李子通顺利地指挥大军。吴军沉闷的表现,让沈法兴一阵焦急,他的额头忍不住冒出了汗水,然后沿着鼻翼流淌,他捞起了衣襟,不断地擦着,可是越擦越多,衣襟已经湿透了,轻轻一拧,汗水哗哗滴下,连成一条水帘。 “总持,该怎么办?”沈法兴担心极了,可是他不敢高声问,只得在沈光的耳边轻声问道。 沈光目光严峻,闻言他呵呵一笑,瞧了一眼四周,道:“家主,吴军虽然看起气势汹汹,可是并不可怕!且看我如何破他!”沈光说着,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传遍四周,众人听着,心中都轻松了一些,不再那么紧张。 借着吴军在布阵的机会,沈光连连下令,让士兵和民夫们将礌石檑木抬上城头,准备抵御吴军的进攻。 沈法兴低声道:“总持,你有几分把握?” 沈光低声道:“我也没有把握,但是我知道,只有死守,才有活路。” “可是,南门并没有敌人啊!”沈法兴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怯意。如果说沈光告诉他有把握,他或许还有信心。可是沈光却告诉他没有把握,这让他如何是好?他不想死,更不想让沈家族人毁于一旦,所以他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字,逃!逃得越远越好! 沈光冷笑了一声,道:“家主,李子通的兵马足有五万之多,要围会稽城,兵力足够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将城池全部围住?” 沈法兴闻言一愣,沈光说的没有错啊,这的确是个问题,李子通的兵力足够,为什么不将会稽城全部围住?沈法兴也不是笨蛋,想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道:“总持,你是说,他围三缺一?” 沈光点点头,表示回答,旋即他皱紧了眉头,道:“南门是关键,家主,立刻派心腹之人镇守,让他关进城门,不可让任何人外出!” 沈法兴应了一声,正要走出去,沈光又叫住了他,低声吩咐了几句。沈法兴一愣,低声道:“为何要这样做。” “家主照办就是,这个时候没有时间解释了!”沈光说着,目光已经看向了前方。此时,的确没有时间解释了,吴军的指挥台已经搭建完毕,李子通身着铠甲,正端坐在指挥台上,两边站着亲兵和毛文深。指挥台两侧的吴军旗帜猎猎作响。 “乐将军,传令下去,准备攻城!”李子通高声说道。 “喏!”乐伯通应声,匆匆走了下去,跳上战马,策马向前走去,一群亲兵跟在他的身后,乐伯通到了前方,他大喝一声,道:“陈果仁,我给你三千兵马,令你攻城!” 陈果仁本来是沈法兴的部下,而且官职不低,是司徒。不过,沈法兴大败之后,陈果仁立刻选择了投降,投靠了李子通。子通为了表示对沈家军的招抚,接纳了他,任命他为左将军。 陈果仁得命,他一抱拳,道:“末将遵命!”说着,陈果仁率领三千兵马缓缓向前移动。 “击鼓,助威!”李子通在指挥台上说道,身边的掌旗手听到命令,将消息传递了下去,鼓手握紧了鼓槌,卖力地敲打着大鼓。浑厚的鼓声逐渐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在鼓声的激励下,吴军人人热血沸腾。 “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在后,前进!”陈果仁说道,他猛地一挥横刀。面对旧主,他没有丝毫的同情心。这主要是因为沈法兴此人脾气暴躁,崇尚严刑,将士稍有过错,就立即斩首,这使得他在军中的名声不佳,许多人心怀怨恨,因此纷纷背叛。沈法兴打不过李子通,就有这样的原因。 与李子通礼贤下士相比,沈法兴差的太多了。陈果仁虽然是司徒,但也受到过责骂,因此,他背叛了沈法兴,献出了毗陵,成为了沈法兴一生的痛。 在陈果仁的命令下,吴军呐喊着前进,中间的士兵手中举着云梯,在刀盾兵的掩护下,朝着会稽城狂奔而去。 “弓弩手,准备!”会稽城头,沈光冷冷地举起了手臂,看着越来越近的吴军。 吴军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大,逐渐汇集成雷声,将地面震动颤抖起来,就连在城墙上的沈光也感受到了这种震动,可是他并不焦急,也不慌张,而是冷静地计算着吴军与会稽城的距离。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沈光的心中默默念着,终于,当吴军即将踏入射程,沈光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看见弓弩手已经拉满了弓弦,箭簇随时可以而出。 “射!”当大部分的吴军进入了射程之后,沈光猛地一挥手。 弓弩手听到命令,手指一松,箭簇而出,带着嗜血的光芒,朝着吴军飞去。 陈果仁看见利箭飞来,高声喝道:“刀盾兵,举盾!” 刀盾兵得到命令,举起了手中的木盾。李子通由于缺乏铁矿,所以铁盾很少,只有他的禁卫军使用,而且数量极少。大部分的军队使用的都是木盾。木盾的防卫力量稍差,但还是有作用的。 密集的木盾挡在了身前,密密麻麻地,但在密集的箭羽下,仍然有缝隙。利箭呼啸而来,从缝隙中穿入,射中了士兵的大腿、小腹,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不过,在木盾的防卫下,箭羽的杀伤力还是被削弱了。一轮箭羽过后,吴军受伤百余人,大多是轻伤。一些彪悍的士兵咬着牙,将身上的箭羽拔下,撕下一块布,裹住了伤口,继续前进。 趁着会稽城守军在更换箭羽,陈果仁再度下令,让士兵们赶紧前进,不要耽搁时间。士兵们得到命令,保持着阵型前进,走了十余步,第二轮箭羽再度射来,没有等陈果仁吩咐,吴军自动举盾,挡在了面前。 “夺夺夺!”利箭击打在木盾上,有的木盾被刺穿,锋利的箭簇刺伤了士兵的手背,但士兵们不以为意,这点轻伤,不算什么。第二轮箭羽,吴军的损失就更大了。 这主要是有人受伤,使得阵型有了缺口,而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箭羽的力度更大,杀伤力更强。吴军每走一步,都顶着极大的压力。当吴军离会稽城只有百步的距离的时候,沈光果断选择了另一种射击方式。 他迅速做出了安排,原本一直在后排等待的弓弩手开始上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此时李子通正在指挥台上面露喜色,随后离会稽城越来越近,攻破城池的希望就越来越大,他已经计算出,陈果仁的先锋,离会稽城已经不足百步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就在刚才,会稽守军竟然连续射出了两批箭羽。第一次的射击刚刚停歇,吴军正准备移动,尤其是盾牌已经放下,露出了大片的破绽。恰好在这个时候,密密麻麻的箭羽再度袭来,带走了来不及防备的士兵性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吴军如同秋收的水稻,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极大地破坏了阵型的完整。 “前排士兵,捡起盾牌,继续前行,弓弩手,还击!”陈果仁大声的说着。 攻城的一方,弓弩手由于需要仰射,所以在射程上比不了守城的一方。所以他们需要更短的距离。听到陈果仁的吩咐,吴军弓弩手七手八脚地赶紧张弓搭箭,想要还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会稽守军的第三波箭羽已经疾射而至! “夺夺夺!”一些反应很快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木盾,挡在胸前,救了自己一命,可是更多的士兵没有反应过来,被利箭取走了性命。 “还击,还击!”陈果仁厉声,在他的指挥下,吴军弓弩手开始了还击,一开始零零星星,随后变得整齐而密集起来。吴军的还击开始有了效果,他们继续保持着阵型,一边移动,一边还击。 沈光在城头上看着,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已经尽力了。他一边指挥着弓弩手射击,一边将目光看向了西方。在他看着西方的时候,是那么的充满希望,仿佛那边有千军万马回来援助自己一样。 终于,在不断的射击和被射中,吴军逐渐靠近了会稽城,双方新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第616章惊人的消息 李子通在指挥台上,凝视着前方,虽然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但吴军还是靠近了会稽城,吴军渡过了护城河,付出了更多的伤亡,但云梯也架在了城墙之上,吴军气势大振,冒着会稽城守军的箭羽,将更多的云梯架在城墙上。刀盾兵在前,举着盾牌奋力爬上了城墙。 这时,由于双方开始了肉搏战,陈果仁立刻下令弓弩手停止了射击,以免误伤。而沈光让弓弩手后退一步,刀兵上前,阻击吴军。礌石檑木不断落下,砸中吴军。 盾牌被砸斜了,紧接着礌石将吴军士兵的头颅砸开了花,红色白色混杂着流了出来,那名士兵倒在了地上,再也不会动弹。其他袍泽踏过他的身子,朝着城头上涌去。 陈果仁亲自带兵杀上,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现,博取更高的爵位,他已经不要命了。陈果仁口中咬着一把尖刀,身先士卒爬上,两块巨大的石头砸下,陈果仁很是灵活的躲过,然后继续向上爬去。在陈果仁的带领下,吴军更加勇敢地向上攀爬。 守军接连砸下礌石,陈果仁躲了几下,终于避无可避,只得手一松,从云梯上滑下,这才躲过了一劫,避免了被礌石开花的危险。陈果仁咬咬牙,继续向上攀爬。 李子通看着陈果仁颇为英勇,不由微微颔首,这个降将还有一些用处。他吩咐着一旁掌旗手:“鼓声再响一些!” 掌旗手得令,迅速将命令传达了下去,鼓手鼓起了嘴,双臂快速移动,拼命地舞动鼓槌,击打在大鼓上,仿佛要将大鼓给敲碎似的,浑厚的鼓声震破了天空,向着更为遥远的地方传去。吴军士兵在鼓声的激励下,悍不畏死地朝着城头上爬去。 鲜血飞洒,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尸体滚下,成为袍泽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城墙下、护城河里,很快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尸体。沈光馒头大汉地在指挥着。此时的沈光完全是靠着经验指挥守军,双方一场恶战,会稽守军凭借着城墙的优势,堪堪将吴军挡在了城墙下。 沈法兴注视着这一切,十分紧张,他不时地看向南方,打算情况不妙,就从南门撤退,幸亏这时,沈光已经成为了守军了的主心骨,谁也没有注意到沈法兴异样的表情。 吴军在攻了两个时辰后,将近午时,李子通让士兵们轮流进餐,继续狂攻不已,李子通的打算非常简单,那就是想要营造一种气势,让沈法兴弃城而逃。这个时候,双方比的不止是勇气,还有智慧、心里承受能力。 趁着战斗的间隔,沈光找到了沈法兴,再次鉴定他的信念,沈法兴思考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身边最为精锐的部队带了出来,让他们随时待命。 午时过后,用餐之后的吴军气势更盛,双方在会稽城头展开了争夺,陈果仁一度登上城头,但被沈光带着士兵赶下了城头,继续保持着一定的优势。 陈果仁的表现让李子通欣喜,看到陈果仁无奈退出城头,李子通的心中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在叹息的同时,李子通也对守军将领十分感兴趣,如果是数月前,面对这种强有力的攻势,沈家军早就崩溃了,根本不可能如此顽强。 毛文深在一旁注视着战局,半响,道:“陛下,陈将军的部下战死不少,微臣建议添兵三千,继续保持攻势,给沈法兴压力。” 李子通微微颔首,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相信,战斗到最后,撑不住的一定是沈法兴,而不是他李子通。想到此,他立刻下令添兵三千助战。吴军得到了新生力量,攻势越加猛烈。 沈法兴紧皱着眉头,十分的紧张,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心跳的如此之快,即使是儿子沈纶战死,他也没有如此的紧张,或许,那个时候更多的是悲伤吧。 这一战,不仅决定着他的命运,也决定着吴兴沈家的命运,对于沈法兴来说,只有守住了城池,才有继续生存的可能,而失败了,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怎能不紧张呢? 激战依旧在继续,城墙四周,方圆百步内,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地冲击着鼻孔,让人几欲呕吐。在令人窒息的气息中,沈法兴又接到了新的情报,吴军在东门、西门的攻势愈加猛烈起来,这意味着,李子通的确是围三缺一,在南方,肯定有埋伏等待着自己。想到此,沈法兴一个激灵,不由暗暗庆幸沈光的英明,看着沈光在城头上带着士兵奋力厮杀的背影,沈法兴长叹了一声,若是没有这位族人,恐怕他早就被擒,身首异处了。 一攻一守,双方都在关注着战局,适当地做出调整,改变主攻的方向和力度,试图找出对方的破绽。日头渐渐西斜,毛文深锁紧了眉头,看这个样子,今日攻破会稽城,已经是不可能了。 李子通抬起头看着残阳,目光一凝,正要询问毛文深,这时,后方有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快马的速度很快,在战马上的骑士不断地挥鞭抽打着战马,战马喷着浓浓着鼻息,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战马已经耗尽了体力,随时有倒毙的可能,但看见即将抵达目的地,骑士鼓足了力气,拼命地压榨着战马的体力。奔跑了两百步之后,离李子通的后军已经越来越近了。 “灰律律!”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滑,倒在了地上,骑士的反应速度很快,在战马倒地的时候,他双腿一蹬,从马镫里抽出了脚,然后接着冲势,就地一滚。等他站起身来的时候,战马已经躺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身子抽搐着,仿佛随时都会毙命。 骑士叹息了一声,他知道战马已经站不起来了,不过距离已经不远,应该能将消息及时传递过去。他跑上两步,一名吴军斥候上前喝道:“什么人?” 骑士眼睛一亮,他掏出一块金牌,拿在手上,喝道:“我是江都的使者!”说着,大步上前,一把拉下斥候。那名年轻的斥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骑士拽了下来。骑士一翻身,骑上战马狂奔而去,手中举着金牌,一路高喝。那名斥候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骑士,挠挠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骑士一路狂奔,终于引起了吴军的注意,而在这个时候,李子通已经说完了想要说的话。毛文深微微点头,认为可以在狂攻一段时间,毕竟夕阳还在,还要一个时辰才会落山,最后的一个时辰,或许会决定会稽城的生死。 李子通刚刚添兵上去,骑士就在乐伯通的带领下过来了,骑士奔上两步,跳下战马,走到指挥台下,半跪着道:“卑职王建见过陛下!” “王建?你是何人部下?”李子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启禀陛下,卑职是右将军王文飞部下,他是卑职之叔!”王建说道。 一听到是江都守将王文飞的部下,李子通顿时一愣,江都是国都,地理位置又特别重要,此地是长江和运河的交汇处,四通八达,又在江北,所以他留下了心腹王文飞镇守。这个时候,王文飞派出了侄儿过来,难道是江都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到此,李子通身子一震,道:“可有军情?” 王建被问,赶紧从胸口取出一个蜡丸,递给一旁的士兵,那名士兵接过,蹬蹬跑上去,将蜡丸递给了谋士毛文深。毛文深用力捏碎了蜡丸,将折叠成一团的纸张展开,匆匆看了一遍,脸色不由变了变。 毛文深还算沉得住气,他低声道:“陛下,王将军在书信里说,隋军已经东下,据悉,这一次带兵的正是大隋天子。”毛文深说着的时候,伸出手,大拇指在其他指节上计算日期。 李子通闻言一愣,怎么会是大隋天子带兵?难道说与李唐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李子通沉思着,虽然隋军杀来,但不必着急,按照他的猜想,隋军就算击败了李唐,随后一路东出,但至少要花费半个月,才能攻到江都。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攻破会稽,统一江都了。并且,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师江都,从容做出部署。 但随后,毛文深的话就打断了李子通的思索,毛文深的语气虽然还算冷静,但隐隐地,有着一丝慌乱,而这种慌乱,李子通从未听见过。 “陛下,如果微臣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恐怕隋军已经抵达了历阳!”毛文深的这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将李子通雷的半响说不出话来,隋军已经抵达了历阳?这不可能啊,事先根本没有得到消息啊,难道隋军能日行千里?不然如何能解释? 他蹭地站起身来,从毛文深的手中抢过书信,急切地看着书信上的内容。王文飞在书信里,告诉他,他已经接到宣城郡太守的急报,说在长江北岸,发现隋军数以万计的战舰。宣城郡太守急忙将军情回报江都。王文飞在看见军报之后,立刻派出心腹,八百里加急,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子通。 从王文飞写信的日期来看,隋军抵达历阳郡的机会非常大,而抵达了历阳,隋军可以攻击位于长江南岸的丹阳,或者是继续前进攻击江都。对于李子通来说,无论是丹阳沦陷,还是江都失守,都是不能接受的。 第617章李子通的决定 李子通非常清楚这样后果是严重的,所以他在变色的同时,将目光放在了毛文深的身上。毛文深紧紧锁着眉头,也在快速的思考着。片刻之后,毛文深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沈法兴不过是癣疥之疾,要想灭掉沈法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隋军才是大敌,微臣建议立刻回师江都,部署防御!”毛文深说道。 李子通微微皱眉,他负手走上两步,看着会稽城,那里杀声依旧,无数吴军正在为攻破会稽城而奋战,看到这一幕,李子通有些舍不得了。 “毛爱卿,你说能不能拿下会稽城再回江都?”李子通忍不住询问道。 毛文深明白李子通的心思,如今占据着优势,随时可能拿下会稽,换做大部分的人,都会舍不得啊。但是毛文深非常明白,隋军既然已经杀来,那就十分危险了。按照路程,这封军报送到的时候,隋军至少抵达了历阳。这样一来,江都又或者是丹阳的情况就十分危险了。李子通舍不得,但毛文深却不能不舍得。 “陛下,沈法兴只是一只绵羊,而杨侑却是一只猛虎,不能相比呀。”毛文深低声劝道,“如今隋军应该抵达了历阳,杜伏威和陛下有仇,对江都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隋天子若是以他领兵,恐怕不容易对付。陛下,江都防卫战关系十分重要,还望陛下速速回转江都,提前做好准备!” 李子通咬着牙,一脸的严肃,心中不甘,但毛文深的话又打动了他。江都是国都,若是动摇,会损伤根本,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李子通不愿意去想的。 李子通在指挥台上踱步,心中委实难以决策,毛文深知道他在思考,所以没有去打搅他。李子通想了又想,抬起头看,看着毛文深,道:“毛爱卿,朕若是留下乐伯通在此,攻打会稽,你认为如何?” 毛文深摇摇头,道:“陛下,宇文化及数十万大军,遇见隋军,最终还是战败。如今隋军东出,微臣认为,要集中力量,应付隋军。兵力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呀!” 李子通闻言一阵无奈,毛文深说的没错,兵力分散就像将手张开,力量不集中,打人不疼,而将手掌握成拳头,效果就不一样了。李子通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凝视着前方。他看着激战不已的会稽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传令,鸣金收兵!”李子通说完,站在指挥台上,凝视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 “叮叮叮”的声音响起,乐伯通瞧了一眼后方,狠狠地一挥手,道:“传令下去,撤退!” 陈果仁听到鸣金之声,叹息一声,踏着袍泽的尸体原路返回。吴军逐渐撤退,会稽城守军欢声动天,沈光及时派出了一群弓弩手,再度抛射,吴军留下百余具尸体,仓皇而退。 沈光擦了擦汗水,吴军终于退却了,这一战是何等的心惊?城头被吴军几度攻破,幸亏带着士兵顽强抵抗,这才数次将陈果仁赶下城头。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沈光并不知道李子通是因为隋军杀来而撤退。他以为是因为天黑不利于攻城,这才退兵而去。 沈光激励着士兵,随后派出了一群士兵,疏通护城河,并将尸体收起来,准备埋葬。 会稽府衙内,沈法兴显得十分兴奋,他对吴军的战绩几无胜绩,这让他没有了信心。但今日一战,在沈光的帮助下,沈家军成功防御,将吴军挡在会稽城外。李子通的撤退,让沈法兴有了更为充足的信心。 沈光显得十分疲倦,他吩咐下人烧了几锅热水,然后痛痛快快洗了一场。通体舒泰之后,沈光更有了精神,他找到沈法兴,吩咐他拿出府库的钱财,还有粮食、鱼类等物,犒赏三军。 这个时候,需要振奋士气,沈法兴照办了,不久,整个会稽城中,飘着一股香味。府衙内,沈法兴、沈光两人正在对饮。 “总持,明日李子通恐怕还会攻城,你可有把握守住城池?”沈法兴还是有些担心。 沈光微微一笑,这个时候就算没有信心,他也不可能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沈光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尽,道:“家主,请放心,今日你也看见了,李子通不过如此!若不是他兵力占优,我就率兵出战了。” 沈法兴点点头,道:“总持,今日你辛苦了,稍微喝点酒,解解乏!” 沈光再度举杯,两人吃着喝着,一边说话,沈光借着酒意激励着沈法兴,希望这个懦弱的家主不要放弃。 就在会稽城一片欢腾的时候,李子通也率兵回到了大营里,略略吃过了晚饭,李子通负手站在星空下,心中仍然有着不舍。毛文深用过了晚餐之后,走了过来。 “陛下,还舍不得?”毛文深问道。 李子通叹息一声,凝视着天空,道:“毛爱卿,朕总是觉得隋军来的太突然啊!” 毛文深点头,道:“不错。这一次隋军突然南下,微臣总觉得有些不妥!”忽然,毛文深互相想起了什么,失声道:“陛下,会稽城头,今日插的是隋朝的国旗!” 李子通一愣,旋即想起了会稽城头,那串宛如火焰的军旗,他也吃了一惊,微微发愣的时候,毛文深再度说话了,“陛下,恐怕这一次是隋帝是有计划而来啊!不然,会稽城不会如此凑巧地换成赤红色的旗帜!” 毛文深的一席话,让李子通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心中不安是为什么了,想到此,他紧张了起来。既然沈法兴已经投靠了隋军,那么接下来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了。 “陛下,微臣建议立刻回转江都,不然恐怕夜长梦多!”毛文深立刻提出了建议。 李子通手掌微微颤抖,沉吟了片刻之后,他重重点头,道:“朕让乐伯通带兵一万殿后,朕当亲帅大军,赶回江都!” “陛下英明!”毛文深说道。 李子通说干就干,立刻传令下去,三军接到消息,心中虽然有抱怨,但李子通一向治军严明,加之他为人不错,对部下十分关心,出手也舍得,是以士兵们还是连夜准备,子时,李子通亲帅心腹大军,朝着吴兴赶去,他要在隋军抵达江都之前赶回去。 次日一早,沈光接到李子通撤退的消息,心中微微一怔,他急忙派出斥候打探消息,经过半个小时的打探,终于确定吴军已经撤退,会稽城一片欢腾。 历阳。阚陵和王雄涎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明日就要出发,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做。杨侑在杜伏威的带领下,在军中巡视。杨侑一边看着,一边点头,对于江淮军,杨侑还是颇为欣赏的。 相比荆襄军而言,江淮军显得军纪更加严明,这或许是因为杜伏威出身于农民的缘故,他知道在战争中,百姓是最为凄苦的,因此,江淮军所经之处,秋毫无犯,受到百姓的爱戴。 杨侑巡视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忙碌的阚陵,他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阚将军,都准备的怎样了?” 阚陵施礼,道:“陛下放心,明日卯时臣一定按时出发。” “好好做,朕对你很有信心,能与裴行俨不分胜负,至少在朕的军中,可以排前五!”杨侑说道,拍了拍阚陵的肩膀,不等他说话,继续前进。 阚陵有些愣了,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半响,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雄涎,刚才陛下说什么?” 王雄涎有些愤怒地回过头,道:“定是程知节这厮输了,在陛下前面告状!” 昨日一战,侯君集作为裁判,观看双方恶战,第一战,王雄涎和程知节比试,说起来程知节一开始还是占据优势的,他虽然不像演义里说的只有三板斧,但后续作战能力的确不足,完全凭借一开始的凶猛攻势取胜。 等到王雄涎顶住了程知节的攻势,程知节就逐渐落了下风,招架了五十多招之后,终于落败。第一战,以王雄涎的取胜而告终。 第二战,是阚陵对裴行俨,两人都是好手,厮杀了三百多个合会,始终不分胜负,最终力竭而打平。至于第三战,是江淮军的另一名好手陈当世,此人虽然功夫不错,但在身经数百战刀锋罗士信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双方的战斗,竟然是各胜一场,平了一场,不分胜负。双方都叫嚷着还要再来,江淮军那边还有徐绍宗、陈正通、龙龛、冯惠亮等将领,但裴行俨这边,却没有了人。 侯君集不会去参战,高甑生、丘行恭更不会去淌这场浑水,更何况高、丘两人此时兵不在。比试只能告终,双方都很不服气。 关于昨日的争斗,王雄涎的想法很简单,这只是几名将领的争斗,不会牵扯到其他事情,更不会告诉陛下。昨日在比试的时候,王雄涎已经派人将江淮军大营的比武场牢牢封锁,而且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陛下怎么会知道比试的事情,而且还知道阚陵和裴行俨战平?很显然,是有人告密呀。 罗士信有着傲气,以他的性格,不会去告密,更何况他取胜了,更不会去说,至于裴行俨,是闻名天下的闻喜裴家人,身上有着自己的气度,自然也不会去告密。想来想去,只有眼中带着商人狡黠的程知节最为可能了。 王雄涎这话刚刚说出,就听见有人冷哼了一声。 第618章新门神 王雄涎一回头,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知节那个黑汉子会在这里出现?王雄涎面露尴尬之色,这时候,程知节走了上来,冷冷地目光扫过阚陵、王雄涎两人,道:“阚陵、王雄涎,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英雄所为。” 王雄涎一愣,旋即笑道:“知节兄不是在此么?何谓背后说人坏话?再说了,难道你昨日没有输在我的手上?” 程知节一张黑脸显得十分不开心,王雄涎的身手超出他的想象,此人后劲特别足,用陛下的话来说,堪称打不死的小强。程知节的自尊心很强,输给他本来心情就不爽,此时听到王雄涎的话,心中更加不爽了。 可是王雄涎说的没错,他是输给了王雄涎,这一点根本没有办法狡辩。程知节眼珠一转,冷笑道:“我输给了你不假,可是你们也没有赢啊,我敢打赌,你们这一次出兵,根本拿不下江都城。哼,最后恐怕还是要陛下来收拾残局。” 王雄涎大怒,他正要说话,阚陵却制止了他,笑道:“我是拿不下江都城,可是程知节,你能拿下吗?”开什么玩笑,七千人要拿下江都,除非有内应或是江都城没有多少守军,这才又可能攻破。但是作为吴国的首都,江都守将又是李子通帐下最为骁勇的大将王文飞,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阚陵心思细腻,瞬间就明白了程知节的想法,因此在第一时间内,就立刻出言反驳。 程知节闻言一愣,想不到阚陵竟然如此迅速而有力地反驳,不过程知节并不担心,他呵呵一笑,道:“区区江都小城,陛下不过是为了照顾尔等,这才令尔等领兵。若是我程知节领兵,保管拿下江都!” “既然你这么有能力,陛下可曾让你独自带兵?”阚陵毫不示弱。 程知节闻言黑脸一红,幸好皮肤太黑,看不出来。程知节也知道,陛下诸多将领之中,带兵第一首推李靖,其次便是久经沙场的屈突通,其他诸将之中,武功比他好的至少有四五人,带兵比他好的也有不少。轮资格程知节还不能独当一方。不过气势不能输啊,程知节冷笑一声,道:“杀鸡焉用牛刀?陛下是在考验尔等罢了。阚陵,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拿下江都城吧!” 程知节说完,生恐阚陵反击,赶紧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看着程知节消失的背影,王雄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程知节说的没错,陛下或许是在考验江淮军的能力,不然领兵的很有可能是侯君集。 阚陵咬着牙,道:“雄涎,这一次你我可不能丢了江淮军的脸面!” 王雄涎坚定地点点头,转身吆喝着,要士兵们加速收拾东西。 此时杨侑已经走出了陆寨,朝着水寨走去,历阳郡的水寨就在长江边上的一个河湾里,接到杨侑到来的消息,水军大将雷世猛急忙赶来相迎,“陛下远来,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雷世猛连连施礼。 “雷爱卿,不必多礼!”杨侑示意雷世猛平身,然后走进了水寨,水寨里,上百艘战舰正安静地躺在江面上,随着浪花起伏,这些战舰只是寻常的战舰,多是萧梁国留下来的。而大隋的铁皮战舰和海船,还在豫章郡的船厂里静静地躺着。 杨侑沿着岸边巡视,道:“雷爱卿,朕即将攻打江都,水师的任务非常重呀,你可有心里准备?” 雷世猛对于杨侑十分感激,毕竟他的这条命是杨侑给的,而且杨侑让他亲手宰了仇人,这份恩德足以让雷世猛效忠。雷世猛应声道:“陛下,微臣去年年末就到了此地,众多将士纷纷请战,士气十分高昂。如今陛下要攻取江都,微臣等自然是竭尽全力!” 杨侑呵呵一笑,道:“朕从来不怀疑雷爱卿的忠心,只是这一次,责任重大,朕的想法,是要在一个月之内平定江东之患。” “一个月?!”雷世猛吃了一惊,李子通在江东经营多年,此人出身贫苦,对百姓极好,因此深得百姓拥戴,要灭他,不易啊。若说是花个一年半载,以大隋的国力,肯定能赢了,可是,一个月?有些不太现实啊。 杨侑咳嗽了一声,道:“诸位,都随朕来吧!”说着,杨侑朝着水寨的议事大厅走去。众人坐下之后,杨侑扫视了一眼雷世猛、杜伏威、侯君集等人,目光显得十分深邃,其中,似乎有着淡淡的哀伤,这让杜伏威和雷世猛都十分不解。 “诸位都是大隋的忠义之士,朕就直说了吧,这一次,朕御驾亲征,不仅仅是为了灭掉李子通那么简单。朕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做!”杨侑正色,言语中带着肃穆。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变了,杜伏威看着杨侑严肃的表情,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雷世猛觉得十分奇怪,陛下还有什么计划吗? “诸位,曾几何时,大隋国力鼎盛,四夷咸服,就连强大的突厥人也俯首称臣,东面的倭人也派遣使者求教。可是,放眼天下,仍然有不服教化之徒。”杨侑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斩钉截铁地道:“那就是高句丽!” 杜伏威和雷世猛均是身子一震,同时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杨侑。尤其是杜伏威,对当年的事情感受最为深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脱口问道:“陛下,难道是要攻打高句丽?” “不错,朕这一次前来,就是要攻打高句丽!”杨侑说着。 如同心中所想,杜伏威急忙站起身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当年大隋盛极而衰,高句丽正是转折点。更何况当年先帝水陆并进,都不曾拿下高句丽,如今又怎么可能?” 雷世猛心中一动,问道:“陛下,可是想要走水路?” 杨侑颔首,道:“朕就是要走水路,不过朕已经计划好了,万无一失。” 杜伏威连连摇头,道:“陛下,征伐高句丽可不是儿戏,仅仅凭借水路,不可能拿下高句丽!”当年的事情,杜伏威虽然年少,可是经历了大业末年的苦难,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见这位年轻的皇帝,重走他祖父的老路。 “杜爱卿,你的担心朕十分清楚,不过,就算渊太祚老谋深算,也想不到朕会出兵高句丽吧?有心算无心,拿下平壤,拿下辽东城并不是没有可能!杜爱卿,想不想做高丽王?!”杨侑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杜伏威是没有野心的。 杜伏威听了,赶紧站起来,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陛下,微臣不敢。” “杜爱卿,你总是这样战战兢兢,朕可不喜。高丽王多少人想要坐的王位,你不做,可有大把的人想要坐呢!”杨侑说着,走了下来,亲手扶起杜伏威,道:“杜爱卿,你的年纪和朕差不多,为何如此消沉?难道朕是一只老虎,吃人不吐骨头?” 杜伏威叹息一声,道:“陛下,臣自幼父母双亡,为了生存,不得不与强敌周旋,各种手段各种算计,实在是微臣所不想。伏威虽然不过二十,可是这辈子杀的人,喝的血,却是祖辈所不及。臣是担心啊,有一天,那些所杀之人,化为厉鬼,来寻微臣之命啊!” “哈哈!”杨侑听到他的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杜伏威竟然有这种担心!杨侑是不信厉鬼的,可是这个时代,鬼神之说,在人们的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高官,甚至是皇室,都对鬼神有着畏惧。杜伏威的心中很是担心,这一点杨侑能够理解。 杨侑大声笑了半响,道:“杜爱卿,要说杀人多,你能和朕比吗?” “在大兴城,卫玄、元迈一家,是朕亲自下令处死。在巴蜀,多少蛮族死在朕的手上!如果这些人要来找朕索命,恐怕朕数也数不完,如果厉鬼真的能索命,朕恐怕早就追随先帝而去了。” 杨侑冷冷地说着,原本对杜伏威心中的猜测变得更加真实起来,看来,他的确是因为尔虞我诈所伤。对于杜伏威这等人才,杨侑不希望他早早解甲归田。 “杜爱卿,如果你害怕,朕有个想法,不妨你试一试?”杨侑忽然眼睛一亮,说道。 杜伏威一愣,拱拱手,道:“陛下有什么想法?” “杜爱卿,朕的帐下,有几名大将,侯君集和罗士信,你也知道,此二人勇猛无匹,就连鬼神见了,也会害怕吧!你看,不如这样,朕派丹青妙手,描绘他们的英姿,制成画卷,你可张贴于墙上,或许可以防止鬼神!”杨侑淡淡的笑着,忽然想起了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心想两位对不住了,门神的位置,从今以后被侯君集和罗士信抢了! 杜伏威一愣,心想陛下这个办法有用吗?杨侑却看着他,笑了笑,道:“杜爱卿,试一试,若是可行,朕不想你再提此事。” “喏!”杜伏威说道,他明白陛下是一份好意。 “朕再说一说征伐高句丽的事情!”杨侑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然后缓缓地说了起来,随着他的述说,杜伏威和雷世猛越来越震惊了,想不到陛下竟然在策划这么大的一盘棋! 第619章小心思 江都。 守将王文飞心情格外紧张,在两个时辰前,他就接到了斥候的回报,说是江淮军的大小将军率兵杀来,为了得到更为准确的消息,王文飞派出了更多的斥候,掌握着江淮军的动向。 根据情报显示,这只军队是先锋,足有七千人,虽然说七千人是拿不下江都城的,可是,仅仅是先锋,就有七千人,那么后续还有多少兵马呢?这一次大隋举兵而来,给了王文飞巨大的压力。尤其是隋军连战连捷,几乎没有打过败仗,让王文飞心中的压力倍增。 斥候传递传递回来的消息,让王文飞的心头犹如压着沉甸甸的石块,几乎喘息不过来,隋军的速度太快了,让他还没有来不及做出部署,甚至,陛下还没有赶回来,让王文飞的压力倍增。 此时的王文飞只有让士兵严守城池,然后派人通知陛下,让他速速带兵救援。 江都城外,二十里处,隋军已经扎下了大营,阚陵和王雄涎从容地修建了一座坚固的营垒,当夜幕降临,两人在主帐内商量着事情。 阚陵目光炯炯,道:“雄涎,我军虽然兵马不多,但这一次作为先锋,有着不小的立功机会,如果等到陛下赶来,恐怕这个功劳就少了许多。” 王雄涎知道大兄机智过人,点头道:“大兄,这个功劳自然是我们兄弟取,岂能留给旁人?” 阚陵眯起了眼睛,道:“我已经得到消息,李子通攻打会稽,至今未回,江都城虽然还有三万兵马,但守将王文飞是一个守成之人。没有得到李子通的命令,他绝对不会轻易出城。” 王雄涎一愣,心想既然王文飞是守成之人,不会轻易出城,那就意味着大兄是要攻城啊,可是,兵力不足,怎么攻城?想到此,他一脸的询问之色:“大兄有何良策,不妨直说。” 阚陵呵呵笑了一声,道:“海陵是李子通的老巢,此地位于江都东北部,河流。本来换做平时,难以攻取。但李子通建都江都,海陵兵力空虚,我的打算,是你领一军,三千人,连夜奔袭海陵!” 海陵虽然不是吴国的国都,但却是根本,好比太原虽然不是李唐的国都,但却是龙兴之地,如果丢失了,打击是巨大的。阚陵的想法就是如此。就算王雄涎拿不下海陵,至少也能牵扯吴国的一定兵力。 阚陵这么一说,王雄涎眼睛一亮,不由鼓掌道:“大兄果然妙计!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动身!” 阚陵点点头,站起身来,道:“雄涎,一路小心,你抵达海陵之后,如果能夺取海陵就夺,不能夺千万不能妄动。此外,与我的联系不能断,每隔三个时辰,一定要派出斥候,向我传递消息!” “喏!”王雄涎抱拳,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夜色中,阚陵慢慢踱步走了出去,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脸上变幻莫测,他自然是希望立下功劳,这样义父杜伏威的地位会更高,江淮军也不再受到歧视。与程知节、罗士信等人比武,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阚陵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这一次的比试双方战平,谁也没有吃亏,想必罗士信等人也对江淮军有了足够的重视。而陛下居然知道这一次的比试结果,心中自然有了底,对江淮军也就有了更近一步的认识。 当然,让阚陵心中有着寒意的,是杨侑的消息灵通,他隐隐地觉得,以后一定要低调做事,或者说要公正公平做事,绝对不能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来,不然,可能会身首异处。 王雄涎走出了主帐后,迅速召集了本部兵马,士兵们听见将军说有大事要办,都十分兴奋,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将行李收拾好了,三千人人马趁着夜色,不辞辛劳,朝着海陵走去。 一路上,王雄涎十分小心,他让斥候在前面探路,自己率领大军沿着官道朝着海陵走去,卯时时分,天色蒙蒙亮,王雄涎抵达了运河边上,此时河水清亮,从水中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一带没有多少人家,王雄涎派兵四处搜集船只,只寻得四艘小舟,四艘小舟显然不够,王雄涎只得派人砍伐树木,临时制造木筏,足足花费了一个半时辰,才制成了二十多只简陋的木筏,将近午时,大军才渡过了运河,王雄涎将船只烧毁,寻了一处村庄休息。并派人牢牢把守路口,不让这些百姓透露出任何风声。 就在王雄涎休息的时候,江都城的王文飞正在城头上巡视,根据消息,隋军昨日驻扎下来之后,派出了大量的士兵,四处砍伐树木,制造云梯、撞角等工程器械,据说,好像还制造了冲城车,这让一向守成的王文飞觉得压力太大,他只希望,李子通能尽快赶回江都。 此时,李子通已经赶到了吴兴,由于是中午,大军暂时驻扎了下来,正在做饭,李子通皱着眉头,树林边踱步,谋士毛文深就在他的身边。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想着事情。 李子通在一棵参天大树旁停下,凝视着冲天的树冠,道:“毛爱卿,朕有些担心呐!” “陛下,可是担心来不及回到江都?”毛文深问道。 李子通点点头,道:“如果隋帝抵达了历阳,这段距离短得多,而且他们可以从长江而下,速度更快。朕有些担心来不及呀。” 陛下的顾虑毛文深十分清楚,但作为吴国的第一谋士,这一点他怎会想不到呢?毛文深笑了笑,道:“陛下,虽然历阳到江都教近,但江都守将王文飞是个谨慎之人,不管隋军如何使诈,他肯定不会出城。” 李子通听着,默默点头,王文飞别的地方不行,但说到守城,绝对是吴国第一,当年与杜伏威大战,正是王文飞守住了海陵,给李子通争取了时间,使得李子通大破杜伏威的江淮军,使得杜伏威不得不西走历阳,从此之后,李子通便成为江都郡的义军首领。 李子通点头的时候,毛文深再度说话了,“陛下,隋军虽然有地利,但想要走水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采石矶足有三万水军,牢牢封锁了江面。必定让隋军吃尽苦头。” 李子通不由颔首,自从他夺取了丹阳之后,就收编了沈法兴、旧隋的水师,兵力足有三万,大小战舰上千艘,如毛文深所说,隋军的水师就算厉害,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何况在李子通的心中,一直认为隋军的水师也不过如此,不然,雷世猛为何在历阳郡停驻不前?很明显,这是他缺乏信心的表现啊。 心中虽然是如此想着,但李子通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他是从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他永远不会相信敌人会仁慈的放过自己,更不会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犯错上。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只有自己的拳头够硬,才能打出一片天地。而多年来的经历,让李子通对这一切非常有感触。 毛文深继续说道:“陛下,有了水师的阻挡,隋军在短时间内,不能东下。只要陛下及时赶回江都,主持大局,隋军虽然气势汹汹,但他们原道而来,水战更没有我军熟悉,根本不占优势,而且隋军的补给线非常漫长,只要守住江都,时间一长,隋军粮食补给不上,隋帝就会退兵。那时,陛下亲帅大军追击,必有斩获!挟此胜势,或许能一股拿下豫章等地。” 说道豫章郡,李子通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要想守住江都,豫章是重要的一环,而如果夺下了大隋治下的豫章,意味着他李子通有了兵进荆襄的可能。想到此,李子通握紧了拳头,显得非常有信心。他的这股信心是建立在毛文深算无遗策的基础上。毕竟自从毛文深投靠了他之后,每每献计,都能奏效,久而久之,李子通对毛文深就有了一种依赖的心里。所以毛文深的话,让他充满了斗志。 两人继续说着,谈论着这一战要如何打,就在这时,乐伯通匆匆而来,在李子通身前五步处施礼:“陛下,微臣有事情要禀告。” “乐将军,何事?”李子通看见乐伯通一脸的凝重,心中有些奇怪,他是一个性子耿直之人,直接问道。 乐伯通向后一挥手,道:“带他上来!”随后又道:“陛下,王将军派人送来加急军情!” 乐伯通这话一说出来,李子通和毛文深都是微微变色。虽然两人知道在短短的数日之内,江陵城绝对不可能沦陷,但听到是江都的消息,两人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王爱卿派人来了,是有何等大事?!”李子通问道,一颗心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陛下,微臣刚刚盘问过了,据传令兵说,隋军先锋七千人,已经抵达了江都!”乐伯通说道。 毛文深和李子通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隋军的速度这么快?就在两人思索的时候,传令兵上来了,他累得够呛,满头都是大汗,衣裳已经湿透了,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微臣见过陛下!”那名传令兵摇摇欲坠,就要施礼。 “免礼,快说说情况如何?!”李子通说着,同时示意亲兵扶住传令兵,一路的奔波让他格外虚弱。 第620章诡计和偷袭 半柱香时间后,李子通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传令兵虽然虚弱,但略略休息了之后,还是将事情说的很清楚。挥手示意传令兵下去休息之后,李子通将目光放在了毛文深的身上。 “毛爱卿,隋军的速度很快啊,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李子通十分认真地询问,大隋迅速的出兵,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有些担心起来,但不管怎样担心,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毛文深捋着胡须,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山羊胡须随风飘动,显得格外飘逸,毛文深踱步,李子通的目光随着毛文深移动。毛文深踱步思考了半响,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身边的士兵,道:“带地图了吗?” 那名士兵一愣,旋即点点头,快速走到一旁,在一个包裹里翻动着,片刻之后,他取出了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地图,然后快步走了回来。李子通默默地看着毛文深,熟悉毛文深的他知道这位机智的谋士一定想出了什么计谋,所以他静静地等待着。 士兵在地上将地图摊开,毛文深仔细地看着地图,细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半响,毛文深揉了揉额头,将目光闭上,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办。李子通蹲下了身子,仔细地看着毛文深划过的痕迹,他有些诧异,毛文深指的地方,是宣州郡,也就是丹阳的所在地,难道说这里有什么特殊意义? 李子通抬起头,看着毛文深一副深思的表情,半响没有说话。在火辣辣的太阳的照射下,李子通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他有些紧张了,毛文深很少有思考这么久的时候。如今他久久没有做出决定,证明此事非常困难。 几名亲兵看见陛下和谋士蹲在地上苦思,谁都不敢上前,说饭菜已经做好了。毛文深沉默良久,干瘦细长的手指在地上一敲,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兴奋,道:“陛下,微臣刚才觅的一计!” “毛爱卿,有何良计?还不快快说来!”李子通的心中也有些焦急了,心想毛爱卿啊,你卖什么关子啊。 毛文深咳嗽一声,道:“陛下,这个计谋虽然可行,但危险性也很大。当然了,如果成功,获得的利益也是极为丰厚的。” 越危险的事情,获得的利益就越大,这个道理李子通非常明白,他略略沉吟之后,道:“愿闻其详!” 毛文深呵呵一笑,靠近李子通,低声说了起来。李子通的一双眸子带着惊奇之色,等到毛文深说完,李子通皱起了眉头,他在苦思。这个计划的确不错,而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有着很大的成功性。 李子通站起身来,凝目思考了半响,双手一击,果断地到:“毛爱卿,此事就如此办!” 毛文深眯起了眼睛,道:“陛下英明!” 这时,李子通也觉得有些饿了,用了餐,叫过了乐伯通,叮嘱了一番,随后,大军再度开拔,朝着江都赶去。 夜幕降临,江都城外一百二里处,名为张家寨的寨子灯火通明,王雄涎已经起身,洗了一把脸之后,他在寨子里巡视着,寨子里的情况依旧,由于王雄涎并不扰民,士兵们也算和蔼,所以百姓对他们并不害怕。士兵们取出了钱财,购买了蔬菜和肉类,准备吃饭。 王雄涎转了一圈的功夫,整个寨子里就飘荡着一股香味,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王雄涎视察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才回到居所,匆匆吃过了饭,下令士兵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士兵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王雄涎去见了村长一面,掏出钱帛送他,当做是感谢的费用。村长极力推辞,但最终磨不过王雄涎,还是收下了钱财。 半个时辰后,王雄涎带着士兵走出了张家寨,村长在村口挥着手,多好的士兵啊,不杀人不抢劫还送钱帛,他也希望多来几次啊。 王雄涎带着士兵一路急赶,此时过了运河,地面相对更加平坦,不过一路上河流,明明看着前方不远,却没有直路可走,只能绕路而行。月光下,士兵们举着火把,低声说着话,奋力前进。 终于,东方就要破晓之际,王雄涎接到了斥候的报告,海陵城就在前方五里处,王雄涎大喜,他高声道:“兄弟们,我们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可是海陵城就在眼前,只有五里路。大伙儿加把劲,乘着天色刚亮,咱们一举拿下海陵,进城喝酒!” 王雄涎在江淮军中,拥有极高的地位,仅仅次于杜伏威、辅公祏和阚陵,士兵们闻言,都齐声大喝:“愿听小将军之命!” “那好,兄弟们,鼓足劲,再有半个时辰,就到海陵了!”王雄涎大声说道。 在王雄涎的鼓励下,士兵们鼓足了干劲,继续向前走去。王雄涎并没有的直接杀入海陵城,而是带着数十人藏在了城外的密林处,仔细地观察着,此时天色更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出来,天空依旧雾蒙蒙的,四周空气有着淡淡的寒意,让人看不清楚四周的具体情况。 海陵城是李子通的兴起之地,城墙自然又高又大,镇守此地的,是吴国的另一名悍将李炜。李炜在吴国的地位不低,是李子通的侄子,勇武在吴国能排名前三,由此可见,李子通是何等重视海陵城。 王雄涎躲在树林边上默默观察,忽然,他笑了。整个海陵城毫无防备,给了最佳机会,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一名士兵点着头,猫着腰匆匆离去,片刻之后,三十名斥候赶来,围在王雄涎的身边,听着他的吩咐。 对于海陵城的百姓来说,这一天和平常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准时起床,洗脸刷牙,有的杠上锄头,准备出城,为田地松土;有的则推着小车子,在街道上卖着吃食,这些事一般百姓的生活。有钱的,则准备出城钓鱼,或是狩猎,度过惬意的一天。 七八名士兵打着哈欠,缓缓推开了城门,然后将吊桥放下。城中的百姓一涌而出,各自朝着目的地走去。然而,就在这时,有细心之人发现地面微微颤抖起来。 “是怎么回事?”同一时间内,在士兵和百姓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这样一个念头。 一名士兵抬起头,四处张望,忽然,他张大了嘴巴愣住了,目光中带着恐惧,死死地盯着前方,一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人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两百余步外的一小片林子里,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在最前面的,是三十多匹战马,紧随着战马的,至少有五百人以上。 “他们,是什么人?”有士兵惊疑地问道。 “难道是隋兵?!”有消息较为灵通,知道隋军已经杀来的士兵带着疑惑回答,可是,他也不知道,隋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人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隋军远在历阳,怎么会出现在海陵?莫非他们都插上了翅膀不成?!”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那人也反驳道。 “别他妈废话了,快点关上城门,休要放他们进城!”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吼着嗓子说道。 此人的话让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七手八脚地返回,紧张地要关门,这时,诸多出城的百姓也纷纷反应过来,吼叫着朝着城中狂奔而去,士兵们想要关门,可是百姓们纷纷涌入,使得城门一时之间,根本关不上,而且这时士兵们的心都乱了,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安排。 吴军来不及关闭城门,但王雄涎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身先士卒,手中举着一把加长横刀,奔跑在最前面,三十多匹战马如同旋风一般,顷刻之间离海陵城门不足二十步。 “杀!”王雄涎一声怒喝,宛如惊雷,震得几名吴军脸色苍白,手掌微微颤抖起来。 几名来不及躲入城中的百姓吓得跪倒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他们低声祈祷:“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王雄涎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海陵城的城门。爆喝声中,离城门又近了七八步。王雄涎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身后三十多名斥候紧紧跟上,只有占据了城门,三千步兵才有攻下海陵的希望! 王雄涎控制着战马踏上吊桥,他手中横刀一挥,铁索发出一声脆响:“铛!”王雄涎手臂一震,好坚固的铁索,竟然一刀砍不断!刀锋卷了起来,但王雄涎不以为意。继续朝着里面冲杀而去。 一名吴军抽出了横刀,想要挡住他,但战马冲过来,速度非常快,泰山压顶之势让那名吴军倍感压力,手中的横刀微微颤抖,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动作之际,王雄涎已经杀到。 “死!”王雄涎一声怒喝,手中横刀挥出,“咔嚓”一声,一颗头颅飞上天空,眼睛犹自圆睁,他至死都不相信,就这么一刀,他就身首异处。头颅虽然飞走,但身躯依旧站立着,从缺口处,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城门顶,然后如同雪花一样洒了下来,浇的众人满头满脸都是。 “若敢顽抗,下场如他!”王雄涎高声厉喝,仿佛一尊战神! 第621章海陵之战 那具肆意喷洒着体内鲜血的尸体,让吴军都惊呆了,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耳边便是王雄涎中气十足的话语,众人脸上、身上全是血水,正不停向下滴着,面面相窥之际,耳边又是王雄涎的厉喝。 “王师至此,尔等还不投降?!”王雄涎说着,战马继续向前,手中横刀再度挥动,又是咔嚓一声,一人的头颅飞上天空,鲜血再度如同喷泉,将整个天空染红。 所有人的视线里,全部都是血红,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一名百姓吓得变了脸色,他扔掉了手中的锄头,跪拜在地上,道:“我愿意投降,军爷饶命呀!” 随着这人的投降,在他身边的几名百姓也急忙跪倒在地上,连声哀求。 这时,三十多名斥候已经杀到,铁蹄之声显得更大,几欲震碎众人的耳膜,“杀!”三十多名斥候齐声大喝,犹如惊雷闪过,几名吴军士兵听见,身子不由自主倒下,跪拜在地上,“饶命啊,我愿意投降!” 一名伍长见势不妙,撒腿就逃,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李炜,但他的身子刚刚动,就被王雄涎看在眼中,一拍战马赶上,一刀劈下,刀锋撕裂了那人的肌肤,割破了肩膀,斜斜地将那人劈成了两半! 可是那人依旧没有死,在地上挣扎着,奋力地朝着前方爬去,地面上一道血痕,王雄涎毫不留情,催动战马,朝前奔去,铁蹄踏在那人的脖颈上,只听一声脆响,巨大的压力下,那人的脖颈已经断了,头颅斜在一旁,眼睛突出,显然已经死了。 隋军杀入海陵城,声势极大,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三千隋军就已经杀入城中并按照计划行事。王雄涎带着心腹三百人,直奔海陵县衙。此时,海陵守将李炜已经得到消息。 接到隋军攻入城中的消息,李炜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相信隋军会来到海陵,而且,还那么容易地攻破了海陵城?!然而,不断传回来的消息,证实了一点,可恶的隋军的确杀进城中了! “将军,快走吧!”一名亲兵劝道。 李炜脸色铁青,摇摇头,道:“不,我不走!”海陵是吴国根基,尤其是在李子通身边的亲卫队,他们的家眷大多在海陵,如果撤退,他们的家眷势必落入隋军之手,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是,隋军势大,足有万人!”那名亲兵显得忧心忡忡,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的心中充满了畏惧,隋军来的太突然,据说足有一万,个个凶神恶煞,都是猛张飞投胎,谁敢惹?在他看来,此时还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正道。 李炜闻言,上前一步,抓住亲兵的衣领,喝道:“你说什么?” 亲兵一愣,还以为李炜被说动,急忙道:“将军,隋军足有万人,他们已经杀入城中,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亲兵说的十分悲壮,在说的时候,不住拿眼去看李炜,希望将军能被自己说动,他不可想死。 李炜闻言,一张脸上显出了杀意,他猛地拔出了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横刀捅进了亲兵的胸膛,亲兵根本没有想到李炜会杀他,他惊讶地看着胸膛的血洞,一脸不可思议。抬起头,李炜的横刀狠狠地在亲兵的胸膛搅动着,血如泉涌,亲兵的脸上变得苍白起来,他觉得力气渐渐失去。 李炜猛地拔出了横刀,伸出手,狠狠一推,那人的身体犹如沉重的麻袋倒下,发出沉闷的声音。身边的几名亲兵看到将军亲手杀人,心中都是一惊。 “传我将命,都到府衙集合,务必要将这股隋军剿灭,谁若是临阵脱逃,我饶不了他!”李炜说道,脸上露出了杀意,阴冷的目光扫过几名亲兵,仿佛谁敢说个“不”字,他就会一刀砍了谁。 几名亲兵纷纷抱拳,道:“喏!”说着匆匆而去。 李炜带着两名亲兵走了出去,刚刚走了出去,就有人匆匆而来,禀告着:“将军,隋军杀过来了,正在府衙门外聚集!” “来的好快!”李炜一愣,转头吩咐一人:“速速带兵,跟我来!” “喏!”那名亲兵说道,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李炜匆匆朝着府衙大门走去,离大门还有三十多步的时候,就听见了嘈杂的人声,那些声音正在商量着怎么攻破府衙,此外还有不少人正在高声招降。 李炜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大门附近,就听门外呼喝之声震天,大门被撞得不住摇晃,李炜正要说话,大门轰的一声,从中间裂开,竟然碎成了数块,大门朝着两侧倾倒,数名隋军杀奔进来,为首的正是王雄涎。 王雄涎举目四顾,顿时就看见了与常人打扮不一样的李炜。王雄涎虽然不认识李炜,但看到他的打扮,心中早就猜到此人身份不低,王雄涎迈步进入,也不答话,提起刀上前就砍。 李炜的反应还算快,在大门被撞坏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将横刀紧紧握在了手中,王雄涎一刀劈来的时候,他也认出了此人。作为李子通的对手,杜伏威帐下的几名大将,李炜非常熟悉,更何况此人是江淮军赫赫有名的小将军,他岂能不认识? 李炜不敢怠慢,手中的兵刃举起,鼓足了力气,朝着王雄涎的兵刃迎去。 “铛!”两柄横刀在半空中相交,发出一声龙鸣之声,在巨大的力量下,两柄挺直的横刀竟然发生了弯曲,随后,受到力量的冲击,两人各自后退。李炜后退了五六步,这才稳住了身子,而王雄涎只是后退了三步,身形就稳了下来。 这并不是说王雄涎要厉害,因为他是冲击,想必之下,占了一些便宜。不过这一刀,让李炜的心中产生了畏惧之意。王雄涎果然是江淮军中的骁将,只是这一刀,就让他虎口发麻,整个手臂颤抖不已。 李炜大口喘息着,这时,王雄涎再度劈来,仿佛他的手臂上有千金之力,怎么用也用不完似的。 “铛!”又是一刀,两人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多余的花俏,李炜用刀架住王雄涎的横刀,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颤,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骁勇,可是在王雄涎的面前,远远不是敌手。 王雄涎冷笑一声,抽回了横刀,向前深深一刺,李炜抽回刀,向下一格。忽然,王雄涎手臂硬生生扭转,改刺为削,朝着李炜的左肩刺去,李炜,急忙用刀去挡。 但出人意料地,王雄涎再度变招了。此时的王雄涎也发现李炜的力气不小,虽然似乎与自己有差距,但此人以逸待劳,与他力拼不是上策,所以,他及时改变了策略。 成功其欺骗了李炜两次之后,李炜的重心已经移动,出现了破绽。王雄涎手中的横刀一挑,转而劈下。风声呼啸,李炜仓促间只能用横刀勉强挡了一挡,但准备不足,力气不够,“铛”的一声,横刀发出一声脆响,顿时脱手而出。 王雄涎一击得手,横刀更不停留,朝着李炜劈去,李炜就地一滚,躲过了王雄涎的一击,正要站起身来,只觉得脖子一凉,王雄涎手中的横刀已经紧紧地贴着了他的脖颈。 李炜变了脸色,王雄涎的这一刀力气恰好,此人的身手果然在自己之上啊,他心中叹息一声。 此时,四周处于混战之中,王雄涎擒住了李炜,手臂依旧抬着,刀锋不离李炜的要害之处,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喝道:“李炜已经被擒,汝等还不投降?!” 声音传开,吴军都愣住了,主将被擒,让他们群龙无首,他们互相瞪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远处响起了脚步声,至少两百人匆匆而来,为首的正是李炜的得力干将李锋,当他看见李炜被擒,顿时就愣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吴军惊讶的时候,大批的隋军也赶到了,他们逐渐涌入了府衙,拔出横刀,准备着一场战斗。 “李炜已经在我的手上,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王雄涎再度说道,目光威严地扫过四周,鹰隼一般的眼神让众人不寒而栗。 “铛!”一声轻响,一个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刃,然后蹲下了身子,道:“我投降,不要杀我!” “懦夫!”李锋怒骂,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就要斩杀这个反骨仔,一支箭羽飞来,李锋没有注意,毫无防备,被箭羽穿透了咽喉,“咯咯!”鲜血涌出,他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身子倒下,惊得四周的士兵纷纷后退,生恐那里又来一支箭羽。 “降者不杀!”隋军大声喊着,声音有如洪钟,直击吴军的心底,主将被擒,李锋也被射杀,余下之人顿时没有了主心骨。此时又有数名士兵选择了投降,余下的士兵面面相窥,半响,终于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王雄涎迅速接管了城池,将吴军关押起来,随后,他派出了三名斥候,从不同的线路回转位于江都的隋军大营,将已经夺下海陵城的消息告诉阚陵,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援。毕竟他只有三千人,如果吴军率兵来攻,不一定能守住,尤其是刚刚夺下的城池。 看着斥候消失在巳时的太阳下,王雄涎又做出了一些安排,他让人安抚城中百姓,许诺不会扰民,若有骚扰百姓的事情发生,可以直接去府衙告状,他王雄涎一定不会姑息。在王雄涎的努力下,海陵城的百姓逐步接受了隋军。 第622章拟定计划 历阳。 杨侑正在沙盘前凝视,按照计划,明日就要出兵,但仍然有很多问题摆在杨侑的面前。采石矶位于历阳以南的长江南岸,历来是江南重镇防御北方势力南侵的要地之一,此地有优良的港口,是江南水师大营之一,不过,由于连连征战,采石矶的水师大营已经荒废。 但是,在丹阳以北,李子通有另一所水寨,这个水寨位于石头城,与江都以南的瓜洲渡互相呼应,成为拱卫江都和丹阳的桥头堡。可以说,这两个水寨不失,江都和丹阳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守住,但如果这两个地方失去,情况就会变得十分微妙。敌军就会源源不断地杀入江南。 这样的形势对于南北对峙来说,各有优劣,可是对于隋军来说,却更为有利,因为长江上游掌握在隋军的手中,这样就可以顺流而下,攻取江都和丹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够轻易拿下吴国,毕竟李子通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 在隋末乱世中,能够称霸一方的,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包括王世充、萧铣这等看起来没有本事之人,其实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然根本不可能在乱世中立足。 杨侑在凝视着沙盘的时候,杜如晦、杜伏威、雷世猛等人也在沙盘前看着,尤其是杜伏威对于沙盘感慨万千,有了沙盘,整个江东的地理形势更为清晰地显露出来了。 “陛下,丹阳、江都都是重镇,微臣以为,必须要水陆并进,才能拿下江都!”杜伏威说道,他对于江东的形势非常清楚,因此,杨侑特意将他拉来商议军情。 “可是,要水陆并进,必须要拿下石头城,此外,瓜洲渡还有吴国的一万水师,形势并不容乐观。”杜如晦说着。 雷世猛忽然笑了,他敲打着沙盘,道:“陛下,微臣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侑扫了他一眼,笑道:“海纳百川,方能成为海,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朕想听一听!”其实,杨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杨侑坚持认为,多一个建议,多一份保障,后世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脑力激荡的用处很大。 雷世猛略略沉吟,道:“陛下,如今阚陵、王雄涎两位将军已经率兵攻打江都,在旁人看来,陛下是要出兵攻打江都了。微臣认为,此时李子通肯定得到了消息,按照常理来推断,他肯定是要赶往江都。” “这样一来,吴国的重心就在江都,而丹阳却空前虚弱,只要选择正确的时机,出兵丹阳,必然能一股破之!”雷世猛说道,眼中带着兴奋的神色。 杨侑和杜如晦相视一眼,忽然纷纷大笑起来。雷世猛和杜伏威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均是愣了。 杨侑敲打着沙盘,认真地问道:“雷爱卿,这个计谋你是怎样想到的?” 雷世猛看见陛下一本正经的询问,不由正色道:“陛下,微臣是刚才忽然想到,既然采石矶由于战乱荒废,也就意味着南下之路几乎毫无障碍,一旦夺取采石矶,便可兵锋直抵丹阳,如此一来,石头城纵然有吴国的水师,在丧失了丹阳之后,便成了无源之水。对于李子通来说,石头城反而没有了守卫的必要。” “一旦李子通撤退,石头城便不攻自破,大隋水师便可直抵石头城。而丹阳复归大隋,瓜洲渡的重要性必将大打折扣!” 雷世猛说着,思绪越来越顺畅了,他瞧了一眼正在点头的杨侑和目光中带着赞许的杜如晦,继续说道:“丹阳一旦被拿下,便可挥师直取延陵(今江苏镇江),割断吴国南北的交通。使之南北不能互相支援!” “那时,只要大军围困江都,以水师镇守长江以南的船坞,陛下便可以安心攻打江都,擒获李子通!”雷世猛说完,整个人的脸上带着兴奋。 杨侑微微颔首,目光瞧了杜如晦一眼,杜如晦轻轻摇头,表示不知。杨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向了杜伏威,道:“杜爱卿,你在江东多年,对于江东的地理非常熟悉,你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吗?” 杜伏威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沙盘,沉思了半响,终于点头,道:“陛下,这个计划的确可行。可是,微臣觉得还可以改进一步。” “第一,阚陵已经率兵去江都,七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想要攻破江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随着李子通的回援,江都守军势必会增多,那时候,阚陵、王雄涎面临的压力必然大增。” “微臣认为,要将此事通知阚陵,让他早作准备,同时,为了表示攻打江都的决心,陛下有必要虚张声势,吸引李子通的注意力,等他渡过长江,抵达江都,陛下再突然攻击丹阳,并迅速占领延陵,这样才能取得更大的利益。” 杜伏威说着,手指在了延陵,然后猛地滑向了江都。 杨侑扬眉,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第二点呢?” “丹阳历来是重镇,更是数朝为帝都,城池坚固,四周有群山,诸葛亮称金陵,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帝王之宅也。,可见此地的艰险。李子通由于丧失了采石矶,因此对丹阳格外重视,金陵和钟山皆有重兵把守。要想攻破丹阳,并不容易啊!”杜伏威说着,声音渐渐低了。 杨侑点头,细细品味着杜伏威的话。杜伏威的话其实很简单,他说出了优势,也提出了建议,可是在迅速拿下丹阳一事上,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丹阳又叫建康、金陵,后世叫做南京,是龙盘虎踞之地,历史上南方的势力大多建都在此,依靠四周群山以及长江天险拱卫。由于采石矶的荒废,使得杨侑攻取丹阳的形势一片大好。但这并不意味着能一帆风顺拿下丹阳。事情还需要周密策划。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独孤武师匆匆进来,道:“陛下,有军报!” 杜如晦接过,将军报递给杨侑,杨侑拆开一看,笑道:“诸位,有一个好消息,李子通攻打会稽不下,如今已经返回,据悉已经到了吴郡。” 李子通一愣,这算什么好消息,李子通得到消息返回,必将会增兵江都,隋军面临的敌人会更加强大,这哪里能算得上什么好消息?杨侑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笑道:“沈光已经顺利完成任务,说服了沈法兴,并帮助他保住了会稽城!” 杜如晦捋着胡须微笑,保住了会稽城,沈法兴又投靠了大隋,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反攻余杭、吴郡等地,李子通前后受到夹击,必然会顾此失彼,想到此,杜如晦急忙道:“陛下,不妨让沈光独领一军,北上收复吴兴!” 杨侑颔首,吴兴便是吴郡,沈家在吴兴有着极高的威望,就算李子通屠杀了沈氏一门,沈氏的威望仍在,只要沈光打着大隋的名义,同时以吴兴沈氏的身份进行招抚,刚刚落入李子通手中的吴兴、毗陵等地,有很大的机会投入大隋的怀抱。 当年大隋平定江东,杨广以晋王的身份居住江都足足有十年之久,他在江都收集佛法,安抚百姓,与世家的关系非常密切,这也是为什么 杨广在天下大乱之际,不去国都长安,不在东都洛阳,而在江都的原因之一。 这个道理杨侑自然明白,想到此,他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沈光带领沈家军北上,以说服为主,让他务必要收复余杭、吴郡等地。你告诉他,只要不触犯大隋的根本,朕可以答应世家一些条件。” 杨侑的目的便是在于迅速平定江东之乱,为征伐高句丽争取时间。独孤武师听了,应了一声,匆匆退了出去。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之后,杨侑缓缓开口了。 “两位的意见非常不错,朕决定采纳。为了吸引李子通的注意力,杜爱卿,你可让龙龛、冯惠亮率江淮军五千,一路上大张旗鼓,多造炉灶,同时带上朕的绣金龙旗,作为幌子,攻打江都。” 杨侑吩咐着,杜伏威精神一振,微微躬身,听着杨侑的吩咐。 “大军可在山停留一日,给丹阳守军造成假象,第二日迅速东进!”杨侑说道。 “喏!”杜伏威应着,躬身退到一旁。 “雷世猛,水师已经准备好了吗?”杨侑询问。 雷世猛躬身道:“陛下,水师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明日南下采石矶,夺取采石矶水军旧寨,以此地为水师基地,同历阳互为犄角,牢牢将长江的控制权掌握在手中,朕不想看到有任何吴军从采石矶一线过江!若是你封锁不住,朕就送你去海里喂鱼!”杨侑凝声,在江东作战,水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千万不能出错。 雷世猛一脸严肃,他知道陛下对他寄以厚望,因此不敢怠慢:“陛下,微臣一定守住长江两岸!” “两位速速去准备吧,这一次若是顺利,两位当记首功!”杨侑说着,雷世猛和杜伏威相视一眼,退了下去。 杨侑用手指着江都城,对于他来说,江都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一战,一定要夺下江都,才能为出征高句丽奠定基础。 杜如晦沉默半响,忽然问道:“陛下,这一次出征的方案,明明早拟定,为何说成他二人的功劳?” “哈哈!”杨侑一笑,道:“朕是一国之君,何必与他们争功?” 第623章不满野心 “辅公,隋军就要远征,是开始动手的时候了。”一间密室内,左游仙说道。 辅公祏冷笑一声,道:“杨侑小儿即刻带兵出征,杜伏威也要随行,嘿嘿,这历阳便是我说了算。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啊!” 左游仙一愣,问道:“辅公,莫非已经有了良计?” 辅公祏嘿嘿一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无论是杜伏威还是杨侑,一定都猜不透。” “哦?”作为辅公祏帐下的第一谋士,左游仙有些难受了,辅公竟然比他先一步想出妙计,这还要他这个军师做什么?他咳嗽一声,道:“辅公,究竟是什么良计,卑职愿闻其详!” 辅公祏笑了笑,慢慢说了出来,左游仙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他忍不住一拍大腿,道:“辅公,果然是妙计!” “这虽然是妙计,在此时,却不能使用,我等还要静观其变。”辅公祏说着,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时,门外有人叩门,:“辅公,卑职陈当世求见。” 辅公祏一惊,陈当世怎么会在门外?他的心中有些恼火,刚才说的事情,不仅事关他的性命,更事关大业,岂能让旁人偷听了去?辅公祏脸色一变的同时,左游仙微微侧目,嘴唇蠕动,打着哑语。 辅公祏看懂了唇语,一颗心放了下来,如果说陈当世听见了什么,也有心向着杜伏威,那么他早就离开,告密去了,根本不可能出声。而此时他出声,只能证明两点,第一是他没有听见,第二便是他是向着自己的。 辅公祏微微点头,左游仙走上前去,打开了门。陈当世看见左游仙也在,顿时便是一愣,他朝内看了一眼,只见辅公祏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摸样。陈当世冲着左游仙点点头,然后快步走了上去。 “卑职见过辅公!”陈当世深深地施礼。 “呵呵,陈将军为何有此雅兴,来老夫的蜗居?”辅公祏呵呵一笑。 陈当世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摇摇头,轻声叹息,“辅公,大祸将至矣!” 辅公祏心中一惊,大祸将至?他眼中迸射出一丝杀意,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微微侧头,示意左游仙,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将陈当世杀死。辅公祏笑道:“陈将军,如今能有什么危险?你这话,危言耸听了吧!” 陈当世叹息一声,道:“辅公,江淮军是你和大王所创,如今大王投靠大隋,看似前途光明,实则是将江淮军的基业拱手相让啊!” 辅公祏微微一扬眉头,陈当世说的是这个意思?辅公祏沉吟着,并不说话,静待着陈当世的下文,而左游仙听着,原本抬起的手逐渐放下,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陈当世叹息一声,继续摇头道:“隋帝是什么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之人啊,投靠他,整个江淮军就将改换旗帜,从此就是为杨家人打江山。” 辅公祏呵呵一笑,道:“陈将军,你我本来就是大隋人,替杨隋卖命,是份内之事呀,只要用心,日后封侯拜相,不是难事!” 陈当世定定地看着辅公祏,一双鹰目中充满了失望,他摇摇头,站起身来,道:“想不到辅公竟然甘心做杨隋的走狗,我真是瞎了眼!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告辞!”陈当世说着,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辅公祏默默地注视着他,眼中闪动着精光,陈当世走到门口的时候,辅公祏开口了:“陈将军,请慢走!” 陈当世闻言脚步一缓,停了下来,他疑惑地回头,问道:“辅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辅公祏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了陈当世的身边,左右打量着他,仿佛被一名绝世美女所吸引。辅公祏的眼神让陈当世有些不安,他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在想,辅公什么时候对男人感兴趣了? 辅公祏没有注意到陈当世疑惑的表情,他亲热地上前拉着陈当世的手,陈当世身子一抖,正要摆脱辅公祏的魔爪,这时,辅公祏开口了:“陈将军,刚才之言我已经了解,可是,你要知道,我如今只管政事,不管军务呀!” 陈当世听出了辅公祏的言外之意,顿时笑道:“辅公是江淮军的首领,政事军务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辅公登高一呼,必定云者众,聚集在辅公的麾下,共创一番大业!” 辅公祏眯起了眼睛,陈当世的话表明了奉他为主的决心。只是,陈当世在江淮军中,地位并不算高,不提阚陵、王雄涎,就算是徐绍宗、陈正通、龙龛、冯惠亮等人的地位都比他高了许多,作为失意者,陈当世来找自己,是非常有可能的。 在陈当世看来,当初江淮军中的二把手辅公祏,不仅退出了与杜伏威的争斗,更是在隋帝的打压下,沦为了运粮官,地位上巨大的差别必定会让辅公祏格外不满!古往今来,那些造反之人,多是利益得不到满足或者是得不到保障,这才心怀异心。 陈当世隐隐地觉得,辅公祏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这才赶来劝说辅公,该为自己谋取利益了!辅公祏前面一副要投靠大隋的样子,让陈当世伤心难过,但心中仍然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陈当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便是尽力而为。辅公祏闻言,呵呵一笑,道:“陈将军,稍安勿躁,还是坐下说话!” 陈当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坐了回去,辅公祏也做到了位置上,左游仙笑眯眯地端了茶水过来,辅公祏饮了一口,似乎一点都不焦急的模样。辅公祏的不紧不慢的态度反而勾起了陈当世,他几次想要开口,但还是忍住了,直到辅公祏喝完了一杯茶水,陈当世终于忍不住了。 “辅公,你这是何意?”陈当世怒气冲冲。 辅公祏慢条斯理放下茶杯,目光如同鹰隼一样看着陈当世。这种眼神这种态度让陈当世心中就是一突。曾几何时,辅公祏是江淮军的主心骨,他带领着大伙创下了这片基业。此时,辅公祏犀利的眼神让他想到了过去。 “辅公!”陈当世的心中一颤,失声说道。 “陈将军,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意,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江淮军的基业,绝对不会断送!”辅公祏说道。 陈当世激动了,他忍不住站起来,走上两步,道:“辅公,陈当世愿为辅公效命!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辅公祏心底涌起狂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陈将军言重了,你我皆是江淮军的兄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淮军!” 陈当世一愣,旋即点着头,道:“辅公说的不错,江淮军是大伙的基业,是大伙在血海里厮杀出来的,岂容一两个人凭空贪污?”陈当世的言下之意,便是指杜伏威及大小将军两人了。江淮军投靠大隋,杜伏威被封为吴国公,江淮道大总管,地位不低,而大小将军在这一次征伐吴国的战役中,被封为先锋,有了捞足功劳的机会,其他人也有一定的机会可以立功,而他陈当世却压根没有机会,这怎能让他不郁闷呢? 辅公祏假装叹息一声,道:“可是,江淮军的基业,是靠着大伙才有了今日,如今仅仅凭借你我,恐怕难堪大任啊!” 陈当世一愣,有些不太明白辅公的意思,左游仙恰好走了过来,笑道:“辅公,江淮军是大伙的基业,岂是一两个人能办成的呢?就像这筷子,一根容易折断,可是有七八根,十几根,就不容易折断了。” 左游仙说着,满脸带着深意地看着陈当世。陈当世闻言,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联络乡党,绝对不能让大隋占便宜,更不能让杜伏威将江淮军的基业拱手相让!” 辅公祏点点头,道:“陈将军,此事急不得,一定要慢慢来,你要记住,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如今隋军在历阳甚多,不是做大事的时候,你只要暗中联络,便是大功一件!这个功劳,我一定牢记在心!” 陈当世脸上涌现出喜色,他一抱拳,道:“多谢辅公,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陈将军,小心一些,此事若是成了,你便是江淮军的第一功臣!”辅公祏说着,满意地看着陈当世,这个小子,还挺上道啊! 陈当世大喜,他喜滋滋地再度施礼,然后退了下去。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了两人,左游仙呵呵一笑,道:“恭喜辅公!” “陈当世在江淮军中虽然算不上猛将,但此人能说会道,沟通能力极强,说不定,能拉拢一些将领,尤其是中下层的将领,只要他们愿意效忠于我,大事就成了一半!”辅公祏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还在考虑怎么招揽江淮军旧部,想不到陈当世就送上了门来。 辅公祏故弄玄虚一番,终于成功收服了陈当世,有了此人的效忠,他就不必出面,危险性就小了许多,一旦事发,由于没有人证物证,他完全可以抛弃陈当世,自己还是非常安全的。 左游仙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拱拱手,道:“辅公英明!” 第624章局势骤变 李子通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在江都郡的曲阿县停下,转而朝着西方奔去,他的计划是要抵达句容之后,快速南下,抢占采石矶。 毛文深对局势看的很清楚,杜伏威不抢占采石矶,隋帝也不抢占采石矶,足以证明他们对江东的地理一点都不清楚。古往今来,从江北南下,走采石矶和瓜洲渡才是捷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两地的南北两岸,均驻扎有重兵。 瓜洲渡以北,是江都,而采石矶以南北,是历阳。隋军在掌握了历阳的情况下,竟然是先去攻打江都,这就给了李子通一个机会。在毛文深的建议下,他决定让乐伯通带兵佯装支援江都,吸引隋军的注意力,而自己却带兵杀奔采石矶,然后出其不意攻打历阳! 历阳是隋军的后方,是屯粮之所,一旦被攻破,隋军必定陷入缺粮的局面,毛文深将事情仔细分析之后,李子通决定采纳这个建议,。由于江南战乱不多,运河还算通畅,此时又刮着东南风,只用了两日,李子通的大军就抵达了毗陵郡的郡治晋陵县。 大军刚刚扎下大营,士兵们正在忙碌地造饭,李子通在营外踱步,身边是毛文深和几名心腹。 “陛下,明日就能赶到曲阿,抵达了曲阿之后,运河就丧失了作用,行军速度就要慢了许多!”毛文深说道。 李子通点点头,道:“虽然是如此,但距离已经不远,最多三日,就能抵达采石矶!”李子通说完,心中带着疑惑,道:“毛爱卿,朕还是有些担心啊,他们会真的攻击江都吗?” “陛下,丹阳扼守长江,此外还有石头城等要隘,隋军一旦攻打江都,必然会有消息传来!”毛文深说着。他的话让李子通放下了心,如果隋军经过山,丹阳的守军肯定会知道,丹阳的守将一定会将隋军入侵的消息传回来。 李子通心中略定,他挥挥手,回到大营。士兵们已经做好了晚饭,李子通与毛文深一边说着,一边商议事情。正说话间,一名士兵匆匆进来,禀告道:“陛下,丹阳有急报!” 李子通放下筷子,急忙道:“宣!” 士兵匆匆退下,片刻之后带了一人上来,那名传令兵进来,禀告道:“陛下,在昨日,隋军数万从山经过,支援攻打江都的阚陵、王雄涎部!” 毛文深脸上露出喜色,他站起身来,走到传令兵身边,拿过了书信,匆匆拆开一看,转过身,走到李子通身边,低声禀告着。李子通面露喜色,隋军果然出动了主力攻打江都,而隋帝的绣金龙旗在,更是证明了隋军的主攻方向。 李子通心中大悦,道:“毛爱卿,看来隋军主力的确是走江都,如此一来,正是我军的良机了!” ,毛文深捋着胡须,笑道:“正是!” 夕阳,斜斜映照在江都城头,王文飞一脸的凝重,在他听到海陵城被隋军攻破的消息之时,他是不信的。直到他派出了斥候,寻到了一些战败的吴国士兵,并将他们带回来之后,王文飞这才明白,海陵城真的是落入了隋军之手!犹如晴天霹雳,将他击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百药在一旁,急忙劝道:“王将军,还是速速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 王文飞扫了一眼李百药,略略犹豫。李百药本来是沈法兴的部下,沈法兴失败之后,李百药就投靠了李子通,官封内史侍郎、国子祭酒,深受信任。当然了,王文飞压根是瞧不起这些文人的,乱世中,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说话权,书生?只会误国! 当然这话王文飞不敢说,毕竟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毛文深,就是文人出身,王文飞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从李百药的话,速速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陛下,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匹快马从江都城中疾奔而出。 就在江东剑拔弩张,就要发生大战的时候,长安城,秦王府。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目光中尽是赤红,他的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愤怒,“什么,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 尹羽翼弓着身子,此时他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痊愈,可是治疗的太晚,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他的背是鸵的,腿是弯的,胸口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他已经变成了残废。可是在他的心中,依旧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尹羽翼要报仇,这个大仇他必须要报,无论是蔡建德、方德,还是逆隋的皇帝,他统统要将所受的伤害,一一还给他们。此时的尹羽翼十分明白,仅仅依靠他一个人,是无法报仇的。 李唐和杨隋的不共戴天的两个势力,两家有着极为深厚的渊源,甚至还是亲戚,李渊的父亲早死,被隋文帝养在宫中,并在他八岁的时候,赐给了他爵位,让他衣食无忧。杨隋对李渊有恩的同时,也有着仇恨,李孝恭是死在杨隋手上,甚至是李道宗也有脱不了关系,此外赵慈景、段纶、柴绍等人的大仇,都曾经让李渊如的刻骨铭心。 曾经是锦衣卫战士的尹羽翼十分清楚两者之间的仇恨,所以他的任务,就是要挑起李唐和杨隋之间的仇恨,而秦王,无疑是首选。听到李世民的询问,尹羽翼嘴角划过一丝冷酷地微笑,但旋即消失在阴毒的恨意之中。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杨侑小儿竟然抢走了主母为妃,实在是可恶!此贼不除,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良家女子被害!”尹羽翼恨声说道,仿佛他的妻子被杨侑抢走一般。 “哼,杨侑小儿,我一定要杀了他!”李世民得到尹羽翼的肯定,心中的仇恨越发强烈了。他虽然与长孙无垢已经分开,更是娶了长孙无臻为妻,可是在他的心目中,长孙无垢才是他李世民的正妻!他已经决定,日后一定要将长孙无垢八抬大轿请回家。 可是,只是去了巴蜀一趟,竟然被杨侑小儿横刀夺爱,从此他和无垢被隔断开来,让他怎能不心痛万分,心中充满怒火? “殿下,夺妻之恨,必然是报的。但是如今看来,此时不是良机啊!”尹羽翼故意说道,顺便为李世民倒满了一杯茶。 “拍!”李世民狠狠地一拍案几,道:“不是良机?那什么时候是良机?!”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杨侑小儿抢走了长孙无垢,这口气,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忍气吞声吗?不能!肯定不能,所以他必须要出这口恶气! “殿下,稍安勿躁!”尹羽翼心中涌起一阵狂笑,表面上却依旧在劝慰着,“如今隋军势大,锋芒毕露,不可与之争锋呐!再说最近两年,大唐总是败在逆隋手上,情况不妙呐!” 李世民瞪着双眼,看着尹羽翼,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道:“逆隋何德何能,前番几次失败,不过是有些无能之辈带兵罢了!若是由孤带兵,必当横扫逆隋,威震八方,创建大唐数百年基业!” 尹羽翼冷笑一声,道:“殿下,话虽然是如此,可是要先有这个机会呀!” 李世民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尹羽翼,道:“你这是何意?” “殿下,大唐诸王之中,当以殿下为尊,可是陛下不用,实在是让人心寒呀!”尹羽翼说道。 李世民闻言松开了拳头,旋即又握紧,是啊,他自认为是大唐的第一人,可是父皇却不给他机会!难道说,一手打下了大唐半壁江山的他,就将从此湮没在大唐那群毫无才能之人的手中吗?凤凰岂能和野鸡为伍? 李世民的心中深深的不忿啊!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殿下,卑职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尹羽翼再度说道,眼中闪烁着一丝残忍。 李世民略略沉吟,觉得还是听一听,毕竟决定权在追击手上。想到此,他点点头,道:“你说吧。” “若是有不敬之言,还请殿下恕罪!”尹羽翼突然跪下了。 李世民一愣之后,扶起他,道:“尹羽翼,你自从投靠孤之后,出力不少,甚至还付出了不少代价。你一心为孤着想,孤怎么会怪你呢?但说无妨!” 尹羽翼叹息一声,声音刻意压低了,道:“殿下,你可曾想过自立?” “自立?”李世民登时就是一惊。 “既然陛下不给殿下机会,以殿下大才,老死空山岂不可惜?殿下带兵时日良久,在军中颇有威望,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等人,皆听陛下之命,若是登高一呼,必定云者齐聚,共创大业!”尹羽翼笑道。 李世民身子一抖,尹羽翼的话已经很明显了,这不是要他自立,而是要他借着在军中的威望,造反呐!李世民的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脸上一会血红一会苍白。半响,李世民摇摇头,道:“不可,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不能做!” 尹羽翼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说服李世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仍然存了一丝希望。 “殿下宅心仁厚,心中念着亲情,可是太子却不会这么想啊!”尹羽翼提到了大唐太子李建成。 一听到李建成的名字,李世民的眼珠动了动,“你是说太子?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当初你为了剿灭刘武周,在前线拼死搏杀,而太子却在长安享福,卑职曾经听到一个谣言,说是他进言陛下,想要撤掉殿下的军权。”尹羽翼说道。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很是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李世民的心中在呐喊,我们不是兄弟吗?我们可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所生的呀,李建成,你为何如此狠心,专门在背后捅人一刀? “殿下掌握军权,在军中威望甚高。而他太子呢,仅仅有三千的太子六率,在军中的威望根本无法和殿下想比呀!他如此做,是裸的嫉妒!”尹羽翼斩钉截铁的说道,仿佛他亲眼看见一般。 第625章大唐的反应 “嫉妒?是嫉妒吗?或许吧!”李世民闻言,心中涌起了一种悲哀。难道说,这就是皇家的无奈之处吗?这个时候,李世民想起了许多事情。 从小,父亲就对大哥非常好,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大哥能继承自己的爵位的缘故吧。当然了,李世民不得不承认,在处理政务上,李建成非常老练,李世民的心里也明白,打下江山靠武将,可是坐稳江山却需要文臣。 无疑,大哥李建成是符合父皇的要求的,所以,精于军事的自己,不怎么受待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可是,如今天下未定,就如此的打压他,李世民的心中怎会服气呢? 人常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今天下稳定,鸟未尽,兔未死,李世民这支良弓就要被藏起来了,让他的心中怎能不忿忿呢?可是,心中纵然忿忿,李世民还十分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造反的事情,必将被万夫所指,父亲还是大唐的皇帝,所以他李世民纵然有不满,压根不会去做。当然了,如果是大哥做皇帝,或许李世民会有不同的考虑,但在此时,显然不成。 李世民否定了这个决议之后,尹羽翼并没有多少的失望之色。他咳嗽一声,低声道:“殿下,听说陛下已经同意幽州大总管罗艺出兵河北?” 罗艺的上书很多人都知道,李世民也不例外,想到此,他点点头,道:“不错,为了拿下河北,从去年开始,恒山郡太守李神符已经在做准备,如今夏国已经分裂,刘黑闼自立为王,已经脱离了窦建德。河北军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尹羽翼突然笑了,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去河北领兵?” “去河北领兵?”李世民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他皱眉思考了半响,还是摇摇头,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啊!父皇对他十分防范,要下了他的兵权,他怎么会让自己去河北领兵呢?如果攻下河北,这又是大功一件啊。那个时候,父皇必定会更加头疼吧? 尹羽翼又笑了,道:“殿下想要领兵,其实也不难。” 李世民眼睛一亮,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问道:“有何良策?” 尹羽翼低声说起来,李世民的眼中闪动着光芒,心中委实难以做出决定,尹羽翼在说完之后,并没有急着催他,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半响,李世民点点头,道:“就如此办!”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房玄龄的声音,“殿下,宫中有宦官来访!” 李世民直起身子,道:“有请!” 房玄龄应着,片刻之后走了回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李渊身边的红人宦官王欣俊。王欣俊进来之后,低声叫了一声:“殿下!” 李世民颔首示意王欣俊坐下,房玄龄迅速端来了茶水。王欣俊点着头,道:“不必了,咱家说了事情,马上就走!” 李世民神色一凝,问道:“王公公,出了什么大事情?” 王欣俊也是一脸的凝重,道:“不错,刚才咱家得到消息,隋军已经出兵攻打江东,按照行程,恐怕已经抵达了江东了。” “隋军出兵了?速度好快!”一瞬间,李世民的心中有着这个念头,房玄龄在一旁听见,道:“隋军东下,看来是要一统南方了!” 尹羽翼脸色变了变,道:“如此一来,大事不妙矣!” 李世民忍不住站起身来,众人说的都没有错,隋军南下,借着长江之势,占据了地利。古往今来,占据了巴蜀和荆襄的势力想要剪除江东势力,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且,从逆隋和吴国的实力对比来看,很显然,是逆隋占据了优势,吴国处于不利的局面。恐怕在年底之前,隋军就能击破吴国,统一南方,如果按照这样的时间点来发展,李唐就在这场争霸中,处于不利的局面。 必须要改变这种局面!李世民心中想着,额头上大汗淋漓。 王欣俊摆摆手,道:“秦王不必焦急,咱家正是奉了陛下之命,请你去商议大事!” 李世民心中一喜,原来王欣俊前来,是为了此事,他点着头,道:“多谢王公公。” 房玄龄呵呵一笑,袖子一抖,一锭银子落入掌心,他极其熟练地递到王欣俊的掌心,道:“多谢王公公!” 王欣俊不动声色接过,拱拱手,道:“告辞!” 李世民略略收拾了一番,出了秦王府,房玄龄也紧紧跟上。府外,秦叔宝与尉迟敬德已经在门外等候,秦叔宝的手中还牵着一匹战马。几人跨上了战马,朝着皇城飞奔而去。 或许是因为接近黄昏的缘故,朱雀大街上的百姓不多,偶尔只有行人匆匆路过。李世民一行人沿着朱雀大街跑去,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几人就抵达了朱雀大门。 李世民下马,吩咐众人在门口等着,自己迈步匆匆走了进去。在宦官王欣俊的带领下,半柱香时间后,已经抵达了李渊的书房。 李世民敲了敲门,“父皇!” “是世民吗?进来!”李渊的声音响起来,李世民得到允许,推门而入。 李世民一进去,脸上就是一愣,在书房里,太子李建成、楚王李智云已经到了,此外还有柴绍、武士镬等皇亲国戚,独孤怀恩、裴寂、刘政会、等重臣也赫然在目。 李世民寻了地方坐下,李渊鼓鼓掌,道:“诸位,再稍等片刻。” 又过了四分之一柱香时间后,李元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等李元吉。李元吉进来之后,会议这才正式开始。 早有宦官奉上了香茗,众人一边喝着,一边听着李渊的话。 “诸位爱卿,朕刚刚得到消息,逆隋出兵大军,攻伐江东,意图一统南方!”李渊缓缓说着,将最新的消息告诉了群臣。 群臣的表情各自不同,等到李渊说完了事情之后,大唐太子李建成首先开口了,逆隋出兵的事情,是唐风的探子首先得到的消息,是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父皇,荆襄挟上游之便利,拿下江东,是迟早之事。儿臣认为,绝对不能让逆隋顺利夺下江东。不然,南北之势渐成,事情更加难以控制!”李建成说着的时候,并没有将事情完整分析出来,大隋还占有陇西,掌握了大震关,随时可以出兵威胁关中,实际上,大唐是处于不利的地位的。 李建成的话意思是在提醒众人,如今的大唐看似风光无限,占据了三分之一天下,可是在隋军面前,却远远不足,更何况,从大唐和逆隋的战绩来看,大唐根本不占便宜啊。只不过,这些话不能明说,所以李建成用了另一种方式表达了出来。 齐王李元吉自从上次在襄阳败给了杨侑之后,又被抓住羞辱了一番。对于性格高傲的李元吉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耻辱。太子的话让他进行,他当即发言:“父皇,趁着逆隋的兵力集中在江东,儿臣认为应当速速出击,给逆隋一个教训。” 柴绍自从被阉割之后,一直深以为耻,他和平阳公主之间,虽然有夫妻之名,却已经没有了夫妻之实。他隐隐猜到,平阳公主已经知道他变成了一名宦官,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去告诉她,自己的的确确变成了一名宦官,尽管是被迫的。。 三年多的时间啊,这是何等的煎熬,这是何等的耻辱?他已经不敢回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人常说,时间是一剂良药,能抹平一切,爱慕、思念、仇恨。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抹平柴绍心中的思念,反而让他的心,更加的怨恨了。他曾经多次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掉杨侑,以报大仇。 可是,当初杨侑给他造成的伤害,让他不敢去面对。而今,他终于决定了,这笔账,必定要清算,而且要尽快清算,不然,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此时李元吉提出出兵,柴绍立刻响应,道:“陛下,微臣也认为当速速出兵,给逆隋一个教训。” 李渊沉吟着,目光扫过众人,道:“不错,朕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大唐的府库已经枯竭,出兵,难啊,难啊!”李渊说着,重重地叹息一声。一张脸皱着,宛如一个古稀之年的老翁。他连连摇头,显得十分愁苦。 独孤怀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裴寂在一旁,已经明白了李渊的意思。作为李渊的心腹,裴寂当即给予了支持。 “陛下,府库虽然枯竭,却不是没有办法可想。而逆隋出兵江东,其他各地相对空虚,却是大唐最佳的良机。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来临的时候,如果不抓住,失去的时候,就会追悔莫及了!”裴寂说着的时候,却没有看李渊,而是不经意地瞧着独孤怀恩。 裴寂的话让李建成、李元吉甚至是李世民都有了一丝振奋之色,李元吉道:“不错,错过这个机会,必将悔之晚矣!” 李建成目光一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裴寂,他轻声道:“可是,如今大唐的府库之中,粮食仅有二十万石。根本无法支撑出兵啊!” 这二十万石的粮食,是大唐的百姓缴纳的赎金,由于百姓赎回家中亲人心切,他们纷纷出力,有的人几乎倾家荡产,在赎回了齐王李元吉以及大唐的将士之后,李建成清理了一番,还有二十万石粮食。 二十万石粮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支撑小规模的战斗还可以,但一旦出兵超过三万,时间长达三个月以上,二十万的粮食,就远远不足了。因此,李建成才会有这样的顾虑。 第626章取何地为先? 李建成长于政事,对粮草的把握、后勤的管理,在整个大唐,可以说没有人比他强。听到太子说关中府库只有二十万石的粮食,众人都沉默了。 李渊及时地咳嗽了一声,将众人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裴寂这时笑了笑,道:“陛下、太子,关中府库虽然只有二十万石的粮食,可是去年收复并州之后,及时恢复生产,如今已经开春,冬小麦就要成熟,征收赋税,至少有三十万石以上的粮食。” “当然了,逆隋已经出兵攻打江东,时间不等人呀,大唐也当立刻出兵,这样才能赶在逆隋夺取江东之前,扫平北方。微臣愿意拿出家财,总计十万石的粮食,支援陛下!”裴寂的这话一说出来,满堂皆惊。 群臣之中,有人看着裴寂,不免带着鄙视的眼神,裴寂得意洋洋不以为意,目光扫过几人,心中顿时冷哼了几声。裴寂也自导这些人看不起他的理由,无非是他拿着闻喜裴家的钱财,卖力地讨好李渊。裴寂姓裴不假,可是却出身于河东郡桑泉,桑泉裴家只是闻喜裴家的旁支败了。 这样的人,在纯粹的世家子弟看来,其实是外人,一个外人,拿着闻喜裴家的钱财去讨好李渊,很多人都不服。可是不服又能怎样?关中是大唐的天下,他们都是大唐的臣子,不服裴寂的讨好行为,等于间接地得罪大唐的皇帝,众人都是老奸巨猾之人,没有人去触这个霉头。 裴寂又开始出卖闻喜裴家的利益,不仅仅是在讨好李渊这么简单,他也同时在表示,在座的各位,该你们表示的时候了! 李渊的目光中带着笑意,他怎么不笑呢?裴寂是他的心腹,一直都很能揣测他的心意,所以在大唐群臣之中,裴寂的地位格外高。李渊满意地看了裴寂一眼之后,悠悠地在群臣的身上扫过,尤其是在独孤怀恩和韦霁的身上扫过,这两人一人是关陇势力的领袖之一,而另一人虽然不是关拢势力,但在关中的地位也十分超然。 李渊的目光让独孤怀恩十分不满,这已经不是在和他商量粮食的问题了,而是一种胁迫。独孤怀恩的心中十分不爽,他正要说话,这时韦霁咳嗽一声,道:“杜陵韦家,也愿意拿出五万石粮食!” 韦霁的话让独孤怀恩一愣,冲口而出的话到了唇边还是被咽了下去,他目光一扫,只见书房里,不少人正在望着他。独孤怀恩眼珠一转,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了。他脸上堆起了一丝笑意,道:“独孤家也愿意拿出八万石粮食!” 李渊眯起了眼睛,这个收获还算满意,不过二十三万石的粮食还远远不够。李渊脸上堆起了笑意,只听他呵呵一笑,道:“诸位都是大唐的英杰,朕在这里许诺,日后必将对诸位厚报!” 李渊说着的时候,目光在其他关拢贵族的脸上扫过。有了裴氏、独孤氏的表态,其他关拢贵族也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力,李建成稍微算了算,粮食至少有三十五万石之多,加上二十万石的储备,大唐可动用的粮食,超过了五十万。李建成心中沉吟着,五十五万石的粮食,他只能动用三十到四十万石之间,其他的,要备不时之需。 粮食的问题搞定,李渊的一张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敲了敲案几,道:“粮食的问题在诸位爱卿的鼎力相助下,已经没有了大的问题,可是以诸位之见,大唐当出兵何方?” 群臣正襟危坐,是啊,隋军出击江东,有着他的战略意义,那就是平定长江以南,呈现出南北朝之后的南北争霸态势,可是大唐的目的何在?统一北方?可是北方势力众多,在陇西,是逆隋的势力;在中原,是王世充的势力;而河北更为复杂,罗艺虽然投降,但实际上幽州十几万兵马,依旧牢牢掌控在罗艺的手中,和强藩没有什么分别,一旦形势不对,很有可能脱离大唐,除了罗艺之外,尚有刘黑闼、窦建德等势力存在。 大唐的未来,何去何从?众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纷纷发言,有人说取陇西,有人说取中原,有人说取河北。各自有着各自的说法,众人争论不休,御书房内,显得十分嘈杂。 李渊虽然年老,但耳力尚在,他已经听清楚了群臣的话,说取陇西的,是要消除逆隋对大唐的威胁,而且陇西相对汉中、巴蜀来说,有高屋建瓴之势,一旦拿下陇西,或取汉中,或取巴蜀,都是不错的选择。 说取中原的,是考虑中原的态势,前番秦王的攻击,已经证明了洛阳危机四伏,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的纷纷背叛,证明了王世充并没有有效手段制衡部下,一旦大唐挥师攻打洛阳,只要办法得当,便能一鼓作气,攻下中原。而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得天独厚的地理态势,使得它能够四面出击。 一旦拿下中原,或北上河北,或东出山东都是不错的选择,甚至还可以与武关的兵马配合,夹击南阳,打击逆隋的嚣张气势,让他们知道大唐是不好惹的。 至于说取河北的,也有一定道理,联合幽州罗艺,便可攻取河北大部,而一马平川的河北历来是鱼米之乡,若是拿下河北,在河北军屯,用不了两年,就能米脂满仓。 李渊拍拍手,笑道:“诸位,安静。” 大唐皇帝说话了,群臣也都安静了下来,李渊满意地看了一眼众人,这才道:“诸位的意见朕已经有所了解。各有各有的道理,如果大唐国力充沛,朕的想法,是同时进兵。” “可是,府库衰竭,连连大战,士兵已经有了厌倦之心。朕的想法,是要让关中和并州养精蓄锐,待逆隋疲惫之际,发动致命一击!”李渊说着,目光扫过了李建成。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父皇仁慈,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也。如今幽州总管罗艺正在调兵遣将,联合汉东王攻打窦建德,儿臣认为必须要给他一些支持。” 李建成的言下之意,便是支持出兵攻伐河北了。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群臣侧目,出兵河北,如果顺利,南北态势将成。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李建成话音刚落,李元吉一抱拳,朗声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两万,出兵河北,取窦建德人头而还!” 柴绍闻言,也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也愿意出征!”他早就知道夏王窦建德已经将女儿勇安公主许配给隋帝,因此当即出言邀战。拿不了杨侑出气,还拿不了窦建德出气吗? 武士镬、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并不说话,而是十分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李建成略略沉吟之后,忽然开口,道:“父皇,儿臣保奏秦王领兵!” 李建成这话一说话来,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荡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李世民也瞪大了眼睛,太子为何有这个提议?难道说,有什么阴谋吗?李世民瞅着太子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裴寂瞪大了眼睛,作为倾向于太子的他,怎么也想不通太子怎么会举荐秦王?这不是拿功劳给他吗?群臣顿时嗡嗡声四起,各自议论着,刘弘基、殷开山两人的眼中带着兴奋之色,如果是秦王领兵,胜算就大了。 李渊微微一愣,正是为了压制秦王,所以他才会卸除了秦王的兵权,可是太子怎么会如此?但李渊知道太子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他说出来的话,必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微微一怔的功夫,李建成又说话了。 “父皇,河北战事关系大唐衰微,如果拿下河北,便可三面夹击洛阳,如果说服了李密,洛阳便是四面楚歌。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大唐就占据了优势。只要休养生息一两年,就能以北地统一南方!” 李建成缓缓说着,目光注视着李世民,清澈而明亮。在一瞬间,李世民感受到了大哥的心意,他脱口而出:“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出征,拿下河北!” 李渊略略沉吟之后,颔首,道:“既然秦王一心为国效力,朕就允你。秦王,朕封你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给你三万并州战士,出兵井陉,汇合统领李神符、罗艺部,拿下河北,擒拿窦建德!” 李世民心中一喜,父皇许他出征,这可是极大的好事,他来不及多想,抱拳道:“儿臣遵命!” 李渊目视着儿子,眼中有着深意,他扫了一圈群臣,又道:“柴绍、殷开山、刘弘基,你等速速收拾行李,随秦王出征!” 三人心中一喜,齐齐抱拳:“遵命!” 议事基本定了,群臣在一炷香之后,纷纷起身离开,李渊叮嘱了李世民几句之后,李世民走了出去,门外,李元吉见他出来,冷哼了一声,道:“秦王,莫非兵败才好!” 李世民也不抬头,回敬了一句,道:“那是,我若兵败,必定自刎,不会苟且偷生!” “你!”李元吉大怒,正要说话,李世民已经匆匆走了出去。 御书房内,李建成暂时留了下来,李渊默默地看着太子,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第627章两方面的威胁 李渊的称呼让李建成的心中一软,这时,他们只是父子,而不是君臣。 李建成目光中带着真诚,道:“爹,江山社稷为重,而且,儿臣觉得父皇对秦王有些误解。” 李渊冷冷地哼了一声,对于秦王李世民,他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这种忌惮,不仅仅是射向楚王李智云那一箭,还有着其他的原因。比如说这次,出兵潼关明明是佯攻,是为了配合齐王李元吉出兵武关,夺取襄阳。 尽管事后出兵襄阳被证明是逆隋的阴谋,可是大唐在大的方向上,策略是没有错误的。秦王李世民突然对王世充下手,直接导致了与王世充关系的破裂,极大地影响了大唐的声望和信誉。 另外此事还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导致王世充投靠了逆隋,使得大唐多了一个敌人。事情的发展本来不是这样的啊。作为旧隋的重臣,在隋朝在存在的情况下,李渊与王世充应该是抱成一团,共同对抗逆隋的。可是,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而这个人,便是秦王。 李渊的心中没有说,却不代表他想不到。因为一旦责问李世民,就意味着自己也有责任啊。李世民不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儿子。责问李世民不奉君命的同时,也意味着李渊不会用人。作为大唐的皇帝,李渊怎么会自己扇自己嘴巴呢?所以这事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 此时李建成提起来,李渊的心中就有些不悦了。“建成,爹知道你宅心仁厚,可是你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啊!秦王他能射杀楚王,焉知他不会射杀朕,射杀你这个亲大哥?” 李渊的话充满了忧虑,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在门外,一只抬起的手停止了,来人愣愣地看着门,虎目中泪水夺眶而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对他有这样的偏见?居然会认为他是一个弑父杀兄之徒?他一咬牙,放下了手,匆匆走了出去。 书房内,李渊继续叹息着,此时的他有些愤怒,将平素对李世民的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如果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能让人理解的话,杀弟,殴打妻子,仅仅是这两条,就让李渊十分不满了。而他得到了一个消息,秦王前些日子又殴打了长孙无臻,尽管长孙顺德没有来告状,但仍然让李渊的心中,深深的不满! 正是种种的不满,让李渊不敢也不愿意去重用李世民,如果今日不是太子说话,李渊压根没有启用李世民的想法。李渊踱步思考了半响,又道:“这样吧,原定计划不变,让齐王押送粮草。” 齐王押送粮草,对秦王就有了限制的作用。这一点李建成稍微思考,就明白了,他叹息着摇头,道:“爹,既然是这样,可让武士镬、崔民幹等人辅助齐王。” 李渊点头,深以为然。 就在此时,朱雀大门,李元吉匆匆而出,一眼看见了尉迟敬德、秦叔宝两名武将一左一右,守在那里,此外还有房玄龄。一看见房玄龄,李元吉的心中就非常不爽。 在成都,李元吉落魄的模样被房玄龄瞧在了眼中,他非常地不爽,若不是房玄龄是李世民的人,他早就一刀将他杀了。李元吉走出朱雀大门的时候,没有看见李世民,这让他微微一愣,李世民明明比他先出来呀,怎么看不见人? 这时,尉迟敬德冷冷地就是一笑,李元吉不知道尉迟敬德在笑什么,可是在他看来,这是讥笑!李元吉的心中顿时怒火冲天,刚才没有得到出征权,他已经十分愤怒了,此时看见尉迟敬德,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李元吉手一伸,摸出马鞭,猛地朝着尉迟敬德抽了过去:“奴才!” 尉迟敬德虽然是笑着,却一直注意着李元吉的情况,见他一马鞭抽来,势大力沉,急忙闪身躲过。秦叔宝变了变脸色,这个齐王,怎么回事? 李元吉看见尉迟敬德躲开,心中更怒,他想要再挥鞭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挥不动了,回头一看,只见李世民死死的抓住了马鞭,李世民的力气很大,李元吉一时挥不动,憋的整张脸通红。 李元吉用力,马鞭丝毫不动,再用劲,还是不动。李元吉咬着牙,刚一用力,李世民突然松手了,李元吉措不及防,猛地摔倒在了地上,脸上也磕破了皮,流出了血。 李元吉大怒,刚爬起来,几名亲兵从远处赶来,拔出横刀,对着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怒目而视,尉迟敬德哈哈一笑,从马背上取下马槊,铁塔般的身子像一尊战神,李元吉身边的亲兵忍不住心生怯意。 就在这时,大唐太子李建成匆匆走了出来,他是有事要办,看见这一幕情形,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世民挥挥手,哈哈一笑,跨上战马,奔驰而去,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人也紧紧跟上。 李建成看见齐王脸上破了皮,正要询问,李元吉却冷哼了一声,也跨上了战马,飞奔而去,留下李建成一人,不明所以。他看向了一旁的朱雀大门守卫,缓步走了过去。 洛阳城,王世充伏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地图。大郑虽然名义不在,可是实际上却存在着。河南数郡,包括河内郡,还是他王世充的地盘。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去除帝号,向杨侑称臣,但在王世充的心中,争霸天下,一统中原的梦想仍然没有改变。 此时,书房内,陈王段达也在凝视着案几上的地图,“陛下,根据消息,隋军出兵江东,有一统长江南方的趋势。” 王世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叹息一声,道:“李子通虽然占有江东数郡,但在江都无险可守,隋军沿着荆襄东出,势必势如破竹。如果大隋同意统一南方,下一步的行动,必将是针对中原。 中原以何地为重?自然是洛阳。如今他表面上臣服大隋,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心思,怎会将洛阳拱手相让?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郑想要发展,就必要杀出去,河南位于腹地,四处可以出击,当以何地为先? 王世充的手指划过地图,凝眉苦思,攻打关中、并州,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潼关、壶关均掌握在李唐的手上,想要夺取,不是那么容易的,而河北呢?从各种消息来看,河北即将陷入三方混乱的局面,不值得插手。 那么,王世充只能将目光放在山东和南方了。南方是大隋的土地,他既然表面上臣服了,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捋大隋这只老虎的胡须。剩下的,便只有山东的李密。 据悉,李密正在调兵遣将,为统一山东做出准备,徐元朗、王薄也在积极备战,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对于王世充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可是,王世充也有他的顾虑。一旦夺取了山东,他王世充就横在了大隋和大唐之间,成为双方的缓冲区。这并不是王世充所愿意看到的。 作为王世充的心腹,段达十分能揣测上意,他呵呵一笑,道:“陛下,微臣有一个建议。” 王世充的目光凝成了一条线,在人少的时候,他是能接受这种称呼的,这也能稍稍满足他的帝王之梦。王世充脸上露出了笑意,道:“陈王,有何良策?” “陛下,隋帝东征,带走了不少士兵,虽然顺流而下,攻取江东是肯定之事,但耗费多长时间,谁也没有底。微臣觉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谋取福利。”段达的眼中,闪动着狡猾的神色。 王世充一愣,道:“陈王,计将安出?” 段达笑了,他咳嗽一声,道:“微臣翻阅了隋帝的履历,发现他最擅长的一招,便是分化离间。大唐朝廷,刘文静之死,便是大隋的策划。” 王世充颔首点头,他有些猜到段达的意思了。 段达继续说道:“微臣听闻杨侑以燕王杨倓镇守巴蜀,越王杨侗镇守荆襄,这是利用宗室来稳定三大战略要地。”、 王世充“嗯”了一声,表示明白,段达所说的战略要地,便是巴蜀、荆襄、江东。这三点一线,构成了南朝的基础,的确是三大要地。 段达呵呵一笑,道:“陛下,越王镇守江陵,是为了巩固长江中上游,防御从武关东出的唐兵。这就意味着他的手中,握有重兵。微臣认为,可是派遣一名使者,表示陛下愿意拥立越王为帝。” 王世充的脑子转的很快,他立刻明白了段达的想法,这是要分化大隋,让杨侑心起疑心呀。一旦杨隋内部发生火拼,势力必将大大削弱,那个时候,大郑就可以乘虚而入,夺取南阳,并朝着荆州南部扩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段达脸上闪过一丝诡异,道:“隋帝最擅长的是离间,微臣认为,此人是一个多疑之人,不管越王有没有反叛之心,势必会受到杨侑的猜忌,只要他有了猜疑之心,大事就成了一半!”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他重重地点点头,道:“陈王,此计甚善,以你之见,派何人去当说客?” 段达想了一想,道:“郭庆此人,本来姓杨,为了利益,可谓三姓家奴,此人能说会道,便是最佳人选!” 此时的郭庆是东郡太守,王世充听了点点头,表示同意段达的说法,他吩咐段达照此办理,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瓦解大隋。 第628章南下采石矶 历阳,辅公祏站在长江边上,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地看着长江以南。左游仙在他身边,低声道:“辅公,隋军主力已经南下,想必半日后,就能抵达采石矶。” 辅公祏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之色,“隋帝狡猾万分,不到最后一刻,仍然没有标明他的主攻方向,实在是可恶之极。” 左游仙点头赞同,道:“丹阳是江南重镇,若是守江而治,形势反而比江都要好。可惜采石矶历经战乱,李子通忙着南下剿灭沈法兴,根本来不及重置采石矶,如此一来,长江天堑根本无从发挥作用。” 尽管荆襄上游已经掌握在隋军手中,但如果采石矶的水军仍在,对于吴国的李子通来说,仍然有着莫大的裨益。至少能够守江,防御从上游下来的隋军水师。 左游仙如此说,辅公祏点点头,道:“隋帝声东击西,大张旗鼓从山经过,吸引了吴国的吸引力,按照常理,李子通必然会回师援助江都,而且,海陵城已经被王雄涎攻下,形势对李子通根本不利。他若真的回到江都,反而落入了陷阱。一旦丹阳城被攻下,恐怕延陵也不能保,江都城反而成了困兽。” 左游仙身子一抖,他已经能想象到李子通一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摸样,而且,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如果在南方的沈法兴趁机挥兵攻打余杭、吴郡等地,在这种形式下,李子通根本不可能南下抵御沈法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毗陵、宣城等地落入敌军之手。仅仅剩下一个江都,根本不可能抵抗强大的隋军,而这,显然不符合辅公的利益。 想到此,左游仙道:“辅公,如果让隋帝顺利平定江东,大事则难矣!” 辅公祏捋着胡须,道:“放心,隋军绝不可能如此顺利平定江都,我已经做出了安排,派人去通知李子通,告诉他隋帝的计划,想必李子通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世界上,没有永久的利益,也没有永久的朋友。当初辅公祏和李子通打的死去活来,如今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了杜伏威,只能证明一点,利益至上。 左游仙听到辅公已经做出了安排,不由连连点头,道:“辅公高见!” 两人说话的时候,陈当世匆匆而来,在辅公祏的示意下,亲兵放过了他。陈当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辅公祏面前,一抱拳,道:“辅公,卑职有要事禀告。” 辅公祏颔首,道:“但说不妨!” 陈当世低声道:“辅公,我已经联络了不少兄弟,他们对大王投靠隋军十分不满,听说辅公主张保护江淮军的利益,纷纷表示,愿意为辅公效忠。” 辅公祏一扬眉,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但旋即他满脸堆起了笑,道:“陈将军,做的不错!” “卑职还有另一件事要禀告,不过,此事尚未得到证实!”陈当世又道。 左游仙目光冷冷一扫,道:“既然是没有证实的事情,自然是不靠谱了,还说他作甚?” 辅公祏一摆手,道:“这个不妨,陈将军,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陈当世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略略犹豫,道:“卑职在拉拢兄弟的时候,听说隋帝这一次来,主要目的并不是攻打李子通,而是另有任务!” 辅公祏心中一紧,什么?隋帝来到江东,并不是为了剿灭李子通,而是另有任务?是什么任务值得隋帝亲自前来?而且剿灭一方霸主李子通反而成了次要人物?一瞬间,辅公祏的心中涌上了无数的念头,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是为了自己而来? 可是,压根不合理啊!辅公祏自认为隐藏的极深,根本不可能露出任何的马脚,怎么会被隋帝盯上?辅公祏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沉吟着的时候,陈当世再度开口了。 “辅公,据消息称,隋帝是要攻打高句丽!”陈当世显得小心翼翼,显然他觉得这个说法,一点都不靠谱。 左游仙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攻打高句丽,这不是笑话吗?当年大隋在水陆并进的情况下,依然拿高句丽毫无办法,而今,中原板荡,四方豪杰并起,虽说隐隐已经能看出谁能问鼎天下,但是争霸的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谁又能说他一定能取得天下呢? 在左游仙的长笑声中,辅公祏也忍不住笑了,和左游仙一样,辅公祏也认为这个说法,太他妈可笑了!这就好比轩辕黄帝来到他的跟前,说他辅公祏是他的后裔一样可笑。 不过,身为上位者,面对下属积极进取的心态,辅公祏还是十分满意的。嘴角只是浮起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掌,拍了拍陈当世的肩膀,道:“陈将军,这件事似乎有些不靠谱,不过,一切皆有可能,或许隋帝认为仅仅凭借水路就能平定高句丽呢?” 陈当世闻言,心中涌起了一丝感动。 辅公祏又笑道:“此时你可要小心继续打听,不可露出了马脚,另外,我听说你与徐绍宗、陈正通等人交好,你能否说服他们?与我一起,为江淮军的未来而奋斗?” 陈当世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对于这个不靠谱的消息,辅公竟然一笑了之,并且还鼓励他仔细打听此事的后续,这是何等的信任?让陈当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知己之感,他当即一抱拳,道:“辅公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陈将军,小心!”辅公祏说道。 陈当世应了一声,然后施礼告辞。左游仙看着陈当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辅公真的相信,隋帝会攻打高句丽?” “不信,当然不信!”辅公祏摇摇头,旋即又笑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寒了他人之心呐!你看杨侑小儿,来到历阳之后,连连送出良驹,时常宴请江淮军诸将,目的就是在于收买人心。我们只有做的比他好,才能有人为我们卖命呀!” 长江发源于青藏,在夷陵以西,水势由于地形的缘故非常汹涌,直到经历了洞庭湖、鄱阳湖等大湖之后,水势得到了缓冲,而且随着长江中下游的地势逐渐开阔,水势变得平稳起来。 东南风劲刮,战舰上的旗帜朝着西北方飘去,猎猎作响。杨侑站在战舰之上,负手而立,在他身边的,是杜如晦、侯君集、杜伏威、雷世猛等人,杨侑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采石矶水师大营,道:“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采石矶。” 杜伏威道:“陛下,是否要在采石矶过夜?” 杨侑摆摆手,道:“采石矶不过是水师基地,用来威胁丹阳城,给李子通心理压力。真正的杀招还是陆战。朕要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丹阳,进而拿下延陵,所以对于朕来说,时间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的耽搁。” “抵达采石矶后,雷爱卿,你就地修建船坞水寨,切记不可妄动。采石矶事关朕的安危,一定要守好他!没有朕亲笔书信,加盖玉玺大印,你不可妄动!”杨侑说道。 雷世猛眸子一紧,瞳孔猛烈收缩,应了一声“喏”,他知道,采石矶担负着运输粮草的重任,因此非常小心。退一步讲,若是丹阳战事不利,只要守好了采石矶,大军便可从容而退。而一旦采石矶落入吴国之手,陛下的这支军队就成了孤军,想要获得粮食,只能千里奔走,去豫章郡又或者是南下会稽,才能获得补给。而这两个可能,显然不太现实。 是以,杨侑给他的命令,是要得到自己的亲笔书信,同时还要有玉玺加盖,才能算数,这就等于了双保险。 雷世猛得令退下,杨侑又吩咐道:“侯君集,你带一千骑兵,在朕的右翼,务必要将方圆二十里内的情况掌握,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侯君集嘟囔了一句:“何必如此大题小做。”在他看来,在海陵被王雄涎攻下的情况下,李子通肯定回兵援助江都,甚至丹阳都有可能被抽空了兵力,吴军根本本不值得一提。但他嘴上低声嘟囔,却不敢说出来,上前一步接过令牌,应了一声“喏”,退了下去。 “杜爱卿,你在江东多年,地理熟悉,这一次就跟在朕的身边,若朕思考不周,你可要记得提醒朕。”杨侑这一次对着杜伏威说道。 杜伏威点点头,道:“陛下,丹阳北靠长江,南临淮水(指秦淮河),两翼群山环绕,攻取不易。微臣的建议,是以轻骑渡过淮水,据蒋山,阻东来之敌,然后派遣一名良将,夺延陵,如此一来,李子通必定首位难顾。届时,丹阳城只需招抚,便可一举夺下。” 毕竟,李子通经营多年的是海陵,对于江都、丹阳等地,却占据了一年不到,如今海陵被攻下,李子通的根基已经被拔掉,余下两座城池,只需招抚,变了传檄而定。 杨侑却摆摆手,他已经做出了安排,攻取丹阳,不是难事。当然了,也不能说杜伏威的战略没有用,而是说在杨侑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杜伏威的办法就显得有些不足了。而且杨侑需要的是时间,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李子通,然后扬帆北上,在秋收前,抵达高句丽! 第629章真消息,假消息? 大隋君臣说话间,,船只快速靠近了采石矶,杨侑看着,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感慨。看采石矶船坞的规模,比起豫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采石矶的重要性。如果说,伪唐已经占据了河北的情况下,杨侑就有考虑重建采石矶的必要了。 采石矶的船坞虽然历经多年的战乱,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雏形。杨侑走下战舰,带着人登高一看,将采石矶四周的地理揽入眼中。说道长江中下游的地理,的确是以采石矶为最。此地有着优良的海湾,利于船只停泊,因此成为了南朝对抗北方势力的重要据点。 可是守江必守淮,单纯的凭借长江天堑,是守不住江山的,必须要依靠两淮地理,才能阻挡敌人于国门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杨侑才制定了这个看似冒险,但收获却极大的计划。 下一步,就是要剿灭李子通,然后按照计划行事了。届时,江东一带的战局,基本上就定了,余下的残局,杨侑打算交给李靖和杜伏威两人主持,希望两人能不负众望,平定整个江东,进而夺取淮南,威胁山东,从而达到这一次出兵的目的。 杨侑沉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李子通也在沉思。此时的李子通接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非常不利的消息,王文飞派人加急传递消息过来,说海陵已经被王雄涎夺下。 这个消息,比起隋军东下还要让人震惊,晴天霹雳让李子通半响说出话来,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响没有挪动脚步。毛文深在一旁,精瘦的脸上一双眸子在快速转动着,他在思考,如今该怎么办? 大帐内,死一般的沉寂,李子通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一次危险了。这是一种感觉,是他在长期的厮杀之中,慢慢的熬出来的一种敏锐。 一片沉默中,毛文深咳嗽一声,缓缓开口了:“陛下,微臣认为,海陵失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子通失望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他定定地看着毛文深,道:“毛爱卿,你这是何意?” “海陵失守,意味着隋军的主攻方向必然是江都。江都是暴君久居之地,城墙高大,还有水师可以协防,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而且乐将军已经在回援之中,只要应对得当,王将军只守不攻,至少可以支撑半年以上。”毛文深缓缓说道。 李子通眼睛一亮,毛文深说得对,江都城是国都,因此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足足可以支撑一年。只要王文飞守住城池,根本不需要一年,只用半年就可以。 李子通征战沙场多年,不是一点军事都不懂的新丁,此时他已经明白了毛文深的想法。吴国可以拖,但隋军拖不起。历阳是江淮军的基地,虽然有粮食,但无法支撑远来的隋军。这就意味着隋军需要从长江上游获取粮食补给。可是,隋帝对采石矶的忽视,使得他的粮道,充满了危险。 隋军就算夺下了海陵又能如何?只要自己掌握了采石矶,同时让石头城和瓜洲渡的水师西进,牢牢守住采石矶这个要地,隋军粮食不足,早晚必定撤兵。 从这个方向上来说,毛文深的策略压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海陵守将李炜太过于粗心了,以至于被王雄涎抢占了海陵城,从而完成了对江都城的包夹。 不过,毛文深也说得有理,江都城池高大,又有水师协防,隋军想要攻下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给自己半年,不,或许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隋军就会粮尽,一旦隋军撤退,就是吴国反守为攻的时机了。 想到此,李子通十分认真地问道:“毛爱卿,那么以你之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毛文深重重点头,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亲兵的声音,“陛下,营外有人自称是江淮军的使者,想要求见陛下!” “江淮军的使者?”李子通和毛文深的眼中都充满了疑惑,江淮军与大吴有着血海深仇,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杜伏威和李子通个人之间的私怨。在这种仇恨下,江淮军怎么会派人前来? “恐怕此人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李子通说道,秀了一下文采,又道:“来人,将此人赶走!” 毛文深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阻止了那名亲兵的行为:“且慢!”随后,转过头看着李子通,道:“陛下,不妨一见。” 李子通疑惑地问道:“毛爱卿,你这是何意?” “陛下,江淮军与陛下素来水火不容,这一次大战在即,竟然派人前来,难道陛下不觉得蹊跷吗?”毛文深笑着道。 李子通嗯了一声,眼中的疑惑更深了,毛文深说的没有错,江淮军是在捣什么鬼?想到此,他也有了一些兴趣了,反正听听无妨,想到此,李子通吩咐着:“带他进来!” 亲兵应了一声,脚步匆匆,朝着大营外走去,一炷香的功夫后,使者来到了李子通的面前。使者姓张,名叫张泽,打小就跟着辅公祏,是辅公祏的心腹之一。 此人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草民张泽见过吴国陛下!” 李子通的目光中带着深意,什么时候江淮军见到自己,如此的恭敬了?李子通不露声色,问道:“张泽,朕来问你,你是受到何人所派,来见朕又有何事?” 张泽伏在地上,没有半点的不悦之情,他认认真真地回答:“陛下,草民是受到主人的指派,这才来求见陛下,有要事禀告。” 毛文深微笑不语,坐在一旁,貌似漫不经心地喝着水,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两人的话。 “主人?你的主人是谁?”李子通问道。 “陛下,草民的主人便是辅公!”张泽不敢直呼其名。 “辅公?”李子通一愣,想起了辅公祏,他咳嗽一声,道:“辅公祏叫你前来,究竟有什么事情?”李子通也不和他纠缠,单刀直入地询问。 张泽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了上去,一名亲兵接过,转身递给了毛文深。李子通不识字,都是由毛文深代为阅读。 毛文深仔细地看了信,发现上面的火漆依旧保持着完整,这说明这封信没有人拆过。毛文深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书信,不经意的目光瞟过书信,顿时就吃了一惊。 急切之间,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李子通看见一向颇为淡定的谋士神色大变,心中也变得焦急万分,问道:“毛爱卿,出了什么事情?” 毛文深的脸色一会苍白,一会铁青,脑海在急速地转动着,书信里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低声在李子通的耳边说着,李子通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隋军的主攻方向竟然不是江都,而是丹阳?而且是走采石矶这条路?李子通摇摇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于让人震撼了。可是,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隋军的主攻方向必然是江都无疑! 从山边上经过的援军,足足有万人以上,而且,海陵城已经被王雄涎攻下,这明显是要扫清江都外围,进而顿兵坚城之下的想法,不,这已经不是想法,而是确确实实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现在,辅公祏派人送来书信,告诉他,隋军的主攻是丹阳,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李子通的脸上忽然荡漾起一股笑意。辅公祏啊辅公祏,你摆着江淮军第二把交椅不做,偏偏要学那杜伏威,为隋帝卖命,实在是不可理喻。 杨侑小儿,你以为这等可笑的计谋,就能欺骗我吗?想到此,李子通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扶起了张泽,道:“辅公的心意,朕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在书信中,辅公并没有说为何要这般做呀!” 张泽看见李子通相信,心中也是一喜,他在临来之前,得到了辅公祏的授意,他当即回答:“启禀陛下,辅公和杜伏威并肩作战,这才创下了江淮军的基业,可是,杜伏威却对我家主人十分嫉妒,为此,剥夺了辅公的兵权。我主深恨之!” “而且,这还不算,大伙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厮杀,不就是为了日后的富贵吗?杜伏威拱手将江淮军的基业送给了杨侑。他自己倒是博得高官厚禄,可是辅公呢?根本捞不到任何的好处啊!此外还有江淮军的大小将领,被旧隋的一群废物死死压住,实在是让人憋屈啊!” 张泽简单地将辅公的不满说了出来,希望能得到李子通的共鸣。 李子通踱步,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既然是如此,难道辅公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张泽急忙道:“我在临行前,辅公叮嘱我,说只要陛下愿意,可以帮助陛下击败隋军,届时,我主只希望能得到历阳、庐江、淮南、钟离三郡。” 李子通微微扬眉,这其实是四郡,只不过历阳是江淮军的根基,而其他三郡不是,因此张泽的意思是,在拿下了隋帝之后,辅公祏希望能分到这三郡。 李子通略略思考,道:“这个计划,朕同意了,只不过,辅公有什么良计,可是帮助朕击败隋军呢?” 张泽挠挠头,十分认真地说道:“陛下,这个草民并不知道。辅公他,没有说。” 第630章意外的发现 李子通顿时勃然大怒,他手一拍案几,喝道:“辅公祏既有良计,却又不说,莫非是要诓朕?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张泽顿时变色,急忙道:“陛下,辅公说此事机密,而隋帝掌握有密探机构,恐怕事情不成,机密泄露,反而误了大事,因此未说。”此时,几名亲兵走了上来,抓住张泽拖了下去,张泽拼了老命,才将这段话说完。 “且慢!”李子通摆摆手,叫住了亲兵。张泽身上压力一轻,急忙道:“陛下,草民之言,句句是实呀,辅公愿意与陛下共击逆隋,此乃天赐良机,不可这样白白丢弃呀!” 李子通面露犹豫之色,半响后,方道:“辅公之言,是真?” “的确是真!”张泽说道。 “嗯!”李子通重重点点头,挥挥手,道:“不错,隋帝大张旗鼓从山经过,朕就觉得十分不妙。如今看来,的确是隋军的诡计。你可回去告诉辅公,朕已经知道了,希望朕在两军对垒之际,辅公可要及时用计!” 张泽大喜,连连施礼,不久退出,回转历阳向辅公祏禀报事情。 大帐内,毛文深皱起了眉头,道:“陛下,辅公祏此人老奸巨猾,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江淮军能发展到今日,除了杜伏威的骁勇,辅公祏的智慧也功不可没。再说了。江淮军与大吴有着血海深仇,辅公祏派人前来,多半有诈!” 李子通皱着眉头,显得有些思虑重重,他有几个问题不解。从张泽的话来看,隋军不是不知道采石矶的重要性。如果隋军佯攻江都,明攻采石矶、丹阳是真,那么山的隋军、攻占海陵的王雄涎,都是隋军的把戏。隋军的目的就非常明显了,他们是要截断江都外围,让江都成为一座孤城。 如果是假,目的则非常明显,辅公祏想要将他骗到采石矶,然后隋军便可集结大军,迅速攻破江都。江都的意义对于隋军来说,是非凡的。在江都,有先帝的残骸,至今仍然埋葬在吴公台下,作为隋室的后人,隋帝必定会迎回祖父的骸骨,或安葬于洛阳,或安葬于长安。 所以,在李子通看来,隋军无论是主攻江都还是丹阳,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是,该怎么办呢? 李子通在沉思的时候,毛文深也在沉思,半响,毛文深说道:“陛下,微臣觉得,辅公祏说的,十之是真的。” “为何?”李子通问道。 毛文深咳嗽一声,道:“当初杜伏威和辅公祏为了活命,可谓相依为命。可是这人哪,大多只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去年,辅公祏就丢掉了兵权,专心处理政事。微臣以为,这不是辅公祏所想,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杜伏威举江淮之兵投靠逆隋,辅公祏根本没有半点便宜,他的心中一定充满了怨恨,如果是这样,辅公祏愿意与陛下联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毛文深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盯着李子通,等待着做出决定。李子通沉默不语,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李子通犹豫了半响,还没有做出决定,门外有人说道:“启禀陛下,江都急报!” 李子通眉毛一扬,江都急报?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他急忙一扬眉,道:“进来说话!” 亲兵掀开门帘,匆匆而入,走到李子通面前,半跪下奉上一封书信。毛文深取过,打开一看,皱起眉头:“陛下,王将军已经探明,隋军后援已经抵达江都城外,并联兵十余里,正在大肆建造攻城器械。据斥候之言,不仅看到了隋帝的龙旗,还看见了他本人。” 李子通脸色一变,这封书信说明了,隋军的主攻方向仍然是江都!想到此,李子通低声问道:“毛爱卿,以你之见,又当如何?” 毛文深略略沉吟,道:“陛下,微臣认为,计划仍然不变,因为这个战略,仍然是最佳的方案。” 李子通听罢,沉思片刻,喝道:“传令下去,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直到暮色降临,隋军这才在一片山丘起伏的地方停留了下来,此地在采石矶外十五里,靠近一条不小的河,据百姓说,这条河叫做林浦江。经过仔细的盘问,杨侑已经明白了这里是何地,按照路程来看,后日就能抵达丹阳。如果是加急行军,明日戌时前后,也能抵达,但如果是那样,士兵必然乏力,一旦有任何突发的情况,士兵没有足够的体力应付危机。 大军已经驻扎休息,杨侑在翻阅在折子,各地的情况大多在杨侑的预料之中,唯有河北,他有些看不懂。李神符和罗艺早在去年秋冬之际,就开始积极备战,可是到了如今,仍然没有动向,让杨侑觉得十分奇怪,难道说,罗艺有什么阴谋?杨侑有些猜不透。但这对于杨侑来说,窦建德支撑的越久,隋军北进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大。届时有了河北军的帮助,整个河北的拿下,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杨侑相信,在河北锦衣卫的帮助下,至少在情报上来说,窦建德不会亚于旁人,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想到此,杨侑的一颗心,微微放下。大帐外,群星点缀,宛如灯火,将整个天际照亮。杨侑在看了半响折子之后,觉得有些头闷,便信步走了出去。 东南风带着淡淡的湿气,迎面扑来,杨侑深深呼吸一口气,满腹的泥土芬芳。杨侑带着亲兵在各营转了一圈,发现各营的士兵大多睡着。唯有几个大帐的灯光,依旧亮着,其中一间,赫然便是侯君集的。 按照计划,侯君集将会在明日早晨离开大部队,带着骑兵护卫在右翼。杨侑这一次是孤军深入,因此不得不小心行事。杨侑轻轻走了过去,就听见一个孩子在哭着。一个女子在哄着孩子,声音低低,倒也显得柔情。 杨侑在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这个是声音是盖苏娇的,或者说,是渊盖苏娇的。而那个孩子,应该便是侯君集和她的孩子。杨侑微微一愣,这时,就听见侯君集低声骂了一声:“这臭小子,竟然将尿撒在老子身上。” 渊盖苏娇这时已经学了一口流利的汉话,说话间,带着淡淡的巴蜀口音,“瞧你,他是个孩子,你这个做爹的,怎能这样?” “我能怎样?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夺人田产,累得老子被责打,屁股开花,不是你害的?”侯君集低声喝道、 渊盖苏娇停了一停,道:“你这个混球,我当当郡主之尊,被你侮辱,在这个孩子份上,老娘早就走了!” 侯君集眼中一瞪,道:“走?你走哪里去?” “我要会高句丽!”渊盖苏娇说道。 “会高句丽?哼,我告诉你,高句丽自此以后,都会不存在,你就安心做我小妾,别的不用想了吧!”侯君集冷哼了一声,迈步走了出去。 杨侑一愣,旋即赶紧躲开,他虽然是皇帝,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皇帝嘛,也是一样。侯君集气呼呼地走出来,并没有看见杨侑,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杨侑从一旁走了出来,眼中带着疑惑。 次日,隋军早早起来,侯君集带着骑兵出击,他密布斥候在隋军右翼和前方,时刻将四周的情况掌握,每隔两个时辰,就派人回报消息。 杨侑亲帅大军,朝着丹阳疾奔而去,响午时分,大军渡过了林浦江,转而向东走去,杨侑打算在淮水中段渡河,不然,在丹阳外围,要想渡过淮水,十分不易。要知道在丹阳四周,山势险要,淮水两岸也密布了许多塔楼。 大军在黄昏时分抵达了淮水转弯处,趁着夕阳还没有落山,隋军迅速砍伐了树木,准备渡河。杨侑打算在淮水以东扎下大营,明日在挥师北上,夺取丹阳。 大军正在渡水的时候,侯君集带着骑兵已经抵达了河对岸,数百斥候沿着官道小路四散开来,一队队地巡视着。这一次的出征,萧怀安也在其中,年纪轻轻的他,因为在平定宇文化及一战中,取得了功劳,因此被提拔,成为了一名斥候队正,掌管着十几名士兵。 此时,萧怀安正带着兄弟们巡视,他们一路向东,沿着淮水的另一条支流查看。由于奔波了一天,萧怀安觉得有些可口了,他停了下来,跳下战马,朝着淮水走去。淮水清凉,浅滩里有不少鱼儿快活地游动着,萧怀安矮下身子,伸手捧了几把凉水,浇在脸上。 清凉的河水在脸上流淌,迅速带着了温度,让萧怀安精神一振,一天的疲劳略略消退。萧怀安擦净了脸上的水滴,洗了洗手,正要取出水囊灌水,忽然,从上游飘下了一件东西。处于斥候的敏感性,萧怀安伸手一把将东西抓住。 这是一个水囊,里面没有多少水,而外部的塞子紧紧地堵住了口子,所以水囊才能顺流而下,萧怀安看着漂流物,仔细地端倪了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再喝水,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战马狂奔而去,到了战马身边,他翻身上去,喝道:“走,快走!” 说着,双腿一夹马夫,疾驰而去,部下看着突然惊恐不已的队正,面面相窥了片刻,也都纷纷驱动战马,朝着萧怀安追去。 第631章不如偶遇 夜色已经深了,杨侑的大帐内,灯火通明,诸将坐在下首,目光死死的盯着放在案几上的一件物品。 杨侑见诸将到齐,咳嗽一声,道:“诸位,这是一炷香之前,由斥候送回来的东西。” 罗士信小心翼翼地拎起了物品,拿在手中仔细地看着,片刻,道:“陛下,从做工上来看,这是一件军用的水囊!” “不错,这的确是军用的水囊,是从东淮水上游飘下来的。”杨侑说道。 罗士信、程知节、裴行俨、丘行恭等人听了,均是一愣。淮水有两个发源地,其中一条是来自于东面的句容,另一条则是发源于丹阳郡和江都郡的交接处,浮山。 东淮水指的正是来自于句容,从句容飘下来一个军用水囊,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件小事,但在细节上,杨侑却认为有大的问题。李子通要回援江都,必走曲阿,却不需要走句容。可是,在句容发现异常,证明这里有军队经过。 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杨侑此时还不清楚,但他已经派人前去打听,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罗士信性子最为急躁,他一听到是东淮水漂流下来的,立刻一抱拳,道:“陛下,定是有贼兵前来,微臣愿意为先锋,击破敌军。” 丘行恭也不甘示弱,道:“陛下,微臣也愿意出战。” 杨侑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正要说话间,帐外响起了一人的声音,“陛下,侯将军派人送来紧急军报。” “宣!”杨侑精神一振,知道侯君集派人送来消息,必定是有了新的斩获。 传令兵得命,迅速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施礼道:“陛下,这是侯将军的急报!” 杜如晦接过,递给杨侑。杨侑拆开一看,目光中透露出喜色,他快步走到了沙盘前,目光炯炯,看着沙盘,忽然,他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诸位爱卿,请上前一观!”杨侑说道,站在了沙盘的一侧。 群臣闻言,纷纷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看着山峦起伏,河流的的沙盘。杨侑指着沙盘上的一处,仔细地说了起来。罗士信的眼中带着兴奋,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重新为大隋效命的时机,终于来了! 东淮水岸边,李子通的大营正在此地驻扎。此时月过中天,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可是李子通仍然没有睡意。他有些睡不着。尽管他已经打定了注意,同意了谋士毛文深的条件,主攻采石矶、历阳,截断隋军的粮道和归路,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隋军势大,就像席卷而来的龙卷风,要将大吴给撕裂。而他李子通,仿佛有些手足无措。他对毛文深是相信的,可是这一战事关大吴的国运,事关他李子通的生死,他怎么不你放在心头上呢? 在大帐里踱步足足半个时辰,李子通还是睡着了,他多么希望,事情能够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就在这时,在这一片平原和丘陵的混杂地带,大隋皇帝杨侑亲帅大军杀奔而来,士兵们人人禁声,马裹蹄、勒口,只听到缓缓行进了脚步声。在夜色下,隋军排成整齐了队形,朝着东面疾行,两翼,有百余匹战马四处探查,随时将消息传递回来。 杨侑坐在汗血宝马上,抬头瞧了一眼月亮。月亮已经逐渐西移,此时已经是丑时,在寅时中,一定能够抵达李子通的大营外。一个时辰后,当斥候禀告着,说在三里外,便是李子通的大营之时,杨侑下令士兵原地休息,又恢复体力,并抓紧时间用餐。 吩咐完了之后,杨侑立刻带着亲兵以及罗士信、裴行俨等人前去探查吴军大营。 一路上小心翼翼,一炷香后,杨侑率兵抵达了吴国大营之外。借着月光,杨侑仔细地观察着吴军大营。月光下,吴国士兵三三两两地在简易的哨楼上打着哈欠,一副想要睡觉的模样。 吴国士兵无精打采不说,单单营寨的布置就让杨侑心中一喜。或许是李子通认为在这里遇不上敌人的缘故,所以整个大营十分简陋,连最为基本的拒马、鹿角都没有,甚至有一些地方,栅栏都是破损的,足足能容纳一个人出入。 这样的一座大营,无疑是不设防的,对于李子通来说,这或许只是一座临时的大营,等到天亮,他就要匆匆离开,所以并不值得费心,可是,他并不知道,这必将成为他的噩梦。 看到吴国大营如此随便,简陋得处处都是破绽,杨侑匆匆站起身来,跨上战马,回到了士兵们休息的地方。隋军将士已经用过了餐,此时正三三两两地躺在地上休息,尽快地恢复着体力。 杨侑将诸位将领召集了起来,移民你跟士兵点亮了火把,杨侑手中持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大致就是李子通的驻扎大营。在圆圈上,各自画了一个门,代表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营门。 “罗士信,你带一千士兵,突袭西门,切记,你要在第一时间内,造成吴国的慌乱。你可以多带火把、锣鼓,惊扰吴军!”杨侑说道。 “喏!”罗士信应声退下。 “程知节、裴行俨,你二人分别带兵杀入南门和北门,也是要在第一时间放火。让李子通只能走东门!”杨侑又道。 程知节、裴行俨两人应着,也退了下去。 “丘行恭,朕给你一千轻骑,在东门等待,一旦吴人逃出,便可驱兵追杀,见李子通,务必将其生擒,当记你首功一件!”杨侑最后吩咐。 丘行恭大喜,陛下肯给他轻骑兵,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他当即大声应着。 杨侑微微一笑,道:“诸位,这一战来的太过于蹊跷,上天给了机会,如果能一战擒获李子通,便是大隋的福气,江东指日可定。这一战需要精诚合作,才能成功如愿,朕希望诸位爱卿各司其责,为国效力。才能一一扫平反贼。” 程知节身子一震,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等正当竭尽心力,捉住李子通!” “很好,诸位都去准备吧,这一战擒获李子通,朕当论功行赏!”杨侑站起身来,扔掉了手中的树枝,低声喝道:“出发!” “喏!”几名大将齐齐抱拳应诺,转身走去出去。 第632章夜袭 夜色下,隋军将士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杨侑登上了高处,凝视着前方,此时天空,一抹黑云在月光的衬托下,宛如一条彩带。这样的夜色,给了隋军足够的光线,行动会更为迅速。 同样的,对吴军也有一定帮助,他们居高而下,视线会更加清晰,但杨侑相信,以吴军不设防的状态,是根本挡不住隋军的突袭的。一炷香的功夫后,各队按照杨侑的吩咐,已经准备妥当。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出发而去。 罗士信带着一千余人,其中骑兵有五十多人,主攻西门。小心翼翼地抵达了西门外一百步的距离处,罗士信停了下来,虎目抬起,凝视着前方,西门口,三三两两的吴军已经睡着,毕竟这里是大吴的境内,谁会想得到有一群人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呢? 此时已经是寅时,正是人最为困乏的时候,这些吴国士兵睡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们靠在哨塔上,手中抱着兵刃,陷入了沉睡之中。罗士信目光极好,他将吴军的表现尽收眼底。 罗士信冷笑一声,他知道,吴国这一仗一定败了。罗士信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低声喝道:“兄弟们,上!记住,尽可能放火,烧死这帮反贼!” 几名队正默默点头,返回自己 罗士信冷笑一声,他知道,吴国这一仗一定败了。罗的行列中。罗士信跨上了战马,在他身后,是五十多名轻骑兵,他们眼中带着狂热,知道这一战,对于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罗士信升官了,他们也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作为家将的他们,必须要为这一战倾尽全力。 “杀!”罗士信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低低走了两步,随后像离弦的箭羽,向着前方刺去。五十多匹战马在他身后,组成了锋矢阵型,这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阵型,能够在一瞬间,撕裂对方的防守。 战马奔出了五十步后,速度提升到了最快,同时,马蹄声也汇成了一道道的惊雷,响彻在众人的耳中。吴国守兵被马蹄声惊醒,不少士兵茫然地站起身来,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揉着眼睛,嘟囔道:“这鬼天气,又打雷了!”显然,此人还没有睡醒。 突然,一人用破音的嗓子喊道:“敌、敌袭!”惊恐的声音尖锐地刺破了长空,在十几个哨楼只见回荡,不少沉睡的士兵纷纷醒来,扶着哨楼、栅栏看着前方。 夜色下,不少士兵的视线受到影响,他们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黑影在快速移动着,但谁也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几名士兵打着火石,点燃了火把,想要看清楚前方。然而,就在这时,哨楼剧烈地摇动起来,仿佛随时会倒塌一样。 “夺夺夺!”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箭簇刺进木板的声音,众人惊讶间,几名士兵额头、咽喉中箭,向下栽倒,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个时候,那团神秘的黑影离的越来越近了,有目光较为锐利的,已经能看清楚了,那是一群骑兵,在他们像一团火焰一样,冲杀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七八名士兵厉声尖叫起来,声音刚刚落下,又是一轮箭羽而来,顿时有三四人倒下,侥幸逃得性命的其他几人顿时矮下了身子,心中庆幸不已。这时,罗士信已经冲到了大营外。 吴军的大营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罗士信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只是两刀就将松散的栅栏给砍断了,纵马而入,只见吴军大营一片混乱,守夜的士兵已经被完全惊醒了,但他们的心已经乱了,完全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横刀一举,顺手将一个不怕死的吴国士兵杀死,罗士信纵马杀了进去,身后的骑兵纷纷涌上,在吴军大营里一片乱杀。 一名吴国士兵拎着铜锣,在大营里急促地敲打着,口中更是大喊:“敌袭,敌袭!” 急促的铜锣声惊醒了不少士兵,他们纷纷醒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反应快的,听到了厮杀的声音,仓皇到了大帐外一看,只见在夜色下,无数黑影在驰骋,惨叫声响彻在大营内。 “放火,快放火!”罗士信大声地喊着,五十多名骑兵奋力厮杀,随后赶来的步兵砍开了城门,逐渐涌入,开始放起火来。借着风势,大火迅速燃烧了起来,映照着隋军士兵的狰狞,吴国士兵的惊恐。 远处高地,杨侑看着吴军西门大营起火,不由面带微笑。罗士信已经成功杀入了西门,并且按照计划放起了大火,成功地惊扰了吴国士兵,这一战,基调就定了下来。 杜如晦不由笑道:“陛下,想不到李子通竟然会走这条路线。” “听说他手下谋士毛文深足智多谋,或许是他的建议。朕派人从山大摇大摆经过,摆明了是要攻打江都。毛文深一定认为,朕不识地理,因此他建议李子通偷袭采石矶,拿下历阳,威胁朕的粮道。”杨侑缓缓说道,这虽然只是猜测,但与事实没有什么区别。 “相请不如偶遇!”杜如晦也笑了。 两人说话间,吴军的南北两座大门也燃起了大火,想来是程知节和裴行俨得手了。 “杜爱卿,你说李子通会往何处去?”杨侑问道。 杜如晦略略沉吟,道:“按照常理,他会走东门。” “不过朕已经让丘行恭守卫在东门,他就是想要逃,也要跑得过朕的铁骑才是。”杨侑将目光放回了吴军大营。 此时的吴军大营一眼看去,已经陷入了火海,罗士信带着亲兵,直奔李子通的大营杀奔而去。此时的李子通已经醒来,他是被急促的铜锣声惊醒的,当他走出大帐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团火焰。 李子通愣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啊,这时,毛文深急匆匆而来,一向冷静的脸上带着慌乱,“陛下,是隋军!” “隋军?”李子通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抓住了毛文深,喝道:“隋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子通的话音刚落,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高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隋、隋军已经杀进来了!” “混蛋,慌什么?”李子通一个巴掌打的亲兵跪倒在地上。他皱着眉头举目四顾,发现除了西门之外,南北两个大门也是火起,而且三个方向传来的厮杀之声,足以震破天际。 李子通只是略略扫了扫四周,顿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必然是守不住大营的了。面对隋军的突袭,士兵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李子通正要说话,就见西边一片大乱,无数士兵正从那边狂奔而来。 却是在罗士信的猛攻之下,吴军抵挡不住,只得纷纷逃走。此时除了东方,余下三个方向都是大火熊熊,吴军士兵在第一时间,自然想到的是从东边逃走。他们汇成了一条河流,并且逐渐越来越汹涌,他们直接踏过低矮的障碍物,甚至连大帐都踩倒了。 这股声势比起罗士信等人还要威猛,在败兵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吴国士兵选择了逃走。当初窦建德以区区百骑,便能冲亏薛世雄的数万大军,其中不乏大隋最为骁勇的幽州士兵。轮到带兵才能,李子通还比不上薛世雄,那么失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看着纷纷逃走的部下,李子通眼前一阵发黑,两名亲兵跑过来,道:“陛下,先撤吧!” 毛文深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伸手一指前方,道:“陛下,请走这边!” 罗士信一边狂杀,一边朝着中军大营奔去,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擒获李子通,立下这个奇功,江东的战事就能迅速的结束,而他,也将加官进爵。一路上,罗士信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颗人头,他手中的横刀已经有些钝了,但他觉得,他身上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损耗,一想到李子通的人头,他就浑身充满了力气。 又是一番厮杀之后,借着火光,他已经能看清楚吴军大营上飘荡的帅旗了。“李子通就在前方,兄弟们,随我杀!”罗士信一声爆喝,身先士卒,战马速度陡然加快,越过了两个土包。 “不要乱,镇定!”罗士信刚刚落下土包,就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正在努力地叫喊。 罗士信虎目一扫,只见那人身形颇为高大,此人身着明光铠,头戴金盔,打扮显然与常人不同。罗士信眯起了眼睛,此人便是李子通吗?罗士信一念至此,勒转马头,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李子通纳命来!”罗士信一声爆喝,手中横刀高高举起。 李子通正在大声的呼喊,不曾想有人偷袭而来,他急忙后退一步,手中更不怠慢,“锵!”的一声,拔出了横刀,毫不惧怕地与罗士信对峙。 按理来说,罗士信是骑在战马上,冲锋起来,肯定是要占便宜的,而李子通则是站着,又是步战,这个劣势可不是一点半点。罗士信顿时笑了,难道此人有过人的武力不成? 马蹄声中,罗士信已经离李子通不过十步,罗士信手中的横刀已经蓄势待发,就在离李子通不过三步的时候,手中的横刀如同旋风一般递出。 “铛!”一声巨响,罗士信只觉得手臂一震,一股酸麻之感传来,虎口也隐隐作痛,罗士信不觉对李子通刮目相看,这个李子通,的确不赖呀! 第633章破贼 两人刚一交手,罗士信就吃了一惊,此人无力不凡啊,自己借着战马之势,竟然胜不了他,这实在是让人惊讶。 罗士信不信邪,他猛地勒转了战马,回头再杀,那李子通夷然不惧,身子微微下蹲,蹲起了马步,双臂舒展开来,手中的一柄横刀,斜斜地举了起来,战马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李子通手中的兵刃向上一迎。 罗士信身子微微一抖,借着战马之势,一刀向下砍去,“铛”的一声,两人手中的兵刃发出一声脆响,罗士信借着这一刀之力,终于一刀将李子通给逼退。 李子通虎口被震裂,鲜血涌了出来,马步再也扎不稳,蹬蹬蹬向后退去。 罗士信抓住战机,手中横刀再度举起,刷的一刀,割下了李子通的人头。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了罗士信身上的铠甲。 罗士信一把抓起李子通的人头,喝道:“李子通已死,尔等降者不杀!” 罗士信在人群中大声喊着,声音富有极强的穿透力,随后而来的亲兵听了,都扯起嗓子吼了起来。 “李子通已死,尔等投降不杀!” 声音仿若惊雷,响彻在吴军大营,还在奔逃的吴军士兵不少停了下来,“陛下,阵亡了?”这个消息在原本惊恐不已的吴军士兵心中造成了惊弓之鸟的效应,不少士兵觉得,陛下既然已经阵亡,逃跑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奋斗的目标是因为有李子通存在,但是他死了,群龙无首之下,许多士兵丧失了逃命的想法。 “别杀我,我投降!”一个士兵喘息着停下,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追击而来的隋兵放过了他,继续向前厮杀,随后有人将投降的士兵看管了起来。 “我,我投降!”一个士兵再也跑不动了,此人是辎重营的士兵,脚上有残疾,跑了一段路,再也跑不动了。 不仅他跑不动了,许多士兵也跑不动了,他们纷纷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东门外,不少士兵已经涌了出去,他们就住在东门附近,在大军溃散的第一时间内,就选择了逃走。 然而,他们刚刚逃出大营,丘行恭的轻骑兵杀了出来。在看到吴军大营起火的时候,他就已经按倷不住了,此时看见吴国士兵蜂拥而出,当即一舞手中横刀:“杀!” 铁蹄声顿时响起,如同旋风一般,杀了吴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士兵并没有想到,在东门,有着更为恐怖的存在。 只是一个冲刺,丘行恭就斩杀了二十多人,吴军逃跑的阵型更加混乱,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心惊胆战,纷纷选择了投降。 这一战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仅仅是一个时辰,吴军士兵就崩溃了,大多数的吴国士兵选择了投降,初步估计约有三万人,阵亡约有两千。 两千之中,隋军斩杀的只有四百多人,其他的,多是相互践踏而死,肠子也露出来,四肢支离破碎,显得惨不忍睹。 在血腥味中,罗士信脸上带着喜色,手中拎着李子通的人头,一路小跑上了山丘,他浑身浴血,就像大隋的旗帜一样鲜红。 “陛下,微臣已经斩杀李子通,特献给陛下。”罗士信的声音显得十分高亢,一脸的兴奋难以言表。 杨侑此时已经得到消息,他笑道:“罗将军,辛苦了,此战你的表现不错,朕很欣慰!” 杨侑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杜伏威忽然“咦”了一声,快步走了上去。 听见罗士信斩杀了李子通,程知节懊恼的连连摇头,他和裴行俨一样,在猛攻南北两门的时候,都在朝着中军大营奋力厮杀,目的就是要取了李子通的小命,立下不世之功。 可是两人奋力厮杀了半响,还是慢了一步,让罗士信捡到了便宜。一想到功劳没了,程知节就显得十分沮丧。 程知节的一张黑脸更黑了,他目光中带着杀意,恨不得一刀将眼前的降兵全部杀死。捉了这么多人,有什么用处,还抵不过李子通一个人! 程知节对罗士信真是羡慕嫉妒恨呀,这么好的运气,怎么让他遇上了呢?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走了过来,低声对程知节说着什么,忽然,有人高声喝道:“有人逃了,有人逃了!” 程知节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人朝着北方狂奔而去,其中几人更是迅速夺取了战马,策马急奔。 程知节就是一愣,这群混蛋真的不怕死吗? 传令兵一愣,急忙抬起手,道:“李、李子通!” 程知节更加疑惑了:“你说什么,李子通?” 传令兵心中大急,他差一点咬着了舌头,“刚、刚才罗将军带着李子通的人头,吴国公认出来了,那个不是李子通的人头,而是他的亲兵!” 传令兵说着,指着前方狂奔之人,道:“此人逃走,想必是李子通!” 程知节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急步走到战马前,喝道:“兄弟们,李子通逃走了,随我来!” 数名亲兵闻言纷纷跨上战马,紧紧追了上去。 前方正在奔逃的正是李子通,他本要从东门逃走,但毛文深制止了他。 毛文深说:“隋军对南、北、西三个大门发动猛攻,唯独留下了东门,这证明隋军是想要围三缺一,引诱陛下走东门,一旦从东门走,反而会中了隋军的诡计。” 李子通接受了毛文深的意见,带着心腹士兵走北门而出,并留下了一名心腹假扮自己,吸引隋军的注意力。 毛文深认为隋军不认识李子通,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可是罗士信太过于骁勇,只是两个回合,就将李子通的替身斩于马下。 替身的提前阵亡让吴军陷入了崩溃,大批士兵的投降使得李子通想要趁乱出北宋门的想法成为了泡影,他不得不诈降,等待着时机逃走。 当程知节将注意力放在传令兵身上的时候,李子通觅到了机会,他带着心腹士兵十余人,夺马便逃! 李子通一路朝着北方狂奔,他想要先去丹阳,收拾兵马再来作战,毕竟这一战,败得如此的蹊跷,让他实在是不甘心呐。 毛文深在他身边,也策马狂奔,一张脸因为紧张而有些狰狞。 十余名士兵有的没有战马,狂奔了百余步之后,逐渐被程知节带兵追上。 “李子通,哪里走!”程知节厉喝一声,手中的马槊刺出,一名试图挡住他的吴兵手中横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了两节。 战马错过的一瞬间,程知节手中的马槊再度挥出,狠狠地拍打在吴兵的头颅上。 一声沉闷的响声后,白色的脑浆飞溅而出,吴兵的身子缓缓倒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程知节的目标不是吴兵,而是李子通,杀了此人之后,他再度狂奔,程知节的青海骢跑得又快又稳,逐渐追了上去。 李子通咬着牙,拼命地抽打着战马,可是这匹战马只是普通的战马,根本无法和青海骢相比,距离越来越近了。 “你们,挡住他!”李子通大喝,指挥着亲兵,几名心腹应声,勒转战马,迎着程知节杀奔而去。 “混账,凭你几个鸟人,也敢挡爷爷去路?”程知节厉声大喝,手中马槊宛若暴风骤雨,劈头盖脸朝着吴兵砸去。 几名吴兵夷然不惧,围住程知节就是一阵厮杀,程知节虽然厉害,但他只是一个人,与几名吴兵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程知节连连大喝,马槊舞得密不透风,鏖战了片刻时间,隋兵赶到,将几名吴军围住厮杀,吴军不能挡,先后倒下,成为了一具尸体。 这么一耽搁,双方距离又远了,程知节大怒,再度拍马赶上,毕竟是良马,速度快,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李子通大惊,心想这个黑脸汉子究竟是谁啊,这么不要命地追来,难道老子杀过他老母? 程知节要是知道李子通腹诽他,而且骂得还是他的老娘,一项至孝的他一定会一刀劈死李子通。 李子通策马急奔,但这匹战马速度不快,眼看不久就要被追上,他赶紧狠狠夹着马腹,让战马跑得更快一些。 又奔跑了几十步,李子通的心越来越紧张,毛文深也是如此。虽然是战马在奔跑,可是两人的鼻翼在剧烈煽动,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两人的额头全是汗水。 程知节心中大喜,他已经能看出李子通的战马不行了,最多再有一百步,他就能追上李子通。程知节大喜之下,口中喊得更加响亮了,“李子通,你已经逃不掉了,速速投降吧。” “李子通,不要再顽抗了。” 隋军大声的呼喊让李子通的心中更加慌乱,他觉得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就算是当年最为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惊慌失措! 这时,李子通看见前方有一片连绵数里的密林,枝叶正无比茂盛,整个密林显得十分深幽。 李子通心中大喜,这片密林是他的救命之林呀,只要遁入了这片密林之中,李子通相信,隋军一定找不到自己! 想到此,李子通加快了速度,朝着密林狂奔而去,就在这时,他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弯,轰然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激起灰尘无数。 “哈哈,哈哈哈!”程知节哈哈大笑,心想李子通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程知节刚刚笑完,大嘴还没有合上,眸子里,已经露出了惊讶之色,片刻之后,程知节忍不住说了一声:“直娘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634章招降李子通 程知节目瞪口呆的时候,李子通已经跌倒在地,一个年轻的小子带着十几人一拥而上,顿时把李子通给绑了个结结实实。程知节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是!这个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有点面熟?! 程知节心中十分不甘,赶紧拍马上前,这时,那群人已经将李子通给捆绑了起来,其他跌倒在地的士兵,总计有五人,也被抓住了,此外还有毛文深。 毛文深毕竟是文臣,马术并不精良,跌倒的时候几乎是直直撞倒在地,额头被磕破了,嘴角也被咬出了血,显得十分狼狈。 侯君集奔了十余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知道李子通等人为什么会摔倒在地了,地上拉了一根绳子,挡住了去路,李子通一心想着逃走,因此忽视了这根绊马索,措不及防之下,摔倒在了地上,吃了大亏。 程知节及时勒住了战马,跳下战马,快步走了过去,当他看清楚这全部是一群年轻人的时候,程知节恶狠狠地道:“干的不错,此人就交给我吧!” “为什么交给你?”那个队正模样的小子说道。 这小子,不识像啊。程知节想着,冷笑了一声:“小子,有这样对本将军说话的吗?” 年轻的小子也冷笑了一声,道:“程将军,李子通可是我捉住的,你想要强抢,那可是不成!” “本将军的话,你敢不听?”程知节一吹胡子,瞪起了眼睛,仿佛地狱吃人的小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虽然是将军,但却不是我的上司,管不着我!”年轻的小将说道,一脸傲然。 程知节心中顿时就是一愣,这个小子如此沉着,看他说话,似乎出身名门啊。 就在他一愣的功夫,远方十几名骑兵狂奔而来,战马的速度很快,只是片刻功夫,骑兵就到了众人面前。为首一人跳下战马,快步走来,此人又黑又壮,满脸胡须,一双眼睛像铜铃一样,赫然便是隋帝面前的红人,侯君集。 侯君集人还没有靠近,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哈哈哈哈,萧家小子,老子没有说错吧!” 被唤作萧家小子的正是萧怀安,闻言他快步走了上来,双手一抱拳,朗声道:“卑职见过侯将军!” 侯君集哈哈一笑,迈步朝着李子通走去,途中经过程知节身边,“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更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走到了李子通身边。李子通被五花大绑,绳子几乎陷进了肉里,他想要挣扎,可是越挣扎,绳子陷得越深,他只能放弃了努力。 侯君集嘿嘿一笑,道:“李子通,想不到吧,老子早就让人待在这里,等着你上钩呢!” 李子通气呼呼而看着侯君集,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怀安走了过来,奇怪地问道:“侯将军怎么知道此贼会走这里?” 侯君集裂开嘴哈哈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程知节看见是侯君集捉住了李子通,只能放弃了努力,摇摇头,带着士兵们遗憾地走了回去。侯君集哈哈一笑,吩咐萧怀安带着兄弟们,押着李子通、毛文深等人,朝着杨侑的所在走了过去。 此时杨侑已经带着士兵走下了山坡,沿途是抱着头投降的吴国士兵,隋军分开阵型,手中拿着兵刃,严密监视着吴军。还有一些士兵,手中拿着绳子,逐一将降兵捆绑起来。 这一战收获的粮食并不多,但由于李子通出人意料地出现,使得这一战成为了杨隋和李吴的决战。若是能擒获李子通,江东一战的结局几乎就可以定了下来。 杨侑一边走一边思考,李子通到底到哪里去了? “陛下!”这时,几名将领来参见杨侑。 杨侑示意众人平身:“诸位爱卿,这一战辛苦了。” 裴行俨摇摇头,道:“可惜李子通逃了。” “哈哈,谁说李子通逃了?”大笑声中,侯君集的声音响起,他匆匆走了过来,道:“陛下,微臣已经捉住了李子通。” 说着,侯君集一挥手,道:“带上来!” 萧怀安带着两名士兵将李子通押送了上来,“微臣见过陛下!” “又是你?”杨侑忍不住笑了,这个萧怀安,总是能捉住一些重要人物,运气不错啊。 萧怀安一丝不苟:“托陛下洪福,捉住了李子通。” 杨侑将目光放在了李子通身上,道:“李子通,你可服?” 李子通咬咬牙,道:“我不服!” 侯君集在一旁大怒,这个李子通,见了陛下竟然不下跪,实在是可恶,他忽然抬起了脚,朝着李子通的膝盖弯踢了过去。 “啊!”李子通吃痛,身子一滑,跪在了地上,但他还是咬着牙,一脸的不屈服。 杨侑摆摆手,道:“侯君集,不得无理。” 说着,又看着李子通,道:“李子通,朕对你的平身略有了解,说起来,你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也不认识几个字,但你还是有着不少优点的。” “比如说你对百姓不错,劝耕农桑,积极恢复经济,江东虽然战乱不少时日,但在你的带领下,损失还不算大。” “朕沿途走来,农田大多开垦,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朕知道你居功不小。更何况,朕还听闻你修葺祖父坟墓,仅仅是这一点,朕就不会杀你。” 李子通原本以为会死,闻言不由一愣,脸上带着犹豫之色,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投降,可是心中不甘,他的大业就此飘散在风中。可是不投降,今日就会葬身此地! “李子通,你已经被朕擒住,除了投降,便只有一死,但朕许诺不杀你。你只能被朕囚禁一世,这样的结局恐怕你不想吧?朕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愿投降?”杨侑顿了一顿,脸上露出杀机:“你若投降,便是要真心实意,朕许诺至少保你一世富贵,衣食无忧。若是怀有异心,朕必定灭你九族,高悬在城门之上!” 杨侑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仅是看着李子通,也在看着其他人。在杨侑的压力下,有数人额头上大汗淋漓,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有奶便是娘了! 李子通沉吟半响,开口道:“陛下宽宏大量,李子通愿意投降,罪臣愿意说服江都守将投降,归附大隋。” 杨侑上前一步,扶起李子通,一伸手,侯君集十分麻利地递过了一柄匕首,杨侑伸手接过,替李子通挑断绳子。李子通投降,是好时间一件,避免了江都遭受兵灾,江都的百姓,已经不能再承受了! “诸位爱卿,你们之中,有的人在朕还是代王之际,就跟着朕,多半是老臣。”这是指侯君集、杜如晦等人。 “有的人,却是跟着朕不久,或许对朕不是很了解。朕对于忠心之士,决不吝啬。而对于那些不忠之人,决不姑息。”杨侑目光扫过众人,一旁,罗士信、程知节、裴行俨三人互相扫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点点头。 杜伏威默默沉吟,没有说话。他知道陛下的意思,这不仅仅是宽心,更是立威。 杨侑突然抓起了杜伏威的手,走到了李子通面前,道:“杜爱卿,李爱卿,朕知道两位有仇,但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同殿为臣,朕希望两位能化干戈为玉帛,言归于好。共同为大隋效力!” 杨侑温和的语气让杜伏威心中十分舒服,杨侑是皇帝,本来可以用命令的口气,可是他却没有,而是一种希望,这让杜伏威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李子通也是如此,他也知道,虽然都是投降,可是他是战败投降,而杜伏威却是早早从龙,被封为吴国公,两人的身份地位可以说大大不同。这个时候的他,处于劣势的位置。 听到杨侑的劝慰,李子通当即一抱拳,半跪在杨侑和杜伏威跟前,道:“陛下,微臣愿意投降大隋,此生此世若有背叛,天打五雷劈!” 说着,又看着杜伏威,道:“杜兄,当年之事,是我不对,在这里,我李子通给杜兄赔罪了!”李子通果然是个汉子,说着的时候,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杜伏威也是一条汉子,见李子通把话说清楚了,更是当着众人磕头,是一名铮铮铁汉。杜伏威急忙上前一步,扶起李子通,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杜伏威若还记在心中,便不是一个男人!”这个誓言,已经可谓极重。 两人执手而笑,一笑泯恩仇。 杨侑呵呵一笑道:“两位爱卿能和好如初,朕十分欣慰。如今江东略定,可谓百废待兴,两位爱卿可要用心,协助朕平稳定江东。” 杜伏威、李子通两人齐齐跪下,道:“我二人愿为陛下效力!” 说话间,天色已经亮了,战场也打扫的差不多了,大火已经熄灭,抢救了不少粮草出来。 杨侑见到了毛文深,作为李子通帐下的第一谋士,他的判断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隋军的工作做的十分好。杨侑思考了片刻,封此人为余杭太守,即刻上任,毛文深吃过早饭之后,带着几名士兵赴任。 隋军在原地休息了一日,第二日朝着北方行去,当日黄昏抵达丹阳,李子通亲自出阵劝降,丹阳城见陛下都投降了,守将立刻作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开城投降。 而在稍晚的时间,雷世猛带着水师顺江而下,顺利进驻石头城,将丹阳的水路牢牢掌控在手中。 在丹阳城休息了一日之后,杨侑率领大军杀奔江都城,半日后,隋军顺江东下,抵达江都外围。阚棱带人前来迎接,当他看见李子通这个仇人和义父在一起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 杨侑进驻大营,迅速让李子通派人前去招降王文飞和乐伯通,在李子通已经投降的情况下,王文飞和乐伯通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第635章壮志雄心 江都城,吴公台下,一片肃穆。 杨侑身着孝服,手中举着三支清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在他身后,是杜如晦、侯君集、杜伏威、李子通、罗士信等群臣,神情也十分肃穆。 随着杨侑的跪拜,群臣也跟着跪拜。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非常严肃。因为在吴公台下,长眠着的,是先帝,是杨侑的祖父,后世中声名狼藉的隋炀帝杨广。 作为臣子,群臣不敢妄议,而作为杨侑,祖父对他是慈祥的。就算祖父对不起天下的百姓,至少他对得起士人,对得起自己,而这,对于杨侑来说,就足够了。 破旧的吴公台下,有一些修葺的痕迹,这是李子通的功劳,正因为如此,杨侑才会饶他一命。在吴公台四周,威严的禁卫军士兵手中持着刀枪剑戟,东南风吹动赤红色的旗帜,显得是如此的悲壮。 杨侑的神情非常严肃,他恭恭敬敬的磕头,每一次,都能听到清脆的声音。九个响头磕完,杨侑的额头上,布满了鲜血。 “祖父,孙儿不孝,在祖父危难之际,未能及时赶到江都,致使祖父蒙难,此乃一也。” “国破山河,至今李渊老贼仍在长安逍遥,孙儿不能克服大兴,收复大隋国都,此乃二也。” “高句丽小丑,言而无信,不服王化。至今仍然折磨大隋十余万将士,孙儿日日想起受到折磨的大隋将士,夜不能寐。此乃三也!” “祖父,孙儿此番前来,正为继承祖父之遗志,宣扬大隋国威。还望祖父在他乡异国,保佑孙儿完成理想!”杨侑说着,将三柱清香插在炉鼎中,然后重重在地上磕头,久久未起,小半柱香时间后,杨侑这才站起身来,他一抹额头上的鲜血,在祖父简陋的墓碑上,快速地写着什么。 群臣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纵然是一向顽皮的侯君集,也抿着嘴,不说话。此时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半响,杨侑写完,手指上已经磨破了皮,血迹斑斑,显得十分触目惊心。但杨侑浑然不在意。他转过身子,目视着群臣,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爱卿,在此发誓,若不能扫平高句丽,迎回大隋将士;若不能收复大兴,重建大隋,先帝之陵,将常驻于此,直到完成朕的志愿!才会迁回祖陵!”杨侑给了自己压力,他宁愿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声,也要在办完事情之前,坚决不迁移祖父的陵墓。 群臣之中,杜如晦高声喝道:“陛下,我等愿为陛下分忧,扫平高句丽,恢复大隋河山,让大隋的赫赫威名,传播四方!”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扫平高句丽,恢复大隋河山,让大隋的赫赫威名,传播四方!”在杜如晦的带动下,群臣也高声喝道。他们鼓足了力气,声动四野,山风仿佛为群臣的声音所惧,停止不前。 禁军士兵闻言,也纷纷跪下,齐声大喝:“我等愿意为陛下分忧,扫平高句丽,恢复大隋河山,让大隋的赫赫威名,传播四方!” 这一次的声音更大,气势更加冲天,地面仿佛都被喊声所惧,微微颤抖起来。 杨侑的目光扫过群臣,扫过禁军士兵,忽然,他深深地躬身,道:“诸位爱卿,你们都是大隋的忠义之士,朕相信,只要有你们在,大隋必将再度崛起,统一中原!” “朕一定会携同诸位,扫清四合,威震八方!让大隋的威名,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而今,大隋还有英勇的将士们在高句丽受苦,他们受尽高句丽人的折磨,吃尽了苦头!”杨侑说着,话锋一转,言语中透露出了悲伤。当年被高句丽俘虏的数十万将士,在高句丽人的折磨下,只剩下了十余万,这是何等的耻辱?!天朝上国的威风已经扫地,而杨侑,需要重振大隋的声望,高句丽便是最好的选择! “诸位兄弟,想想看,他们不仅仅是大隋最为英勇的将士,更是我们的亲人,是自家的兄弟!”杨侑继续慷慨激扬地说道,但这时的话语,已经发生了变化。 “兄弟们,你们告诉我,自家兄弟在吃苦,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吗?!”杨侑大声的吼着,声音有些破音,可是正是这种破音的嗓音,让众人有一种悲壮之感! 而更为难得的是,杨侑的嗓音之中,充满了关心,充满了感情,这个时候,杨侑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平凡的大隋人。 “不能。”受到杨侑的感染,禁军士兵们齐声大喝,震的四周的建筑微微颤抖,他们的耳膜似乎就要被震破,可是他们仍然用最大的声音,将这两个字给喊了出来。这是他们的心声,自家兄弟,岂容旁人欺凌?高句丽小丑,必将为往昔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杨侑的手掌微微颤抖,他目视着众人,喝道:“诸位,高句丽远在辽东,而河北被群贼所据,山高水远,不是时刻能救。可是!” 杨侑提高了声音,“可是,一想到自家兄弟仍然在他乡吃苦,受到高句丽人的凌辱,吃着狗都不吃的粮食,做着比畜牲还要累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屈辱中度过。一想到此,我的一颗心,就非常的不安。” “陛下,一定要救出兄弟们,不能再让兄弟吃苦了!”一个操着关中口音的汉子说着,脸上满是泪水,他的兄弟,就在高句丽,生死未卜,至今已经五载! “陛下,纵然是山高水远,也不能看着自家兄弟吃苦!”更多的士兵喊着。 “陛下,下令吧,打到高句丽,救回自家兄弟!”不少士兵纷纷请战。 “陛下……”越来越多的声音响着,夹杂一片山呼海啸之中,已经听不清楚,他们究竟要说什么? 不少禁军士兵哭了起来,他们多是关中人,攻打高句丽,关中出兵不少,可是出兵之后,有去无回,他们仍然挂念着家中的兄弟。杨侑此时的话让他们心中深埋了许久的火焰被点燃了,他们思念着家中的亲人!而欺负亲人的高句丽,显然是他们的仇人。 “陛下,我等愿意征伐高句丽,屠尽高句丽一族!”有激进分子高声厉喝。 “对,杀光这群可恶的蛮夷!”有人应声附和。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扫过众人的脸庞,等到山呼海啸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杨侑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原本噪杂的吴公台下,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风声的呼啸,还在人们的耳边回荡。 杨侑正视着前方,朗声道:“如今要攻打高句丽,只有走水路,而且至少要历时一个月,大海之上,风大浪大,随时有可能会将战舰淹没,随时有可能成为海中鱼类的美食,兄弟们,纵然是面对这样的困难,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有士兵大声喊着,被点燃的情绪,就像一场大火,一杯水是浇熄不了的。 “陛下,人定胜天,没有任何克服不了的困难。纵然是大海,也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这位貌似读了不少书,有点文青向。 士兵们大声喊着,纷纷请战,高句丽又能如何?陛下自从带兵以来,攻无不克,小小高句丽,蛮夷之邦,必当灭之。 杨侑的目光扫过群臣,心中微微一笑,攻打高句丽何等大事,他虽然能够决定,但是若能调动士兵的情绪,那是最好不过了。此时,士兵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国仇家恨,对高句丽的痛恨之情,让大隋的将士们群情激昂,此时在他们的心中,只有高句丽,一心想要杀奔高句丽,给这群蛮夷一点颜色看看。 杨侑故作沉吟,这时,杜伏威振臂一呼,道:“陛下,微臣愿意为先锋,攻打高句丽,救回大隋的将士!” 程知节看见杜伏威如此,心中暗骂了一声卑鄙,赶紧挺身而出,喝道:“陛下,微臣愿意提一支兵马,跃马杀入平壤,取高丽王的人头,献给陛下!” 随着两人的争先恐后,侯君集、丘行恭、罗士信等武将也纷纷请战,表示攻打高句丽是不二选择,诸将的发言将吴公台四周的气氛点燃,原本肃穆的气氛变得慷慨激扬,大有马革裹尸还的气势。 在一片喧闹中,杨侑缓缓抬起了手,示意众人安静,作为大隋皇帝的他,有话要说! “既然诸将都愿意攻打高句丽,那么朕在此宣布,整顿大军,克日从海路出发,攻打高句丽!”杨侑高声说着,手掌依旧抬着,示意众人安静,暂且不要说话。 “海路非比寻常,一路上有着大风大雨,不仅要能忍受寂寞,更要能忍受晕船的痛苦。诸位心怀亲人,朕这一点十分清楚,但是却不能害了诸位。攻打高句丽,朕需要的是熟悉水战、陆战之人。” “朕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可以报名参加,若是在战舰上不呕吐,朕就允许你们随着大军出征!宣扬大隋的国威!”杨侑朗声,说道最后一句,猛地挥动手臂,做出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是的,他要斩杀高句丽! 数千禁军士兵闻言,善水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抑止的微笑,而旱鸭子却咬紧了牙,为什么自己不会游泳? 此时,杨侑扶着祖父的碑林,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默默念道:“祖父,你听见了吗?大隋在高句丽的耻辱,今日,就要讨还回来!” 第636章求死之意 杨侑的话再度点燃了士兵们的情绪,高句丽,大隋之殇,等待了多年,这个耻辱,是该讨还回来了。 士兵们眼中带着兴奋,这时,杨侑一挥手,外围有十几辆囚车缓缓被押送进来。为首的囚车,一张干瘦的脸显得十分麻木,禁军士兵的老人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的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看不到任何的血色,将近一年的折磨,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他曾经想要死去,可是在狱卒的严密看管下,他根本没有机会自杀。 此时的宇文化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整个身子经过清洗,原本被污血掩盖的伤害,从衣裳不能遮掩的地方露了出来,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惊。 杜伏威和李子通的目光都极为锐利,一眼看出宇文化及的身上伤痕累累,也不知道受尽了多少的折磨?从伤痕来看,是触目惊心的,两人都觉得,如果是自己,能熬得过吗?看来,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隋帝打拼江山,才是正道啊。 两人想着的时候,囚车继续行驶进来,杜如晦凝目看去,在宇文化及的身后,是宇文智及、宇文士及以及唐奉义、杨士览、牛方裕、许弘仁一干反党,此外,还有一个女人,便是江都兵变之时的宫廷女官魏氏。 囚车缓缓而行,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唐奉义等人,都显得十分麻木。唯独一人,女官魏氏在大声喊着。此人被捉住之后,她受到的刑法不多,尚有力气大声喊叫。 “陛下,是宇文化及这个狗贼做出不臣之事,我冤枉呀!”女官魏氏说着,眼泪鼻涕一起向下流淌,看起来很是恶心。 “住嘴!”在她身边的一名禁军士兵大喝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魏氏的脸上,打的魏氏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囚车继续前行,就在宇文化及即将抵达杨侑身边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喧哗之声。杨侑听到声音,凝目看去,只见被禁军士兵牢牢把守的大门,有数人围成一圈,似乎在说着什么。 杨侑微微皱眉,喝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君集站起身来,抱拳道:“微臣前去一探!”说着,匆匆离去。侯君集大步走向外围,将近大门,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总持?!”侯君集失声道。 来人正是沈光,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见侯君集,脸上一喜,道:“侯将军,我要去见陛下!” 侯君集朝着禁军士兵摆摆手,道:“放他进去,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禁军士兵互相瞧了一眼,均是知道侯君集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便让开了一条路,沈光随着侯君集步入了吴公台。沈光匆匆赶来,到了杨侑身前十几步处停下,跪下施礼:“微臣沈光见过陛下!” “平身,沈爱卿匆匆而来,一路辛苦了。”杨侑说道。 沈光应声,站起身来,瞧了一眼麻木的宇文化及,忽然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爱卿,是何事?”杨侑询问道。 “宇文化及,叛国之贼,微臣想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还望陛下恩准!”沈光口中带着恨意,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到陛下被捉走,那种无力感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心中,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报仇,可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隐忍。如今,宇文化及被捉住,江都也已经攻克,沈光的心中,只剩下了报仇两个字。 杨侑点点头,他知道沈光的心思,“沈爱卿,宇文化及的人头,就交给你负责!” 沈光大喜,退到一旁。这时,囚车在杨广陵墓之前停下,一字排开,护卫的士兵们,将囚车里的人像小鸡一样抓了出来。沈光上前一步,走到宇文化及身边,一把抓起了他,只觉得宇文化及的体重大为减轻。 宇文化及根本不能做出抵抗,任由沈光抓到了陵墓之前,“跪下!”沈光一踢宇文化及的膝盖弯,宇文化及很是自然地跪下,发出一声轻响。 杨侑再度走到了高台之上,喝道:“宇文化及,先帝待你不薄,而你却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竟然敢弑君自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宇文化及眼神木然,听到杨侑的话,眼珠轻轻转了转,半响没有说话。死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宇文化及不说话,但宇文智及却大声地喊了出来,他不想死。 “陛下,一切都是宇文化及的错,微臣是冤枉的啊!” 随着宇文智及的话,宇文士及的眼珠也活络了起来,他喃喃自语:“南阳,救救我!” 宇文士及口中的南阳,自然是南阳公主,也就是杨侑的姑姑。这厮这个时候提出南阳,无非是想要活的一命罢了。 杨侑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喝道:“宇文士及,你宇文一家屡受国恩,大隋皇恩浩荡,南阳公主下嫁于你,可是你呢?” “宇文士及,大隋国难之际,你在做什么?宇文化及谋划叛乱,你当真不知?” “我,我真的不知啊!苍天为证,若有半句虚言……”宇文士及狡辩道。 “老贼,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若是不知,南阳姑姑为何将你献出,还有宇文禅师?”杨侑一指在宇文士及后方的宇文禅师,年轻的宇文禅师是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的长子,历史上窦建德擒住了宇文士及一家,南阳公主伤怀父亲之死,窦建德要杀宇文禅师,派人来问她的意见,南阳竟然毫不在意,足以证明对宇文士及的痛恨之情。随后她出家为尼,因其刚烈,后人建庙祭奠。 宇文士及心中有数,听到杨侑责问,自是心中有愧,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兄弟们,弑君之徒宇文化及,便在此地,你们说,该不该杀?”侯君集一挥手,喝道。 “该杀!”禁军士兵们齐声大喝。 杨侑站在上方,喝道:“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人,皆是国家叛徒,今日将其斩首,以正法纲!朕要出兵高句丽,就先用反贼之血,祭祀苍天,预祝征伐高句丽,百战百胜!” “征伐高句丽,百战百胜!”群臣高呼,禁军士兵也开始高呼起来。 在一片呼喊声中,一干反贼足足有二十多人,被捆绑着手,押送到了杨广的陵墓之前,他们纷纷被按倒在地,头颅微微低着,不少人的身子颤抖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每个人都像宇文化及已经参透了生死。 魏氏想要说话,一名禁军士兵将一块脏布塞进了她的口中,顿时出声不能。 杨侑再度跪下,道:“祖父,反贼宇文化及已经被我抓住,今日,孙儿就用他的鲜血,祭奠祖父。望祖父保佑孙儿,克服高句丽,恢复中原,重建大隋。” 杨侑说完,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看着宇文化及,眼中带着杀意:“沈光,何在?” 沈光一步踏出,口中应道:“微臣在。” “宇文化及之头,朕就交给你。”杨侑喝道。 “喏!”沈光回答,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转身大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接过一柄大刀。砍刀握在手中,沈光精神一振,他快步走到宇文化及跟前,凶狠地看着他,喝道:“狗贼,当初造反之日,你可知道今日?” 宇文化及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头只是轻轻一垂。 沈光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在半空蓄足了力气,猛地砍下,冰冷的刀锋瞬间割破了宇文化及的头颅,只听一声脆响,头颅沿着高台滚下,滴溜溜向着一侧滚去,恰好落在魏氏跟前,她看着宇文化及那张干瘦而圆睁着双眼的脸,心中恐惧万分,她想要叫,可是嘴里塞了破布,根本叫不出来,额头上大汗直冒,忽然头一歪,就此昏了过去。 宇文化及的人头滚下,宇文智及、杨士览等人都无比恐惧,他们想要挣扎,可是被又高又壮的禁军士兵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沈光杀了宇文化及,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连滚带爬到了杨广陵墓前,哭道:“陛下,罪臣无能,只能看着山河破碎,陛下为奸贼所害,如今罪臣已经为陛下报仇,再也没有遗憾!陛下,我……” 杨侑一直在注视着沈光的表现,突然听到沈光之言,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时,沈光说出了最后的话,不由让杨侑大吃一惊。 杨侑的反应很快,他一步踏上,死死地抓住了沈光的衣襟,但沈光早有准备,他一心想要以身殉葬,自然是用尽全力,杨侑竟然抓他不住,只听衣襟撕碎声响,沈光朝着杨广的墓碑撞了过去。 杨侑伸手连抓,可是已经赶不上了,沈光的身子就像离弦之箭,朝着墓碑撞去。 “嘭。”一声响,沈光撞在墓碑之上,竟然将墓碑给撞倒了,沈光颇为狼狈地摔倒在地。 杨侑定睛一看,那墓碑原来埋的不深,而这个时节,江东正多雨,泥土松软,竟然是挡不住沈光一撞。 沈光也愣了一下,他一心求死,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冲撞先帝墓碑,这是大罪,是要被赐死的,只不过,这个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杨侑低声喝了一声,道:“抓住他!” 第637章战前准备 几名禁军士兵闻言,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将沈光给擒住了,沈光也不反抗,任由禁军士兵们摆布。 杨侑瞅了一眼沈光额头上的鲜血,道:“来人,将沈爱卿送回去,让朕的御医为他疗伤!” 沈光一愣,他原本以为陛下擒住他,是要问罪,但没有想到,陛下是为他治疗伤势。 “沈爱卿,切记以后一定不能做此等傻事,祖父被奸人所害,朕固然是伤心欲绝,可是活着的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认为,捉住了一个宇文化及,为先帝报了大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不!你错了,大隋北有伪唐,中原尚有王世充,河北则是群雄争霸,大隋仍然危在旦夕,仍然需要诸位出力,才能兴复大隋,为何到了今日,你还萌生此念,一心寻死?!” 杨侑的话像一个锤子,重重地敲打在沈光的心头,他不由身子一震。当初,他就要求死,但是却被劝慰住了,而今,报了大仇,也不意味着大隋平安无事呀!陛下说的没有错,如今天下板荡,正需要大隋的忠义之士出力,若是人人向他一样寻死,还有谁会为大隋效力? “沈爱卿,朕决不允许你再做这种事情,你若再如此,朕就要清扫吴郡沈家了!”杨侑说道。 沈光一愣,咬了咬嘴巴,忽然跪下,道:“陛下,罪臣知错,以后绝不会再做此等傻事!” 杨侑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眼神已经变了,不由点点头,道:“你先下去疗伤,这一次征辽,你就跟在朕的身边,朕很想见识一下沈爱卿的绝技!” 沈光来的晚了一些,听到陛下有征辽之意,顿时心中大喜,忙一抱拳,道:“微臣愿意效犬马之劳!” 沈光的事情不过是小插曲,他退下之后,侯君集捡起一把大刀,亲手斩杀了宇文智及。 几名武将纷纷上阵,一人砍下一颗头颅,很快,吴公台下,陵墓之前,血流成河,人头堆积在一起,筑成了小小的京观。 杨侑目视着群臣,十分严肃吩咐,加紧准备,攻打高句丽。群臣应喏,纷纷退了下去,杨侑吩咐独孤千山将宇文化及的人头用石灰裹起来,吩咐了几句,独孤千山领命而去。 李子通随着群臣走了出去,他有一些犹豫,那件事,该不该说?那封信当时他就销毁了,此时要告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似乎这是隋帝的阴谋一部分。 李子通猜想,辅公祏的那封信一定是故意的,甚至有可能那个使者,根本就是隋帝的人,想到此,他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群臣一路沉默,尤其是新近投靠大隋的将领,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陛下待他们宽厚,是因为他们没有触及陛下的底线,如果触碰了这个底线,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想到此,群臣的心中各自有了一杆秤。 五日后,李靖从豫章赶到江都,同时带来的,还有二十五艘五牙战舰,这些战舰又高又大,外表金光闪闪,差一点亮瞎了李子通和杜伏威等人的眼睛。 杨侑的打算是以这些战舰为奇兵,但想不到江东一战,竟然格外顺利,根本没有动用铁甲战舰的机会。 南船北马,杨侑已经统一长江以南,这些铁甲战舰的作用显得小了许多。 由于要攻伐高句丽的缘故,这些铁甲战舰都会随着杨侑北上,为夺取高句丽而出力。 江都城内,大批的粮食开始调动起来,无数临时征召的民夫吃力地将粮食送上战舰,在看见战舰外表包着铁皮,却不会沉下去,人人都是目瞪口呆,对这位小陛下的敬仰之情,又多了几分。 江都城的百姓在忙碌,士兵也在紧张地挑选之中,除了精于水性,更要懂得陆战,此外需要会做工匠活路的士兵,毕竟船出大海,大风大浪都会变得极为恐怖,需要随时修补大船。 工匠有了,必要的树木、帆布、绳子都要有,一时之间,江都城外的树木,城内的帆布、绳子等等都消失不见了,隋军战舰上,仓库中堆满了材料。 侯君集、丘行恭、程知节等将领每日在战舰上巡视,视察进度。毕竟陛下给的时间有些短。 时间虽然短,但是并不仓促,除了极少数的东西,大部分都在豫章船厂囤积着,李靖到江都的时候,全部带来了,如今只是搬运一番罢了。 就在江都城一片忙碌的时候,杨侑也没有闲着,他躲在密室里,与心腹大臣李靖、杜如晦等人敲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杨侑特别叮嘱了李靖一些事情,让他总管淮南战事,丘行恭、高甑生、杜伏威、王雄涎等人受到李靖节制。 在江都正在火热朝天,积极备战的时候,李世民也带着两万关中精锐士兵出发,经由蒲津关抵达河东,然后走到太原,走苇泽关下井陉,准备发动河北攻势,一路上,李世民的心中感慨,想不到这一次出兵河北,另有玄机。 父皇啊父皇,果然姜是老的拉,在你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李世民想着的时候,长安,皇宫,李渊看着一个匣子发呆。 他不止一次收到匣子,每一次匣子里的东西,都让他格外震惊,而这一次,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渊足足盯着匣子一柱香的时间,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太子李建成在门外说道:“父皇,儿臣有事求见。” “进来吧。”李渊说道,继续看着匣子,太子李建成进来看见父皇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由微微一愣,“父皇,这是什么?” 李渊苦笑一声,道:“这是在书房门口发现的,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当真是稀奇。” 李建成也皱起了眉头,他围着匣子转了一圈,略略沉思,道:“父皇,你稍稍后退,待儿臣打开瞧一瞧!” 李渊点点头,后退几步,忽然想起一事,道:“建成,你可要小心一点!” 李建成重重点点头,伸出手,慢慢摸着匣子,匣子凹凸不平,上面的花纹有着极好的手感,李建成确认了一番之后,发现匣子没有什么机关,一颗心逐渐放下。 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匣子上的绳子挑断了,绳子掉落在匣子旁,只要一抬手,匣子的盖子就能揭起来,那时候,匣子里有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李建成小心翼翼打开了盖子,慢慢抬起,突然,他一抬手,将整个盖子揭了起来,这时,耳边就听见一声惊呼! 那是李渊的惊呼! 第638章隐忍 李渊惊呼,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在匣子里,赫然装着一颗人头。这颗人头干瘦,一双眼睛突出,显得十分恐怖,在头颅上上面布满了石灰。可是纵然如此,从石灰的缝隙里,李渊仍然能够看出,这颗头颅是何人的,而头颅上布满的伤痕,证明了此人在临死之前,受过很多次的折磨。 李建成听到父亲的惊呼,后退一步,仔细看着匣子里,等他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宇文化及?” 和李渊一样,李建成想不明白,宇文化及的头颅怎么会在这里?宇文化及西进,试图攻取荆襄,却被大隋在武昌汉口一带所阻,双方发生大战,但仅仅两月余,宇文化及的三十多万大军土崩瓦解,其人也被杨侑所捉。 至此后,李渊一直没有宇文化及的消息,直到齐王李元吉被擒,房玄龄出使逆隋之后,李元吉回来一阵哭诉,李渊方才知道一宇文化及的事情。按道理说,宇文化及是造反之人,他杀死了杨广,这可是大仇。作为逆隋的继承人,杨侑一直没有杀宇文化及,肯定有一定的目的所在,但李渊一时之间,也没有猜透这究竟是为什么。 而今,李渊突然看到宇文化及的人头,心中疑惑、震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李渊百思不得其解,李建成也是一样。不过李建成毕竟年轻,头脑比较冷静,他敏锐地看到了在匣子里,除了一颗人头,还放着一张纸。 李建成一愣,伸出手去,快速地将那张纸给拿了出来。纸张上有着墨迹,李建成匆匆展开一看,上面几个大字印入眼帘。 “造反者,例同此贼!”七个苍劲的大字显得杀气十足,让李渊和李建成两人心中都是一惊,这个造反者,毫无疑问地,包含了宇文化及,还包含他李渊。 这是裸的威胁,裸的威胁啊!李渊心中大怒,他狠狠地一拍案几,案几震动,匣子抖了几下,里面的人头滚了出来。宇文化及的人头虽然包裹了石灰,但此时还是盛夏,头颅不免,随着滚动一股恶臭在书房里弥漫开来,让人几欲呕吐。 “竖子,竟敢如此!”李渊气的胡子翘了起来,一张脸显得十分生气。大唐是曾经败过几仗,可是毕竟也是占据了关中、并州、河北和陇西一部分的强大势力,单论土地的大小,并不在大隋之下,只是人口稍显不足罢了。虽然在战绩上处于劣势,可是并不代表李渊自认是弱者,他一直觉得,大唐能夺得天下。而且,随着秦王出兵,河北十之会落入大唐的手中。 当然,秦王出兵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将罗艺的兵权收回。毕竟此人虽然投靠,但实际上幽州的兵权依旧掌握在他的手上,部下也跟随他多年,忠心度很高,一旦罗艺觉得形势不妙,随时可能会做反骨仔。 思前想后,李渊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打着出兵河北的名义,接管幽州罗艺的兵权。当然了,如果能一举拿下河北,饮马黄河,这对李渊也是有利的。 李渊自认为在这样的优势下,逆隋至少会低调一些,想不到此子如此嚣张,让李渊格外愤怒。 “父皇,不可动怒!”李建成急忙劝慰道。他目光再度放在了手中的书信上,皱起眉头,苦思半响,李建成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父皇,隋军正在攻打江东,李子通有十余万之众,其人能击败沈法兴、杜伏威等人,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从势力上来说,并不弱。儿臣以为,杨侑如此做,乃是为了混淆视听!”李建成说着。 李渊就是一愣,混淆视听?这是何意?李渊认真地问道:“建成,你这是何意?” “父皇,隋军刚刚东出,无论是江都、丹阳都是大城,就算隋军英勇,要攻克也并不容易。至少在一两个月的时间内,战事必定会胶着。”李建成分析道。只是他却不知道,江东的战事峰回路转,李子通意外被擒,江东数郡纷纷选择了投靠大隋。这也怪不得李建成,自从杨文乾被杀之后,唐风由他亲自接手。可是他是塔子,事情太多,难免忙不过来。他原本想要放权,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心腹,此事就拖延了下来。 李渊听到儿子分析,不由觉得有些可能。隋军再厉害,又不是撒豆成兵的道士,更不是玉帝,要想平定江东,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江东战事不管谁胜谁负,势必会经历一场恶战,而在这段时间内,隋军主力东出,其他地方必然空虚,这个时候,杨侑小儿杀了宇文化及,只是想要恐吓父皇而已。”李建成继续说道。 李渊此时冷静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有理。杨侑小儿杀了宇文化及,目的是让自己心生恐惧,不再对逆隋用兵,这样逆隋便可集中兵力,专心于江东的战事。 一想到这里,李渊恢复了冷静,刚才看到宇文化及的头颅太突然,所以只是被一时吓着了而已。李渊在屋里踱步,这时,李建成叫来了一名宦官,让他收拾东西。小宦官忍着恶臭,将宇文化及的头颅收拾了,送出了门外,让一名禁军士兵拿出去埋了。 “父皇,秦王出兵征伐河北,目的十分明显。儿臣以为,如今当以河北战事为主,只要剿灭了窦建德,天下大势就十分明朗了!”李建成说道。 李渊也不由点点头,太子说的十分有道理。从古至今,只有北方统一南方,而没有南方统一北方。历史的定律足以证明,逆隋占据南方,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当初杨侑小儿放弃关中,是他最大的败笔,虽然他胜了几仗,但在李渊看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想到此,李渊的信心倍增。解决了心中的琐事,李渊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时他想起太子是有事求见,于是问道:“建成,有何事启奏?” 李建成神色一凝,道:“儿臣接到消息,半个月前,李密对徐圆朗动手了!” 李渊没有是说话,快步走到了地图边上,他看着琅邪、高密,心中若有所思。这里是徐圆朗的地盘,李密对他用兵,目的已经非常明显,这是要统一山东,然后图中原,争霸天下的路线。李渊虽然与李密互相为同盟,但都是因为利益,一旦双方接壤,或许会爆发战事。 此时李密欲统一山东,对于李渊来说,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大唐饮马黄河,威逼山东,李密势小,必然会臣服大唐!想到此,李渊眯起了眼睛,他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建成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匆匆离去。 就在此时的历阳,辅公祏看着军报,一张脸显得十分苍白,这个该死的李子通,竟然这么不禁打,只是一战就失败了,而且非常没有骨气,竟然选择了投降! 李子通投降不要紧,要紧的是此人会不会告密?其实这个答案不用多想,李子通作为一个降将,为了邀功,十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旦此人告密,自己还有活路吗? 辅公祏觉得十分郁闷,怎么会找了这种草包一起谋划大事?但这个时候,悔恨,已经无济于事。脸色铁青的他,一颗心有些乱了起来,反,还是不反?还是逃的远远地,保住一条性命? 看见辅公祏一脸忧虑的模样,左游仙在一旁,笑道:“辅公,此事不必担忧。” “先生,何以教我?”辅公祏眼睛一亮。 左游仙呵呵一笑,低声说了几句,辅公祏一愣,想不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有这样的玄机!他是心中有事,因此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玄妙。不过,辅公祏仍然有些疑惑,道:“李子通为何不说?” “辅公,李子通是新附之人,说了不一定有用,反而会落一个不好的名声。隋帝会怎么想?一定会认为李子通故意捣乱,并不会相信他的话。”左游仙慢慢说着。 辅公祏沉默半响,他也明白左游仙的意思,大半个月过去了,隋帝一直在江都忙碌,没有派兵来捉他,就足以证明许多事情了。可是,隋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江东已经归附大隋,整个江南已经是大隋的治下,他辅公祏要想发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辅公祏愁眉不展,这时左游仙呵呵一笑,道:“辅公,你这是当局者迷呀!” “这是何意?”辅公祏一愣。 左游仙又道:“辅公,隋帝就要出征高句丽,从目前看来,这肯定是事实。高句丽远在辽东,塞外苦寒,当年先帝水陆并进,都不能拿下高句丽,杨侑小儿,想要靠着水路击败高句丽,无疑是痴人做梦。” “辅公,杨侑小儿不管能不能攻下高句丽,耗日必定良久,只要他远赴高句丽,国内无主,必定人心惶惶,李唐、王世充、李密等人蠢蠢欲动,那个时候,就是辅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左游仙说着,脸上显得十分兴奋,一双小眼睛金光闪闪。 辅公祏看见左游仙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不由点点头,他站起身来,道:“果然是好计!那么我就继续安心等待!” 第639章河北风云起 河北,乐寿。 苏定方匆匆走进夏王的府邸,脸上显得十分焦急,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占据渔阳的刘黑闼和幽州的罗艺正在厉兵秣马,据悉,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克日就要南下。 幽州铁骑十几万,兵强马壮,加上善于用兵的罗艺,实力显然不容忽视。而刘黑闼,实力一样不容小视。河北同时面对强敌,能不能撑过去,这还是一说,因此,苏定方显得十分忧心。 此时,夏王窦建德正伏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地图,河北的形势不容乐观啊!窦建德的心中,也十分焦虑。他已经派苏定方前去探查军情,但他的心中依然没有底。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苏定方在门外敲门,说道:“夏王!” 窦建德从地图上立直了身子,道:“是定方啊,请进!” 苏定方推开门,走了进去。窦建德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苏定方一见,顿时吃了一惊,窦建德的眼睛一片血红,显然是一夜未眠。窦建德从一旁的壶里倒出水来,在脸上一抹,精神微微一振。 “定方,幽州那边怎么样了?”苏定方刚刚坐下,窦建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苏定方叹息一声,将所探听到的情况逐一说了,窦建德忍不住叹息一声,在幽州落入罗艺的情况下,河北便成了四战之地,面对北方两大势力的联合进攻,窦建德一点把握都没有。他非常清楚刘黑闼有多厉害,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刘黑闼对河北的情况非常熟悉,尤其是对每一个将领带兵的特点了如指掌,使得窦建德心中更加担心。 “夏王,敌人虽然势大,但卑职认为,若是屯兵扼守河间,利用滹沱河的水势阻碍北犯,同时,在博陵郡的鲜虞、唐县一带布防,也是利用大沙河抵抗从恒山郡来的李神符,若是能撑半年,天降大雪,李神符会首先退去。若是李神符退去,北方的罗艺、刘黑闼也必然会退去!”苏定方说道,河北几乎一马平川,只有利用自西而东的河流,才能最大可能抵挡北犯之敌。 窦建德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未睡,他的思绪有些迟钝。苏定方端起茶壶,为窦建德斟满了一杯茶,这才发现茶水早就冰凉,他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叫过一名士兵,让他换茶。 苏定方走回去的时候,窦建德已经在地图上找到了滹沱河、大沙河以及鲜虞、唐县等地。博陵郡和恒山郡、上谷郡的一部分都是中山旧地,这一代是河北地势最为险要的地方,尤其是恒山郡和博陵郡的交界,恒山和尧山横卧其中,成为河北的天然屏障。可以说,利用好此地的地势,是对抗李唐强势入侵的一个法宝。 当然了,地势只是一个方面,俗话说在德不在险,地势的险要只是一个条件,关键在于如何用人。合理的调配兵马,是窦建德头疼的问题。他思考了半响,决定采用凌敬的建议。 “定方,我打算给你两万兵马,驻守鲜虞,为我防范李神符,你有把握挡住李神符吗?”窦建德问道。 苏定方先是一愣,旋即沉默了。在夏王的帐下,他的资历远远不如旁人,这和他是降臣有关,窦建德在河北大杀四方的时候,几乎是无人可敌,历山飞、杨善会、李神符等人都曾败在他的手下,苏定方也是在河北官府残破的情况下,选择了投靠窦建德。由于这种特点,他的资历就不高,至少远远比不上范愿、曹旦、高雅贤、董康买、曹湛等等这批跟着窦建德从草莽时代就跟着窦建德的臣子。 窦建德让他独领一军防守李神符,是因为夏国危急,而他苏定方足以带兵镇守一方。所以窦建德破格提拔。可是苏定方却有些担心,他害怕有些镇不住那些个老臣。 看见苏定方沉默不语,窦建德忽然明白了,他咳嗽一声,道:“定方,你可是担心镇不住那些老人?” 苏定方被看破心思,点点头,道:“夏王,此时是危急存亡之秋,卑职应当为君分忧。可是,正如夏王所想,我的确是有这个顾虑!” 窦建德站起身来,在屋子利踱步,这时,窦红线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粥,“爹,吃点粥,暖暖身子。”秀目忽然看见苏定方,窦红线觉得有些惊讶,道:“苏大哥,你也在这里?你不是去探查军情了吗?” 苏定方点头道:“刚回来,便先过来想夏王禀告军情。” 窦红线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仍然问道:“敌人大举进攻,能挡住吗?” “能挡住吗?”其实窦建德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没有底,但他却不能将这种消极的情绪传给女儿,想到此,他哈哈一笑,道:“线儿,你就放心吧,这一次爹早就做出了准备,一定会让他们铩羽而归,尤其是刘黑闼这个叛徒,我一定要亲手砍了他的人头!” 窦红线不疑有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放下了米粥,道:“爹,你趁热喝了吧。苏大哥,我让下人给你端一碗粥来!”窦红线这么一说,苏定方顿时觉得有些饿了,他点点头,道:“多谢公主。” 窦红线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外,她犹豫了片刻,快步走了出去。屋里,窦建德将米粥推给苏定方,道:“定方,你先喝!” 感受到窦建德的真情,苏定方接过米粥,大口吃了起来。 窦红线快步走出了夏王府,朝着乐寿城内的锦衣卫据点走去,在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是,要杨侑速速带兵北上,搭救父亲,因为她该感受到父亲的华丽一点底气都没有。 窦红线匆匆在城中走过,一间酒肆里,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中举着酒杯,紧紧盯着窦红线的背影,丝毫不离开。他年轻男子的身边,是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 看见年轻的男子如此,中年男子叹息一声,低声道:“公然,你这是何苦?她毕竟是夏王的女儿,与主公和大唐是敌人,再说她已经许配给隋帝,你们是不可能的。” 年轻的男子正是罗成,他时常以刺探军情的借口来到乐寿,只为了看心上人一眼,就这样看着,他就觉得满足了。可是,薛万彻的话让他十分郁闷,他只是来看一看心上人,有什么错?俗话说苗条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需要吗?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简单的要求都会被说三道四?罗成觉得十分郁闷,他目光扫过薛万彻,道:“名花虽有主,我给名花松松土!再说她虽然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许配给隋帝,我为什么就不能娶她?” 薛万彻一愣,他本来是好意,可是想不到罗成对窦红线竟然用情如此之深?他们不过见了一面,薛万彻觉得有些搞不懂这些年轻人了。在他看来,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抓过来,抱上床,折腾几下,等到生了娃,还不服服帖帖? 罗成顶了他一句,薛万彻也不想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前方,窦红线匆忙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窦红线如此焦急,难道有什么事情吗?想到此,他站起身来,跟随着罗成走出了酒肆。 河北风云变幻,群雄积极备战,而在这厢边,大隋出征高句丽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经过大半个月的挑选,选出了三万精锐战士。这三万战士,将会乘坐着二十多艘巨大的战舰,出征高句丽。 出征士兵的数量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在杨侑看来,兵在精而不在多,三万士兵只要能夺下平壤,形势就会好上许多。李靖也认为陛下的办法是对的,路途遥远,粮食补给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兵马不需要多,不然光是粮食就让士兵够呛。若是千辛万苦抵达了平壤,大军却陷入了粮食危机,那还有什么用呢? 杨侑为了让士兵们熟悉大海,还简单地进行了几次拉练,大军从太仓出发,朝着东方走了两天,杨侑在船上收集了一些数据,风向、水流等等,在收集了半个月的数据之后,杨侑觉得可以出发了。 就在这时,杨侑接连接到了几份军报,在仔细地阅读了军报之后,杨侑立刻将李靖、杜如晦等心腹召集了起来,举行了一场简单的会议,会议上再次确定了方针,同时,杨侑对锦衣卫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各地的消息,尤其是军事上的消息,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给李靖一份,当杨侑率领大军登上高句丽的土地之后,这些军报就要迅速转到杨侑的手中。 替独孤武师参加会议的黄云连连点头,表示锦衣卫的战士一定全力配合大好这一次的战役,因为此时谁都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征伐高句丽的问题,更关系到中原争霸,谁也不敢怠慢。 会议商谈了足足三个时辰,会议定下的策略只有聊聊数人知道,在群臣退出之前,杨侑特意留下了李靖,再度叮嘱了一番,李靖连连点头,表示明白陛下的担忧,同时,他再度献出了一计,让杨侑眼前一亮。 杨侑思考片刻,答应了李靖的要求。随后,一匹快马奔出了江都城。 第640章扬帆北上 七月中旬,隋军战舰从太仓出发,一路扬帆北上。此时大海的水流从南向北流动,由于是顺流,战舰的速度快了许多,加添天空作美,刮的是南风,隋军战舰张开了风帆,风力将风帆鼓起,战舰仿佛吃不住风力一般,朝着北方驶去。 如此快的速度让隋军将士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在前些日子慢吞吞的战舰此刻就像离弦之箭,让他们惊讶不已。出海后,天空格外的蓝,纯净的像一块碧玉,士兵们大呼小叫着,就像一群兴奋的孩子。 杨侑站在甲板上,目光看着远方,他之所以选在七月出兵,就是因为每年的七月,海流就会转向,利用这股从南至北的海流,战舰就能迅速的抵达高句丽。 杨侑的手中有地图,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记忆和大隋皇宫之中的海图,确定了行进的方向。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出现于欧洲的六分仪,所以杨侑只能依靠司南和罗盘来确定方向。这个方向,大致太仓东北方向六十度左右,只要沿途的地底没有铁矿等影响司南精度的矿藏,就能顺利抵达平壤。 不过这还不是杨侑最担心的,时间足够,杨侑相信路再走错,也来得及在九月之前抵达平壤,九月、十月、十一月,三个月的时间,杨侑相信,足够他扫平高句丽,这不是自大,而是他的腹中已经有了良策。 其他的事情杨侑能算到,但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杨侑担心的,是台风。历史上征伐四方,几乎是战无不胜的蒙古铁骑,在跨海征伐倭人的时候,就遇见了挫折,这并不是倭人有多厉害,而是台风将两次雄心壮志的蒙古人战舰都给摧毁了的缘故。 所以,杨侑刻意叮嘱,瞭望台上的士兵,必须十二个时辰密切注意四周的环境,一旦有台风来袭的趋势,战舰就要速速转移。瞭望手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每一个时辰换一个班,以便士兵保持足够的体力和足够的敏锐,能够及时发现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出发的前几日,倒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隋军白天行船,晚上若是月明,也会继续前进,若是天气昏暗,视线不清,便就地驻扎,若是附近有小岛那边最好不过了。 杨侑为了防止士兵出现败血症,特意在战舰上寻了地方,栽种蔬菜,让士兵们及时补充营养。长期的航海,由于接触外界不多,比较孤独,会导致脾气暴躁,杨侑将后世一首歌稍作改动,写了出来,每天带着士兵唱。通俗易懂的歌词让士兵们很有劲头,漫步在甲板上,每时每刻都能听见士兵们在哼歌。 除了唱歌之外,杨侑还让举办了射箭大赛、比武大赛等等,除了高级将领,队正以下的士兵都可以参加,士兵们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只要在比赛中显示高超的本领,就能得到陛下的赏识,因此人人卖力。 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由于杨侑采取的措施得当,士兵们的士气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越加高昂了起来,他们都期盼着能抵达高句丽,给高句丽王一个教训。 在行军途中,杨侑依旧不忘研究高句丽的地理形势,高句丽的国土大体是后世的中国辽宁、北棒子以及南棒子北部,当然在杨侑看来,高句丽算是中原王朝,这个始建于公元前三十七年的国家,生命力的确强大,国都丸都城一度被攻破,但最终都乘着中原王朝内乱而再度兴起。 高句丽的民族成分非常复杂,是何人的后裔也传说纷纭,但杨侑不管其他,高句丽不臣服,那就打到他服为止,杨侑不介意杀戮一场,毕竟高句丽的民族是以扶余人为主体,其中还有肃慎、高夷人以及相当一部分的中原人。这些中原人多是在国家之际,来到的高句丽。 杨侑时常凝视着地图,在高句丽的南部,是新罗和百济,历史上大唐剿灭高句丽,靠的是高句丽内乱,此外还有新罗的配合,大唐才能先灭百济,再灭高句丽。但是,唐军灭掉了高句丽不久,大同江流域得而复失,最终便宜了新罗。 为人做嫁衣的事情,杨侑不会去做,打下了高句丽,杨侑就要想办法守住,并未日后攻打新罗、百济做准备。只是这个人选,杨侑一时没有想到。所以按照杨侑的想法,暂时只能派一名大将驻守。主要守住了大同江流域,以平壤为基地,隋军会有机会收复汉朝四郡。 战舰航行了十五日之后,借着水势和风向,隋军从东莱郡与朝鲜半岛之间穿梭而过,杨侑派人登上东莱郡,确定了一番之后,修正航线,呈四十五度角,朝着平壤出发。 就在隋军还在路途上的时候,李世民也经过十余日的行军,抵达了介休,介休对于李世民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正是在这里,他大破宋金刚,最终击溃了刘武周的心里防线,定杨军纷纷逃窜,让李世民得以收复并州,成就了莫大的功劳。 在行军的时候,柴绍告诉李世民,愿意为先锋,拿下窦建德。李世民答应了,对于柴绍的那点小心思,他非常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男人,被人阉割数年,柴绍还没有疯,李世民是有些佩服他的。 李世民一路北上,顺便招揽了不少并州的游侠儿,充实自己的实力。此时的他已经深深明白,没有绝对的实力,哪怕是皇帝,也是一个纸糊的皇帝。他李世民绝对不会如此。 李世民意图染指河北,而河北在窦建德和苏定方、曹旦等人的精心布置下,一道防线正在迅速的建设中,窦建德按照苏定方的建议,决定打一仗艰苦的防守战,只要熬到了冬天,熬到大隋的军队北上,窦建德就有了喘息之机。 至于李密,也在趁着这个机会攻打徐圆朗,大军杀入琅邪,徐圆朗固守要隘,双方激战数日,各自付出了伤亡,李密的瓦岗仍然拿徐圆朗没有办法。双方的战况看起来,至少需要半年。 江陵城,越王杨侗正在看着妻子姚念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大夫告诉他,王妃已经有孕在身,这让越王杨侗心情格外愉快,每日陪着妻子散心,生恐她闷着了。 江陵本来就风景美丽,临江处美不胜收,杨侗拿出钱财,在临江处买了一栋房子,建为别院,居住在那里。陛下出兵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高句丽是大隋之殇,杨侗也希望陛下能一举拿下高句丽,恢复中原人的荣光,为此,他常常与妻子在佛前祈祷,希望陛下平安归来。 这一日正在府中闲着,杨侗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递给了杨侗:“王爷,门外有人拿着这块玉佩,说是王爷的亲人!” 杨侗不觉一愣,江都兵变,祖父一脉的子孙几乎被杀光,这个所谓的亲人,是何人?他接过了玉佩,仔细看着,不由狐疑万分。这一块玉佩上,刻着的一个“杨”字,的的确确出自于皇室。而且,看这块玉佩的新旧,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玉佩被摸的十分光滑。 杨侗站起身来,道:“带他来书房见我!” “是,王爷!”管家匆匆而去。一炷香后,管家带着一个年约五旬的壮汉走了进来。杨侗一看,顿时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哼,郭庆,你还有脸来见孤?”杨侗冷冷地说道。在他眼前的这人,赫然便是荥阳郡太守,杨庆。 询王杨庆是河间王、询王杨弘之子,而杨弘则是隋文帝叔伯的弟弟,辈分非常高。杨弘的父亲杨元孙在北魏分裂的时候,由于宇文泰在关中兴起,而当时武元皇帝杨忠(杨坚父亲)为宇文泰效力,杨元孙害怕受到牵连,因为随母姓,改姓郭。由此成为杨庆改姓为郭的由来。 杨庆几度改姓,在李密手下的时候,他改姓郭,在洛阳朝廷治下的时候,改姓杨。原本的杨侗懦弱,管不了杨庆,于是便由着他来。 此时杨庆听到杨侗不满的声音,他嘿嘿一笑,一张老脸显得十分卑微:“微臣见过陛下!” 杨侗一愣,道:“你说什么?” 杨庆依旧弯着身子,道:“陛下,你才是大隋的天子,如今微臣奉命前来,是想要迎接陛下回洛阳,主持大隋国事!” 杨侗闻言,身子不由微微颤抖,他嘴巴略略张开,显得十分吃惊,他用颤抖的手指的指着杨庆,再度失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陛下,昔年郑王曾经说过,等到天下大定,一定将皇位还给陛下。郑王之言,并不是虚啊!如今天下虽然依旧板荡,但陛下已经逐渐成长,可谓雄才伟略,郑王愿意将洛阳的军政大权交还给陛下!”杨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杨侗。 杨侗的脸色潮红,呼吸非常急促,这个消息是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换做是谁,都一下子不能接受吧?杨庆也不急,静静地依旧弓着身子,等待着杨侗的回答。 半柱香的时间后,杨侗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他的目光有如鹰隼,死死地看着杨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说,王世充愿意拥立我为帝,恢复大隋天下?” 杨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点点头,道:“是的,陛下!” 杨侗忽然笑了,他的眼睛迸射出了一丝神采,但旋即消失了。尽管杨侗掩饰的很好,但杨庆瞧在了眼中。他知道,杨侗已经动心了,在权利面前,没有几个人能抵抗。 第641章收集情报 大同江发源于狼林山脉,是从东北流向西南的水流,此时的大同江又叫浿水,它与萨水相距不远,在两条河流中间,是冲积平原,此地人口众多,是高句丽最为富裕的地区之一,高句丽在稳定了南方之后,防住了百济、新罗的攻势之下,迁都于此。 作为高句丽的首都,平壤经过一百多年的开发,良田遍布在浿水与萨水之间,而平壤在浿水的下游,更有着极为肥沃的土地。此时,原本的高句丽王婴阳王高元已经死去,继位的,是荣留王高建武。 作为高句丽的国王,高建武过得并不快乐,理由很简单。他虽然是国王,但国家的大权全部被莫离支渊太祚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当初婴阳王在位的时候,莫离支渊太祚就已经牢牢掌握大权,那么刚刚成为高句丽国王的高建武,更是被架空了。 高建武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他不希望被架空,成为一个傀儡,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在他手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权利。相反的,莫离支渊太祚的权利太大了,权倾高句丽的他,准备要指定下一任的莫离支。 下一任的莫离支,人选只有两个,都是他的儿子,长子渊盖苏文,次子渊净土。无论是哪一个,权利都牢牢地掌握在他们的手中,高建武始终还是一个傀儡。 高建武郁闷啊,可是郁闷又能怎样呢?渊太祚跑到了国内城,也就是高句丽旧都丸都城的附近,在那里大力经营,已经拥有了不少的势力,而在辽东城的数万高句丽精锐战士,更是成为了渊太祚的嫡系。 渊太祚老奸巨猾,带兵打仗多年,这一点是高建武不能比的,所以,高建武只能乖乖地做一个傀儡。 有空的时候,高建武就带着文武百官,出城去打打猎,看见那家姑娘长的漂亮,顺手带进宫中,玩上十天半个月,玩腻了一脚踢开。高建武的生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渡过。 就在高建武过着醉生梦死日子的时候,隋军的战舰正朝着浿水杀来。杨侑通过百翎岛作为坐标,已经确定了浿水的方向,不过,在杀入平壤之前,杨侑十分小心地派人前去试探了一番。 这些年由于中原大乱,更由于大隋征伐高句丽失败,使得高句丽国内的中原人不少,所以由侯君集带着的侦查小分队化整为零,十分顺利地抵达了岸边。 随后,侯君集将众人打散,分开收集情报。侯君集认准了一个方向,独自走去,在和渊盖苏娇生活的日子,他学过高句丽话,虽然有些笨拙,但总算能渊盖苏娇听懂,也算合格了。 侯君集打听了一番,终于确定此地便是浿水流入东海之地。侯君集在临行前,知道陛下已经安排了锦衣卫的战士收集情报,于是便用心寻找起来。这是一个渔村,村民以打鱼为生,不过,在村子的四周,种植了不少小麦,间或有一些水稻。 侯君集一边走着一边观察,此时他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说突厥人并不可怕,而高句丽威胁更大原因了。突厥人是游牧民族,并不喜欢种植小麦、水稻等物,也就意味着他们过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而高句丽人不同,他们会种植农作物,意味着一旦条件成熟,他们就会选择定居。 如果说有一天高句丽人能攻下中原,恐怕整个中原人都会成为高句丽人的奴隶。就像当年五胡乱华一样,无数的汉人被胡人当做猪狗,他们甚至还吃人肉。 侯君集左顾右盼,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人,此人戴着高高的帷帽,只露出下半身,但是,在帷帽上,刻着一个图案,侯君集看着,眼睛就是一亮,他假装不经意地随着那人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间小小的酒肆走去,那人先进了屋子,坐下之后,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自顾吃了起来。侯君集随后进去,看见酒肆里人满为患,略略迟疑,走到了那人的身边,跪坐下,用高句丽语叫了一些吃食。 不久,店小二端上了吃食,侯君集慢慢品尝着,等待着那人说话。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人肯定是锦衣卫的人。 等待了片刻之后,那人用手在水杯里蘸了蘸水,在案几上快速写了几个字,侯君集一愣,也用手蘸水,写了几个字,算是回答。那人微微点头,再也不说话,吃饱喝足,扔下几文钱,自顾走了。 侯君集发现在那人离开,在他坐下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的包裹,侯君集不动声色地移了过去,将包裹纳入怀中,轻轻捏了捏,好像是布。侯君集脸上一喜,他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案几上,匆匆离去。 店小二走出来,看见案几上一锭银子,脸上不由大喜,一把抢过银子,放在嘴里咬着,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侯君集走出了酒肆之后,在渔村里转了几圈之后,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迈步朝着预定地点走去,小半个时辰后,侯君集就看见数人在小船边,三三两两说着什么。 “兔崽子们,摸到什么情报没有?”侯君集裂开嘴一笑。 “将军,在此地往西约有二十里,有一巨大船坞,据说是高句丽的水师!”有士兵回答。 “将军,平壤城已经离此地不远,仅仅有四十里,只需要一夜的功夫,就能赶到!”另一个汉子得意洋洋。 众人各自说着,似乎有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侯君集掏了掏怀中的包裹,道:“兄弟们,将情报总结一下,回去了!” 侯君集的话音刚落,只见北边有声音响起,至少二十几人正朝着他们这边赶来,侯君集定睛一看,顿时微微变色,这群人身着战甲,一片血红,应该是高句丽军队。 侯君集一愣的功夫,有人说道:“呀,黑三没有回来!” “坏事了!”侯君集心中如此想着,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指挥着众人上船,七八名士兵朝着小船奔去,在小船旁守候的士兵将绳子解开,众人跳上了小船,拼命舞着船桨,朝着外海划去、 高句丽士兵赶到,见侯君集等人已经乘船离开,气的哇哇大叫,但又无可奈何,想了想,大骂了几声,让士兵回去,将黑三的尸体送去平壤,向高句丽王表功。 侯君集等人逃了出去,轮流划船,两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一处海湾,隋军战舰正在此地停泊。侯君集上了船,立刻去见杨侑。此时杨侑正在与杜如晦说着事情。 两人都觉得这一路非常不容易,如今顺利抵达高句丽,竟然没有被高句丽的水师发现,这真是一个奇迹。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如今的高句丽没有强大的大隋作为对手,而虾夷和东瀛,此时的实力还不算强,不会动什么歪脑筋。在没有强敌的情况下,高句丽的水师懈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杨侑听到侯君集回来,立刻召见了他,听到侯君集取得情报的时候,杨侑心中一喜,但随后,侯君集说有一名叫做“黑三”的士兵没有回来,随后又有大批高句丽军人杀来,想到黑三是行动不机密,因此暴露了身份,被高句丽人发现了。 杨侑一脸沉着,先是将侯君集递上来的包裹打开了,包裹里是几块白布。白布上用墨汁画了地图,杨侑看着,眼睛就是一跳。地图上,详细地标出了平壤一带的地势,此外还有兵力布置图。 平壤城中,有一万精锐战士,而在城东南的浿水南岸,有一个陆寨,有三万高句丽战士驻扎,这是为了防止百济、新罗的大军。除了这一处的陆寨之外,在浿水注水口以北二十五里,有一处海湾,驻扎了五千水军。 看到这里,杨侑微微一笑,黑三消失不见的顾虑一扫而空,五千水军,在杨侑看来根本无法阻挡自己的进攻,而高句丽竟然不将水寨建在浿水口,在杨侑看来是一个失误。 杨侑相信,在铁甲战舰面前,高句丽的水军根本不堪一击。水战几乎是毫无疑问,隋军一定能取得大胜。关键还在于高句丽布防在浿水南岸的三万陆军。 杨侑仔细看了看地图,发现平壤一带,除了河流之外,可以说是一马平川,这让杨侑带来的五千骑兵有了用武之地。杨侑之所以不辞辛劳将玄甲精骑带来,就是因为高句丽也有数量不菲的骑兵,虽说高句丽打野战不行,但如果不小心,被骑兵偷袭,步兵还是比较难以抵抗,而有着玄甲精骑,杨侑可以选择的攻击方法,就多了许多。 五千骑兵可以用来封锁三万高句丽战士与平壤的联系,而且,隋军水师也可以封锁浿水,彻底将这三万士兵阻挡在浿水以南。这样一来,平壤城的高句丽士兵就剩下了一万,杨侑就可以从容部署,拿下平壤了。 想到此,杨侑迅速召见了诸将,在一片热闹的讨论声中,杨侑确定了攻击平壤的方案。 水师就由善于水战的阚陵负责,由他统领封锁浿水江面,一来阻止高句丽的水军,二来阻止援助平壤的高句丽援军。至于陆军,杨侑让左门神侯君集为主,程知节为辅,封锁平壤的北门,防止高句丽王派出使者找莫离支渊太祚求救。 杨侑自己则亲帅大军,右门神罗士信、裴行俨等人随着自己出征。杨侑的计划,便是在十日内攻陷平壤!任务交代下去,诸将神色凝重,深深知道这一战,关系着征伐高句丽的大业。 如果能够顺利拿下平壤,便能取得平壤城中的粮食,补充三军所需,若是旷日良久,隋军的粮草不足,这一战,就必败无疑了。 诸将退走之后,杨侑留下了阚陵,对他叮嘱了一番,要他今夜加派士兵巡逻,尤其是注意海面上,高句丽的水师是否会派人来侦查,毕竟黑三的消失,让杨侑不得不警惕万分。 第642章大意失江山 平壤城,已经是深夜。渊盖苏文躺在软榻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美女。美女名叫胡翠儿,是河北幽州人,由于中原大乱,她在老父的带领下,逃亡到了高句丽。 浿水平原是高句丽最为富裕、人口最多的一个地区,父女俩逃到了这里,住了下来。身在他乡,吃的苦总是特别多,胡翠儿的父亲劳累成疾,一病不起,不久便死了。 没有钱,无法安葬父亲,胡翠儿只能卖身葬父,一名高句丽贵人见她长的漂亮,于是买回家中,不久,为了巴结渊盖苏文,将胡翠儿送给了他。 当时渊盖苏文刚刚中杨侑的魔抓中逃出,对于中原人,渊盖苏文有着深深的恨意,他笑纳了胡翠儿,每天在床上征服她,而且极为变态,将胡翠儿折磨的生不如死。胡翠儿将渊盖苏文恨得牙痒痒,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只能忍气吞声,苟活性命。 胡翠儿小麦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瘀伤,全部都是渊盖苏文所赐,一想到接下来将会受到折磨,她的小腿就忍不住颤抖起来。眼前的美女已经脱光了身上的衣裳,只是用手勉强挡住了胸前的峰峦,还有最让渊盖苏文迷恋的地方。 胡翠儿是害羞的,尽管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渊盖苏文摸了个遍,但是她仍然脸色微红。渊盖苏文贪婪地看着这一切,他仿佛一只野兽,随时要想眼前可口的小羊羔一口吞下。 胡翠儿慢慢走着,光滑而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闪动着神采,渊盖苏文的呼吸急促了,他伸出手去,一把将胡翠儿拉入怀中,大手用足了力气,肆意地在她的身上揉捏着,胡子拉碴的嘴巴,在胡翠儿的身上奋力地亲吻着。 女子发出低低的呻吟,瞬间点心中的热火,他一翻身,将胡翠儿压在了身下,一张嘴就要朝着胡翠儿的小嘴亲吻过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师夫仇匆匆来到门外,高声道:“大公子,不好了!” 渊盖苏文停下了,脸上十分不悦,但他师夫仇没有要紧的事情,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搅自己,他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离开胡翠儿身子的时候,他伸出大手在胡翠儿的臀部使劲一拍,然后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顺便套了一件衣裳,渊盖苏文匆匆走了出去,打开门,师夫仇一脸凝重,道:“大公子,刚才从河口传来消息,说有人发现中原人的探子!” “中原人的探子?”渊盖苏文就是一愣,道:“什么意思?” “有人在河口一带四处询问平壤城在何处,被人发现,一路追捕他,此人被围,选择了自杀!”师夫仇说着,显得有些紧张。 “哈哈,你是疯了吗?”渊盖苏文哈哈一笑,认为师夫仇太过于紧张了。这个中原人肯定是刚刚来到高句丽,还不熟悉中原的地理,找平壤找不到,因此就四处询问,这有什么稀奇? 不错,隋帝曾经威胁他,说要攻打高句丽,话说的很有信心,可是渊盖苏文压根不信。大隋与高句丽不接壤,水路也不同,需要经过李子通的势力范围,想要出兵?这得看李子通同意不同意啊! 渊净土虽然是渊盖苏文的对头,可是在这一点上,两人的意见是统一的,认为隋军根本不可能来攻打高句丽!大隋的屁股已经着火,自顾不暇,怎么会来高句丽? 正是因为如此,驻守平壤的渊盖苏文才会如此放心大胆。此时他听到师夫仇的话,想了一想,忽然笑了。 “此人一定是想要骗取我的赏金,不必理他!”渊盖苏文说着,匆匆退了回去,他在想念着胡翠儿那凹凸有致的身躯,他准备将对大隋的不满,统统发泄在这个中原人的身上。 师夫仇皱着眉头,匆匆退了出去,他走此府邸,朝着姜以式的府邸走去。姜以式是高句丽的贵族,地位虽然比不上王室,比不上渊家,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师夫仇决定去找他商量事情。 师夫仇刚刚走出去,不远处,一个高句丽人打扮的汉子走了出来,在师夫仇后方二十步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走到了一处闹市口。 平壤城虽然不能和长安洛阳相比,但在整个高句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而经过的这个地方,酒肆、赌坊、妓院等建筑挤在一起,成为了平壤城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师夫仇知道,姜以式这厮虽然出身于贵族,但常常来这里找乐子,据他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外面的女人才带劲。师夫仇匆匆走进了一间熟悉的妓院,跟着他的人,凝视了着他的背影半响,慢慢退了出去,进了一间小酒肆,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边吃边等。 师夫仇走进去,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香帕,冲着师夫仇打着招呼:“哟,师将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大姐,姜大哥在吗?”师夫仇急忙问道。 “哟,这里只有姑娘,哪有什么大哥,来勾栏之地找大哥,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被唤作李大姐的老鸨说道。 师夫仇再也不理他,朝着姜以式常常去的地方走去,老鸨叫了几声,叫不住他,扭着小蛮腰走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师夫仇匆匆走了过去,他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他推门而入,一阵靡靡之音传入耳中,一男一女正在软榻上搏斗着,发出阵阵的喘息声。 师夫仇一愣,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呐,两人就搞上了?那女子见有人闯入,一声尖叫,在她身上的男子受惊,顿时一泄如注,趴在女子的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师夫仇老脸一红,退了出去,姜以式休息了半响,穿上了衣裳,一脸灰败地坐在地上,喝着酒水。他觉得有些不妙,好像小弟弟受到了惊吓,有些一蹶不振,但他一时半会又没法验证。 这时,师夫仇在门外敲着门,道:“姜大哥,我能进来了吗?” 姜以式闷闷地道:“进来吧!”他倒想听听师夫仇来寻自己,有什么大事? “姜大哥,事情不妙啊!”师夫仇一进来,立刻说着,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姜以式,姜以式听着听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师夫仇咂咂嘴,说了半天他有些口渴了,眼睛四处瞄着,想要找水喝。 姜以式问道:“你,就为了这事情找我?” 师夫仇点点头,道:“有水喝吗?我口渴了!” “有,有!”姜以式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酒壶向前一砸,喝道:“师夫仇,你这个混蛋,老子杀了你!”说着,姜以式扑了过去,师夫仇没有准备,被姜以式扑倒在地,一顿胖揍。 师夫仇被打懵了,一时间没有还手,姜以式足足打了他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滚,给老子滚,再也不想看到你!” 师夫仇双眼黑了一圈,肿得老高,听到姜以式让他滚,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走出妓院,师夫仇觉得十分郁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被一顿胖揍。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尖叫声,一个人扑了过来,手中的匕首闪亮,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小腹,用力地搅动了几下,那人急忙逃走。四周的百姓顿时一片大乱,师夫仇只听见一阵噪杂的声音,突然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 海湾的夜色格外皎洁,海风吹拂,战舰轻轻摇动,海浪不断起伏,击打在船舷上,发出哗哗的声音,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带着几艘战舰在海面上巡视,以防高句丽的水军前来偷袭。 罗士信低声道:“知节,你觉得这一次能打下高句丽吗?” 程知节呵呵一笑,道:“怎么,你觉得不能?” “我也不清楚。”罗士信摇摇头,一脸的凝重:“当年平壤虽然被来护儿将军攻下,但内城却没有被攻下,以至于这一支奇兵功亏一篑。作为高句丽的国都,平壤城又高又大,并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虽然陛下已经拟定了计划,可是我担心啊,一旦战事胶着,高句丽的援兵必然源源不断赶来,那时候攻克平壤就更为困难了!更何况,高句丽境内多是苦寒之地,若是到了冬天,士兵们恐怕不习惯如此寒冷的天气啊!”罗士信摇摇头。 程知节默然不语,半响后,方道:“士信,你也不必担心,难道你没有发现每次陛下出兵,都是谋定而后动吗?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次拿下江东,你是否觉得顺利?” 罗士信闻言沉默了半响,道:“倒也顺利,可以说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江东。可是,江东不能和高句丽比啊。远离国土作战,得不到任何的支援啊!” 程知节站起身来,目光凝视着夜空,忽然他笑了笑,道:“出征高句丽虽然突然,但所出征的将士都是精挑细选,未必不能一战而克敌。士信,你也不必担心,为将者,自当马革裹尸还,你我若是能战死沙场,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罗士信忽然笑了,想不到一向不正经的程知节竟然说出这番正经的话来,他与程知节并肩而立,轻轻张口,道:“不错,为将者,自当马革裹尸还!” 第643章兵临城下 河口是浿水出海口的一个村子,此地有着极为丰富的水资源,利于灌溉,村民以种植小麦和打渔为生。一大早,金永灿就提着渔网,出海抓鱼。一路上,他与村民打着招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谐的村庄,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好。金永灿解开了绳子,上了船,一边摇着船桨一边哼着民歌。 “金大哥,出海呐?”一个年轻的女子问道。 “就要入秋了,是鱼儿正肥的时候,赶紧多抓一些,卖一些钱,不然冬天来了,不好过冬呀!”金永灿大声回答,脸上带着笑意。 “金永灿这么勤快的人,怎么还娶不上娘子呢?!”一个年老的妇人低声说道。 “估计,是他那个不行吧?”另一个年老的妇人吃吃笑着,瞟了金永灿一眼。 金永灿并不知道有人在说他坏话,他乐呵呵地驾驶着小船,朝着海里走去,要摇了半个多时辰的小船,身上全是汗水,他脱掉了汗衫,露出结实的肌肉,腱子肉鼓起,金永灿觉得动力十足,他拼命地摇着船桨,想要尽快抵达目的地,在那里,有很多鲜美的鱼儿在等着他。他要努力攒钱,一个专门贩卖中原女子的高句丽人说了,只要有五两银子,就能娶到一个贤淑美丽的中原女子。 为了这一天,他拼了老命的工作,如今已经积存了三两银子,差的不多了。拼命摇了半响,金永灿觉得有些累了,他决定休息一会,再一鼓作气抵达目的地。 此时天还是蒙蒙亮,金永灿坐在小船上,取出一块胡饼胡乱吃着,吃了几口,他又打开了一个竹节做成的水壶,大口吞咽着。此时的他觉得这是世间上,最为美味的东西了。 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金永灿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身来,准备出发,突然,他愣住了。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次看着前方,金永灿的一双眼睛瞪大了,嘴巴能塞得进一颗鸡蛋。 前方不到一里的地方,一片金光灿灿,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永灿。沐浴在金色中的金永灿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杨侑站在甲板上,手中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此时太阳刚刚出来,云蒸霞蔚,空气中的淡淡雾气折射出五颜六色,显得十分美丽,杨侑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心中涌起了狂喜,离海岸线越近,希望就更大。 就在这时,杨侑发现前方有一个渔民在那里发呆,看他的打扮,是高句丽人无疑。杨侑一挥手,下令战舰加快速度。侯君集在杨侑身边,嗷嗷叫着,显得十分兴奋,他吼得是高句丽语,杨侑听不懂,白了他一眼。 侯君集急忙低下头,嘿嘿笑着,道:“陛下,微臣想讨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侯君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和朕讨价还价了!”杨侑微微一笑。 侯君集一抱拳,道:“陛下,若是拿下了平壤,攻打渊太祚的老巢国内城,微臣愿为先锋!” 杨侑看了他半响,忽然想起一事,他微微一笑,道:“朕准了!” 两人说话间,战舰冲出了数百步,离金永灿越来越近了,杨侑快步走上,喝道:“拿下此人!” “遵命!”掌旗手得令,迅速传递出去了旗语,隋军战舰呈现包夹之势,将金永灿围了起来。看着金光闪闪的战舰,金永灿两腿一抖,顿时吓尿了。 右门神罗士信早就将身上战甲脱掉,仅着贴身衣裳,口中咬着一把横刀,跳入了海中。他是山东历城人,善水。跳入海中迅速浮起,双手攀上了金永灿的小船。 金永灿忽然反应过来,他想要举起船桨,将罗士信扫下去,但罗士信抓住船沿,奋力一跃,跳上了小船,一伸手,取下口中的横刀,将横刀架在了金永灿的脖子上。 金永灿愣了,此人的身手太快了,一想到刚才他想杀此人,双腿忍不住又抖了起来。罗士信冷笑一声,喝道:“不想死,就乖乖随我上去。” 金永灿急忙点头,在罗士信的带领下,两人上了杨侑的主舰。 “见了大隋陛下,还不跪下!”看见金永灿在那里发呆,侯君集用不是很熟练的高句丽语闷声喝道。 金永灿噗通一声跪下,道:“草民,草民金永灿见过陛下!” 杨侑有些意外,道:“你是汉人?”此人说的是汉话,虽然不是很熟练。 金永灿连连点头,道:“草民的母亲是汉人。” 杨侑颔首,他明白了金永灿的意思,不管高句丽人也好,汉人也好,这个时候,能帮助杨侑的,就是“好人”,他开口问道:“你怕不怕死?” 金永灿一愣,连连磕头,道:“陛下,草民上有八岁老母,下有七旬的女儿需要赡养,还望陛下手下留情呀!” 侯君集忍不住扑哧一笑,就连一向严肃的罗士信也裂开嘴。 金永灿看见杨侑冷笑,迅速反应过来,道:“啊,草民说错了,草民是说上有七旬老母……” “够了!”杨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金永灿,你只要能带朕的大军抵达平壤,朕就饶你一命!” 金永灿连连点头。 战舰继续前行,一炷香时间后抵达了海湾,此地的水势较浅,战舰航行不易,隋军推出小船,坐在小船上,划动船桨上岸,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两万大军已经登岸,杨侑留下阚陵率领一万水师继续逆江而上,又分兵五千给了侯君集和程知节,自己带着一万五千人杀奔平壤。 在金永灿的带领下,隋军选择了一条最短的道路,一路上,沿途的村庄看到隋军将士,吓得纷纷躲避。杨侑的目的不在这些百姓,他策马疾奔,并在四周布满的斥候,并且下令,若是遇见高句丽人,可先杀之! 一路上,不断有斥候将消息传递回来。 “陛下,离平壤城只有二十里!” “陛下,一路上并没有看见高句丽的军队!” “陛下,离平壤城只有十里!” “陛下,离平壤城只有六里!” 在离平壤城只有六里的时候,杨侑停了下来,他迅速摊开了地图,仔细地看着。这时,右门神罗士信匆匆而来,道:“陛下,有锦衣卫的战士求见!” “宣!”杨侑毫不迟疑。 罗士信应了一声,匆匆退去,片刻,带着一人赶来,为了稳妥起见,独孤千山对来人进行了一番搜身,直到确认此人身上没有藏有武器,这才带着他去见杨侑。 “卑职韩廷山奉独孤总指挥之命,前来见过陛下!”韩廷山半跪在地上,说道。 杨侑沉声问道:“独孤爱卿何在?” “启禀陛下,独孤总指挥正在平壤城中安排事情。他让卑职告诉陛下,他已经在城中做好了准备,只要陛下挥兵攻城,即刻配合陛下拿下平壤!”韩廷山应声。 杨侑以手加额,道:“干得好!” 独孤千山一愣,这才想起来,已经有许久没有看见独孤武师了,他猜到是奉了陛下之命做事,但想不到,竟然是来到了高句丽。 杨侑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并加上了四个门,道:“平壤城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韩廷山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杨侑招招手,杜如晦、罗士信、裴行俨、沈光等人围了过来,听韩廷山说话。 “陛下,平壤城仿效的是长安城,每个城门都藏有瓮城,如果不能快速攻下,反而会被关住。”韩廷山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表示那是瓮城。 “韩廷山,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杜如晦插嘴问道。 “卑职是半个时辰前才出来的!”韩廷山顿了一顿,他又解释道:“陛下,昨日派人探查消息,似乎有人被擒,但此人在被抓住之前,咬舌自尽。高句丽人将他的尸体抬入城中邀请,被师夫仇知道。” “师夫仇觉得不妙,去找渊盖苏文,但渊盖苏文不信,又去找了姜以式。这个情况被独孤总指挥知道,派人将其刺杀。渊盖苏文因为师夫仇之死,在城中追查原因,因此关闭了城门。” “在半个时辰前,高延寿说是要去狩猎,这才将城门打开,卑职这才得以出城。” 韩廷山一口气将话说完,胸膛微微起伏。 杨侑和杜如晦相视一眼,杨侑问道:“狩猎?是何人要去狩猎?” 韩廷山略略沉吟,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他还有重任在身,因此话没有听完全。 杜如晦想了想,道:“陛下,高延寿是高氏子弟,是所谓的王室一脉,他要出城狩猎,或许是高建武要出去狩猎。” 韩廷山眼睛一亮,道:“陛下,这是有可能的事情。渊家在高句丽权利极大,高建武继承国王之位一来,根本不曾掌握大权,为了消遣,他时常外出狩猎,或许,这一次是他出去。” 杨侑点点头,道:“高建武出去狩猎,一般走那个城门?” “是西门,出了西门两里,再向北五里,有一处密林,里面有不少动物,高建武常常去此地打猎!”韩廷山想了一想,说道。 杨侑用手一划,立刻站起身来,道:“派人快马告诉侯君集,要他在西门截住高建武,最好是生擒!” “喏!”独孤千山匆匆离去。 杨侑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地图,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众将齐齐抱拳,道:“喏!” 第644章独孤武师的诡计 高建武最近心情郁闷,决定趁着好时节去狩猎,他已经吩咐温沙门办妥了一切,一大早,高建武就派人通知了高延寿,两人相约外出狩猎。可是让他郁闷的时候,渊盖苏文那厮竟然封锁了城门,说什么师夫仇死了,一定有原因。 对此,高建武嗤之以鼻,能有什么原因?师夫仇此人也是色鬼一人,恐怕是在女人的肚皮上死的吧?高建武认为,渊盖苏文太霸道了,就算渊家权倾高句丽,但自己毕竟是高句丽之王,一声不吭就将城门封锁,还将他这个高句丽王放在眼中吗? 高建武的心中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从他大哥婴阳王时代,渊太祚就逐渐掌握了大权,就算是婴阳王也不能制,等他高建武继承了王位,余下的一点权力更是落入了渊太祚的手中,高氏一门,正式成为了傀儡。 高建武心中不满,但却有无可奈何,尤其是渊太祚跑去了国内城,而让长子渊盖苏文镇守平壤,这个用意已经非常明显。高建武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找些乐子。他对女人不是很热心,于是便将精力放在了狩猎上,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练箭术,以待他日东山再起。 接到城门打开的消息,高建武慢悠悠地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王宫。 就在这个时候,平壤的东门,一群人挤在一起,听着一个衣着不凡的人说话。此人说的是高句丽语,他正用大嗓门喊道:“各位乡亲,我家老爷今日喜得贵子,为了庆贺,我家老爷决定光为布施,所有的人,都可以领取小麦五斤、栗十斤!” 任何时候,都有喜欢沾便宜之人,听到那人的话,底下的人纷纷喝道:“什么时候发放?” “地点在那里?” “别光说不做啊!赶紧发,赶紧发!” 那人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年纪约莫三岁的孩子走了过来,此人叫做剑舞,怀中的儿子叫做剑牟岑。剑舞是平壤守将,也是高句丽的贵族之一。 剑舞看见前方一群人,微微皱眉,这群刁民,竟然敢聚众闹事?他一把抱起孩子,快步走了过去,就听见有人高声说话。 “诸位乡亲,不要急,在等一会,我家老爷就会派人在城中各处搭建凉棚,都不要急,不要急!不论是任何人,都能领到东西!”那名汉子又说道。 剑舞皱眉,此人口中的老爷究竟是谁?他在附近找了一个人问着,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剑舞沉吟着,好像没有哪家老爷有喜啊,而看此人的大手笔,显然非贵即富,可是他一时根本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街边响起了铜锣声,众人看去时,只见一个精壮汉子,右手拿着鼓槌,左手拎着铜锣,就是一阵猛敲。紧密的锣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朝着那人涌去。 随着铜锣声,七八个家丁模样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七手八脚地迅速搭建了一所棚子,然后便有驾驶着马车跑来,马车上堆满了麻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马车停下,跳出了四名光着膀子的汉子,个个孔武有力,他们下了马车,两人一组,开始搬动麻袋。 “想必诸位乡亲已经知道了,我家老爷喜得贵子,因此派了我等在此发放米粮,诸位乡亲,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啊!”随着此人的声音,百姓轰然散开,纷纷朝着家中涌去。 与此同时,在平壤城内,一些关键的地方,比如说城门、闹市口、交通要道,此外还有平壤城内的驻兵大营附近,有人说着与此人相似的话。所有围观的百姓纷纷散开,朝着家中狂奔,不一会,人们又从家中涌出,有人提着布袋,有人拿着筛子,有人杠着米缸,总之带着一切可以装粮食的物什,朝着城中各个散米凉棚狂奔而去,不一会,城中各处挤满了人。 “都排好队,不要乱!”有人指挥着,家丁们更是散开来,维持着秩序,百姓们安静了下来,三人一排,将整个街道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剑舞慢慢在人群中穿梭,想要看清楚,为首之人自己认不认识?他在人群中挤动,顿时有人不满了。 “挤什么?好好去后面排队去!” “就是,为了一点粮食,竟然不排队,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嘁,还带着孩子,是要领取双份吗?” “高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哎,我应该将家里人全部喊出来的!”有人痛惜,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剑舞苦笑一声,心想我还看不上那点粮食。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又不知道他便是平壤城的守将,各种话逐渐难听起来。剑舞的脸色变了变,他喝道:“尔等聚众于此,莫非想要坐牢吗?” 一个看起来衣着还算不错的妇女在五六步外随手一扔,一物飞来。剑舞怀中抱着孩子,顿时措不及防,脸上顿时黑黑的一片,伴随着黑黑的液体,恶臭味飘散开来,原来是臭鸡蛋。 剑舞大怒,正要说话,忽然更多的烂叶子、臭鸡蛋飞了出来,纷纷砸在他的身上,自家粉嫩可爱的儿子剑牟岑也被击中,他小嘴一扁,顿时哭了出来。 剑舞看见宝贝儿子哭了,心中焦急万分,可是却毫无办法。此时就他一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面对的是这么多的百姓?他心中有了惧意,生恐这群为了粮食不要命的混蛋发起颠来。打他不要紧,打着了儿子怎么办? 好汉不吃眼前亏!剑舞想到此,带着儿子抱头鼠窜,百姓们哈哈大笑,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凯旋归来一样。 “诸位乡亲,准备好,开始发放米粮了!”在凉棚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道,然后退到一旁,几名家丁上前,开始发放米粮。 两里外,罗士信正带着五百骑兵杀奔平壤城而来。两里的距离已经不远,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隋军就能杀入平壤城。罗士信的心中格外兴奋,他知道,陛下让他带兵,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这个机会,才能为齐州人争光! 铁骑卷起狼烟,仿佛千军万马,一路上,百姓们看着这一队骑兵,吓得人人失色。罗士信并不在意,这些人是步行,就算瞧出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告密,又怎能跑得过快马呢? 罗士信冲在最前面,此时他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平壤城的城头了,只要再翻过这道山丘,平壤城就将尽览。这时,前方一骑奔来,此人手中高高举着一块令牌,远远地就在高声叫喊,生恐被隋军杀死。 距离二十步,那人停了下来,高声喝道:“我乃锦衣卫薛弘毅,特来禀告军情!敢问将军是何人?” 罗士信停了下来,同样高声回应:“我乃陛下先锋官罗士信,这位兄弟有什么军情?” “罗将军,独孤总指挥已经做出了安排……”薛弘毅将城中发生的事情逐一说了。罗士信精神就是一振,想不到独孤武师竟然想出这招妙计,街上上拥挤的百姓必将严重阻碍高句丽士兵的行动,而隋军却没有这个顾虑,陛下曾经说过,高句丽人,当诛。可屠城。 罗士信一抱拳,道:“薛兄弟辛苦了,你可告诉独孤总指挥,我在半柱香后,就会杀入城中,还望独孤总指挥配合。” “喏!”薛弘毅说着,拨马正要离去,忽然扭转头,道:“罗将军,城中凡是额头上扎有红布之人,皆是我大隋将士,还望将军传令下去,不要误伤了自家兄弟!” “这个是自然,我也会禀明陛下,所有额头上扎有红布之人,皆不得杀害!”罗士信回答。 薛弘毅又道:“将军,此外百姓门前插满桂花的,届时自己人的家中,万万不可惊扰!” “放心吧,自家兄弟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一定保障他们无碍!”罗士信再度说道。 薛弘毅满意地点点头,拍马离去,留下一串马蹄印。罗士信回头,叮嘱了一番,他要兄弟们记住,高句丽人的家中可以杀,可以抢,但门前有桂花的,不可骚扰,甚至有可能,还要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一千骑兵是杨侑的精锐,闻言纷纷点头,表示一定遵从罗将军的吩咐。罗士信一挥手,下令大军朝着平壤城杀奔而去。铁蹄声声,汇成惊雷道道,劈向平壤城。 而此时,平壤城还处于一片和谐之中,百姓们高兴呀,有人送粮食,白拿白不拿!拿到粮食的,喜滋滋的回家,有人非常狡猾地回家换了一身衣裳,脸上抹了一些泥,继续去排队领粮。 城中大规模的领粮还是引起了骚动,渊盖苏文得到消息,带着一群侍卫上街询问着,究竟是谁,竟然土豪到如此程度?就算是官府赈灾,发放的大多是米粥,也不是粮食啊! 渊盖苏文问了半响,也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毕竟这些百姓觉得,能拿到粮食就好,管他是何人?渊盖苏文前思后想,觉得有些不妙,可是又想不出来原因。沉吟了片刻,他急忙派人去请平壤城的守将剑舞。 渊盖苏文焦急地等待着,身边的几名亲兵看着百姓兴高采烈的模样,都忍不住舔了嘴巴,这个便宜,谁不想占啊,若不是主人在此,他们就奔回家,拿着米袋领粮了。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一个亲兵低声念着,眼中充满了渴望。 渊盖苏文冷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这个混蛋,要和土豪做朋友,难道就能忽视老子的存在吗?渊盖苏文想着,这时,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 第645章出其不意 来人正是荣留王高建武的心腹温沙门,他匆匆而来,道:“世子,街道上,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渊盖苏文微微不悦,这是在质问自己吗?他冷哼了一声,道:“温沙门,你要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打听吗?” 温沙门脸色一变,毫不示弱地质问,道:“世子,你是大王的臣子,难道大王要你调查一些事情,你敢抗命不遵吗?” 渊盖苏文负着双手,一脸的冷笑,“这么说,是大王派你来,要我给你消息?” 温沙门傲然,道:“不错!” “那你就慢慢等着吧,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然后禀告大王!”渊盖苏文说着,再也不理温沙门。 温沙门目光有些不善,对于渊家把持高句丽朝政,很多人都不满,温沙门也是其中之一,此时渊盖苏文对大王的命令一副毫不理睬的样子,让温沙门非常不爽。 “大王要立刻出城狩猎,还望世子速速疏散城中百姓,让大王及时出城!”温沙门冷冷地道。 渊盖苏文哼了一声,他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步,突然抬起了巴掌,狠狠地扇在温沙门的脸上,温沙门没有想到渊盖苏文会打他,顿时吃了一掌,左边脸红了起来。 “你,你!”温沙门大怒,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且不说与渊盖苏文人多势众,光是渊盖苏文一个人,他就不是对手。 “我,我什么?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对我大呼小叫,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渊盖苏文凶狠地说道,眼中闪现一丝杀意。 温沙门后退了两步,一脸后怕的样子,忽然他一转身,捂着脸匆匆离去。他要去告诉大王,这个渊盖苏文,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渊盖苏文看着温沙门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蹦出一丝杀意。此时在他的心中,已经涌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他能顺利继承父亲莫离支的官位,他早晚取高建武的王位而代之,那时候,他必定趁着中原大乱,夺取天下。 父亲已经老了,这几年时常生病,机会,不远了! 高建武正翘首以盼,等待着温沙门的消息,温沙门匆匆而来,还捂着半边脸,让高建武吃了一惊,他正要开口,高建武忽然跪在了地上。 “大王,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呀!”温沙门哭着,左手松开,露出了左边的脸颊,五个手指印印在他的脸上,高建武看了,顿时大怒。打狗也要看主人,他高建武是什么人?是高句丽的国王!什么人竟然敢打他的人?! “是何人胆敢如此?”高建武冷冷地道,眼中迸射出一丝杀意,拳头也忍不住握紧了! “大王,奴婢只不过是向世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让大王出城,就招到世子一阵毒打!”温沙门说着,眼泪哗哗地流下。 看着温沙门脸上的五指印,还有温沙门哭着诉说的那股子悲惨模样,高建武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对渊氏家族的不满再度升级,他的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他一定要铲除渊氏家族,重新做一个真正的国王,施展他的雄心壮志。 可是,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的他,就是因为不满渊盖苏文的专权,联合了其他将领,想要推翻渊盖苏文,却不料被渊盖苏文发现,反而将他杀死。荣留王高建武被杀死,渊盖苏文立他的侄子高藏为王,史称宝藏王,终其一生,始终是渊盖苏文的傀儡。 高建武心中虽然如此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已经暗暗做出决定,联络国内的义士,逐步铲除渊氏家族。想到此,高建武安慰了温沙门一番,温沙门见大王如此,也只得擦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 “大王,还狩猎吗?”温沙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建武突然觉得有一种紧迫之感,时间留给他不多,他知道莫离支渊太祚已经年迈,估计没有几年好活了。当然他更不知道历史上的渊太祚是应该死了四年了,这一点杨侑也不明白了,蝴蝶效应让渊太祚多活了几年? 高建武略略沉默,道:“算了,回皇宫吧!” “摆驾回宫!”温沙门高声说道,几名奴仆抬起小轿子,送高建武回去。 平壤城外,罗士信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已经能看见平壤城了。只见整个平壤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城门大开,吊桥也放下,城头上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正在悠闲地走着。 平壤,这座不设防的城市,必将在大隋的铁蹄之下,颤抖!这些年来,大隋三次征伐高句丽所落下的耻辱,必将在这一刻,逐步洗刷,直到干干净净! 罗士信策马疾奔,头上的铁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扬起了手臂,举起了横刀,他要在第一时间内,砍掉吊桥的绳子。铁蹄如雷,五百骑兵冲锋起来的声势何等惊人?即使是马蹄上裹了布,冲锋起来,也是极为吓人的! 地面在震动,城墙在颤抖,罗士信战意熊熊,杀意无限。而在平壤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兵纷纷转过头,侧目看着奔袭而来的隋军将士,他们一时之间,都懵了。这群铁蹄,是从哪里开的? 一个高句丽士兵目光极为锐利,他看出来了,这群突然杀来的铁骑里,他们的军旗,是红色的。那是,大隋赤红色的旗帜?!年迈的高句丽士兵身子一震,他感到不可思议! 整个中原已经内乱,大隋四分五裂,竟然还有隋兵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兵乱了,他们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罗士信的骑兵越来越近了,离城门已经不足三百步。 “是,是隋兵!”终于有人喊了出来,此人曾经参加过抗隋的战争,而且当时他守的便是平壤城,所以对隋军的旗帜非常熟悉。他的一声喊出,余下的高句丽士兵心都乱了。 当年大隋三次攻打高句丽,虽然最终没有攻下,可是长期的征伐,不仅是大隋顶不住,高句丽也顶不住啊。人口、经济都受到极大的损失,尤其是平壤曾经被来护儿攻下,所受到的损失是巨大的。 大隋是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这是高句丽人的印象。当年大隋百万大军围攻辽东城的壮景,至今让高句丽人后怕不已,即使是胜了,他们的心中,也有些一丝恐惧。 一个年轻的将领回过神来,他急忙喊道:“快,关上城门!” 几名士兵闻言,七手八脚忙碌起来,有的人去拉吊桥,有的人沿着台阶跑下去,准备去关城门。然而,三百步的距离并不远,就在高句丽士兵回过神来的瞬间,罗士信的青海骢已经离城门仅有百步之遥。 看见高句丽士兵想要关门,罗士信忽然放下了横刀,将背上的弓箭取下,张弓射去。一箭正中一个高句丽士兵的额头,那人惨叫着倒了下去,掉进了护城河,激起水花一片。 罗士信嗖嗖又是几箭,这时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能看清楚正要关门士兵的脸上黑痣! “杀!”在这一瞬间,罗士信的斗志暴涨,他将弓箭背上,转而取出横刀,借着战马冲锋的势头,一拉缰绳,战马“灰律律”叫了一声,跃上刚刚拉起的吊桥。 吊桥发出呻吟,旋即向下一沉,罗士信手中横刀一舞,将右手边的绳索割断,旋即向左边一挥,左边的吊绳也被割断了。吊桥向下一沉,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 下一刻,数名隋军铁骑踏上了吊桥,朝着城门冲了进去。 罗士信割断吊绳,更不停留,他一夹马腹上前,手中横刀一挥,一名高句丽士兵就此倒下,鲜血四处飚溅开来,几名高句丽士兵被罗士信的神威所吓,发出一声尖叫,顿时一哄而散。 罗士信冲进瓮城,鹰目一扫,看见了另一处城门的所在,他知道只有及时杀进去,才算成功,不然被困在瓮城,最终只会落下身死的结局。罗士信朝着城门奔去,一路上搁到了几名高句丽士兵。 看见罗士信如此神勇,高句丽士兵越发恐惧。他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城内跑去,生恐慢一步,就被罗士信斩成两截!由于高句丽士兵的冲击,瓮城的城门久久关不上,等到罗士信带兵杀到,试图关闭城门的高句丽士兵一哄而散。 罗士信杀入城中,举目四顾,只见不远处,挤满了百姓。此时他们正排着整齐的队形,目瞪口呆地看着城门口。罗士信嘿嘿一笑,他一挥横刀,再度大喝:“兄弟们,杀!记住,头上扎有红布的,都是自己人!” “杀!”隋军得令,如同龙卷风一般,卷向了高句丽的百姓。他们要用高句丽百姓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战死在高句丽的大隋将士!来祭奠被筑在辽东城的京观! 铁骑卷入人群,横刀长矛挥出,每一次都能带走一人的性命,街道上,顿时一片殷红,血雾布满了天空,就像下起了小雨。高句丽的百姓怎么也想不到,突然闯进了一群骑兵胡乱杀将起来,他们想要逃走,可是街道上全是人,几乎无路可寻,互相践踏之下,伤亡更大。 隋军在他们的后面紧紧追杀,很快街道上,就布满了死尸。 第646章杀入城中 百姓四散逃走,一群头上扎着红布,身上穿着家丁衣裳的壮汉正在人群中大肆砍杀,手无寸铁的高句丽百姓逐一平壤城南门由于隋军的突然杀入而显得大乱,只是片刻的时间,大街上就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喊杀声被正在街道上发粮的家丁听见,他们突然发出一声呐喊,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扎在了额头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从马车内部,跳出了四五人,手中拿着明晃晃的横刀,冲入人群中就是一顿猛砍,家丁打扮的众人突然将一个麻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武器,胡乱杀了起来。 这些百姓虽然可怜,可是在中原人的眼中,这些高句丽人和禽兽没有什么分别,并不值得同情。高句丽的百姓们被杀的胡乱叫着,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散米的善人怎么会杀人?措不及防之下,数十人被砍倒在血泊中,余下的百姓见势不妙,纷纷逃窜。整个平壤城陷入了混乱之中。 罗士信带兵杀入城中,立刻吩咐一名校尉守住城门,自己带着士兵在城中乱杀,一片混乱中,有人放起火来。此时正是夏末,高句丽地处北方,更是显得凉快一些,有些秋高气爽的味道了。 大火燃起,迅速蔓延开来,照亮了天空。半里外,杨侑已经率领了大军杀到,他看见城中火起,知道罗士信已经得手,他虎目迅速一扫城头,只见城头已经插上了大隋的赤红色旗帜。罗士信只有五百人,且全部是骑兵,一旦杀入城中,作用就不大了。巷战靠的便是步兵了。 而且杨侑知道,平壤城和长安、洛阳一样,在城市之中,又有皇城,要攻破皇城,才算真正拿下平壤,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侯君集那边有了结果没有? 杨侑转念一想,只要侯君集守住了北门和西门,高建武就算是插翅也难飞。想到此,杨侑大手一挥,裴行俨、丘行恭双双抢上,争先恐后地朝着前方杀去,两人带着数千人杀入城中,而杨侑却停了下来,在城外等待着消息。 杜如晦骑着一匹枣红马,慢慢勒马上前,低声道:“陛下,想不到这一战竟然如此顺利,平壤城一下,皇城也就容易了许多。” 杨侑点点头,道:“平壤城虽然攻下,但是皇城据说非常坚固,朕想两日之内,应该能攻下皇城!”杨侑指的是高建武没有出城的情况下,如果高建武恰好在隋军杀入平壤城之前走出了平壤,那么必将被侯君集截杀。 如果是那样,隋军拿下平壤城根本不需要两日,就能扫平平壤。 “虽然攻下皇城,可是却不代表万事大吉,真正的敌人,还在北方!”杜如晦捋着胡须笑着,事情进展顺利,他也非常高兴。 杨侑颔首,目光转向了北方,在国内城,才有大隋真正的敌人,与其说讨伐高建武,不如说是讨伐高句丽的莫离支渊太祚更为准确一些。渊太祚,你准备好了吗?杨侑冷冷地想着。 此时,平壤城西门外五里,早在半个时辰前,侯君集带着程知节就赶到了这里,按照陛下的指示等待着鱼儿的上钩,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依旧没有消息,程知节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匆匆走到侯君集身边,道:“侯将军,不如攻城吧!” “攻城?”侯君集看着同样有着虬髯胡须的程知节,疑惑地问道:“这个时候,攻城?” 程知节嘿嘿一笑,道:“侯将军,陛下让将军在此守候,说是高建武那厮会出来,这证明了一点,高句丽根本不知道大军杀来,平壤城可以说毫不设防,只要准备得当,必当能一举杀入平壤城中!” 侯君集眼睛一亮,程知节这厮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一副黑漆漆的样子,但看起来倒有几分本事啊,这么一分析,倒有几分道理!侯君集想着的时候,程知节又开口了。 “侯将军,与其被动等到,不如主动出击,若是半路上能捉住高建武,对于将军来说,那可是大功一件啊!”程知节继续鼓动。 侯君集有些被说动了,但一想到陛下的命令,又只得摇摇头,觉得不妥,“此事,我再想想!”侯君集仍然不肯答应,程知节无奈地摇摇头,丧失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呀! 侯君集等了片刻,始终不见高建武的消息,他有些按捺不住,派出了斥候探听,一炷香后,斥候快马奔来:“启禀将军,平壤城内喊杀声四起,似乎正在作战!” 侯君集猛地站起身来,平壤城居然在厮杀?这是为什么,难道是陛下已经杀入了平壤城中?程知节快步走了过来,道:“侯将军,此时的形势非常明显了,末将愿意领兵杀入平壤城!” 侯君集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程知节的那点小心思,他正要说话,一个士兵指着前方,道:“将军,请看!” 侯君集、程知节抬头一看,只见平壤城的南方,火光四起,浓烟冲天,如今的情形非常明显了,就算隋军没有杀入平壤城,平壤城至少处于混乱中。 机会转瞬而逝,就像你看见一个如同小白花的女子,喜欢的不得了,那就要抓紧时间去追她,不然就会追悔莫及。侯君集错过了一次机会,便不会错过第二次,想到此,他立刻下令:“兄弟们,攻打平壤!谁第一个杀进西门,老子赏他一个高句丽王室美女!” 隋军士兵听了,嗷嗷直叫,他们迅速站起身来,有战马的跨上战马,没有战马的便步行,五千士兵卷起漫天尘土,朝着平壤城杀奔去,此时,杨侑正在和杜如晦说着事情。 由于平壤城大乱,西门暂时没有关闭,高句丽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吓坏了,所以很容易让侯君集杀入了城中,侯君集杀入城中,第一时间吩咐程知节带一千人去北门,务必要占领北门,断绝高建武逃跑的路线。程知节大喜,皇城一向在北方,深受汉人影响的高句丽也是如此,程知节眯起了眼睛,他打算攻入皇城,抢夺大功! 因此,接到侯君集的命令他欣然同意,率领士兵杀向北方。程知节所经之处,皆是一片大乱。 剑舞在街上匆匆而行,他觉得不妙,决定制止这场突如其来的赈灾活动,刚刚回家放下孩子,叮嘱妻子几句,他匆匆向外走去,还没有走出府门,家将剑谋匆匆而来,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剑舞神色一凝,难道是那群混蛋造反?他刚刚想到这里,剑谋又说道:“一群人杀入了平壤城中,看他们的旗帜,似乎是隋人!” “什么?”剑舞几乎跳了起来,隋人杀来了?真是可恶,这群混蛋从哪里冒出来的,事先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征兆啊!这些隋军,肯定不是从陆地上来的,因为他们肯定无法攻破辽东城!难道说,他们是从海上来的吗?水师在搞什么,难道他们都不巡视海上的吗?居然让可恶的隋军从容杀了进来?! 剑舞显得非常愤怒,可是无论怎样愤怒,也不能改变隋军杀入平壤城的事实!剑舞急忙迈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快,牵我的战马来,我要去军营!” 作为平壤城的守将,剑舞要抵抗到底,他陛下要迅速调动兵马,抵御隋军的进攻!剑谋很快牵来了两匹战马,两人跃上战马,朝着军营飞奔,一路上,倒在血泊中,剑舞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想要阻止这群侩子手,可是仅仅是两人,根本不是这群恶汉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任务在身。 剑舞忍着泪水,一路狂奔,将近军营,从街道另一侧,也奔出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渊盖苏文!渊盖苏文的脸上带着仓皇之色,父亲让他留守平壤,是让他看住高建武,同时也意味着,他将会是莫离支的继承人。 渊盖苏文对权利有着极强的,而且受到杨侑的虐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当初所受到的耻辱,他日一定会加倍的还回去,所以他一直在收买人心,比如说卑奢城(今辽宁旅大附近)的梁万春、在高句丽拥有两百年历史的剑氏一门,等等都是他拉拢的对象。 除了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像师夫仇这种有才华的贫民也是他拉拢的对象。师夫仇的死已经引起了渊盖苏文的怀疑,可是该死的高建武非要出城,并将平壤城的大门统统打开了。 渊盖苏文本来想着打开就算了,师夫仇虽然死得蹊跷,但从目前各方面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二弟渊净土下的手,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自己的势力,争夺莫离支的位置。 可是,渊盖苏文没有想到,竟然是隋军杀来了!在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思密达了。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隋军怎么会突然杀入了平壤城?可是,参加过抗击隋军战役的他,知道大隋的旗帜是什么颜色! 一片混乱中,在半空中飘扬的,不正是隋军的赤红色旗帜吗?渊盖苏文的心中震惊之余,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要立刻赶往军营,带着英勇的高句丽士兵反击隋军,保住高句丽的都城,平壤。 看见剑舞也在朝着军营飞奔,渊盖苏文一边策马疾奔,一边喝道:“剑将军,情况危矣,你我当携手共抗隋军,力保平壤不失!” 第647章大舅子,别走! 听到未来莫离支的话,剑舞用力地点点头,他虽然不满渊家专权,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当与何事为重。“正当如此!”剑舞大声回答。 说话间,两人的战马飞奔了七八步,逐渐靠近,两人并肩而行,渊盖苏文又道:“剑将军,隋军突然杀来,应该是早有准备,不如这样,我领军营的士兵死战平壤,剑将军赶往浿水大营,带兵赶来援助!” 这是最好的办法,剑舞当即点头,道:“就这样办!” 两人相视一眼,与渊盖苏文继续朝着军营狂奔,而剑舞则在岔路口分开,策马朝着另一条路走去。渊盖苏文策马跑到军营,正要下马,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整个大营竟然凹陷了下去。剧烈的震动让身在巨坑面前的渊盖苏文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巨坑凹陷,房屋大多坍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在灰尘中,灰头土脸的高句丽将士跑了出来,他们不断咳嗽着,不住地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伴随着咳嗽声,还有不少士兵的呻吟声,他们被石块砸中,不少人受伤,甚至缺胳膊断腿,还有一些人被埋入了土中,生死未卜。 此时,渊盖苏文明白了隋军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平壤,是因为有内应的存在啊!可恶的隋人,什么时候在军营底下挖了一个大坑?士兵们虽然伤亡不小,但渊盖苏文已经来不及同情这群可怜的人了。 他快步走到了深坑边上,大声的喝道:“兄弟们,都快些准备,隋人杀来了!” “什么,隋人杀来了?”高句丽士兵面面相窥,一脸不敢置信。他们刚刚遭受了袭击,还没有稳定心神,想不到世子就告诉他们,隋人杀来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所有的高句丽士兵都懵了。 “快,收拾武器,准备迎击!”渊盖苏文说道。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了马蹄声,渊盖苏文定睛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变。马蹄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虬髯大汉,他手中的横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渊盖苏文忍不住低声道:“侯君集?!” 渊盖苏文对隋帝面前的这位红人非常熟悉,更近一步地说,侯君集是他的妹夫,尽管他不承认这一点,但是事实却是如此!“可恶!”渊盖苏文咬紧了牙,对侯君集恨之入骨,他夺走了妹子渊盖苏娇的清白,让渊氏家族蒙羞,渊盖苏文恨不得杀了他! 尽管渊盖苏文很想杀侯君集,但这个时候,无疑是螳臂挡车!所以渊盖苏文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撤走。 “驾!”渊盖苏文策马疾奔。 后方,侯君集看见渊盖苏文的身影非常熟悉,在渊盖苏文一转身的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渊盖苏文的一张扭曲的脸。大舅子要走?侯君集的心中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侯君集赶紧张嘴大喊,道:“渊盖苏文,大舅子,别走啊!” “混账!”渊盖苏文大怒,他有心反驳,但听到身后如雷的铁蹄声,一张脸十分惨白,他顾不得回头,连连拍马疾奔。 “哎,渊盖苏文,大舅子,你别走啊,别走!我娘子,也就是渊盖苏娇说要请你喝茶!上好的成都毛尖!管够!”侯君集张开大嘴吼道,声音如同浑厚的钟声一样,穿透了空气,送入了渊盖苏文的耳朵里。 在渊盖苏文身边的亲兵听了,都面面相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知道,渊盖苏文带着小妹去了中原,但最后回来的,只有渊盖苏文,据渊净土所说,渊盖苏文已经投靠了大隋,并且十分卑鄙地将小妹许配给了一名隋将。 这个说法,由于没有证据,所有人都是不信的,包括莫离支渊太祚。渊太祚也知道这两个儿子为了争夺莫离支的位置已经撕破了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渊太祚只是找儿子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女儿是为了更好取得中原的情报,决定在中原再等一些日子。 这个说法倒也合理,渊太祚也知道这个女儿和男人一样,志气不小,所以表示理解,并吩咐渊盖苏文写信过去,要女儿小心。 渊盖苏文身边的亲兵都知道这个说法,可是此时,被一个虬髯大汉追着的渊盖苏文被旁人唤作了大舅子却不敢说话,不由不让众人狐疑了。 “大舅子,这一次来高句丽狩猎,我带来了娘子,还有你的侄儿,你难道不想见上一面吗?”侯君集一边大喝,一边紧紧追赶。两方沿着街道追逐,就像猫捉老鼠。 “大舅子,你怎地如此脸薄?以后怎么做一家人?”侯君集不依不饶,继续出言挑逗。 渊盖苏文忍无可忍,回头大骂:“侯君集,你这个卑鄙之徒,夺我妹妹清白,这个仇,我早晚必报!”渊盖苏文此话一出,身边的亲兵心中无比震惊,原来渊盖苏娇竟然落入了隋军的手中。看来渊净土所言之中,有一部分是真了。 “大舅子,你怎么能这样?你还记得你在牢中的时候,跪下身子,求我饶你一命的时候吗?”侯君集继续说道。 渊盖苏文本想不听,但听到此言有忍不住回头大骂:“侯君集,你又瞎说!” “瞎说?你说你是不是被大隋陛下擒住?陛下见你可怜,又因为你认了陛下为主人,大隋陛下这才放你回国,想不到你回到高句丽,就抛弃了誓言!”侯君集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渊盖苏文大怒,侯君集这话,前一半是真,后一半是假,他正要出言反驳,侯君集又大声责问:“大舅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抛弃了誓言,是要受到沸流水水神的诅咒!受到龙山山神的诅咒!” 侯君集对高句丽有一定了解,知道沸流水是高句丽的发源地之一,而龙山则是高句丽始祖东明圣王的埋葬之地,因此如此说着。渊盖苏文虽然不是王族,但却是高句丽人,同样受限于此。 渊盖苏文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跌下战马,他不敢在和侯君集说话,转过头专心狂奔,部下跟着他,继续逃走。刚跑了二十多步,忽然,前方出现了一彪人马,罗士信斜里杀出。 渊盖苏文大吃一惊,他被侯君集和罗士信夹在其中,看样子是逃不掉了。但是,他的内心又不想被抓。他知道,隋帝若在抓住自己,就是九死一生了。渊盖苏文咬咬牙,狠狠抽打战马,想要冲出包围圈。 “大舅子,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保住你的!”侯君集继续在后面瞎嚷嚷。 罗士信听到侯君集的声音,凝目一瞧,认出了渊盖苏文,他嘿嘿一笑,策马上前,在和渊盖苏文错马相交之际,伸出长长的肩膀,将渊盖苏文沉重的身子摘了过来。渊盖苏文身边的亲兵见了,拔出兵刃朝着罗士信杀来。 罗士信身边的亲兵夷然不惧,挥舞着横刀杀上,双方短兵相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罗士信策马疾奔,到了侯君集面前,拎着与渊盖苏文的腰带递给了侯君集,道:“侯将军,这是你的大舅子!” 侯君集严肃地点点头,道:“不错,是我的大舅子!”他接手接过,然后将渊盖苏文递给了身后的亲兵,示意将渊盖苏文给捆起来。 渊盖苏文挣扎着,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擒!说好的雄心壮志,逐鹿中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大舅子,我只是怕你逃走而已,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的性命,交给陛下发落!”侯君集说道。 渊盖苏文被捆的结结实实,挣扎了半响,根本挣不开,只得放弃了努力。侯君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转过头看着罗士信,道:“多谢罗将军!”他知道,这是罗士信在向他示好。 区区捉拿渊盖苏文的功劳,怎么比得上拿下平壤,比得上捉住高建武呢?如果他重要,当初陛下就不会放他走了。罗士信正是考虑到这一层,因此在捉住了渊盖苏文之后,将他交给了侯君集。 罗士信呵呵一笑,道:“侯将军,你我同殿为臣,正当和睦相处。再说大家年纪相当,可谓兄弟,你的大舅子,便是我的大舅子,你的妻子,便是我的妻……嫂子,大家何必见外呢?” 侯君集哈哈一笑,也不在意罗士信的口误,在他的心目中,渊盖苏娇只是一个小妾,不是正妻,一个蛮夷女子,不值得他在意。 “你们几个,看好我大舅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唯你等是问!”侯君集说道。 几名亲兵应声:“喏!” 侯君集看了一眼北方,那里是高句丽王室的居所,此时,高建武应该在王城之中,瑟瑟发抖吧!想到此,他一挥手,道:“罗将军,擒拿高建武,在此一搏!” “不错!你我联手,拿下高建武,重要灭了高句丽,便是大功一件!”罗士信哈哈一笑。 两人带着兵马朝着高句丽王城奔袭而去,一路上,遍布着高句丽百姓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侯君集冷笑一声,道:“此等蛮夷,当灭绝之!” 罗士信微微皱眉,但旋即想起自从南北朝以来,胡人屠杀汉人何其多也,更有人捉了汉人女子,随军出征,供士兵发泄,供士兵食用。罗士信的一张舒展开来,他与侯君集并肩而驰,已经能逐渐看见王城高大的城墙。 第648章又见面了啊! 回到王城的高建武心中郁闷,正打算找点乐子消遣消遣,就在这时,有人来告诉他,说城中大乱了,可怕的隋人又杀来了! 隋帝三度征伐高句丽,虽然没有将其灭国,但却极大地损耗了高句丽的国力,更何况在高句丽的南方,还有新罗、百济在一旁虎视眈眈。 高句丽人虽然在辽东城筑成了京观,可是在高建武的心中,对这些隋人,还是有恐惧之感的。当初抵抗隋人侵略的,是他的哥哥婴阳王高元,而今,这个重任却在他的身上了。 听到隋军杀来的消息,高建武心中顿时一惊,在最初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想想看也是嘛,中原已经大乱,渊太祚那个老不死的还在策划进攻中原,争霸天下,只是因为还没有搞定新罗、百济而不得不暂缓进攻的脚步。在中原大乱的局势下,隋军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进攻高句丽呢? 但是,闻讯赶来的亲兵告诉他,的的确确是隋人!隋人真的杀来了!高建武原本不信,但随着南门火起,其他各门也燃起了大火,熊熊大火亮瞎了高建武的双眼,也让他意识到平壤城中的确出了大事! 他匆匆跑上城墙,居高临下凝视,这才发现城中多处火起。在熊熊的火光中,视力非常好的高建武能看见百姓在奔逃,而身着铠甲的士兵们正在后面追杀,百姓们像稻草一样倒下。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清有多少。 自从高句丽迁都至此,就大力经营平壤,浿水、萨水流域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灌溉了数以万计的良田,吸引了数以万计的人。在最为鼎盛的时候,平壤城拥有五十多万人,来护儿攻破平壤,杀死了几万人,并且掳走不少,平壤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经过几年的治理,平壤城逐渐恢复了过来,人口也逐步恢复到了四十万人左右,高建武还打算依靠百姓和渊氏家族对抗呢,想不到隋人竟然杀来了。 这一战就算能击败隋军,平壤城必将受到极大了重创,这绝对不是高建武所想。他在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渊盖苏文,大部分的军权在他的手上,这个时候,他能力挽狂澜吗? 温沙门眯着眼睛沿着城外,急忙道:“大王,城中混乱不堪,还是先将王城封锁,等到援兵赶来吧!” 高建武微微皱眉,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听到温沙门之言,苍白的脸稍微有了一丝血色,他急忙吩咐身边的士兵:“快,快去关上城门!” 温沙门补充,道:“将王城的士兵组织起来,抵御隋人的进攻!” 高建武连连点头,温沙门这个建议还是中肯的,也是及时的。亲兵领命,匆匆而去,王城的城门很快被关闭,接到消息的高建武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城外。不久,王城守卫军跑了上来,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紧张地看着城外。 此时,平壤城中的情况逐步稳定了下来,随着隋军的大量涌入,隋军已经控制了关键区域,高句丽军队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毫无准备的他们,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成为了隋军的阶下之囚。隋军屠杀了半响,裴行俨赶来,吩咐士兵们住手,将高句丽的士兵捆起来,陛下还有大用。士兵们虽然杀红了眼,但听到是陛下的命令,逐渐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将可恶的高句丽人捆绑起来。 此时,杨侑接到消息,准备入城。禁军士兵在前面开道,杨侑缓缓步入城中。一路上,杨侑就接到了几个消息,渊盖苏文已经被擒住,而平壤城的守将,已经从东门利用水门逃走了,想必是去浿水大营求援了。至于高建武,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据说,是回到了王城。 杨侑忍不住笑了,渊盖苏文与自己还真是有缘啊!“带他来见朕!” “喏!”一名亲兵应着,匆匆退下。 杨侑继续策马,一路上,横尸遍野,杨侑呼吸着血腥味十足的空气,心中毫无怜悯之情。高句丽的民居之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踹开,除了门上插着桂花树枝的安然无恙。 杨侑奔出去有两百多步,在几名士兵的护卫下,侯君集带着一脸的笑意匆匆而来,马尾巴后,是捆绑的结结实实的渊盖苏文。渊盖苏文远远地就看见了杨侑,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这个魔鬼,他不想看见。可是随着战马移动,他不得不被迫向前移动。 杨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渊盖苏文,半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朕了吗?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莫非怕朕吃了你不成?” 渊盖苏文看着杨侑的一张笑脸,心中越发恐慌起来,对于杨侑的手段,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侯君集到了杨侑面前,一抱拳,道:“微臣见过陛下!微臣已经将微臣的大舅子带到。” 渊盖苏文瞪了侯君集一眼,心想你这个混蛋。但侯君集不为所动,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独孤千山在一旁,喝道:“渊盖苏文,你还不跪下!” 渊盖苏文迟疑间,便被一脚踹倒,“噗通”一声跪倒在杨侑跟前。杨侑翻身下马,看着渊盖苏文,道:“渊盖苏文,你也不必害怕,朕没有杀死你的必要。” “还能活命?”渊盖苏文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欣喜,能活命,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侯爱卿,此人是你的大舅子,朕就将他暂时交给你,可要保护好你大舅子的安全啊!”杨侑说着,一口一个大舅子,让渊盖苏文低下了头,他握紧了一下拳头,心想,我不是大舅子!但旋即,他松开了拳头,现实是如此的残酷,让他再次成为隋人的俘虏,这对曾经击败隋人的高句丽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难道说,我渊盖苏文一辈子,必将活在隋人,活在隋帝的阴影之下吗?渊盖苏文的心中不甘呀,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一匹快马奔来,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传令兵到了杨侑不远处,道:“启禀陛下,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士兵有出兵的意图!” 杨侑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个时候,阚陵的水师到了那里? 浿水,隋军的战舰在阳光下闪动着金光,正在宽阔的浿水上航行,沿途上的渔民被隋军高大的战舰吓坏了,尤其是闪闪发亮的铁皮,让他们心中更加震撼。 隋军水师的动向终于还是被高句丽的水师发现了,也是王室之一的高惠真是水军的将领,闻讯他派出了战舰,尾随隋军而去。阚陵由于对路径不熟悉,生恐中了高句丽的埋伏,船速有些慢了。在下游,双方遭遇,发生一场恶战。 隋军仗着高大而坚固的战舰,根本不惧高句丽,五艘战舰组成的防线让高桂珍吃尽了苦头,无论怎样,他发现无法攻破隋军的战阵。隋军不仅是战舰更加坚固,拍杆的距离更远,威力更大,双方刚刚交手,高惠真就吃尽了苦头。 在隋军的反击下,高惠真的三艘就沉了下去,数百名高句丽士兵被汹涌的河水卷走,生死未卜。当然,高句丽水师也有几次进攻击打在隋军的战舰之上,可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就在高惠真惊讶万分的时候,隋军仅有的五艘战舰突然动了,他们组成了锋矢阵型,主动攻击。在指挥战舰的隋军将领在经过第一回合的交锋之后,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双方的战舰差距有多大。 隋军虽然战舰数量少,战士也少,但只要采取远战,高句丽的水师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战舰启动,沿着水流冲下,速度极快,坚固的铁制撞角凶狠地撞了上去,高句丽的水军战舰顿时就凹陷一个大洞,顿时倾斜起来。隋军迅速地后退,然后再凶狠地撞了上来。 战舰发出声音,船舷被撞的粉碎,桅杆也从半空之中断下,砸伤了不少士兵。高句丽士兵人人惊恐,隋军的战舰竟然如此厉害,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他们已经胆寒,想要逃走,忽然,不少人跌倒在地,然后像葫芦一样滴溜溜地滚下,原来是战舰受损,呈现了四十五度角倾斜,士兵们再也站立不稳,因此纷纷倒下。 高惠真不明白闪闪发亮的是什么,可是他明白,这一战,他是没有机会了,他立刻吩咐撤退,高句丽的水师尚有二十多艘,听到命令,争先恐后地逃走,隋军五艘战舰在后面追赶,由于船速快,又追上了几艘敌舰,将其俘获。隋军追出五六里,生恐中了高惠真的埋伏,选择了撤退。 这厢边在激战,而阚陵率领的主力战舰已经就要抵达高句丽的浿水大营。阚陵站在甲板上,已经能看清楚高句丽搭建在浿水两侧的无数塔楼,此外还有三座浮桥,想来是提供行走的地方。 阚陵扫了一眼四周,他立刻判断出,要想烧毁浮桥,防住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士兵支援平壤,先要将两岸的箭塔摧毁,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一名校尉低声道:“将军,高句丽的浮桥是竹子所制,是否可以烧毁?” 阚陵摇摇头,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想到了这个办法,可是,就算烧毁了浮桥,在箭塔的保护下,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士兵仍然能支援平壤,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根本不能彻底制止他们支援平壤!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地摧毁箭塔呢?阚陵皱紧了眉头,该如何是好? 第649章初战浿水 剑舞匆匆逃出,并没有顾忌到家中的儿子,匆匆跑出水门,两名士兵快速摇动船桨,朝着浿水的另一侧移动。趁着两名士兵拼命摇动的时候,剑舞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回头看了一眼平壤城,平壤城已经烽火四起,剑舞想着,就算能够将隋人赶出平壤,平壤城没有二十几年,恐怕是难以恢复今日的是盛景了。 出了东门,浿水大营还在南方将近五里的地方,虽然顺流,但用的时间依然不少,两名军汉拼命摇动,终于远远地,能看清楚了浿水大营的轮廓,此外还有飘扬在上空的旗帜。 剑舞大喜,连连催促两人快一些,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剑舞抬起头,凝目瞧去,顿时吃了一惊。举目望处,一片金黄,而在一片金黄中,剑舞隐隐约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在发出巨大的声音,但是,他却看清楚。 阚陵在战舰上,一副十分感慨的模样,陛下造出的战舰已经足够惊人,而体积小,威力更大的投石器成为了阚陵的利器。投石器抛出了大量的石头,在较为精准的准星下,箭塔逐渐被击中。 隋军来的太忽然,虽然在隋军刚刚出现的时候,也有一部分高句丽士兵发现了,但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警觉起来,而是看着隋军的铁甲战舰,充满了好奇。 高句丽士兵的好奇给了阚陵机会,他迅速让人将投石器运出来,将一颗颗石头投掷了过去。巨大的石块击打在箭塔上,箭塔一阵摇晃,木制的箭塔受不了巨大的攻击,出现了破裂,进而坍塌。在箭塔上的高句丽士兵发出惊恐的叫声,匆匆逃走箭塔,有逃的慢的,被箭塔砸中,锋利的木头刺穿了他们的身子,无数人惨叫着倒下。 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士兵顿时乱了起来,有的人在逃窜,而有的人在顽抗,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反抗是徒劳的。 敌人的投石器射程太远,而他们手中的弓箭射程却远远不足,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威胁。 在隋军的攻击下,箭塔一个个逐渐消失了,甚至连一些石头筑城的堡垒也成为了碎渣,来不及逃走的士兵被巨石砸中,顿时缺胳膊断腿。无数的高句丽将士在地上呻吟,剑舞看到这一幕,心中越发的惊讶和愤怒。 他惊讶的是隋军竟然有此等利器,威力竟然如此巨大,而愤怒的是同袍的死,他捏紧了拳头,让两名亲兵使劲摇着船桨,朝着浿水大营赶去。 杀戮在依旧,浿水两岸的箭塔逐渐消失了,阚棱的心中一片畅快,隋军士兵在高呼,能够击败高句丽人,实在是让人太兴奋了。 与之相反的,高句丽士兵士气大跌,箭塔根本无法阻止层层推进的敌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靠近了,并逐步摧毁了浿水上的浮桥。 这些浮桥都是木制,是因为木制浮桥能够预防每年夏季的洪水,而石桥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高句丽士兵急红了眼,想要出兵攻击,可是,他们没有水师,水师在出海口的一处优良港湾,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推进。 就在这时,剑舞抵达了浿水大营,他匆匆找到了浿水大营的守将金钟,金钟这才明白,这群可怕的人,是隋人。 可怕的隋人来了,金钟想起了在平壤战死的父亲,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金将军,隋军已经杀来,平壤城已经被攻破,但渊盖苏文仍然在抵抗,只要将军挥兵杀入平壤,一定能解平壤之危。”剑舞说道。 金钟点点头,他也明白局势的危急,但是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渡过浿水?隋军摧毁了浮桥,怎么过河? 金钟踮起了脚尖,死死地盯着隋军战舰,在阳光的照耀下,它就像一座座金色的小山,压的人无法呼吸! 金钟的脑子在快速转动,该怎么办?即使过河很难,但大王还在城中,他肯定是要去救大王的,不然,若是日后被怪罪下来,他还能活命吗? 可是,关键是怎么过河?他目光扫过四周,看着越来越少的箭塔,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剑舞也在想,他突然想到,在离这里两里外的上游,有一座石桥,可以供大军行走,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总能过去一些人。 剑舞急忙将心理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时让金钟派兵尽力阻挡隋军的攻势。 金钟也是果断之人,立刻做出了决定,他让一万人马跟着剑舞朝着北方的石桥奔去,同时还带着木材,试图搭建简易的木桥。 剑舞毫不犹豫,立刻带兵出了大营北门。 金钟看了一眼一路势如破竹的隋军战舰,咬咬牙,组织了一批敢死队,利用手中的弓箭,冒死前进,试图给隋军造成威胁。但在高大的隋军战舰面前,弓箭大多到了中途就落下,一些臂力较强的士兵,射出去的箭羽好不容易挨着战舰,却和挠痒痒一样,没有什么威胁。 隋军将士哈哈大笑,看到高句丽士兵异常狼狈的模样,心中觉得非常畅快。心情高兴,就格外有干劲,投石器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为隋军士兵而喜悦,变得格外轻快有力,石头密集如雨,纷纷落在高句丽士兵的头颅上,顿时就开了花。 在激战中,一名亲兵快步奔来,走到阚棱身边,他一抱拳,道:“将军,高句丽士兵约有万余人,正朝着北方奔去。” 阚棱知道他们一定是去援助平壤,当即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一卷地图,快速在浿水一线搜索,然后将目光定格在浿水大营北方的一座石桥上,他顿时明白了高句丽人的想法。 阚棱走上甲板,看着前方,高句丽在浿水的箭塔不到一半,第二座浮桥也在燃烧中,正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阚棱计算了一下时间,他当即吩咐士兵们加快攻击速度,务必要将这股支援平壤的高句丽士兵挡在浿水以南。命令传达下去,士兵们大声喊着,巨石越加猛烈朝着箭塔抛去。 金钟带兵冲了几次,最后都被巨石砸了回来,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隋人一口咬成两节,可是他知道,这只能是无奈的幻想。 伤亡惨重的金钟想了半响,不忍心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送命,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要能保存了实力,他总能想办法过河,好在除了箭塔在隋人的射程之内,浿水大营受不到任何的威胁,咬咬牙,金钟下令了撤退,保存实力,以做他图。 第650章反骨仔渊盖苏文 王城上,高建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密密麻麻的隋军举着赤红色的大隋战旗,仿佛火焰的海洋,将除了王城之外的平壤,都给淹没了。{} 耳边,是隋军震天的欢呼声,仿若春雷一般,久久不绝。高建武只觉得耳朵要被震聋了,然而耳朵上的震撼远远不比心中的震撼,难道说,当年兄长的遭遇也要在他的身上重现吗? 当年来护儿攻打平壤,也是攻破了外城,王城没有攻破,所以兄长婴阳王高元安然无恙,并且由于隋军在萨水一线的溃败,使得来护儿不得不撤兵。而今,他高建武能有如此幸运吗? 高建武变幻的脸色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慌乱,他不时地看向东方,希望驻扎在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军能够赶来支援,然后,他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依旧没有援军的任何消息,反而是隋军在往城外越积越多,他们山呼海啸,四处抢劫,引得城中一片混乱。 在一片混乱中,杨侑率领心腹禁军移向王城,半路上,各位将领纷纷来见,程知节十分沮丧,他一路向北,想要偷袭王城,但恰好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门被关上,他试图率兵攻城,但还是被乱箭射了出来。 程知节带的多是骑兵,见势不妙,只得放弃攻城,听到陛下赶来,于是便来觐见。 “陛下,平壤已经攻下,只剩下王城,余者惶恐不安,微臣愿意领兵攻打!”侯君集抱拳。 “陛下,微臣只要两千人马,就能拿下王城!”裴行俨也出言,一旁的程知节咳嗽了一声,目光看向王城。 杨侑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慢慢策马上前,瞧着不远处的城头,平壤的王城修建的十分坚固,就像大兴或者洛阳一样,即使被攻破了外城,只要皇城还有足够的兵马,还有机会一战。 杨侑扫了一眼城墙上的情况,心中就有了底,他看见在城楼上,一个年约三旬的汉子脸色苍白,就猜到了一些。 “带渊盖苏文上来!”杨侑下令。 “喏!”侯君集大声应着,走了下去,片刻像抓小鸡一样,将渊盖苏文带了上来。 “渊盖苏文,高建武据城自守,你知道该怎么办得吧?”杨侑淡淡的问道。 渊盖苏文眼珠一转,讨好地笑道:“陛下,这个,罪臣明白,不过,罪臣若是抓住了高建武,希望陛下能够答应罪臣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杨侑目光盯着他,道:“渊盖苏文,你要记住,你没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能力!看来朕要提醒你,你只有把事情办好了,朕高兴了,才会留你的一条小命,你懂吗?” 渊盖苏文像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道:“懂,罪臣懂!” 渊盖苏文说完,一咕噜爬起来,侯君集抓住捆着他的绳子,像牵狗一样将他带上前去。渊盖苏文走了三十多步,靠近了城墙,扯开了嗓子吼道:“上面的兄弟,我是渊盖苏文,隋帝王师杀来,大家都投降吧,跟着隋帝,有饭吃!” 高建武听见渊盖苏文在下面喊着,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忽然,他看见一名隋将踢了渊盖苏文一脚,似乎在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渊盖苏文被侯君集踢了一脚,十分不满意,他声音是小了点,可是已经尽力了,四周的杂音太大,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侯君集这厮踢起人来,卯足了力气,疼的渊盖苏文呲牙咧嘴,只得陪着笑,道:“侯将军,不,妹夫……轻一点,疼!” “你这个混蛋,不打就是不卖力!”侯君集气呼呼地道,他瞟了一眼城头,喝道:“就你那声音,谁能听得见?” 渊盖苏文苦笑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喊着,这一次,高建武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了,一听见渊盖苏文在喊什么,他一张脸就沉了下来。渊盖苏文这个混蛋,竟然毫不要脸地选择了投靠隋人,当初他的父亲力抗隋人,虽然独裁了一些,但在高句丽境内,还是受到无数人的敬仰的。 想不到老子英雄儿窝囊,渊太祚一世英雄却想不到有这么一个没有骨气的儿子,实在是丢人啊。 高建武扫了四周一眼,看见士兵一脸畏惧,很显然,渊盖苏文在他们的心中,有着足够的分量,他的话引起了士兵的动摇。 温沙门脸色一变,低声道:“大王,可不能再让他喊下去了!” 高建武心想这要你说?他白了一眼温沙门,他知道温沙门没啥功夫,看起来还要靠自己了。高建武从一名士兵的手中抢过弓箭,拉了拉,貌似是三石硬弓,高建武还算满意。 他快步走到一个角落,又拔出了一支箭,嗖的一箭朝着渊盖苏文射了过去。高建武常常打猎,准星尚在,力度也足够,这一箭射过去,吓得渊盖苏文一个哆嗦。 侯君集上前几步,拔出横刀,眼睛眯成一条缝,瞅准来箭的方向,一刀将箭羽斩断。箭羽后半段落下,前半段继续飞行,在渊盖苏文两步的地方落下,闪亮的箭簇刺入土地,让渊盖苏文心中一寒。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高建武,眼中射出了愤怒了光芒,高建武要他的命,怎能叫他不愤恨呢?眼中一丝杀意闪过,在一瞬间,渊盖苏文心中做出了决定。 “妹夫,带我回去,我要求见陛下,有要事要说!”渊盖苏文咬牙切齿。隋帝都没有杀他,但是自己人却毫不念情,他决定做一次反骨仔。反正高建武这厮,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侯君集一愣,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杨侑的所在走去。杨侑注视着两人,等待着渊盖苏文说话。 渊盖苏文很是老师地跪下,道:“陛下,高建武此人已经不念旧情,罪臣决定投靠大隋,为陛下效力。” 杨侑淡淡一笑,他知道渊盖苏文是何等人,历史上对此人的评价极高,可谓一代枭雄,若他是中原人,当有夺鼎隋末的机会,可惜他在的是高句丽,种种原因限制了他。 对于杨侑来说,渊盖苏文可以利用,却不能信任,他心中有数即可。想到此,杨侑一张菱角分明的脸露出了微笑,他点点头,道:“不错,渊卿家,你只要替朕办好事情,忠心不二,朕一定不会亏待你!” 渊盖苏文心中一喜,道:“陛下,微臣知道有一条暗道通往王城,陛下可派数百将士,从密道中杀入城中,捉拿高建武此贼!” “一条密道?”杜如晦心中疑惑。 渊盖苏文咳嗽一声,道:“启禀陛下,这条密道据说是当年婴阳王所建,是为了方便那个,因此……”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侑立刻就明白了。这哪里是婴阳王所建,看起来应该是渊太祚所建,目的是为了控制高句丽的王室。想到此,杨侑脸上的笑意不减,他甚至一拍大腿,赞道:“渊卿家果然是朕的福将,既然有如此密道,当速速可行。裴爱卿,你带五百士兵,跟着渊卿家进入密道,杀高建武一个措手不及!” “喏!”裴行俨心中一喜,陛下让让他从密道攻城,意味着擒拿高建武的大功将落在他的身上,他一挥手,带着裴家军挺身而出。 侯君集微微不悦,将渊盖苏文交给了裴行俨,裴行俨点着头,道:“有劳侯将军!” 渊盖苏文朝着一旁走去,裴行俨带着士兵走了过去。 杨侑又下令:“侯将军,你在正门做佯攻之状,吸引高建武的注意力!” “喏!”侯君集说道,转身匆匆而去。 杜如晦捋着胡须,靠近了杨侑,低声道:“陛下,渊盖苏文乃是老奸巨猾之人,此人为了逃命,连亲妹妹、高建武都可以抛弃,他的投靠,并非真心。” 杨侑微微侧目,笑道:“何以见得?” “陛下,此人做事果断,为人凶狠,绝对不会甘于居人之下,陛下若是饶过了他,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弄出一番腥风血雨。”杜如晦继续说道。 “杜爱卿,此人正如你所言,是一个卑鄙之徒,但朕为了夺下王城,也只是利用他罢了。一旦攻破王城,朕当然会满足他一个小小的请求!”杨侑说道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如晦觉得有些奇怪,“陛下说的请求,可是指放了他?” “放了他,又有何妨?”杨侑笑了笑,目光看向前方。侯君集已经带着士兵,逼向了王城。 侯君集看似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却一直在高句丽士兵的射程之外,他们敲锣打鼓,看起来热闹非凡,一群隋军士兵从辎重营取来了铁皮大喇叭,大声地骂着。 “高建武,你这个锁头乌龟,敢出来一战吗?” “高建武,都说高句丽的男人挺有种,为什么你像个娘们,不敢出来?” “高建武,你再不出来,就挖了你们的祖坟,让平原王暴尸荒野!” 平原王是婴阳王、高建武的父亲,也是前前一任的高句丽王。高建武闻言,心中大怒,隋人骂他是乌龟,骂他没种,他都可以接受,可是若是父亲的坟墓被挖,这便是奇耻大辱了。 高建武红着一双眼睛,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城外大骂,道:“可恶的隋狗,你爷爷我就出城一战!”但他的声音太小,在隋军的声音前,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 温沙门听见,心中一颤,急忙抱住高建武,道:“大王,冷静,千万要冷静呀!” 高建武红着眼睛吼道:“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们要挖我的祖坟,你让我怎么冷静?!”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651章控制浿水 温沙门闻言,手中抱得更紧了,“大王,隋人这是在激你出战呐!你且看看外面,到处都是隋人,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之徒,大王只是凭借三千多人,怎么能打得过他们呢?” “大王,先王的陵墓隐藏在群山之中,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先王陵墓的所在呀!大王肩负着高句丽的兴衰,岂能轻易出城与隋人鏖战?”温沙门苦口婆心地劝慰着。免费门户 高建武本来是一时激动,此时听到温沙门之言,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温沙门,道:“你的意思是,委曲求全,等待东山再起?” 温沙门重重地点点头,道:“正是,汉人有句话,叫做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王是高句丽的希望,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呀!” 这个理由说服了高建武,他停止了挣扎,看着王城外汹涌的人群,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四周的高句丽士兵紧张地看着大门外锣鼓喧天的隋人,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 就在这时,浿水上,阚陵势如破竹,已经将浿水两岸的箭塔逐渐摧毁,浿水两岸,布满了箭塔的残骸、巨石,此外还有高句丽战士的尸体。 “阚将军,前方两里外,的确有一座石桥!”一名士兵在瞭望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之后,立刻回报。 “下令下去,快速前进,摧毁石桥,将高句丽士兵封锁在浿水以南!”阚陵下令,传令兵快速摇动旗帜,将阚陵的命令传递下去。 此时战舰扫平了四周,加快了速度,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阚陵的肉眼就已经能看清楚石桥了,此时高句丽士兵已经抵达石桥,正在三三两两地过河,此外还有不少士兵正在抢建浮桥,争取尽快过河。 阚陵冷笑一声,一挥手,战舰加快了速度,朝着石桥奔去,将近射程之时,隋军的战舰速度慢了下来,投石手拉动绳索,投石器一震,将石头抛上了天空,石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石桥附近。 来不及躲闪的高句丽士兵顿时被砸成了肉饼,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石桥也被砸中,发出一声声哀鸣,在不断的颤抖中,石桥被砸坏,碎石不断落下,激起浿水阵阵涟漪。 “抛射!”阚陵再度大声喝道,隋军士兵将仅有的巨石推上,做出最后的抛射,只要将石桥损坏,守住了浿水,高句丽不能支援平壤,这就足够了,所以他毫不吝啬地将最后的石头抛射出来。 巨石密集如雨,吓得高句丽士兵纷纷逃窜。带兵的剑舞已经渡过了浿水,他在北岸大声叫喊,让士兵们快点过河。可是在隋军的攻击下,高句丽士兵已经胆寒,他们不仅没有过河,反而越逃越远,逐渐离开了投石器的抛射范围。 “启禀将军,石头只有十二块了!”一名士兵前来禀告。 阚陵瞧了瞧前方,石桥虽然遭到袭击,但依旧屹立不倒,阚陵决意将石桥彻底打坏,他一声令下:“找两个高手,瞄准石桥,一定要将石桥打坏!” “喏!”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石头被集中起来,三名最为优秀的投石手站在了一起,商量着,其中一人走到了甲板上,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然后快速跑了回来,低声说了几句。两名投石手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们快速摇动投石器,将目标对准了石桥。 三人不断调整,先后搞定了五架投石器,几名士兵手中握着绳索,等着下令。 “放!”其中一名士兵一声厉喝,五名士兵猛地一拉绳索,投石器猛地一震,五块巨石一起抛射出去,落在石桥之上,石桥发出一声悲鸣,顿时四分五裂。几名隋兵再度忙碌,将最后的石块放了进去,投石器再度抛射,在这最后一击之下,石桥终于垮掉,巨石纷纷落入浿水中,只余下一个尖尖的小头。 看着石桥被击毁,剑舞咬了咬牙,冲着过了桥的三千士兵喝道:“走,去平壤!” 阚陵看到石桥消失在视线里,心中大喜,道:“严守浿水两岸,若有敌人来犯,只管以弓箭射之!”说着,又派人赶往平壤,将已经控制浿水两岸的消息,告诉陛下。 平壤城。杨侑目光扫过了王城,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禀告道:“陛下,城外约莫有三千高句丽士兵来犯!” 杨侑一愣,立刻明白是来自于浿水大营的高句丽军队,三千人,数量不小,难道说,阚陵没有将他们阻挡在浿水吗?心中念头扫过,杨侑立刻下令:“丘爱卿,朕给你一千骑兵,务必要将这支高句丽援军击溃!” 丘行恭大喜,“喏”了一声,匆匆而去。 看见隋军又在调动兵马,高建武的一颗心抓紧了,然而,隋军朝着北门奔去,这让高建武的一颗心稍微放下。就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反骨仔渊盖苏文已经带着裴行俨抵达了城外。 渊盖苏文依旧被绑着,他并没有逃跑的企图,因为他知道,他根本逃不掉,所以他非常老实。一群人走到了城外半里处的密林,进入密林,异常昏暗,众人又行了百余步,渊盖苏文在一处停下,左右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裴将军,请砍开这里的灌木丛!” 裴行俨不怕他使诈,点点头,几名士兵上前,抽出横刀就是一阵乱砍,片刻之后,灌木丛被清空,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来。 渊盖苏文也不多话,微微点头,弓腰就朝着里面钻,裴行俨一把拉住他,示意一名隋兵上前,那名隋兵艺高胆大,点点头,率先钻了进去,渊盖苏文第二个钻了进去。 一行人沿着地道前行,这条地道挖的倒也宽敞,只是泥土有些湿润,想来是靠近浿水的缘故。道路虽然难行,但毕竟比攻城要付出的代价更小,所以杨侑才会选择这个办法。 一路上到没有危险,只是有的地方由于坍塌,士兵过不了,只有将泥土挖开,这才能继续前行,由此浪费了不少时间。在等待中,杨侑有些疑惑。他相信,在裴行俨的看管下,渊盖苏文肯定逃不掉,可是消息迟迟不来,王城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 此时已经过了响午,杨侑便下令让士兵进食。空气中弥漫着血气,仿佛刚刚下了一场血雨,但士兵们不以为意,取出干粮,大口吞咽着。尽快补充体力。 杨侑也在吃着冰冷的胡饼,不时喝上一口。刚刚吃完,独孤武师匆匆赶来。 “微臣独孤武师见过陛下!”独孤武师施礼。 “武师,这一次做的不错,你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让高句丽的军队出不来,这一次攻下平壤,你要居首功!”杨侑笑着称赞。 独孤武师也笑了笑,一张精瘦而稍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他拱拱手,道:“陛下,这是微臣该做的。” 杨侑指着王城,道:“高建武还在顽抗,不过最多一个时辰,他就会被朕擒住。这一次,高句丽必将臣服大隋!” 独孤武师点着头,忽然走上前,低声在杨侑耳边说着什么,杨侑就是一愣:“此消息可真?” “陛下,这是线人拼死将消息传递出来,为此,付出了三条性命,微臣担保,此事是真!”独孤武师打着包票。 杨侑应着,慢慢负手踱步,思考着如果这个消息是真,那么下一步的行动,将如何?杨侑想了又想,忽然计上心头,他已经有了决定,不由微微一笑,道:“此事朕已经知道,高句丽小丑,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 “武师,平壤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你的工作重心,是要将中原形势的情况及时传递给朕,朕知道这个很困难,毕竟山高水远,但是,如今中原的形势你可能不清楚,朕给你说一说!”杨侑眉宇之间,有一些担心。 在他出兵高句丽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李世民带兵出征河北。历史上窦建德败给李世民,不管有着何等原因,杨侑还是有些不看好窦建德。在他看来,窦建德在理政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可是他打仗,就没有那么在行了。不然虎牢关他也不会一败涂地,或者说,攻打幽州也不会久攻不下了。 而如今,李唐李世民、幽州罗艺、汉东王刘黑闼联手攻击河北,窦建德能挡得住吗?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按照李世民的行军速度,肯定抵达了河北,说不定双方已经交战,杨侑因此十分担心。 同时不仅仅是河北,中原、江东的局势也让杨侑牵挂,在夺下平壤之下,杨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国内城、辽东城,乃至于卑奢城等地,所以,杨侑觉得锦衣卫的重心可以转移到通报中原的消息上来。 独孤武师听罢杨侑的吩咐,他点点头,道:“陛下,微臣这就赶往河北,联络牛振,至少要帮助夏王挺过冬季!” 杨侑点点头,道:“牛振此人胜在忠心,能力比黄云、方德却要差了一截。你去河北之后,如果情况允许,朕允许你动用河北锦衣卫的力量,尽全力帮助夏王!”窦红线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虽然还没有迎娶过门,但绝对不容有失。 而窦红线的安全,又系在窦建德的身上,因此杨侑如此吩咐。独孤武师点点头,抱拳离去。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652章臭不要脸 平壤城外,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丘行恭带着一千骑兵卷出平壤北门,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看见了正朝着平壤城赶来的剑舞。|經|典|xiao|说||此时的剑舞一脸焦急,他生恐大王被擒,高句丽就此丧国。 一路疾奔,士兵们的体力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而这个时候,丘行恭的一千骑兵无疑是传说中的大杀器,瞬间就将高句丽士兵冲散。剑舞心中焦急,大声的呐喊着,要士兵们镇定下来,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三千步卒就像一群羔羊,任由铁骑在其中纵横驰骋,片刻之后,本来不成阵型的高句丽士兵就崩溃了,纷纷朝着浿水逃窜,但很显然,奉命出击的丘行恭不会将他们放走,他继续追击,铁蹄所过之处,血溅五步,人头落地。 高句丽士兵慌不择路逃到浿水边上,却发现石桥已经被摧毁,而宽阔的浿水足有两人深,只能游泳过河,他们纷纷脱掉了身上的战甲,跳进河中,拼了老命地朝着南岸游去。隋军杀来,扯开了弓箭,朝着河中射击,很快浿水就被染红,尸首顺流而下,成为鱼类的吃食。 侥幸逃生的高句丽士兵爬上岸,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体力已经透支,若非是性命攸关,早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众人喘息间,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一抬手,道:“你们看!” 只见前方数里处的平壤城,原本已经熄灭的大火再度冲天而起,而这一次的大火与刚才不同,是在北方。 “裴行俨已经杀进王城!”王城外,杜如晦一抬手,指着前方。 杨侑面带微笑,喝道:“侯爱卿,带兵突击!” 侯君集得到命令,原本还在拿着铁皮大喇叭吼叫的隋军纷纷停止了呐喊,从后方推出了云梯。高句丽的王城虽然在浿水边上,却没有引水,因此没有护城河。隋军士兵们很快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然后向上攀爬。 这个时候,高建武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有雄心壮志,但毕竟经验不足,没有带过兵,今日平壤城的异变已经足够让他震撼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侑也有些高估了高建武,其实若是派兵直接攻城,恐怕早就拿下了。高建武在看见王城突然火起的时候,心中便是大惊,他回头看着王宫的大火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这厢边,侯君集已经带兵攻城了。 尽管王城的守将在拼命抵抗,但在士气旺盛的隋军面前,他们还是节节败退,温沙门一把抱住高建武,道:“大王,走,走!”说着,拉着高建武就逃。 高建武浑浑噩噩,不知道该逃向何处,半路遇见渊盖苏文正带着隋军来抓他,渊盖苏文一指高建武,道:“他就是高建武!” 裴行俨闻言,提着横刀杀上,温沙门颇为忠心,正欲挺身而出,裴行俨一刀劈下,势大力沉,顿时将温沙门劈成两半。温热的鲜血溅在高建武的身上,浇得他满头满脸都是,高建武机械地伸出舌头,将嘴边的一滴血卷入口中,有些温热,有些咸味。 渊盖苏文虽然被绑着,但还是一步冲上,他一脚揣在高建武的身上,高建武措不及防,倒在地上,裴行俨一步跨上,一把拎起高建武,喝道:“高建武已经被我擒住,尔等还不投降!” 往城里逃走的士兵逐渐安静了下来,大王都被捉住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接到消息的杨侑率兵入城,程知节在前面开道,一路上,王城的情况基本稳定,高句丽士兵已经放弃了抵抗,被隋军捆绑了起来,大局,已定! 杨侑在王宫停下,跳下战马,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高句丽的王宫,虽然与中原不同,但很明显,他们的建筑带着中原的特征,一名士兵从王宫里奔出来,禀告道:“陛下,在王宫内,发现金银珠宝无数!” 杨侑一挥手,道:“侯爱卿,你带领兄弟们,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取出来,统计之后全部分给三军将士!” 左右士兵听了,欢声如雷,陛下如此慷慨,让他们更加忠心。而杨侑明白,平壤虽然是高句丽的首都,但却远远不及国内城,甚至还比不上丸都城。老狐狸渊太祚为何镇守国内城?他是为了防止作为高句丽旧都的国内城,有其他王室崛起罢了。 侯君集得令,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杨侑在王宫等待了片刻,裴行俨带着高建武来了,稍后,高建武的幼子高启也被抓了回来。此时高启不过五岁,他受到惊吓,大声地哭着。高建武心中恐惧,也抱着儿子大哭。 杨侑瞟了高建武父子一眼,冷笑一声,道:“再哭,朕就送你们进海里喂鱼!” 高建武身子一震,急忙停止了哭泣,他可不想死。见儿子还在哭,他用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巴。高启的哭声含糊不清,高建武一横心,将手背塞进了儿子的嘴里,任由他咬着。 “高建武,你知道朕是谁吗?”杨侑淡淡的问道。 高建武身子一颤,为了活命,他认了,他低下头,声音很低,道:“陛下是大隋天子。” “你在说什么?朕听不见,你若是没有吃饭,外面有很多人肉,朕可以让人烧给你吃!”杨侑笑道。 高建武脸上露出一丝难受的表情,一想到吃人肉,他就要吐了,急忙道:“我,我是说,陛下是大隋的天子!” “大隋天子?在你高句丽的眼中,大隋天子是什么?”杨侑再问。 “大、大隋天子是天下之主!大隋天子四夷咸服,威震八方!”高建武慌不择言。 杨侑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问道:“既然是如此,当年先祖让高元入大隋觐见,高元为何不来?难道是他瞧不起大隋?”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呀!”高建武急忙道,他放下了儿子,爬到了杨侑跟前,道:“陛下明鉴,兄长当年抗拒天师,是他的不对。罪臣一直劝慰过他,却一直没有效果呀!” “这么说,高建武是高建武,和高元没有关系?”杨侑问道。 “绝对没有关系,没有任何的关系!陛下明鉴,我的一颗心是向着大隋的啊!”高建武连胜说着,不断磕头,就差自刎表明对大隋的忠心了。 “可是,自从你为高句丽王,也没有派人前来觐见呐!”杨侑再问。 “这……”高建武只觉得满头大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俗话说急中生智,他还是找到了理由:“启禀陛下,如今天下板荡,道路阻隔,罪臣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成行呀!” “若是不能成行,朕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杨侑又道。 “这个……”高建武无法回答,他想了半响,又以头撞地,哭喊着道:“陛下,罪臣之言,句句都是实话呀!” 杨侑沉默半响,终于点点头,道:“高建武,朕见你一片忠心,便饶你一命,你依然为高句丽王,替朕治理高句丽!” 高建武心中一喜,他不过是想要求的一命罢了,想不到这个年轻的陛下竟然还让他统领高句丽,这实在是可喜可贺的喜事呀!他再度磕头,口中喊道:“多谢义父,多谢义父!” 杜如晦在一旁,不由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说话。 这时侯君集刚好走了回来,看见高建武一边磕头一边称呼陛下为“义父”,不由心头火起,他跳上去就是一脚,踹在高建武的屁股上。高建武那里想得到有人从背后偷袭?顿时身子前倾,趴倒在地上,嘴里全是泥。 高建武回头一看,却是虬髯大汉侯君集,他不敢多言,将嘴里的泥土拼命咽下,这才道:“义父所过之处,泥土竟然如此芬芳,真是解饥!” 侯君集想不到高建武这厮竟然如此卑鄙,他正要说话,杨侑摆摆手,笑道:“高建武,既然你与高元、高阳成没有关系,那么朕决定取了他们的骸骨,拜祭先帝!” 高阳成便是平原王,也就是婴阳王高元和高建武的父亲,杨侑此言,等于要挖了高建武的祖坟。这可是奇耻大辱!但高建武只是微微一愣,便低下头,道:“义父所言极是,高元此贼不服王化,今陛下王师前来,正当如此!”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旦高建武,也笑了笑起来,道:“既然你也认为朕的做法没有错,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侯爱卿,传朕的命令,两日内,将高阳成、高元的骸骨取来,朕要带回江都,祭奠祖父!” “喏!”侯君集不以为意,相反,他反而觉得十分兴奋。高阳成、高元是前两任的高句丽王,在他们的墓葬之中,必然有不少陪葬品,这下,发财了! “高建武,瞧你满身是泥,先下去洗一洗,再来见朕!”杨侑吩咐。 高建武低头应了一声,在抬头的一瞬间,眼中带着一丝阴毒,眼前的这个少年要掘他的祖坟,这口气,他日一定要还回来!但这个时候,还不行。高建武再三施礼,弯着腰慢慢退了下去,消失在杨侑的眼中。 这时,丘行恭大步了走了过来,一手捧着头盔,一手抓着剑舞的人头,走到杨侑跟前,半跪下:“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击溃高句丽援军,斩杀平壤城守将剑舞。” “干得好!丘爱卿辛苦了,你且下去洗一洗,朕要摆宴庆功!”杨侑笑道,只是一日就攻下平壤,活捉高建武、渊盖苏文,足以让人振奋!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653章人选 “陛下,高建武此人果然能忍!”丘行恭退下去之后,在杨侑身边的杜如晦说道。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 “高元本身就是缩头乌龟,一见局势不妙,立刻选择投降,先帝征伐高句丽,就是吃了这个亏。高建武是高元的兄弟,两兄弟一脉相承,能如此做,并不稀奇!”杨侑淡淡的说道,朝着王宫走去。 王宫内,隋军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不少士兵将王宫里值钱的东西搬了出来,此外还有不少士兵正在拉扯着宫女,要将他带走。 杨侑鼓鼓掌,高声道:“这些宫女都关押起来,朕将他们送给在高句丽受苦的兄弟们!” “陛下英明!”一个隋兵说道。 “陛下英明!”其他士兵也说着,他们停止了凌辱,转而将宫女们关押起来。 杨侑和杜如晦一前一后走过斜阳铺盖的一片广场,杜如晦低声道:“陛下,真的打算以高建武为高句丽王?” “朕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慰他罢了,此时他还不能死。朕对高建武有一些了解,此人绝非甘于平庸之徒,若是继续立他为王,他早晚必反。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将他杀掉,离他的儿子为王。”杨侑说道。 杜如晦点点头,那倒是,刚才他也看见了高建武的儿子高启,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要控制起来,容易许多。 “杜爱卿,虽然攻下了平壤,但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啊。高句丽地靠北方,冬天会来的较快,最晚十月底,天气就会转凉,一旦下雪,大军就无法行动。至少要等到开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杨侑说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务必要戒骄戒躁,才能继续前行。 杜如晦也点点头,道:“陛下,微臣曾经仔细研究过高句丽的形势。高句丽的大城,无非是平壤、国内城、辽东城,此外还有卑奢城、北扶余城等地,这几个城市之中,以平壤、国内城、辽东城最为重要,卑奢城次之。陛下若是要一举扫平高句丽,至少还要拿下国内城,将渊氏家族尽数捉拿!” 自婴阳王高元末期,高句丽的大权已经逐步移交到渊氏家族的手上,就像历史上许多傀儡王朝一样,渊氏不灭,高句丽就不灭。杨侑出兵,与其说是打高建武,不如说是去打渊太祚更为准确一些。 杨侑闻言点点头,又忽然说道:“朕打算放渊盖苏文回去,你认为如何?” 杜如晦一愣,带着一会地问道:“陛下,难道有什么隐情吗?”如今的杜如晦对杨侑有了十分的了解,他知道,陛下有时候放人,不见得是吃亏。比如说李唐的楚王李智云、齐王李元吉被放回去之后,与秦王李世民的关系不佳,双方时常摩擦,弄出一些事端,隐隐地还将太子李建成牵扯到了其中。一个团结的李唐是可怕的,可是随着这些人被陛下放回去,李唐变得不再团结,而是有了派别,谁都能看的出来,李唐的太子、秦王之争,已经炙热化了。 杨侑低声说了几句,杜如晦眼前一亮,不由一击掌,道:“如此说来,渊盖苏文当放得!” 杨侑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放得,朕什么时候,肯做亏本生意?”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说着事情。说话间,程知节进来,脸上带着笑意:“陛下,微臣找到了一些好东西!” “什么东西?”杜如晦问道。 “是高句丽的地图,十分详细!”程知节嘿嘿一笑,从身后掏出了几块羊皮卷,走上几步,递给了杨侑。 杨侑在石凳上坐下,将羊皮卷铺在石桌上,摊开羊皮卷,仔细看了起来。羊皮卷非常古老,看起来至少有百年的历史了,有的地方被老鼠咬掉,有的地方则被水腐蚀掉了,上面的字迹看起来模糊不清。 杨侑仔细看着,在羊皮卷的下方,看到了一行字:文咨王五年制。 杜如晦道:“这个羊皮卷有一百多年了。”这块羊皮卷制作的时期正是北魏孝文帝、南齐明皇帝萧鸾时期,也就是公元四百九十七年,算起来,有一百二十多年了。 时过境迁,虽然高句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基本上的地理形势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杨侑看着羊皮卷,逐渐沉默,从地理上来看,国内城的确比平壤城更为难攻。 平壤城处于平原地区,还有浿水可以通行,隋军可以水陆并进,杀向平壤,而国内城则复杂了许多。国内城依山而建,北方是连绵的山脉,属于长白山的分支老岭。老岭从东北向西南横卧,构建成一条天然的防御设施,所以国内城没有北门。由于高句丽长期以国内城为都,所以他的规模不下平壤。 国内城呈方形,城内每个城门均有瓮城,城外有护城河,引水鸭绿江,可以说牢不可破。而在外围,东有龙山,北有禹山,南有通沟河、七星山,三山环抱合围,更靠近南方,是鸭绿江。 正是借着这样的地利,高句丽才能在衰微的时候守住祖先的基业,而在兴盛的时候,可以四方出击。至于后来迁都平壤,是为了更为与新罗、百济对抗,守住浿水和汉江流域。 杨侑在观察地图上的国内城的时候,还看见了一座城池,那是位于国内城东北外五里的丸都城,丸都城是高句丽前期的都城,同样拥有完备的防御措施,而且他依山而建,整个地理像山中盆地,比起国内城更为难攻。 杨侑想了想,心中逐步有了计划。他敲打着案几,显得十分自信。就在这时,侯君集快步走了上来,禀告道:“陛下,所有的金银器具已经收集,预计有金银三十万两,其他各种珍宝也价值五十万金以上。” 高句丽建国将近七百年,一个平壤城能有如此多的财富,并不奇怪,杨侑相信,在国内城和丸都城,也拥有大量的财富。然而,这些财富杨侑并不关心,因为在这个时候,粮食显得更为重要。 “平壤的粮食有多少?”杨侑问道。 “微臣已经初步统计,大约有三十万石!”侯君集回答。 杨侑站起身来,低头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头,道:“侯爱卿,朕给你五千兵马,你有信心守住平壤城吗?” 侯君集一愣,连连摇头,道:“陛下,臣想随着陛下攻打国内城。” 杨侑眼中含着深意看着他,慢慢踱步,侯君集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杨侑,然后朝着杜如晦送去求救的目光。杨侑踱步半响,终于开口。 “也罢,朕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允许随朕出征,不过,朕有一个要求!”杨侑说道。 侯君集大喜,赶紧问道:“陛下,有什么要求?” “朕攻下国内、丸都城之后,朕要你立刻率兵南下,替朕守卫平壤。”杨侑立刻说道。 侯君集有些迟疑,高句丽虽然好,但他不想呆在这里,正要说话,杨侑摆摆手,道:“侯爱卿,如今的局势你还不明白吗?朕的志向虽然远大,可是洛阳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 “朕拿下了高句丽,却不想让新罗、百济做大。你要知道,强汉四郡中,除了浿水流域便是汉江流域最为富裕。短时间内,朕肯定对汉江 流域无能为力,这些地方,就让新罗、百济狗咬狗,让他们抢夺去吧!” “可是,浿水流域朕决不允许落入他们的手中,侯爱卿,朕将要在平壤设立安东都护府,便是以平壤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所以,平壤绝不容有失!” 杨侑慢慢的说道,希望侯君集能听懂他的意思。侯君集的脸色逐渐变了,陛下给他如此的重任,让他心中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惶恐起来。 “陛下,微臣害怕做不好!”侯君集倒也坦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杨侑颔首,道:“朕知道你的肩头目前还无法担任,但你,却是最好的人选。渊盖苏娇是你的小妾,他是高句丽人,可以利用她,来安抚高句丽的贵族。不过你放心,朕在离开高句丽之前,一定为你扫平障碍。” “当年被高句丽俘虏的大隋将士,朕决定留下一半,帮助你守卫平壤,巩固胜利的果实。等到朕平定天下,朕会另外委派能人,留守安东都护府,这一点,侯爱卿可以放心!” 听到陛下只是让他暂时留守,并许诺将当年被高句丽俘虏的将士留一半在平壤,侯君集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他忽然又问道:“陛下,微臣出征国内城,那么让何人来镇守平壤呢?” 这是一个问题,杨侑正在考虑,程知节走了过来,禀告着:“陛下,饭食已经做好,还请陛下用餐。” 杨侑抬头,看着程知节,笑道:“就是你了!”历史上,程知节有过独自带兵的记录,虽然不是很好,但此时杨侑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是让他守住平壤,当无大碍。 杨侑相信,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夺下国内城和丸都城,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那个时候,最多是九月中旬,那么接下来,杨侑将会快速行军,再用半个月的时间,击败镇守辽东城的乙支文德。 按照这样的计划,征伐高句丽的初步任务就将完成,即使高句丽还有卑奢城、扶余城等地,但只要拥立高启为王,又占据了高句丽最为富裕的几个大城,残余的高句丽势力必然就像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 程知节听到陛下说话,也是一愣,等到杨侑解释了一番之后,程知节抱拳,道:“陛下,微臣誓死守卫平壤城!”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654章都是大忽悠 高句丽王宫内,一片融洽气氛,杨侑坐在上首,端着酒樽,笑道:“今日真是可喜可贺,高句丽臣服大隋,是一大喜事,朕这里,敬高建武、渊盖苏文两位爱卿一杯!” 高建武眼中闪着精光,转瞬即逝,他对杨侑充满了怨恨,更对渊盖苏文一家十分不满,可是,他知道,此时只有隐忍,他笑了笑,端起酒杯,笑道:“多谢陛下赏赐!” 高建武觉得已经已经够卑微了,可是他想不到,渊盖苏文更加的卑微。坐在下首的渊盖苏文一步跨出,十分恭敬跪下,身板挺的直直的,伏在了地上:“陛下,罪臣抗拒王师,实在是罪大恶极。罪臣万死不能恕罪。” “陛下,高句丽愿意生生世世臣服大隋,绝不敢再有二心!”渊盖苏文说着,其实这话本不是他说,但他带领裴行俨从密道入城,和高建武的关系已经彻底撕裂,所以显得如此的卑微,就为了在杨侑跟前争宠。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带着一丝醉意,杜如晦微微扬眉,这两人,都是能忍之徒,假以时日,必定是大患,但他相信,已经早有准备的陛下,必然不会上当。 侯君集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裴行俨、罗士信、丘行恭、程知节等人也对两人,尤其是渊盖苏文十分不屑,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卑鄙无耻下流。众人如此想着,有人却觉得渊盖苏文、高建武是贪生怕死之徒,不以为虑,这一点,就与杜如晦的所想截然不同,也证明了武将和谋士思维上的差异。 “哈哈!”杨侑哈哈一笑,一脸得意之色,他放下酒樽,道:“两位既然已经投靠大隋,便是大隋的臣子,便是有功之臣,朕他日必定重重有赏!” 渊盖苏文连连磕头,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陛下乃是英明之主,他日必定能混一海内,建立不世功勋!” 高建武心中暗骂一声卑鄙无耻,也急忙走出来,跪在地上,道:“陛下英明,高句丽永远是大隋的臣子,微臣愿意一纸文书,管教各地守将投奔王师而降。” 杨侑一脸醉意,点着头,道:“不错,高建武,此计甚妙,你可写几封书信,要什么辽东、太原、幽州投效于朕,朕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高建武一愣,心想太原、幽州并不在高句丽的治下呀!陛下为何如此说? 就在高建武有些不明白的时候,渊盖苏文心中却是一喜,他知道杨侑醉了。 “陛下,太原城乃是宵小,微臣愿意赶赴太原,说服太原投降!”渊盖苏文急忙说道。 杨侑“唔”了一声,又道:“不错,说的不错,朕……” 杨侑正说话间,侯君集急忙走了出来,道:“陛下,高建武、渊盖苏文乃是异心之徒,陛下不可上当,中了他们的诡计啊。” 渊盖苏文急忙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嘣嘣直响:“陛下,微臣对大隋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鉴呐!微臣若是对大隋怀有异心,管教我不得好死,被万箭穿心而死!” 渊盖苏文一边磕头,一边趁机观察四周的情况,杨侑身边的谋士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喝醉了,同样,其他将军也有了七八分醉意,只有这个便宜妹夫似乎保持清醒,只要应付了他,事情就办妥了一半。 杨侑醉眼朦胧,他摆摆手,道:“侯爱卿,渊盖苏文乃是忠臣,你为何如此说?” 侯君集一愣,心想渊盖苏文什么时候成了忠臣了?他咬咬牙,道:“陛下,他二人乃是蛮夷,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不能信任呐。” 高建武见侯君集群嘲,顿时大怒,不过他心中有余惧,只得打悲情牌:“陛下,微臣对大隋忠肝义胆,绝无二心呐,微臣、微臣愿意以死明志!” 高建武说着,站起身来,朝着一个柱子撞去。 杨侑大惊,道:“高爱卿,不可如此!” 杨侑说着的时候,高建武已经跑了起来,听到陛下说话,正要停下来,但脚步竟然一滑,摔倒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柱子角,就此晕了过去。 杨侑大惊,站起身来,道:“高爱卿,高爱卿?你没有事吧?” 高建武在地上趴着不起,渊盖苏文心中狂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显得十分悲愤,道:“陛下,微臣也愿意以死明志!” 说着,渊盖苏文站起身来,但动作却十分缓慢,杨侑急忙摆摆手,道:“渊爱卿,朕命令你站住!” 杨侑说着,站了起来,由于喝醉,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一旁的亲兵急忙扶住杨侑。 渊盖苏文闻言,又跪拜在地上,哭道:“陛下,微臣投效大隋之心,天地可鉴呐!” 杨侑站稳了身子,大声回答:“渊爱卿,朕知道你忠君爱国,并不怀疑你的忠义!这样吧,朕允许你招降太原城,让他们都看看,你对大隋的忠义!” 渊盖苏文心中一喜,急忙跪下磕头,道:“陛下,多谢陛下!” 侯君集十分郁闷,他再要进言,杨侑一挥手,道:“朕累了,要休息了,诸位爱卿慢慢吃喝!” 杨侑说着退了下去,侯君集连喊几声也没有反应。杨侑回去,其他人也纷纷退下,杜如晦也摇摇晃晃的走了。 大厅里随着人少逐渐安静了下来,侯君集走到渊盖苏文跟前,冷笑一声:“大舅子,你要玩什么花样?” 渊盖苏文慢慢抬起头,看着侯君集,一脸的不屑:“侯君集,要说武力,我比不过你,但要说这里,你远远不是对手!”渊盖苏文哈哈一笑,指着脑袋。 “大舅子,陛下是聪明之人,等他酒醒,我一定向他禀告!”侯君集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渊盖苏文眯起了眼睛,他对杨侑有一定了解,知道他诡计多端,但此刻看来,一定是喝醉了,机会只有一次,渊盖苏文觉得一定要把握好,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这时,身边传来声音,渊盖苏文转过头,就看见高建武慢慢坐了起来。 “叛徒!”高建武的嘴巴里蹦出这两个字,他一脸愤愤,还在揉着头。 “你竟然装死!”渊盖苏文十分不屑。 “装死也比你跪在隋人的跟前强!”高建武反驳。 渊盖苏文忽然冷笑一声,迈步走了出去,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高建武看着渊盖苏文的背影,眼中透出重重的杀机,这个混蛋,早晚一定要杀了他!高建武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宫殿,决定忍辱负重,以待东山再起。 一间守卫森严的宫殿里,蜡烛将房间里照的如同白昼,杨侑的面前摆着一碗清茶,此时正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清香。 在他身边,是捋着胡须的杜如晦,杜如晦喝了一口茶,道:“陛下,渊盖苏文想必会连夜出城。” 杨侑点点头,道:“此人和高建武一样,都是不甘居于人下之人,渊盖苏文一心讨好朕,便是想要逃回国内城。不过,这正好符合朕的心意。” 杜如晦低声道:“陛下,渊盖苏文离去之后,国内城必然会更加混乱。” “渊净土一定想不到渊盖苏文会突然回到国内城,那时候,就是朕的良机!”杨侑也笑了。 “平定了高句丽之后,陛下如何打算?微臣是指高建武和渊氏家族。” 杨侑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做出了一个手势,杜如晦顿时释然,陛下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高句丽,灭族灭国的时间不远了。 两人说话间,独孤千山匆匆而来,道:“陛下,就在半柱香前,渊盖苏文出了王城。” 杨侑和杜如晦相视一笑,杨侑拿出一块令牌,递给独孤千山,道:“渊盖苏文也太天真了些,没有朕的令牌,谁能出城?不过他出不了城,朕的计划就亏了,千山,你将这块令牌送给他,就说朕心系太原,要他速速出城,招降太原。” 独孤千山应了一声,接过令牌,匆匆而去。 房间里,杨侑和杜如晦继续说着事情。 此时,渊盖苏文已经抵达了北门,可是北门已经关闭,渊盖苏文找到看门的校尉,说他是奉了大隋天子的命令出城,要校尉速速打开城门。 校尉冷笑一声,说你是高句丽人,陛下岂会派你出城,我看你是逃出来的吧?说着,校尉带着士兵将他拿下,说要关回大牢。 渊盖苏文十分郁闷,这时他才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没有拿到陛下的信物,而他是高句丽人,仅仅一天的时间取的大隋天子的信任,是有些不可能的。 渊盖苏文被士兵押送着,朝着王城走去,这时,一匹快马奔了过来,骑在战马上的正是独孤千山。 独孤千山看见渊盖苏文,“咦”了一声,跳下战马,朝着渊盖苏文快步走来。 渊盖苏文认出了独孤千山,知道他是陛下的亲卫,是绝对的心腹,想到此,他急忙大声道:“独孤将军,救命呀!” 独孤千山快步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众人,又盯着渊盖苏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此人是高句丽人,想要趁夜逃走,却被卑职擒获。”校尉说道。 独孤千山应了一声,挥挥手,道:“此事我知道了,先将他放了。” 校尉一愣,道:“独孤将军,他是高句丽人!” 独孤千山有些不耐烦了,他举起了手中的令牌,道:“怎么,我说话不算吗?”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655章计划 校尉看见令牌,顿时大吃一惊,独孤将军手中的令牌可是陛下的加急令牌,令牌所经之处,如同皇帝亲临!校尉不敢怠慢,带着士兵跪下:“微臣见过陛下!” 独孤千山见士兵服服贴贴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經|典|小|说|网” 校尉挥挥手,道:“都跟我来。”说着,回北门去了。 渊盖苏文急忙施礼,道:“多谢独孤将军打救,他日必定重谢!” 独孤千山呵呵一笑,道:“你我同殿为臣,何必客气?” 顿了一顿,独孤千山又拿出令牌,道:“陛下令我前来,是为了找你,想不到你不在宫中安歇,竟然在这里。” 渊盖苏文一副惶恐模样,道:“微臣受到皇上信任,被委以重任,微臣惶恐,生怕耽搁陛下大事,因此准备趁夜去太原,想不到被捉住,幸亏独孤将军解围,实在是惭愧!” 独孤千山哈哈一笑,道:“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渊盖苏文一愣,不解地问道:“独孤将军,这是何意?” 独孤千山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陛下说你是个好人,一定会为国分忧,因此让我带来金牌一个。这个金牌可以让你在三军中畅通无阻。” “陛下一再嘱咐,要我亲手将令牌交给你,我因此趁夜来寻你,想不到你不在屋中。我一打听,说你已经出城,我想你定是要出北门,为国立功,因此来寻。想不到你果然在这里!”独孤千山说着,嘴里喷出一大股酒气,熏得渊盖苏文几欲呕吐。 渊盖苏文赶紧呵呵一笑,从独孤千山手中接过金牌,道:“陛下爱护之心,我渊盖苏文没齿难忘!” 独孤千山狠狠一拍他的肩膀,疼的渊盖苏文呲牙咧嘴,却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暗骂这个大汉,果然是莽夫一个,智商太低! “忠臣,忠臣,今日你带兵攻破王城,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忠臣!”独孤千山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忽然笑了笑,又道:“陛下上次放你回来,原来是有这样的深意。” 渊盖苏文不敢解释,只得陪着笑,连连点头,独孤千山摇了摇身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渊盖苏文蹲下身子,发现独孤千山竟然睡着了,他眼中露出杀机,伸手从头上取下扎头发的簪子,慢慢送到了独孤千山的咽喉边,渊盖苏文想要用力一刺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独孤千山不是大仇人,杀了他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已经成功欺骗了杨侑,如果独孤千山死了,自己蛰伏的心计就暴露了,得不偿失啊!想到此,渊盖苏文慢慢收回了手,将簪子插回头上,站起身来,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次,渊盖苏文利用金牌骗开了城门,他在夜色下策马急奔,朝着老巢国内城奔去。 就在渊盖苏文离去的时候,独孤千山慢慢站起身来,他摸着下巴,眼神凝成一条线,他知道,刚才渊盖苏文冰凉的簪子已经贴在了自己的咽喉,但最终渊盖苏文没有下手,证明了此人有多么的睿智。独孤千山回到王城,向杨侑禀告了一切。 杨侑沉思半响,立刻召见了裴行俨。裴行俨如今也是皇亲,他的妹妹裴翠云嫁给了燕王杨倓,杨侑在出征高句丽的时候,据说裴翠云已经有了身孕。 裴行俨喝酒能喝数十斤,不容易醉,听到命令匆匆赶来,看见陛下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就是一愣。对于杨侑来说,喝惯了后世的高浓度酒,此时的酒和水没有什么分别。 “裴爱卿,朕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杨侑说道,示意裴行俨坐下。 裴行俨有些拘束的模样,实际上杨侑是知道他有礼节。裴行俨半个屁股坐在软墩上,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侑伸手取过一块布,上面布满了墨迹,有的地方似乎还没有干。裴行俨不由有些奇怪了。 杨侑指着布,道:“这是高句丽的地图,是朕刚才综合了各种情报所画,其中还有一些羊肠小道,应该还算精确。” 裴行俨听明白了一些,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给你三千步卒,要你昼伏夜出,奔袭国内城。”顿了一顿,杨侑补充道:“准确的说,不是国内城,而是这里。” 杨侑指着里国内城还有一百多里处的一个要隘,道:“国内城四周环山带水,可谓易守难攻,此地是国内城的咽喉,若是拿下,几乎可以长驱直入国内城。” “如今渊盖苏文被朕蒙骗,就算他事后反应过来,也绝对不会想到朕的行动会如此快速,这就等于给了朕一个机会。裴将军,朕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你有把握完成吗?” 裴行俨急忙站起身来,半跪在杨侑面前,道:“陛下,微臣一定不辱使命!”语气铿锵,有着十足的信心。 杨侑点点头,上前一步扶起他,道:“你拿下此地,关闭关门,朕在两日内一定赶到。” 裴行俨点点头,正要出去。杨侑叫住了他,道:“裴将军,行俭有一岁了吧?” 裴行俨应着:“启禀陛下,年后便有两岁了。”算的是虚岁。 杨侑沉吟,历史上的裴行俭可是一代儒将,如今随他的哥哥在大隋,这样的一个人才,必须要好好培养,裴行俭的智慧毋庸置疑,但武力却差了一些。 “朕有个打算,日后平定天下,朕要开一所演武场厅,朕打算让你教学,你以为如何?”杨侑笑道,见他有些疑惑,又补充道:“就和太学差不多,教导的,都是大隋的精英,凡是教官,他的亲人可以免费入学一人,不然,只能通过考试。”不仅仅是文举,也要武举。而这个入学名额,不多。 裴行俨一听,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只要自己愿意当教官,弟弟裴行俭便可以不用考试直接入学。裴仁基这一支的裴家人,只有自己和弟弟两个男丁,家族兴旺的担子很重啊。 裴行俨略略犹豫,杨侑又笑了,道:“裴爱卿,除了演武厅,还有其他的,将会教导学生学习兵法,传授作战的经验,朕将会是这所军事院校的第一任校长!” 杨侑说道,突然想起了李靖,李靖是杨侑心目中的副校长,实际的操作将由李靖完成。 裴行俨眼睛一亮,入了学,可是天子门生,与别的途径可不同!想到此,裴行俨一抱拳,道:“陛下,微臣愿意入演武厅。” 杨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去休息吧,明晚出发!” “喏!”裴行俨应着。 杨侑走到窗边,看着明月,这是计划的第一步,裴行俨毕竟是闻喜裴家人,有了他的支持,下一步就容易许多,这科举之路,艰辛呐! 比奇提示:如何快速搜自己要找的书籍 即可快速直达 第九十七章万事俱备 次日一早隋军诸将各自行动侯君集带数百名士兵朝高句丽王室墓葬之处奔去花费了足足一天时间挖出了高阳成和高元骸骨用一个大瓮装了运回平壤。 而裴行俨在杨侑密令之下在准备干粮和衣服此时天气越往北方便越冷而且国内城一带地势较高气候更冷。需要多做准备尤其秋衣。 在诸将一片忙碌中在杨侑注视下高建武亲笔写了几封书信劝降浿水大营、以及慈母山城高句丽军。高句丽人在各大城市要隘大多设置了军事性质堡垒例如在平壤城被慈母山城就其中一座。从杨侑了解情况来看本来平壤城东南西北都要各建一座但不知为何停顿了下来杨侑猜想渊太祚害怕高建武掌握权力以平壤为根基这样就不好控制了因此暂时放弃了平壤四周卫星城建设这反而给了杨侑机会。 高建武写完书信杨侑看了看让高建武心腹前去送信招降各部各城。书信送回去之后杨侑立带亲兵出城。平壤城和国内城不同四周大多平原良田万顷。高句丽大多种植小麦、谷、栗等物此时一眼望去金黄一片就要成熟了。 这因为高句丽地处北方日照较少因此只能一年一熟杨侑在良田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大多小麦此外还少量水稻杨侑大手一挥命令程知节抢收粮食不仅可以满足大隋将士所需更能防止粮食被高句丽人抢走。 程知节得令率兵士兵押平壤城侥幸不死高句丽百姓抢收粮食当日只抢收了十分之一程知节将粮食收集起来派人看管。深夜时分裴行俨带三千将士出发朝北方疾行。按照杨侑吩咐昼伏夜出一路上倒也被发现。 而此时渊盖苏正在逃亡之中还害怕杨侑酒醒之后反悔因此走不寻常路略略靠北了一些。通往国内城南北各一个孔南走麻线沟谷经由关隘望波岭沿新开河谷抵达军事要塞霸王朝山地此处南通往国内城唯一孔不然只翻山越岭。 而在北走通沟谷抵达夹皮沟哨卡越过老岭沿清河抵达关马山城此地易守难攻主要作用防备北方扶余、靺鞨以及契丹等族。 渊盖苏打算如果隋军追击而来就走北方孔总之要不顾一切赶到国内城只要进入了国内城将此事告诉父亲高句丽大军守好国内城南北孔就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只要熬到了冬天这群孤军深入恶隋士兵必然会撤退。那个时候高句丽还高句丽还会称雄于辽东! 渊盖苏在集市买了两匹好马一路狂奔一匹战马倒毙便换上另一匹到了集市再买如此循环三次终于抵达了鸭绿水渡过了鸭绿水渊盖苏这才送了一口气一路上遇见隋军也听到任何关于隋军消息证明隋军还在平壤一带逗留渊盖苏心想:难隋军觉得攻下了平壤就万事大吉灭掉高句丽了?如果这样隋帝也什么可怕啊! 在这种思想下渊盖苏进入了麻线沟谷用了两个时辰抵达望波岭在望波岭渊盖苏叮嘱了望波岭守将李敏山要加强防备防止隋军偷山然后继续前行一日后抵达霸王朝山地离国内城不远了。 就在此时平壤城粮食已经收割差不多了在城中汉人帮助下小麦被磨成了面粉杨侑慷慨地赏赐给了汉人粮食和钱帛告诉们从今以后平壤便大隋治下安东都护府治所只要汉人团结一致日必定能饮马汉水夺下新罗和百济杨侑打算彻底灭掉后世国。 准备好了一切就在渊盖苏踏入望波岭时候杨侑率领大军也出发了此时平壤城四周高句丽人已经投降杨侑让程知节守卫平壤拥立高建武儿子高启监国震慑其高句丽人。 程知节知自己责任重大不敢丝毫怠慢紧急招揽了一群汉人三千人从而使得隋军在平壤城八千人只要小心谨慎便能守卫平壤城。 就在杨侑率兵北上时候江都城李靖手中捏一封书信皱紧了眉头。虽然早就知王世充绝对不会老实但想到王世充会弄出这样幺蛾子。李靖沉吟半响提起笔来在书信上写了起来又足足花费了一盏茶功夫李靖写好了回信等待纸上墨迹干枯。 趁间歇李靖不自觉看向了东北方陛下三万大军并不多能顺利攻克平壤、攻克国内城攻克辽东城吗?那个曾经让大隋吃尽苦头高句丽将会迎来什么样结局呢? 就在李靖沉思时候杜伏威快步走了进来。杜伏威虽然吴公爵位比李靖高了不少但李靖统领江淮诸君官职却在之上本来一心想要告老还乡杜伏威既然舍得荣华富贵这等小事也就不在乎了。 “李将军!”杜伏威进来。 “原来吴公请坐!”李靖站起身来相迎吩咐一名亲兵端来茶水。 “李将军经过这段时间准备粮食器械已经准备完毕不知李将军打算什么进兵?”杜伏威问。 李靖摆摆手笑:“此时不急还在等待消息。北上事情虽然重要但江东一定不能出乱子不然后果堪忧!” 杜伏威一愣些不解。江东数郡已经献表投降诸君在官员大力安抚下已经稳定了下来。江东人本来对大隋就存在好感盖因当年杨广还晋王时候就曾经驻守江都足足十年在这十年里积极与江东人氏接触并利用佛学感化为大隋朝廷稳定江东付出了心血。而且还常常通过萧氏也就杨侑祖母关系与江东贵族了更近一步接触。正由于这些原因在隋末大乱之际杨广才会选择江东而不大兴城。 杜伏威虽然不懂这里理但在看来江东已经臣服大隋那里什么异动?但李靖只淡淡一笑并不事情杜伏威还不知好。 洛阳王世充手中同样也拿一封信递给一旁段达摇摇头:“陈王看如何好?” 段达接过书信略略一看陷入了沉思半响后抬起头:“陛下微臣认为这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王世充疑惑地问。 “不错一个机会!”陈达放下书信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前:“隋帝欲平两淮攻取山东为了吸引李密注意力让陛下出兵山东以便谋取自己利益。可并不知李密已经率兵攻打徐元朗若拿下了山东最大门阀之一徐元朗余者如王薄等人必定会选择投靠李密。” “可如今李密大军正在攻打临沂临沂琅邪郡治城池高大李密已经挥兵攻打半月余却不能下足以证明双方已经胶。” “趁机会陛下挥师出兵荥阳走酸枣夺瓦岗老巢李密必定军心不稳陛下望在隋军北上之前夺取山东一部。如果可能还可以将势力范围插入黄河以北!”段达。 王世充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河北!河北情况已经掌握不少知李世民已经抵达了恒山郡正在调集军队准备出兵河北面对李唐、刘黑闼两面进攻已经将重心放在了北方河间郡、博陵郡一带南方几乎成为了不设防地带。如果顺利拿下李密王世充以支援河北夏王名义出兵便能收获极大利益至少能得到五六万军队三四个郡。 想到此王世充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出兵?” “出兵!”段达十分肯定。 王世充“嗯”了一声走到案几边上取出了一支毛笔快速写了起来语言十分卑微表示为了大隋江山一定听从陛下旨意出兵配合大隋夺取山东。书信在一炷香后写完王世充将书信吹干递给段达。 段达瞧了瞧两人相视一笑。王世充让段瑜进来将书信转交给住在鸿胪寺大隋使者。段瑜匆匆离去王世充又坐下:“越王那边了消息似乎并不相信。”段达一愣听王世充之言似乎并不转机啊仔细询问了一番不由笑了起来:“陛下看来越王心中一股雄心壮志啊既然赶走杨庆还和杨庆谈了这么久这就一个机会微臣建议再让杨庆携带重金还陛下亲笔信再去江陵。”王世充沉默半响原本只想要搅一搅浑水可想到越王杨侗竟然自立心思。但心中不确定因此询问段达段达给了一定信心王世充点点头再度站起身来走到案几边上写信。大郑朝廷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第九十八章倒霉的突厥人 看见渊盖苏跑进了麻线沟谷裴行俨并出兵攻打选择了两名非常机灵而且懂一点高句丽语士兵打扮成高句丽人模样沿麻线沟谷前进一路十分小心。 进入麻线沟谷天色就黯淡了下来此处和一线天差不多两边高山中间深谷河流就在路边流动声音清幽。 两名士兵走出了麻线沟谷之后分开行动一人爬上了高山从远处窥视望波岭而另一人则进入了望波岭高句丽关卡之中。 探子十分小心在关隘中溜达了一旦之后取得了第一手资料。 在探听到了所需情报之后两人溜回了隋军大营将情况向裴行俨禀告了。 裴行俨些惊讶渊盖苏已经走出了望波岭也就意味肯定提醒了望波岭守将隋军来了一定要小心! 而此刻望波岭守将李敏山做出任何防备第一证明什么诡计第二则证明个蠢货。 这两个截然不同结论而裴行俨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如果前者三千隋兵性命随时可能不保。 但裴行俨知望波岭易守难攻要攻打国内城必须先要攻下望波岭。不然隋军只能在坚城之下停住不前就像当年隋军被辽东城挡住一样。 裴行俨正在想时候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禀告:“将军西边五里处发现一支商队好像突厥人。” 裴行俨一愣问:“多少人?” “连带护卫大约三百人!都骑马。”士兵回答。 裴行俨眯起了眼睛突厥人啊曾经臣服于大隋但又在雁门让先帝吃尽了苦头民族实在可恨。 自从突厥人击败了柔然成为草原上霸主之后突厥人始终中原心腹大患曾几何时大周和大齐都臣服于突厥并且极力拉拢突厥就足以证明突厥人强大。 尔后大隋立国突厥人同样威胁大隋边境并打算趁大隋初立国想要给大隋一点颜色看看。 但隋帝显然不弱者面对突厥强势也积极备战击败了突厥人在武功上取成功同时还使用软刀子将突厥分解成为东西突厥。 启民可汗还表示臣服大隋愿意为隋人。那个时候大隋威望到了极点。 可这一切随征伐高句丽不下而发生了改变大隋国势逐渐衰微雁门关之后更让四方蛮夷瞧不起大隋。 裴行俨虽然投靠杨侑不久可却非常明白杨侑那一类人对于高句丽陛下都十分不满那么突厥人呢?必定也一样。 裴行俨想通了此层不由做出了决定三军迅速行动了起来。 这一支将近三百人商队其中多民夫护卫只七十人。当然了突厥男子个个都能骑马开弓之人考虑到这一点突厥人还三百人战力。这群突厥人突利小可汗部下奉命带草原上特产来到高句丽交换物资。 突利小可汗之所以派人来到高句丽也办法事情。此时大可汗颉利可汗名叫阿史那莫贺咄设启民可汗第三子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都兄长。历史上厥正在颉利可汗手上灭亡。 突利小可汗始毕可汗儿子名叫阿史那什钵苾本来大可汗继承人但当时由于年幼势力两个叔叔大只能眼睁睁看突厥大可汗位置被两位叔叔占据。 后来颉利可汗当上大可汗为了安慰侄子封为突利小可汗领突厥东部靠近契丹、高句丽、靺鞨等民族。 颉利可汗看似对突利小可汗很好但实际上对防备很深每次和中原交易给铁非常少造成突利小可汗军队多足够战甲、兵器。为了改变这种情况突利小可汗偷偷与高句丽人交易换取铁器。 这一支商队也如此们带大量金钱赶往国内城想要换取足够铁器。 麻线沟谷们不知走了多少次了对这里一草一木可以非常熟悉。们靠近了麻线沟谷下了马牵马儿入谷。三百人鱼贯而入排成长长一条直线。 为首几人高声用突厥语什么一群人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大声地喊什么。更多突厥人笑了起来非常。 就在众人笑时候现在沟谷上方裴行俨却冷笑了一声这群突厥人笑得太开心了一些! 探头看了看沟谷幽深一片黑暗纵然视力非常好也很多看不清楚地方。 这时一名校尉匆匆而来低声禀告:“将军突厥人已经全部入谷!” 裴行俨点点头大手一挥:“行动!” 在一旁跃跃欲试隋军士兵们顿时眼睛冒光将早就堆积在一旁巨石纷纷推下! 巨石砸在两边陡峭山壁上发出如同雷鸣声音还在兴高采烈突厥人不明所以这股声音那里来? 就在惊讶间石块已经砸下一名突厥人被砸成肉饼骨节发出酸牙声音。 “上面!”一名突厥人惊讶万分抬头仰望天空还看清楚一块石头落下将脸砸稀烂人也倒在了地上。 “敌、敌袭!”突厥人大声连喊起来一些士兵拔出利刃抽出弓箭可们突然发现们面对巨石毫无抵抗之力。 巨石如雷响彻在众人耳中处于中间突厥人最为倒霉想要冲杀出去却发现两边都人。而两端士兵想要杀出去却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路口已经被堵上了。突厥人就像被关进了风箱耗子两头受气。 要战看不见敌人要逃偏偏无路可寻。 突厥人绝望了们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灾难只能献出生命。 巨石持续了一柱香时间隋军将所巨石全部推了下去巨石将沟谷堆满了一人高在如此密集攻势下突厥人想必几个活口。为了以防万一裴行俨下令士兵点燃了火扔了下去。又等待了小半个时辰裴行俨下令停止攻击士兵们开始朝沟谷移动开始搬动石块。 石块之下突厥人被砸面目模糊就算亲娘来了也不认识。 经过一个时辰清理路口初步被清理干净所突厥人都被搬了出来几名奄奄一息突厥人被补上一刀彻底去了天国。 裴行俨分出一部分士兵去挖坑埋葬突厥人尸体另一部分则在整理突厥人财物。 裴行俨些可惜那些都被砸死战马可这也办法事情多步卒只十几名斥候根本不可能围歼突厥人迫于无奈只能利用山谷来消灭这群突厥人了。 事情办妥之后裴行俨想了半响派人去附近抢了几十匹好马并将高句丽人全部杀了。 当夜裴行俨又做出了安排将部下挑选出三百人带胡人血统或者看起来像胡人乔装打扮之后让们冒充突厥商人。 裴行俨让几名精通突厥语士兵带头次日一早三百士兵假扮突厥人朝望波岭走去。 麻线沟谷路难行宽地方只能容两人两马并排而行而最狭窄地方只容一匹马可以同行。 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走出这条长达十余里沟谷裴云春长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了麻线沟谷视线顿时开阔许多极目望去群山叠嶂山势果然险要远方隐隐看到一处关隘据高山之上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 裴云春原本还以为裴行俨多此一举但此时看来未雨绸缪十分必要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此时路好走了许多可以容三四人并排而行战马也可以走路了。 不过俗望山跑死马虽然早早就能看见望波岭关隘但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在太阳快要落山时候裴云春才看见了坚固城墙上刻“望波岭”三个大字。 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成功就要在眼前了吗?可此时已经黄昏城门已经关上了! 就在这时一名高句丽士兵站在城头上大喝:“们什么人来此做甚?” 裴云春急忙粗嗓子用突厥语吼了一声:“们奉突利小可汗之命前来商人!” 裴云春又想起什么似用还算流畅高句丽语又回答了一遍。 那名高句丽士兵些犹豫突厥人常来换取铁器不假可这么多人似乎些不对劲。约莫估计了一下觉得至少四百多人。 沉吟时候一名十夫长走了过来低声问了士兵几句然后抬起头看裴云春等人。 “可书?”十夫长问。这么多人若从突厥而来或经过辽东城或经过扶余城一定当地守将签字书只要了它就能证明这群人身份十夫长可不相信三百人能绕过密布在北方堡垒监视高句丽依山而建各处堡垒当初可让善于攻城隋人吃尽了苦头。这群突厥人不够看!裴云春听到十夫长喊声走到了一匹战马前从包裹里取出了物件然后快步走了上去。城墙上放下一个钓篮将书拉了上去裴云春后退几步等待十夫长消息。 第658章望波岭 十夫长拿着文书看了半响,有些不太确定,以他的眼力,还不足以看出真假,他只觉得上面的血红大印有些眼熟。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上,十夫长正在沉吟的功夫,一个百夫长走了过来,此人是看见城外有太多人,这才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百夫长问道。 十夫长赶紧将事情禀告了,并将递了过去,百夫长眯起了眼睛,看着文书上的大印不由笑了。 “打开城门!”百夫长说道。 十夫长一愣,还是接受了命令,转身快步跑下了城楼,吩咐士兵们打开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打开了,裴云春心中一喜,一挥手,示意众人进城。 裴云春跳下战马,看见十夫长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偷偷递给了他,低声道:“多谢!” 十夫长一捏银子,足足有十两。他心中一喜,脸上也堆起了笑,他努努嘴,示意裴云春,喏,旁边那位正在下楼的,才是最重要的人。 裴云春会意,他快步走了上去,笑着道:“多谢将军。” 百夫长没有吭声,而是默默地看着裴云春。裴云春嘿嘿一笑,掏出一个小盒子,微微打开,渐黑的夜色下,盒子里发出淡淡的光芒,竟然是夜明珠!百夫长微微点头,将盒子接过,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带来了什么好东西?”百夫长开口问道。 裴云春低声道:“不瞒将军,都是西方的好东西,象牙、犀牛角,还有波斯的地毯等等。” 百夫长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唉,波斯地毯何其贵也,家中老母受了风寒,只能看着她受苦,真是不孝。” 裴云春不是笨蛋,立刻听出了此人的意思,他快步走到一旁,从一匹战马上取下一个厚厚的包裹,然后走了过来,将包裹递给百夫长,道:“将军,这是上好的波斯地毯,将军请笑纳。” 百夫长接过包裹,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裴云春的肩头,道:“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酒!” 裴云春忙笑道:“那能让将军破费,等我回转,一定来找将军喝酒!” 百夫长见他听懂了意思,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裴云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到人群中,笑道:“兄弟们,加把劲,找一间客栈休息。”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一路欢快地朝着客栈走去。 望波岭虽然是军事驻地为主,但由于此地四周皆是高山,所以也有不少客栈,至于酒肆、勾栏更是数不胜数,一行人走着的时候,不时有妖艳的女子从勾栏探出身来,口中叫道:“大爷,进来玩玩呀,便宜,包你满意。” 裴云春哈哈一笑,高声道:“骚蹄子,等大爷安顿好了,就来安慰你。” 其他隋军也高声喊着,各种污言秽语纷纷喊出,勾栏女子吃吃笑着,展现出自己最大的美丽,勾引这群远道而来的突厥汉子,希望能得到更多的金钱。 走了一柱香功夫,众人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停下,裴云春走进去,道:“住店!” 店老板满脸欢笑迎了出来,“各位客官,里面请。” 旋即看了一眼众人,约莫估算了一下人数,又赔笑道:“这位爷,小店恐怕一下子安置不了这么多人,不如分别安置?”顿了一顿,笑道:“旁边还有几个小店,挤一挤,应该没有问题。” 裴云春摆摆手,道:“这家店我包了,凡是有入住的,房钱我付了,让他们去别家休息。” “若是还不够,就在客厅打个地铺,我们就在这里安歇!”裴云春说道。 店主有些为难,裴云春掏出一块银子,道:“钱不是问题!让他们拿着钱赶紧走,不然都杀了!”说着,裴云春晃了晃腰间的一柄弯刀。 店主一看,立刻答应了,店里很快鸡飞狗跳,几十名住客骂骂咧咧出来,但一看见裴云春等人人数众多,顿时不再说话,纷纷拿着房钱溜走。 当夜,三百人如同一群土匪在店中吃吃喝喝,裴云春拿出一对来自于大秦的瓷器,亲自去拜访了望波岭守将李敏山。 李敏山正在府衙里喝着酒,听说突厥商人来拜访,吩咐身边的美女离去,然后召见了裴云春。 裴云春一进来,立刻施礼,奉上献礼。李敏山久居望波岭多年,知道其中道道,也就笑纳了礼物。 “将军,我们这一次前来,是奉了突利小可汗之命,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裴云春说道,毕竟是三百人,就算望波岭的守将是个蠢货,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更何况望波岭是重地,高句丽不可能让一个蠢货在这里镇守。讨好此人,稳住此人,是非常有必要的。 果然,李敏山一听,顿时就笑了。高句丽的那些事情,他怎能不知道呢?突利小可汗虽然是可汗,也拥有了不少土地,控弦七八万,可是在他的叔叔面前,他还是不够看的。而且他一直受到猜忌,因此十分惶恐。 李敏山咳嗽一声,笑道:“这可不是小事!不过,突厥与高句丽是友邻之邦,自当同舟共济。” 这话说的十分含糊,裴云春就是一愣,难道说,高句丽和突利小可汗之间,有什么秘密不成? 裴云春略一沉吟,也笑道:“不错,为了突厥和高句丽的友谊,我敬将军一杯!” 李敏山点点头,一名侍女上前,为两人斟满了酒。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裴云春咂咂嘴,突然道:“这酒虽然烈,却不够香。对了,前些日子有汉人去突厥,带来了一些好酒,突利小可汗也有一些。这一次我也带来一些,准备献给莫离支,我偷偷带来一瓶,献给将军。” 李敏山奇怪地道:“什么好酒?” “将军一试便知!”裴云春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酒,打开塞子,酒香四溢。 李敏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酒!” 裴云春为李敏山倒了酒,说道:“将军,请!” 李敏山端起酒杯,并没有急着喝下,而是放在鼻子边上闻着,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他是好酒之人,自然能闻出这种酒的确不错。 半响,李敏山将酒慢慢倒入口中,显得十分回味。 “将军,怎样?”裴云春问道,又为李敏山倒满了一杯。 “果然是好酒,好酒呐!”李敏山说道,举起酒杯又一口喝尽。 “可惜呐,这种美酒日后不能品尝,真是遗憾!”李敏山发着感慨。 “将军看来是同道中人,既然是这样,我就大胆一次,将给莫离支的美酒送给将军两瓶。”裴云春笑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李敏山虽然贪酒,可是莫离支大人的东西,他怎么敢要? “将军不必担心,一路颠簸,我就说坏了两瓶,可汗想必不会怪罪。”裴云春说道,一副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李敏山又喝了一口酒,心情大悦。觉得此人非常知情识趣,对裴云春越看越顺眼,他哈哈一笑,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裴云春,道:“这块令牌,是本将的令牌,在望波岭可通行无阻,我就送给你,希望我们的友谊像水一样万年长!” 裴云春一愣,旋即心中大悦,他忙装作十分卑微的模样,认真的接过李敏山手中的令牌,道:“将军,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像草原上的苍鹰,永远在一起。” 李敏山哈哈一笑,两人倒满了酒杯,将酒一口喝尽。 裴云春走出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没有想到,今天一行,竟然有如此大的收获。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客栈走去。 将军府内,李敏山放下了酒杯,十分珍重地将两瓶美酒藏了起来。这种美酒很烈,他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李敏山回到了屋子休息,躺在软塌上,他觉得自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在他幻想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麻线沟谷中,裴行俨正带着士兵,举着火把,高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火光印红了士兵坚毅的脸,印红了黑黑的眸子。 “兄弟们,加把劲,就要到望波岭了!”裴行俨鼓着士气,士兵们加快了速度,努力前行。 子时时分,裴行俨带着士兵抵达了望波岭外三里处,这时,裴行俨下令熄灭了火把,以免被望波岭的高句丽人发现。借着月色,艺高胆大的裴行俨带着一百人靠近了望波岭。关城依山而建,所以没有护城河,但险要的地势,显然并不容易攻打。 裴行俨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番望波岭,只见此地身为险要,就算是有备而来,在攻城之际,恐怕也要一战恶战,幸好突如其来的突厥人给了裴行俨一个机会。想到此,裴行俨不由庆幸万分。 裴行俨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城头,从种种迹象表情,裴云春等人已经成功的混入了望波岭,关键在于,他能不能打开城门,或者说配合自己的大军杀入城中?这一点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也是这一次的目的所在。如果裴云春做不到,那么以前的种种努力,都变得没有意义。想到此,裴行俨的一张脸,变得严肃起来。 第659章激战 裴云春回到了客栈,手中拿着令牌沉思了半响。此时他冷静了下来,觉得这事情也是在太顺利了一些。不对,不仅仅是顺利那么简单,可以说,他裴云春想要睡觉,李敏山就递了一个枕头给他,说:“兄弟,好好睡觉吧!” 枕头虽然好,睡起来也舒服,可是却要看一看,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裴云春想了半响,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行事。他让三百隋军暗中准备,等到丑时再行动。 裴云春躺在软榻上休息,恢复着体力,到了丑时,梆子声响起,裴云春摸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隋兵,隋兵三三两两起来,将更多的兄弟叫起来。众人借着月色啃了两个胡饼,喝了井水,准备办大事。 裴云春借着这个功夫,将几名队正叫了过来,低声吩咐着什么,众人连连点头,带着一队士兵离去。裴云春分兵三路,其中一路由他亲自带领,有了令牌的帮助,想必能顺利抵达。而其他两路,则从侧边的几条小巷子赶去城门,以便被高句丽人发现。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被李敏山算计。 不过很显然,裴云春多想了。一路上,望波岭的高句丽士兵并不多,而且都显得无精打采。当年大隋数次攻打高句丽,那个时候高句丽人非常紧张,可是此时,高句丽承平太久,年轻的士兵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战争。 一个国家承平太久,不是好事,就像一个人过的太安逸,毅力、志气都会消退一样,所谓居安思危就是如此了。高句丽士兵们打着哈欠,显得十分抱怨。这样的天气巡逻还能勉强接受,再过一两个月,天气就会变得寒冷,那个时候巡逻,真是受罪啊! 高句丽士兵议论着,谁也不知道就在月色下,一群隋人假扮成突厥人,正在图谋高句丽最为重要的关隘。裴云春小心翼翼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能看见了前方的城门。 黑漆漆的城门显得十分厚重,裴云春计算了一下距离,大约有一百五十步的模样。这个距离已经不远,按照计划,三百人突然杀出,第一时间要抢夺城门,迎接裴行俨入城。抢夺城门在裴云春看来倒也容易,但要将重大五百多斤的铁制城门放下,就要费一番力气了。 裴云春目光闪烁,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突然,他发现在关外的一处山头,或黄不停闪动着,这表示攻城的隋军已经抵达了城外,就等着自己响应了。 裴云春一点头,低声道:“按照计划行事,大头,你带三十人,夺下城头!”望波岭关隘城门处除了城门,还有一个大铁闸,是通过上方的搅绳来控制的。所以必须要夺取城楼,将大铁闸吊起来,城门才算打开。 这是其中的关键,马虎不得,裴云春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在昏暗的夜色下一挥手,埋伏着的隋兵将士如同猛虎出闸,朝着城门口扑去,他们点亮了火把,将城门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 关外,裴行俨看到城内灯火通明,他大手一挥,道:“攻城!”说着,第一个冲锋在前,三步两步靠近了城头,同时将手中的抓勾舞的呼呼直响,将近城门,手中的抓勾扔了出去,“啪”的一声,牢牢地扣在了女墙上,裴行俨用手拉了拉,确认已经拉紧,不由展颜一笑。又将手中横刀抽出,咬在嘴中,双足双手并用,朝着城头上爬去。 在裴行俨的鼓舞下,隋军也争先恐后地朝着城头攀爬。内外隋军的异动引起了巡逻的高句丽士兵的注意力,等到他们看清楚一群人手中舞着兵刃杀过来的时候,都不由愣住了。 一些反应较慢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冰冷的刀锋已经驾在了他们的人头上,旋即鲜血飞洒,人头滚落。一些反应较快的士兵拔出了兵刃,口中大喊着:“敌袭、敌袭!” 仓皇的声音传播开来,引起了四周巡逻的高句丽士兵注意力,他们纷纷转头,看见南方亮如白昼,顿时都吃了一惊,在短暂的惊讶后,他们朝着城门奔来。 此时,在裴云春的带领下,他们已经控制了城楼。城楼上的高句丽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刀劈死。几名身强力壮的隋兵奋力扭动着吊绳,想要将大铁闸给拉起来。 大铁闸很重,几名士兵用尽了力气,才搅动了五寸,越来越多的隋兵赶来帮助,想要将大铁闸给拉起来。就在隋军拉动的时候,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士兵赶来了,他们看见竟然有人夜袭望波岭,顿时纷纷大怒,抽出兵刃,双方在城门四周鏖战。 就在这个时候,裴云春埋伏在两侧的隋军突然杀了出来,将高句丽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三百隋兵拼死鏖战,似乎占据了上风。 裴行俨一跃而上城墙,刚刚落地,就看见一名高句丽士兵冲来,他从嘴上取下横刀,奋力一劈,那名高句丽士兵就此倒下,死不瞑目。 “杀!”裴行俨大喝一声,杀了出去,目前的局面,是要先控制城门,才能逐步扩大战果。跟着爬上的隋军纷纷杀出,将从城墙上赶来的高句丽军队阻挡在两侧,让拉动大铁闸的隋兵得以从容做事。 就在此时的将军府,李敏山已经睡着,这种酒虽然好喝,但也非常烈,让他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几名士兵出现在屋里,吓得管家大吃一惊,不知道这群人要做什么? 搂着小妾睡觉的李敏山被惊醒,他看着惊慌不已,忙用衣衫挡住雪白肌肤的小妾,顿时大怒:“尔等这是何故,莫非要造反?” 一名士兵喘着粗气,道:“将军,隋军突然攻城,事态紧急!” 李敏山顿时就是一愣,道:“你说什么?隋军攻城?” “将军,正是隋军攻城,卑职听见他们说大隋万岁,虽然是汉话,但肯定不会错!”约有四旬的士兵说着。 李敏山惊得站起身来,他顾不得衣衫不整,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只见南方血红一片,火光通天,果然是在鏖战之中!原来,隋军真的来了!前几日,渊盖苏文的话果然没有错! 李敏山一时之间,思绪万千,隋军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竟然如此悄声无息? “将军,速速发兵抵御,尚可挽回!”一名士兵说道。 李敏山身子一震,急忙点点头,从屋子里取出一块令牌,交给了此人,道:“凭借这块令牌,可以调动城中士兵!” 士兵捧着令牌跑了出去,李敏山赶紧穿上衣裳,又让人给他披上了战甲,带着心腹匆匆走出府邸。 望波岭城头上,两军胶着厮杀,裴行俨手中的横刀已经砍下了十几颗人头,可是高句丽的士兵就像没有智慧没有情绪的怪物一样,毫不畏惧地扑上前来,哪怕是用生命,也毫不在乎。 不少高句丽士兵大声叫喊着,引来更多的高句丽人,与隋军鏖战在一起。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原来是隋军已经将大铁闸给拉了起来,“轰”的一声响,早就等待在城门边上的隋军杀了进来。 这一下隋军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占据了优势,高句丽人大声呼救,隋人入侵了!裴行俨不得不承认,这群高句丽人的意志是顽强的,隋军刚刚杀开一条路,旋即就有人填补了上来。 裴云春心中的惊讶比裴行俨更盛,刚才他见到的高句丽人无精打采,但一看到有人入侵,人人和打鸡血差不多,十分亢奋。 高句丽人顽强的斗志,不怕死的意志,让隋军推进的十分困难,这时,裴行俨突然变得庆幸起来。 如果他当初采取的是强攻,损失会更大,而且还不一定能攻进来。此时虽然困难,但相对攻城而言,却是容易许多了。 为了鼓舞士气,裴行俨冲锋在前,又斩杀了几名高句丽人,终于走下了城头,这时,一群人,看起来至少有五白人的样子,正朝着这边赶来,为首之人,身着中原的明光铠,大步流星地杀来。 裴行俨一眼看出此人的穿着打扮与常人不同,应该是望波岭的守将,他当即带着百余人杀奔过去。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裴行俨懂。 来人正是望波岭守将李敏山,他匆匆带兵前来,立足未稳,就看见有人杀来,当即心中就是一惊。 但他自认为武力不凡,根本毫不畏惧,手中也拔出了兵刃,要与裴行俨厮杀。他手中的兵刃是一柄弯刀,和突厥人的弯刀有相似之处,但又比较直,弧度不大。显得十分怪异。 “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发出一声暴喝,蹬蹬蹬扑了上来,手中兵刃同时砍出。 “铛!”一声巨响,裴行俨手臂一震,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此人的本领不小呀! 裴行俨并不知道,在他惊讶对手武力不凡的时候,李敏山也十分惊讶,因为刚才那一击,李敏山竟然被击退了两步,而且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虎口似乎被震裂了,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他的手掌,在此时一阵酸麻,并没有任何的知觉! “来将何人?!”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同时出声询问。 略略沉默之后,裴行俨冷笑道:“大隋天子帐下先锋官,裴行俨!” 李敏山目光凝聚成一条线,他也用汉话回答:“高句丽望波岭守将,李敏山!” 两人说完,互相瞧了一眼对方,又几乎是在同时发言:“汝,可敢一战?!” 第660章可怕的高句丽人 两个热血青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怒吼,而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扑上。裴行俨不敢大意,刚才的交手他看似占据了上风,可是性命之博,千万大意不得,往往一个不小心,就会饮恨疆场。 手掌握紧,手中的横刀带着森森寒意,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如镜面一般的刀面反射出火把耀眼的光辉,“铛!”夜色下,两柄兵刃相交,发出一声悲鸣,两人的手掌各自震动,手臂向后一收,旋即再度扑了上去。 两人在拼死搏斗,其他士兵也一拥而上,厮杀在一起。望波岭这座关隘,已经沉浸在厮杀之中。就在此时,数里外的麻线沟谷,一群约有两千人的兵马正在疾奔,带兵的将领正是罗士信。他奉杨侑之命,在裴行俨行动之后的第二日,再也出发朝着望波岭前行。 半路上,罗士信在麻线沟谷口留守的隋军士兵的消息,说裴行俨已经杀了进去,罗士信问了一下情况,立刻带兵挺进麻线沟谷,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赶在寅时末,走出了麻线沟谷。 走出了麻线沟谷之后,视线为之一清,罗士信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而且集中在城头那一带,罗士信立刻判断出,裴行俨已经得手,他立刻大声鼓励士兵加快速度,支援裴行俨。 此时的裴行俨正与李敏山斗在一起,不分胜负。裴行俨虽然比李敏山要厉害一些,但在李敏山的身上,却有一种悍不畏死的勇气,正是靠着这股蛮力,搏斗技巧稍逊的李敏山这才在两人的对战之中,堪堪与猛将裴行俨战平。 裴行俨也十分诧异,这个家伙,明明骁勇不及自己,但却与自己战平,实在是不可思议。 “杀!”一片混乱中,裴行俨再度怒喝,他力大无比,就算是罗士信,也要惧他三分,他不相信在自己的强力攻击下,此人还能挡得住?“铛铛铛!”又是几刀,李敏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此时的他觉得十分不妙,必须改变与裴行俨的作战方式,否则在他的蛮力之下,自己最终会败落。 李敏山眼珠一转,抽刀后退四五步,假意道:“好厉害的猛将,我不及也!”说着,抽身就要后退。 裴行俨苦战半响,终于占据了优势,这个时候,哪里肯放李敏山走?当即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互相追逐,两人一开始有十余步的距离,但裴行俨追了几步之后,两人的距离逐渐变短了。 “哪里走!”裴行俨一声冷哼,大步流星赶了上去。 前方的李敏山眼中闪过一丝诡异,他将手探入怀中,从怀中取出一柄打造的极为小巧的袖箭出来,李敏山轻轻掂了掂,突然一侧身,手臂宜阳,就要甩出手中的袖箭。 就在这时,一只箭羽呼地射来,又快又准,正中李敏山的额头。李敏山正一心想要算计裴行俨,根本料不到会有箭羽射来,手中的袖箭还没有扔出去,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死。随着他的倒下,手中的袖箭也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直娘贼,还挺阴险啊!”裴行俨大骂了一声,走上前去,一刀割下了李敏山的人头,他提着李敏山人头,大声喝道:“李敏山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呼!”裴行俨话音刚落,一名高句丽士兵举刀砍来,裴行俨身子在原地一旋,躲开了高句丽士兵的这一刀,转而一刀将他的手臂砍下。那人惨叫一声,依旧朝着裴行俨扑了过来。 裴行俨一声怒喝,手中横刀砍进那人胸膛,那人身子一震,不在前进,可是依旧圆睁着的双眼,表达出他的愤怒和勇气。裴行俨抽出横刀,尸体轰然倒下,裴行俨环顾四周,只见高句丽士兵依旧在悍不畏死的搏斗着,似乎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值得一提。 此时,裴行俨这才明白,陛下为何对中原百姓还算宽厚,而对高句丽,在夺取了平壤之后,便是屠杀。 因为高句丽人与汉人不同,虽然高句丽的汉人也不少,但实际上,他们有着自己的独特思想。就像当年突厥人和汉人一样,彼此之间的仇恨已经太深了。 “杀,杀光这群混蛋!”裴行俨大声喊着,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手中还拿着弓箭,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士信,你怎么来了?”裴行俨心中一喜,迈步上前。这时,罗士信再度拉弓,朝着裴行俨射去。裴行俨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时,一名手中舞着弯刀的高句丽士兵咽喉上中了一箭,就此倒下。 裴行俨这一次的真的怒了,他朝着罗士信点头,挥舞着手中横刀杀上。罗士信也拔出了横刀,在高句丽士兵中厮杀。这一场厮杀持续到天亮,直到望波岭的高句丽士兵全部战死。 事实上到了后面,高句丽人已经疯狂了,他们没有了武器,就用拳头,没有了拳头,就用嘴,总之用着一切可以破敌的东西去厮杀,隋军受到了相当大的重创,有五百多人受伤,其中一百多人战死。 这还是在夜袭成功的情况下,若是强攻,这个损失就大了。天色刚亮,整个望波岭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的雾色也是红的。罗士信摇摇头,当初他随着张须陀征战四方,又或者说是随着李密攻打洛阳,各种惨烈的情况他都见过,但今日的惨烈,无疑给他的震动最大,高句丽人悍不畏死的精神,让人在畏惧的同时,也感到敬佩。 夺下了望波岭之后,裴行俨和罗士信迅速清理了望波岭,将高句丽士兵的尸体搬了出去,挖了大坑埋上。而自家兄弟的残骸,则是火化之后,用罐子装了起来,等到回转中原,送回他们的家中。 就在望波岭正在清扫战场的时候,杨侑也率兵一万余大军迅速赶来,离麻线沟谷还有五十多里的时候,杨侑接到了望波岭被裴行俨攻下的消息,对于这一战裴行俨用智,杨侑还是十分满意的。 在仔细阅读了这一战的详细情报之后,杨侑也对高句丽人的斗志有了新的了解。平壤城的高句丽士兵之所以如此不堪一击,恐怕是因为渊太祚的缘故。渊太祚将精兵放在了国内城以及四周的关卡,目的在于巩固自己的统治,至于平壤,精兵太多,会妨碍他控制高句丽王。 想通了此节,杨侑对高句丽军队的战斗力有了十分清醒的认识,两日后,杨侑率领大军抵达了望波岭,他留下了两千士兵镇守,自己带着大军杀奔霸王朝山地。 与望波岭不同,霸王朝山地靠近新开河,是国内城的最后一个堡垒,它死死地卡在山脉和河谷中央,与望波岭一同组成国内城南方的屏障。 杨侑本来打算利用李敏山的印绶偷袭霸王朝山地,但经过思考之后,他还是放弃了。他决定对霸王朝山地采取强攻。此时的强攻,攻的是人心,他要杀霸王朝山地这只“鸡”,给国内城,给丸都城这两个“猴”看。 隋军一路急奔,走了三十多里路,在霸王朝山地西南停了下来,杨侑选择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平原驻扎下来,镇守霸王朝山地的高句丽将领名叫姜武,和姜以式同是姜氏族人,接到消息,大为震惊,他忙带着斥候出城探查,当看见隋军赤红色的旗帜在飘扬的时候,他也确定了,这支军队的确是隋军!姜武大惊之下,立刻修书一封,让人送往国内城。 国内城,渊盖苏文已经到了此地,在抵达国内城的第一时间,他立刻去见了父亲渊太祚。可是在大门外,管家告诉他,莫离支大人不在国内城,而是去了丸都城,在那里养病。 忧心忡忡的渊盖苏文立刻奔向了丸都城,抵达丸都城的时候天色已黑,渊盖苏文想要进城,但守门的百夫长却不开城门,急的渊盖苏文大汗直冒,他可是再怎么焦急,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在城外寻了地方住下,准备第二日去寻父亲。可是当第二日起来,匆匆进了城,找到了莫离支的府上,却又被告知渊太祚不在府上,而是去了龙山。 龙山是高句丽的山神,渊盖苏文心想父亲一定是去祭拜龙山了,又匆匆赶往龙山,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等到赶到龙山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一个人也没有了。 渊盖苏文觉得这一切糟糕透了,他匆匆回到丸都城,一番询问之后,又被告知莫离支大人已经回到了国内城。等渊盖苏文匆匆赶到国内城,城门又关闭了,叫不开城门的渊盖苏文只得非常郁闷的在城外住了一夜,准备第二日进城。 渊盖苏文并不知道,就他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隋军已经夺下了望波岭并准备攻打霸王朝山地了。此时的隋军大营一片忙碌,他们正在按照杨侑的指示,准备着攻城器械。 杨侑计划利用两日的时间,来制作简易的攻城器械,因为他相信,擅长于守城的高句丽人,一定不会轻易出击。这就等于给了杨侑充足的时间来制作攻城器械,而且他还可以派出大量的士兵,不用担心大营被偷袭。 时间飞快流逝,两日后,简单的攻城器械已经制作完毕,杨侑正打算明日就攻城,而此时的渊盖苏文正郁闷地在国内城外的村子里住着。 第661章霸王朝山地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的雾色还十分浓烈,在浓雾的阻碍下,视线只有二十多丈左右的距离,超出了这个距离,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让人看不清。 霸王朝山地的守将姜武站在城头上,目光凝成了一条直线,尽力地看着远方。在半个时辰前,他接到消息,说两日来一直在打造攻城器械的隋军终于出动了。 接到这个消息,姜武立刻赶到了城头,观察隋军的动向。此时的隋军出动了是倾巢而出。此时隋军正排在城外,忙碌地准备着什么。 对此,姜武只是一声冷笑。当年隋朝的两位皇帝,先后四次攻打高句丽,不是被吓退,就是久攻不下,最终在高句丽的坚城面前,束手无策。那个时候,大隋出动了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的士兵,可是结果怎样?在伟大的高句丽面前,如日中天、威震四方的大隋帝国还不是铩羽而归?最终,盛极一时的大隋帝国,内乱蜂起,民不聊生。 这,就是入侵高句丽的下场!当年的扶余人是如此,百济人是如此,隋人,肯定也是如此! 尽管此时姜武不太明白这一支隋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姜武觉得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群隋人,必定会受到惩罚,他们会像当年的隋人一样,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最终筑成京观,震撼四方宵小之徒。 面对隋军即将到来的进攻,姜武一点都不着急,高句丽人擅长于守城,仅仅一万五千人的隋兵,他根本不看在眼中。当年数量众多的隋人都攻不下高句丽,这群人又能有什么能耐?姜武甚至还取出了几张胡饼,慢慢地咬着,神情十分放松。 时间流逝,太阳升起,光芒万千,霸王朝山地稳如泰山,隋军迟迟没有发动进攻,这让姜武的心中更加笃定,看来这群隋人定然是没有什么能耐,此时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这时随着太阳的升起,空气中的雾气逐渐消散,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了。杨侑已经能看清楚城头上姜武一张得意非凡的脸。杨侑也不着急,因为他已经有良策在胸。 此时数百隋军正在按照他的吩咐,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各自拿着木块、铁块等物,将一堆看起来非常奇怪的物件组合在一起,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物件渐渐成型,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霸王朝山地的城外,此时摆放着至少二十架的投石器,由于一路运输艰难,所以杨侑只带来了最为核心的部分,余下的部分用了两日方才制造完毕。 姜武看见投石器,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当年大隋又不是没有用过投石器,但在英勇的高句丽人面前,再厉害的武器也没用。当然,这不是意味着隋军的投石器不厉害,而且姜武觉得,隋军故技重施,早就对守城非常有心得的高句丽人会害怕吗? 答案很简单:不会! 就在这时,城外的杨侑跳下了战马,在投石器身边巡视了一番。杨侑很满意,士兵们能在两日之内制作出他想要的东西,执行力是足够的,而且品质没有任何的问题。 杨侑站在投石器的前方,喝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士兵们齐声回答,声势震天,将姜武震得心中一惊,但旋即,姜武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隋人还是喜欢虚张声势啊,且看他们如何挫败在霸王朝山地! “将士们,眼前的这座城池,便是霸王朝山地,此地是国内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攻破了此地,就能兵临国内城下,给高句丽人致命打击!诸位将士,你们对攻破霸王朝山地有信心吗?”杨侑高声喝道。他也知道自己带领的兵力不足,但一旦能迎回被高句丽囚禁的十余万隋人,兵力必然大涨,那个时候最大的问题不是兵力不足,而是粮食。 士兵们又是齐声大喝:“有信心!”陛下一路杀来,几乎是兵不血刃夺下平壤,随后的望波岭也没有费多大的劲,所以士兵们的士气非常高昂,对这一战,也有非常大的信心。 杨侑微微一笑,退到一旁,朝着侯君集挥手。侯君集会意,他快步向后走去,片刻之后,带着一群士兵走了上来,士兵们手中抬着箱子,不时有士兵说道:“小心些,都小心些!” 大多数的士兵不知道他们抬着的是什么,就连裴行俨、罗士信等人也不知道,只有杜如晦捋着胡须微笑,他知道,高句丽人要倒霉了。杨侑快步走了上去,一名士兵揭开了盖子,将一个陶器取了出来。 侯君集低声道:“陛下,这已经取出来了一半,是不是有些多了?”侯君集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仅仅一个霸王朝山地就用掉了大隋将近半年的产出,那么接下来的国内城、丸都城,乃至于辽东城又该怎么办呢? 杨侑笑了,侯君集必然不懂他攻心为上的计谋,再说了,国内城虽然坚固,但未必会用得上秘密武器,反而是高句丽的另一个旧都丸都城建在高山之中,才会需要这种东西。 然而,任何的武器都不重要,绝对实力的辗压杨侑还有很多办法,但关键在于高句丽人的顽强。历史上唐高宗灭掉了高句丽,可是仅仅占领了数年,水流域就落入了新罗之手。最终朝鲜半岛便宜了新罗,大唐实际上是为人做了嫁衣。 杨侑目前的重心虽然是在中原,但征伐高句丽却有着非凡的意义,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高句丽虽然不是重心,但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绝对不会便宜新罗,杨侑的打算正是如此。 所以高句丽人要杀,而且要将他们杀怕,就像历史上的满清入关一样,将汉人的脊梁统统杀掉,只余下了没有骨气之人。杨侑也准备将高句丽的有骨气之人统统杀死,剩下的,不是老弱妇孺,就是没有胆气的男人,统治就方便了。 杨侑捡起一个陶器,陶器的形状非常奇怪,口子非常小,只有小拇指粗细,在口子上,同样是小拇指粗细的白色引线露出了出来,在白色引线里,还露出一点点的黑色粉末。 这是李淳风的杰作,李淳风跟着袁天罡学习了不少东西,包括炼丹之术,杨侑在其中发现了制造炸药的初步材料,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李淳风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并在杨侑的提示下,制造出陶器炸药。 虽然因为时代的科技限制,杨侑不能进一步的改善,但有了炸药的雏形,以后的路途就会好走许多,想必汉人也不会将此物用来做爆竹之类,而会大量用于军事上了吧。当然,如今的产量太低,恐怕打完了高句丽之后,这些日子积存下来的东西就会全部用光了。 杨侑如此想着的时候,姜武也在城头上鼓动着高句丽士兵,他声称,这群可恶的隋人必将在霸王朝山地面前折戟沉沙,重蹈杨广的覆辙。甚至,这一支孤军深入的隋人,必将会被尽数歼灭在高句丽,然后筑成京观,永久地放在辽东,警告着中原人,高句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杨侑点点头,将一个陶器放在投石器的凹槽里,低声吩咐了一番之后,退到一旁。投石手显得有些紧张,虽然他们投掷出无数的石块,也曾练习投掷过陶器,但如此不是练习,心中紧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杨侑看出他们的紧张,鼓鼓掌,道:“诸位,不要紧张,按照平时的训练发射即可!” 士兵们点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定格在霸王朝山地的城头,仔细地估算了一下距离,士兵们做出最后调整,将精度再度确定。 “陛下,都准备好了!”一名队正禀告,脸上带着汗水。 “你们要记住,引线被点燃之后,就要立刻抛出,若是出了问题,你们都会反受其害!”杨侑再度郑重地说着。 队正一挺胸膛,高声道:“陛下,微臣已经检查过了,万无一失!” 杨侑点点头,朝着侯君集看了一眼,高声道:“侯爱卿,是给高句丽人一个教训的时候了!” 侯君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显然作为陛下的心腹,他知道一些事情,此物威力巨大,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弄出来的?他微微一愣神,便走了上去。 在侯君集的带领下,二十多名隋兵排成一排,站在投石器的面前。 “点火!”侯君集一声令下,士兵们打着了火石,将火把点燃。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士兵们的脸颊,他们的坚毅的表情下,有数人掩饰不住的兴奋,就连侯君集也觉的有些热了。 “哈哈!”霸王朝山地的城头上,姜武发出一串笑声,可笑的隋人,在投石器面前点燃了火把,难道说,投石器里面有美食,他们准备进行一场美味的烧烤吗? 在姜武的带动下,高句丽士兵也觉得压力大减,他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十分得意。更有不少高句丽士兵大声的喊着,朝着隋军挑衅。 “胆小的隋人,你们在做什么?难道你们连攻城的勇气都没有吗?” “可笑的隋人,你们是不是胯下没有卵蛋,所以像一个娘们一样,半天不敢动手?” 山风呼啸,将高句丽人的话随风送来,裴行俨、罗士信听了,心中均是大怒,这群高句丽人,真是不知死活。两人将目光放在了杨侑的身上,只见杨侑微微侧目,看向了霸王朝山地,高大而坚固的城池,看起来牢不可破。正是有了这样的信心,这群高句丽人才会如此的嚣张。 而今天,他要给高句丽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轻视对手,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到此,杨侑看向了侯君集,朝着他点头,这是在告诉他,是时候动手了! 第662章人肉烧烤 “点火!” “发射!” 随着侯君集的两声大喝,隋军士兵将陶器上长长的引线点燃,投石手在下一瞬间,就将点着的陶器投掷了出去。 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半空,陶器在阳光下显得是如此的夺目,杨侑凝目,神情十分严肃,虽然做过很多次的试验,杨侑对新式武器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在正式的战斗中使用,杨侑不免有些担心。 陶器的作用怎样?有没有效果?威力大不大?杨侑在沉思的时候,陶器正朝着城头飞去,隋军投石手的经验非常丰富,在他们进行调配下,从陶器的飞行方向来看,必然在会落在城头。 对于即将投掷而来的陶器,姜武只是哈哈一笑,隋人太可笑了,巨石都砸不垮的城墙,就凭这些陶器?难道说,这些陶器比巨石还要坚固,砸下来城墙就会有一个窟窿? 姜武虽然足够警惕,但在他看来,隋人的的确确非常愚昧,所以他站在城头上,大笑着注视着即将空袭而来的陶器,在他身边的高句丽人也大笑着,嘲笑的声音刺破了苍穹,就连隋军前方,都能听见高句丽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无数隋军握紧了拳头,高句丽人!尔等将死于吾横刀之下!许多隋兵目光中带着仇恨,十余万的亲人还等着他们解救! 就在两军各自的不同表情中,有几个陶器的引线已经燃尽,顿时将里面的炸药给点燃了。“嘭!”一声巨响,陶器顿时四分五裂开来,埋藏在陶器里的铁钉如同雨点一样溅射出来。 几名士兵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铁钉击中,铁钉或钉入身体,或穿过手臂,给予高句丽人巨大的打击。姜武被一颗铁钉扫过脸颊,一道深深的沟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只是觉得一疼,耳边便响起了爆炸声、哀鸣声。 紧接着,更多的陶器飞来,在城头上爆裂开来,铁钉四处飞溅,高句丽士兵被打的狼狈四窜,有的士兵想要躲在女墙下,可以陶器越过了女墙,在半空中爆炸,依旧对他们造成了伤害。 高句丽士兵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带伤,不过这种伤害大多不致命,因此实际上陶器的效果并不大,但是由于这是从来遇见过的新奇东西,高句丽士兵在这一刻完全被打懵了,他们不知道怎样去应对。 姜武擦了擦脸蛋,手背上有着血迹,他大声的喊着,“举盾、举盾!”希望利用盾牌来消除隋军的攻势。 大多数的高句丽人一片混乱,只有少部分的高句丽士兵举起了盾牌,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举盾依旧无济于事,盾牌可以护住头颅,却护不住身子、双腿。而这些高句丽士兵又不可能全副武装,而且就算全副武装,身上也有没有着甲之处,也有可能被铁钉击中。 就在这时,城外的杨侑冷冷一笑,他挥挥手,示意侯君集改变战术。隋军暂时停止了攻击,他们从另外一个箱子里取出黑颜色的陶器,然后放在了投石器上。 隋军短暂的攻势停顿,给了姜武一丝希望,他从女墙下探出头,凶神恶煞地看着城外,这群可恶的隋人,一定要他们一个教训。就在这时,隋军再度将陶器投掷了过来,姜武心中一惊,身子一缩,将身体卷成了刺猬,躲在女墙下。 很多士兵也学到了这一招,因为此时从城墙上跑下去,显然并不现实,所以躲在女墙下,反而会更加安全一些,一些狡猾的高句丽人已经将同伴的尸体挡在自己的身上,以免自己受伤。看见此人如此聪明,不少人开始效仿起来。 半空中呼啸而来的陶器抵达了城头,引线依旧在燃烧,忽然,一个陶器“嘭”的一声巨响,陶器裂开。但从陶器里,并没有射出铁钉,而是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水,一些高句丽士兵疑惑万分,这些水,有什么作用? 下一刻,答案就出来了,从陶器里,一溜火苗窜起,黑色的水迅速被点燃了,而且几十个陶器落下,黑色的水顿时蔓延开来。随着水势的蔓延,这场大火越来越大,在高句丽士兵经验的目光中,他们已经被困在了火墙中。 火势很大,一些尸体已经被大火吞噬,很快传来糊臭的味道,高句丽人面面相窥,隋人这是要烤肉啊。姜武左右瞟了一眼,随着陶器的落下,火势已经逐渐将他们包围了,决不能在这里被烧死!姜武的心中涌起了这个念头,他迈步想要朝外走去。 可是齐人高的火焰带着恶臭,让他又有些望而生畏。这时,耳边传来了凄厉的叫喊之声。姜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名兄弟想要越过火墙,却被大火点燃了他身上的衣裳,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就这样停在了火墙上打滚,这样一来,在他身上的大火便越来越大,人也成了烤肉,此人挣扎半响,最终倒在火墙里,动也不动,想必肯定是死了。 姜武擦了擦脸上的大汗,心中不由庆幸不已,幸亏慢了一步,不然自己也成了烤羊。他略略迟疑,这时,不少士兵城墙下跑上来,手中拎着木桶,“哗!”的一声,将水泼了过来。 姜武心中一喜,这些士兵果然聪明,想到用水来扑灭大火,妙,实在是妙!姜武决定逃出去之后,重重有赏这几人。“快,快,多浇浇水,将大火扑灭之后,本将重重有赏!”姜武大声的喊道。 高句丽士兵闻言,动作更快了,他们“哗”地将十余桶水泼了过来,然后翻身跑下了城头。姜武正要大声说着,他忽然发现,火势似乎越来越大了,而且流向女墙内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这是怎么回事?姜武心中大惊,不由后退了几步,大火映照在他那汗津津的脸上,显得十分狰狞。大火继续流动,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发出了惨叫声,天空中,依旧还有陶器飞来,不断地补充着燃烧物。 姜武忽然想起来了,陶器里的一定是火油。只有火油,才会在浇水的情况下,依旧燃烧,想到此,姜武忍不住想要扇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做了蠢事呀! 这时,几名下去提水的高句丽人又在开始泼水,姜武急忙大声阻止他们。可是已经完了,至少又有七八桶水泼了进来,这一下火势更加大了,在火油没有燃烧殆尽之前,他们都要承受这份苦楚。 泼水的高句丽士兵听了,都是一愣,然后又纷纷跑了下去。这时大火的燃烧范围越来越广,而姜武等百余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不少士兵互相推搡着,都希望别人能为自己挡住大火。 大火熊熊之下,谁也不想死,几名高句丽人互相推搡,有人不幸掉入了火中,立刻就被大火吞没,成为了一个火人,他大声嚎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他想要逃离火焰区,可是在混乱中,他辨认不清方向,反而朝着火焰深处走去,跑了几步之后,发出沉重的响声,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不仅仅是姜武,所有的高句丽士兵都无比震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兄弟丧身大火更惊心动魄呢? 姜武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这时,他有些害怕了,被大火烧死的那种感觉,不好受啊!尤其是被大火一点一点吞没,想着就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身在城外的杨侑手中拿着望远镜将这一幕看的十分清楚,对于高句丽人他没有半点怜惜,他也并不害怕高句丽人知道自己的手段之后采取相应的措施去防范,因为他还有很多办法。 大火依旧在燃烧,精心提炼出来的火油很耐燃,所以杨侑并不焦急,投石器又投掷了一轮陶器之后,杨侑下令停止了投掷。 这时,城头上的大火越来越大了,高句丽士兵已经无处可躲,不少士兵为了能活命,选择了跳下城墙。可是霸王朝山地的城池又高又大,就算有护城河,不少士兵跳下去之后,不是折了腿就是伤了手,当然,这比被活活烧死好很多。 杨侑看见这一幕,立刻下令罗士信带兵冲击,罗士信一脸兴奋,他一挥手,带着五百精锐战士冲了过去。 此时姜武正骑在女墙上犹豫,他不想摔断腿,但更不想死,尤其是被活活烧死!大火逼近了,姜武的脸上已经满是汗珠,他终于一咬牙,跳下了城头。 这时,先跳下城头的高句丽士兵正在大声叫喊,要兄弟们打开城门。可是此时城内的高句丽士兵那里敢打开城门? 而且城头上一片火海,城楼也被吞没了,吊桥也放不下,根本无法放他们进城。 姜武落在地上,脚被崴了一下,不过还好,没有大碍,他三下两下蹦哒到城门口不远,大声叫喊:“开门,快开门!我是姜武!” 他虽然尽力喊着,可是声音太小,根本无法让城内的士兵听见。 而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后方,惊恐地道:“隋、隋军杀来了!”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一名隋将,带着数百人杀奔了上来,铁蹄如雷,顿时将四周的一切都掩盖了。 奔袭而来的罗士信拔出了手中的横刀,他高高举了起来,喝道:“降者不杀!” 随着他的声音,身后的士兵也大声叫喊了起来,“降者不杀!” 第663章复仇的小男孩 哪怕面临颓势,这群高句丽人也不会投降,姜武更是呼哧呼哧地大声喊着:“隋狗,要我投降,那是万万不能,除非你杀了我!” 罗士信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多话,策马疾奔,五百人杀到城门前,就是一战乱杀,顿时城门口人头滚滚,跳下的一百多人高句丽士兵大多死在了隋军的横刀下。不少人见势不妙,头一缩,躲在了护城河里。 护城河虽然能庇护他们一时半会,可是等他憋不住气,稍稍露出了半个头的时候,隋军的长矛、弓箭就插满了他的头颅。姜武也在屠杀中被一名隋兵砍下头颅。 姜武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滚圆,他怎么也想不到,城池还没有被攻破,而他就已经丧命在隋军的刀锋之下,此时城头上的大火还在燃烧,罗士信一挥手,几名士兵搬出了撞木,开始冲击着城门。 与此同时,身在后方的杨侑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隋军士兵迅速推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各种攻城器械,一窝蜂涌上。熊熊大火中,更有一些士兵将云梯架在了女墙上,人也爬到了女墙下方,等待着大火熄灭,就一跃而上。 此时,霸王朝山地的高句丽士兵出现了短暂了的混乱,从前未有的打击,加上主将消失不见,顿时群龙无首,士兵们无所适从。隋军在猛烈地攻击着城门,“轰!”一声声的巨响终于让高句丽士兵惊醒过来。 “隋人要攻进来了!”一名高句丽士兵大声喊道。 其他几名士兵也反应过来,纷纷一拥而上,用肩头顶住了城门,可就在此时,城门一阵颤抖,在隋军猛烈冲击下,终于裂开,几名高句丽士兵被撞得一个踉跄,其中数人更是头撞在城墙上,磕破了皮,流出了鲜血。 “杀!”城门被撞开,罗士信挥刀而入,一名试图阻止罗士信的高句丽士兵被一刀砍掉了左肩,顿时倒在地上,惨叫不已。罗士信又是几刀,单刀匹马,率先杀入霸王朝山地,隋人也呐喊着杀入城中。 随着隋军大量的涌入,双方陷入了肉搏战,高句丽人从未想到城池会被如此轻易地攻破,所以有些措手不及,反而是隋人气势旺盛,杀的高句丽士兵节节败退,城中各处险要逐渐被隋军控制。 接到这个消息,杨侑在禁军侍卫的陪伴下,缓慢地进入了城中。放眼看去,整个城中已经一片血舞,比起平壤这一战厮杀更为惨烈,因为平壤高句丽人的抵抗并不激烈,反而是一路北上之后,无论是望波岭还是此地,所遇见的抵抗都格外激烈。 大军缓缓而行,不时有士兵回来禀告着军情,罗士信、侯君集、裴行俨等诸将经过一番努力,已经控制了各个城门。杨侑接到消息,翻身下马。 杨侑刚刚下马走了两步,忽然,遍地的尸体里,一个高句丽人打扮的身子突然站起了身子,挥舞着兵刃朝着杨侑砍来。杜如晦在一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等那人到了跟前,杨侑突然抬起了腿,横扫了过去,那人身子一扭,就要躲开,可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伤,行动不便,顿时被杨侑一脚踢中,身子腾空飞起,然后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此时隋兵反应过来,几人一拥而上,将此人砍成了肉酱。 “爹!”这时,从尸体中,爬起来一个小男孩,看他的样子,应该有十来岁的模样。他扑到了血肉模糊的男人身边,毫不畏惧地抱着父亲的身体,哭喊着:“爹!” 在这一瞬间,杜如晦的眼中有了一丝不忍的神色。而杨侑却十分坦然地看着这个小孩,他突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你们这群坏人,这群侩子手,我要为我爹报仇!”小男孩说道,奋力站起身来,两只手努力提起了沉重的兵刃。可是这把兵刃至少有三十多斤重,小男孩提起来非常吃力,但他仍然在努力。 小男孩提起了兵刃,将它竖起来,扶着它大口喘气,一个不小心,兵刃滑到在地,小男孩也倒下,但是他仍在努力。看着小男孩的这幅模样,杨侑慢慢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杨侑问道,虽然这不过是个小男孩,可是在他的身上,杨侑看到的是不屈,看到的是努力,即使这个人是异族,但是仍然让杨侑有足够的敬意。并且,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多么像当年的自己啊! 小男孩别过头,不理杨侑,他知道,眼前的这人是这群侩子手的首领,他对杨侑充满了愤恨。 “大胆!”一个隋兵大怒,这个小男孩太没有礼貌了。 杨侑摇摇头,示意那名士兵不必激动,杨侑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一脸倔强的小男孩,慢慢地道:“我,就是大隋的天子,今日朕念你是一个小孩,就放过你。你要想报仇,随时可以来!” 杨侑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前方走去。小男孩死死地看着杨侑,忽然大声的喊道:“大隋天子,杀父之仇,我乞乞仲象一定会报仇的!”小男孩说着的时候,忍不住挥舞着拳头。 杨侑闻言就是一愣,他不由回头看了看这个名叫乞乞仲象的小男孩,历史上说他是渤海国大祚荣的父亲,此人出身于高句丽,公元六百六十一年,唐第二次入侵高句丽之时,乞乞仲象在击退唐的入侵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高句丽灭亡之后,他与剑牟岑等人,重建了后高句丽。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乞乞仲象,忍不住笑了。即使知道这个小男孩不是平凡之人,但在历史已经改变的情况下,杨侑倒有一些好奇了,历史上的后高句丽还会出现吗?渤海国还会出现吗? 杨侑慢慢踱步回去,他再度看着小男孩。 乞乞仲象显得十分紧张,难道这个年轻的仇人反悔了吗?他不怕死,可是他怕不能报仇。 “很好,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朕说过,你要报仇,随时可以来,不过,朕有一个条件。”杨侑笑着。 杨侑的笑容让乞乞仲象有些害怕,他有些弄不懂仇人的想法了。 “朕给你四十年的时间,如果你还不能报仇,那么你,包括你的子孙后代,都要臣服大隋!世世代代,不可背叛!这一点,你敢答应吗?”杨侑问道。 “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乞乞仲象壮着胆子问道。 杨侑忍不住再笑了,这个小男孩,虽然年纪小,可是比起很多人,他的胆子却大了很多。“你要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你没有和朕讨价还价的资格。不过,朕很欣赏你,作为交换,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仅仅限于在你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朕会庇护于你。” 乞乞仲象咬咬牙,半响,他点点头,答应了杨侑要求。 “同时,作为交换的条件,朕会让你厚葬你的父亲,这样,你可满意?”杨侑又道。 乞乞仲象忽然跪下,对着杨侑磕了三个响头,用还显得稚嫩的声音说道:“这个大恩,我乞乞仲象会记得,可是杀父之仇,我仍然会报!” 乞乞仲象说着,竟然像个大人一样站起身来,慢慢走出了霸王朝山地。 杜如晦慢慢踱步走来,他看着乞乞仲象远去背影,忍不住赞叹道:“陛下,这个小孩不卑不亢,很有风范。” “杜爱卿,你说朕让他走,是对是错?”杨侑走了几步,忽然问道。 “陛下,此人不过一个小孩,杀之无益,反而对陛下名声有损,放走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杜如晦并不知道,日后这个小男孩,在东北搅起了腥风血雨,后来裴行俭两次征讨,这才平定乞乞仲象之乱。投降后的乞乞仲象以及子孙,保持了对大隋的忠心,为稳定了辽东的局势做出了贡献。 杨侑听到杜如晦的话,哈哈一笑,对于乞乞仲象,杨侑并不在意,如果连一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杨侑又何谈兴复大隋呢? 两人沿着尸体遍地的大街走去,抵达姜武的府衙之时,城中已经完全平定了下来,诸将都纷纷回报着城中情况,同时将部署的伤亡禀告。杨侑听着,微微皱眉,这一战,隋军也足足损失了两百人,在这样的优势下,足以证明高句丽人有多么的顽强。 攻下了霸王朝山地,离国内城便只有了百里之遥,杨侑立刻吩咐诸将,严密监视城中情况,并将城中的所有士兵、百姓统统捆绑起来,明日一早,杨侑就打算进兵国内城。这些士兵和百姓,有很大的用处。 罗士信、侯君集等人得命,施礼之后,匆匆走了出去。杨侑看着地图,久久凝视着。原本拟定攻打高句丽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的进行,从时间上来说,并没有拖期。只不过,国内城和丸都城是高句丽最为坚固的城池之一,最终的计划能不能按时完成,还要看下一步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 放走渊盖苏文,并不是杨侑糊涂之举,反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此时杨侑思考的是,渊盖苏文究竟有没有回到国内城?历史上,渊盖苏文此人十分铁血,以他的个性,能不能从渊净土的手中夺权?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高句丽国内,势必会陷入内乱之中。 杨侑算了算时间,渊盖苏文应该至少在五日前就抵达了国内城,那么那边的情况怎样了?烛光下,杨侑推开了窗户,微风带着一丝寒意,吹拂了进来,杨侑将目光看向了北方,这一战的定数,就在此了! 第664章萧墙之内 国内城,渊盖苏文匆匆朝着莫离支的府邸走去,在他身后,是二十多名他留在国内城的心腹。 他抵达了国内城已经有了两日,可是两日来,他连父亲的面都没有见着。一开始,渊盖苏文以为父亲真的不在国内城,但等到心腹将事情告诉了他之后,渊盖苏文这才明白上了渊净土的当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渊盖苏文决定杀入莫离支府,掌握大权,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此时,渊盖苏文并不知道霸王朝山地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因为他认为,在他的叮嘱之下,望波岭的李敏山一定会严加防范,隋军若是突破不了望波岭,又何谈突破霸王朝山地呢?霸王朝山地若是安全,国内城也就安全。 然而,渊盖苏文更不知道的是,他即将面临的,是另一场危机。 此时的莫离支府,渊净土正在踱步思考,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忽悠兄长,也是不得已为之。 因为渊净土十分明白,大哥进入国内城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若是贸然杀了他,此事难保泄露出去。大哥毕竟年长不少,虽然在平壤城多年,但在国内城,也有不小的势力。在没有绝对的实力能摆平大哥之前,渊净土只能小心谨慎,不然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可惜呀,父亲病重,看样子已经没有几天了,若是能熬过这几天,大哥也不在国内城的话,渊净土觉得还是有很大的把握来处理好这件事情。 但是,大哥早就在父亲和自己的身边安排了探子,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想要和自己争权。 渊净土觉得自己失算了,还是不够果断,以至于让大哥在他的心腹的接应下,顺利再度进入了国内城。这个时候杀他,难了!若是控制不好,国内恐怕会掀起一场战争,那个时候,渊氏家族的实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削弱。渊净土虽然想着争权,但这个计划太过于冒险,他不会去做,从而将渊氏一门推入死亡之中。 所以,他已经做出了安排,就等着大哥上钩了。只要他上钩,渊净土觉得能将大哥一举拿下!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一名仆人匆匆而来,道:“二公子,老爷有请。” 渊净土觉得一阵头痛,他知道父亲又是为了这事而来,略略沉吟片刻,渊净土走向了高句丽最为显赫的大臣,他的父亲莫离支渊太祚的就寝之地。 高句丽的习俗和汉人差不多,从时代就受到大汉的影响,如今六百多年过去,不断吸纳融合,形成了以汉人为主体的番邦文化。 莫离支府邸的房子,建筑特点和汉人差不多,不过因为地势的关系,房子显得比较矮小。 渊净土一路走去,到了父亲渊太祚的门外,敲了敲门:“父亲。” “进来吧。”渊太祚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比历史上整整多活了八岁,此时已经八十多岁了,显得老态龙钟,整张脸像千年的枯树皮一样,布满了沟壑,同时深深的凹陷进入,任谁看,都会觉得这个老人,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净土,你的大哥来了吗?”渊太祚依旧念念不忘。大儿子有能力,强势,是渊家最合适的继承人。当然二儿子也不错,但两人一比较,渊净土就差了许多。所以,在渊太祚的心里,大儿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渊盖苏文怎么还没有来? 渊家虽然权倾高句丽,可是敌人也很多,许多高句丽贵族依旧在虎视眈眈着莫离支的位置,就像一群张开了嘴的野狼,随时将渊家吞下。 所以,继承人必须是强势的大儿子,才能让渊家在继续生存的同时,继续前进。 可是,大儿子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吗? 渊净土微微犹豫之后,吞吞吐吐地道:“父亲,大哥说他有事。” 渊太祚一愣,问道:“有什么事?” 渊净土叹息一声,道:“父亲,大哥说他小妾就要生产,因此想要留在平壤不回来。” “糊涂。”渊太祚一拍软塌,正要说话,忽然觉得头有些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大儿子太让他失望了! 就在这时,府邸外,渊盖苏文也带着百余人赶到了,他一挥手,几名士兵上前拍门。 权倾朝野的莫离支的府邸竟然有人敢胡乱拍门,当即有人打开大门,正要厉声大骂,渊盖苏文走了进去,一把推开门子,带着一群人直奔父亲的寝宫。 “什么人?”几名侍卫闻讯赶来,大声呵斥。 渊盖苏文瞧了他一眼,知道此人是府上的侍卫,当即也不多话,手起刀落,一刀将此人击杀。 “丝。”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渊盖苏文做事果然毒辣,竟然敢在府上杀人?! 而莫离支府上的侍卫顿时大吃一惊,这人也太嚣张了吧?他们顿时大呼小叫,拔出兵刃,朝着渊盖苏文杀了过去。 莫离支府上顿时一片大乱,混乱中,渊盖苏文也不恋战,带着心腹直奔后院。 厮杀声惊动了渊太祚,他撑起了身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渊净土也有些奇怪,他立刻朝外走去,道:“父亲,我出去看一看。” 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渊净土刚刚打开门,渊盖苏文恰好闯了进来,两兄弟一见,都是大吃一惊:“是你?” 渊净土有些不明白,大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线人怎么没有将消息传递回来?虽然他想不明白,但却最先反应过来。 大哥突然明目张胆地杀进府中,等于给了他渊净土一个口实,他立刻故作惊讶,道:“大、大哥,你怎么此地,而且满身是血?” 渊盖苏文大怒,心想若不是你这个混小子故意封锁消息,老子能如此麻烦吗?他也不多说,提刀就砍。 渊净土大吃一惊,道:“大哥,你疯了?!” “我杀的就是你!”渊盖苏文大喝一声,挥刀扑上。 “救命呀!”渊净土一声尖叫,连滚带爬朝着里屋奔去。 就在这时,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响起,声音虽然显得无比虚弱,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却显露无疑:“逆子,住手!” 渊盖苏文愣了愣,这个声音分明是父亲的声音啊,不是说父亲已经崩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一愣的功夫,手脚便停顿了下来。 渊净土似乎被吓着了,连滚带爬到了渊太祚身边,道:“父亲,大哥,大哥他要杀我。” “逆子,还不进来?莫非你要弑父不成?”渊太祚的声音低低,显得十分愤怒。 渊盖苏文虽然胆子很大,可是父亲积威犹在,听到父亲的话,手掌一松,兵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渊盖苏文慢慢走了进去,一开始还有一些提防之心,但当他看见烛光下父亲一张愤怒的老脸的时候,渊盖苏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渊盖苏文说道。 渊太祚很是愤怒,他瞪圆了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儿子,喝道:“你的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渊盖苏文一愣,旋即他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心腹之一渊尼尼告诉他,莫离支大人其实已经死了,渊净土为了得到大权,这才隐藏不说,如今正在暗中策划大事。可是,如今父亲还在啊! 渊盖苏文隐隐觉得落入了圈套之中,难道说,这是渊净土的策划?他微微抬起头,看见渊净土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渊太祚见儿子半响不说话,心中顿时大怒,他伸手一拍案几,喝道:“逆子,你莫非要弑父不成?” 渊盖苏文急忙道:“父亲,孩儿对父亲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背叛之心呀!” 渊净土忽然道:“父亲,大哥突然来到国内城,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渊盖苏文一时没有想那么多,连忙点头,道:“父亲,孩儿从平壤赶来,的确是有要事禀告。” 渊太祚冷哼了一声,目光中依旧带着愤怒。渊净土道:“父亲,大哥一向有主意,我想要他亲自赶来国内城,一定是他难以决断的大事。” 渊太祚微微侧身,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一些,他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大儿子解释,如果这个解释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忍痛除奸了。 “父亲,隋人已经杀来了,如今他们已经占据了平壤城,擒获了大王,正挥师朝着国内城杀来!”渊盖苏文说道。 渊净土心中忍不住狂笑,他低头看了一眼父亲。 渊太祚冷哼了一声,两个儿子回来之后,大儿子就时不时会说隋人会杀来,这在渊太祚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简单了,隋人已经自顾不暇,怎么会对高句丽感兴趣呢?退一万步说,如今的隋人并没有攻打高句丽的基础! 渊太祚不信,所以如今大儿子又提出这个问题,让他格外愤怒。 就在渊太祚想要发怒的时候,渊净土忽然笑了笑,道:“大哥,你总是说隋人会来攻打高句丽,我总是觉得玄乎。隋人凭什么来攻打高句丽?难道他们能乘风破浪,跨越万里大海,抵达高句丽?又或者说,他们人人都有一双翅膀,能够飞到高句丽?” 渊净土的话可谓句句诛心,让渊盖苏文无言以对,因为他也不知道,隋人是如何杀到平壤的?!渊盖苏文这个问题都还没有弄明白,所以面对渊净土的责问,他也就无法回答。 渊净土笑了笑,又道:“大哥,你太杞人忧天了!” 渊太祚依旧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有些不善了,他愿意将莫离支的位置给大儿子继承,可是那必须是他自愿!如果不是他自愿,是儿子想要靠武力夺取,他渊太祚也是不愿意的! 第665章杀戮 渊太祚的目光中带着不善,他冷冷地看着大儿子,心中有一丝杀意。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已经重病缠身的渊太祚又有一些犹豫,大儿子,该不该杀?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渊盖苏文又磕了几个响头,道:“父亲、父亲,隋人真的打来了,虽然孩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隋军真的杀来了!父亲,一定要及早做出安排,不然悔之晚矣!” 渊净土瞧了一眼父亲,见他双手微微一抖,似乎想要说什么。他急忙弯下身子,道:“父亲,看来隋人一定是鸟人。” 渊太祚一愣,问道:“净土,你的意思是?” “孩儿刚才说了,隋人除非有一双翅膀,否则怎能飞过大海,抵达高句丽呢?”渊净土淡淡一笑。 渊太祚不由点头,他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国内城的守将,渊家的子弟,渊季琉璃,渊季琉璃看见眼前一幕,先是一愣,旋即急忙抱拳,道:“莫离支,刚才从霸王朝山地有人逃回,说是隋军攻下了城池!” 渊太祚吃惊不已,渊净土却哈哈一笑,道:“霸王朝山地背靠新开河,两旁则是高山,易守难攻,隋人如何能攻下霸王朝山地?” “再说了,若是隋人杀来,一路上岂会悄无声息?无论望波岭还是霸王朝山地,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隋人若是真的攻来,两地的守将岂会不派人将消息传回来?难道隋人都是天兵天将,能在顷刻之间,就拿下两地不成?!”渊净土冷笑不已,就连渊季琉璃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因为坦白说,他也不相信隋人杀来了。 可是,那名逃出来的士兵浑身是血,将消息说出来之后不久就死了,一个人的性命让渊季琉璃觉得,此事是真的。 可是,渊净土说的也没有错,隋人能杀到高句丽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更不用说能夺下望波岭和霸王朝山地这两个重要的关隘。 渊净土说完之后,看着父亲渊太祚,道:“父亲,你觉得是这个理吗?” 渊太祚点点头,他慢慢支撑起身子,看着大儿子,更加愤怒了。他通过二儿子的话,已经抽丝剥茧,猜到了一些。看来这一切都是大儿子的阴谋啊。 他第一件事,是想要弑父杀弟,夺取大权,如果不成,那就借口隋人入侵,逃的一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还派人去忽悠渊季琉璃! 实在是太可恶了,渊太祚抬起手,颤微微的指着儿子,正要说话,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猩红的血染红了长须,染红了衣袍,也让众人大吃一惊。 渊盖苏文道了一声:“父亲!”说着就要扑上去。 渊净土冷笑一声,一脚踢了过去。渊盖苏文措不及防,被踢中胸口,顿时昏迷了过去。 “渊将军,先将他捆绑起来。”渊净土下令。 渊季琉璃略略迟疑,还是听从了命令,他亲手用绳子将渊盖苏文捆绑了起来。 渊净土抱着渊太祚,大声喊着:“父亲、父亲!”他喊了半响,渊太祚依旧未醒,这时,闻讯赶来的大夫到了,他诊治了一番之后,叮嘱渊净土:“莫离支大人受到了惊吓,需要安心养病,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渊净土连连称谢,让人去抓了药,熬成药水,喂父亲吃下。 就在国内城一片混乱的时候,霸王朝山地已经安静了下来,隋军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因为他们知道,未来还有大战在等着他们。 杨侑的临时居所,灯光亮着,杜如晦有些疲倦地在一旁,他毕竟是文臣,一路行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杜爱卿,打完这一仗,朕可要让你好好休息!”杨侑喝了一口茶暖身子。 杜如晦自嘲地笑了笑,道:“微臣这把骨头,让陛下担心了。” 说着,语气一转,转而看着地图,道:“陛下,国内城这一战,可是事关重大。” “这个是自然,朕已经想好了,这一次还是攻心为上。”杨侑淡淡一笑,脸上却看不出喜悲,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从当初的害怕到如今的坦然,这个变化,显然是巨大的。 “陛下的意思是?”杜如晦问道。 “杀。”杨侑很是简短地回答了杜如晦的提问,这一个字,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杜如晦联想到陛下这一路行来,一改往日的君子之风,便知道陛下对高句丽人有多么的痛恨。或者说,这是为先帝报仇? 即使是多年后,杜如晦仍然看不懂杨侑,一些在杜如晦看来罪大恶极之人陛下偏偏放过了,而有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杀了。不过杜如晦不得不承认,陛下特意饶过的那些人中,都选择了效忠大隋,这一点,是很多人不及的。 这一夜,似乎很短,当杨侑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走出房间,洗了一把脸之后,杨侑去军营巡视了一番。 除了安排一千人留守霸王朝山地,其他的士兵都随杨侑杀奔国内城,不过,杨侑又做出了另外的安排。 罗士信、裴行俨、沈光等诸将各自率领五百轻骑兵,偷袭国内城四周的乡镇,不仅仅是杀,更要烧、抢,给高句丽人最大的打击。杨侑的目的便是要造成高句丽国内的恐慌!而这个手段,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 罗士信、裴行俨、沈光等人领命,吃过早饭之后,带足了干粮,各自朝着北方狂奔而去。稍后的时间内,杨侑也亲率大军,赶赴国内城。大军分成三节,侯君集在后押送粮草,杨侑则在中军。 千军两翼布满了斥候,探查着前方的情况,以防高句丽可能出现的伏兵。 毕竟杨侑虽然做出了安排,但是老奸巨滑的渊太祚或许骗他不过呢?如果是那样,这一路上,可能出现高句丽的伏兵,若是一个不察,误中了埋伏,那就得不偿失了。 幸好,这一路行来,并没有遇见高句丽人的埋伏,反而是一路上看见了几个高句丽人的寨子,杨侑立刻派兵将寨子里的男女老幼全部抓了起来,竟然有千人之多。 这些百姓在最初看见隋军的时候,还想利用手中的弓箭、长矛等武器反抗,但在训练有素的隋军面前,他们的抵抗都是徒劳,在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大汉被杀死了之后,余下的妇孺、老人选择了投降。 杨侑派人将他们关押起来,这些人还有用。 就在杨侑大军朝着国内城赶去的时候,罗士信、裴行俨等人正带着骑兵驰骋在这片相对平缓的地区,他们看见村庄,就席卷而入,手中的横刀提起、落下,提起、落下。就像农夫在收割小麦一样,无数高句丽百姓的人头滚落,将这片土地染红了。 为了在最大程度上营造恐慌的效果,罗士信甚至还将寨子里的人集中起来,青壮年汉子在一旁,妇孺在另一旁,双方可以对视,甚至能看清楚对方的脸。他们从彼此的表情里,看到了恐惧! 几十名隋兵冷笑着,手中持着横刀,一字排来,站在青壮年汉子的跟前。 这个时候,谁都明白了,这些青壮年汉子,是难逃一死了。 无论是妇孺还是老人,甚至是青壮年汉子,都在惊恐地看着如狼似虎的隋军,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突然有一群隋人出现在这里,要杀了他们。 罗士信看着眼前的数百名高句丽人,心中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当初害死隋人的时候,又何曾有怜悯之心?罗士信甚至在村头还看见了一个小型的京观,全是隋人的头颅!这些头颅已经破损,布满了裂痕,充满了尿骚味,可想而知,这些曾经的大隋将士,不仅仅在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更是受到了侮辱! 隋人受到侮辱,便是大隋受到侮辱;大隋受到侮辱,便是陛下受到侮辱!陛下受到侮辱,他罗士信一定要讨回来! 如果不是陛下有令,罗士信还想全部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千千万万的大隋勇士报仇! 太阳挂在半空,罗士信冷冷一挥手,“杀!”从牙齿缝挤出的这个字带着仇恨,传入了隋军的耳膜。 隋军听到命令,凝固在半空的横刀猛然滑下,带着千钧之力将人头砍落,在这一瞬间,数十颗人头像西瓜一样落地,从脖腔喷出的鲜血喷洒出数丈远,将不远处的妇孺、老人全部染红了。 在最前排的妇孺头上滴着鲜血,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他们已经被吓傻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准备!”罗士信又是一声厉喝,隋军将另一排汉子带上前,他们一字跪下,刽子手将他们的头微微向下一按,以便砍头。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几人被刚才的情况吓着,低声喃喃自语,眼中泪水像雨点一样不断滑落。 “杀!”罗士信再度一挥手,几十名隋军再度出头,又是几十颗人头滚落,地面上已经满是鲜血。 “啊。”一名高句丽妇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凄厉。 听到她的喊声,在她身边的妇孺、老人纷纷反应过来,她们看见满地的头颅,其中有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人人都尖叫了起来。 有的妇女倒在了地上,已经被吓尿了,有的则哭泣不已,口中哇哇呀呀的喊着,有少部分的妇女站起来想要拼命。 罗士信冷冷一笑,一挥手,隋兵将这些胆子大的妇女们拉出来,旋即又是一刀,将她们全部杀了。 一名亲兵舔了舔嘴,道:“将军,这些娘们都杀了,未免可惜。” 罗士信瞧了他一眼,道:“不过是几个娘们,你有那么激动吗?” “将军,几个月没有碰女人了,心中痒痒呀。”那名士兵说道。 罗士信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扫了一眼众人,挥挥手,道:“把她们都放了。” 几名士兵还以为听错了,不解地看着罗士信,道:“将军,你说什么?把她们都放了?” “都放了,告诉她们,谁不走,就杀了谁!”罗士信高声。 士兵们叹息一声,互相看了几眼,均是摇摇头,无奈地走了过去,一边为妇孺松绑,一边心中惋惜,就要到嘴边的肉,就这样扔了,可惜呀可惜! 第666章攻心为上 一大清早,国内城的城门刚刚打开,就涌进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孺,她们互相搀扶着,脸上带着悲戚之色,身上更是多处布满了鲜血,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惊。 “军爷,可要为我们报仇呀!”一个年迈的女人说着,老脸上全是泪水。 “军爷,我全家全部被杀死,还望军爷为小民伸冤呀!”一个年轻的女子说道。 “军爷……” “军爷……” 妇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让看守城门的士兵一阵头大,怎么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的难民?看她们的衣裳似乎是乞丐,可是看他的相貌、身形,却一点都不像乞丐啊! 不管他们是不是乞丐,这么多人涌入城中,显然是不行的,士兵们吆喝着驱赶着她们,不准妇孺进城。上百名妇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不肯走,哭声一片,让看守城门的士兵颇为为难,毕竟他们也有妻子、父母,因此忍不下心。 就在这时,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又来了至少上百名的难民,她们同样是妇孺居多,间或有一些老人。她们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城外,看见有人跪在地上哀求,她们也跪了下来。 “军爷,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军爷,突然来了很多凶神恶煞之人,他们到处杀人,军爷,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嗡嗡如同苍蝇的声音让看守城门的士兵再也忍受不住了,一些机灵的士兵已经感觉到不妙了。没有听说那里遭灾啊,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难民?而且他们的身上,有不少血迹,这证明了一点,她们曾经面临死亡。 虽然士兵并不知道这些妇孺曾经面临什么死亡,但足以引起他们警惕。士兵们商量着,然后有人快步走了过去,骑上一匹快马,朝着国内城守将渊季琉璃的府邸行去。 这个时候,渊季琉璃刚刚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莫离支的继承人竟然会想要杀掉莫离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用餐的时候,几名士兵匆匆而来。 “将军,城外涌入了大批的难民,他们想要进城!”一名士兵上前禀告。 “关上城门,不许他们进城!”渊季琉璃果断的拒绝了,笑话,这群乱民进来,对国内城的治安、环境、粮食等等都是巨大的冲击,若是不好,这群刁民甚至会哄抢官粮!这些年,高句丽经历苦难,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正要图谋中原,千万不能让这群刁民坏了大事。 “将军,他们多是妇孺,不放他们入城,是不是残忍了一些?”一个士兵壮着胆子说道。 渊季琉璃一瞪眼睛,喝道:“乱民入城,若是出了问题,你负责吗?他们吃喝的用度,是你来负责吗?” 那名士兵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他虽然对这些百姓充满了同情,可是这么多人,他那里能养活他们?他后退一步不说话,渊季琉璃心中冷笑了一声。 不管在那里,这个世界都是如此的残酷,弱者永远得不到同情,唯有握紧拳头,才能闯出一条路,将希望寄托于别人,无疑是空中楼阁的事情。 几名士兵摇摇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渊季琉璃眯起了眼睛,如今的他,思考着站队的问题,这在他的心中,才是大事。那些刁民算什么?看如今的情形,大公子应该是完了,莫离支似乎有扶正二公子的意思,作为国内城的守将,同时也是渊氏家族成员之一,渊季琉璃觉得支持二公子才是正确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各处城门均已经发生了异变。难民虽然多是妇孺,可是在恐惧和饥饿的威胁下,她们终于爆发了,她们聚集在一起,想要冲进城,而看守城门的士兵心中有些犹豫,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不少难民冲了进去。她们与士兵们殴打在一起,更多的难民涌了进来,各处城门乱哄哄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造反了。 正在难民和士兵们僵持的时候,城外二十里处,杨侑正带兵杀向国内城。昨日行军七十余里,大军略略休息之后,又迅速杀向了国内城,杨侑的打算并不是要在第一时间内攻城,而是要造成国内城的恐慌。 那些刻意放走的难民,都是诸将按照杨侑的指示而做。这群丧父丧夫丧子的妇孺进入了国内城之后,心中必定悲伤,在她们的述说之下,城内必定惶恐,那个时候,高句丽人的人心散了,必将被杨侑逐个击破。 在杨侑中军两侧,丘行恭带领一千骑兵在前探路,一路上,十余里的路程,有不少村庄,甚至还有一些不设防的堡垒,丘行恭坚决执行了杨侑抢光烧光的政策,对高句丽人进行了严酷的打击。至于高句丽人,丘行恭杀了一些,抓了一些,余下的让他们逃走。 二十多里的距离说快也快,一个半时辰后,丘行恭派人前来禀告,已经能看清楚国内城的旗帜了!杨侑大手一挥,士兵们加快了速度,朝着国内城疾奔而去。 此时的国内城依旧一片混乱,由于事情闹得特别大,渊季琉璃乃至于渊净土都来了,他们看着一群愤怒的妇孺,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十分奇怪。高句丽这几年可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脏活累活有人干,尤其是开采矿石,隋人至少付出了二十万人的代价。 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句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民?而且还是一下子突然冒出来如此多的难民?就在两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人匆匆走下,此人名叫乙支秀,是乙支文德的侄儿,同时也是国内城的副将。 乙支秀到了两人面前,一抱拳,道:“二公子,渊将军,城外突然也涌来不少难民!” 渊净土一扬眉,也不多话,抬脚就走,他脚步匆匆,起先只是快步,后来更是提起了裤脚,一路小跑起来,因为此时,他终于感觉到不妙了。这一切似乎是有预谋的。但是,这场阴谋的幕后指使者是谁呢? 至今渊净土依旧不肯相信隋人会杀来,尽管他知道,隋帝杨侑在成都和他斗智,自己输的很彻底,而隋帝也放了话来,说要攻打高句丽。可是,这可能吗?长江的出海口还被李子通占据着呢!隋人没有出海口,怎么可能扬帆北上?难道说,隋人真的是鸟人,有一双飞越茫茫大海的翅膀?这他妈太不可能了!正是如此想着,渊净土至始至终都不相信,隋人会能杀到高句丽来。 渊净土的想法代表着绝大多数,不,应该是全部高句丽人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隋人怎么会杀到高句丽来呢? 如此想着的时候,渊净土已经跑上了城墙,他气喘吁吁地站定,手扶着女墙向外看去,只见城外,黑压压的一群难民正朝着国内城涌来,难民的数量之多,让渊净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有了如此多的难民?就在他想着的时候,渊季琉璃和乙支秀也到了渊净土的身边,两人的神色同样凝重,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该怎么办? 如此多的百姓让几人心惊,渊净土头上冒出了大汗,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绝对不能让这群百姓入城,否则将带来巨大的隐患! “快关上城门。”渊净土大喝一声。 渊季琉璃和乙支秀面面相窥之后,心中涌起一丝寒意,两人也迅速反应过来,绝不能让难民进城,否则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关门,快关门!”几人都大声吼了起来,士兵们听到命令,一些人忠实地执行了命令,他们迅速扯起绳子,但吊桥上站满了人,吊桥根本拉不动,急得士兵们满头大汗。 “射箭,射箭!”渊季琉璃大声喊道。 “对,射箭,射死他们!”渊净土也大声喊着。 一些士兵面露犹豫,心中下不了决心,渊净土冷哼一声,抢过一把弓箭,抽出箭羽就射。城下人头攒动,随便一箭,就有人应声倒地。 渊净土不断冷笑,作为一个上位者,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平民的死活,他再度抽出箭羽射击,又有几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吊桥,流进护城河。 城下的妇孺们惊恐万分,他们互相拥挤,顿时有数人落下吊桥,在水里扑腾着,顿时哭喊声、尖叫声混成一团,城门口一片混乱。 “射箭,快射箭,不听命令者,全家为奴!”渊季琉璃大声喊道。 士兵们身子一震,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取出了弓箭。他们虽然同情这些可怜人,可是若是不听命令,全家就要为奴,这又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大多数人有同情心,但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又会有一部分人回放弃。 “嗖”的一箭,有人射出了箭羽,一个小孩被射中,倒在了地上。 城头下的百姓大声哭喊着,希望能放他们进城,可是守在城门一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虎视眈眈又让望而生畏,一时之间,她们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如雨的箭羽落下,顿时又有百余人中箭倒地。 鲜血让难民畏惧,毕竟这些难民是以妇孺和老人为主,家中亲人几乎全部被杀死,她们希望得到官府的帮助,可是正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官府却对她们痛下杀手。战争历来是残酷的,总要有人牺牲,对于这些百姓的遭遇,杨侑早有准备,但他并不心痛,因为这些人不是隋人。 第667章国内城! 在渊净土的命令下,高句丽士兵忍痛射箭,将百姓射倒一片,妇孺们四散逃开,心中无比的绝望。免费门户但还是有一部分的妇孺进入了城中,她们是最先进入城中那部分人。 渊净土虽然心狠,但此时却不能将这些妇孺赶出去,城门逐渐被关上,吊桥也被吊起,城外的妇孺大声的哭喊着,纷纷跪在了地上,脸上悲苦万分,在她们最需要官府帮助的时候,官府抛弃了他们,很多人觉得,没有了盼头。而进入了城中的百姓,心情复杂,她们也不知道,进入国内城中,是喜是忧?或许生命有了保障,可是接下来,如何生活? 渊净土见城门被关上,不由松了一口气,终于将这群可恶的难民赶了出去,尽管城中还有一部分,但人数不多,约莫只有两三百人,渊净土觉得还可以接受。就在渊净土庆幸的时候,渊季琉璃突然脸色一变,他抬手一指前方,惊讶地道:“二公子,请看!” 乙支秀闻言,抬头一看,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渊净土闻言凝目看去,一张带着喜悦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只见前方两里外,灰尘四起,遮天蔽日,整个天空也变得昏暗了下来,而这股烟尘正朝着国内城席卷而来。 “难道说,又出现了更多的难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渊净土的心中不可抑止地升起这个念头,他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了前方。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真的是难民,他坚决不打开国内城,不然国内城就完了。 浓浓的灰尘下,前锋丘行恭不由冷笑连连,他已经看清楚了在国内城外的无数高句丽百姓,于是毫不怜惜地下令,让骑兵们分散合拢,将这群妇孺赶在一起。 妇孺们面对隋军骑兵根本毫无反抗力量,她们只能选择了顺从,渐渐汇集在国内城的南门。这时,渊净土已经看清楚了,滚滚灰尘下的,不是高句丽的难民,而是一群骑着战马的骑兵,他们挥舞着横刀,时不时人群之中,彪起了血花,在阳光下,是如此的夺目。 渊季琉璃眼神凝成一条线,他努力地看着,忽然身子一震,一脸的不可置信,“是、是、是隋人!” 渊净土和乙支秀闻言,心神俱裂,尤其是渊净土,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杨侑那张时常带着微笑的脸来。当初,大隋天子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在今年一定会挥兵攻打高句丽,那个时候,渊净土是不信的。因为中原群雄逐鹿,大隋天下岌岌可危,大隋天子不去平定各处战乱,来打立国已经六百余年的高句丽做什么?这根本不合理呀! 可是当初不可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可能。此时,渊净土也看清楚了隋军士兵举着的赤红色军旗,那用鲜血染红的军旗,代表着大隋的不屈!代表着大隋的来袭! 乙支秀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群隋人,是从哪里来的?”说着的时候,他看向了渊净土。 渊净土咬着牙,心中也充满了和乙支秀一样的疑惑。而在此刻,他终于明白大哥说的是真的,隋人真的来袭了!而且他们出其不意的攻破了望波岭,攻破了霸王朝山地!国内城直接暴露在隋军的兵锋之下! 隋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隋军是想要来打秋风还是灭掉高句丽?隋军的主将是谁?一瞬间,各种思绪在渊净土的脑子里出现,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就在渊净土脸色铁青的时候,杨侑却一脸笑容,顺利抵达国内城,大事就成了一半。他瞟了一眼一旁的侯君集,道:“侯爱卿,接下来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侯君集挠挠头,不由一愣,道:“陛下,微臣不懂你的意思。” 杨侑淡淡一笑,道:“若是你能攻下国内城,朕当你首功!” 侯君集咧嘴一笑,这也是,如此大的事情,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见杨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当即精神一振,道:“陛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就等着看微臣的表现吧!” 杨侑颔首,轻轻一拍战马,继续向前行去。此时,在丘行恭的带领下,隋军已经将至少五百高句丽人聚集在一起,这群百姓看着百余步外,手中持着横刀长矛的隋军骑兵,心中无比战栗。 “军爷,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这群妇孺又开始哭着,将希望寄托在刚才还是射杀她们的渊净土身上。不管怎么样,他们究竟是高句丽人,远远没有隋人可怕。 哭声震天,渊净土咬着牙,他明白,此时更不能开门,不然隋军随时可能杀进国内城。突然,渊净土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国内城已经混进了不少的妇孺、老人,在这些人之中,有没有隋人的奸细?一想到杨侑各种算计,渊净土的脑门上全是汗水。既然杨侑能杀到了高句丽,有所安排恐怕也是必然的吧! 如果城中真的有隋人的奸细,国内城随时可能不保呀!渊净土思索间,杨侑率领大军杀来。 杨侑冷冷看着城头上的渊净土,策马上前。这时,乙支秀匆匆跑下了城头,朝着莫离支的府上赶去,他必须要将隋人来袭的消息告诉莫离支,让他支持大局。 杨侑策马到了弓箭射程之外,慢慢抬起头,看着渊净土,高声喝道:“渊净土,你还认识朕吗?” 渊净土咬牙切齿,恨不得一箭射死杨侑,但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只得摇头放弃。听到杨侑的话,渊净土也走上前,手扶在女墙上,想要回答杨侑的话,却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渊净土,你以为你假装不认识朕,朕就忘记了你谋杀亲兄的事情了吗?”杨侑又高声说道。 渊季琉璃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渊净土,谋杀亲兄?这个亲兄毫无疑问指的便是渊盖苏文了。难道说,昨日发生的一切,是二公子陷害大公子的吗?这并不是不可能啊,尤其是大公子说隋人已经攻占了平壤,即将率兵来攻打国内城!此时看来,渊盖苏文的话,是真的。既然大公子的话是真的,那么二公子的话就有问题了。再说了,昨日的事情,此人怎么会知道?难道说,真有人投靠了隋人?那么这个人是谁? 渊净土十分恼火,他想要杀死杨侑,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得冷哼一声,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你有胆尽管攻城!” “怎么,渊净土你无言以对了吗?你若还是一个男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大家,在今年年初,你有没有被朕擒获?有没有跪在朕的面前,哭泣着许诺生生死死效忠于朕,朕这才放你回到高句丽?” 渊净土一愣,杨侑所说的话里,半句话是真半句话是假,一时之间让渊净土无法回答,这时,杨侑又冷冷地一挥手,道:“渊净土,你言而无信,一再狡辩,既然是这样,你且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他是谁?” 杨侑一挥手,骑着高头大马的侯君集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渊净土自然认识侯君集是何人,但渊季琉璃却不认识,他盯着侯君集一脸的狐疑,心想此人的相貌不像高句丽人啊!他究竟是谁? 乙支秀一路疾奔,一炷香的时间后,抵达了莫离支府,此时莫离支渊太祚正在侍女的伺候下,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享受着太阳的温暖。在辽东,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逐渐寒冷,太阳也不毒,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十分舒服。 然而,在渊太祚的心中,却没有那么舒服了,毕竟儿子渊盖苏文做出这种事情来,让他这个做爹的格外愤怒。心中虽然愤怒,也将他囚禁了起来,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老虎如此,作为一个人,渊太祚与渊盖苏文之间,父子情深,渊太祚更下不去手。 怎么处置渊盖苏文呢?渊太祚心中犹豫不决,他思考了好几种方案,比如说流放、囚禁等等,最终还是觉得不妥,这还真是一个头痛的问题啊,谁叫“造反者”是他的儿子呢?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渊太祚犹豫不决的时候,乙支秀在管家的带领下匆匆而来,脸色苍白的乙支秀匆匆施礼,道:“莫离支,隋人杀来了!” 简短的语言让渊太祚便是一愣,他似乎有些没有听清楚,便抬起头看着乙支秀,询问道:“你,你说什么?” 乙支秀也知道这个消息足够让人震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微平息了一下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莫离支,隋人已经杀来,至少有十几万之众!” 隋军的数量被乙支秀夸大了,这不过是在震惊之下的慌不择言,因为突然出现的隋军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再加上杨侑让隋军骑兵在马屁股上捆绑了树枝,使得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给高句丽人造成了一种幻觉,认为隋人来的特别多。 “什么,十几万?”渊太祚大吃一惊,手掌猛烈颤抖起来,太不可思议了,隋人十几万,杀过来了?隋人究竟从哪里来,他们又是如何突破望波岭和霸王朝山地这两座极富战略意义的关隘的? 渊太祚猛地站起身来来,他想要去城头看一看是什么回事,可是震惊之下,站立不稳,差一点就此跌倒,管家和乙支秀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渊太祚这才没有跌倒。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子,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激动,渊太祚做出了决定,他对管家说道:“去,速速带大公子去城头,我要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慢慢松开手,点点头,匆匆离去,走到一旁,吩咐了几名仆人照顾好老爷,自己匆匆去找渊盖苏文。渊太祚则在乙支秀和仆人的照顾下,坐着抬轿赶去城头。 第668章心愿 杨侑在城外凝视着国内城的时候,身后的隋军迅速搭建着高台,构建着简单而实用的防御工事,以防止高句丽人杀出国内城。就在众人忙碌以及一片哭声中,侯君集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拍马而出。 侯君集他死死地看着城头上的渊净土,高声喝道:“小舅子,别来无恙乎?大舅子和岳丈安在?是否安康?” 渊季琉璃一脸迷糊,什么小舅子大舅子?乱七八糟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渊净土,心中充满了不解。渊净土扶着女墙,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侯君集见渊净土不说话,又是哈哈一笑,手中拿着铁皮大喇叭,吼道:“小舅子,你不认我可以,难道你不认你的妹妹了吗?” 渊净土瞪大了眼睛,这厮,竟然将渊盖苏娇也带来了?就在渊净土如此想着的时候,莫离支渊太祚被人抬上了城头,在几人的扶持下,渊太祚站了起来,走到女墙边上,顿时呼吸就是一滞! 城外,隋人黑压压的一片,宛如连绵的龙山,给人一股巨大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隋军严整的军容,手中闪着寒光的长矛,让许久未曾经历战事的国内城充满了一股肃杀之气,平素在国内城长空飞翔的鸟雀也突然消失不见了,仿佛被这股肃杀之气所伤。 可以想象,这是一支不亚于当年征伐高句丽的那一支大隋府兵。渊太祚也很清楚,当年大隋府兵的战斗力是何等强悍,若不是隋帝弄什么招降使,同时一而再,再而三地天真相信了高句丽人的投降,恐怕十个高句丽都不能抵抗大隋府兵的进攻。 而且,这一支隋兵出其不意地杀入高句丽境内,足以证明带兵的将领,用兵在一个“奇”字,招降的那一套,肯定是没有用了。 此时,劲风呼啸,大隋军旗在猎猎作响,放眼看去,赤红色一片,让人忍不住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不可抑止地钻入了渊太祚的鼻孔中,他抽动鼻子,有些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深深吸呼吸了一口气,渊太祚好不容易站定,就听见侯君集又高声喝道:“渊净土,你且抬头看一看,她是谁?” 渊太祚父子朝着侯君集手臂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身穿高句丽人的服饰,缓缓走了出来,这名女子一出现,渊太祚顿时愣住了,渊净土和渊季琉璃也惊讶的合不拢嘴,因为出现的这个女子,他们太熟悉了! 这名女子正是渊盖苏娇,只见她缓缓走了出来,怀中居然还抱着什么。渊太祚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的盯着小女儿,不是说女儿在中原刺探军情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而她手中抱着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侯君集大步上前,一把搂住了渊盖苏娇,带着她走了七八步。侯君集略微靠前,渊盖苏娇在他的身后半步处。侯君集哈哈一笑,高声道:“莫离支,小婿侯君集有礼了!” 渊太祚听着侯君集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身子摇晃起来。渊盖苏娇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竟然不明不白成为别人的妻子,这让他无比震惊。而城外的侯君集却哈哈一笑,心中觉得无比爽快。当初在江陵,陛下非常潇洒的气晕萧铣,侯君集至今历历在目,他带着渊盖苏娇来高句丽,就是有这个想法。 侯君集觉得,能看见渊太祚或者是渊盖苏文气晕,他就十分满足了。 渊太祚喘息了两口气,正要说话,渊盖苏文在管家的带领下,蹬蹬蹬跑上了城墙,渊盖苏文也是满脸震惊之色,隋军来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可以说在他屁股后面赶到的国内城。 渊盖苏文脸上变幻莫测,他刚刚站定在女墙边上,城墙下的侯君集又说话了。 “岳丈,呀,大舅子你也来了?你们,都还好吗?”侯君集大大咧咧地说着。 渊盖苏文的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侯君集的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看见了妹妹渊盖苏娇。 “岳丈,大舅子,还有小舅子,我带你们的外孙和侄儿来了,你们瞧一瞧,喜不喜欢?”侯君集再度大声喊着,他从渊盖苏文的手中接过了孩子,用一只手高高的举着,孩子在半空咯咯笑着。两只手向前伸着,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 渊太祚转过头,看着长子,一双眼睛充满了询问,渊盖苏文迟疑着究竟该不该说,就在这时,侯君集又在高声喊道:“岳丈,小婿此来,是带着夫人回家探亲,难道岳丈如此不近人情,不愿意让小婿入城吗?” 受大盘侮辱的渊太祚老脸通红,喉结一阵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长子渊盖苏文。突然,渊太祚头一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血箭溅起,击打在渊盖苏文的胸膛之上,显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众人都惊了,莫离支大人这是怎么了?这是在玩杂技吗?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渊太祚仰头倒下,渊净土反应很快,和渊季琉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扶住了莫离支。 “父亲!” “莫离支!” 两人喊着,缓缓放下了渊太祚。渊太祚嘴边还挂着一丝鲜血,双眼紧闭,赫然昏迷不醒,渊净土叫了几声,叫不醒他,急忙背起他,朝着城墙下狂奔,“快,快找大夫!”渊净土喊着。 城头上一片慌乱,莫离支是高句丽的主心骨,他昏迷不醒,对高句丽的打击是相当巨大的。士兵们惶恐不安,面面相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渊季琉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咬咬牙,留在了城头,他需要在这里主持大局。 渊盖苏文瞄了一眼四周,也偷偷留下了城头,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将要去何处,要干什么。 城头上的慌乱杨侑看在眼中,虽然具体的事情杨侑并不知道,但杨侑相信,当初身体还算不错的萧铣都气的吐血,那么重病之中的渊太祚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 侯君集将孩子递给了渊盖苏娇,有些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今日她一言不发,显然没有听自己的话。但不管怎样,渊太祚气的吐血,目的总算达到了,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侯君集走到杨侑身边,一抱拳,道:“陛下,依微臣之见,渊太祚必定气的七窍流血,就算是有九条命,估计也差不多了。” 杜如晦扫了一眼侯君集,心想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臣子,侯君集对于这方面的学习,倒是很快啊! 杨侑淡淡一笑,道:“做的还算可以,但朕还不是很满意。因为没有直接气死渊太祚。” 侯君集原本得意洋洋的脸顿时消失了笑容,他低垂着头,沉默半响,道:“陛下,微臣办事不力,还望陛下恕罪。” 杨侑摆摆手,道:“虽然朕不是很满意,但不管怎样,渊太祚似乎有些不妙,朕勉强算你一个功劳,等到夺下了国内城,再论功行赏。” 侯君集露出一丝笑容,一抱拳,道:“多谢陛下!” 杨侑望了一眼城头,慢慢策马上前,高声喝道:“城头上乃是何人?” “我是国内城守将,渊季琉璃!”渊季琉璃回答。 又是渊家的人,杨侑默默念道,心想渊氏家族果然将高句丽的军权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高建武就是一个傀儡。杨侑冷笑一声,道:“渊季琉璃,朕便是大隋天子,如今朕兴兵而来,已经夺下平壤,连克望波岭、霸王朝山地等地,朕亲帅十余万大军杀到此地,难道尔等要抗拒王师吗?” 渊季琉璃毕竟当年经历过杨广三次征伐高句丽的事件,所以还算稳定,但他身边的士兵听了,人人都惊讶万分,什么?平壤城都已经被攻破了?!怪不得大公子会在这里出现啊,原来是这个原因。 由此,士兵们联想到刚才杨侑和侯君集的话,心中更是震惊万分,大公子和二公子他们真的投靠了隋人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必将是高句丽人的罪人! 渊季琉璃眼中闪动着神采,他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承认此事,尤其是平壤城已经陷落的消息,不然守军的士气将会下降到最低点,他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平壤城何等坚固,当年尔等隋人也在坚城之下停驻不前,你有何德何能,竟然能攻破平壤?” 杨侑也不理他,回头一挥手,在独孤千山的押送下,高句丽国王高建武缓缓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衣裳,神情有些萎靡,毕竟连日的行军,他有些吃不消,脸颊也瘦了下去。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让高建武心中有一丝寒意。高建武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到杨侑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高建武见过陛下!” “高建武,渊季琉璃怀疑朕没有攻破平壤,你且站出来,告诉他,朕有没有攻破平壤?”杨侑淡淡的话带着不容抗拒。 高建武知道要活命,就要按照杨侑的指示去做,他跪在地上答应着:“陛下,高建武知道怎么办。” 杨侑颔首,示意侯君集保护高建武,高建武朝着国内城走去,他看到国内城上的高句丽士兵,多想立刻扑过去,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高句丽的国王,快点救我回去吧!毕竟傀儡和俘虏比起来,傀儡好上了很多。 渊季琉璃看着高建武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更加吃惊,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平壤城的确被隋人攻破了,眼前那个缓缓走来的人,正是高句丽的国王,高建武! 高建武在弓箭射程外站定,他同样拿起了一个铁皮喇叭,放在嘴边,准备说话。 第669章京观 渊季琉璃知道不能让高建武说话,不然情况就糟了。免费门户渊家人再怎么不待见高建武,但“高”这个姓毕竟是高句丽的王姓,高句丽的百姓也只会接受高家人是高句丽国王的事实。一个国家的国王都投靠了敌国,那国民还有希望吗? 渊季琉璃的心中涌起这个念头之后,立刻从士兵的手中抢过了一把弓箭,他想要射杀高建武。等他拉满了弓弦,渊季琉璃这才发现弓弦只是一石弓,射程不远,根本不足以造成对高建武的伤害。 渊季琉璃急忙吩咐身边的亲兵,去取他的三石硬弓来,可是,他不知道在时间上,能不能赶得及? 高建武站定,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城头,缓缓举起了铁皮大喇叭,他知道,若是他不说,死亡就会立刻降临,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在他的心中,还有着雄心壮志,为了理想,他决定忍一时,以待他日东山再起。 “城头上的士兵,你们认识孤是谁吗?”高建武大声的喊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恐惧。 高句丽士兵有不少没有见过高建武,闻言都是一愣,此人是谁,竟然称孤?难道是隋人的王爷,可是若是隋人的王爷,他出来吆喝什么? 众人惊讶不已的时候,高建武再度说话了:“高句丽的士兵们,孤就是高句丽的国王,高建武!孤是你们的国王!” “大隋天子仁义,威震四邦,孤已经决定投靠大隋,生生世世效忠大隋天子,从今日开始,高句丽已经不复存在,孤也不再是你们的国王!”高建武继续大声说道。 杨侑一听,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和他教导的说辞完全不一样啊,高建武这厮胡乱改了台词,将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没有好的效果,反而会坏了大事! 要知道高句丽立国已经有六百余年,民族感非常强。历史上李唐征伐高句丽也证明了这一点,当时渊盖苏文刚刚夺权,国内不平静,正是出兵的良机。可是李唐在渊盖苏文杀了高建武之后的两年后才出兵,反而让渊盖苏文进一步掌握了高句丽的大权。在那一战中,高句丽人团结一心,坚决抵抗,李唐最终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高建武的话音刚落,渊季琉璃就指着他大骂,道:“你说你是高建武,有何凭证?我高句丽立国六百余年,那一次面对强敌不是倾国抵抗?远的不说,这十余年来,高句丽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这才力抗暴隋,保证了高句丽的独立。可是你,这个假冒的高建武,自称是高句丽的国王,却抛弃了先王的传统,置高句丽的臣民于不顾。高句丽有你这样的国王吗?!” 渊季琉璃的话得到了一些士兵的赞同,他们纷纷高喝,道:“不错,你是假冒的,你这个叛徒!” “杀了这个叛徒,为民除害!”高句丽士兵大声的喊着。 杨侑皱了皱眉,喝道:“带他回来!” 侯君集得命,押送高建武回到杨侑身边,杨侑还没有说话,高建武又跪在杨侑身前,道:“陛下,罪人高建武没有完成陛下所托,实在是罪该万死!” 杨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脚踢了过去,正中高建武的胸膛,高建武忽然受袭,被踢的连声咳嗽,他倒在地上,连声哀叫。杨侑蹲下身子,看着那张扭曲的脸,道:“你的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若不在收敛一些,朕立刻砍下你的头颅,将你高氏一门灭门!挖你祖坟,挫骨扬灰!” 高建武身子一抖,迅速爬了起来,又跪在杨侑面前,连连磕头,道:“陛下,罪人高建武知错了,还望陛下饶恕!” “带下去!”杨侑冷冷一挥手,不再去看高建武,而是抬起头看着国内城。身后的杜如晦走了过来,轻轻的叹息一声。陛下曾经说,高建武心怀不轨,果然不错。 “杜爱卿,朕说的没有错吧,此人包藏祸心,嘿嘿,等朕攻下了国内城,朕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杨侑淡淡说着,又将目光从杜如晦的脸上收回,继续看着国内城。 “侯爱卿,进行下一步计划!”杨侑淡淡的说道,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喏!”不远处的侯君集应声,匆匆朝着后军走了过去,他走到一群被绳索捆起来的男人面前,一挥手,道:“走!” 隋兵得命,押着这群至少有五百人的男丁走了过去,隋军前军让开了路,这一行人渐渐出现在渊季琉璃的视线里。这群男人衣衫褴褛,多是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高句丽的根本便是这群男丁。 杨侑也缓缓走上前,看着渊季琉璃,正要说话,这时城头上,渊净土再次出现了,渊净土将父亲渊太祚送回去之后,又急忙找大夫来看了,大夫说,莫离支只是急火攻心,加上身体虚弱,这才昏迷了过去。莫离支需要时间来休养,而且以后不能再受到刺激,不然随时可能发生不幸。 说话间,渊太祚醒了过来,他知道这一次隋军势大,因此十分担心,刚刚醒过来,就叫渊净土去主持大局。渊净土也非常担心,看见父亲无恙,又叮嘱了一番之后,立刻赶到了城头,恰好看见一群高句丽男人被捆绑在一起,离城墙只有一百五十步的模样。 杨侑策马上前,高声喊道:“渊净土,你且瞪大了眼睛,看着!”说着,杨侑后退一步,一挥手,三十名隋兵押着三十个高句丽走了上来,隋兵恶狠狠地一踢俘虏的膝盖弯,俘虏身不由已尽数跪下,排成了一排。 “啊,又来了!是他们,是他们!”被困在城外的妇孺们看见这熟悉的一幕,顿时都尖叫起来,她们战栗恐惧,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又涌上了心头,仿佛眼前这群像羔羊一样待宰的男人是他们的亲人。 “可怕的魔鬼!”一个妇女说着,晕了过去。 杨侑冷冷地看着城头,他举起了手臂,喝道:“准备!” 隋兵们将俘虏的头使劲按下,让俘虏低着头,以便一刀能砍下他的头颅,一些胆子小的俘虏跪不稳,倒在了地上。“没用的东西!”隋兵大声叱喝着,踢了他们几脚,让他们再度跪着。 “渊净土,除了国内城之外,尚有许多的村子,朕已经派出了士兵,四处扫荡。朕要将他们集中起来,押送到这国内城之下,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筑成一个京观!”杨侑高声喊道。 渊净土原先只是沉默,此时听到杨侑的话,再也忍受不住,他走出来,扶着女墙高声叱呵:“你这个屠夫,你若是不仁,休怪我不义!” “不义?你有什么资格?”杨侑冷冷地看着他,一挥手,隋兵奉命挥刀砍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的隋兵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横刀劈下,砍断了俘虏的脖颈。头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噗噗落地,在地上滚动十余步方才停了下来。 鲜血飞洒,将四周的地图全部染红,渊净土脸色一变,他虽然不在乎难民,可是对于男丁,却不能不在乎。当年大隋征伐高句丽,高句丽虽然守住了国土,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国内男丁死伤不少,这几年来,虽然励精图治,可是男丁依旧不多。 杨侑杀了男丁,让渊净土格外心疼,如果杨侑真的如此做,恐怕就算国内城守住了,国内没有了几个男丁,那么国家还怎么生存?他忍不住出言大喝,道:“屠夫,你若在杀一个人,我就将尚在高句丽的十余万隋兵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很好!”杨侑冷冷一挥手,三十名隋兵再度将三十名俘虏押送上去,就在刚才死去的尸体旁,让俘虏跪下,这一次不等杨侑下令,隋兵游同时举刀,将三十名俘虏再度斩杀。 第二轮过了,便是第三轮、第四轮,眨眼之间,就有上百人被杀死,鲜血遍地,沿着地上的沟壑流淌,逐渐汇入了护城河中,多名妇孺被吓晕了,甚至还跌进了护城河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不少妇女被淹死。 渊净土将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他没有想到,本来想用隋军俘虏来威胁隋帝,但想不到此人竟然不顾隋人的安危,反而杀了高句丽上百人!人头被隋人捡起来,慢慢堆在一起,一个小小的京观形成,渊净土有理由相信,这个京观还会不断变大变高。 “二公子,怎么办?”渊季琉璃心中震惊的同时,赶紧询问渊净土。毕竟渊净土曾经去过中土,看样子和杨侑还认识,也就是说他在一定程度上了解杨侑,所以他希望在这个时候,渊净土能想出办法来。 渊净土的喉结一阵蠕动,这个时候,他头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又是三十颗人头落地。尸体已经遍布在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在山风的带领下,钻入了渊净土的鼻孔之中,他忍不住抽动了鼻翼,该怎么办? 不管渊净土该怎么办,杨侑显然不会给他多余的时间。见他不说话,杨侑继续一挥手,于是又是三十颗人头落下。须臾间,五百人就要被杀干净了,杨侑冷冷地看着城头,见渊净土依旧没有反应。杨侑不焦急,他还有大量的俘虏可以杀。如今斗的就是双方谁能沉住气,而在杨侑看来,上百条高句丽人的人命,还比不过一个隋人。 第670章再次见面(上) 东城,渊盖苏文偷偷溜出了国内城,这个时候,他已经想的非常明白,在父亲怀疑自己的情况下,还留在国内城是非常危险的。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更何况,还有一个对自己非常不满的弟弟呢? 除了这两点之外,渊盖苏文觉得隋人能几乎毫无声息就攻破了望波岭和霸王朝山地,肯定有什么秘密武器,或者说有内应。从种种迹象来看,隋帝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国内城虽然无比坚固,说不定国内城也被杨侑安排了内奸,或许挡不住隋人的进攻。 渊盖苏文思前想后,决定逃出国内城,只要进入了丸都城,以丸都城的险要,必然能御敌于城门之外。想通了这一节的渊盖苏文承认不注意的时候,匆匆下了城头,一路疾奔,抵达了东门。 国内城的东门靠近鸭绿水,渊盖苏文还没有靠近城门,就听见了滔滔的江水声,渊盖苏文被父亲囚禁的事情很多人并不知道,不少士兵看见渊盖苏文来了,都纷纷上前打着招呼,毕竟是莫离支的长子,未来的莫离支,谁也不敢得罪。 一名士兵上前讨好地问道:“大公子,你这是外出吗?” 渊盖苏文点点头,道:“不错,隋人来袭,如今齐聚南门,父亲要我出城,主持丸都城的大局,两地互为犄角,共同对抗隋人!” 隋军来袭的事情很多士兵都知道了,这名士兵闻言不由变了变脸色,他急忙问道:“大公子,隋人有多少人?” 渊盖苏文叹息一声,道:“至少有十余万人,这一次隋人来势汹汹,尔等千万不可大意!” 那名士兵如小鸡吃米一般连连点头,正要说话,渊盖苏文一拍脑袋,道:“我出来的匆忙,忘记了骑马,你可有战马,借我一用!” “大公子,请稍等!”那名士兵听到渊盖苏文借马,自然乐意帮忙,他匆匆离去,片刻之后,带了一匹战马过来,“大公子,这匹是卑职家中的战马,大公子请用!” 渊盖苏文点点头,喝道:“趁着隋人还没有来,速速打开城门!” 那士兵急忙让部下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渊盖苏文策马冲出东门,沿着鸭绿水前行,想要抵达国内城东北五里外的丸都城。他行了两里,隐隐能看见埋藏在群山之中的丸都城了,他大悦之下,催马疾奔。 又跑了百余步,渐渐远离鸭绿水,官道两边群山叠嶂,气候也变得有些阴冷。群山之中,树林杂生,眼看就要进入丸都城的境内,渊盖苏文大喜,他挥动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急急而行,战马越过一段密集的树林,突然,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倒在地上。 渊盖苏文措不及防,扑倒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他还没有站起身子,一群人兴奋地跑了出来,口中喊着汉话:“抓住了,抓住了!” “中埋伏了!”渊盖苏文的心中一瞬间涌出了这个念头,他正要站起身子逃走,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将冰冷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许动,在动杀了你!” “唉!”渊盖苏文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悲哀,这又是怎么回事,在这里也能遇见隋兵? “嘿嘿!”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阴笑声,渊盖苏文抬头一看,只见罗士信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渊盖苏文,心中乐了。他只是按照陛下的指示,埋伏在此地,擒拿渊太祚派去丸都城通风报信的使者而已,想不到竟然捉住了此人,实在是天意弄人。 渊盖苏文不由苦笑连连,想不到又是罗士信捉住了他,还真是衰啊!难道最近做了什么坏事,龙山大神也抛弃了自己? “渊盖苏文,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呢?”罗士信问道。 渊盖苏文喉结蠕动,半响后苦笑道:“罗将军,我惊闻王师赶来,因此想要为陛下效力。” “为圣上效力,自当在国内城南边,但你却在东北,这从何说起?!”罗士信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让渊盖苏文心中发毛。 “这个,这个……罗将军明鉴,我是为了配合陛下,特意赶去丸都城,只要我掌握了大权,丸都城就是陛下的了!”渊盖苏文陪着笑,轻轻抬起手,一拉一名隋兵横在他脖子上的刀锋,又笑道:“远一些,刀剑可不长眼,莫要伤了自己人呀!” “渊盖苏文,看来你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圣上效力了。”罗士信玩味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松动的样子。 直觉告诉渊盖苏文,有戏!他急忙道:“罗将军说的不错,我渊盖苏文此生此世,自然是效忠大隋效忠陛下,若是三心二意,自当万箭穿心而死!” “可是,圣上一路北上,你为何不给陛下支援?甚至一点消息都不告诉圣上?”罗士信表示很是怀疑。 渊盖苏文眼珠一转,决定以攻为守,他呵呵一笑,道:“罗将军既然不信,可带我去见过陛下,以求真伪。不过我若是出现在陛下面前,恐怕会耽搁一些时日。”渊盖苏文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我是奉了陛下之命的,若是你带我去见陛下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耽误了陛下的事情,那就都怪你了。到时候,那个后果你可要自己考虑。 罗士信微微皱眉,他自然明白渊盖苏文的那点小心思,当即一挥手,道:“既然是如此,那就愉快的决定了,我就带你去见圣上!” “啊!”渊盖苏文微微一愣,旋即苦笑着摇头,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这个愣头青就不怕陛下处罚他吗?唉,栽在他的手中,真是晦气! 两地离的不远,只有不到五里的距离,骑着战马,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抵达了国内城南门,此时,在杨侑的授意下,隋军已经快要将五百名男丁俘虏杀光了。 地面上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尸体如小山一样堆在国内城南门,在阳光的照耀下,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渊净土脸色苍白,他实在想不到杨侑的胆气竟然如此大,就在国内城外,将五百名俘虏全部给杀了。 杀俘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国内城的打击是巨大的,放眼看去,城头下的妇孺大多已经昏迷,显然被这场屠杀吓坏了胆;而在城头的高句丽士兵,大多群情激扬,显得十分愤怒。 一名将领模样的高句丽士兵走了过来,他半跪在渊净土的跟前,眼中含着泪水,道:“二公子,隋狗欺人太甚,卑职愿意率兵出战,将这股隋军斩杀,替我高句丽的百姓报仇!” 其他士兵闻言,纷纷快步走来,跪倒在渊净土的跟前,一只手放在心脏上,说道:“二公子,请允许卑职出战,给隋狗一个教训!” 渊净土扶着女墙,咬着牙看向远方,整个南方依旧尘土飞扬。刚才渊净土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近处,没有仔细看着远方,此时看见,不免又是一愣。此时距离隋人杀到已经有了两个多时辰,可是整个南方尘土依旧没有消退,这只能证明一点,在更为遥远的南方,有不少隋军埋伏在那里,正是他们不停的走动,使得地面上的尘土被扬起。 简单的说,隋军在南方有埋伏!一想到这一点,渊净土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大汗。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杨侑为什么在城外进行一场杀戮,他就是为了让高句丽人愤怒,从而放弃高句丽人最大的利器城防。 渊净土明白,前几次隋人入侵,高句丽之所以能击败隋人,靠的是密集的堡垒,坚固的城防。打野战,从来不是高句丽人的强项。如果与大隋府兵打野战,绝对会死的非常难看! 杨侑在逼自己出战,是隋人打算扬长避短,利用隋军野战能力强,攻坚能力弱的特点。同时,这也是在逼高句丽人以自己的弱项和隋人硬拼。 好算计啊!渊净土想通此节,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微笑。既然已经想通,渊净土就不会再出战,想到此,他抬起手,指着前方,道:“诸位将军,请抬头一看。” 渊净土也明白,即使渊家在高句丽有着特殊的地位,但众意不可违,尤其是在民族生存的紧要关头,更不可一意孤行。 众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看着城外,脸上均带着狐疑之色。 渊净土指着前方,道:“诸位将军,你们看哪里,是不是能看出什么?”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久久不绝,一名经验较为丰富的老将忍不住后退两步,道:“隋人竟然如此之多?” “不仅仅是多!”渊净土自认为识破了杨侑的诡计,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但旋即他意识到什么,咳嗽一声,道:“此地灰尘久久未绝,显然在地面上,有着不少伏兵。隋人在城外如此杀戮,无非是想要激怒我等。若是我等愤怒出战,隋人必定假装败退,将我等引入埋伏圈!” “丝!”众将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均是露出了畏惧之色,想不到隋帝如此阴险,比起当年的杨广,显然这一位特别狡猾,特别残忍。如果真的如渊净土所说,众人忍不住出战,必定中了隋人的埋伏,如此一来,恐怕国内城就真正的危险了。 “诸位,隋人远来,补给线漫长,兵粮必定不足,只要我等固守待援,等到隋人粮尽,他们必然退却,届时,我等以轻骑追杀,必然能重现当年萨水之战的辉煌!”渊净土说道,整个脸变得潮红起来。 第671章再度见面(下) 诸将听到渊净土的分析,不自觉纷纷点头,就连渊季琉璃也对渊净土能瞧出隋军有埋伏十分满意,临危不乱,这才是莫离支合格的继承人,高句丽在他的带领下,必然能够蒸蒸日上,恢复北方霸主的地位。亲亲 渊净土说完这番话之后,非常自信地扫了一眼众人。众人的目光逐渐恢复了冷静,是啊,当年高句丽诱敌深入,坚壁清野,拉长了隋人的战线,使之军粮不续,最终不得不撤退。趁你病要你命,高句丽人随即反击,在萨水一战,以逸待劳的高句丽在乙支文德的率领下,击杀了多名隋军大将,辛世雄等人战死。 这支总计三十万五千人的远征军大多倒在了萨水,仅仅有两千七百人回到辽东,余下的不是阵亡就是被俘,成为高句丽人的苦劳力。诸将想到这一幕,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今日隋人所犯下的错,来日必定奉还! 而且他们的皇帝竟然是亲征,只要守住了国内城,等到他们粮食耗尽,一定要捉住大隋天子,剥了他的皮为高句丽的百姓报仇!想到此,诸将的脸色渐渐平缓了下来。 “诸位,隋人占我河山夺我田地,这是血海深仇,一定要报,可是此时不是机会,我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亲手割下杨侑的人头,用他的鲜血来祭奠千千万万的高句丽百姓!”渊净土大声的喊着的同时,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哭泣的模样。 “二公子深思熟悉,我等远远不及!”渊季琉璃在适当的时候,捧了渊净土一句。 “不错,二公子未雨绸缪,处处为高句丽考虑,我等自当遵二公子之命,静待隋人粮尽!”一名将领恨恨地说道。 渊净土看着众人,忽然半跪在地上,道:“我对不起城外的百姓呐!” 刚才他下令射杀百姓,起先还有人不满,但随着渊净土的这一行为,众人的不满渐渐消失了,二公子这是在忍辱负重啊,为了高句丽的生存,牺牲一部分人是值得的! 随着渊净土的跪下,诸将也纷纷跪下,看着城外的百姓,口中念念有词。 杨侑抬起了头,用望远镜看清楚了城内的情况,看见以渊净土为首的将领跪下,杨侑心中感慨了一声,又是一个演员呐!当初居然小瞧了渊净土,想不到此人收买人心倒有一手。不过杨侑也不担心,这一场心理战,杨侑有自信玩的过他。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一名骑兵匆匆奔了过来,在杨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杨侑听了忍不住就笑了,道:“带他上来!” 杜如晦十分好奇,问道:“陛下,又有新的情况?” 杨侑哈哈一笑,道:“杜爱卿,这人可是故人哪,相信你看见他,一定会笑的!” 杜如晦略微一愣,心想何人会让我发笑?他疑惑不解的时候,杨侑招招手,吩咐一旁的亲兵,道:“宣侯君集。” 亲兵应了一声,匆匆而去,杜如晦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捋着胡须微笑。果不其然,侯君集来了不久之后,在罗士信的押解下,渊盖苏文垂头丧气了走了过来。 杨侑身后不远处的高建武看见渊盖苏文的模样,不由咬牙切齿,恨死了他。 侯君集不明白陛下叫他回来做什么,还没有来得及问,就看见渊盖苏文一脸萎靡的样子,不由乐开了怀,他匆匆上前一步,走到渊盖苏文的身边,大手狠狠在他肩膀上一拍,道:“大舅子,总算又看见你了!” 渊盖苏文的一张铁青的脸顿时红了,突然他又想到不该是这个表情,顿时又板着一张脸,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侯君集,正要出言反驳,突然发现杨侑在不远处,顿时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匆匆走了几步,到了杨侑跟前,跪在地上,道:“微臣渊盖苏文见过陛下!” “渊盖苏文,朕亲帅大军至此,你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前来觐见?莫非你有异心不成?!”杨侑淡淡的问道。 渊盖苏文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此外还有几百颗人头筑成的京观,他知道杨侑已经杀红了眼,若是稍有不慎,恐怕自己也要去见阎王,当即他不敢多说,只得连磕几个响头:邦邦邦! “陛下,罪臣对大隋之心天地可鉴呐!只是罪臣刚刚抵达国内城,便被二弟无端扣押,刚才好不容易才脱身!”渊盖苏文说道。 侯君集一巴掌扇在渊盖苏文的肩头,痛的渊盖苏文一哆嗦,他正要问侯君集为何拍他,侯君集却道:“大舅子,小舅子为何对你这般,莫非他想要造反?大舅子你别担心,我老侯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渊盖苏文急忙道:“陛下,陛下!罪臣二弟控制了父亲,想要谋夺莫离支的大位,他听到我来了,设计困住了我,若非陛下赶来,罪臣性命不保啊!” 渊盖苏文说的很是悲戚,眼睛里还流出了泪水,显得很是悲戚,让人一看心生怜惜,杨侑叹息一声,摆摆手,道:“渊盖苏文,朕知道你对大隋的拳拳之心,如今,国内城顽抗不下,是你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侯君集一愣,心想陛下又有什么花招? 渊盖苏文苦着一张脸,他知道这一次逃不过了,但是又不能拒绝,只得抱拳,道:“罪臣愿听陛下吩咐。” 杨侑看向前方,指着国内城,道:“渊净土不仅陷害你,更是抗拒王师,实乃食古不化之人。不过朕念你们是兄弟,许他一条活路,只要你能劝降他,朕就饶了渊氏一族,并且让尔等执掌高句丽旧地!” 渊盖苏文略略低头,暗骂了一声杨侑,他知道杨侑许的是虚言,若是让渊家人继续执掌大隋,这和如今有多大区别?但这话却不能说,渊盖苏文沉默半响,道:“陛下,罪臣并不怕死,可是担心不能说服渊净土呀!” “这个不妨,大舅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侯君集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拍渊盖苏文的肩头,痛的渊盖苏文呲牙咧嘴,却不敢多言。 杨侑淡淡一笑,道:“你看见那堆尸体了吗?” 堆积如山的尸体如果渊盖苏文看不见,那么只能证明他瞎了眼,他忙点头,道:“陛下,罪臣看见了。” “你告诉渊净土,如果他不将被俘的隋人交还,朕就每一天都会杀五百人,男丁不够,朕就杀女人,杀小孩,直到他将我大隋将士归还!”杨侑的语气很淡,却充满了冲天的杀气,让渊盖苏文忍不住身子一寒。 “还有,你告诉他,若是杀了一个隋人,甚至是动了一根汗毛,朕必将加倍奉还!”杨侑说着的时候,转过头看着渊盖苏文,忽然淡淡的笑了,他举起了两根手指,在渊盖苏文的眼前晃了晃,“永远不要怀疑朕的决心,如果他敢挑衅朕,朕下一步就不是杀五百人,更不是攻破国内城那么简单。” 渊盖苏文喉结蠕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想要说什么,却又感到无能为力。他的小命都在杨侑的手上,他凭什么能阻止杨侑的暴行呢? 在这一瞬间,渊盖苏文突然有一种想要掐死杨侑的冲动,他要杀死这个屠夫,解救千千万万的高句丽人。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杨侑忽然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戏讪。 “朕在说话,你有在听吗?”杨侑不紧不慢地问他,目光十分犀利,有如东北大草原上的海东青。 渊盖苏文急忙跪在地上,道:“陛下,罪臣一直在听。” “那就好,渊卿家,朕对你寄以厚望,你可不能让朕失望啊!”杨侑语重心长地说道。 渊盖苏文点着头,道:“罪臣谨记陛下的教诲,永不敢忘!” “去吧,告诉渊净土,朕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朕当初说要攻打高句丽,于是便来攻打高句丽。朕的话,一言九鼎!”杨侑说道,盯着渊盖苏文。 渊盖苏文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一定谨记!” “既然如此,你去吧!”杨侑摆摆手。 “遵命!”渊盖苏文说道,拱拱手,向前走去。 “大舅子,等等我,等等我啊!”侯君集说道,迈步追了上去。 渊盖苏文听得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走上几步,这时,最后的二十名俘虏被隋兵按到在了地上,横刀斩下,人头滚落,彪起的血雾溅了渊盖苏文一身。渊盖苏文心中暗骂一声,心想这口恶心我早晚会讨回来。 渊盖苏文在城外站定,目光炯炯地看着城头,他也有些犹豫,这话该怎么说?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站在城头的渊净土却看清楚了渊盖苏文的脸,他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还在国内城的大哥,怎么突然就出了城,还跑到隋军阵容里去了? 看见大哥似乎要学高建武劝降的模样,渊净土立刻破口大骂:“渊盖苏文,你还是人吗?你身为高句丽人,竟然投靠隋人,来欺辱自己的兄弟,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渊盖苏文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处于很不利的地位,但他不想死,便只能听杨侑的话,他站稳了身子,大声的吆喝:“渊净土,陛下让我告诉你几件事情,你可要用心听了,以免误入歧途!” 第672章步步紧逼 在高句丽诸将仇恨的目光中,渊盖苏文将杨侑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渊净土一张脸变得十分铁青,他冷冷地看着大哥,恨不得一箭射死他,但一看见渊盖苏文被隋人保护得十分严密,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让渊净土有些奇怪的是,从渊盖苏文转述的话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他沉默半响,始终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隋军撤退,他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故。 隋军撤走,直到隋军消失的无影无踪,渊净土依旧不敢追击。渊净土想了半响,看着城外几百具被砍掉了头颅的尸体,挥挥手,示意乙支秀带人出城,将这些尸体埋了。 杨侑回到大营不久,在各处扫荡的诸将回来,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大笑着进入帐内,纷纷施礼:“陛下!” “诸位爱卿,战果如何?”杨侑示意众人坐下。 钱杰之父钱世雄当年便是在鸭绿水为国捐躯,对于高句丽人他十分憎恨,听到陛下询问,第一个开口:“陛下,微臣带兵扫荡了五个村庄,共计捉到男丁七百余人,余者妇孺老人,约有三千多人!” 麦铁杖之子麦孟才也不甘示弱,立刻上前禀告:“陛下,微臣也扫荡了五个村庄,共计捉到男丁八百五十三人,余者有四千二十人。” 沈光微笑着看着两人斗嘴,在一边并不说话。钱杰冷哼了一声,觉得十分郁闷,他倒是对麦孟才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同样是五个村庄,男丁却差了一百多人,几乎是一个村庄的人数了。 杨侑却鼓鼓掌,笑道:“诸位爱卿办得不错,明日依旧按照计划行事,能捉到多少高句丽人,就捉多少高句丽人,尤其是男丁,坚决不可放过。” 杜如晦在一旁道:“老人可以放走一些。” 杨侑闻言一愣,不由点头,道:“不错,如此则会有更大的收获!” 诸将齐齐抱拳,应着:“喏!” 当夜,隋军大营杀羊宰牛,大肆犒劳士兵,一片欢腾。而国内城内,渊净土忧心忡忡地在思考着未来,父亲不能再受到刺激,所以他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担心他出了事情,影响城内的士气。 可是,面对杨侑的威胁,他实在找不到破解的办法,直到第二日,隋军又在城外摆开杀戮场。这一次被屠杀的高句丽男丁更多,足足有一千人,渊净土带着国内城的大小将领,看着城外如同炼狱修罗,一张脸显得铁青。 此时城外情况不明,渊净土不敢贸然出击,生恐中了隋军的埋伏,直到两个多时辰后,一千人被杀死。横七竖八的尸体让高句丽将士十分愤怒,很多人想要出城一战,但却被渊净土制止了。 第三日一大早,隋军再度摆开杀戮场,这一次的人数激增,高句丽男丁足有一千五百人,隋军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将一千五百人尽数斩杀了。 被害人数的不断增长,让高句丽人愤怒了,甚至连渊季琉璃也忍受不住了,按照这样的速度杀戮下去,等到击退了隋军,国内城方圆百里恐怕是荒无人烟了。如果是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高句丽有什么用? 所以即使知道隋人的阴谋,诸将还是纷纷请战,显得很是气愤。但此时关系重大,渊净土不敢做出决定,他以父亲为借口,暂时将此事忽悠了过去。但他并不敢去找渊太祚,生恐父亲受不了刺激,离他而去。 隋军大营,杨侑看着璀璨星空,慢慢踱步在大营之中,“杜爱卿,你觉得渊净土能撑到何时?” “陛下,渊净土毕竟是人,心里也有承受的极限,微臣想,事情就在这一两日了。”杜如晦说道。 “明日两千人,朕还有些吃不消啊!”杨侑叹息一声,杀人不是问题,可是也要有这么多的男丁来杀啊。这几日努力搜寻,国内城四周的村庄已经被洗劫一空,男丁都被抓走了,为数不多的,也听到消息纷纷逃走,这两日可是越来越难抓了。 “陛下,男丁不足,可用妇孺。”杜如晦简短地说着。 杨侑不由微微侧目,杜如晦是个读书人,想不到竟然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他对高句丽没有好感。杨侑咳嗽一声,道:“既然杜爱卿觉得如此不错,这个恶名就让朕来担当吧!” 两人说话间,诸将先后归来,又带来不少高句丽的百姓,这群百姓显然看见了国内城外的尸体,还没有踏进隋营,纷纷倒在地上,哭个不停。 隋兵大声吆喝,将他们赶进了大营,囚禁在一起。 就在隋军四处抓捕高句丽人的时候,国内城里,乙支秀偷偷进入了莫离支府,他想要找到莫离支,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他,希望莫离支能拿一个主意。 乙支秀偷偷靠近了渊太祚的居所,趁着仆人出去的时候,溜了进去。屋子里点着烛光,莫离支渊太祚靠在软榻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乙支秀偷偷靠近了他。 渊太祚没有发现乙支秀在靠近他,依旧眯着眼睛思考着。渊太祚在思考什么呢?此时的他已经知道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他在回忆,高句丽在他的治理下,虽然国力受损,可是让威震四方的大隋折戟沉沙,这就足够了。在四方臣服大隋的之际,只有高句丽保持着独立,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功劳了。 渊氏家族在高句丽功高震主,受到国内许多贵族的嫉妒,渊太祚还在想,如果这一次次子能顺利击退隋人,那么他的声望必然大涨,届时,便可顺理成章地接任莫离支的位置,渊家人在高句丽的权利必然更加牢固。 在他想着的时候,乙支秀出现他在跟前,“卑职见过莫离支!” 渊太祚瞪圆了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看了他半响,这才认出来是谁。他咳嗽一声,道:“秀,原来是你啊。” 乙支秀见莫离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微微犹豫了一下,这件事到底说不说? 渊太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如枯树皮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秀,可是隋人退却了?” “退却?”乙支秀吃了一惊,他自然不知道渊净土给渊太祚说的话,都是对高句丽有利的话。大隋在他的口中,变成了一群蠢货,一群自高自大的废物。渊太祚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曾经的大隋天子就是这样一副德行的人,所以渊太祚也没有想太多。 年迈的渊太祚在思维和反应速度上,都已经大幅下降,判断力也出现了衰退,他并不知道儿子在欺骗他。尽管是善意,但却将高句丽推向了悬崖。 不过,此时乙支秀疑惑的口气让渊太祚还是有些奇怪,他不由问道:“秀,难道隋人没有退却?” 乙支秀非常不明白莫离支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瞬间之后,他就明白了,着一定是渊净土在欺骗。他的心中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对渊净土十分鄙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说真话?渊净土你在想什么? 乙支秀决定告渊净土一状,他深深呼吸了之后,将这几日的情况逐一说了出来。渊太祚原本还微笑着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会欺骗他?如果是小事那就罢了,偏偏是关系到高句丽的大事,关系到渊氏家族生存的大事! 渊太祚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一拍软榻,喝道:“叫这个逆子来见我,我……”渊太祚刚刚说完,脸色一片异样的红,竟然昏迷了过去。 乙支秀大吃一惊,他急忙上前,伸出手按在渊太祚的人中,试了试,还有鼻息,他急忙狠命地掐住人中,希望能将渊太祚唤醒。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手足无措。 乙支秀急忙道:“快请大夫,快!” 仆人这才惊醒过来,匆匆跑了出去,跑了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将此事告诉了二公子渊净土。渊净土也吓了一跳,在父亲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乙支秀出现?他也来不及多想,匆匆赶往父亲的卧室。 刚刚赶到门外,渊净土就听见乙支秀的声音:“莫离支,好一些了吗?” 渊太祚喘着气,语气显得十分虚弱,“好一些了,好一些了,净土他来了吗?” 渊净土心中微微不悦,这个乙支秀,就算父亲对你极好,也不能偷偷来呀,他脸上带着不悦走了进去,道:“父亲,我来了。” “逆子,还不跪下!”渊太祚大怒,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渊净土一愣,道:“父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逆子,秀都告诉我了,隋人每日在城外乱杀百姓,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任由隋人如此乱杀下去吗?”渊太祚大声责问。 “父亲,隋人这是在逼我们出战呀,若是放弃了坚城,孩儿认为没有几分胜算。因此才按兵不动!”渊净土急忙说道,同时半跪在地上。 “可是这等大事,你为何不告诉我?”毕竟是父子,渊太祚听到儿子的话还算合情合理,就原谅了他,毕竟以前他就是这么干才将隋人赶出高句丽的,自然知道大隋府兵和高句丽军队之间的优劣。 “父亲,大夫说你不能受到刺激,不然对身体有碍,孩儿这才隐瞒!”渊净土想父亲既然已经知道,那不如和盘托出。 渊太祚对自己的身体有数,闻言叹息了一声,他闭目思考了半响,问道:“净土,你将此事一一说来。” 渊净土知道父亲多智,或许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不由点点头,道:“父亲,事情是这样的……” 第673章隋军隐患 渊净土说的很慢,而且在说的时候,不住地去观察渊太祚,生恐父亲受不了刺激。不过渊太祚的表现还算平静,他见惯了无数的生死,所以听到隋人每天都要杀人的时候,鼻息虽然浓烈,显得很是激动,但最终没有发怒。 越是大事情,就越需要冷静,人老成精的渊太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在极力控制着情绪,等渊净土说完了,他才抬起垂下的眼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渊净土看见父亲眼中的光芒,忍不住心中就是一喜,他知道,父亲一定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他上前一步扶起父亲,用颤抖的声音,道:“父亲,何以教孩儿?” 渊太祚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净土,既然你兄长不在此地,那么你肩头的任务很重,就让我在帮你一次吧!” “父亲,请说,孩儿一定谨记父亲的教诲!”渊净土说道。 渊太祚换了一个姿势,冲着乙支秀招招手,道:“你也过来听听吧!” “是!”乙支秀靠近过来。 两人半蹲在渊太祚软榻前,静静地听着。渊太祚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咙,缓缓开口,道:“这一次隋人杀来,的确非常意外,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不管是何等原因,有一点是肯定的。隋人远来,粮食必定不足,不过,由于平壤落入隋军之手,他们获得了大量的粮食。” “有了这批粮食,从理论上来讲,隋人不会缺粮。我想,隋人就是这样打算,所以才会出其不意,攻占了平壤。”渊太祚说的很慢,似乎思路有些跟不上,语气也显得平淡,但渊净土明白,父亲说的满,是希望他能将这些话完全理解。 “虽然平壤城有足够的粮食,但毕竟从平壤城到这里,有数百里,其中还要跨越萨水、鸭绿水河流,以及四周的群山,尤其是望波岭一带,地势狭窄,运粮不便。” 随着渊太祚的话,渊净土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但又觉得非常模糊,没有把握到重心。乙支秀眯着眼睛沉思,也在思考着。 “这就是说,隋军的粮食不足。当然了,我想他们粮食再不足,应该足够支撑大军食用一个月以上。如此多的粮食,不仅是巨大的消耗,也对运输条件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净土,你不妨答应隋帝的要求,将在扶余城、长白山中的旧隋士兵全部放回。”渊太祚如同枯树皮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恐怖。 乙支秀愣了愣,道:“莫离支,若是将旧隋士兵放回,隋人势力岂不是大涨?如此隋人则是如虎添翼呀!” 渊净土却抓住了粮食这一点,他兴奋地道:“父亲,你的意思是将旧隋士兵放回,消耗隋人的粮食?” “孺子可教!”渊太祚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旋即点点头,笑道:“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答应了隋人的要求,他们暂时就不会动兵,我们还有时间加强国内城的防守,做出充分的准备。” “不错,如今的关键点便是粮食和时间,隋人突然多了十余万的士兵,对粮食的需求量必然大增,他势必会挥师攻城,只要守住了国内城,隋人必然会因为粮食不足而撤退!”渊净土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渊太祚咳嗽一声,道:“不错。”说着,又看着乙支秀,想了半响,道:“出使隋营的大任,就由琉璃来担当,秀,你可以作为副使,不仅是锻炼,同时还要刺探隋人的情报。” “比如说具体的兵力,布防情况,如果有可能,粮食的多少最好也能打听到。”渊太祚缓缓说着,见乙支秀一脸不解,不由笑了笑,又道:“天下没有不贪钱的人,你只要偷偷贿赂即可。” 乙支秀恍然大悟,不由连连点头,如今钱财不算什么,若是能击败隋人,这个钱财可是大把的有。 渊净土站起身来,道:“父亲,我这就去安排。” “先将琉璃叫过来,我还要叮嘱他一些话。”渊太祚说了半响,体力衰竭,有着疲倦的样子,不由躺在了软榻上。 “遵命!”渊净土匆匆而去。 灯火如豆,隋军大营内,杨侑正在踱步,这一次出征高句丽,虽然一路顺利,但实际上杨侑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件事干好了,于接下来大隋的争霸战略有着非凡的意义,可是若是做的不妥,或者是在国内城浪费了时间,就得不偿失了。 在外人面前,杨侑有信心,因为一个领导者,必然要展现出他的自信,这样部下才会有自信,士气才会高昂。但在私下里,杨侑依旧会陷入沉思,下一步的行动,该怎么办? 如果说渊净土这厮铁了心不顾百姓的死活,那么杨侑真的要继续杀下去?人丁难寻啊!可是兵力不足,若是硬攻国内城,又一点都不划算。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侯君集匆匆走了进来,一抱拳道:“陛下,国内城有使者前来。” “哦?”杨侑抬起头来,略略思考,低声吩咐了几句。侯君集正要出去,杨侑又挥手叫住他,道:“不要急,慢慢带进来!” 侯君集应声,这才走了出去,杨侑叫过独孤千山,叫他找来裴行俨、罗士信、沈光、钱杰、麦孟才等人。不久,众人进来,杨侑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诸将领命,匆匆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立在大帐内。 侯君集走出大帐,慢悠悠走了过去,只见前几日在城头上的两人正在营外焦急踱步,侯君集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不急,他靠在哨楼边上,等待了片刻之后,这才又走了过去。 “侯将军,天子可睡着了?”乙支秀忙不迭问道。 渊季琉璃对于侯君集的印象也非常深,不过他一点都不喜欢侯君集,因为此人强占了族人,让渊家人的脸面都丢尽了。他微微侧过身子,不理侯君集。 侯君集呵呵一笑,道:“陛下说,尔等蛮夷也知道来求见陛下,看来不是一点礼节都没有,因此特意不辞辛劳,召见尔等!” 乙支秀一愣,正要说话,渊季琉璃却走了过来,他轻轻一撞乙支秀,脸上堆起了笑,道:“如此,多谢侯将军!”渊季琉璃虽然不待见侯君集,但此事事关重大,他生恐年轻的乙支秀坏了大事,因此不得不与侯君集说话。 侯君集脸上堆起一丝憨厚的笑意,道:“客气,客气,你我已经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侯君集说着,伸出手,准备要拍拍渊季琉璃的肩头。 渊季琉璃急忙躲开了,拱拱手,道:“还请侯将军引荐!” “这个好说!”侯君集说这话,却没有动,只是拿眼看着两人。 乙支秀忽然醒悟,他从腰间的扎带里摸出一颗珍珠,递给侯君集,道:“侯将军,这一颗可是海里的珍珠,价值连城,还望笑纳。” 侯君集接过珍珠,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上品,便将珍珠收入怀中,不过还是没有动。乙支秀一愣,旋即知道侯君集对此还不是非常满意,只得又掏出了几件珍宝,递给侯君集。 侯君集颇为磨蹭地瞧了瞧,确认是上品之后,这才将东西收入怀中,哼了一声,道:“随我来吧!” 乙支秀拱拱手,道:“多谢将军。” 渊季琉璃心中轻叹一声,也开口说道:“侯将军,这一次劳烦了。” “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侯将军得了好处,笑的嘴巴合不拢,带着两人进去。 “侯将军且慢,我等奉莫离支之命,还带来了一些牛羊、美酒,望将军笑纳!”渊季琉璃急忙说道。 “嗯,还有牛羊?”侯将军停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只见在十余步外,果然有二十多人民夫打扮之人,赶着牛羊,抬着酒缸,一副前来犒军的模样。 “对呀,大隋是仁义之师,如今隋帝远来,莫离支大人不胜感激,因此先让我等送一些牛羊、美酒犒军,以表达对大隋的敬仰之情!”渊季琉璃这么说着,身上不由起了鸡皮疙瘩,他觉得自己虚伪死了。可是,为了麻痹隋帝,他不得不这样做。 “是吗?莫离支真的觉得我主仁义?”侯君集一愣,旋即追问道。 侯君集的目光有如刀锋,刺得渊季琉璃额头上大汗直冒,他忍不住擦了擦汗,道:“侯将军,此乃是莫离支亲口对我所言,岂会有假?莫自立对陛下可是佩服得紧呀!” “既然如此,莫离支为什么不亲自前来?”侯君集冷不丁问道。 “这个,莫离支身患重病,不能亲自前来。”渊季琉璃解释。 “啊,岳丈要死了吗?”侯君集显得十分惊讶,可是语气中没有半点的尊敬。 渊季琉璃心中十分恼怒,可是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咳嗽一声道:“莫离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微恙。” “岳丈可不能死呀,老侯我带了外孙来见他,正想要讨一些礼物,若是死了,这礼钱找谁要去?”侯君集一副肉痛的模样,旋即又想起一件事来,不由正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当初我娶了渊盖苏娇,可是花费了不少钱,你渊家乃是高句丽的大族,可是一点嫁妆都没有,也太小气了!” 渊季琉璃脸上肌肉不由抖动了几下,若不是身负重任,就要动手教训教训侯君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抢了别人家的女人做小妾,还抱怨别人没有嫁妆,太他妈不要脸了。 渊季琉璃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将心情平定了下来,他不敢再和侯君集探讨这个问题,急忙道:“侯将军,还是先让他们将牛羊赶进来吧!” 第674章谈判 侯君集瞧了瞧那群人,大手一挥,道:“叫他们东西放在门外,就远远离开,不然我兄弟们的弓箭可不长眼!” 渊季琉璃赶紧挥挥手,高声叫了一遍,那群民夫忙赶了牛羊,杠着酒缸过来,在军营门口放下,然后又离开的远远地、侯君集让隋兵将礼物收入寨子,带着两人缓缓而行。 “两位,陛下最近心情不好,一会说话,可要小心呀!”侯君集很是好心地提醒着。 渊季琉璃一愣,急忙问道:“陛下为何心情不好?” “这人嘛,总有那么几天,心情是不好的。陛下虽然是九五之尊,也有情绪呀。两位可要注意了,陛下不比匹夫。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陛下一怒,不知道多少高句丽的百姓又要遭殃啊!”侯君集说着,似乎有所不忍的样子。 乙支秀有些奇怪,看侯将军的样子,似乎对隋帝乱杀的行为有些不满呀。乙支秀默默看了一眼渊季琉璃。渊季琉璃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多谢侯将军提醒,我等感激不尽!” “走吧!”这一次侯将军的话很是简单。 两人随着侯君集朝前走去,一路上,隋军士兵三三两两在帐外喝着小酒,还划着拳,显得热闹非凡。地上到处都是食物,侯君集似乎也没有看见,带着两人径直走了过去。 “看来隋军也不过如此!”渊季琉璃心中想着,目光四处乱看,隋人看起来军纪不严,而且铺张浪费,这样的军队,必定战斗力不强。想到此,渊季琉璃嘴角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跟着侯君集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片刻,到了杨侑的帐外,侯君集闷声闷气地道:“陛下,高句丽的使者求见。” “带他们进来!”杨侑说着。 侯君集掀开门帘进去,渊季琉璃和乙支秀也走了进去,在大门口,两名士兵对他们进行搜身,搜完之后,示意两人进去。两人迈步走进大帐,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他的打扮,必然是大隋天子了。 两人走上几步,弯腰施礼,道:“高句丽使者渊季琉璃(乙支秀)见过陛下!”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两人,只见渊季琉璃约五十多岁,而乙支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一老一小,来到隋军大营,究竟有什么企图?杨侑想到这里,脸色一沉,道:“渊太祚为何不来见朕?” “启禀陛下,莫离支身患重病,不能亲自前来!”渊季琉璃说道。 “渊太祚有病,那么渊净土也有病?”杨侑不解。 “陛下,二公子他在莫离支面前略尽孝道。”渊季琉璃说道。 杨侑沉吟了片刻,道:“既然莫离支生病,朕也要有所表示不是?侯君集,取朕去年购买回来的千年人参,送给莫离支,希望他早日安康。” 侯君集应了一声,走到大帐后,似乎在翻腾着什么。渊季琉璃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大隋天子在想什么,送人参?高句丽的人参还少吗?不过他没有说话,生恐惹得杨侑不高兴。 “多谢陛下!”渊季琉璃又弯腰。 杨侑摆摆手,道:“你也不必客气,朕要问你,被高句丽囚禁的大隋将士,什么时候放回来?” 渊季琉璃忙笑道:“陛下,我正为此事而来!” 杨侑正襟危坐,夹起一块羊肉,慢慢嚼了起来。渊季琉璃拱拱手,道:“大隋天威,四方咸服。当年是先王在时,这才抗拒王师,不服教化。如今先王已经远去,莫离支对大隋仰慕已久,因此派我前来,商量交还俘虏一事。” “陛下,莫离支愿与世代臣服大隋更愿意将大隋勇士全部放回,只是大隋勇士分散在各处,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赶到国内城。还望陛下给一些时间。”渊季琉璃说道。 杨侑摇摇头,道:“北部的扶余城到这里,快马只需要三日,即使是长白山,快马也需要四日,朕只给你们八天的时间,速速将朕的勇士全部归还,不然,迟一日朕就用高句丽人的鲜血来祭奠。” 渊季琉璃一愣,心想此人怎么动不动就杀?但他不敢多说,生恐如侯君集一样说的,惹毛了杨侑。但八天的时间,有些急了,他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乙支秀见渊季琉璃不说话,忙道:“陛下,八天的时间恐怕来不及呀。” “为何来不及?高句丽盛产战马,让朕的将士一人一马,甚至一人两马也是可以的嘛,只要能在八日内赶到这里,一切都好说。”杨侑站起身来,慢慢逼近了渊季琉璃,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道:“你二人记住了,若是迟了一天,少了一人,朕就杀一个高句丽百姓。迟了两天,少了一人,就杀两个,以此类推。” 渊季琉璃满脸震惊之色,这样的要求让他难于做出决定。乙支秀也是大吃一惊,道:“陛下,你不能这样做。” “朕不能这样做?当年大隋将士的头颅筑成京观,至今还在辽东城,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杨侑忽然大怒,指着乙支秀的脸破口大骂,道:“朕做事情,要你乙支秀来指指点点吗?” 渊季琉璃碰了碰乙支秀,示意他不要说话。乙支秀闷闷低下头,渊季琉璃忙堆笑,道:“陛下,山高水远,大隋的英雄们要赶来,也得要休息休息,不可以累坏了呀!” “朕的将士,自然有朕去操心,渊季琉璃,你只要告诉朕,八日能不能将朕的勇士们送回来?!”杨侑问道。 渊季琉璃忙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给我一点时间,禀告莫离支。” 杨侑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这样,还不速速去找渊太祚?” “遵命!”渊季琉璃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乙支秀也愣了愣,也匆匆站起身来,离开了大帐。 侯君集这时候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道:“不要走,你的人参!” 渊季琉璃挥挥手,道:“下次我再来拿吧!” 杨侑走到大帐外,冷冷地看着渊季琉璃离去的背影,心中想着什么。侯君集走了过来,道:“陛下,渊太祚会上当吗?” “放心吧,他一定会将士兵们放回来,甚至有可能是一人一马。”杨侑显得十分笃定,他已经通过渊季琉璃的只言片语瞧出了一些端倪。 “为什么?”侯君集十分不解,他有些不太明白渊太祚的态度转变为何会如此大,甚至还不惜送出战马? 杨侑没有说话,这时杜如晦走了过来,道:“陛下,渊太祚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非常。” 侯君集抓了抓头,问道:“杜侍郎,这是怎么回事?”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送回这十余万的士兵,对粮食的消耗非常巨大,如果再加上战马,这个消耗更加惊人!” “渊太祚老奸巨猾,为了保住他在高句丽的地位,那里会关心百姓的死活,如果他关心,早就出城与朕谈判了。他时至今日才派人出来,足以证明了两个问题。”杨侑淡淡的说道。 “第一个问题,是想要消耗我军的粮食,一旦我军粮食补给不上,必然会撤退,那时候,便是高句丽人追击之时!” “第二个问题,朕想渊太祚已经不行了,这些日子不是他没有想出对策,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此事。或许是他病重,渊净土不敢将此事告诉他。但几日过去,渊太祚还是知道了,因此想出这个毒计。” 杨侑的猜测很准,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但根据他所掌握的信息,竟然猜了个准。侯君集这时才想起来,粮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十余万的士兵一下子出现,可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对粮食的需求量是巨大的。侯君集立刻问道:“陛下,粮食帝的确是个大问题呀!”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陛下既然已经想到,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侯君集不解地看着杨侑,杨侑却是哈哈一笑,转身走回了大帐,自顾吃喝起来。 渊季琉璃出城不久,就匆匆回来,不仅让渊净土奇怪,也让渊太祚不解,在他看来,隋帝狡猾万分,对于高句丽的主动求和,或许会产生怀疑,时间或许会耽搁很久。 等到渊季琉璃将在隋营的事情一说,渊净土不觉皱眉,道:“隋帝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父亲,孩儿认为不能上了隋军的当呀,一万多匹的战马,整个高句丽都要被掏空了。” 渊太祚眯起了眼睛,沉默片刻之后,他呵呵笑了起来,道:“净土啊,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呀。” 渊净土一愣,忙道:“父亲,你的意思是?” “一万多匹战马,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隋帝十分贪心,贪心就有了弱点。”渊太祚慢慢说道。 渊净土一愣,道:“父亲,隋帝有什么弱点?” “一个人若是贪婪,就会忘乎所以。为了这一万多匹的战马,隋帝已经忘乎所以,只知道敲诈高句丽,可是,国内城四周虽然有不少草原,可是根本无法放牧一万多匹的战马啊。他就算拿到了手,也无法养马。” “而且,战马的费用比人还要高,必定能大量消耗隋人的粮秣!隋帝已经利欲熏心,忘乎所以。这一战,只要稳扎稳打,高句丽一定能够生擒隋帝!”渊太祚显得十分兴奋,老脸有了一丝红光。 渊净土看见父亲颇有精神,心中也高兴。这时,渊季琉璃也弄明白了渊太祚的意思,他一拍大腿,道:“此计果然甚妙。隋帝已经中计还浑然不知!” 渊净土双掌一击,道:“父亲,隋帝多行不义,必当受到惩罚。” 渊季琉璃站起身来,道:“莫离支,我这就去隋营。” “这个不急,明日再去。”渊太祚低声说道。 “为何?”渊季琉璃心中不解,明日一早,隋人又要杀害百姓,等到明日去,岂不是又有许多百姓惨死? 渊太祚咳嗽一声,道:“今日在晚了,隋帝或许睡了,若是去了,恐怕会将士兵办砸。等到明日再说吧!” 渊季琉璃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退了出去。渊净土看着父亲,低声问道:“父亲,此时不过戌时,隋帝不可能睡那么早吧?” “你这个痴儿,你还不懂吗?”渊太祚笑了笑,道:“隋帝越是杀戮,高句丽百姓对他的仇恨才会越来越深啊!” 渊净土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不由点点头,道:“父亲说的极是,孩儿懂了!” “净土,你兄长不在,此地的事情就由你负责,你要知道,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做大事,一定要有魄力!”渊太祚语重心长地说着。 渊净土使劲点了点头。 第675章生的希望 长白山连绵千里,森林茂盛,不仅是高句丽人抵挡北方“蛮夷”的天然屏障,更是财富之源。|经|典|小|说||高大巍峨的长白山,埋藏着无数的人参、灵芝等植物,更有不少动物提供了特产,例如熊胆、貂皮、鹿茸等,都是高句丽的珍品,曾经作为贡品进献中原王朝。 除此之外,长白山里还有着无数的矿藏,对于高句丽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铁矿和铜矿,前者是制造兵器的涞源,后者是钱币的来源,地位都非常重要。可以说,长白山是高句丽的生命之源。 在广阔的长白山余脉里,布满了无数的坑洞。在其中一个铁矿里,一群身形高大但面黄肌瘦的汉子正光着膀子在辛苦地劳作着,此时九月的天气,北方已经渐渐冷了,监工的高句丽人更是穿上了厚衣,以抵抗渐渐侵袭而来的寒意。 但是对于高句丽来说,这些干着苦力活的隋人,显然不是人,而是一群只会干活的畜生,他们没有基本的医疗保障,没有足够的衣服遮寒,就连吃的,每天不过四碗稀薄得能看见人影的粥。 数年过去了,当初被俘的士兵不少被活活累死,毕竟一天七八个时辰的劳作,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谁也受不了啊,有人曾经想过逃走,逃出高句丽,回到中原,回到可爱的家乡。可是,高句丽人密布在矿区的塔楼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们,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被抓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活活的打死,尸体随便往山沟里一扔,就算了结。 时间久了,那座山谷,已经堆满了森森白骨,在某些日子,还能听见亡灵的凄厉叫声,让人心中惧怕不已。 谁也不想死,重压之下,这群俘虏选择了屈服,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每天卖命地工作,希望能够生存下来,等待有一天,威震四方的大隋再度攻打过来,一举拿下高句丽,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奴役生涯中解放过来。 可是,可能吗?监工在威逼他们的时候,大声地告诉他们,如今的大隋已经自顾不暇了,整个中原一片大乱,窦建德、李渊、罗艺等各方势力趁着隋失九鼎之际,逐鹿中原,掀起了阵阵波澜。 换而言之,大隋已经名存实亡,这些曾经随着大隋皇帝征伐高句丽的将士们,已经成为了弃子,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那就是为高句丽干一辈子的重活,除非死,不然只要有一口气,就要继续做事。 一些汉子听到这个消息,当即选择了自杀,自杀的原因多种多样,有的人是陷入了绝望,有的则是为国捐躯,有的则是不愿意继续受到高句丽人的奴役。当初被俘的大隋将士四十多万,累死的累死,病死的病死,损失足有四分之三,余下存活下来的,无不是面黄肌瘦,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可是他们不想死啊,即使监工告诉他们大隋已经灭亡,可是在他们的心中,大隋就像那天上的太阳,在每一个清晨,都会用光和热来温暖他们的心。 大隋皇帝一定不会抛弃我们的!许多人如是想着,在这样的念头里日复一日,然后成为了一具骸骨,被丢弃到山谷之中,连一座坟冢都没有。 随着日子的流逝,很多人已经逐渐麻木,他们已经相信监工的话了,大隋已经完了。毕竟当初征伐高句丽的时候,大隋国内已经烽烟四起,或许过了这么几年,情况更加恶劣了罢? 麻木、失望,还活着的士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苦力,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解脱?死,不是没有想过,可是苦苦撑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要寻死,他们早就寻死了。还不是心中那一点点飘渺的无处可寻的希望支撑着他们? 此时刚刚吃过饭,一个名叫的张靖关中人靠在树干上休息。张靖是张瑾的侄儿,属于关拢世家之一,他是在大隋第二次攻伐高句丽的时候被俘的,作为一名校尉,这无疑是耻辱的。听到大隋内乱,张靖的心中也是十分悲戚的。可是,身为关拢人,身为武川镇的后裔,在他的心里,只有坚持!在他看来,自杀无疑是懦夫的行为,不是武川人的信仰,所以,面对重压,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张靖在尽力恢复着体力,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无比的艰辛,没有足够的体力,是无法支撑的。时间就要到了,张靖叹息一声,正要站起身来,突然,从一个山洞里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的隋兵。 他冲出来之后,仰面朝天,大声的哀嚎,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声音凄厉而绝望。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已经让他崩溃了,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声音撕心裂肺,不少隋人看着他,有的人显得十分麻木,这样的情景,几乎每隔几日就会发生,见惯不惯了。 另外则有几人跑上去,扶着他,关心地问着什么。就在几人刚刚围上去的时候,两名腰宽体胖的监工走了过来,手中挥舞着皮鞭,狠狠地抽打在隋人的身上,“干什么,要造反吗?还不给我散开!” 说着,两名监工一左一右,又是几皮鞭,抽打在他们的身上,光着膀子的身躯上,立刻布满了红红的鞭痕,几人为监工的威势所惧,纷纷散开,好死不如赖活,他们还不想死,只得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那人。 两名监工冷笑一声,冲着那人劈头盖脸地抽打过去,啪啪的响声让人心惊,那名隋人在地上翻滚,皮鞭落在身上,多处已经绽开了血花,众人都不敢在看下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袍泽被活活打死,这是何等的残忍?他们只能无能为力地闭上了眼睛。 张靖咬了咬牙,作为这个矿洞里俘虏最大的官职,他有一定的说话权,可是,不管怎么有说话权,在高句丽人面前,他依旧如同一只蝼蚁。 一个叫做顺子的隋人靠近过来,干瘦脸颊看不出一点肉色,整张脸十分漆黑,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张大哥,这个月是第十八起了。” 第十八起,意味着这是这个矿洞第十八个因为这个原因被活活打死的隋人,这才过去几天呀!按照这样的趋势,恐怕剩下的隋人已经不多了。 张靖摇摇头,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这就是区别。纵然能打死这两个监工,可是在矿区四周的塔楼能随时监控他们的行动,届时,大批全副武装的高句丽士兵就会赶来,将他们全部杀死。 如果是这样,所有的忍辱偷生,所有的努力就会付之流水。 顺子见张靖摇头,只得别过脸去,死伤已经太多了,他不能贸然的出去,不然死的人会更多。 两名监工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皮鞭狠狠抽打,大有不将此人杀死决不罢休的态势。那人连声哀叫,在地上翻滚,碎石割破了他的身子,鲜血淋漓,染红了石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住手!”两名监工恶狠狠地抬起头,心想谁这么大胆?但两人看见是监工长的时候,赶紧收起了皮鞭,垂手而立。 “金大人,你怎么来了?”两名监工一路小跑到了监工长金再泽面前,讨好地说道。 监工长金再泽突然抬起了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监工脸上,那人措不及防,被结结实实打中,顿时“哇”的一声,门牙飞出两颗。他刚才在使者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虐待隋人,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可是刚刚进来,就看见这一幕,这不是在他打的脸吗?所以他格外恼怒。 另一名监工见势不妙,急忙跪在地上,哀求不已。 金再泽冷哼了一声,讨好地看着一旁的官员,此人是一身文职打扮,看起来官职似乎不高,可是对于监工长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 “将隋人都集中起来!”那名官员吩咐。 金再泽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官员的吩咐去做,他踢了两人一脚,道:“快,还不快去将隋人集中起来。” “遵命,小人一定将隋狗集中起来!”那名门牙掉了两颗的监工说道,他被打懵了。 “哼!”这一次不等金再泽动手,在官员身后一名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突然动手了,他上前一步,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在监工的胸膛上。监工刚刚站起来,根本没有防备,受到黑衣人的袭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数步,然后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一颗突起的石头恰好出现在他的头颅处,顿时此人闷哼一声,红白之物从后脑勺流了出来。 金再泽吃了一惊,他狐疑地看着黑衣人,心想此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地位如此超然?他不由抬起头看着黑衣人,黑衣人同样看着他,目光如同凶恶的海东青,刺得金再泽再也不敢说话。 那名官员一愣,旋即讨好地看着黑衣人,笑道:“上使做得好,这几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我早就想要收拾他们了。” 黑衣人冷冷一挥手,那名官员一瞪眼,看着金再泽,喝道:“你还等着做什么,赶紧集合啊!” 金再泽动起身来,一部小跑,心想你冲老子发什么火,有种你冲着黑衣人发火啊。但这话却不敢说。一路小跑,到其他监工面前,他大声吩咐着。其他监工听了,嘟囔着站起身来,朝着山洞里走去。 忽然,金再泽想起了一件事,又赶紧高声吩咐了几句,要这群监工对待隋人客气些,不能动粗。刚才那名监工的死,仍然历历在目,金再泽可不想在没有弄清楚黑衣人身份之前,贸然行事,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几名监工应着,走下了昏暗的山洞,在山洞里,还有无数的隋人正在劈山开石,用自己的生命为高句丽赚取财富。 第676章回家! 听到监工的呼喊声,隋人麻木的站起身来,沿着高地不平的山洞走出了出去,阳光照在众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有人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同袍们正在朝着广场聚集。 认命的隋人朝着广场聚集,说是广场,其实不过是一处比较平整的地面罢了,平时用来堆积矿石,只不过刚刚运送了一批矿石出去,所以此地显得非常空旷。 这一个矿区有将近一千人的苦力,他们聚集在一起,顿时将并不大的广场挤得满满的。人们大多无精打采,每一天吃的很少,干的比狗多,食物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大多数的人脸颊消瘦,颚骨突出,若不是眼睛还在转动,就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张靖躲在人群中,仔细地观察着高台上的官员,官员的打扮很显然是高句丽人的打扮,衣裳五颜六色,很是花哨,和中原人稍稍有区别,领口很小,便于行动。 在官员身边的黑衣人,看不出什么来头,不过刚才他踢了监工一脚,直接要了监工的小命,这让张靖心中无比畅快。他在人群中猜测着黑衣人的来历,难道是,高句丽又有新的活动? 往年春耕或是秋收,隋人作为苦力总会有一部分被抽掉出去,为高句丽人收割粮食。对于隋人来说,这段日子稍微会好一些,因为他们可以暗中吃掉生小麦,虽然味道不佳,但总算能填以填肚子,相比一年三百多天,天天都是稀薄的看得见自己人影的稀粥,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人都到齐了吗?”那名官员在高台上大声的问道。 金再泽匆匆上前,高声回报:“启禀大人,隋人都到齐了!” 官员看了一眼四周,忽然弯腰看着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黑衣人默默点头,扫了一下底下的隋人,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情绪。他默默注视着众人,半响没有说话。忽然,他慢慢走了上去,站在高台的最前面,他希望他一会的声音,能让所有的隋人都能听见。 高台下的隋人纷纷抬起头,看着这名一言不发的黑衣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黑衣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他抬起了手臂,高声喝道:“诸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高台下的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这个黑衣人在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时之间,他们没有说话,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突然,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士兵挥舞着双肩,喝道:“我是隋人,我是隋人!”说着,那人跪在地上,呜呜地哭着,他是隋人,那个曾经威震四方的大隋臣民,可是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性命随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他就会被监工扔到某个山谷里,尸身被野兽啃食,被雄鹰叼走,不久之后,成为森森的白骨! 受到此人的感染,一群士兵都呜呜的哭了起来,在他们的身上,受到了多少的磨难,他们一直咬着牙挺着,可是,情绪是会感染的,相似的经历,让士兵们都身同感受。心中的悲伤情绪被此人点燃之后,便停不下来了。 哭声四起,弥漫在整个广场,几名监工皱了皱眉头,脸上十分不悦,可是,他们不敢动,他们已经知道黑衣人一脚踢死一个监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捋黑衣人的胡须? 哭声此起彼伏,就连一向坚强的张靖眼中也挂满了泪水,他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不落下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瞪大了眼睛,可是晶莹的泪水在眼帘出打着圈圈,随时就要落下。 放眼看去,许多士兵都已经哭了,背井离乡,受人欺辱,过着比狗还不如的生活,多少袍泽身死异乡,尸身被野兽践踏,骸骨风吹雨打,甚至不知所踪! 所有的种种,似乎历历在目,仿佛这一切就在昨天,多少袍泽的相貌已经铭刻在记忆里,久久不能忘却。 黑衣人凝视着台下,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任由士兵们发泄着心中的情绪。哭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山野之中的鸟雀被哭声惊得四散飞去。 良久,广场陷入了平静之中。黑衣人再次缓缓开口:“诸位,你们还记得你们是隋人就好!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做事情,我会给一个时辰的时间,允许你们洗澡,将身上的泥垢洗干净!” “洗干净身子之后,你们会有干净的衣裳,可口的食物供你们享用!”黑衣人高声。 隋人们再度愣住了,这是做什么?他们何时有多这样的待遇?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吃过饭之后,诸位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高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战马,要带诸位在四日内赶到国内城!” 一名监工拉了拉金再泽,问道:“大人,他们若是走了,这个月的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金再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此人,心想你是白痴吗?难道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再说那官员对他恭恭敬敬,岂是他这个小小的监工能惹的。 监工见他不说话,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隋人在听到黑衣人的话,逐渐沉默了下来,刚才他们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此事不少人已经冷静了下来。顺子碰了碰张靖,道:”张大哥,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张靖眯着眼睛想了半响,摇摇头,尽管他不太确定,但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阴谋,渊太祚若是想要杀掉这批人,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阴谋。 张靖觉得,这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走出了矿区,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塔楼,那么多的敌人,逃跑也相对容易一些。想到此,张靖低声道:“让兄弟们不要惊慌,按照此人的做法去做。” 顺子点点头,将张靖的命令传了出去。 黑衣人看见底下的人群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布袋,喝道:“告诉我,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众人看向了张靖,张靖咳嗽一声,道:“我的官职最高。” “你叫什么名字,在隋军之中,担任何职?”黑衣人高声。 张靖这时一愣,他才注意道此人的汉话非常流利,和寻常的高句丽人不同,而且,此人说话还带着关中口音。张靖有些疑惑地回答:“我叫张靖,是关中人,曾经是左监门校尉!” 黑衣人略略一惊,竟然是正六品的左监门校尉,此人官职不低啊。他挥挥手,道:“你且上来!” 张靖左右看了一眼,几名隋人将他围在中央,示意他不要上去,但这个时候,张靖不能退缩,他推开了众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路上,众人都在和他打着招呼:“张大哥,不能去呀。” “张大哥,小心!” “张大哥!” 张靖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担心,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有什么好担心的?慢慢走上了高台,他挺直了胸膛,看着黑衣人。黑衣人打量了一番干瘦的他,忽然笑了笑,将手中的布袋,道:“你且打开看一看!” “看一看?”张靖心中疑惑,他慢慢伸出手,将布袋抓在手中。手中的布袋不是很沉,看样子,也不是武器之类的东西。 “怎么,你不敢?”黑衣人忽然笑了。 “我乃堂堂隋人,岂有不敢之理?”张靖被激怒了,他将布袋口的绳子解开,猛地将里面的东西拉了出来,一卷红色填满了他的眼帘,黑衣人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抓住那根短短的旗杆,猛地在半空中挥舞了起来。 张靖愣住了,他看着那一卷红色,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泪水也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高台下的众人也愣愣地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的那卷红色,人人热泪盈眶。 赤红色的布匹在半空中飞舞,上面绣着的一个大大“隋”字,正尽力展现出他的的魅力。曾几何时,他们在这杆旗帜的指挥下,所向披靡?! “是大隋的旗帜!”一人说着,身不由已的跪下,朝着大隋的旗帜磕头。 黑衣人这时将身上的衣裳脱下,露出了隋人的打扮出来,他一边挥舞着旗帜,一边高声道:“兄弟们,你们没有看错,这便是大隋的旗帜!而我,是奉了大隋天子之命,前来迎接诸位,迎接大隋最为勇敢的战士们,回家!” 黑衣人大声的喊着,声音借着风势,传递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回家”两个字,像重锤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众人的心中。 “回家!”一个士兵近乎梦呓一般的念着,这两个字,曾经在他们的心中环绕,他们渴望着回家。可是,岁月磨掉了心中的信念,磨掉了他们的勇气,回家二字,变得是如此的奢侈! 可是如今,一个隋人打扮的士兵,手中挥舞着大隋的赤红色军旗,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回家了!曾经的遥不可及变成了事实,许多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朝着他们心中信仰施礼。 “陛下,是陛下来接我们了!” “陛下没有抛弃我们!” “陛下……” 一千多号隋人七嘴八舌的吼着,不少人在地上磕头,黑衣人感受到这股气氛,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他本来不想表明身份,可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隋万岁,陛下万岁!”不知道是谁开了一个头,隋人整齐的呼喊着,声音汇成了惊雷,激荡在长白山的山脉中,鸟雀惊起,群兽奔跑,似乎也在为这群误以为被抛弃的士兵们而庆幸。 就在他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连绵千里的长白山中,在无数个高句丽人修建的矿区里,无数的隋人喊着同样的话。长白山在颤抖,整个大地也在颤抖,似乎,它们也感动了。 第677章收揽军心 国内城城南的一处平原地带,军旗招展,人声鼎沸,经过三日左右的奔波,十万俘虏十之都到了此地。极品舒适他们听到大隋天子率兵杀来,而且还派人来解救他们,不辞辛劳,从长白山中各处出发,一路汇成红色的河流,疾奔国内城。 即使是有战马,不少人在急速的奔波中,仍然受了伤,两只腿的内侧,多处被磨破了皮。他们靠着坚强的意志和对大隋的忠君信念,这才赶赴到了这里。 在隋军士兵的严密监视下,高句丽的俘虏在不停地忙碌着,他们煮好了喷香的饭,炒好了让人垂涎三尺的小菜,等待着英雄的回归。城外的临时棚子处,时时刻刻都有着饭菜的香味。 每一批的英雄回归,都有隋军将领接待,侯君集、罗士信、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分成了白夜班,日夜在四周巡视,认真地接待着他们,确保这些英雄回归的时候,有温热的饭菜可以充饥,有热水可以洗澡,有舒适的帐篷可以休息。 一批又一批的俘虏回到隋军大营,虽然此地不是中原,更不是他们的家乡,可是隋军将领认真的接待,细心的问候,让他们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一连几日,众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而杨侑与杜如晦正在商量着大事。远征的第一阶段是攻破平壤,取得平壤的粮食,满足大军的需要;第二阶段便是利用各种手段,将被俘虏的士兵解救回来。 如今看来,前两个阶段已经较为完美的实现了,接下来便是第三阶段了,攻略国内城,并将丸都城等四周的卫星城市掌握在手中,第三阶段才算完成。完成了第三阶段,便是收尾工作,攻略辽东城了。 杨侑和杜如晦商量了半响,终于做出了一个让很多人诧异的决定,再度将渊盖苏文放回去。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渊盖苏文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几次被杨侑捉到,但每一次都将他给放走。 杨侑知道,如今的国内城渊净土已经逐渐掌握了权利,放回去渊盖苏文,两人必定会争权,当然,那是在外患消失的情况下。渊盖苏文被放走不久,杨侑宣布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不少将领反对。 但当杨侑将心中的计划说出来之后,诸将又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战略,于是诸将纷纷准备。 渊盖苏文回到国内城,让渊净土十分惊讶,当然更为惊讶的消息不止于此,渊盖苏文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隋军准备撤退了。按照渊盖苏文的说法,隋帝觉得高句丽既然选择了投降,那么就是大隋的臣民,而且隋帝已经解救了俘虏,完成了目标,所以在高句丽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渊净土非常不相信,他迅速将此事禀告了父亲渊太祚。渊太祚也觉得十分奇怪,不过一想到杨广征伐高句丽就是这么干的,心中就有释然了。为了防止隋军使诈,渊太祚特别叮嘱,在隋军撤退的时候,派出斥候监视他们,确信他们的确是撤退了,才能相信。 对于渊太祚可能的防范,杨侑早有准备,对此,他并不焦急。如今粮食还足够支撑大军食用半个月,他所需要的,是要将这群身在异乡的大隋将士的身子给养好。 看着骨瘦如柴的他们,杨侑的心就忍不住心疼,他曾经接见了一些将领,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情况,这些被俘的士兵,能够活下来,可以说经历了太多的苦楚。 他们对高句丽恨死了,对杨侑则是充满了感激。然而,杨侑在谈话中,发现这些士兵不仅仅是身子虚弱,就连斗志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鉴于此,杨侑在大部分的俘虏都被送回来的时候,在巨大的广场上,召见了他们。 高台上,杨侑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波澜起伏,士兵们在高台下整齐地站着,抬起头仰望着高台,他们听说陛下要来巡视,人人都显得精神抖擞。 十万人,杨侑的声音根本无法覆盖,就连中间的士兵,都看不清杨侑的脸。 “士兵们,你们终于回来了!”杨侑站在高台上,大声的喊着。 “我们回来了!”最前排的士兵听到杨侑的话,纷纷回答,他们带动了后面的士兵,后面的士兵也在高声的回答着,声音直冲云霄。 “回来了,就好!朕代表祖父欢迎诸位回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你们仍然是大隋最为勇敢的士兵!”杨侑说道,扫视了一眼众人,他们依旧面黄肌瘦,这样的部队,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呢? “陛下!”不少士兵听见陛下称呼他们为大隋最为勇敢的士兵的时候,忍不住叫了出来。他们被俘,受尽了侮辱,多少人埋骨他乡,若是平时,换做大多数的帝王,一定会对他们处以战败的惩罚,就算不死,至少也会被关押起来吧。 可是,如今的陛下不远万里,跨越大海来解救他们,光是这份恩德,已经让作为臣子的他们感动万分了。放眼千古,有几位帝君会为被俘的臣子跨越重洋来解救他的臣民?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还称呼他们为最为勇敢的士兵! 哪怕是最为卑微的存在,也渴望着尊重,而这个时候,杨侑给了他们足够高的评价,让士兵们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很多人当即哭了出来,远比被救出来的时候还要激动。 哭声四起,却不是伤心,而是激动,杨侑静静地等待着这群士兵哭泣,他知道,尽管他解救了这批士兵,但还需要建立足够的威望,才能彻底控制他们。 所以今日的话非常有必要,收揽军心,为我所用。 哭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杨侑等到众人哭完,这才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朕知道,你们的心中一定在疑惑,你们自认为是战败之人,所以你们觉得惭愧,觉得对不起大隋?”杨侑看着他们,环视了一眼,继续说道:“不,你们都错了!” “战败并不可耻!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天下,没有常胜的将军,也不是每一仗,都会取得胜利!面对失败,只要咬紧了牙,不屈从于失败,那就是胜利!” 很多士兵不理解,他们低声询问着,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身处异乡数年,能在高句丽人的重压之下,像泰山一样屹立不倒,光是这份勇气,已经足够让朕十分欣赏!告诉朕,支持你们生存下来的信念是什么?”杨侑高声。 “是回家!”不少人说道。 “不错,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你们生存!可是,你们知道吗,如今要回家,要经历那些磨难?”杨侑继续说道。 士兵们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们被关押了数年,于外部几乎隔绝,高句丽又远在东北,消息不便,因此很多人不知道。稍微机灵一点的,也就知道中原的局势复杂,多处反贼并起罢了。 “朕告诉你们,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击败高句丽!”杨侑略略沉默之后,说道。 “高句丽非我族内,他们不仅狡猾,而且残忍,就像草原上的野狼,在你不注意你的时候,就会咬你一口,甚至会直接咬掉你的喉咙,要了你的性命!” 杨侑的话让士兵们点头,这些年来,他们看到了多少人死在高句丽人的手上? “野狼咬了朕一口,朕虽然不能咬会去,可是可以将它打死,用他的肉来煨汤,用他的皮来制造温暖的褥子。朕在这里发誓,一定会带着你们攻破国内城,一雪前耻!” 士兵们顿时激动了,击败高句丽,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可是,有这个机会吗? “击败高句丽,只是一个开始,并不能一劳永逸!朕不妨告诉你们,在回家的路上,依旧危机四伏!如今的大隋,已经是风雨飘摇!北方,有李渊、罗艺、刘黑闼等人为首的反贼,而在中原,也有王世充、李密这等枭雄的存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大隋的江山!” 士兵们虽然不明白刘黑闼是何人,但对于李渊、罗艺、王世充以及李密这些旧隋的王公大臣还是知道的,听到杨侑的话,他们都愣住了,大隋的天下,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当年杨玄感造反,看来不过是一个开头啊。 “不错,大隋已经风雨飘摇,天下已经板荡。可是朕,仍然在努力,仍然在奋斗。面对逆境,只有挺起胸膛,勇敢地去面对,方为英雄本色啊!” “朕知道你们之中,有的是关中人,有的是河南人,有的是河北人,又或者是吴越、荆襄之人。朕也不瞒你们,如今长江之北,多是反贼的势力范围,你们的家人,或许就效忠于李渊,效忠于王世充,效忠于李密!” “要你们手足相残,朕做不到,朕可以在此许诺,你们若是不愿意继续为大隋效力,为朕效力,朕绝对不会去勉强,只要你们开口,等朕消灭了高句丽,打通了通往幽州的路,朕就赠给你们足够的钱帛、粮食,让你们回家,和亲人团聚!” 杨侑的声音虽然不足以覆盖宽阔的广场,可是前排的士兵听见了,就向后传递,在他们的转述下,所有的士兵都听懂了杨侑的意思。 第678章撤退 杨侑说完话之后,静静地看着台下。这群来自于中原各地的士兵,在经历了数年的磨难之后,他们还会选择效忠大隋吗?尤其是他们的亲人,有可能在河北,在中原,在关中。如果他们选择继续效忠大隋,就有可能会手足相残。 若是不选择效忠大隋,杨侑也没有多大的损失,至少,他可以借这些人的嘴,向各地传达他的贤明。 士兵们在窃窃私语,是啊,大隋风雨飘摇,该不该为大隋效力呢?是人,就会有私心,谁也不想刚刚被人救出来,就又要面临死亡。人群中,一个干瘦的汉子突然站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道:“陛下,我是关中人,可是,我依旧会选择为大隋效力!” “诸位,诚如陛下所言,大隋处于风云飘摇之中,北方更是为群贼所占据,也就是说,如今的大隋国土与高句丽并不接壤!可是,面对如此的困难,陛下没有退缩,而是在积极寻求解救我们的办法!” “陛下跨越了重重远洋,历经了多少磨难,才有可能抵达高句丽!陛下国事烦忧,可谓日理万机,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仍然记得我等,依然为了解救我们而努力,兄弟们,光是陛下的这份情意,就难以舍弃啊!” 那人说着,一张干瘦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激动。 士兵们听了,都不由低下了头在沉思,不少士兵有的是水军,跟随来护儿等部进攻平壤的,知道跨越大海,的确是艰难重重,更何况当年大隋走水路的基地是在山东的高密郡,而此时高密不在大隋的手上,路程更加远,所经历的风险就更大了。 杨侑站在高台上,低声问着侯君集,道:“此人是谁?” 侯君集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离他不过二十步的那名汉子是谁,他低声道:“陛下,此人我和他聊过,他是关中人,名叫张靖,是张瑾的侄儿,曾经是左监门校尉。” 杨侑摸着下巴,渐渐有了主意。 此时,高台下,士兵们听见张靖的话,都激动了起来,是啊,身为臣子,不就希望有一个明君吗?陛下待我等不薄,正是良主啊。 “陛下,我等愿意为陛下效力,万死不辞!”有人高喊。 “陛下不远万里,搭救我等败军之人,此等恩情,生生世世亦难回报!” “从今以后,我的这条命就是陛下的了,若有人对陛下的江山心怀不轨,我一定杀了他!” “对,为了大隋,为了陛下,就算舍弃了这条命,又能如何?” “陛下,我等此生此世,生是大隋人,死是大隋魂!” 众人群情激奋,胡乱说着,但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杨侑的耳中,随着众人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大隋万岁,陛下万岁。”声音如雷,震得军营索索发抖,此时的杨侑,不由感慨使者的话。 十万人是何等声势,震得十余里外的国内城似乎也能听见。 良久,余震未消,杨侑摆摆手,又道:“诸位爱卿的心意,朕已经明了。不过,朕在这里,有一句话要说。” “朕来此地,是为了解救大隋的子民,可是如今情况不同。朕允许你们不愿意加入大隋的百姓可以回家,并且提供必要的经费。朕也可以许诺,如果有一天,你们愿意来投靠大隋,朕也会张开双手,欢迎你们来。” “可是,如果加入了大隋,就不能反悔,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大隋的事情,休怪朕手中的横刀不讲道理!”杨侑喝道,说道最后,笑容渐渐消失,转而一副威严的样子,整个人的山上,杀气腾腾。 “不错,若是有叛徒,必当人人而诛之!”有人高喝。 “陛下,我等是真心投靠大隋,此生此世永不后悔!” 大多数的士兵吼着,只有一小部分似乎在沉思。这个问题,杨侑能够理解,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安静,安静!”杨侑将手臂狠狠向下一压,在杨侑肢体的示意下,士兵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士兵,愿意继续当兵的,跟着这位侯将军去登记,朕会发放武器给你们。至于不愿意当兵的,但是愿意去大隋的,以后朕会将你们安置,分给你们田地,让你们可以继续生存!至于那些想要回到家乡的,等到回到幽州,朕在赠送给你们钱帛吧!” 杨侑的给的条件足够宽松,士兵们可以有多种选择,所以,这些士兵们没有怨言。大多数的士兵选择了继续为大隋效力,经过两日艰辛盘点,有九万人选择了投靠大隋,另有两万不想当兵,选择了去大隋生活,剩下另有两五千人,选择了回到家乡。 等到诸事办好,时间已经是三日之后,第四日,第一批总计四万五千人开始转移。这一批多是想要回到家乡和想要在大隋定居的,杨侑先送走他们,自然有自己的含义。 第六日,第二批五万人的士兵再度开拔,朝着平壤前进,按照杨侑的计划,这批士兵是要留守平壤,所以这一批的士兵相对较为瘦弱。在平壤城,他们要尽快养好身子,才能为大隋效力。 隋军的两次开拔,大营里便只剩下了六万人左右,其中杨侑带来的精兵不到两万,综合战斗力不算很高。为了一举攻破国内城,杨侑再度施展了计谋,他派人进入了国内城,告诉渊太祚,大隋这一次的行动已经结束,大隋就要班师回朝了。 渊净土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如果隋军撤走,以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化为了流水?他急忙去见父亲。 就在渊太祚的房间内,渊太祚的心腹正在商量着。 “莫离支,看来这一次我们是上当了呀!”渊季琉璃第一个开口。 “是啊,父亲!我们上当了!”渊净土脸上冒出大汗,他一直幻想着能让隋人落入圈套之中,等到隋人缺乏粮食,就可以趁虚而入,彻底击败隋人,一雪前耻,可是,隋军在救回了俘虏之后,竟然下令了撤退!这就好比渊净土憋足了力气,想要一拳击倒敌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拳打在了水里,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父亲,我倒是觉得这是杨侑小儿的诡计。”渊盖苏文咬牙切齿,说到仇恨,他不比渊净土少,甚至更深。算起来,他总共给杨侑捉住三次,又放走了三次,这可是奇耻大辱啊!渊盖苏文恨不得报仇,可是他也知道,杨侑诡计多端,不能按照常理来度之,所以,他表示了反对。 “哼!”渊净土闻言,大怒。对于这位曾经被隋人捉住的大哥,他实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而且他十分清楚,隋帝放大哥回来的用意,还不是为了想和自己争权嘛。虽然大哥一度被擒,可是在这个时候,父亲让他参加会议,证明对他还是有一丝幻想的。 “大哥,以你之见,隋人有什么诡计?”渊净土冷冷地问道。 “杨侑有什么诡计我并不清楚,可是此人行军打仗,设计害人,非常有一套。他远道而来,攻破平壤,还拿下了望波岭、霸王朝山地等地,兵锋直指国内城,为何他却突然撤退?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渊盖苏文说着,转过头看着父亲,道:“父亲,你以为呢?” 渊太祚眯着浑浊的眼睛,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按照他的想法,杨侑在收编了军队之后,必然是要挥师攻打国内城的,因为从杨侑的种种表现来看,此人志在天下。可是此时,竟然撤退了? 渊太祚咳嗽一声,用苍老的声音道:“唉,我以为杨侑不过二十多岁,是个年轻人,应该十分冲动,可是如今看来,他的阅历和经验,显然比年纪老成了许多。” “杨侑已经成功救回了十余万的士兵,按照这几日的消息来看,他应该是在收编俘虏,同时收买人心。”渊太祚缓缓说着,在隋军收编俘虏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而是派出了斥候,探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收买了人心之后,这支部队就被他掌握在手中。可是,他并没有急着挥师攻城,这证明此人非常冷静!对形势的判断也十分清楚。如今隋人的优势非常明显,但劣势也非常明显。” “他的优势就是兵力一下子突然暴涨十余万,而且士气高昂,战斗力应该不俗。可是相应的,他的粮食不足,一旦攻打国内城,就必须要一鼓而下。若是久攻不下,粮食必定短缺,同时士气也会低迷。” “杨侑正是瞧出了这一点,所以非常理智地选择了撤退。按照我的猜想,他一定会派兵守卫霸王朝山地,牢牢地守住这根嵌在国内城与平壤之间的钉子。” “等到他有了足够的粮食,将这批士兵养壮,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再度攻打国内城。”渊太祚做出最后的判断。 渊净土眯着眼睛,父亲的话十分有理,至少他觉得比大哥渊盖苏文的话要靠谱。 渊盖苏文也是一愣,父亲的话的确有道理呀,可是他还是觉得杨侑肯定有什么诡计。毕竟参与会议的几个人里,只有他和杨侑打的交道最多。 渊盖苏文正要说话,渊净土忽然笑道:“父亲,你的意思是,隋人撤退是真?” “虽然是真,但我们也不可贸然追击!”渊太祚笑了笑,道:“从种种迹象来看,杨侑是一个稳重之人,他非常有理智,所以,他才会将大军分批撤退,而不是像当年宇文述一样,带着三十几万大军渡过萨水。” “这也就是说,杨侑虽然撤退,但他一定会派出后军,保障大军的安全。”渊太祚又笑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第679章深夜密谋 渊盖苏文和渊净土看见父亲笑了,都觉得十分奇怪,隋人撤退,让高句丽会出去的拳头打在了空气中,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隋人撤退,虽然国内城幸免于难,可是被攻破平壤城的耻辱就这样算了?渊氏家族吃了这么一个大的亏,就这样算了? 众人之中,只有渊季琉璃听见渊太祚的话笑了笑,他已经明白了莫离支的意思。免费门户看到渊盖苏文和渊净土两人不解,渊季琉璃瞧了一眼渊太祚,见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将此事说出去。 渊季琉璃咳嗽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他轻声道:“隋人撤退,后军必然是有大军保护,可是,前军想来没有什么防备,而且从国内城南下,几乎是贴着鸭绿水一条直线,他们的警惕之心,必然会更轻。” “从国内城,有一处密道,翻越了山岭,可以直通望波岭,只要能出其不意夺取望波岭,就能将隋人堵在望波岭!”渊季琉璃说道。 渊盖苏文、渊净土、乙支秀等人都是一喜,他们终于明白用意所在。步步深入,吸引隋人暂停攻打国内城,放火俘虏消耗隋人的粮食,然后截断归路,如此一来,隋人数十万大军必然陷入缺粮的境地。那个时候,高句丽只要守好各地城池,隋人就算厉害,没有了粮食,也就没有了士气,还能怎么战斗呢? 至于高建武,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这可是渊氏家族夺权的好机会! 想到此,渊盖苏文的脸上露出喜色,他一抱拳,道:“父亲,我愿意领兵奇袭望波岭!” 渊净土闻言,也不甘示弱,道:“父亲,我也愿意领兵出征!” 渊太祚还没有说话,两兄弟已经争论的不可开交,渊太祚抬起手,道:“这一次,就让净土领兵吧!” 渊净土闻言大喜,他又拱拱手,道:“父亲,乙支将军勇猛无匹,孩儿想要他随行,希望父亲能允许。” 渊太祚点点头,道:“秀,此事关系重大,你二人可要小心。” “遵命!”两人应着退下。 渊太祚干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软榻,沉吟半响,道:“琉璃,你带着一千骑兵,严密监视隋军动向,对外,你可以宣称是保护隋人行动,一旦有机会,就趁机攻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渊季琉璃应声,脸上同样带着笑容,他们已经憋屈了很久,如今一想到能报仇,人人都兴奋了起来。 没有得到命令的渊盖苏文有些不悦,直到众人退却之后,他还没有得到任命。他失望地站起身来,正要出去,渊太祚叫住了他:“苏文。” “父亲。”渊盖苏文停下了。 “苏文,你到我身边来。”渊太祚说着,拍了拍软榻。 渊盖苏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到父亲身边,他在软榻上坐下,静待着父亲说话。 渊太祚沉默良久,道:“苏文,一直没有和你仔细说话,你且说一说,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渊盖苏文知道此时也瞒不住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怎么到的中原,怎么被杨侑抓获,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他知道父亲多思,甚至还将渊净土要害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渊太祚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到渊盖苏文说完,渊太祚长长地叹息一声。想不到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苏文,你对杨侑的印象是什么?”渊太祚问道。 渊盖苏文略略沉吟,道:“此人狡猾多端,专门使诈。” “呵呵!”渊太祚笑了笑,他慢慢开口:“从你的述说来看,此人的确是非常狡猾,不过,他每一件事情,可谓深思熟虑!你知道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你走吗?” 渊盖苏文愣了一愣,他原本认为是杨侑被他忽悠所致,可是此时看来,的确不同呀。杨侑做事十分慎密,虽然时候想想,是有漏洞,可是当时的气氛,容不得他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因此没有参透其中。 “他估计让你知道净土要刺杀你,并且故意放你回到高句丽,是想要你们兄弟相争啊!”渊太祚语重心长地说着。 渊盖苏文身子一震,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径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在一瞬间,他想起了回到高句丽之后,他的确与自家兄弟争斗不休,为了避免两人的争斗,父亲不得不让他外出镇守平壤,以避免两兄弟的争斗。 渊盖苏文想到这里,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有着愧疚,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是往往简单的问题,却因为很多私心给掩盖了。弟弟固然是要杀他不假,可是如今他的敌人是谁?不是他的兄弟渊净土,而是那个让他受尽了侮辱的杨侑。 渊太祚又道:“苏文,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不管怎样,你和净土是兄弟,这是不可改变的事情。父亲希望在百年之后,仍然能看见你们互相扶持,将渊家不断壮大。” “所有的仇恨算得了什么?难道没有彼此的亲情来的可靠吗?”渊太祚缓缓的说着,希望大儿子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渊盖苏文想了想,点点头,道:“父亲,我明白了。我在这里发誓,不会对二弟有任何的伤害行为。”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苏文,你是未来莫离支的继承人,心胸自然要宽广,至于净土那边,等他凯旋归来,我会亲自找他淡淡,化解你们兄弟之间的怨恨。我,可不想死不瞑目啊!”渊太祚轻轻叹息。 “父亲,你就放心吧!为了渊氏家族,为了高句丽,我一定谨记父亲的教诲!”听到能继承莫离支大位,渊盖苏文的心情变得十分愉快。 同时,隋军大营内,杨侑的主帐内,灯火通明。杨侑与杜如晦、沈光、侯君集等心腹正在商议事情。 “按照计划,朕明日就要率领最后一批士兵南下,朕想,渊太祚那只老狐狸的心里一定十分焦急。”杨侑说道。 沈光道:“陛下,如今大军兵力足够,为何不一举攻城?”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国内城是高句丽三个都城之一,城池坚固,粮食充足,而且高句丽人擅长守城,陛下不愿意强攻,是为了减少伤亡罢了。” 杨侑颔首,道:“虽然朕对国内城志在必得,可是若是真要攻城,但需要十日之久,这其中包括器械的调配、土山的建造等等,花费时间不少。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朕的粮食的确有所不足。” “虽然在村寨里搜到不少粮食,可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救回来的士兵大多面黄肌瘦,而且恐怕还有暗疾在身,至少需要半年的调养,才能恢复健康。朕不想让他们攻城,是不想刚刚被救回来,就丧命国内城下。” “朕已经做出决定,让他们分批镇守平壤、国内城乃至于辽东城等地,一来可以就地取长白山人参滋养身体,而来可以替朕守卫高句丽旧地,以免为他人做嫁衣。等到朕下一步的战略完成,再带他们回到中原。” 杨侑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几名将领包括张靖都不由点头。其中破格被杨侑允许参加会议的张靖更是拜倒在地,口中道:“多谢陛下垂怜!” “张爱卿,你先起来。你出身于关拢,是张将军的亲人,朕对你的忠心并不怀疑。若是打下国内城,你就替朕守卫国内城,抵抗北方契丹、人的进攻。”杨侑看着他,满怀希望。 张靖一愣,想不到陛下对他如此信任,更是委以重任,他一抱拳,道:“陛下恩重,微臣也不多说,自当为陛下竭尽全力,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杨侑略略沉吟,他知道张靖的决心,可是却不想看到张靖身死。历史上高句丽被灭之后,重建高句丽的思潮风起云涌,前些日子那个叫做乞乞仲象的小男孩就是代表人物之一。不过,时过境迁,高句丽看样子要提前灭亡,乞乞仲象还小,自然翻不起什么大浪。 不过,没有乞乞仲象,却不代表没有更多的“乞乞仲象”,在所谓的民族思潮前,还是会有很多人前赴后继。杨侑站起身来,在大帐内踱步,他思考了片刻,道:“杜爱卿,你认为在高句丽,实行汉化之策,有没有用?” 杜如晦一愣,陛下原本是要杀光高句丽人,尽管他知道,这或许是陛下的愤怒之言,但这代表着陛下的态度,更何况陛下对异族一向没有好脸色,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因此,对于陛下的转变,杜如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高句丽立国在六百年以上,虽然有自己的文化风格,但受到汉化颇深,上层之人大多懂汉语。微臣认为,若是在高句丽实行汉化之策,是可行的。” “可是,高句丽与巴蜀,又或者是陇西等地不同,它的建国时间特别长,而巴蜀、陇西等地,在慢慢长河之中,虽然有势力存在,但时间并不长,不足以在百姓的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形象。所以,微臣认为在高句丽汉化,虽然看似容易,可是遇见的阻力却是非常大的。” 侯君集听完杜如晦的话,愣了半响,他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说容易,却有特别大? 杨侑咳嗽了一声,杜如晦这话有点万金油了,几乎等于没有说的样子。他只是在点明一个事实,高句丽汉化的群众基础非常好,可是推行汉化看起来容易,但要他们抛弃了高句丽,却十分困难。 而这,恰恰是杨侑需要做的,不然汉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第680章新的疑惑 就在杨侑沉默的时候,张靖舔了舔了嘴唇。 对于高句丽人他是十分憎恨的,一想起这几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就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死。可是他知道,这不太现实。高句丽境内多是山地,连绵的长白山树林茂密,动植物丰富,能为逃难之人提供庇护之所。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杀,总是杀不光的。在生死之间,必然会有很多人逃到大山里去,尽管日子会很不好过,但总比死要好不是? 张靖看见陛下沉思,他也在沉思。毕竟他在高句丽多年,对于高句丽的了解肯定要多一些。沉默片刻,张靖道:“陛下,微臣有一句话该说不该说?” 杨侑停下脚步,道:“张爱卿但说不妨!”策略上的改变,让杨侑的计划也发生了改变。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众人集思广益,才能获得实际的利益。 “陛下,可否说一说汉化的具体含义?”张靖问道。 杨侑瞧了一眼杜如晦,道:“杜爱卿,这个由你解释罢了。” 杜如晦清了清嗓子,慢慢解释了起来。随着他的解释,张靖的心中慢慢有了一个计划,等到杜如晦说完,张靖略略沉吟之后,开口说道:“陛下,若要全部杀死高句丽人,恐怕是不现实的。” 这一点杨侑也非常清楚,他虽然说过这话,可是实际上是做不到。就说最近的行动吧,前几日抓获的高句丽百姓还不少,可是随着消息的泄露,不少高句丽百姓得到消息,纷纷带着家人逃走。或躲进城堡,或躲进深山。 如果说攻打城堡是可行的,那么进入深山之中,抓获高句丽人就一点就不可能了,杨侑也耗不起那个时间。所以杨侑的打算,只能是占据城池,然后以城市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从而到达吞噬高句丽的目的。 杨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张靖,让张靖精神一振。 “陛下,微臣的建议,尽力杀掉高句丽的男丁,只剩下两岁以下的男孩子。” “至于女子,可以赏赐给将士们,让他们为将士们生儿育女。”张靖的建议也比较残酷。 杨侑默默沉思了半响,点点头,道:“朕可以允许你们娶高句丽的女子,可是有一点,必须要牢记。高句丽的女人,也要注意防备,那些志在复国的,同样也要杀掉。” “同时,所有的高句丽人都要自称奴婢,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妻!嗯,朕觉得还可以仿效巴蜀的做法,建立州县学,士兵的后代可以免费入学,学习汉家文化。” “另一方面,高句丽的孩子也可以入学,例同巴蜀的蛮族。此事,朕会让人详细写出来,张靖,届时你留守国内城,就照此实施。” 张靖忙拱拱手,道:“喏!” 杨侑摇摇头,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只有一边实施一边看看效果。历史上的高句丽顽强无比,当然也有新罗参合的关系,唐军占领高句丽、百济不过数年,安东都护府一再迁移治所,最终放弃了水以南的地区。 “好吧,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重要!”杨侑鼓鼓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诸位,朕率大军离开国内城,让渊太祚的阴谋化为泡影,他一定心有不甘,可是从最近的各种情况来看,他一定对朕有了新的了解。” “按照朕的想法,朕明日撤军,他一定会派出轻骑兵监视,一旦有任何不妥,他就会掩杀而来。” “陛下,他们若是追击,岂不是好事一件,微臣愿意带兵,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侯君集说道。 沈光也抱拳,道:“陛下,微臣愿意带兵,为陛下殿后,吸引高句丽注意力。” 杨侑笑了笑,摆摆手,道:“渊太祚是何等谨慎之人,他派出追击的将领,应该也是稳重之人,应该不会轻易上当。朕明日撤退,给他的印象,一定要真,不然,他就不会上当。” “所以,明日撤退,沈爱卿你一定要防范森严,而且,明日大军只走二十里!”杨侑眯起了眼睛。 张靖微微一愣,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 杨侑又道:“高句丽若是追来,殿后军队就要停下来,朕会在前军等着你们,只要熬过了明日,国内城唾手可得。时日不早,诸位爱卿可及早去准备。” 众人点点头,纷纷站起身来,侯君集要出去的时候,杨侑叫住了他,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侯君集这才匆匆而去。 杨侑洗洗睡了,第二日一早起来,隋军士兵也大多起来了,将包裹负上,排成队列缓缓南下。隋军丢弃了大营,只带着粮草而行。大军刚刚走出五里,就有斥候来报,说隋军刚刚离开不久,渊季琉璃就带着千余人的骑兵到了废弃大营。杨侑淡淡一笑,让士兵继续前进。 渊季琉璃进入隋军大营也十分奇怪,隋军大营一片狼藉,所有的财富、粮食都带走了,只剩下了一堆木材,其中还残留了一些尚未打造完的攻城器械。 渊季琉璃在大营里巡视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一个隋人,更没有察觉出异常。 他派人将情况回报,然后自己带着骑兵追击,沿着隋人的步伐走了三里,渐渐看见隋人的旗帜。 渊季琉璃深恐被发现,只派出了几名斥候打听消息。可是不久消息传来,隋军走了二十里路以后,竟然停了下来,不前士兵四周砍伐树木,建造起军营来。 这个消息让渊季琉璃心中一惊,他有些不敢置信,隋军撤退,才走二十里?这也太谨慎了罢? 为了确定真伪,渊季琉璃亲自带着十几名斥候赶去一探,当他偷偷摸摸靠近隋人大营的时候,不由愣住了。 隋人果然在建造大营,而且速度很快,看样子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建造完毕。 隋军这是在搞什么?难道说,他们撤退是假,想要偷偷攻打国内城是真?可是,渊季琉璃觉得这不靠谱啊,数万人一起行动,可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根本无法隐藏。他们若真的偷袭国内城,根本是不可能的嘛。 可是,才走了二十里,按照正常的速度,根本用不了两个时辰!隋军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到底在干嘛? 渊季琉璃当即不敢怠慢,立刻返回了国内城,同时派人四处巡视,查看隋人又没有什么阴谋。 渊太祚接到渊季琉璃的消息,心中也犹豫不决,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凝视着地图。 从地图上来看,国内城到霸王朝山地还有百里之遥,如果是骑兵,自然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如果是步卒,就算保持同样的速度一刻不停地行军,至少也要八个时辰以上。 这只是考虑在平原上正常的速度,可是两地之间,有不少山丘,使得两地的距离更远,更不要提纵横在其中的河流。 按照正常的速度,一般会分成两天来走,这样时间不赶,也不会很累,尤其是数万大军,携带的东西太多,行动自然会慢下来。而且还要建造军营,所花费的时间更多! 话虽然是如此,可是渊太祚隐隐觉得,隋军的速度也太慢了一些,肯定有问题!可是有什么问题,他又一时猜不透。 答案其实只有两个,可是这两个答案截然不同,一不小心,做出的决定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此时,换成渊太祚他也有些猜不透,年轻的大隋皇帝是要做什么? 军营里,杨侑在踱步,今日是计划的第一步,如今看来已经让渊季琉璃举棋不定了。 渊季琉璃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渊太祚,那么,渊太祚会怎么想?是让渊季琉璃继续监视?还是放弃?杨侑想了半响,觉得渊太祚会选择前者。 毕竟此人是一代枭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隋军在高句丽境内杀了这么多人,甚至还占领了首都,渊太祚能咽下这口气?仅仅是从他果断将俘虏放回来,就足以证明了一切。 杨侑想了半响,心中逐渐笃定下来,为了能节约时间,将攻城的损失降到最低,可真是煞费苦心呀。 杨侑正要回大帐里休息,侯君集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递给了杨侑,道:“陛下,是锦衣卫的书信。” 杨侑点点头,接过书信拆开一看,不觉十分狐疑。他吩咐道:“请杜克明来见我。” 侯君集应声,快步走了。杨侑刚回到打仗,杜如晦匆匆而来,进帐施礼:“陛下。” “克明,不必多礼,此时不是开会。”杨侑说着,示意他坐下,将书信递给了他。 杜如晦接过仔细一阅,不由一愣。凝神想了半响,道:“陛下,这或许有什么阴谋吧。” “渊净土和乙支秀突然带兵出城,如今不知所踪,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可是,让朕不解的是,他们有什么阴谋?” 杜如晦也有些想不透,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响,道:“陛下连夺高句丽几处要隘,斩杀了无数的百姓,要说渊太祚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在谈判的时候,根本不做出任何的抗争。而在陛下选择撤退的时候,一连几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我想,他并不是胆小。” “不然,他就不会派出渊季琉璃。渊季琉璃一定在寻找战机,可是陛下十分谨慎,使得他无功而返罢了。”杜如晦说道。 杨侑不由点头,今日渊季琉璃前来查探,他利用望远镜,可是很清楚地看见了。 “陛下,今天臣一直在思考,渊季琉璃仅仅是一千骑兵,究竟能做什么?就算是一千重骑兵,面对五六万步卒,也未必有胜算啊,更何况陛下的身边,还有这么多的骑兵!” 杜如晦这么一说,杨侑也突然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忽略了。是啊,渊季琉璃是带兵来了,可是一千轻骑兵有什么用?渊太祚当不至于如此笨才是啊! 第681章诱惑 一千骑兵面对数万大军,作用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对隋军威胁不大,可是,这个道理杜如晦懂,杨侑明白。而可以说经历了一辈子战事的高句丽人,他们也不懂吗?换而言之,其他人可以不懂,但作为高句丽的实际掌权者,渊太祚会不懂这个道理吗? 就在杨侑思考的时候,其他诸将接到消息,也纷纷赶来,众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一圈。 在杨侑和杜如晦的心中,渊太祚肯定是懂得,即使他如今已经年迈,身体也已经恶化,可是,像他这种在马背上征战一辈子的人,最为擅长的是军事,他什么都可以糊涂,唯独这种事情,糊涂不得。 那么问题来了,渊太祚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明明一千骑兵作用不大,为何还要派出来?尤其是在隋军防范十分森严的情况下,渊季琉璃还冒着危险,深入敌军之内查看军情。 大帐内陷入了短暂了沉默,侯君集突然开口,道:“陛下,莫要和他们玩虚的了,不如明日就带兵攻城,微臣不相信在投石器的攻击下,他们还能保持冷静。” 杨侑摇摇头,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如今兵力虽然很盛,可是实际上刚刚救回来的士兵派上的用处不大,实际上只能依靠他的禁卫军,仅仅一万多人。借着器械的优势攻破国内城不难,可是,一旦陷入巷战,隋军的伤亡就会增加,就像霸王朝山地一样,在那样的情况下,高句丽人依旧在拼死抵抗,使得隋军的伤亡不小啊。 国内城是高句丽曾经的首都,比起霸王朝山地来,更加坚固,士气也会更高,将来面临的战斗也会更加激烈。当初在霸王朝山地遇见的抵抗,让杨侑记忆犹新。所以,在看到高句丽人如此顽强之后,杨侑改变了作战的策略,以降低损失。 杜如晦想了片刻,道:“陛下,渊太祚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张靖也应声道:“或许渊季琉璃的一千骑兵只是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张靖随口的一句话让杨侑便是一愣,这句话看似不可能,可是却有合理之处啊。正是一千骑兵无法撼动隋军,所以才会让人怀疑,从而达到迷惑的目的。 为了防范一千骑兵,隋军的行军速度必然不会太快,速度就会慢下来,隋军“撤离”的时间就会大大增加。这样一来,就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某些方面的部署。 尽管杨侑本意不是真正撤退,但是在渊太祚看来,却非常有可能。以渊太祚的性格,不可能让隋军在高句丽烧杀之后,任由隋军撤走!而且其中还带着他们的国王高建武!在谈判的时候,渊太祚的低姿态,一副任由杨侑摆布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侑踱了几步,有些怀疑地道:“难道说渊季琉璃的一千骑兵只是佯攻,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杜如晦也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隋军很危险了!因为就目前而言,隋军根本不知道渊太祚到底在耍什么阴谋?敌人在强大,只要是在明处,总能想出一些办法,可是敌人在暗处,那就让人难以对付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道理了。 杨侑想了想,道:“快马传递下去,让各军提高警惕,不可小心大意,包括霸王朝山地、望波岭的守军也是如此,谁若是不严加防范,朕就砍掉他的头!” 侯君集、沈光等人应了一声,杜如晦匆匆站起来,写了两封简短的书信,然后让士兵快马送了出去。 “如今情况或许有变,朕决定改变计划。侯君集,你立刻趁夜带着三千士兵转向北方,隐藏在长白山里,若是有不明身份之人靠近,可先斩之。” “沈光,你也同样带兵三千,沿着鸭绿水前行,寻一个地方驻扎,不可暴露行踪。同样,若是有不明身份之人靠近,一样斩杀!” “其他的将军,都跟着朕走,张靖明日由你断后,所带士兵是你的旧部,可不做防备,迷惑渊季琉璃!” 众人站起身来,齐齐道了一声“喏!” 当下各人开始行动,侯君集、沈光趁着夜色各自带人出营,不久,隋军大营除了守夜的士兵,其他人都抓紧时间睡觉。次日天色刚明,隋军就开始转移,由于行李早就收拾好,这一次的行动更加快捷。 大军刚刚走出五里,就有斥候来报,说是后方发现高句丽人的身影,从打扮来看,是昨日的高句丽人无疑,杨侑大手一挥,下令三军加快速度。 隋军突然加快速度,让渊季琉璃心中疑惑,他一直跟了十五里,见隋军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他心中不由奇怪万分。他急忙派人将消息传回国内城,让渊太祚来定夺此事。 渊太祚得到消息,心中也是疑惑,隋军突然加快了速度,并且已经走了二十多里,依旧没有停下来,难道说,他们有什么企图?在渊盖苏文的扶持下,渊太祚颤巍巍的都到了地图前,凝视着国内城四周。 隋军昨日走了二十里,今日又是三十里以上,霸王朝山地已经不远了,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再有一天,一定能赶到霸王朝山地。渊太祚想了想,突然察觉道一丝不妙来。 他已经有些明白杨侑的企图了,如果他算计的没有错,杨侑行军最多四十里,就会停下来,然后明日再急行军,就能一口气赶到霸王朝山地!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受到高句丽的追杀!渊太祚如此想着,心中觉得十分有可能! 毕竟杨侑将十余万的隋人救回,对粮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他选择撤退,是非常明智的行为。 只是为了防止像当年一样被高句丽追杀,所以杨侑的撤退,显得稳重了许多! 渊太祚皱起了眉头,心中直呼危险,差一点就被这个年轻的皇帝给欺骗了,如果是这样,他渊太祚的一世英明尽毁。 渊盖苏文在一旁道:“父亲,杨侑小儿诡计多端,他如此行为,正是想要迷惑父亲。父亲,不能再等了,再等隋军就要逃走了。” 渊盖苏文被杨侑抓住几次,早就想要报仇,如今有了机会,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呢? 渊太祚沉默了半响,瞧了儿子一眼,道:“杨侑小儿虽然诡计多端,可是这一次,他已经落入了我的圈套之中,谅他插翅难飞。” 渊太祚说着,心中计算了一下,次子渊净土率兵走山路抄隋军后路,按照脚程,需要五日左右,才能杀到望波岭。 如今只过了两日,他需要为次子争取时间。 只要将杨侑堵在望波岭,隋军数万人马必定陷入缺粮的局面,那个时候,高句丽就稳操胜了。 渊太祚正要说话,又有传令兵匆匆而入:“莫离支,隋军在行军四十五里之后,扎下大营!” 渊盖苏文一愣,这也就是说,今日隋军多走了二十五里,他们离国内城有五十五里,而离霸王朝山地只有四十多里,明日一天,隋军便可顺利赶到霸王朝山地。 想到此,渊盖苏文急忙道:“父亲,再不出兵,恐怕就要晚了!” 渊太祚知道儿子一心想要报仇,但他为了让儿子冷静下来,点点头,道:“苏文,这一次出兵事关重大,你可千万要小心,不可鲁莽。” 渊盖苏文也知道这一战不仅事关他的荣誉,更是事关高句丽的存亡,不由郑重地点点头。 渊太祚又道:“今夜,你就带兵两万,沿着鸭绿水向南出发,切记,要小心,还要防备隋军的斥候。” “一路迂回到了此地,可埋伏在两侧高山,用巨石堵住隋军归路,守高山而阻隋军,只要守住两日,隋军十之一定会崩溃。”渊太祚指着一处高山,这里地势较为险要,是霸王朝山地通往国内城的一处要道,类似于麻线沟谷,非常重要。不过此地虽然重要,但由于没有水源,不利于固守,所以高句丽没有在这里建立关隘。不过,若是只守数日,只要带够了粮食、淡水,还是可以的。 渊盖苏文本来就精通军事,高句丽的地理更是十分熟悉,听到父亲如此说着,不由点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给高句丽人一个教训!”说完,匆匆走了出去,想来是召集士兵,准备出发了。 傍晚时分,渊盖苏文带兵沿着鸭绿水而行,他刚刚出城不久,渊季琉璃回到国内城禀告。 这一次渊太祚得到的情报更为详细,他已经可以肯定,隋人是要撤退了。 渊太祚眯着眼睛想了半响,道:“琉璃,明日你再带五千骑兵,在隋人后军骚扰,延缓隋军的速度。我已经让苏文带兵两万,埋伏在两狼山,你需要为他争取时间,做出必要的部署,一旦隋军在两狼山被困,你可趁隋军大乱之际,带兵冲击,就算这一战不能擒获杨侑,也要想办法烧掉隋军的粮草!” 渊季琉璃原本还觉得隋人难以对付,心中觉得十分担忧,此时听见莫离支的话不由精神一振,莫离支已经有了计划,而且这个计划看起来十分完美,只要烧掉了隋人的粮草,他们必定陷入内乱之中! 想到此,渊季琉璃一抱拳,道:“遵命!” 渊季琉璃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不觉皱皱眉头,道:“莫离支,我带了五千骑兵,大公子带兵两万,而二公子也带走了万余人,这国内城的守军可不多了呀。” “这个不妨,我打算明日就从丸都城调兵过来,确保国内城万无一失。”渊太祚笑了笑。 渊季琉璃施礼匆匆而去,渊太祚凝视着前方,在侍女的伺候下,回到了软塌上,忽然,他一阵猛烈地咳嗽,掌心上红红一片。 “唉,我这身体,已经不行了,就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吧!”渊太祚想着,躺在了软塌上。 第682章发现 月光如水,三千步骑在沈光的带领下沿着鸭绿水前进。經典小#说月光照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照四周,一片银色。 沈光小心翼翼地率兵前进,一路上,所经过的村庄都没有人,在隋军的高压政策之下,高句丽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国内城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村庄荒无人烟,一片凄凉,偶尔有活物,却是老鼠在啃食着什么。 为了最大程度节约体力,沈光一路上的速度并不快,而且他将骑兵布置在四周,以防意外情况发生。沈光深深的知道,大军远征,容不得半点疏忽,而且实际上,隋军的粮食的确不多了,所以陛下才会再施诡计。 沈光和侯君集一南一北,目标是国内城,准备配合陛下的大军,夹击国内城。 沈光希望这一次,能将高句丽给灭掉,从而将大隋的耻辱全部洗刷得干干净净。 沈光率兵走了两个时辰后,天夜越发的阴沉了,从鸭绿水传来的潺潺水声逐渐变得小了,这代表他们开始远离鸭绿水。 “兄弟们,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再赶路!”沈光下着命令,同时让士兵们藏进了一处密林。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逐渐寒冷,密林里的蚊子已经不多,正好是藏身的好地方。 士兵们大多没有说话,都在借着月光吃着冰冷的胡饼,喝着从鸭绿水打来的河水。 时间渐渐流逝,就在沈光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名斥候狂奔而来,到了沈光身边,低声禀告着。 “沈将军,我部三里外,有一支军队正在向南方走去,目测至少有万人!”斥候禀告。 这个消息让沈光不由就是一惊,很显然,这支万余人的军队不是隋军,因为这不在陛下的计划中,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高句丽人。 沈光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士兵们安心呆在密林里,自己却带着七八人偷偷摸了出去,他艺高人胆大,要亲自去查看军情。 沈光借着月色向北方摸了过去,走了不到一里,将耳朵贴在地上,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正缓缓向南。 小心翼翼又摸过去半里,登上一处山丘,极目看去,就见高句丽的士兵宛如一条长龙,正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朝着目的地走去。 沈光仔细观察了半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高句丽的军队目测在一万到两万之间,如此多的士兵,他们的目标十分明显,显然是冲着陛下而去。心中涌起了这个念头,看到几乎毫无防备的高句丽人,沈光有一种想要杀出去的冲动。 的确,按照高句丽目前的状态,如果突然掩杀出去,他们必然没有防备,也必然会大败。可是,沈光的人数比高句丽人要少,而且他的军队骑兵不多,这一战,顶多能击溃敌人,斩杀几百颗头颅。想要获得更大的战果,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光目视着高句丽的队伍越来越长,只得叹息一声。 “将军,敌人没有防备,不如杀出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一名士兵按不住地低声问道。 沈光摇摇头,道:“我等有重任在身,不可轻易暴露,坏了大事。” 几名士兵很是遗憾地摇摇头,望着高句丽人,就像看着一群肥美的绵羊。 沈光再度叮嘱了几声,让士兵们不可发出声响,以免被高句丽人发现。 足足等待了一个时辰,这两万大军才走出了这片狭窄的地段,沈光松了一口气,不过三四里的距离,高句丽人没有发现隋军三千人,实在是幸运,不知道高句丽的将领是谁? 沈光自然不知道此时的渊盖苏文心中开心万分,他从父亲的口中已经确定了隋军想要撤退的企图,对于他来说,此时是最好的复仇机会。如果能抓住杨侑,以前种种的耻辱都将一扫而空,而他,也将成为高句丽的英雄,那时候,他就可以称雄高句丽,取高建武而代之,实现渊家人的梦想。 渊盖苏文心中高兴,催促士兵速速进兵,想要一夜之间,赶到两狼山,并做好必要的准备,将隋军挡住,然后关门打狗。 此时天色黝黑,视野不明,渊盖苏文心中有事,竟然没有注意到,三里外的密林里,藏着一支数千人的士兵。如果沈光大胆出击,或许一战擒住他也说不定。 沈光在高句丽人消失之后,立刻派出了两匹快马,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告诉陛下。两名斥候也知道事关重大,骑上战马很快消失在暮色里,随后,沈光选择了继续前进。 在另一边,侯君集靠着山边,也在朝着国内城快速进发,大隋士兵两翼已经展开了翅膀,直扑敌军。 隋军大营,尽管已经是深夜,大营里依旧有不少士兵正在巡逻,哨楼上,巡视的士兵瞪圆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一切,夜幕下,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声音由远至近,变得越来越大。 巡夜的士兵朝着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隋军打扮,手中握着一块令牌。 那人来到大营外,高声喝道:“有紧急军情。” 巡夜士兵看清楚此人手中的令牌,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打开营门,那人跃马而入,跑了十余步,翻身下马,朝着杨侑的大帐跑去。 杨侑大帐外,方圆数十步内,有士兵正在巡逻,听见脚步声,均抬起头看着他。 此人高举着令牌,一路低声喝道:“有紧急军情。” 众人看到他手中令牌,心中均是一凛,当即有人领着他快步到了杨侑主帐外。 独孤千山在外帐休息,听见有军情,忙起身带着此人到了杨侑跟前。 桐油灯被点燃,大帐里橘红色一片,杨侑用冷水擦了擦脸,正襟危坐,让独孤千山领人进来。 “卑职见过陛下。”传令兵进来施礼跪下。 “有何紧急军情?”杨侑问道。 “陛下,臣随着沈将军出击,在峡谷道外,遇见一支高句丽军队,人在万人之上。”传令兵回答。 杨侑一愣,高句丽出兵了?虽然心中确定渊太祚一定会出兵,但却没有想到是这个时候。 杨侑仔细询问了一番之后,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前。他刚才已经问清楚了情况,此时通过地图对比,发现了一丝不寻常。这一支高句丽人走的线路并不是直线,而是绕道而行,贴着鸭绿水南下。如果不是沈光的动作较快,在峡谷道外发现,恐怕两军将会在中途相遇。 如果两军相遇,恐怕这一战的结果,还不好说。 杨侑的目光在地图上看了一圈之后,将目光定格在两狼山,因为只有此地,才是阻击隋军最有利的地方。 难道说,高句丽选择在这里,阻击自己?心中想着,杨侑踱步沉思。渊太祚肯定是忍不住了,所以才会半夜出击,截断自己的归路,而对于杨侑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以退为进的本来目标就是要顺利拿下国内城,而且时间要短,伤亡要小。如今渊太祚竟然将国内城的大军抽空,这便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杨侑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你可回去告诉沈光,这一次他做的很好,要他按照计划行事,不可延误。” “喏!”传令兵回答,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杨侑回到地图前继续沉思,心中想着对策,既然渊太祚派出了士兵围堵两狼山,那么他一定会派兵在隋军后翼追击。对此,杨侑很有信心。 凝神想了半响,杨侑立刻吩咐独孤千山,道:“请杜如晦以及各位将军前来商议军情。” 独孤千山应着,匆匆退了出去,众人这时都已经睡着,听到陛下召见,知道这一定是大事,赶紧着装,匆匆洗漱,收拾了一下便来觐见。 “诸位爱卿,这么晚叫诸位来,是有事相商。”杨侑笑道。 杜如晦道:“陛下,难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错。”杨侑说道,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沈光怎样发现的高句丽士兵,他们走的是那条路线,杨侑甚至还在地图上画了出来。 “陛下,高句丽这是要劫我军后路呀!”杜如晦立刻反应过来。 杨侑点点头,这一点他已经想明白,他指着两狼山,道:“如果朕没有猜错,他们的目的是要在两狼山堵住朕。” 裴行俨道:“陛下,臣愿意领兵五千,捉住高句丽主帅献给陛下。” “此山易守难攻,朕担心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到了那里?”沈光将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用了一个半时辰,这段时间里,高句丽人的动向不明。杨侑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会冒险。 杜如晦低声道:“陛下,高句丽城中精锐尽出,不如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回兵攻打国内城,或许可以一股而下!” 杨侑晗首,道:“朕正有此意,不过,此事还需要计划周祥,才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朕刚刚有一个想法,诸位爱卿了参量参量,看是否有更好的建议?”杨侑笑道。 这时,几名士兵端上茶水,众人喝着茶水,精神好了许多,随着杨侑的述说,一个计划在众人的脑海中形成。 杜如晦听罢,点点头,道:“陛下,微臣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随着杜如晦的表态,众人也纷纷点头。 杨侑一挥手,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可速速准备,朕要一举拿下国内城,擒获渊太祚,将高句丽彻底变成大隋的郡县!” 第683章回马枪 一大早,国内城的门口就挤满了百姓,这些百姓多是在城外居住的,此时听见隋军已经撤退,便聚集在城门口,等待着出城。免费门户 他们归心似箭,想要及时回到家中,重建家园。唉,也不知道那群如狼似虎的隋军经过之后,究竟是怎样的狼藉呢? 可是,城门紧闭,一点都没有要打开的模样,天色逐渐明了,四周逐渐变得清晰,城门口四周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开门啊,怎么还不开门?”有汉子说道。 “我们要回家,快点开门啊!”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人群涌动,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不断踮起脚尖,努力地看着前方,希望能有士兵将城门打开。 “都散开,你们在做什么?最近几日戒严,城门都不会打开!”一名士兵高声喝道。 “为什么呀,隋狗已经远走,为什么还不能开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握紧了拳头,大声的责问,眼中充满了杀气,他对隋军恨死了。 “就是,隋狗已经远走,为什么还不开城门?我们要回家!”更多的人责问着,城门口一片喧哗,群情激昂。 “这是莫离支的命令,你们都要遵守,难不成你们要造反吗?”另一个士兵大声地喊到。 “什么莫离支,隋狗杀来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子吼道,在这场屠杀中,她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都被杀死,只有她因为在外,这才躲过劫难。家中亲人的死让她心中充满了怨恨,她恨不得将隋人砍死,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方能解心头之恨。 “不错,隋狗四处砍杀,杀了我们的亲人,毁掉了我们的良田,抢走了我们的财富,这个大仇,不共戴天。可是莫离支他在做什么,难道就这样轻易地让隋人撤退吗?”一个年轻的男人说着,此人身材瘦小,看打扮似乎是读书人,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的模样。 “什么莫离支,他不是我们的莫离支!”有人高声大骂。 随着这几人的声音,整个场面似乎就要失控,许多的百姓对莫离支大人充满了不信任。 百姓们高声喊着,朝着城门移动,不少人试图打开城门,在一片混乱中,不少士兵显得十分狼狈,他们头上的帽子被抓掉了,衣裳也被撕破了,手中的兵刃差一点被夺走,整张脸上全是汗水。 城门口一片混乱,士兵们在尽力维持着秩序,可是他们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敢杀人,毕竟这些百姓刚刚遭受浩劫,这些士兵下不了手。 “快请示莫离支。”一名士兵得到命令,匆匆朝着莫离支的府上奔去。一路上到处都是百姓,他们听见可恶的隋人已经撤走,气焰顿时上来了,纷纷大骂莫离支没有骨气,看着百姓被杀死却不为百姓报仇,算什么莫离支? 此时的渊太祚也得到消息,他知道,百姓会闹,可是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击败隋军,这就是莫大的功劳,此时百姓骂他,不久百姓就会赞扬他。 面对士兵的禀告,渊太祚表现的颇为冷静,对士兵叮嘱了几句之后,渊太祚靠在软塌上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国内城五里外,杨侑已经亲率大军赶到了这里,一路上,他派出了斥候四处打探,寻找最为便捷的路径,恰好与渊季琉璃的骑兵错过。杨侑的目标是国内城,他对城中的金银、粮食有兴趣。渊季琉璃,并不值得他用心。 一名斥候匆匆赶到,禀告道:“陛下,国内城城门紧闭。” 杨侑点点头,心想渊太祚果然是老狐狸,在这种局面下竟然依旧没有打开城门,足以证明他的谨慎。不过这不要紧,杨侑早就成竹在胸。 “裴将军,你带五千骑兵,按照计划行事,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完成任务!”杨侑吩咐。 裴行俨抱拳,道:“遵命。” 杨侑又看着罗士信,道:“罗将军,你带五千精锐士兵,从南门杀入,务必尽快将城门一带控制在手中,并迅速打开城门。” 罗士信后退一步,双手拱起,道:“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杨侑又看着余下诸将,道:“诸位随朕出征,各自按照计划行事。后军、两翼的斥候一定要时刻小心,防止高句丽的大军来援。” 诸将齐齐应了一声“喏”,纷纷站起身来,各自赶回部队。 裴行俨一挥手,五千骑兵纷纷上马,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国内城奔去,罗士信率兵紧紧跟上,两军保持着半里的距离。 裴行俨在已经能看清楚国内城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看着众人,道:“兄弟们,攻克国内城,洗刷大隋的耻辱的时候终于到来了,还望诸位随我杀敌,扬大隋国威!” 骑兵们轰然应喏,随后,裴行俨大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五千骑兵犹如龙卷风,很快席卷了国内城南部的这处平原,三里的距离不远,很快,他们抵达了城下。如雷的马蹄声吸引了一部分高句丽人的注意力,他们极目远眺,顿时被吓得就是一哆嗦。 “是,是隋人!”有人惊恐的喊道,可是他的声音在愤怒的高句丽百姓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小。 不过,随着战马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大,被吸引的高句丽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更是能清楚地看见这一幕。 “啊,隋人来了,隋人来了!”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终于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力。趁着士兵们被隋人吸引的功夫,百姓们也登上了城墙,观察了城外,等到他们看清楚城外黑压压的一群骑兵如同旋风一样刮来的时候,人人都变了脸色。 “隋人,果然是隋人,这群屠夫又来了!”百姓们看见隋军赤红色的旗帜,人人大惊,心中充满了恐惧。 “不要慌,御敌,御敌!”有士兵大声喊着。 “快,弓弩手,快到城头来。” “百姓先下城,先下城!” 国内城南门乱成一锅粥,士兵们想要上去,可是被好奇的百姓们堵住了路,同样的,百姓也想要下去,却发现被士兵堵住了下去的路,彼此上下不能。 隋军的骑兵渐渐近了,反而有几名士兵冷静了下来,此时他们想清楚了一个问题,这些骑兵看起来气势汹汹,可是他们只是野战能力强,说到攻城,反而不如步兵呀。 “不要慌,他们只是骑兵!”有人大声喊道。 这时,裴行俨已经带兵杀到,他看了一眼后方的罗士信,见他离自己不过一里,并不远,于是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兄弟们,行动!”裴行俨一声大喝,首先将马背上的麻袋杠下一个,匆匆走到护城河边上,将麻袋给扔了下去。护城河发出一声响,麻袋迅速沉了下去,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 “哗,哗!”更多的麻袋投入了护城河之中,然后他们迅速折回,将马背上另一个麻袋搬下,继续投入河中。高句丽人目瞪口呆,心想还有这种办法?他们吃了一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隋军显然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五千名骑兵互相配合,很快将护城河填平,旋即,地面越来越高,已经有城墙的一半高了。 这个时候,高句丽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抽出箭羽纷纷射击,可是,隋人也组织了一批士兵反击,双方箭羽,不断有士兵伤亡,但一个倒下,更多的人扑上。麻袋渐渐堆平,离城墙只有一人身高了。 此时,罗士信率领的五千步卒也杀到了,他们爬上麻袋,冲向城墙,不少人奋力一跃,就翻越了女墙,挥刀直扑高句丽人。 此时城头上的高句丽百姓已经逃走了不少,可是也有不少被吓坏,倒在城墙上,半步移动不得。隋军也不客气,挥刀杀上,一刀将他们杀死。 高句丽士兵眼中要冒出火来,他们悍不畏死扑上,与隋兵杀在一起。 双方一场恶斗,隋军胜在准备充分,而高句丽士兵地形上略略占优,双方在城头上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罗士信身先士卒,冲锋在最前面,几名高句丽大汉见他颇为英勇,没一刀挥出几乎就要了一人的性命,几人相视一眼,联手来攻,但罗士信不退反进,手中横刀奋力劈出,最先一人抵挡不住,手腕一拧,兵刃脱手而出,那人旋即发出一声惨叫,左肩被罗士信一刀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四周几人都愣住了,这个人太英勇了,但几人只是微微一愣,旋即一窝蜂扑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人在半空中突然落地,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却是裴行俨抛弃了战马,带兵杀上城头。 罗士信和裴行俨共事良久,两人只是微微一笑,挥舞着手中兵刃杀入人群中,顿时两人四周血气腾腾,两人沐浴在血雨之中。高句丽人也算厉害,见两人非常厉害,纷纷前来阻击,但在两人联手之下,不少高句丽人成了刀下冤鬼。 这时,国内城外腾起了烟尘,正是杨侑率领大军杀到,他看见麻袋战术已经奏效,裴行俨、罗士信两人已经杀上了城头,不由一挥手,高声喝道:“杀,捉住渊太祚者重赏千金,封国内侯!” 隋军士兵听见,人人振奋,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国内城。 第684章攻城 渊太祚在府邸里已经睡着,连日来的劳心劳力让他颇为憔悴,乘着杨侑率兵远走,渊太祚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休息 睡梦中,渊太祚似乎听见了厮杀的声音,他仿佛看见了杨侑小儿兵败的结局,这个屠杀了无数高句丽善良百姓的刽子手被五花大绑,身上布满了伤痕。 在让百姓们痛痛快快发泄了一番仇恨之后,渊太祚决定将杨侑就地斩杀,然后,他准备将杨侑的人头送回大隋,让大隋的臣民都知道,他们的陛下,被伟大的高句丽人捉住,已经枭首示众! 大隋三代帝王,在高句丽连续失败,高句丽的威望必将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渊太祚如同枯树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对这个结局满意极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闯了进来,道:“莫离支,莫离支,大事不好了。” 渊太祚身子抽搐了一下,登时惊醒过来,他茫然的睁开眼,似乎还有没从刚才的美梦中反应过来。 那人进来之后,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物件,仓促之间,摔倒在地上,额头被撞破,顿时殷红的血流淌了下来,染的满头满面都是,但他浑然未觉,跑到了渊太祚的身边。这时,莫离支府上的管家才匆匆赶来,口中喘息不已。 “莫离支,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那人惊慌万分,口中只说着这话。 渊太祚愣了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莫离支,隋人杀来了,如今已经登上了城头!”那人这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匆忙说道。 渊太祚顿时就是一惊,隋军怎么会杀来了?这不可能也不合理啊,隋人远在两狼山一带,怎么会突然从这里出现? 渊太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喉结一阵蠕动,想要说话,却发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口痰堵住了喉咙,让他呼吸异常困难。 渊太祚翻了翻白眼,示意救他,但那人惊慌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说的更急了。 “莫离支,隋人诡计多端,正在城中乱杀,该怎么办呀!” 这时管家进来,看见渊太祚满脸通红,急忙道:“老爷,你怎么了,没有事吧?”说着靠近渊太祚身边。 管家叫渊太祚不断示意他,顿时反应过来,他顾不得许多,一张嘴盖在渊太祚的嘴上,使劲的吸着,突然,他觉得嘴里一热,急忙扭头将口中的热痰吐了出来。 喉咙里的浓痰出来,渊太祚如获新生,他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喘息着,片刻之后,他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传令兵,道:“你说什么,隋人杀来了?” 传令兵连忙点头,道:“莫离支,隋人真的杀来了!” 渊太祚一张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管家以为老爷又出了事,急忙将嘴凑了过去。 “噗!”渊太祚突然头一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喷进了管家的嘴里,他被下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 渊太祚喷出了一口鲜血之后,凄然一声,道:“我中计矣,悔不该!” 管家反应回来,他急忙道:“老爷,隋军虽然入城,但是老爷大军仍在,只要拖延时间,等大公子率兵杀回来,隋人必定腹背受敌,败亡就在顷刻之间。” 渊太祚沉思,他一伸手,道:“扶我起来!” 国内城外,随着杨侑的下令,隋军争先恐后,朝着国内城杀奔而去,借着这个机会,杨侑又做出了部署,他让传令兵将新的命令传给侯君集、沈光两人,要二人按照计划行事,一旦有高句丽人从东、西两门杀出,就将他们一一擒获。 杜如晦微微诧异,陛下这一次用兵故计重施,杀高句丽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有运气的成分,但若不是渊太祚贪心,想要劫杀杨侑,国内城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攻陷。只要隋军杀入了国内城,事情就算大定。 “陛下,虽然攻破了国内城,可是高句丽仍然有不少兵马在两狼山一带,陛下将要如何对付他们?”杜如晦问道。 “以杜爱卿的意见,又当如何?”杨侑反问道。 “这批高句丽士兵是想要伏击陛下,臣想他们带的粮食一定不多,陛下只要死守国内城,同时在同样丸都城的要地建一所大营,这批高句丽士兵就将饿死。”杜如晦笑道。 上兵伐谋,直接与敌人厮杀是最不可取的手段,只要能赢,在战场上,任何手段都是可行的。 杨侑点点头,道:“此是后话,若是他们没有及时杀来,自然当如此。” 两人说话间,国内城城头上,隋军已经逐渐占据了优势,裴行俨和罗士信当即兵分两路,裴行俨率兵抵御高句丽人悍不畏死的进攻,而罗士信则则带着隋兵拼死打开城门,两方在城门附近形成了胶着。 不断有高句丽的士兵接到消息自发的赶来,甚至一些百姓,不仅仅是男丁,一些妇女也参加了战斗。 这些百姓随手捡起武器就与隋军厮杀在一起,捡不到武器的,就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他们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 消息不断传回来,杨侑接到消息,不由得点点头,道:“高句丽虽然汉人不少,受到中原文化影响颇深,可是经过六百余年的发展,也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文化和民族核心,对于高句丽人来说,大隋就是侵略者,是敌人。一旦高句丽覆灭,或许就是亡族,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拼命,根本不怕死。” 杜如晦轻声叹息,道:“古往今来,面对异族的战争大多是如此,所以才有闵冉再兴汉人脊梁,五胡乱华者,有被灭族者。”顿了一顿,杜如晦忽然低声,道:“陛下,莫非是不忍?” “非也,高句丽人的精神虽然只得朕钦佩,可是他毕竟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除非他愿意接受朕的汉化政策,不然,朕一个不留。”杨侑说着,忽然抬起了手,用马鞭遥指国内城。 “高句丽人顽抗抵抗,足以证明这是一个不屈的民族,只是可惜,他们是朕的敌人,所以,朕根本毫不在乎。”杨侑朗声说道。 杜如晦一愣,正要说话。杨侑已经吩咐一旁的独孤千山,道:“传朕的命令,国内城中的高句丽人,凡是不投降者,皆可杀之!城中所有财产,人人皆有份,朕自当按照功勋大小,进行分配,望诸君奋勇杀敌,扬我大隋国威!” 独孤千山应声,匆匆拍马上前! 第685章火烧隋营 渊季琉璃率领五千骑兵直奔隋军大营,将近隋军大营之时,渊季琉璃放缓了速度,派出了斥候刺探军情,以便得到最新的消息,寂寞你跟斥候四散而去,不久,斥候回来禀告:“将军,整个大营防备森严,似乎都在大营之中严守。极品舒适” 渊季琉璃一愣,杨侑怎么不撤退了?难道说他在大营之中,有什么诡计吗?他想了片刻,带着十余名高句丽战士前去试探。借着树林的掩护,渊季琉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隋军大营。 他将已经枯黄色的树叶拨开,仔细地看着前方,只见隋军大营内,哨楼上,士兵手中持着兵刃,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难道说,隋人知道自己会杀来,所以在这里以逸待劳?渊季琉璃仔细观察了一番,心中犹豫不决。 隋军不出营,而是躲藏在营寨里,他的五千骑兵就只能干瞪眼。渊季琉璃沉默半响,正要站起身来,一名亲兵低声道:“将军,有些不对劲啊!” “那里不对劲?”渊季琉璃疑惑地问道。 “将军,你看,隋军大营虽然看起来防备森严,可是卑职刚才观察了半响,哨楼上的那些隋人,似乎就那么一直站着,并没有移动过啊!”亲兵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渊季琉璃一愣,眯起了眼睛朝着前方看去,这一次他看的十分仔细,甚至紧紧地盯着哨楼上的那些人,生恐漏掉了他们的一举一动。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响,渊季琉璃终于发现了异样。 营寨里的隋兵虽然看起来十分密集,一副剑拔弩张的摸样,可是,果真如同此人说的一样,隋兵站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动弹,这和在一旁猎猎作响的军旗看起来差异非常大。 渊季琉璃心中暗道一声上当了,隋军已经早就离开了军营,却在此故弄玄虚,迷惑了自己,浪费了自己大量的时间。想到这里,渊季琉璃猛地站起身来,一挥手,道:“走,跟我去隋营看看!” 在隋军大营里,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高句丽骑兵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朝着隋军大营奔了过去。高句丽人一边冲锋,一边大喊大叫,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隋军大营依旧一片平静,不,应该说寂静的让人可怕。 渊季琉璃奔到了大营外五十步的地方停下,再度眯起了眼睛打量着隋军营寨。这个时候距离更近,他看的更加清楚,这时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隋兵,不过是稻草扎成的草人罢了。 果然是上当了!渊季琉璃的心中咯噔一声,他策马靠近了隋军大营,看着稻草人上那被风吹得呼呼直响的衣裳,一张脸就绿了。 几名高句丽士兵好奇地靠了上去,伸手一推,营寨大门竟然被推动了少许。 “将军,大营门没有关闭!”一名士兵说着,不住拿眼去看大营里,隋军大营里看起来一片狼藉,地面上有很多东西,应该有不少财物吧? 渊季琉璃想了一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隋军大营渺无人烟,至少要进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说话。 想到此,渊季琉璃道:“进去看看,切记要小心,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士兵们心中高兴,应了一声,推开大营门,手中持着武器,慢慢走了进去,一开始,他们还非常警惕,排成一个月牙形慢慢进入隋营,但随后,当一些士兵发现在杂乱的大营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的时候,这群高句丽人顿时激动了。 这时,有士兵环绕了隋军大营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之处。也就是说,隋军大营一个敌人都没有。接到这个消息,附近的高句丽士兵都纷纷赶来,在隋军大营里仔细地搜寻起来。 随着高句丽人的搜寻,他们顿时激动了起来,因为隋军大营里,到处都是丢弃的财物,这群高句丽士兵眼睛都红了,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抢夺着财物。 几名百夫长大声呵斥,可是仍然不能阻止这群疯狂的士兵,几名士兵为了钱财,反目成仇,差点打了起来。 百夫长见部下抢夺了不少财物,心中也痒痒起来,这些财富谁抢到了,就属于谁的。可是财物有限,再不动手就晚了。几名百夫长捞起了袖口,也上前抢夺财物。 得到隋军有财宝的消息,高句丽的五千名骑兵大多已经放弃了战马,在隋军大营抢夺财物,消息传到渊季琉璃的耳中,他显得十分不悦。行军之中,这可是大忌。他有心想要阻止,可是当发现五千骑兵已经乱了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群人是无法阻止的了。 幸好隋军已经不在,这让渊季琉璃的心中稍安,应该没有问题吧? 就在渊季琉璃想着的时候,高句丽士兵已经闯入了隋军大营的内部,这里似乎是隋军高级将领的所在,甚至可能是大隋皇帝的所在,所以这里的财宝特别多,黄灿灿的黄金亮瞎了众人的眼睛,他们一拥而上,为这批黄金大打出手。 就在他们一片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场危机正在靠近。 争夺中,有人踩着了绳子,绳子扯动了杨侑安排的机关,登时,无数箭羽从暗处射出,同时,从一个角落里,突然腾起了一丝火焰。 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有奇怪的液体,一开始高句丽士兵还以为是水,所以没有注意,可是当液体被点燃,大火腾起的时候,许多士兵还在抢夺着财物,直到有人被烧伤,惨叫着狂奔的时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整个大营在一瞬间,由里到外,迅速被点燃了。 “快逃,快逃!”高句丽士兵大声地嚎叫着,匆匆逃走,有的人还想着钱财,稍一迟疑,或被大火吞没,或被袍泽撞倒在地上,不久活生生被踩死。 整个场面异常混乱,高句丽人不辨方向,只管沿着大道冲了出去,不少人被冲散,旋即被大火烧成了焦炭。 渊季琉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冲了出去,他在营外一百多步的地方站定,心中充满了愤怒,可恶的隋人,竟然如此奸诈,他决定要报仇! 大火越来越大,映红了高句丽将士仇恨的目光,他们高声喊着,要找隋人复仇,几名将领更是找到渊季琉璃,声讨隋人,要将军继续追击隋军,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渊季琉璃点点头,道:“隋人实在可恶,此仇不共戴天,自当报之!” “不错,隋人狡猾多端,此仇不报,怎么对得起兄弟们。”说话这人身上颇为狼狈,身上的衣裳多处被烧坏,有的地方更是被烧伤了,若非袍泽相助,可能就要活生生被烧死了。 此人这话,无论是不是真心要为袍泽报仇,但众人听了,无不义愤填膺,人人喊战,士气高昂。 这时,一名百夫长上来,禀告了伤亡,竟然被烧死了两百多人,受伤的也有五百多人,这让渊季琉璃十分愤怒,他决定追击隋人,给他们一点教训。 可是,隋人非常狡猾,渊季琉璃觉得不能就这样追击下去,不然隋人还有什么阴谋。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继续追击,有什么好办法呢? 渊季琉璃的目光扫过四周,这时,他看见了地上被踩的非常脏的军旗,顿时计上心头,他决定用隋人的军旗作为掩护,假冒隋军,然后掩杀其后,杀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心中打定注意,渊季琉璃立刻下令,让士兵们捡起隋军旗帜,一路急行,朝着南方杀奔而去,四千多骑兵一路急奔,为首的几名士兵举着隋军大旗,冲在最前面。 高句丽人报仇心切,谁也没有注意到两边的山势逐渐变得险要起来。 就在此时,位于两狼山高处的高句丽士兵都兴奋了起来,就连渊盖苏文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忍不住一挥拳头,道:“终于来了!” 渊盖苏文昨夜一路急行军,小心翼翼绕过了隋军大营,随后,他趁着夜色进入了两狼山中,士兵们略微休息了一会,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在山顶堆起了石块,就等着隋军赶来,就将石头推下,给隋人一个教训。 可是,他们从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等,直到太阳升起,四周处于一片雾色之中,依然没有看见隋军的身影。直到接近巳时,他们终于看见了这群打鸡血一般冲来的隋军。 两狼山的高句丽人兴奋了起来,纷纷看着渊盖苏文,等待着他下令。渊盖苏文站起了身子,看着隋军飞扬在半空的旗帜,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他紧紧地盯着隋军,眼中带着仇恨。 隋军数千骑兵终于冲进了山谷之中,渊盖苏文冷笑一声,快步走到了山崖边上,看着鱼贯而入的隋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隋军是骑兵居多,应该是先锋部队,按道理可以将他们放走,不过考虑到两狼山的地形,渊盖苏文决定将这股隋军围歼在两狼山,想到此,渊盖苏文冷冷地一挥手! “准备,杀!”渊盖苏文一声大喝,早就按不住的高句丽士兵推动石块,一股脑将堆积在山顶的石头推了下去,石块迅速落下,不少骑兵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的头颅开花,瞬间就送了性命。 骑兵们发现中计,想要逃走,但突然发现进退两难,后军不知道前军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朝着前方奔驰,于是前后军挤在一起,反而腾不开身子,伤亡更大。 前军乱成一锅粥,消息传到后军,渊季琉璃得到消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猛然一拍脑袋,真是该死,怎么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第686章自相残杀 莫离支叮嘱渊季琉璃的事情,他自然是记得的,可是,由于中了隋军的诡计,渊季琉璃报仇心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所以一心想要寻找到隋人,反而将莫离支的话给抛之脑后了。|经|dian|小|说|| 直到前军受袭,士兵们传来情报,渊季琉璃这才反应过来,两狼山是渊盖苏文的埋伏之地呀,怎么忘记了这件事情,自家人杀起了自家人,这算什么事情呀! 想到此,渊季琉璃急忙拍马上前,大声的喝道:“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同时,渊季琉璃派兵登山,要山上的兄弟们住手,不要再扔石头了,底下的,都是自家兄弟! 众多骑兵一旦跑起来,速度根本降不下来,越来越多的士兵堵在了两狼山的谷口,成为山顶上高句丽士兵的活靶子。而且,渊季琉璃派人上山,渊盖苏文却以为是隋人攻山,吩咐士兵射出箭羽,将来人万箭穿心而死。 此人虽然死了,可也不是没有效果,因为这个时候,渊盖苏文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隋军若是发现埋伏,必然会派出大量的士兵攻关啊,可是来的只有十余人,这不合理。而且,敌人虽然使用的是隋人的赤红色军旗,但隐约之间,渊盖苏文听见的是高句丽语,只是有些惊慌罢了。 就在渊盖苏文疑惑的时候,渊季琉璃出马了,他让人举着高句丽的军旗,一边上山,一边高声大喊:“我们是高句丽人,自己人,不要动手!” 声音很大,这一次渊盖苏文听得十分清楚了,他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吩咐士兵们停止攻击。渊盖苏文带兵上前,终于看清楚了,这一支骑兵的确是自己人,而且带兵之人是渊季琉璃!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打着隋人的旗号?”渊盖苏文问道。 渊季琉璃垂头丧气地将事情说了,渊盖苏文这才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隋人果然狡猾,竟然以钱帛为诱饵,让渊季琉璃也吃了亏! “杨侑小儿,果然狡猾!”渊盖苏文恶狠狠地骂道,眼中充满了仇恨。 “大公子,这么说来,隋人没有从这里经过?”渊季琉璃突然想到了这点,赶紧问道。 “不错,我们从昨夜等到现在,就没有看见一个隋人从这里经过。”渊盖苏文说道。 “这不合理呀,通往霸王朝山地的路只有这一条,难道说隋人有翅膀,能够翻越两狼山?”渊季琉璃的心中也十分疑惑,如果隋人没有走两狼山,那么他们去了那里?真是奇怪! 渊盖苏文不安的踱步,他知道杨非常狡猾,经常做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情,可是如今,他们在哪里?心中在快速的思考着,难道说,隋人真的像那些撒豆成兵的道士一样,能够土遁?可是,即使是高句丽最有名气的萨满,也做不到这一步啊。 渊盖苏文想着,心中突然想起一个可能,难不成隋人撤退是假,偷袭国内城是真?想到这里,渊盖苏文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渊季琉璃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赶紧问道:“大公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渊盖苏文不敢怠慢,赶紧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渊季琉璃愣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道:“大公子,你是说隋人突然杀回去了?” 渊盖苏文郑重地点点头,表情十分严肃。渊季琉璃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太不可思议了!隋人竟然杀回去了! 渊盖苏文是个果断之人,一旦想通此节,立刻下令全军朝着国内城赶去。渊季琉璃也不敢停留,留下一部分士兵救人,自己率兵三千多人,朝着国内城急奔而去。 就在此时的国内城,在杨侑的指挥下,隋军已经攻破了南门,成群的隋军涌入国内城,见人就杀,丝毫没有仁慈之心,高句丽人都在奋力反抗,不少百姓都知道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他们并不怕死,与隋军厮杀在一起。 高句丽百姓虽然不怕死,可是毕竟身上没有铠甲,根本不是全副武装的隋军对手,在隋军的强势进攻下,战线逐渐偏移,隋军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高句丽人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不少高句丽人绝望了,他们知道拼不过隋军,也知道被俘之后,必然是死亡。与其被隋人杀死,不如自杀,免得受辱。在这样的思想下,不少高句丽的刚烈汉子和妇女选择了自杀。 不过两个时辰,整个国内城就堆满了尸体,放眼看去,这一场屠杀比平壤的死伤更多,可谓尸横遍野,整个城市都被鲜血染红了。 罗士信和裴行俨已经成为了血人,两人带着亲兵朝着莫离支的府邸上杀去,希望能将他擒住。 在一片混战中,罗士信先攻入了莫离支府上,在莫离支的府上,遇见的抵抗更加顽强,高句丽一个战死,两个扑上,罗士信手中的横刀已经砍卷了刃。 罗士信扔掉了手中的横刀,随手捡起一把兵刃厮杀,他在人群中几进几出,高句丽人至少被他砍死十余人,可是高句丽人自然围着他,将刀剑拼了命的向他砍来。 罗士信幸亏左右亲兵奋力死战,这才从死尸堆里杀出一条血路。不久,裴行俨赶来,与罗士信汇合,顿时势力大增。两人又都是万人敌,每砍出一刀,高句丽人不死则伤。 经过一番血腥厮杀,隋军在急剧的减少,然而高句丽人死伤更多。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高句丽人终于怕了,眼前的这群隋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两名隋将,全身是血,眼神有如海东青一样犀利,让人看了,不由不寒而栗。 面对血腥的厮杀,有一名高句丽人扔掉了手中的兵刃,仓皇逃走,同时口中哇哇叫着,罗士信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随着此人的逃走,几名高句丽人面面相窥之后,也纷纷发出了一声呐喊,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步那人后尘而去。 再坚强之人,也有他的弱点,而当这个弱点暴露出来,就有可能是致命的。 高句丽人已经被杀怕了,放眼看去,整个国内城,几乎全是高句丽人的尸体!他们终于心生恐惧,纷纷逃走,罗士信和裴行俨疲惫的相视一笑。体力已经出现衰竭的两人不敢怠慢,朝着莫离支后院杀去。这时高句丽人胡乱奔逃,隋人见人就杀,顷刻之间,又是数十人被隋军看死。 罗士信抓住了一人,喝道:“渊太祚住在哪里?” 那人手臂颤抖,抬起来一指前方,口中喊着流利的汉话,道:“哪里!” 罗士信看了一眼,见那是一间红砖绿瓦的大宅子,不由冷笑一声,道:“跟我走!” 那人连连哀求,道:“军爷,饶我一命!” “小爷心情好了再说!”罗士信大声喝道,拎着此人大步向前,身后的亲兵紧紧跟上,片刻之后,到了渊太祚的寝室。罗士信将那人仍在地上,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去。 宽敞的屋子里,烛光明亮,罗士信放眼看去,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人的踪影!偌大的房间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罗士信带着士兵将整间宅子仔细地搜了一番之后,确定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渊太祚的身影。 罗士信临行之前,得到杨侑的叮嘱,知道渊太祚已经病入膏肓,整个人已经不行了,所以,他本人是跑不了多远的,他大步踏出,一把拎起那人,喝道:“渊太祚究竟在那里?” 那人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罗士信,道:“将军,我不知道啊!” “混蛋!”罗士信也不多话,手起刀落,一刀将此人头颅砍下,鲜血飞溅。罗士信也不管他,一脚踢开头颅,喝道:“都四处找找,渊太祚那个老头子已经病的不轻,应该走不了多远!” “喏!”士兵们得令,分散开来,四处搜寻。不久,被一群死士缠住的裴行俨赶来,听到消息,也带着士兵四处搜寻渊太祚的下落,可是,直到城中大局已定,还是没有找到渊太祚。 城外,接到消息的杨侑也微微吃了一惊,渊太祚想逃走这不奇怪,可是以他的身子能逃出去,这就非常不合理了。即使是有人帮助他,渊太祚也走不了多远才对。 罗士信和裴行俨的动作非常迅速,在抢占了国内城的城头之后,就立刻杀奔莫离支府,以渊太祚的速度,应该走不远才对。想到此,杨侑吩咐一旁的独孤千山,道:“千山,你带兵两百,沿着国内城东西两个方向搜索,一定要找到渊太祚,他重病在身,一定走不远!” “喏!”独孤千山应声,跳转马头,指着两百名骑兵道:“你们跟我来!”说着,铁蹄扬起灰尘,向后而去。 等到独孤千山逐渐消失,杨侑回头看了看国内城,道:“经此一战,高句丽人必然大损,只要一万士兵驻守此地,应当无碍。” 杜如晦道:“陛下,国内城四周,靠山近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可当驻扎重兵。” 杨侑点点头,他已经打算日后移民国内城,将此地打造为大隋在东北的重要战略基地。目光晃过国内城,杨侑一拍战马,道:“走,进城,看一看情况再说。” 身后数千将士,跟在杨侑身后,鱼贯而入。 第687章最后的勇气 一进入国内城,杨侑就看见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杨侑扫了一眼四周,就立刻发现大多数是高句丽人的尸体,隋兵的虽然也有不少,但按比例来说,约在一比二十左右。|经|典|小|说||这主要是高句丽人多是贫民的缘故,不过蚁多咬死象,还是有一些隋兵被高句丽人杀死。 杨侑刚刚进入国内城,正在城中厮杀的张靖匆匆来报,他带着一群矿工,胡乱杀着高句丽人,多年来被欺凌的不满、怨恨在这一刻被统统发泄了出来。张靖对杨侑十分感激,如果没有陛下奇兵杀来,并以高句丽的百姓为要挟,他们这辈子恐怕都累死在矿井,然后被高句丽人扔进某个白骨森森的山谷之中。 “陛下,大军已经逐步控制了局势,所有顽抗的高句丽人大多被杀,余下在顽抗的也已经不多,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将他们全部剿灭!”张靖一抱拳,禀告着,脸上十分兴奋。 杨侑颔首,道:“让士兵们先平定战事,剩下的高句丽女人,朕会让他们带回家。” 张靖脸上一喜,道:“多谢陛下!”按照陛下的要求,他会留在国内城,驻扎在此地,娶不到汉人的女子,能娶到高句丽女人,也算不错。 张靖匆匆离去,杨侑又对着钱杰道:“渊季琉璃那边,不管他有没有中计,一定会回兵杀来,或许还有渊盖苏文的大军,你带一千骑兵,协助侯君集,让他埋伏在国内城南十里外那座山丘处,高句丽人若是赶来,就伏兵击之!” “高句丽军若是大乱,可追杀五六里,若是不乱,只需将其惊走即可!”杨侑又吩咐。 钱杰应着,带着骑兵奔出门外,杨侑与杜如晦等人继续前进,突然,杨侑觉得眼角一亮,不由扭转了头,只见国内城西北,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即使是在白天里,也仍然直冲云霄,看得十分清晰。 “那边是怎么回事?”杨侑心中一惊,凝视着前方。突然,杨侑猜到了什么,他策马朝着西北方奔了过去,杜如晦等人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紧紧跟上。 杨侑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赶到那里,抬头一看,此地已经燃起了大火。杨侑一愣,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道:“陛下,这里似乎是国内城的粮仓!” 高句丽人这是要烧毁粮食啊!杨侑这么一想的功夫,就看见粮仓的高塔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站在高处,哈哈大笑道:“隋狗,你们想要粮食,那是不可能的!” 杨侑眯起了眼睛,一眼看出此人老态龙钟,走路也需要人搀扶,杨侑立刻判断出,此人一定是渊太祚。“来人,速速将粮仓的大火扑灭,千万要保住这一批粮食!” 杨侑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士兵开始行动,这些隋兵都是心腹,也知道粮食不足。只有夺取了国内城的粮食,隋军才能继续生存下去。隋兵很快从附近的民居和粮仓里找到了木桶,然后打水灭火。 杨侑带着百余人上前,刚走了三百步,罗士信匆匆赶来,他刚刚得到消息,见到杨侑,道:“陛下!” “渊太祚正在粮仓里,罗将军随朕擒住他!”杨侑说着,毫不畏惧大步上前,这个时候,国内城的局势已经定了下来,高句丽的士兵不多,渊太祚的身边,也没有多少人了。 靠近粮仓,大火越来越旺,不过大火看起来很大,但燃烧的速度不算很快,毕竟是粮仓,除了防潮之外,防火的措施也是齐备,就算渊太祚刻意想要烧毁粮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隋兵紧张的忙碌着,在粮仓里奔跑不停,大火虽然势大,但终究渐渐小了,这么一会的功夫,罗士信在前面开路,杨侑已经带着一部分隋兵杀了进去。 粮仓的高句丽士兵果然不是很多,在罗士信的强力攻击下,不少高句丽纷纷倒下,偶然有一些埋伏在暗处的高句丽人,也被杨侑四周的亲卫搜出来杀死。 沿着粮仓的环形阶梯而上,凡是试图阻止隋军的高句丽士兵逐渐被清除,隋军虽然也有伤亡,却并不大。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杨侑等人就杀上了粮仓的顶层,杨侑极目看去,只见渊太祚的身边,只有四五人,显然他们想不到杨侑等人会如此迅速的杀了进来,因此人人都是一愣。 罗士信突然冲了上去,手起刀落,将渊太祚身边两人劈倒在地,渊太祚被罗士信气势所迫,站立不稳,不由跌倒在地,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 杨侑快步走上前去,冷冷地看着渊太祚,忽然笑了笑,道:“渊太祚,你想要烧毁粮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赫赫!”渊太祚忽然笑了起来,他知道,被隋军抓住,结局便是必死。他知道自己没有几天可以活了,他不怕死,可是他不甘心啊,城破虽然是早晚的问题,可是不能烧毁粮食,这是他最大的失败。此时渊太祚不由有些怨恨,当初为什么将粮仓建的如此的坚固,能放火防水? “狗贼,你笑什么!”罗士信听见渊太祚那如同在哭的笑声,忍不住大骂了一声,他上前一步,一条踢开扶着渊太祚的管家,顺手一刀将他剁死,然后冷冷地看着渊太祚。 杨侑慢慢走上前去,看着渊太祚,忽然笑了:“渊太祚,朕曾经告诉过渊净土,朕一定会攻打高句丽,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渊太祚突然瞪圆了眼睛,次子曾经给他说过一件事情,说一个年轻的隋人,发誓要在今年拿下高句丽,当时渊净土还在笑,认为这个年轻的隋人若不是得了妄想症,就是得了失心疯,总之是不正常的。 此时,一听杨侑如此说着,渊太祚登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青年,就是杨侑!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杨侑,瞪圆了眼睛。杨侑看着他,一挥手,道:“先将渊太祚捆起来!” “哈哈!”渊太祚忽然发出一串绝望的笑声,他突然爬起来,以年轻人都无法比拟的速度朝着一旁的栅栏奔去。 “拦住他!”杨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知道渊太祚是要寻死。 罗士信来不及说话,朝着渊太祚追去,他的步伐又快又大,就算是渊太祚拼了老命的跑,也仍然逐渐被罗士信追上。“混蛋,哪里走!”罗士信大喝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渊太祚抓去。 渊太祚知道被杨侑抓住,必定受辱,他连忙扭动身子,腾空一跃,用足了最后的力气,朝着栅栏撞去。只听一声响,栅栏被撞断了两根,但渊太祚的身子也缓了一缓,竟然没有完全落下去。 罗士信快步赶上,一把拎起渊太祚,奋力将他拎了起来。渊太祚奋力反抗,两只干瘦的手指在胡乱抓着,罗士信被他挠得手背上全是抓痕。 “起!”罗士信一声厉喝,奋力将渊太祚提了起来,可是,就听布匹的撕裂声响,罗士信只觉得手中一轻,渊太祚就此掉落下去。罗士信急忙伸手连抓,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渊太祚掉了下去。 罗士信叹息一声,这个大功,竟然从指尖滑过,实在是让人遗憾! 杨侑快步走了上来,站在栅栏旁凝视着下方,只见渊太祚倒在了地上,丝毫不再动弹。想想也是,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丈以上,如果还能活命,那就是奇迹了。杨侑叹息一声,道:“此贼虽死,但他的尸体仍然可以利用,罗将军,带人将他的尸体收起来。” “喏!”罗士信回答,匆匆跑了下去。 杨侑凝视着四周,在隋军的卖力扑救下,大火已经渐渐熄灭,多处地方已经看不见火光,只余下青烟袅袅。又等了半个时辰,大火彻底被扑灭,损失也统计了上来。 初步估计这座粮仓有三十万石以上的粮食,被烧毁的粮食不足五千石,这个损失并不大,杨侑可以接受。杨侑有了这批粮食,这五万多人的肚子就不用再愁。 杨侑走下粮仓,凝视着隋军的生命之源。在临死之前,渊太祚还不忘毁掉这批粮食,可见此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枭雄心态。杨侑走到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渊太祚面前,看着他那干瘦的身躯,杨侑叫过来几名士兵,吩咐他们去做一个架子,以待妙用。 这边刚刚说完,就有士兵匆匆而来,跑到杨侑身前,半跪着抱拳,道:“陛下,独孤将军得到情报,在二十里外,出现了一支足有万人以上的军队,正朝着国内城赶来!” 杜如晦在一旁道:“陛下,应该是渊太祚派出去的伏兵,得到消息之后赶了回来!” “如果朕没有猜错,一定是渊季琉璃和渊盖苏文合兵而来!”杨侑笑道,又道:“先将城门关闭,如今城中局势还没有稳定。”杨侑吩咐。 “喏!”罗士信和裴行俨领命而去。 杜如晦道:“陛下,高句丽援军一路赶来,侯将军已经埋伏在要道之上,或许他们会中计!”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自然是希望如此,可是这一带地势宽阔,那处密林不是必经之地,他们或许不会进入埋伏圈。而更重要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朕算计过了一次,想来两人应该会非常警惕,不会再上当了。” 第688章演员 渊季琉璃和渊盖苏文带着大军一路赶回国内城,由于士兵们的体力大幅度衰退,大军在离国内城三里外停止了前进。免费门户此时,渊盖苏文和渊季琉璃都对杨侑心生恐惧,为了避免被隋人偷袭,两人派出了无数的斥候,在方圆二十里内不断来回传递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侯君集的埋伏在密林的伏兵被发现,他只得怏怏撤退,回到了国内城禀告消息。 对于能够发现隋军的伏兵,渊盖苏文还是十分得意的,不过很快,他得到国内城已经被攻陷的消息之后,渊盖苏文的一张脸就垮了下来,隋军攻破了国内城,不仅意味着他的父亲、高句丽的莫离支渊太祚也一定被擒了。 国内城落入隋军之手,父亲生死未卜,可谓国破家亡。渊盖苏文得到消息,立刻带着骑兵赶到了城外,只见国内城城头的旗帜已经换成了大隋的赤红色旗帜。 就在渊盖苏文赶到国内城外的时候,杨侑也站在了城头,他已经接到消息,说一群高句丽人朝着国内城赶来,因此他前来查看。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群偃旗息鼓的高句丽人,杨侑目光锐利地发现,渊盖苏文赫然在其中。 一看见渊盖苏文鬼鬼祟祟躲在人群中,一副猥琐的样子,杨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挥手,喝道:“来人,将渊太祚的尸首给朕带过来!” “喏!”当即有士兵应着,飞奔下了城墙,骑上战马,朝着莫离支的府邸狂奔,渊太祚的尸体已经被放置在那里。亲兵翻阅了层层尸海,在一炷香的时间后抵达了莫离支的府邸,又让人搬上了战马,朝着城头狂奔。 此时,渊盖苏文也发现了杨侑,他咬牙切齿,心中腹诽着杨侑,想要将他大卸八块,剥皮抽筋,可是也仅仅是于此了。渊盖苏文观察了半响之后,发现国内城渐渐平静了下来,也就是说隋军已经占据了这座城池。山风带来的血腥味让渊盖苏文确定了,杨侑这个屠夫必定在国内城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一想到这一点,渊盖苏文觉得无比心疼。他沉默了半响,正要离去的时候,城头上有人动了。 在杨侑的指挥下,一个十字架被竖了起来。渊盖苏文很少看见这样的东西,可是,当他看清楚了之后,两只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在十字架上,赫然钉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干瘦,面容苍老,赫然便是高句丽的莫离支,渊太祚! 父亲竟然是死了,而且在死后,他的尸体竟然受到这样的侮辱,这让渊盖苏文十分愤怒,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在咔咔直响。下一刻,渊盖苏文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策马奔了出去。 “杨侑小儿,你竟敢对先父如此!”渊盖苏文冲了过去,还没有到城墙下,就破口大骂。 声音传到城头,杨侑冷笑一声,道:“来人,给我狠狠的抽!” “喏!”一名士兵应声,取出了皮鞭,对着渊太祚的尸体狠狠地抽打了起来,“啪,啪!”尸体被抽动,身上的衣裳被打烂,碎片随风飘走,其中一块飘落在渊盖苏文身边,他伸出手,一把将碎片抓在手中,眼中带着无穷的恨意。 夕阳下,残阳如血,渊盖苏文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鞭打着父亲尸体的隋人,听着杨侑的声音,他将牙齿咬得咔咔直响。 “杨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渊盖苏文仰天长啸,声音悲惨之极。 杨侑冷笑一声,道:“渊盖苏文,你口口声声说要效忠于朕,可是暗地里,却偷偷对朕有所不轨。你以为,你和渊季琉璃想要伏击朕,朕不知道吗?” “高句丽与大隋乃是世仇,我怎可能背叛高句丽,效忠大隋?你这是痴心妄想!”渊盖苏文大声的喊道,父亲已死,他手中又有兵力,全无顾忌。 “正如你所说,大隋与高句丽乃是世仇,朕又为何要饶过渊太祚呢?来人,使劲的抽,不要停!”杨侑说着,一摆手,亲兵鞭打渊太祚的尸体更加猛烈。此时渊太祚刚死不久,全身血液尚未凝固。随着亲兵的鞭打,渊太祚皮开肉绽,鲜血飚出,有几滴随风飘洒,甚至溅到了渊盖苏文的身上。 渊盖苏文更是大怒,他猛地抽出了兵刃,挥舞着兵刃就要上前报仇。在一旁的渊季琉璃急忙上前拦住他,道:“大公子,可要忍住啊!杨侑小儿是在激怒你,万万不可上当!” “此等大仇,若是不报,岂不是愧为人子?”渊盖苏文大声的喊道,又要上前冲。渊季琉璃翻身一跃,与他同乘一匹战马,死死的抱着他,“大公子,万万不可!” 杨侑冷冷地看着渊盖苏文,他忽然冷冷一笑,道:“渊盖苏文,你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你的父亲,渊太祚,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里被吊着,风吹雨打?你还是一个人吗?” 渊盖苏文闻言气的哇哇大叫,在战马上不停挣扎,渊季琉璃死死的抱着他,不敢让他冲上去,不然,隋军的弓弩手可不是看的,一定会将大公子射成马蜂窝。 渊盖苏文挣扎了半响,双臂渐渐软了下来。渊季琉璃见他怒气似乎平息了下来,急忙道:“大公子,这是隋人的诡计,他们想要激怒大公子啊!如今莫离支已经惨遭杀害,需要大公子来领导我等,才能为高句丽的百姓报仇啊!还望大公子息怒,息怒!” 四周亲兵也纷纷进言,道:“大公子,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隋人残暴无道,还望大公子保重身体,领导我等恢复高句丽的江山!” 渊盖苏文手掌一松,手中的兵刃“铛”的一声落下,渊盖苏文眼中带着泪水,道:“可恨,可恨呐!” 渊季琉璃勒转马头,道:“大公子,先回去再说!” 几名亲兵护送着两人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杨侑的视线里。侯君集慢慢走了上来,他冷哼一声,道:“陛下,渊盖苏文此人果然有勇无谋,若不是渊季琉璃,渊盖苏文一死,高句丽就大局已定。”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侯君集一番,忽然哈哈一笑,道:“侯爱卿,你虽然读了不少书,可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差了一些啊!”杨侑说着,迈步走下了城墙。 侯君集一愣,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杜如晦,道:“杜侍郎,陛下是什么意思?” 杜如晦停下了脚步,低声道:“你以为渊盖苏文刚才的那一番表现,是要为渊太祚报仇?” “难道不是?”侯君集一愣。 “如果渊盖苏文是这等刚烈之人,当初他就不可能在陛下面前如此的卑躬屈膝。”杜如晦说完,也迈步走下了城头。 侯君集斜着脖子想了半响,这才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回事。当初渊盖苏文像一只狗一样为陛下效命,此刻为何如此热血?分明是故意所为,目的在于团结高句丽将士,将对大隋的仇恨无限扩大。这样,渊盖苏文就能顺利地将这一支军队掌握在手中,而且能够保证他们的士气不受国内城失陷的影响。 一想到这一点,侯君集顿时想起了陛下的一句话,都是演员啊!尽管侯君集不知道演员的意思是什么。 渊盖苏文带着一群人撤退,到了大部队,渊盖苏文很是悲伤的宣布了一个消息,国内城已经被隋军攻陷了!这个消息让高句丽人无比震惊,有的人显得无比失落,而更多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这些士兵多是国内城的百姓,他们的家人都居住在国内城。如今国内城被隋军攻破,他们的家人怎样了?依隋人前些日子的表现来看,他们残暴无道,一定会在城中进行屠杀。一想到这点,许多士兵的心中都凉了。 他们不怕死,却担心亲人的安危。就在他们正要质问的时候,渊盖苏文却用更加悲伤的语气告诉众人,他的父亲,高句丽受人尊敬的莫离支已经为国捐躯。而这还不算什么,他的尸体被隋人高挂在国内城南门,受尽风吹雨打,受隋人的鞭打,他作为一个儿子,是极其不孝的。 士兵们都震惊了,作为一个战士,战死沙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即使作为敌人,也需要尊重!隋人竟然鞭打莫离支的身子,这是高句丽极大的侮辱!想到此,高句丽的战士们都激动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显然忘记在辽东城用大隋将士头颅筑成的京观。 “为莫离支报仇,为家人报仇!”不少高句丽士兵喊出了口号,声音越来越响。 渊盖苏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声地喊道:“诸位,隋人夺我江山,杀我家人,这个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我渊盖苏文在这里发誓,一定要血洗隋人,杀掉千千万万的隋人,为死在隋人刀下的高句丽百姓报仇!” “对,我等愿意接受大公子的带领,为高句丽报仇,为家人报仇!从今以后,大公子就是高句丽的莫离支!”有人高声喊道。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附和。在仇恨下,许多士兵都没有注意渊盖苏文的措辞。 渊盖苏文抹着泪水的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知道,在民族的危机面前,他已经将这群无家可归的高句丽人团结在一起并让他们保持了足够的士气,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可以说,他已经完全掌控了这支两万多人的军队,只要利用好这一支军队,他便可达成他的夙愿。 如今高句丽王高建武已经落入隋军之手,可以说他已经不是高句丽人,而是隋人的走狗。只要在适当的时机,他渊盖苏文就是高句丽之王,渊家多年来的梦想,或许会在他的手中实现。 不过,在掌控了这支军队之后,接下来的任务依旧困难,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689章下一步行动 夕阳下,渊盖苏文在沉思,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今他带着两万余兵马,人数虽多,对国内城也非常熟悉,可是仅仅依靠这两万攻破国内城显然是不现实的。 渊盖苏文想了半响,将渊季琉璃和几名重要将领叫叫到了一起,几人围成一圈,商量着事情。而其他的士兵则是吃着干粮。 几名大小将领一阵沉默之后,有人道:“大公子,隋狗既然已经占领了国内城,那为今之计,只有退保丸都城,利用丸都城的地势拖延时间。隋人远离国土,根本无法在这里扎下根基。而且他们的帝王随着出征,不可能会在这里停留的太久,只要守住了丸都城,隋人早晚撤退。一旦隋人撤退,大公子便可收复国内城等地。” 渊季琉璃点点头,道:“大公子,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渊盖苏文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天边的余晖正散发出最后的美丽。渊盖苏文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踱步,身上的铠甲哗哗直响,片刻之后,渊盖苏文道:“丸都城虽然离这里只有六七里,但是沿途山势逐渐险要,很多地方便于埋伏。” 渊盖苏文想起前番被罗士信捉住,心中就十分不甘。上一次他吃了亏,这一次,他就不能再上当。一定要做出周密的部署,才能顺利通过丸都城。 渊盖苏文又想了想,道:“隋帝杨侑诡计多端,擅长于伏兵。丸都城以北,多是密林高山,有不少适合埋伏的地方。如今天色已晚,要回丸都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中了隋军埋伏。” 渊季琉璃对隋军的无耻也有感触,想到此不由点点头,道:“大公子说的极是,我等自当小心。” “诸位,我有一个意见,诸位不妨听一听,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渊盖苏文说着,显得一副礼贤下士的摸样。众人见渊盖苏文一副明主的模样,纷纷表示愿意为渊盖苏文效力。 “隋人必定埋伏在两边,我打算以骑兵先进行搜索,若是没有问题,大军再撤回丸都城。”渊盖苏文简单的说着。 渊季琉璃立刻道:“大公子,这是一个好办法。” 其他诸将也纷纷回应,渊盖苏文一击掌,道:“此事就这样定了,诸位先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诸将应诺,纷纷起身里去,渊盖苏文凝视着诸将的背影,心中万分纠结,他虽然掌握了这支军队,可是局势却不容乐观,高句丽,或者说他渊盖苏文能挺过这道难关吗?渊盖苏文不知道,毕竟如今的隋军,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国内城,在尸海里,士兵们吃过了饭,又立刻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将高句丽人的尸体搬出城外,然后搭建了一座高台,将尸体搬上去,将其火化。杨侑这么做的目的,是不希望国内城发生瘟疫。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忙碌,隋军终于将所有的尸体火化,然后埋进了深坑之中。就在士兵做着事情的时候,杨侑却与杜如晦、沈光等人在商议着军情。 “国内城已经被朕夺下,大军获得了补给,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粮食问题。可是,渊盖苏文竟然还有一支两万多人的部队,显然势力不弱。要想平定高句丽,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杨侑高声道,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因为这一战,获得的成果是巨大的。而更为重要的是获得了大量的粮食。渊太祚说的没有错,杨侑的确是陷入了缺粮的危险,可是他却不知道,杨侑有足够的信心,短期内攻破高句丽的重要城市,一旦这些城市被杨侑攻陷,隋军就能获得粮食补给。 “如今渊盖苏文没有粮食,国内城又不能回,微臣认为,渊盖苏文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回到丸都城,这样才能获得粮食,不至于让他的两万大军饿死。”杜如晦说道。 “陛下,微臣愿意领兵,捉拿渊盖苏文。”侯君集今日没有捞到战功,心中十分郁闷。 沈光也没有捞到战功,心中也十分焦急,听见侯君集要出战,急忙道:“陛下,微臣也想领兵攻打渊盖苏文,一定能他擒获。” “两位爱卿莫急。”杨侑摆摆手,慢慢说道:“高句丽虽然败了几仗,可是在朕看来,战斗力依旧不俗。想必近日的几次战斗,诸位一定有所体会。” 诸将纷纷点头,高句丽国内民族成分复杂,既有农耕,又有游牧,和突厥、契丹民族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全民皆兵,男丁皆会骑射,就算是女子,也有不少彪悍之徒。这几日,死在高句丽女人手上的袍泽着实不少。 杨侑顿了一顿,又道:“大隋虽然连战连捷,可是朕有一个担心,骄兵必败。而渊盖苏文的率领的高句丽士兵,他们的家属在白日的一战中,不少被杀死,他们的心中一定充满了仇恨,战斗力必然不俗。而且正所谓哀兵必胜,一正一反,若是直接出击。朕就十分担心了。” 钱杰一愣,道:“陛下,话虽然是如此,可是高句丽人一路赶来,体力必然衰竭,是出击的大好机会啊。” 麦孟才也是一愣,道:“陛下,微臣同意钱将军之言。” 这两人都曾经随父攻打过高句丽,尤其是钱杰的父亲钱世雄是在高句丽战死,对高句丽人格外憎恨。麦孟才与他情同手足,自然比较倾向于出战。 两人的说法有他的道理,可是在杨侑看来,却有些危险。杨侑这一次出征,首先是要求稳,其次才能求胜。因为是远征,一旦失利,军心很难再度凝聚起来,所以杨侑凡事都仔细考虑。 “钱将军,你的话也有道理,可是,对于大军来说,是要求稳,如今这一战的胜率增加到了百分之九十,朕不想在极大的优势下,被渊盖苏文翻盘。”杨侑说道。 钱杰和麦孟才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陛下的担心非常有道理,毕竟这一路杀来,所遇见的抵抗是从所未有的。或许就像陛下所说的一样,这是一场灭族的战争,高句丽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非常顽固。 “不过,虽然朕不想和渊盖苏文直接对抗,但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正如杜爱卿所言,渊盖苏文一定会回丸都城,如果让他回到了丸都城,形势显然对朕不利。为了阻止他回到丸都城,朕有必要做出一定的部署。” 杨侑的话让诸将精神一振,尤其是罗士信,天生的杀人狂魔,虽然白日的战斗耗尽了体力,可是在吃了一顿饭,休息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他又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裴行俨也是如此,一听到陛下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陛下,是要出击吗?”两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杨侑摆摆手,示意两人安静,并将其他将领按捺不住的熊熊战意给压了下去。白日里一战,罗士信和裴行俨出力不小,而钱杰和沈光两人却几乎没有动手。 至于侯君集虽然也没有动手,但至始至终他一直都是杨侑的心腹,因此,对于他来说,军功不是问题。杨侑知道平衡之道,他绝对不会让诸将不满,所以,他决定这一次让沈光和钱杰两人出兵。 “沈将军,朕给你三千兵马,可埋伏在这处密林,朕并不需要你出兵阻挡,而是带上大鼓,不分时间段擂鼓,迷惑渊盖苏文。同时,可让士兵四处惊扰,将密林中的鸟雀惊起。” “另外,朕特别拨给你一千弓弩手、他们是朕特别挑选,擅长制作工匠,可让他们制作木桩陷阱在埋伏在官道及其两旁,若是渊盖苏文派斥候前来,尽可将其射杀!” 杨侑一口气将这段话说完,说完之后,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水。 侯君集忍不住道:“陛下,渊盖苏文有两万多兵马,沈将军虽然骁勇,可是面对两万多兵马,并没有胜算啊。更何况,若是丸都城得到消息,恐怕也会出兵,如果是那样,沈将军必将面临前后被夹击的危险。” 沈光哈哈一笑,道:“微臣这条命是陛下给的,就算战死在高句丽,又有何妨?!” 杨侑正色,道:“沈将军,虽说为国效力,战死是常事。可是在朕看来,保住有用之躯才是对朕最大的忠心。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朕是这一场战役的指挥着,不仅要对诸位负责,也要对整支大军负责。所以朕很少强攻城池。” “上兵伐谋,这是朕的理念,只是有时候,不得不让诸位上阵厮杀,可是朕绝对不希望诸位因此而有所损伤。在战场上,可都要小心一些。” 杨侑说着,语言十分诚恳,即使有的人曾经听过,也不由为杨侑的这种理念所惊呆,古往今来,大多数的臣子都是不受重视的,只有陛下,才会如此啊。 “侯将军,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朕会给钱将军三千人马,埋伏在沈将军的后方,一旦丸都城有援兵出现,便可伏兵而杀之!”杨侑吩咐。 沈光和钱杰两人心中早就战役熊熊,听到杨侑吩咐,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抱拳道:“微臣遵命!” “朕猜想渊盖苏文就快要行动了,两位爱卿立刻出发,部署好一切。每隔一个时辰,可举火为号。”杨侑又叮嘱。 “喏!”两人应诺,匆匆走了出去。 第690章斗智 渊盖苏文以渊季琉璃为前军,自己位居中军,在士兵们用过了晚餐之后,立刻朝着丸都城进发。免费门户大军走了两里,一名斥候匆匆回来,禀告着:“大公子,在三里外的蜈蚣岭,隋军正在擂鼓助威。” “嗯?擂鼓助威?”纵然是渊盖苏文自认为见多识广,也不由就是一愣。蜈蚣岭,便是上次渊盖苏文被罗士信所捉的地方,对于这个地方,他非常熟悉,记忆也非常深刻。 就地势而言,蜈蚣岭背靠龙山,地形呈现阶梯型,越向北,地势就越高。由于此地地形复杂,像蜈蚣一样,故此得名。蜈蚣岭虽然是埋伏的好地方,却不是久守之地,因为此地没有水源,一旦被困住,形势便会相当不利。 此时,听到隋军在蜈蚣岭擂鼓助威,渊盖苏文心中就嘀咕了起来,隋军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在引诱自己?还是说,丸都城的守将得到消息,因此出兵前来援助,却被隋军所阻?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但渊盖苏文却不敢轻易地做出决定。杨侑狡猾多端,他已经尝尽了苦头,他可不敢在没有明确事情真伪之前,就草率地做出决定。 想了想,渊盖苏文挥挥手,示意五百名骑兵跟着他,不亲自去查探,渊盖苏文不敢做出决定。五百铁骑如风,在不足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跑出了两里,此时,不少高句丽的斥候正在路边徘徊,眼中有着敬畏之色。 远远地,渊盖苏文就能听见如雷的鼓声,距离越近,鼓声越响,几乎要将渊盖苏文的耳膜给震破了。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月牙刚刚爬上,而且今夜的月亮还特别的明亮,使得渊盖苏文能够看清楚至少方圆一里内的情况。 方圆一里内,鸟雀惊起,不断传来尖叫的声音,它们在树林上方盘旋,想要冲下去,可是却被隆隆的鼓声所吓,只得不住在树林上方飞翔。 渊盖苏文清楚,这群鸟雀是被鼓声所吓,可是,其中埋伏了多少的隋兵?这一点,他无从判断。这时,渊季琉璃带着几名高句丽士兵回来了,他们杠着几名士兵的尸体。 这几名士兵是前去密林里打探情况的时候,被隋人万箭穿心而死。即使他们的身上穿着皮甲,但箭羽仍然刺穿了他们的身体。这让渊盖苏文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他上前一步,抓住箭杆,将一支箭羽拔了出来。 月色下,渊盖苏文清晰地判断出,这是一支弩箭,而不是弓箭。这让渊盖苏文在庆幸的时候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恐惧。他庆幸的是,如果有人能光凭箭羽就能将身穿皮甲的士兵射了一个对穿,那得需要多大的臂力啊。但是,这是一支弩箭,意味着隋军在密林中,准备了大量的弩车。弩车的射程远威力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如果隋军准备了大量的弩车,高句丽人想要闯过去,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渊盖苏文很清楚杨侑这样安排的目的,如果他是杨侑,换了个立场也会这样做。可是,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渊盖苏文怎么也不会开心起来。 渊盖苏文策马前进,在即将进入蜈蚣岭的官道上停了下来,听着隋军如雷的鼓声,看着在半空盘旋的鸟雀,渊盖苏文皱紧了眉头。想了想,他慢慢沿着蜈蚣岭的边缘前行,同时不断地打量着四周。整个蜈蚣岭,似乎都被声音所恐惧,鸟雀在尖叫,树木在颤抖。 行走了两里多,鼓声渐渐小了,而这一带,是蜈蚣岭的边缘,树木不多,但当渊盖苏文凝目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带的情形不一样了,虽然少了鸟雀,但半空的灰尘似乎多了起来,也就意味着这里,有隋人的伏兵。 渊盖苏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弄不明白了,杨侑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说是为了阻止自己回到丸都城,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伏击,可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大张旗鼓,好像怕人不知道在蜈蚣岭埋伏有士兵似得。 到底杨侑在的目的何在?渊盖苏文想不通,他又慢慢回到了官道上。直到此时,他依旧没有明白杨侑的奇葩想法,但渊盖苏文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进退两难。 由于官道四周的密林全是隋人的埋伏,他的斥候根本无法进入,也就无法得知隋军的具体情况,比如兵力配置、士兵多少等等。而不知道这些,闯进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在管道外凝视了半响之后,渊盖苏文依旧没有做出相应的对策,而大部队已经逐渐靠近蜈蚣岭,只有不足一里的距离了。 密林内,沈光站在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站得高看得远,他手中更是拿着一个望远镜,因此视线格外清晰。不少高句丽人在林外徘徊,其中一人看打扮,似乎便是渊盖苏文。自始至终,他都不敢靠近密林,显然已经被隋军给镇住了。 沈光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生恐渊盖苏文硬闯,毕竟陛下虽然特别拨给他一千弓弩手,可是弓弩手的箭羽毕竟是有限的,就算人人都是神射手,每一箭都能射死一个高句丽士兵,也不可能将高句丽士兵全部给杀了。 心中虽然担忧,但沈光看见渊盖苏文一直在疑惑,心中的信心更足了。他仔细地观察着渊盖苏文的一举一动,希望他能够退却,这样,来日一战,高句丽人必定是又困又饿,就不是隋军的对手了。 在管道外足足凝视了半个时辰,渊盖苏文终于忍不住了,他毕竟知道自己的劣势,那就是没有粮食。三个多时辰前的晚餐,已经将士兵们最后的粮食吃光了。若是继续等待,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箭羽是从那边射击过来的?”渊盖苏文询问。 “是左边。”一名士兵回答。 渊盖苏文凝视着北边,他突然策马上前走了几步,盯着黑漆漆的密林里,什么也看不清,茂密的树叶将月光全部挡住了。他又慢慢策马走了回来,走了十余步,跳下战马,走到一群步卒面前,道:“你们几人,手持盾牌,前去探路!” 那几人点点头,拿着盾牌朝前走去,临进密林,他们将盾牌竖了起来,挡住了要害。一行人走着,不时将头探出盾牌,观察着前方的情况,突然,一阵声响,箭羽而来,一行人忙将身子躲在了盾牌后,使劲握住了盾牌,只听箭簇击打在盾牌上,发出一连串的清脆响声。 在铁制盾牌面前,箭羽终于无能为力,纷纷落下。 “成了!”看见盾牌手安然无恙,渊盖苏文忍不住一拍额头,这个办法虽然是笨了一些,可是毕竟有用,只要慢慢走了过去,再从丸都城请来救兵,这群驻扎在蜈蚣岭的隋人,全部都会死。 就在渊盖苏文异常兴奋的时候,突然,官道上,异变陡现。几名盾牌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了,余下的盾牌手在错愕之际,立刻被万箭穿心。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渊盖苏文大怒,显得异常暴躁。刚才他仿佛在高山上,欣赏着美丽的风景,下一刻,就从高山跌落,让他痛不欲生。 “大、大公子,怎么会有人消失了?”有几名士兵目睹到这一幕的,也都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渊盖苏文眼中充满了怒火,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渊季琉璃沉默半响,仔细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道:“大公子,看来隋人是挖了陷阱。” “嗯!”渊盖苏文觉得渊季琉璃此言非常有道理,他不由点点头。密林里有隋人的伏兵,而在官道上,却有陷阱,这还怎么走?渊盖苏文皱起了眉头,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杨侑站在国内城的东门,悠悠地看着北方。通过沈光那边传回来的信号,杨侑能很清楚地知道那边的局势。 “渊盖苏文已经抵达了山岭,不知道他能想出应对之策吗?”杨侑低声说道。 杜如晦裹紧了衣裳,塞外苦寒,冷的特别早,他是书生,有些顶不住。听到陛下的话,他忍不住笑了笑,道:“陛下多虑了,若是白日,渊盖苏文或许还能想出办法,可是此时已经是晚上,虽然月光皎洁,但能清晰的辨物,不过一里的距离,渊盖苏文吃过了几次亏,定然不敢轻易闯入山岭之中。”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和他打的就是心理战,只有他弄不清楚情况,才会疑惑不前,在这里空耗时间。” “陛下,或许渊盖苏文会退回去,找一处地方安歇呢?”杜如晦笑了笑。 杨侑道:“朕在国内城南还留下了一处大营,就怕他胆子小,不敢去住。” 杜如晦也哈哈一笑,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杨侑道:“看来此间的环境不适合爱卿,朕还是早日结束这一场战事。朕可不想损失一个智谋之士。” 杜如晦叹息一声,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不过三十六岁,还顶得住。” “走,早些安歇,明日出兵攻打渊盖苏文!”杨侑说着,走下了城头。 第691章恶战蜈蚣岭(上) ter> 蜈蚣岭的鼓声一夜未歇,隋军士兵轮流擂鼓,差点就将苍穹给震裂了。|經|典|xiao|说||虽然一夜未眠,但隋军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沈光啃了一个冰冷的胡饼之后,精神抖擞地看着前方。 通过望远镜,他能很清晰地观察前方的情况,大多数的高句丽人一夜未眠。实际上,渊盖苏文让士兵休息了。可是,没有营寨的保护,谁又能睡得安稳呢?更何况,蜈蚣岭的隆隆鼓声是如此的震撼,让他们根本无法安然入眠。 整整一个晚上,高句丽人都没有休息好,人人都有了黑眼圈。毕竟这些日子,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而,黑眼圈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渊盖苏文的目的本来是想要伏击隋军,只要能在两狼山重创敌人,在打击隋军的同时鼓舞己军的士气,为渊净土争取时间,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没有带多少粮食,经过两夜一日的消耗,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在缺粮的同时,水源的缺乏更加致命,从蜈蚣岭开始,山势逐渐升起,变得更加挺拔高大,想要取水,只能走三里路,去一条小溪里取水。 渊盖苏文已经看出来了其中的劣势,可是却无能为力。不过,看看天色就要蒙蒙亮,想要通过蜈蚣岭变得容易了许多。渊盖苏文已经打定了注意,不管付出多少的代价,都要进入丸都城,这样才有翻盘的可能。 不过,渊盖苏文也考虑到了,既然杨侑安排了士兵在蜈蚣岭埋伏,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在白天带兵杀来。所以,渊盖苏文要做的就是在天色足以让他看清四周,隋军又没有杀来的时候,快速地通过蜈蚣岭。 渊盖苏文在等待的时候,杨侑已经起来了,经过短暂的休息,士兵们已经恢复了一定的体力,有了城墙的保护,他们不像渊盖苏文一样,睡觉都十分担心。 隋军起来之后,迅速洗漱,吃了早餐,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出兵攻打渊盖苏文。杨侑在独孤千山的伺候下,穿上了明光铠,腰间挎着横刀,显得精神奕奕。 杨侑在高句丽的王宫前接见了隋军战士,他用高昂的语言激励士兵,渊盖苏文的两万大军已经被困在蜈蚣岭,若是能一战擒住渊盖苏文,在高建武被抓、莫离支已经战死的情况下,高句丽可谓群龙无首。 可以说,灭亡高句丽就在这一战,杨侑希望所有的士兵鼓足了劲,打好这一战,剿灭了高句丽之后,大伙就可以回到中原,回到可爱的家乡了。 隋军士兵齐声高喝,尤其是那些曾经被高句丽俘虏的士兵,听到家乡两个字,心中激动万分,他们高声大喝,表示会打好这一仗。张靖更是提出,愿意为先锋,为陛下破贼。 杨侑笑着答应了,杨侑本来就打算让张靖为国内城的太守,替大隋守卫边疆。让他建立功勋,是有必要的。杨侑让他带领本部人马一万人,正面击破高句丽人。 张靖大喜,连声应诺,退了下去之后,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杨侑又让侯君集和裴行俨各自率领骑兵两千,从侧翼吸引敌人火力,自己则亲帅罗士信、麦孟才等人随张靖之后出击。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隋军点着火把,从东门鱼贯而出,赶赴蜈蚣岭。 张靖立功心切,一路急行,沿途不断有斥候传递回来消息。当张靖离高句丽人不足半里的时候,他已经能看清楚高句丽人建立的简单防御工事了。 说是防御工事,其实不过是砍伐了树木,将它堆积在高句丽人的前方而已,尖锐的木桩朝着外面,想要杀进来,就必须先要摧毁它。这样的防御工事可以说效果不大,但对于此时的高句丽人来说,却是最好的防御手段了。 张靖带着隋军杀来的时候,留守在后翼的渊季琉璃已经看见了,作为渊家人,他深深地知道渊盖苏文的作用比他大了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在后翼。一旦隋军杀来,他就会死战不退,尽最大的力量拖延隋军的步伐。 隋军出现的地方不足半里,渊季琉璃立刻让弓弩手准备射击,在这一片开阔地带,他们的地势相对要高一些,射出的弓箭也会更远,能够占据一定的优势。而且隋军想要杀进来,就必须要清除地上的木桩,这对于高句丽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 能不能将隋军阻挡在这里,直到渊盖苏文撤退,是关系到高句丽兴亡的大问题,渊季琉璃咬紧了牙关,他已经决定牺牲自己的性命,为渊盖苏文争取生存的空间。 面对早有准备的渊季琉璃,张靖没有急着进攻,他首先让士兵停了下来,先回复体力,然后他带着几名亲兵沿着高句丽人的防线看了一圈。高句丽人的防御工事虽然简单,但毕竟是有作用的。张靖要选择最为合适的方法,减少兄弟们的损失。 张靖在观察了一番之后,决定先让弓弩手强攻,为此,他让盾牌手在前军开路,中间是长矛兵,后面则是弓弩手。隋军排成整齐的队列,朝着前方前进。 渊季琉璃冷笑一声,他抬起手,喝道:“准备!” 弓弩手听见命令,纷纷拉满了弓弦,等待着主帅的下令。渊季琉璃默默计算着距离,等待着隋军踏入射程。当隋军的盾牌手进入射程之后,渊季琉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激动,没有让弓弩手射击。 因为他知道,隋军前排是盾牌手,有他们在,伤亡必定会比较小,他要射杀的是后面的长矛兵,按照他的猜想,他的射程会比隋军远很多。而且地上的木桩也有一定的杀伤力,能够抵挡隋军的快速推进。 当第二排的长矛兵进入射程之后,渊季琉璃高高举起的手臂猛地划下,他用尽了力气,用嘶哑的声音大喝一声,道:“射!” 弓弩手听见命令,手指一松,拉满的弓弦迅速弹了回去,一声轻响,箭羽而出,朝着隋军飞去。 “举盾!”隋军一名校尉大喝一声,盾牌手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用它挡在了身前,只听一阵脆响,箭羽纷纷落下,有一部分穿过缝隙,将士兵射伤。 隋兵来不及多想,在高句丽人射击的间歇,继续前进,当箭羽射来的时候,就停下来,用盾牌挡住了身体,然后再前进。如此反复三次,隋军的弓弩手也开始还击。一时之间,万箭在半空中穿梭不停,不时有士兵哀叫着倒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两军进入射击阶段的时候,渊季琉璃就十分吃惊,隋人的弓箭似乎更加精良,射程更远,而且精度更准,杀伤力更强。所以两军甫一接触,隋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渊季琉璃大吃一惊,急忙派出了更多的弓弩手,希望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来压制隋军。而这个时候,隋军的盾牌手已经靠近了木桩,他们开始清理木桩。高句丽士兵抬着木桩,狠狠地朝着隋军撞击而去。 隋兵并不畏惧,他们灵巧的避开高句丽人的攻击,只有几名士兵运气实在糟糕了一些,被木桩击中,虽然有铠甲的保护,但却被震伤了内脏,口吐白沫而死。 但是大多数的士兵还是靠近了木桩,一些勇敢的士兵伸出手,抱住了木桩,与高句丽人争夺控制权。双方都用足了力气,但在较量中,明显隋军占据了优势。隋军美美地睡了一觉,体力相对充沛,力气很大。而高句丽人休息不足,体力出现严重的衰退,与隋军争夺了一番以后,逐渐落了下风。 顺子作为张靖的部下,格外卖力,他趁着双方在争夺木桩的时候,一弯腰,健步如飞快速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拔出了横刀。雪亮的刀锋在夜空下一闪,一颗人头落地,鲜血喷洒,染红了四周的人。 顺子一招得手,提着横刀四处乱砍,几名高句丽人见他颇为英勇,纷纷前来阻挡,顺子毫不畏惧,手中横刀左格右挡,硬是将高句丽人的攻势化为了泡影。 虽然挡住了高句丽人,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顺子还是落入了下风。不过,随着此地被顺子突破,大量的隋军杀来,尤其是长矛手的赶来,更是给予了顺子巨大的帮助。 在稳住了地盘之后,长矛手逐渐排成了整齐的队形,随着队正的声音,齐刷刷地就是一枪。长矛手集中在一起的威力是巨大的,不少高句丽人想要盾牌挡住隋军的进攻,但只是一轮刺杀,高句丽人就抵抗不住。人人觉得手臂发麻,盾牌也脱手而出,在没有发出响声之前,长矛手又是一声厉喝,再度齐刷刷刺出一枪。 大多数的高句丽士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锋利的矛尖刺穿了身体,然后被长矛带动了几步,就轰然倒在了地上,身体上的窟窿鲜血直冒。 长矛手在清掉了眼前的这批敌人之后,齐齐走上前去,再度刺出。高句丽人像稻草一样纷纷倒地,很快,挡在弓弩手前的士兵就被隋军纷纷杀死。 渊季琉璃心中大惊,他根本想不到隋军的战斗力如此的强悍,虽然只是简单的防御措施,但隋军突破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这个时候,隋军长矛手已经靠近了高句丽的弓箭手,需要作出及时的改变,不然这些弓弩手就将成为长矛手的枪下亡魂。 第692章恶战蜈蚣岭(上) ter> 就在张靖带兵突击高句丽人正面的时候,杨侑已经接到了消息。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斥候将情况告诉了杨侑,杨侑颔首,吩咐斥候继续打探,随时来报。 杜如晦有些不解,道:“陛下,张靖所带的士兵,都是在高句丽被奴役多年的大隋将士,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陛下为何会让他带兵出征?” 杨侑呵呵一笑,道:“朕打算让张靖留守国内城,替朕守卫边疆,朕想看看,他和他的部下,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替朕守住大隋的边陲!朕可不想让一个无能之辈担任此等重任。” 杜如晦点点头,道:“这一战,就是张靖的试金石。” 杨侑拍马而行,朗声笑道:“不错,朕虽然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仍然需要观察,而他的部下若是没有了斗志,则会更加糟糕。” “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杜如晦急急拍马赶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渊盖苏文也得到了消息,他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想到了这一层,让渊季琉璃提前做好了准备,隋军就算杀来,想必顷刻之间,也是无法攻到这里的。 只要渊季琉璃能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赶回丸都城。这个时候,天色逐渐亮了,渊盖苏文决定对蜈蚣岭发动攻击,他派出了一群敢死队,准备进行冲击。最前端的是盾牌手,然后便是弓弩手,他希望弓弩手能将隋军的弓弩手给压制住。 高句丽士兵缓缓走了进去,一路上非常小心,盾牌朝外,在盾牌中间,还有一排士兵,他们手中杠着木板,准备用他来盖住隋军挖的陷阱。 沈光在看见高句丽进兵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虽然隋军大多躲在密林里,可是要想阻挡高句丽人的进攻,最终只能和他们肉搏。隋军虽然没有休息,但高句丽人同样没有休息,所以这一战,沈光这边并不吃亏。 这个时候,沈光已经知道陛下的大军已经出动了,他必须要挡住渊盖苏文的攻势,才能让陛下从容部署,将渊盖苏文给歼灭,不然让他回到丸都城,会更加难以对付。 “射!”当看见高句丽人进入射程,沈光一声厉喝,他猛地将手臂狠狠挥下,弓弩手射出箭羽,弩箭平平射击出去,高句丽人听见击牙之声,赶紧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挡在身前,只听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一些士兵被箭羽射中,纷纷倒在地上发出呻吟。但大多数的士兵在箭羽停歇之后,继续前进。 在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伤亡之后,他们靠近了第一个陷阱,士兵们迅速取出了木板,慢慢伸向前,架在了陷阱之上,由于准备充分,木板又宽又大,长度也足够,足以将陷阱盖住,在盖住了陷阱之后,他们继续前进,朝着下一个陷阱出发。 然而这一次,他们并不知道陷阱在什么地方,隋军挖了陷阱却在外面做了掩饰,所以高句丽人还需要试探,这就大大的减缓了他们的速度,也增加了他们的伤亡。毕竟隋军射出的箭羽还是有足够的威力,如果不用心防备,箭羽可能就会掀开盾牌,将高句丽人射成马蜂窝。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伤亡不断增加的同时,高句丽人也逐渐靠近了下一个陷阱,但他们并没有试探出来,前排的士兵突然跌落深坑之中,顿时被深坑里锋利的木桩刺穿了身子,再也不会动弹了。 “快,垫木板!”一名士兵吼着,从后方,有士兵将木板运送了上来,他们冒着箭雨将木板盖在了陷阱上,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又有十余名士兵被隋军的箭羽射死,鲜血染红了地面,不少高句丽人看见同袍不断被射杀,恨得牙痒痒,可是却对隐藏在密林里的隋人无能无力,若是要进入林中厮杀,伤亡反而更大。 渊盖苏文在后方看见士兵们一步一步的推进,脸上涌起了一丝喜悦。在他的霸业面前,一些士兵的牺牲是有必要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渊盖苏文的脸上越来越开朗,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又接到了不好的消息。 隋将张靖率兵前来,很快就攻破了渊季琉璃部署的防线,让渊盖苏文的心中非常惊讶,他特意将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士兵放在后翼,目的就是为了挡住隋人的来犯,可是仅仅是一次冲锋,防线就像纸一样支离破碎,根本无法防住隋军嘛! 渊季琉璃正在率兵与张靖苦战,能够挡住多久,渊盖苏文的心中没有底,所以他只能希望尽快通过蜈蚣岭。可是,能成功吗? 顺子闯入高句丽人的防线,张靖大喜,立刻亲自带兵支援。其实他也知道,陛下这是在考验他,毕竟国内城的守将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必须要展露出足够的才能,才能彻底打动陛下的心,成为国内城的守将。 张靖带兵闯入之后,立刻直扑渊季琉璃的所在。作为殿后的军队,渊季琉璃的身边自然有不少士兵保护,看见张靖杀来,立刻拔出兵刃,与隋人交战在一起。双方一场恶战,各自死伤不少,但高句丽人的伤亡要大一些。 为了弥补体力上的不足,渊季琉璃派出了所有的士兵,全力阻击隋人,在这片方圆不足半里的地方,尸横遍野,杀声盈天。在杀戮中,张靖终于靠近了渊季琉璃。 面对张靖的强势进击,渊季琉璃冷笑一声,他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颇为精瘦的汉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甚至一刀将一名士兵劈成了两半,让渊季琉璃惊讶万分。 战斗到了这个地步,隋人已经奋不顾身,渊季琉璃自然也没有留力的必要了。若是能将来势汹汹的此人斩杀,形势或许会好转,甚至能将这群隋人赶出去。 “啷锵!”渊季琉璃拔出了腰间的横刀,他比较喜欢使用大隋的这种制式武器,因为它更能方便的用力,而且重量、大笑都非常适合两军厮杀。 张靖杀来,呼地就是一刀,渊季琉璃也夷然不惧,抬起手中的横刀就是一刀。两人兵刃在半空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在巨大的压力下,两人的手臂都是一震,张靖虽然是冲杀而来,但在身材高大的渊季琉璃面前,却还是吃了亏。 原本他是进攻,应该是防守的一方吃不住这股冲击力而后退。但实际上,渊季琉璃虽然后退了,但张靖后退的步子更多,他虎口已经震裂,鲜血流淌,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渊季琉璃哈哈一笑,他已经试探出张靖比不过他,所以,他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击杀此人,“我就是渊季琉璃,来将报上姓名,与我一战!”他显得信心十足。 “你就是渊季琉璃?”张靖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将衣角撕下一块,然后紧紧地缠在了手上,将手掌和横刀包裹在一起。 “我便是张靖。”张靖冷冷地道,此时的他心中叹息,若是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他根本不惧怕渊季琉璃。可是长期的矿区生涯,做的比狗累,吃的比豚还差,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损伤,这种损伤并不是旦夕之间就能养好的。 不过,就算知道不敌渊季琉璃,但他显然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将手掌包裹起来后,张靖冷冷地横刀向前一挥,指着渊季琉璃的脸,喝道:“上来,受死!” “哈哈,小子,你也不怕口气太大,闪着舌头!”渊季琉璃冷笑一声,高高举起了横刀。 “口气大不大,可以一战!”张靖同样冷笑一声,也抬起了手,然后后退了两步,紧紧握着横刀,张靖冷喝一声,迈步冲了上去。 渊季琉璃同样不甘示弱,他相信,这一刀张靖根本不可能挡住,就力量而言,他差自己太多了。 “杀!”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一声呐喊,下一刻兵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两人手臂均是一震,一股酸麻之感从虎口传到手臂。两人身子交错而过,张靖十分灵活地就地一滚,紧接着就爬了起来。 他的身上没有穿铠甲,所以行动十分迅速,而相反,渊季琉璃身着明光铠,虽然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但行动却稍微慢了一些。张靖迅速爬起来,举刀朝着渊季琉璃砍去。他知道渊季琉璃有铠甲,所以每一刀都是朝着要害和铠甲不能遮住的地方砍去。 渊季琉璃冷静地挥刀格挡,但张靖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每一刀都用尽了力气,两人的兵刃相交,激起火星点点,飞溅四周。在激战中,张靖一刀劈向渊季琉璃。 渊季琉璃用招已老,来不及回撤,迫于无奈之下,他举起了手臂前去格挡。刀锋砍在手臂的铠甲上,只听一声脆响,铠甲上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并没有将渊季琉璃的手臂给砍断。 原本渊季琉璃是迫于无奈,这才举起手臂挡在胸前,但想不到张靖的力气已经流逝了不少,竟然连手臂的铠甲也砍不断,这让渊季琉璃心中大喜,他哈哈一笑,将刀收回。 张靖也是大吃一惊,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对手,可是渊季琉璃实在是厉害,耗尽了他大量的体力。如果再久战不下,形势对于他来说,会更加的危险。 第692章恶战蜈蚣岭(中) 就在张靖带兵突击高句丽人正面的时候,杨侑已经接到了消息。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斥候将情况告诉了杨侑,杨侑颔首,吩咐斥候继续打探,随时来报。 杜如晦有些不解,道:“陛下,张靖所带的士兵,都是在高句丽被奴役多年的大隋将士,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陛下为何会让他带兵出征?” 杨侑呵呵一笑,道:“朕打算让张靖留守国内城,替朕守卫边疆,朕想看看,他和他的部下,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替朕守住大隋的边陲!朕可不想让一个无能之辈担任此等重任。” 杜如晦点点头,道:“这一战,就是张靖的试金石。” 杨侑拍马而行,朗声笑道:“不错,朕虽然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仍然需要观察,而他的部下若是没有了斗志,则会更加糟糕。” “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杜如晦急急拍马赶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渊盖苏文也得到了消息,他不由暗自庆幸,幸好想到了这一层,让渊季琉璃提前做好了准备,隋军就算杀来,想必顷刻之间,也是无法攻到这里的。 只要渊季琉璃能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赶回丸都城。这个时候,天色逐渐亮了,渊盖苏文决定对蜈蚣岭发动攻击,他派出了一群敢死队,准备进行冲击。最前端的是盾牌手,然后便是弓弩手,他希望弓弩手能将隋军的弓弩手给压制住。 高句丽士兵缓缓走了进去,一路上非常小心,盾牌朝外,在盾牌中间,还有一排士兵,他们手中杠着木板,准备用他来盖住隋军挖的陷阱。 沈光在看见高句丽进兵的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虽然隋军大多躲在密林里,可是要想阻挡高句丽人的进攻,最终只能和他们肉搏。隋军虽然没有休息,但高句丽人同样没有休息,所以这一战,沈光这边并不吃亏。 这个时候,沈光已经知道陛下的大军已经出动了,他必须要挡住渊盖苏文的攻势,才能让陛下从容部署,将渊盖苏文给歼灭,不然让他回到丸都城,会更加难以对付。 “射!”当看见高句丽人进入射程,沈光一声厉喝,他猛地将手臂狠狠挥下,弓弩手射出箭羽,弩箭平平射击出去,高句丽人听见击牙之声,赶紧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挡在身前,只听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一些士兵被箭羽射中,纷纷倒在地上发出呻吟。但大多数的士兵在箭羽停歇之后,继续前进。 在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伤亡之后,他们靠近了第一个陷阱,士兵们迅速取出了木板,慢慢伸向前,架在了陷阱之上,由于准备充分,木板又宽又大,长度也足够,足以将陷阱盖住,在盖住了陷阱之后,他们继续前进,朝着下一个陷阱出发。 然而这一次,他们并不知道陷阱在什么地方,隋军挖了陷阱却在外面做了掩饰,所以高句丽人还需要试探,这就大大的减缓了他们的速度,也增加了他们的伤亡。毕竟隋军射出的箭羽还是有足够的威力,如果不用心防备,箭羽可能就会掀开盾牌,将高句丽人射成马蜂窝。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伤亡不断增加的同时,高句丽人也逐渐靠近了下一个陷阱,但他们并没有试探出来,前排的士兵突然跌落深坑之中,顿时被深坑里锋利的木桩刺穿了身子,再也不会动弹了。 “快,垫木板!”一名士兵吼着,从后方,有士兵将木板运送了上来,他们冒着箭雨将木板盖在了陷阱上,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又有十余名士兵被隋军的箭羽射死,鲜血染红了地面,不少高句丽人看见同袍不断被射杀,恨得牙痒痒,可是却对隐藏在密林里的隋人无能无力,若是要进入林中厮杀,伤亡反而更大。 渊盖苏文在后方看见士兵们一步一步的推进,脸上涌起了一丝喜悦。在他的霸业面前,一些士兵的牺牲是有必要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渊盖苏文的脸上越来越开朗,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又接到了不好的消息。 隋将张靖率兵前来,很快就攻破了渊季琉璃部署的防线,让渊盖苏文的心中非常惊讶,他特意将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士兵放在后翼,目的就是为了挡住隋人的来犯,可是仅仅是一次冲锋,防线就像纸一样支离破碎,根本无法防住隋军嘛! 渊季琉璃正在率兵与张靖苦战,能够挡住多久,渊盖苏文的心中没有底,所以他只能希望尽快通过蜈蚣岭。可是,能成功吗? 顺子闯入高句丽人的防线,张靖大喜,立刻亲自带兵支援。其实他也知道,陛下这是在考验他,毕竟国内城的守将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必须要展露出足够的才能,才能彻底打动陛下的心,成为国内城的守将。 张靖带兵闯入之后,立刻直扑渊季琉璃的所在。作为殿后的军队,渊季琉璃的身边自然有不少士兵保护,看见张靖杀来,立刻拔出兵刃,与隋人交战在一起。双方一场恶战,各自死伤不少,但高句丽人的伤亡要大一些。 为了弥补体力上的不足,渊季琉璃派出了所有的士兵,全力阻击隋人,在这片方圆不足半里的地方,尸横遍野,杀声盈天。在杀戮中,张靖终于靠近了渊季琉璃。 面对张靖的强势进击,渊季琉璃冷笑一声,他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颇为精瘦的汉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甚至一刀将一名士兵劈成了两半,让渊季琉璃惊讶万分。 战斗到了这个地步,隋人已经奋不顾身,渊季琉璃自然也没有留力的必要了。若是能将来势汹汹的此人斩杀,形势或许会好转,甚至能将这群隋人赶出去。 “啷锵!”渊季琉璃拔出了腰间的横刀,他比较喜欢使用大隋的这种制式武器,因为它更能方便的用力,而且重量、大笑都非常适合两军厮杀。 张靖杀来,呼地就是一刀,渊季琉璃也夷然不惧,抬起手中的横刀就是一刀。两人兵刃在半空相交,发出一声脆响,在巨大的压力下,两人的手臂都是一震,张靖虽然是冲杀而来,但在身材高大的渊季琉璃面前,却还是吃了亏。 原本他是进攻,应该是防守的一方吃不住这股冲击力而后退。但实际上,渊季琉璃虽然后退了,但张靖后退的步子更多,他虎口已经震裂,鲜血流淌,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渊季琉璃哈哈一笑,他已经试探出张靖比不过他,所以,他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击杀此人,“我就是渊季琉璃,来将报上姓名,与我一战!”他显得信心十足。 “你就是渊季琉璃?”张靖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将衣角撕下一块,然后紧紧地缠在了手上,将手掌和横刀包裹在一起。 “我便是张靖。”张靖冷冷地道,此时的他心中叹息,若是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他根本不惧怕渊季琉璃。可是长期的矿区生涯,做的比狗累,吃的比豚还差,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损伤,这种损伤并不是旦夕之间就能养好的。 不过,就算知道不敌渊季琉璃,但他显然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将手掌包裹起来后,张靖冷冷地横刀向前一挥,指着渊季琉璃的脸,喝道:“上来,受死!” “哈哈,小子,你也不怕口气太大,闪着舌头!”渊季琉璃冷笑一声,高高举起了横刀。 “口气大不大,可以一战!”张靖同样冷笑一声,也抬起了手,然后后退了两步,紧紧握着横刀,张靖冷喝一声,迈步冲了上去。 渊季琉璃同样不甘示弱,他相信,这一刀张靖根本不可能挡住,就力量而言,他差自己太多了。 “杀!”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一声呐喊,下一刻兵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两人手臂均是一震,一股酸麻之感从虎口传到手臂。两人身子交错而过,张靖十分灵活地就地一滚,紧接着就爬了起来。 他的身上没有穿铠甲,所以行动十分迅速,而相反,渊季琉璃身着明光铠,虽然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但行动却稍微慢了一些。张靖迅速爬起来,举刀朝着渊季琉璃砍去。他知道渊季琉璃有铠甲,所以每一刀都是朝着要害和铠甲不能遮住的地方砍去。 渊季琉璃冷静地挥刀格挡,但张靖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每一刀都用尽了力气,两人的兵刃相交,激起火星点点,飞溅四周。在激战中,张靖一刀劈向渊季琉璃。 渊季琉璃用招已老,来不及回撤,迫于无奈之下,他举起了手臂前去格挡。刀锋砍在手臂的铠甲上,只听一声脆响,铠甲上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并没有将渊季琉璃的手臂给砍断。 原本渊季琉璃是迫于无奈,这才举起手臂挡在胸前,但想不到张靖的力气已经流逝了不少,竟然连手臂的铠甲也砍不断,这让渊季琉璃心中大喜,他哈哈一笑,将刀收回。 张靖也是大吃一惊,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对手,可是渊季琉璃实在是厉害,耗尽了他大量的体力。如果再久战不下,形势对于他来说,会更加的危险。 第693章恶战蜈蚣岭(下) 就在张靖和渊季琉璃苦战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整个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首先是渊盖苏文已经铺平了道路,为了尽快赶回丸都城,他夹杂在三千士兵里,美其名曰带兵冲锋,其实是想要让旁人做炮灰,好让他顺利跑过蜈蚣岭。 沈光虽然不知道渊盖苏文夹杂在其中,但他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名高句丽人,箭羽,击打在盾牌之上,箭羽落下,逐渐将地面堆满,同时不少高句丽人倒下。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关心这些受伤的士兵,活着的人只想尽快通过这一段如同地狱一般的杀戮场。 士兵们在快速前进的同时面临着更为猛烈的攻击,当最前面的士兵走出了陷阱地带,只有两百步就能冲进谷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在高岗之上,排着一排弩车,隋军士兵正张大了嘴笑着,一名队正模样的士兵猛地挥手,劲弩射出,突然毫无防备的高句丽人来不及移动盾牌防御,顿时被弩箭穿透了整个阵型,在最前方的士兵纷纷倒下,发出阵阵哀鸣。 隋军在射出第一轮的箭羽之后,立刻进行了第二轮的射击,在隋军强有力的打击下,高句丽人死伤惨重,前方的士兵纷纷倒下,渊盖苏文一时之间也素手无策,他看见前方士兵不断倒下,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射击依旧在继续,渊盖苏文灵机一动,他倒在了人群中,慢慢向前爬动。谁也没有注意到渊盖苏文如此的无耻,大多数的高句丽人努力向前,试图靠近前方的隋人。 三千士兵如同稻草一般倒下,官道上可谓血流成河,尸体堆成了小山。后方的高句丽人看的义愤填膺,但迫于沈光方面的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个时候,侯君集和裴行俨却从两翼杀到了,由于张靖成功吸引了渊季琉璃的注意力,所以大多数的高句丽人对突然杀出来的骑兵并没有多大的防备之心,更何况这支骑兵体力充沛,显然不是整夜都没有休息好的高句丽士兵所能抵挡的。 侯君集和裴行俨一东一西,夹击高句丽军,只是一个冲锋,就将高句丽构建的防御体系撕破,一些骑兵得到消息,想要赶来阻止隋军铁骑的冲锋,可是,骑兵若是组成了团,对手的骑兵若是不抱团,显然是无法对抗的。高句丽人零散的冲击就像挠痒痒一样,根本无法阻止隋兵的冲击、践踏。 任何被隋军铁骑撞倒的士兵,在下一刻都会变成肉酱,高句丽人在隋军骑兵强势冲击下,肝胆俱裂,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之后,有人选择了逃走。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逃进密林之中,或许能够逃过一劫。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大多数的高句丽士兵选择了硬闯蜈蚣岭,一时之间,官道以及官道两旁,成千上万的高句丽人不顾一切的狂奔,他们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这段杀戮场。 沈光看见这一幕,立刻让士兵加快了攻击的频率,箭羽不断射出,无数士兵闷头倒下,旋即被其他人踏成肉泥,可是依然有不少士兵拼了老命上前冲去,因为他们都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是被隋人杀死的倒霉鬼,可是实际上,如此想着的高句丽人大多死在了隋军的弩箭之下。 不过,高句丽人有两万多人,即使后翼和两翼分走了七千多人,但仍然有一万八千人以上,要想将他们全部射杀,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隋军是密集无差别攻击,对箭羽的消耗量非常大。 在轰隆隆的脚步声中,原本被填平的陷阱由于木板被踩塌,不少士兵跌落陷阱,活活被木桩刺死,但更多的士兵依旧奋不顾身地冲锋着,很快将一个个陷阱给填平了。 持续射击了一个半时辰后,隋军的箭羽消耗了不少,射击密度降了下来,对高句丽人的杀伤并没有那么大了。高句丽人趁着这个机会猛冲,居然有至少百人冲出了隋军的埋伏圈。 “杀啊!为兄弟们报仇,让隋狗偿命!”一名高句丽士兵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提刀冲了上去。隋人离他已经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尸山血海中,渊盖苏文皱了皱眉头,刚才他一直躲在死尸中,这才逃过了一劫,此时看见不少人已经闯了过去,一颗心顿时活络了起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提起了一把横刀,跟着人群往上冲。 渊盖苏文左躲右闪,躲过了已经为数不多的箭羽,渐渐靠近了隋军修建在要道上的简单栅栏,此时不少士兵已经冲到了栅栏外,正在与隋军作战,双方的厮杀声震天响。 渊盖苏文嘿嘿一笑,跟着一群奋力厮杀的高句丽士兵走在一起,这群士兵异常彪悍,已经攻破了隋军的栅栏,看样子,随时可能冲上山坡,只要登上了蜈蚣岭的最高处,从上往下冲,形势就会好很多。 一想到能够活命,这群士兵打鸡血一般地冲杀,然而,当渊盖苏文也跨越了栅栏的时候,这才发现除了这道栅栏之外,还有一道栅栏。渊盖苏文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隋人果然狡猾,难道说这道栅栏之后,还有其他的防御设施吗?如果是这样,恐怕很难杀过去啊。 就在渊盖苏文想着的时候,裴行俨和侯君集已经将密林外的高句丽士兵给杀了个干干净净,渊季琉璃眼看高句丽人疯狂逃走,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叹息一声,准备就要撤退,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张靖死死缠着他不放。在纠缠中,一刀将渊季琉璃的头颅砍下。渊季琉璃一死,余下的高句丽人肝胆俱裂,一部分选择投降,一部分继续顽抗,但他们根本跑不过裴行俨和侯君集的铁骑,纷纷被斩杀。 当蜈蚣岭下的战斗告一段落的时候,杨侑赶到了修罗场,他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这或许是朕杀人最多的一次。” 那倒是,对于中原的百姓,杨侑对待他们极好,只要选择投降,给予的都是最为优厚的条件,可是对于高句丽,这个让大隋威风扫地的国家,杨侑的手段却足够毒辣。 相信这一次的东征,必定能大大削弱高句丽的实力。就算北方的扶余城、南方的卑奢城未下,但高句丽最为繁华富裕的国内城和平壤已经元气大伤,尤其是国内城,此战之后,恐怕是千里白骨。高句丽人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杜如晦咳嗽了一声,说道,他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尸体,闻着让人欲呕吐的血腥味,让杜如晦的胃排山倒海。 张靖来到杨侑面前,半跪着献上了渊季琉璃的首级,“陛下,这是渊季琉璃的首级!” “张爱卿辛苦了。朕看你浑身浴血,是否受了伤?”杨侑关心地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不才,但托陛下之福,没有受伤。这些血,都是高句丽人的!”张靖笑道,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和渊季琉璃的这一战,耗尽了他的太多的体力。 “张爱卿,你可在朕的身边,看着这一战是如何结束!”杨侑举起马鞭,指了指前方。 前方,鏖战依旧在继续,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高句丽人已经冲破了第二道防线。为了阻止高句丽人,沈光亲自披甲上阵。十几名亲兵紧紧跟随着他,保护着沈光的安全。 在沈光的主持下,隋军渐渐稳住了局势,此时的高句丽人是憋足了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冲上蜈蚣岭,但想不到眼看着离目的地不远,却被沈光所阻挡。 刚刚激昂的士气顿时受挫,隋军将高句丽人压制在岭下,渊盖苏文心中焦急,这个时候,高句丽人已经不足千人,能不能冲过去? 突然,就在前方,传来厮杀之声,渊盖苏文已经能很清晰地听见前方的高句丽人的呼喊声。 “是丸都城的兄弟!”渊盖苏文兴奋地叫了起来,刚刚叫出声来,他左右看了一眼,激战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份。 虽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但是他的话提醒了很多人,这群高句丽士兵再度兴奋了起来,山的那一边已经有人来接应了,只要在拼死一搏,就能冲过去,活下来。 “杀!”一名独臂高句丽人似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大喝一声,独臂将兵刃舞的呼呼直响,悍不畏死的冲了过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不怕死反而有活命的机会! “兄弟们,拦住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过去!”沈光大喝一声,一摆横刀,率先冲杀过去。 厮杀,充满在众人的耳膜里,大伙儿都机械地举刀、砍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花俏可言,死了一个人,后一个就填上去,不足百步的方圆内,人头攒动,血流成河,为了各自的目标进行厮杀。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暖暖的阳光看着地上的这一幕,似乎显得无比愤怒,不断地射出火红的光芒,要将这一切给淹没。 半里外,杨侑正抬起头注视着前方,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他浑身浴血,禀告着:“陛下,钱将军派卑职前来禀告,丸都城的高句丽人已经派出兵马前来打探,钱将军正在截杀他们。” 杨侑颔首,问道:“丸都城的高句丽人出兵多少?” “只有五百人!”那人回答。 “传令下去,务必要将这股敌军全部歼灭,若能生擒那是最好,朕有大用!”杨侑吩咐。 “喏!”那名士兵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第694章尾声 钱杰对来自于丸都城的高句丽人早有防备,不过他一看敌人只有五百人,而且多是骑兵,就决定诱敌深入,然后将他们包围,逐个歼灭,毕竟他是步兵为主,要想将这群五百人的骑兵统统抓住,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五百骑兵是听说蜈蚣岭一带出现了大批的军队,而且听说正在厮杀之中,因此城中守将周明派出了五百骑兵外出刺探军情。虽然丸都城离国内城不过五六里,但由于消息被封锁,但是此时的周明还不知道国内城已经失陷,再说国内城失陷也就是一两日之内的事情,周明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五百骑兵越靠近蜈蚣岭,听见的厮杀声越来越大。五百骑兵急急策马而行,希望能够快速赶到,看一看究竟。众人心急如焚,却不知道,危险正在向他们降临。 钱杰已经部署好了隋军,有如一个鱼篓,等待着五百只鱼儿进入。当他们进入了长长的官道之后,钱杰派人将他们的退路封锁了起来,在地上拉起了绳索,还将砍断的大树挡在了官道中央。 做完了这一切,钱杰才发动了攻击,劲弩手射出箭羽,五百骑兵突然遭到袭击,纷纷落马,栽倒在地,无主的战马在哀鸣,地上的伤者在哀叫,反应过来的骑兵进退两难,他们唯有努力冲出这片箭羽笼罩的区域。可是越往前冲,箭羽越加密集,很多的骑兵中箭倒在了地上。 这一场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不过半个多时辰就结束了,五百骑兵几乎全部命丧当场,侥幸不死的也被隋军搜出来,补上一刀。 随着这厢边战斗结束,在山岭另一边的战斗也几乎接近了尾声。 渊盖苏文听见山岭那边逐渐沉寂了下来,心中不由黯然,他的希望,他的霸业,统统付之流水,随着鸭绿水逐渐消失。 高句丽人在急剧减少,一千人、五百人,三百人…… 当钱杰将五百骑兵全部剿灭的时候,渊盖苏文身边只有六十多人了。 渊盖苏文陷入了绝望,六十多人,根本无法冲破隋人的防守,更不用说在山岭的另一头,还有隋人在埋伏着。 “啊!”陷入可绝望的渊盖苏文一声大喝,举起了手中的兵刃,浑身是血的他,已经不想活了。此时的他知道大势已去,就算是一个平常士兵,也有着羞耻之心,不愿意被隋人再度抓住,更何况渊盖苏文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呢? 如果再被杨侑抓住,这可是第四次了啊,渊盖苏文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杨侑抓住,他将兵刃横在了脖颈之上,就要一拉,割断自己的咽喉,就在这时,他只觉得手掌一疼,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兵刃啷锵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渊盖苏文抬起头一看,只见前方约有百余骑缓缓奔来,为首之人,有着一张极为熟悉的脸。而在那人的背后,是另一张带着喜悦的笑容,当然这种笑容在渊盖苏文看来,无比的令人憎恨。 此时,战斗逐渐停止了下来,所剩无几的高句丽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不少身困体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甚至有一些士兵,坐下之后就没有再起来。 山风吹过蜈蚣岭,满嘴满鼻都是血腥味,让人几欲呕吐。在堆积如山的死尸中,百余骑逐渐靠近了高句丽人。 渊盖苏文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他恨不得杀死了眼前的几人,可是他知道,已经不可能。“杨侑小儿,你这个狗贼,杀我兄弟,灭我族人,此仇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忘却。” 杨侑淡淡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戏讪,他知道渊盖苏文的想法,不就是一心求死嘛!身后的侯君集哈哈一笑,拍马而出,朗声道:“大舅子,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又见面了。” 顿了一顿,侯君集又继续道:“大舅子将刀架在脖子上,是要寻死耶?若非陛下神射,恐怕你就要去见岳丈了!大舅子,还不快谢过陛下?” 侯君集嬉皮笑脸的摸样让渊盖苏文心中愤然,他忽然哈哈一笑,声音凄凉而又悲壮。对于他来说,国破家亡。如果当初高句丽臣服大隋,或许渊氏家族能够保留下来吧?又或者,当初在杨侑夺取平壤的时候,他就一心归顺,或许他能成为高句丽的实际主宰。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晚了。隋人出其不意地杀来,一路上可谓所向披靡,高句丽的三京已经被占了两京,余下的一个丸都城,恐怕早晚也被隋军所攻陷。他的心中,实在是不甘啊!可是不甘又能怎样? 在大笑中,渊盖苏文迅速蹲下了身子,伸手朝着一柄兵刃摸去,但一直注视着他的杨侑微微点头,侯君集迅速跳下战马,大步走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在渊盖苏文的手臂之上。渊盖苏文手臂一震,刚刚摸到兵刃的手掌吃痛,忍不住松开。兵刃滑出去数步。 “大舅子,你这是何意?”侯君集摇头叹息,一脸不解的样子。 “滚开,你们这群屠夫!”渊盖苏文大喝一声,伸手就要推侯君集。 侯君集还以为渊盖苏文要动手,后退一步,抬起手,一个漂亮的擒拿手将渊盖苏文擒住,手臂弯向了后背,痛的渊盖苏文呲牙咧嘴。“大舅子,你这样对待我,妹夫我很伤心啊!” 渊盖苏文挣扎了半响,挣扎不脱,手臂反而越来越疼。他虽然不怕死,可是这股疼痛却让他无法忍受,只得停止了挣扎。 杨侑策马上前,道:“渊盖苏文,朕待你不薄,一而再再而三放了你,你却不断和朕作对,朕十分伤心呐,看来你们渊家人,信不得。” “既然信不得,你就杀了我!”渊盖苏文一心求死。 “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有用,朕不会轻易杀了你!”杨侑淡淡一笑,挥挥手,道:“将他待下去,好心看管,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喏!”侯君集答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举目四望,余下的高句丽士兵三三两两地站着,靠着兵刃的支撑,这才勉强站着。 “杀!”杨侑下令。 沈光得到命令,挥刀直取高句丽人,这些士兵知道无法逃脱,陷入了绝望之中。与其抵抗不如一死,倒也洒脱,纷纷站着等着隋军来杀。隋兵手起刀落,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将余下的高句丽人全部宰杀。 “沈将军,这一战能够完美收官,你居功不小,朕自当会论功行赏。”杨侑说道。 “多谢陛下!”沈光全身是血,不过多是敌人的鲜血,身上倒没有受伤。 这时,钱杰匆匆而来,身着甲胄的他躬身抱拳,高声禀告道:“陛下,丸都城出动五百骑兵刺探军情,已经被微臣全部绞杀!” “干得好!”杨侑颔首,环顾四周的尸山血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尸体,虽然都是异族,但毕竟是人,心中也有些不忍。 若不是这个民族已经农耕化,已经对中原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又控制了十几万隋人俘虏,杨侑绝对不会远渡重洋,冒险亲征。而今这一战,已经接近了尾声,是该返回中原的时候了。 沉默良久,杨侑喝道:“诸位将士,今日一战,高句丽的主力十损七八,已经不成气候,如今,丸都城离此地不足三里,兵马不过数千,诸君可有信心一举拿下?” 纵然是一夜未眠,但顺利剿灭了这支想要突围的高句丽军,隋军士兵士气高昂,听到陛下的询问,众人纷纷高喝,道:“有信心!” 杨侑颔首,又高声道:“攻下丸都城,朕就带诸君回到中原,将诸君的名字,刻在大隋功德碑之上,让后人记住这一次的远征,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朕相信,诸君的后人每当谈起这一件事的时候,心中必然充满了自豪!”杨侑高声的吼道,声音在蜈蚣岭上传播,隋军士兵听了,不由热血澎湃,对于他们来说,能够青史留名,这是何等的荣耀。至于杀戮,那一次的征服战,不是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所以士兵们并不在意。 “而今,诸君的面前只有了丸都城,朕在此许诺,只要攻破了丸都城,城中的金银珠宝,朕分文不取,全部赏赐给诸君,以作为这一次对诸君奋勇杀敌的奖励,还望诸君奋力向前,为大隋的荣耀而战!”杨侑又道。 士兵们齐声大喝,道:“愿为陛下死战!”声音惊动四野,群山仿佛为大隋将士的气势所惧,在不停地颤抖着。 “麦孟才、丘行恭两位将军,你二人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将这些尸体火化掩埋,并用石灰洒满地上,浇水杀毒。不然来年可能会有瘟疫!”杨侑吩咐。国内城他将留下士兵驻守,必须要做好善后的措施,不然留守的士兵凶多吉少。 “喏!”两人回答。 杨侑转而看着沈光、钱杰、侯君集等人,不由微微一笑,破丸都城的良计已经涌上心头。他不由低声吩咐了起来,几名将领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了陛下的想法。杨侑说完,几人分头走开,各自作着部署,按计划行事。 杨侑目光又有看向北方,丸都城,朕来了! 第695章斩头夺城 丸都城建设在山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高句丽的前期君王将国都建设在这里,是有其战略目的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国力的壮大,此地显然不适合作为国都。 高句丽随后建设了国内城,并且随着势力范围的南扩,又将都城定在了平壤,目的是为了控制更为富裕的水流域。可是不管时间如何变迁,丸都城依旧是高句丽国内最坚固的城市之一。 为了守卫高句丽的龙兴之城,丸都城驻扎有一万五千人,依靠复杂多变的地势,这样的兵力足够了,城内有着众多的塔楼,民居全部是石头砌成,非常坚固,可以作为城墙使用。就算外城被攻破,仍然可以利用民居打阵地战。 除此之外,城中还有高句丽的旧王宫,也是非常坚固。王宫是小型的城堡,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一旦外城被攻破,还可以困守王宫,等待援兵。正是有着这样的优越环境,高句丽才能在四周全是敌人的环境下,不断生存发展,持续了六百多年。 六百年的残酷斗争中,中原的王朝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是高句丽依然屹立不倒,丸都城更是从未被外族攻破过。就高句丽人而言,丸都城便是高句丽的希望之城。当年,前燕慕容攻打高句丽,一连下数城,但最终在丸都城前顿步不前,足以证明丸都城的险要。 不管多少的敌人杀来,必将在丸都城前停步,这是许多高句丽人的想法,这已经是一种信念,深深地植入了国民的心中。站在城头上的周明也是如此想着。 隋军前些日子攻到了国内城,周明对此显得十分诧异,他曾经派人询问莫离支,是否需要对国内城进行援助,当时被莫离支拒绝了。随后,隋军撤退,让周明松了一口气。可是不久,他却从南方看见了国内城的大火,由于是晚上,情况不明,他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白日,这才派兵出城,查看情况。 五百骑兵已经去了大约两个时辰,以丸都城到国内城的距离来看,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就足够了。五百骑兵迟迟不归,难道说是除了什么事情了吗?周明的心中疑惑,却只能按捺住心头的疑惑,静等消息。 前方蜈蚣岭传来的厮杀声渐渐小了,周明踮起了脚尖,试图看清楚前方的一切。可是由于山势的阻隔,使得他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山脚下,一群五十多人的骑兵匆匆而来。 周明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一群骑兵看他们身上的铠甲,显然是高句丽人的制式!可是,他们头上的头盔已经掉了,头发散乱,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是如此的夺目! 周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传说是真的?当浑身浴血的骑士,带着五彩的光坏,踏入丸都城的时候,便是高句丽的覆灭之时!一想到这个传说是高句丽最为著名的萨满的遗言,周明的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 可是旋即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还是那个萨满,他曾经预言高句丽有七百多年的国祚,如今屈指算来,不过六百多年,高句丽当不灭!想到这里,周明又充满了信心。 凝目看着城外,周明陷入了沉思。城外,一群士兵正在厮杀,周明很快就分辨出,在高句丽人后面追赶的,是大隋的士兵,他们手中举着的军旗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隋军在紧紧追赶着高句丽人,双方在不算宽敞的大道上厮杀,高句丽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不断被隋人杀死。周明看的怒发冲冠,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恨不得亲自下去,将可恶的隋人统统杀死。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为首的一群骑兵已经到了丸都城外,一人高声喝道:“周明,快开门,我是渊盖苏文!” 纯正的高句丽语让周明回过神来,他仔细看着渊盖苏文,只见此人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甲胄上全部是鲜血,让人辨认不出来他本来的面目,不过,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大公子,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来不及解释了,快让我进去,不然隋军就要杀来了!”渊盖苏文高声大喝,声音显得十分急促而且带着一丝沙哑。 周明看了一眼城外,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丸都城内有瓮城,只要大公子能及时进入瓮城,就算城门关不上,他也能将大公子救回来。想到此,周明果断下令:“快,打开城门!” 在下达这个命令的之后,周明迅速让弓箭手准备,一旦隋军也杀入瓮城,就用弓箭射死他们。 沉重的大铁闸在高句丽人奋力的拉扯之下,渐渐升了起来,将近半人高的时候,渊盖苏文带着一群骑兵跳下战马,冲入门中。环顾四周,瓮城城门紧闭,显然,周明是一个警惕之人。虽然想要救回大公子渊盖苏文,但他不会轻易将瓮城的城门打开,因为这是外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渊盖苏文虽然重要,但丸都城更为重要。孰轻孰重,周明分的很清楚。 “大公子,城墙边上有绳梯!”周明用手伏在女墙上大声喊道,见渊盖苏文反应过来,又立直了身子,抬起头,看着不远处。 隋人正在疯狂砍杀,高句丽人如同稻草一般倒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隋人已经靠近了城门。“哼哼!”周明不由冷哼一声,他知道这些隋军想要抢占城门,可是,丸都城的城门是那么好抢的吗? 只要将大铁闸放下,重达五百多斤的铁门就能牢牢将城门关闭,就算有几名隋人杀入瓮城,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想到此,周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决定放更多的隋人进入瓮城,然后将大铁闸放下,再屠杀在瓮城内的隋兵,他要为高句丽人报仇!这时,冲在最前方的隋人已经杀进了瓮城,余下的高句丽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只有五十多名正在狂奔。 “弓弩手准备!”周明一声大喝。 高句丽弓弩手抬起了手臂,拉满了弓弦,等待着周明的下令。此时,渊盖苏文与二十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兵正在向上攀爬,离女墙已经不远了。渊盖苏文一边爬,一边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弓弩手。 他自然不是真正的渊盖苏文,而是隋军的将领沈光,在杨侑做出一番部署之后,他化妆成了渊盖苏文的模样,准备骗城,他没有想到能如此顺利,让他爬上了城墙。 口中咬着横刀,手脚快速移动,仿佛一只有着千足的蜈蚣,让人看不清他的手足影子,这时,大量的隋军已经涌入了瓮城,约有两百人之多。 隋军叫嚣着,朝着城头扑了过来。周明冷冷地看着,心中暗叫了一声:“是时候了!”他猛地喝道:“将城门关上!”几名士兵得令,匆匆奔向城头,只要将城头上机关的绳子一拉,大铁闸就会应声落下,将隋人砸成肉泥。 他们在奋力地扭动机关,扣子一松,大铁闸发出一声响,忽地一声落下。周明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关闭了城门,下一步就是要将瓮城的隋兵统统射死,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可是,他的笑容刚刚出现,还没有消失,耳边就听见一声沉重的响声:“轰!”巨大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仿佛晴天霹雳,惊得周明回不过神来。等到他定睛看时,不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惊讶万分。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城门的冰山一角,可是仅仅是冰山一角,就足以让周明惊讶万分了。在大铁闸下,是几根粗大的木桩,正被隋兵牢牢地扶着,即使是在大铁闸的冲击之下,也仍然屹立不倒。 由于大铁闸被木桩死死的顶住,大铁闸在离地面还有一人多高的地方停下了,周明看到这一幕,恨得牙齿直痒痒,这群隋兵从哪里弄来的木桩,刚才怎么没有看见?周明的心中升起了不祥的念头。 “快,射死他们!”周明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只有将城门口的隋兵射杀,木桩才会倒下,大铁闸才能得以合上。 可是,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就听见四周惨叫声连连,他回头一看,只见“渊盖苏文”已经爬上了城头,手中提着一柄横刀,正在弓弩手厮杀。弓弩手为了节约体力射击,几乎是身不着甲,只有少部分的才会穿着皮甲,防御能力极差。 “渊盖苏文”在城头上乱杀,一群毫无准备的高句丽弓弩手就像待宰的鸡一样,伸长了脖子等着“渊盖苏文”来杀。等到更多的士兵爬上了城头,他们就像群狼,追逐着弓弩手乱砍。城头上顿时人头滚滚,顷刻之间,就有二十多颗人头落地。 周明大吃一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想当然地张口问道:“大、大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渊盖苏文”哈哈一笑,横刀一挥,又是一名弓弩手身首异处,沈光大笑道:“你且看清楚我是谁?” 周明见沈光擦净了脸上的血,顿时惊得后退两步,当年沈光在攻打辽东城一战中,被高句丽人击下城头,沈光人在十几丈的半空,抓住冲车的绳子,再度爬上城头,当时令杨广十分高兴。 如此骁勇的战士,不仅让当时的杨广记忆深刻,不少高句丽士兵也印象十分深刻,而当时还年轻的周明也是其中之一。看到沈光的脸,周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道:“你是肉飞仙沈光?!” 第696章尘埃落定 周明惊疑,沈光冷笑,在四周越来越大的厮杀声中,沈光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他根本不想和周明废话。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 周明见他也不说话,心中更加畏惧。沈光的突然杀出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光又抽刀杀来,他措手不及,来不及抽出兵刃,只得撒腿就逃。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在城头上追逐,高句丽人突然受到袭击,主将又被追杀,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杀进瓮城的隋兵沿着绳梯爬了上去,越来越多的隋兵占据了城头,然后向下杀去,逐渐占据了城门。隋军打开城门,更多的隋兵涌入城中,朝着城内杀去。 半里外,杨侑得到消息,不由笑了笑,丸都城地势复杂,也只有这种办法,能够迅速攻下。带着禁卫军朝着丸都城走去,一路上,更多的士兵呼啸着杀奔而去,他们希望能够尽快进入丸都城,抢夺更多的财富。 这又是一场屠杀,住在丸都城的高句丽人,大多非富即贵,又或者是贵族的老宅,留守的多是老弱病残。人数虽然不多,但却积蓄了大量的财富,隋兵冲入城中,一边屠杀,一边抢夺财富。 杨侑接到消息,沉默不语,这是一场他许诺的杀戮,所以他不会阻止,不过,这种屠杀也仅仅局限于在高句丽而已。一旁,杜如晦忽然低声道:“陛下,微臣有些担心。” “杜爱卿,你的意思是?”杨侑问道。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微臣担心,经过这场杀戮之后,士兵们会不会控制不住?”杜如晦显得有些忧心。 杨侑闻言一愣,不由暗自点头,杜如晦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未雨绸缪,杨侑必须要在合适的时候,让这群已经杀习惯了的士兵收心。杨侑颔首,策马缓缓而行,进入城中之后,杨侑登上了城墙。 举目四顾,丸都城背靠大山,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天边,偶尔有波澜起伏,但越往前面,越是平坦。丸都城,的确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如果以此地为基地,与国内城、平壤连成一线,足以拱卫大隋在东北的根基。 杨侑手扶着女墙,在城头上慢慢巡视,此时隋兵已经杀进了城中,城墙上只有一些高句丽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杨侑不以为意,缓缓而行。 张靖跟在杨侑身边,十分紧张地看着陛下,他渴望回到中原,可是,他更渴望能留守边疆。杨侑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之后,忽然问道:“张爱卿,如果朕让你留守此地,你该如何去做?” “陛下,微臣已经想过了,在国内城、丸都城屯兵,并且需要开发蜈蚣岭,在岭上修建望台,以便两地传递信息。如此,两地信息相通,不至于盲人摸象。”张靖缓缓地说道。 “这是军事上的,微臣打算以隋人为根本,一部分高句丽人为雇用人,宣布他们只要效忠大隋,并且通过考核,便可以脱离奴籍。脱离了奴籍之后,便可以少缴赋税,允许一定的自由。” 张靖的话其实是前几日杨侑的思想,杨侑问他的目的是想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将这些想法理解。随着张靖缓缓地说着,杨侑不由颔首。 等到听完张靖的话,杨侑这才慢慢开口,道:“基本的战略没有问题,朕只有两点想说。第一,辽东之地,远离大隋,可谓山高水远,一旦发生战争,朕在短期内是无法支援的。所以,朕希望你能韬光养晦,不管北方的契丹人,还是人;又或者是南方的百济、新罗,前来挑衅,只有一个字,忍!” “朕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难以忍受。不,朕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朕也觉得难以忍受。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中原未定,朕这一次来剿灭高句丽,除了营救你们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任务。所以朕只能留给你两万士兵,留给平壤守将侯君集五万士兵,然后朕就要率领大军回到中原。” “这是朕的战略,所以对于辽东,朕至少在两三年之内是无法顾及,一切只能靠你们。”杨侑缓缓说着,然后说了八个字:“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张靖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又问道:“陛下,微臣明白了。” “第二点,国内城四周环山,但由于靠近鸭绿水,有足够的水源的灌溉,而且方圆五十里之内,多是平原,朕要你想办法将这些田地军屯,一则是为了满足留守士兵的粮食,二是要为朕囤积粮食,一旦中原平定,朕休养生息几年,就会对百济、新罗乃至于北方的、契丹用兵。一旦用兵,国内城便是大隋的前沿,承担运输粮食的重任,这个任务,很重啊!” 杨侑说着,伸出手拍了拍张靖的肩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这个任务,张爱卿,你能完成吗?” 张靖忽然半跪在地上,道:“微臣谨记陛下之言,必当为陛下守卫辽东,臣在辽东在,臣亡辽东亡。” 杨侑上前一步扶起他,道“辽东的战事目前看来就要告一段落,朕打算五日之后就要回转中原,余下的事情,你可要为朕担待了。你与朕虽然认识不久,但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相信你一定能办好此事,如果有必要,可以去平壤寻求支援。” “微臣明白。”张靖应喏,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道:“启禀陛下,城中局势已经平定,裴、罗两位将军已经进入王城。” “走,去看看。”杨侑说着,走下了城头,跨上战马,朝着王城进发,半个时辰后,杨侑抵达王城,只见隋军排列的整整齐齐,正在迎接杨侑的到来。 杨侑微微诧异,迈步走了进去,只见王城内十分整齐,似乎这场战斗并没有影响到这里,但杨侑从地面上残留的血迹来看,这里显然是经历过了一场战斗。 杨侑刚刚走进去,裴行俨匆匆出来,一抱拳,道:“陛下。” 杨侑笑道:“裴将军辛苦了。”说着看了看四周。 裴行俨似乎明白杨侑的疑惑,不由笑道:“陛下,微臣已经勒命三军,不得在王城抢劫。” 杨侑一愣,旋即明白了裴行俨的意思,他点点头,道:“高句丽王城历经多年建造,的确是不容破坏,不过,朕已经做出过许诺,丸都城的财富都归士兵所有,所以朕分文不取,裴将军,你带人将财物整理出来,论功行赏。” “至于粮食,留下二十万石给张爱卿,余下的分批送回中原。”杨侑吩咐。 裴行俨点点头,道:“喏。”说着,匆匆而去。 杨侑在王宫里巡视了半响,只见王宫依山而建,是整个丸都城最高的所在,极目看去,远方的国内城隐隐约约能看到。 杨侑沉默半响,道:“丸都城果然是高屋建瓴,可惜为地势所困,人力不足,只得迁都国内城,国内城虽然靠近鸭绿水,有良田万顷,但四周有高山环绕,若是外界有变,调兵不利,这又是一个缺点。” “而且,就算有良田万顷,作为一国之都,必然是人口众多,区区万顷良田,又如何能负担国都的供给?”杨侑若有所思的说着。 身后,杜如晦慢慢靠近,他微微一笑,道:“陛下可是考虑定都之事?” 杨侑点点头,道:“不错,关中山河四塞,靠近渭水,与国内城的地形何其相似。可是在文帝之时,就曾因缺粮去洛阳就食,这其中原因多多,实非一两句能言明。” “而若是遵从先帝的想法,定都洛阳,虽然利于抵达四方,也能解决粮食问题,可是洛阳的地利比起关中来说,实在是差的太多。” 杨侑淡淡的说道,他的心中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实行五京制,在杨侑心中,洛阳可以作为中都,是国家首都,江都为东京、幽州为北。京,长安为西京,南方的番禺了为南京。可是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很多次,久久不能做出决定。 杜如晦皱眉想了想,道:“微臣倾向于长安,虽然关中多年遭到破坏,但有八百里秦川,只要励精图治,严格控制人口,关中粮食还是足够。” “洛阳虽好,但险要不及长安,若是天下有变,控函淆之固,仍然大有可图。”杜如晦这是为长远考虑,目光在于着重关中优越的地理。 杨侑知道杜如晦的意思,也不以为意,沉默片刻,摆摆手,道:“此事容朕再仔细思量,然后再拿到朝廷上来商议。”一国之国都,自然非比寻常。 杜如晦点点头,道:“微臣明白。”顿了一顿,又问道:“陛下,高句丽基本平定,余下的不过扶余城、卑奢城等地。微臣认为,可以让侯君集拿下卑奢城,至于扶余城,暂且让它继续存在。” 杨侑笑道:“朕也是这个意思,扶余城若在,残余的高句丽人一定会聚集在这里,对秣、契丹人有着不小的威胁,它想要生存,也很困难,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朕的重心,自然要转移到中原。” “这段日子,士兵也累了,就让士兵休息五日。”杨侑淡淡一笑,看向了西边,那里挂着残阳,如血的光芒正缓缓落下,将整个山城映得如同沐浴在血里。 高句丽,这个存在了六百多年的国家,这个让大隋变得蜂烟四起的国家,终于被杨侑所灭,他们的国王、莫离支,都被杨侑牢牢掌握。如果没有大的意外,辽东已经属于大隋! 而在海的那一边,才是大隋真正的归宿,杨侑注视中原的方向良久,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伪唐,朕来了! 第697章担忧 九月底的成都,阳太阳依旧炙热,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皇家大院,几许斑驳。斑驳随着树叶的摇晃,不断移动,放佛林间欢快跳跃的鸟雀。 成都的秋冬虽然落叶不多,可若是下起小雨,还是有着凉意,这样的天气无疑是好的,几名宫装妇人正在院子里蹲着身子,逗着穿的毛茸茸的两个小孩儿。 两个小孩儿快一岁半了,长的粉嫩可爱,胖嘟嘟、红润润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起来,亲一口。此时两个小孩儿正在努力地走着路,宫装妇人和宫女们都十分紧张地看着两个小家伙,生恐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 “嫣然姐姐,你怎么不过来呀!”长孙无垢在一边喊着,兴奋地挥挥手。 嫣然瞧了一眼前方犹如众星拱月一般被护住的皇子皇女,不由微微一笑,两个孩子是他们掌心的宝,可是在嫣然看来,却宠得太过了一些。就在她想着的时候,独孤雁慢慢踱步走了过来。 “嫣然,你在想什么?”独孤雁问道。 “姐姐,成都已经有了凉意,我想北方,或许更冷。”嫣然说着,看向了北方。 “是啊,辽东苦寒,这个时候,想必至少已经穿上了秋衣,也不知道夫君何时能归?”一说到丈夫,独孤雁原本一张带着欢欣的脸蛋沉默了下来。丈夫带兵远征,山高水远,能不能拿下高句丽还是一回事。 可就算是拿下了,消息不通,她们的心中仍然十分担心,夫君在高句丽怎样了?遇见了什么困难?北方的寒冷他能吃得消吗? 独孤雁的心中充满了担忧,但嫣然只是上前拉起了皇后的手,微笑着道:“纵然是山高水远,但一定要相信夫君,他一定能扫灭高句丽,恢复大隋的荣光。” “可是,若是跨越大海,至少又要几个月的时间,恐怕不能回来过年了。”独孤雁一想到大半年没有看见丈夫,如今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心中不由失落。 “或许,如果运气好一些,明年夏天,夫君就能回来。”嫣然笑了笑。对于杨侑的战略,她虽然不知道,可是以她的聪慧,自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天寒地冻,走海路一定不方便吧?”独孤雁说道。 嫣然忽然笑了起来,道:“谁说一定要走海路?” 独孤雁一愣,旋即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道:“你,你是说走辽东?” 辽东城,连续七日的喧哗已经沉寂了下来,黄昏的风中,依然带着血腥味。杨侑站在城头上,凝视着远处的京观。十日前,杨侑率兵杀到了辽东城,作为回到中原的必经之路,杨侑必然会攻取此地。 想要回到中原的士兵纷纷请战,这一次,杨侑直接挥兵攻城,经过七日的苦战,隋军顺利拿下了辽东城,乙支文德战死。杨侑用辽东城的高句丽军民筑成了京观,宣告着征伐高句丽最后一战顺利收官。 在杨侑建筑京观的同时,他派出士兵,将旧隋将士的骸骨收敛,火化成灰,然后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国家埋葬。毕竟这些骸骨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根本不可能将他送回故乡,只能存在在纪念碑里了。 夜风有些凉,九月底的辽东暑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渐渐刮起的西风,尽管还不是很大,但已经证明了深秋的来临。杨侑已经从高句丽的府库里搜刮了大量的财物,此外还有不少冬衣,足以让士兵度过寒冬。 不过,此时让杨侑有些担心的,却不是隋兵的问题,在经过一番训话之后,士兵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高句丽,可以尽情屠杀,但若是回到中原,百姓的一针一线都不能乱取,更不用说抢劫之类了。 士兵们都明白,包括哪些曾经被高句丽俘虏的将士,作为大隋府兵的他们,作战的素质更高。对于杨侑来说,他们现阶段除了身子有些弱之外,根本不比他的将士要差。 “陛下,从辽东城往西七十里,便是大隋的边界。”杜如晦说道。 “终于,要回到中原了!朕在临出发之前,河北的局势骤变,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还有,李靖是否如计划那般,将江东整合,挥师北上,与朕在河北回师?” “再有,王世充那个野心之人,是否按照朕的命令行动?又或者是有其他想法?” “还有李渊那边,是否又有什么诡计?陇西的屈突通有如一根刺,在伪唐的咽喉之间,不知道李渊是否对陇西发动攻势?若是如此,屈突通能不能守住陇西?陇西于朕,不仅仅是养马地,更是日后围攻长安,截断李渊逃亡的重要棋子,根本不容有失。” 杨侑缓缓的说道,眼中闪动着精光,这些疑惑他暂时还没有得到解答,不过他相信,既然已经到了辽东城,河北的锦衣卫,一定会想办法将消息传过来,更何况他早就让独孤武师前去河北主持大局,想来这一点,应该难不倒独孤武师。 “陛下,虽然河北局势骤变,但微臣想,夏王在河北经营多年,有雄兵十余万,加上他已经知晓伪唐、罗艺、刘黑闼要联兵进攻,必然有所准备,敌人虽然强大,但不过数月时间,局势尚不至于难以挽回。” “只要夏王能牵制敌人,陛下的奇兵必然能够奏效。微臣以为,第一步是要夺取渔阳,抢走刘黑闼的根基;第二,则是要夺取幽州,幽州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若是罗艺老巢被偷袭,彼军必然大乱。这两个地方被陛下夺取,形势便会大大不同。届时,与夏王南北夹击,罗艺、刘黑闼两人必败。” 杜如晦捋着胡须说道。出兵攻取高句丽,在战略上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不敢说出来,生恐消息泄露出去。这个秘密憋了太久太久,让他心中有些痒痒。 攻取高句丽,可以沿着辽东道进攻幽州,进而夺取河北,这是杨侑在成都忽然想出来的奇策。如果,配合江东的兵马,便可一举拿下山东、河北,不仅对中原形成包夹之势,还可以夺取并州。 这个战略无疑是天马行空的,如果失败,隋军的损失会非常大,而如果成功,在刘黑闼、罗艺倾尽全力南下的情况下,隋军突然出现在他的后翼,这个打击无疑又是致命的。大隋的收获也会极为丰盛。 正是有着这样的考虑,杜如晦才赞成这个意见,并随杨侑出征高句丽。如今,高句丽通往中原的最后一个堡垒已经被攻克,下一步,就要是要昂首进入中原。 不过,要想进入中原,准确地说进入河北幽州,也并不容易,隋军先要攻克卢龙塞,踏破燕山山脉,才能顺利实行下一步的战略。就在两人说着的时候,远在长安的李渊,也皱紧了眉头。 李渊在苦思。隋军顺利攻克江东,降服了杜伏威、李子通等人,已经大致统一了南方的逆隋势力大涨,对大唐已经造成了威胁。原本,李渊和太子李建成的打算也正是与逆隋划江而治,以历史的进程来看,北方必然会统一南方。换而言之,在历史的证明下,大唐必将会统一天下。 可是隋军在他拿下河北之前统一了南方,随时可以挥师北上,关中、中原、山东都有可能是隋军的目标,可是,究竟何处才是隋军的目标呢? 表面上,从情报上来看,隋军在夺取了江东之后,兵力集结于江东,似乎有北上的企图,可是,数月过去了,隋军却没有任何的进展,不由让李渊心中狐疑万分。隋军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李渊在思考的同时,又想到了洛阳的王世充,他已经接到消息,王世充已经亲率大军,赶赴荥阳,准备攻取李密的地盘,而据说,李密久攻徐元朗不下,正在琅琊郡一带相持。 中原的局势纷扰,一时之间难以看出谁能是最后的赢家,是王世充、李密,还是徐元朗?不管谁胜出,在李渊的眼中,他们不过是自己和逆隋脚下的石头,最终争夺天下的,还要看大唐和逆隋! 所以,尽管有些看不清楚中原局面,但李渊的注意力还是被河北所吸引。大唐越早拿下河北,对日后统一天下,便有莫大的裨益,河北控山东、中原,可与并州连在一起,呈现出夹击中原,管控四方的优势。 可是,数月过去了,李渊还没有接到任何的战报,这让李渊原本沉稳的心态,发生了一丝变化,这种变化,有隋军攻取了江东的原因。 李渊对几个儿子还算满意,长子李建成长于政务,军事虽然稍逊,但也算文武全才。次子李世民带兵打仗,比哥哥要强,但政治眼光稍稍不足,而且年轻气盛,有时候会犯错,但总体来说,他是李唐军事第一人。 老三李元吉,勇猛无匹,谋略却不足。三兄弟各有优劣,若是同心同德,大唐必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可是,这三兄弟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啊,至少比起当初未发迹之前,要恶劣许多。 难道说,权利和,能够将亲情给淹没?想到此,李渊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李渊觉得,一定要抽个时间,和这几兄弟,包括楚王李智云谈谈,将他们的心结打开,这样,大唐才能继续发展下去,进而统一天下。 第698章忧虑 就在李渊叹息的时候,门外想起了脚步声,正是太子李建成。【百\|度\|搜\|經\|典\|小\|说 李建成走到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道:“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是建成啊,进来吧。”李渊应着,坐直了身子。 李建成叩门而入,匆匆走到李渊身前,施礼,言语十分匆匆:“父皇,儿臣刚刚得到一个可靠消息,逆隋杨侑率兵两万余人,翻越茫茫大海,说是要去剿灭高句丽。”李建成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丝微笑。 李渊闻言,愣了一愣,半响才合拢了嘴,将一口口水使劲咽下,道:“建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建成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眸子也亮亮的。很显然,他对隋军远征高句丽一事,不仅仅是诧异,更觉得不可思议。杨侑一定是脑子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来? 就在李建成带着笑意的时候,李渊却猛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不止。他甚至身不由己地弯下了腰,两只手捧着肚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哈哈,哈哈!”李渊如同枯树皮的脸上的褶皱显得更加多了,他大笑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停了下来,靠在软塌上休息。 李建成上来给他捶捶腰,道:“父皇,有一点我不明白,中原未定,杨侑小儿为何要去高句丽?” 李渊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道:“杨侑小儿表面仁厚,实际上心胸狭窄,有仇必报。如果没有猜错,他是占领了江都之后,想要为杨广报仇。” 对于这位姨表兄弟,他曾经伏首跪拜的帝君,他没有任何的尊敬之情。正是杨广的一意孤行,在高句丽折戟沉沙,还屡教不改,以至于天下大乱,这才给了他李渊一个争夺天下的机会。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杨坚打过高句丽,不过由于瘟疫所以放弃了,算是克制力非常好了。 而杨广在国内蜂烟四起的情况下,一样坚持攻打高句丽,而且还是三次之多,这让李渊有些怀疑杨广脑子有病。 如果说杨广有病,那么在李渊看来,杨侑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而且还病的不轻。当年大隋何等国力,上百万大军围攻高句丽尚且一败涂地,如今杨侑只带两万余军队就像灭掉高句丽,这不是笑话吗? 尽管李渊对杨侑的举动不明白,但李渊毫不犹豫地认为,杨侑的行为是自寻死路。 想到此,李渊呵呵一笑,道:“建成啊,这人呐,不能骄傲,一旦骄傲,就会自大,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你可要记住这一点。” 李建成点点头,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 李渊揉了揉肚子,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觉得,既然杨侑出兵高句丽,那么国内无君,于大唐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想到此,他咳嗽一声,道:“建成,河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李建成摇摇头,道:“父皇,前些日子我倒是听见一些风声,二弟似乎准备要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 “河北的战事一定要尽快结束,这样,就算杨侑能灭掉高句丽,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整合河北,并乘虚而入,夺取山东,如此,两翼已成,杨侑想要反攻北方,则难上加难。”李渊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却是唐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大喜事呀。” 唐俭说着推门进来,看见李渊父子都在,不由赶紧施礼:“微臣见过陛下、太子。” “爱卿不必多礼。”李渊眯起了眼睛,他更关心的是唐俭说的大喜事:“唐爱卿,刚才你说的大喜事是什么事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秦王在半个月前发动了攻势,红风营所向披靡,夏军主将苏定方兵败如山,只带百余人逃回乐寿,博陵郡落入秦王之手。秦王上报,就要围攻乐寿,想必已经进行了合围!” 李渊听罢,忍不住长身而起,狠狠一巴掌打在案几之上:“干得好,哈哈!” 李建成的脸上也带着喜悦,但在眸子的深处,却有一丝的迟疑、焦虑。 “父皇,秦王击败了苏定方,夏军在西边的防线顿时形同虚设,儿臣有一个建议,就是让罗艺兵围乐寿,秦王带兵扫荡四周,一旦四周降伏,乐寿孤城一座,则不难攻下。”李建成笑着道,虽然有顾忌,倒在大是大非之前,他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李渊沉默片刻,忽然笑道:“不错,建成,你这个计谋堪称良谋。”顿了一顿,道:“建成,你替朕修书一封,告诉秦王如此做,八百里加急送过去。另外,派人通知朝中重臣,臣在皇城设宴,与他们同喜。” “喏。”李建成回答。 乐寿城,夏王窦建德现在城头上,目光充满了忧虑,看着城外隐约可见的联军军旗。 李唐、罗艺、刘黑闼联手,兵力足有二十万人之多。其中罗艺、刘黑闼在乐寿死死地牵制住了他,让他在苏定方落败的时候,无法进行支援。 苏定方虽然是败了,可是这一仗他的责任不大。李世民利用河水,进行围城,天长日久,城墙遭到破坏,一旦放掉河水,在烈日的爆晒下,城墙就像沙子一样根本堆不起来。 苏定方不是没有想过出击,可是当初老谋深算的宋金刚在李世民的龟缩前都束手无策,年轻的苏定方更没有办法了。苏定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进行围城的,直到被唐军攻破了城池,苏定方都还一脸的不敢相信。 稀里糊涂就这样败了,数万大军成了李世民的俘虏,夏军的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随后,李世民带着大军杀来,在河间与罗艺配合,击败旧隋河间太守王琮,并将其斩杀。 王琮是在杨广被宇文化及杀死之后,又不知道杨侑在巴蜀称帝的情况下,无奈选择了投降窦建德。王琮是并州太原王氏的旁支,早在杨广是晋王的时候,就跟在了他的身边,这样的一个忠臣,窦建德对他非常上心。 对于王琮的死,窦建德心中十分愧疚,因为那个时候,刘黑闼正带着他的兵马,对着乐寿城虎视眈眈,而且,他的骑兵在乐寿城四周游弋,一旦乐寿城有任何风吹草动,刘黑闼就会带着他的骑兵出现。 窦建德由于刘黑闼的背叛,骑兵特别少,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行动,窦建德不敢,再说刘黑闼对他知根知底,窦建德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河间城沦陷。 国土一寸寸的沦陷,让窦建德有一种无力之感,他曾经派人去找刘黑闼,告诉他,他的家人并不是自己所杀,因为夏王没有必要呀。大将领兵在外,屠杀他的家人,这不是逼大将造反吗?窦建德觉得,自己没有笨到那个地步。 可是,刘黑闼并不相信,他甚至将使者的耳鼻给割了,借此来羞辱窦建德。 窦建德看见使者满面的鲜血,就知道这一次的和谈,失败了。独立面对敌人的三面包夹,此外南部的王世充、李密也随时可能会挥师北上,夏国可谓是岌岌可危。 苏定方在博陵大败,不仅让西边的地利全部丧失,更重重地打击了士气,使得夏国面临从所未有的危机。 下一步,该怎么办?窦建德的心中没有底,他曾经寄希望于隋军,希望他们能派出军队前来援助,可是,根据消息,隋军依旧在江东停留,并没有打算北进。窦建德不明白隋帝在想什么,难道说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夏国灭亡吗? 可是,这似乎不符合大隋的利益呀?窦建德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望着城外连绵数里的联军大营,窦建德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 苏定方听见夏王叹息,脸上带着愧疚之色,他原本以为他在博陵郡布置了一道铁壁,可是,在李世民面前,他所谓的铁壁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知道,伪唐几度败在大隋的手下,所以苏定方的心中,难免有了轻视之心。当他知道伪唐带兵将领是李世民的时候,心中充满了讥笑。那个几次被大隋戏耍的李世民?年轻气盛的他,以为李世民也不过如此,可是,当李世民动若脱兔的时候,苏定方才领教到了李世民的可怕。 “夏王,这一次失败,全是卑职之错,以至于让乐寿陷入如此困境。”苏定方说道。 窦建德闻言,摇摇头,战败并不可耻,当初他造反的时候,被杨善会、杨义臣追的到处逃亡,就算是苏定方也是他的敌人。 窦建德就是这样一个有着特殊魅力的人,他的敌人会投靠他,可是,他也是失败的,历史上的最终结局是被李渊斩杀在闹市口。 “定方,我有一个打算。”窦建德慢慢说着,他不怕死,可是他不希望家人也遭难。 “如今南方李密和徐元朗打的不可开交,王世充也试图分一杯羹,南方局势虽然复杂,但我想短时间内,一定还会胶着。我打算将夫人和线儿送去南方,以免危及她们,你觉得如何?”窦建德慢慢说道。 “夏王,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乐寿城之战,恐怕时日良久。如果日子久了,保不定会出什么事情。”苏定方对此倒是十分赞同。 第699章借兵 两人说话间,一个年轻的小将全副武装地走了过来,手中持着一杆长枪,只听她朗声道:“我那也不去,就要留在这里。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 窦建德愕然回头,只见女儿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脸上全是坚毅之色,窦红线靠近了父亲,道:“爹,值此危难之际,女儿岂能扔下父亲,苟且偷生?我要留在乐寿,与父亲共抗强敌。” “线儿,联军重兵压境,乐寿城必将陷入苦战,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甚至会更久。那时候,爹也担心控制不住局势啊!”窦建德满怀忧虑地说道。 窦红线却是一笑,不以为意地看着城外的联军大营,道:“爹,我不相信李世民那个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在她看来,李世民只不过是卑鄙无耻之徒,论用兵那里比得上意中人? 窦建德苦笑一声,他就算再瞧不起李世民,也不敢对城外的二十多万联军掉以轻心。罗艺是他久攻不下的对手,刘黑闼又对自己非常熟悉,至于李世民,从苏定方的口中,此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绝非一般的庸才,从他平定宋金刚一战就能看出,此人心狠手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李渊老谋深算之人,以李世民为大军主帅,证明此人肯定有一些能耐的。谁都不是好惹的啊,如此轻敌,夏国能生存吗? 苏定方咳嗽一声,道:“公主,李世民用兵诡异,绝对不可轻视。公主还是南下为好。” 窦红线十分倔强,她摇摇头,拒绝了。窦建德再也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谁能想到当初名震河北的夏王窦建德,居然陷入如此的困境。位于博陵郡的鲜虞、唐县的防线崩溃之后,李世民顺利得以和罗艺回师,随后兵困河间,不足月余,河间便沦陷了。如今,敌人屯兵在乐寿城外,让窦建德进退两难。 这是夏王遇见的前所未有的难题。 就在窦建德思考的时候,城外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着铠甲,正在城外五百多步的地方走着,他不时抬起头凝视着城头,眼中充满了眷念。 “公子,这里离乐寿城太近,如果被夏军发现,恐怕会十分危险。”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年轻人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红线,虽然你我两军交战,但我一定会保住你,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说着,青年策马,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停回头看着。 半个时辰后,青年回到了大营。这是一座防备森严的大营,士兵们正在哨楼上巡视,虎目不断看向四周,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而大营里,隐隐约约传来练武之声。青年策马奔到大营外,一名眼尖的士兵看见了青年,立刻道:“快开营门,是小将军回来了。” 营门打开,青年策马而入,薛万淑恰好走了过来,道:“小将军,大将军正在寻你。” 青年一愣,道:“爹寻我作甚?” 薛万淑低声道:“秦王来了。” 青年又是一愣,脸上涌现出惊喜的神色,十分激动地道:“可是大唐秦王?” “正是。”薛万淑回答。 青年脸上一喜,回头看了看中年汉子,道:“薛大叔,走,我们去拜见秦王去!” 被唤做大叔的正是薛万彻,年纪比薛万淑却是要小,他是薛世雄四子,闻言他笑了笑,道:“秦王鲜虞一战,败苏定方,河间一战,又击杀王琮,实乃不世之英才也,我正当一见。” 青年正是罗艺之子罗成,他对窦红线一直念念不忘,即使是重兵围城,也隔三差五去乐寿城下观看一番,似乎看见了乐寿城就如看见了窦红线一般,能够一解他相思之渴。 此时,听到大唐秦王来了,他心中顿时高兴万分,带着薛万彻匆匆走了过去。到了罗艺大帐外,他高声道:“爹,孩儿回来了。” “成儿,进来吧!”罗艺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罗成走了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上首,左侧是一个黄脸汉子,右侧是一个黑脸汉子,两人长的一样魁梧,但黑脸汉子似乎更壮一些,浓眉大眼,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成儿,还不拜见秦王!”罗艺呵呵一笑,努了努嘴。 罗成急忙走上两步,弯腰施礼,“罗成见过秦王殿下。” 上首的李世民呵呵一笑,见罗成英雄年少,心中也颇为欢喜,忙站起身来,亲手扶起罗成,道:“家父曾言,燕国公英武不凡,是一代豪杰,想不到令郎更是俊朗不凡,他日必定出人头地,成为大唐的肱骨之臣。” 李世民的话让罗艺心中十分畅快,秦王在夸奖儿子的同时,也夸了自己,这个不露声色的马屁让罗艺非常舒服,但必要的客套话,他还是要说的,当即拱拱手,道:“秦王廖赞了,犬子不才,以后还要仰仗秦王多多照顾。” “这个好说。”李世民呵呵一笑,对于这位名归大唐,但实际却是幽州主宰者的罗总管,李世民知道有拉拢的必要。 李世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小将军,我与你一见如故,这一块玉佩是父皇所赠,凭借这块玉佩,可自由出入皇宫,我就送给你吧!” 裸的拉拢之心,已经显露了出来。罗成心中一喜,他早就听说秦王的贤明,先灭薛仁果,后平刘武周,战功赫赫,大唐可以说是秦王一手打下来的。正所谓英雄惜英雄,罗成对李世民十分爱慕。 不管李世民赠送他玉佩出于什么目的,都让罗成心中无限欢喜,他余光一瞟父亲,见罗艺颔首,捋着胡须微笑不语,也就接过了玉佩,道:“小子多谢秦王赏赐!” 李世民呵呵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这时,李世民将目光放在了薛万彻的身上。薛世雄的五个儿子里,后世里最为出名的便是薛万钧和薛万彻,而薛万钧以智谋出众,薛万彻则是以勇武出名。 李世民见薛万彻身材高大,双臂结实有力,双目不怒自威,显然是一员猛将,当下有了结交的想法,当即一点头,道:“这位将军是?” 薛万彻拱拱手,道:“卑职薛万彻,见过秦王。”语气比起罗成来说,竟然显得平淡了许多。 李世民身后的黑脸大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秦王折节相交,此人竟然如此无礼,若不是顾忌秦王在此,他就要发飙了。 “原来是已故涿郡留守薛世雄的家人。”李世民低声说了一句,他对薛世雄实则没有多大的好感,此人带着数万大军驰援东都,竟然被窦建德百骑击败,由此可以证明,薛世雄没有多大的本事。想来他的儿子,也没有多大能耐。一想到这里,李世民想要拉拢薛万彻的心,顿时消退了不少。 薛万彻耳力极好,听到秦王直呼父亲名讳,脸上微微露出不悦,但他知道自己身份,只得将牙一咬,默默退到一旁,心中却忿忿不平。 李世民回到上首,咳嗽一声,道:“燕国公,刚才所说一事,你认为如何?” 罗艺慢慢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道:“秦王,幽州多良马,既然殿下缺战马,作为臣子的自然会双手奉上。不过,卑职有些不懂,攻取乐寿城,骑兵并没有多大作用啊。” 李世民身后的黑脸大汉闻言,不由讥笑道:“谁说殿下要攻取乐寿城?” 罗艺一愣,不由狐疑万分,大军顿兵坚城之下,随时能将乐寿城围得水泄不通,只要努一把力,攻下乐寿城,抓住窦建德,夏国就会覆灭。如此明显的局势,为何偏偏要放弃乐寿城不打? 李世民回头瞪了一眼黑脸汉子,道:“敬德,不可无礼。” 黑脸大汉低头道:“喏。”脸上依旧桀骜不驯。 李世民转过头,看着一脸不解的罗艺,笑了笑,道:“乐寿作为夏国的国都,想必是坚固无比。从窦建德的打算来看,他是要死守乐寿城,等待大雪降临,我就不得不退兵。” “可是,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已经想好了。放弃乐寿城,转而攻取夏国治下的各郡,一旦各郡归心,乐寿城就成了孤城一座,要破它,只是旦夕之间了。” 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四顾,言语中充满了信心。这一条计策是房玄龄所想,李世民认为是好计,所以就用了。 “秦王,这果然是妙计。可是,乐寿城该怎么办?”罗艺问道。 “呵呵,燕国公可留兵两万在此地,配合刘黑闼的五万精兵,谅窦建德不敢轻举妄动。余下的兵马可随我出征,攻取各郡。”李世民的语气非常轻柔,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若是攻下河北,我一定为燕国公请功,令郎也能加官进爵。” 罗成并没有看出其中的阴谋,他顿时站起身来,道:“秦王,我愿随你出征!” 罗艺微微抬头,余光扫了一眼儿子,心中委实不决,他知道,李世民这是在找借口拉走他的幽州军,目的在于夺权。可是,如果不听秦王的话,恐怕就意味着和大唐决裂,而这,不是罗艺所想。 罗艺还是坚持认为,大唐一定能够取得天下,与大唐决裂,进而对抗,显然是不值得的。既然是如此,那就只有选择顺从,看见儿子一副开心的模样,罗艺点点头,道:“一切愿凭秦王做主!” 李世民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打算五日后出兵南下,夺取信都、清河两郡,还望燕国公及时准备,莫要误了大事才好!” 第700章潜在的危险 虎牢关的一间密室里,烛光如豆,整个房间阴暗不明。|经|典|小|说||“三姓家奴”杨庆坐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杨侗已经露出意动的神色,不过看他的口气,似乎有所担忧。”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伟岸的身子,正是王世充,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半边阴暗半边亮堂,配合着密室里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而沉重。王世充听到杨庆之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道:“他所担心,是怕不能和杨侑对抗罢了。嗯,此事还要你用心。” 杨庆卑微地躬躬身,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微臣自当竭尽全力,完成这件事。” 王世充目光有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仿佛要从杨庆的眸子里看什么似得。杨庆,一个数次改换姓的大隋皇室,他的忠心度,可靠吗?这一点,王世充觉得有些怀疑。 不过,面对王世充的眼神,杨庆十分坦然地看着,王世充目视他良久,忽然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杨庆身边,道:“这一次辛苦你了,若是大业有成,我不会亏待你。” 杨庆忽然跪下,双手一抱拳,道:“多谢陛下。” “很好,起来吧,这一次你带上更多钱财,务必要买通杨侗身边之人。我听说他的妻子不过是一个船娘,想来一定喜好女人首饰。宫中有不少,你带着一些去,若是买通了那个女人,吹吹枕头风,事情就成了大半!”王世充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杨庆一愣,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看着杨庆小心离去的背影,王世充慢慢踱步走了出去。月光如水,轻柔的洒在地面,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惬意的,如果能找几个朋友,月下小酌,畅谈人生,无疑是一件美事。可是,对于王世充来说,心情显然没有那么轻松。 他已经带兵到虎牢关足足有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按兵不动,并没有对李密发动攻击。不过李密在得到消息之后,派出了王伯当领兵两万,驻扎在灵昌、封丘一带,尽管虎牢关离李密的势力范围还有百里之遥。 王世充如此做,是有自己的目的,隋帝让他出兵攻打李密,想来是为了吸引李密的注意力,这样,隋军就能从江东顺利北上。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王世充绝不会做,所以,他临时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只要杨庆再努一把力,顺利说服杨侗,接下来,就是他王世充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如果此事成功,他便能坐拥中原,控制荆襄,以两地的地势,足以扫清四合。 这一切,似乎是美好的梦境,能实现吗?王世充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辽东城。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大多数的房间已经熄灯,唯有一间小屋烛光闪动,显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没有睡觉。靠近了,依稀能听见说话声。 屋内,杨侑正在倾听独孤武师的回报,随着独孤武师低低的声音,杨侑对中原的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 河北是杨侑最为关心的地区,因为他平定了高句丽之后,选择从辽东回中原,走的就是辽东道、幽州、河北这条路,可以说,河北的局势变幻,决定了杨侑的计划战略。 在出征高句丽的这段日子,河北的变化让杨侑吃惊,首先是苏定方布置在博陵郡的防线被李世民攻破,使得夏国的局势变得空前危险起来。李世民、罗艺、刘黑闼三方联军已经兵围夏国首都乐寿城。杨侑的心中已经肯定,乐寿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夏国灭亡,这不仅仅是窦红线的关系,更因为战略的问题。只有全据了河北,杨侑才能攻取并州,以高屋建瓴之势,两面夹击关中。 然而,要取得河北,面对的敌人便有三股,无论是那一个,放在后世都是名震一时,响当当的人物,绝不是容易对付的。杨侑本来打算是要李靖以南攻北,破了李密之后,双方在河北回师,可是至今,李靖那边似乎没有什么进展。而从独孤武师的话来看,他似乎也不清楚李靖的进展为何如此缓慢? 这就意味着,杨侑只能以他带着的两万精锐以及从高句丽带回来的旧隋将士五万人苦战河北。轻轻敲了敲案几,杨侑示意独孤武师继续说下去。 直到半个时辰后,独孤武师才将他所了解的情况说完,杨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事情发生了变化,杨侑的计划也要做出对应的变化,尤其是杨侑绝不能容忍乐寿城被人攻下。 因为他的准妃子窦红线就在城中,一个女人便是一个男人的脸面,杨侑绝对不允许他的妻子受人侮辱,哪怕是动一根手指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杨侑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河北,解救乐寿的危机。 可是,谈何容易!辽东城通往河北,要经过燕郡、柳城郡,此二郡尚未完全开发,地广人稀,多处有沼泽、森林,行动不便。当初大隋征伐高句丽,死在这两郡的民夫和士兵不少。而这,是在当时建筑有官道的情况下。此时经过七八年的战乱,恐怕官道大多遭到破坏,行走更加艰难。 怀远镇离辽东城不远,骑兵一日就能抵达,此地的驻兵不过三千,杨侑有信心将它一口气拿下。其实燕郡和柳城郡本来是罗艺的势力范围,后来薛世雄身死,薛氏兄弟为了寻窦建德报仇,便迎罗艺入主幽州。相比燕郡和柳城郡而言,幽州就显得富裕了许多,人口也多了三倍不止。 为了更好的控制幽州,罗艺带走了麾下的大部分精锐,原本的老巢只留下了少量的士兵驻守,而且多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不强。罗艺的想法十分简单,就是要抛弃这两郡,专心经营幽州。至于高句丽人,他根本不在乎。 罗艺并不知道,他如此的行为给了杨侑一个机会。但是,一般人那会想到这个办法呢? 杨侑沉吟了半响之后,让独孤千山叫了群臣过来,吩咐了事情之后,已经将近寅时。诸将领命,匆匆而去。 就在此时的江东,辅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隋帝杨侑远征高句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是,李靖带着大军一直驻扎在江都,让他投鼠忌器,不敢按照计划行事。 对此,辅公有着深深的怨念,此时的他,已经联络了不少江淮军的将领,只等李靖率兵北上,就以丹阳为根基,脱离大隋自立。辅公在暗中召见诸将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许诺,隋帝杨侑不能给予他们的,他辅公一定能给他们。 辅公本来在江淮军就有着极高的威望,他的许诺显然比杨侑要值钱一些。不少觉得受到忽视的将领,纷纷对辅公表示了忠心,愿意为辅公献出生命。 为了这一天,辅公已经等待了数月,可是,李靖这厮驻兵江都,一直在练兵、练兵,似乎在他的生命中,只有练兵两字,这让辅公显得十分无奈。 辅公虽然有反叛之意,有自立为帝的心思,可是他并没有被称帝的想法冲昏头脑,他十分清楚,隋军驻扎在江都,还有不少的水师,一旦自己自立,李靖一旦得到消息,只用半日的时间,就能赶来平乱。 谋定而后动,是辅公的一向做法,所以,他决定还要继续再等,他不相信,李靖会一直守在江都。 思考了半响,辅公觉得有些困了,他让人吹灭了灯,正要上床休息,这时,左游仙匆匆而来,敲响了门,“辅公,辅公!” “是你?”辅公一愣,知道左游仙没有急事不会来找自己,于是披上了衣服,吩咐女仆打开了门,左游仙进来之后,恰好辅公穿上了衣裳,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 “辅公,好消息呀!”左游仙一进门,就立刻恭喜着,脸上露出十分兴奋的表情。 “哦?有什么好消息?”辅公问着的时候,心中一动,他似乎猜到了一些,可是在没有得到肯定答案之前,他依旧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样。 “辅公,刚才卑职得到消息,李靖在今日早晨,带兵七万,沿着运河北上。”左游仙说道。 辅公蹭地一下站起身子,惊喜地道:“此事是真?” 左游仙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是真,卑职以性命保证!” “好,好!”辅公在房中负手踱步,李靖终于北上,虽然对李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北上表示不解,但对于辅公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李靖北上,江都必然空虚,就给了辅公几个极佳的机会。 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辅公一定会把握住,不过,惊喜之后的辅公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十分清楚,李靖刚刚离开江都,而且走的是运河,行动十分迅速,如果自己立刻造反,消息一旦传出去,李靖得到消息,必定会迅速南下。而这,对于辅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辅公走到了地图边上,手指沿着地图划动,慢慢地,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要等到李靖抵达了彭城,又或者是与李密、徐元朗等人交战,无法抽身的时候造反,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第701章疯狂的人 怀远镇,位于大隋东端,与位于辽水另一端的辽东城相距七十多里,隋军攻打高句丽,动静闹得很大,怀远镇的士兵知道这个消息,还派斥候出去查探,不过很不幸,十几名斥候都被隋军捉住,有的被杀死,有的被杨侑囚禁起来了。亲亲 斥候的消失不见,让怀远镇的守将陈远心生疑惑,他又派出十几名斥候,试图找到更多的消息,可是这些斥候渡过了辽水之后,就像冬天呼出去的空气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据说,围攻辽东城的是契丹人,由于这几年冬天格外冷,大草原上的牧场早早枯竭,契丹人为了生存,南下抢劫,是非常正常的事。不过,也有人说,是突厥人,突厥人的情形和契丹人差不多,而且人口众多的突厥人如果遭到雪灾,生存压力比契丹人还要大。而且,听说在两个月前,有一支突厥人去高句丽经商,却莫名其妙死在了高句丽,突利小可汗一怒之下,倒是有可能南下,兴兵报仇。 当然,也有消息称,攻打辽东城的,是举着红色旗帜的隋军,这个消息让陈远自动忽略了,隋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辽东城?如果是那群被高句丽俘虏的大隋将士倒也有可能,不过陈远不相信那群俘虏能逃出来,还能大张旗鼓的攻下辽东城。 不过,陈远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明白了究竟是什么人在攻打辽东城。数以万计的隋军举着赤红色的旗帜,渡过了辽水,骑兵冲锋在前,很快就将怀远镇围了个水泄不通。 怀远镇同北魏的武川等镇一样,属于军事性质的堡垒,有着坚固的城墙,完善的防备措施,尽管这些年来,罗艺投入的钱财不多,但怀远镇依旧是高不可攀的一座雄城,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充足的粮草,堪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虎牢关。 不过,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城墙,在坚固的城墙面前,人心更不可靠,而陈远,显然是一个知情识趣之人,看见隋军举着赤红色的旗帜将怀远镇包围,陈远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两个字:投降! 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陈远立刻吩咐羸弱的士兵将城门打开,迎接隋军入城。隋军先锋官得到消息,立刻增兵占据了怀远镇。 杨侑得到消息,在黄昏时分赶到怀远镇,在群臣拥戴之下,进入城中安歇。 酒足饭饱之后,杨侑召见了陈远,这让陈远受宠若惊,对于杨侑提出来的问题,他都认真而仔细地回答。 杨侑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燕郡和柳城郡的总兵力竟然只有一万,其中燕郡的怀远镇有三千人,另有三千部署在燕郡郡治。余下的四千人则分布在柳城郡。 留守士兵大多驻守在两个郡的大城,这个消息对于杨侑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从罗艺的兵力部署来看,他是想要放弃这两个地广人稀的郡,尤其是两郡多山脉、森林,此时的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人居住。 罗艺抽空了这两郡的兵力,将目光集中在河北,其目的是明显的。 杨侑仔细地询问着,甚至连一些日常都问了,这才停止了询问。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杨侑对陈远好言安慰了一番,表示会对他重用之后,挥手示意他退下。 陈远得到保证,心中高兴,弯着腰退了出去。杨侑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书桌前,摊开地图仔细地看着。 从罗艺的兵力部署来看,隋军要夺取燕郡和柳城郡并不难,但这两个郡对于河北,或者说对于幽州来说,仍然属于塞外的区域。卢龙塞就在柳城郡的南部,这一带属于燕山山脉,地理形势复杂,历来是中原王朝抵抗游牧民族的桥头堡。 这等于是说,如果无法突破卢龙塞,杨侑的大军就无法攻击幽州,所以这一战的重点,是卢龙塞。 杨侑思考半响,决定巧取卢龙塞,目前他最大的依仗是奇。这个奇要配合着快,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杨侑的手掌在地图上幽州地界停下的时候,一个较为完美的计划已经敲定。 夺取燕郡,可以派兵混进去,配合着大军,拿下应该没有大问题。至于柳城郡,则需要利用燕郡太守的兵符、印绶。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失败。 次日一早,裴行俨、罗士信接到命令,立刻率兵南下,两日后抵达燕郡,在密探的配合下,顺利夺下燕郡。燕郡太守王道一投降隋军。 裴行俨夺下燕郡之后,立刻派兵禀告陛下,同时,让罗士信挥师南下,夺取柳城郡。 就在裴行俨做出安排的时候,杨侑也率兵南下,大军连绵数里,缓缓而行。后军丘行恭押送着粮食,小心翼翼地走过凹凸不平的弛道。当年大隋皇帝用心建造的官道,几尽荒废。 杨侑身在中军,不住看着四周。他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这一带群山环绕,一眼看去,北方群山和天空连成一线,让人分不清楚那里才是分界线。 士兵们气势高昂,对踏入大隋得国土十分兴奋,尤其是被俘虏的士兵,有不少人在渡过了辽河之后,跪在地上,抓着辽河以西的泥土,不断地亲吻着。 当时包括杨侑在内的许多人是感动的,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些士兵仍然记得他们是大隋的士兵,仅仅这一点,就让杨侑保持足够的敬意。 杨侑相信,这些士兵是发自内心的激动,而作为将他们解救出来的大隋皇帝,自然是他们拼死效忠的对象。杨侑相信,这支军队,必然会有强大的战斗力。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一名骑兵匆匆而来。此人脸上带着一起惊讶和仓皇,到了杨侑身前五步处停下:“陛下,大事不妙了,有人劫粮!” “有人劫粮?”杨侑微微一惊,旋即就笑了出来。那里来的毛贼,竟然如此大胆,将注意打到了大隋官军,而且还是大隋皇帝亲率的禁卫军的头上。真是有些意思。 “陛下,丘将军正在率兵抵抗,派微臣前来禀告陛下。”那骑兵又说道。 杨侑点点头,指着一旁的程知节道:“你随朕来。” 程知节是在杨侑攻下辽东城的第二日赶来的。平定高句丽他没有参与战斗,而是留守平壤,让他十分郁闷。此时听到陛下叫他,脸上立刻涌上喜色,应了一声,跟着杨侑而去。 此时,后军一片混乱。丘行恭虽然十分小心,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中了埋伏。这群强盗足有五百多人,人人铠甲齐备,兵刃精良,互相之间的配合也非常默契。 他们就像下山猛虎杀入隋军之中,立刻引起了一片混乱,在厮杀中,丘行恭敏锐地感觉到,这批强盗并非简单的强盗,至少看起来他们的装备齐全,训练有素,显然是大有背景。 丘行恭大声呼喊,让士兵们不要惊慌,毕竟敌人虽然勇猛,但人数不多,只要稳住了阵型,这股强盗必然会被剿灭。 随着丘行恭的呼喊,士兵们逐步镇定了下来,他们抽出兵刃,依靠地势和运粮车等物与强盗周旋。 厮杀仍然在继续,让丘行恭微微惊讶的是,这群强盗的战斗力竟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群强盗不仅身手不错,而且十分英勇。这打仗,更多的时候靠的是气势,这群强盗的攻击受挫,并没有焦急,反而逐步稳定下来,对隋军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攻击,让丘行恭惊讶万分。 如果丘行恭是与伪唐,又或者是伪郑交战,那么他丝毫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这群家伙不过是山里的强盗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丘行恭并不知道,在他惊讶的时候,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心中更为惊讶。 大汉通过各种情报,知道了在怀远镇发生的事情,对于隋军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十分惊讶。而隋军拿下了怀远镇,使得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隋军势大,他本来不想招惹,可是,当探子说隋军带着数以万计的财富和粮食的时候,他怦然心动了。 他对财富的需求不大,可对于粮食却有着极大的需求。自从被刘黑闼击败之后,他被刘黑闼和罗艺的联军联手绞杀,士卒接连战死,只余下千余人,而且想当一部分是残疾,根本没有战斗力。 隋军运输的粮食和衣物是大汉最想要的东西,塞外苦寒,没有厚衣服无法御寒,没有粮食,根本活不过十天。 漫长的冬季就要来临,他必须要做好准备,不然这一千多人,只会被活活饿死。 强势的隋人来了,大汉本来觉得隋军人数太多,恐怕难以对付,但部下纷纷请战,让大汉只得做出抢粮的决定。 为了夺得粮食,大汉做出了周密的部署,得知隋军将粮草放在了最后,于是他带兵一直蛰伏不动,放过了隋军的前军和中军,等到后军来临,大汉才选择了出击。 一般而言,押送粮草的士兵多是老弱病残,战斗力并不强,所以大汉决定迅速击溃这群隋军之后,快速将粮草运输回城,只要回到了山寨,凭借有利的地势和充裕的粮食,大汉觉得一定能耗到冬天,那时候,大雪降临,隋军就不得不撤退。 大汉的算盘打的很好,可是却没有想到,在他突然而猛烈的袭击下,隋军不仅没有慌乱,反而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将五百甲士挡住了。这,大大出乎了大汉的预料。 第702章叛徒 大汉只是想捞一票就走,所以并不想和隋军久战,但隋军严密的防守,训练有素的士卒让他寻不到破绽之处,双方鏖战了小半个时辰,大汉只带走了两三辆辎重车,最多百余石的粮食,根本无济于事。 大汉觉得有些不妙,继续拖延下去,对他的形势越加不利。一旦隋兵得到消息,大量赶来,这五百名士兵根本不够看的。 就在大汉准备思考的时候,杨侑策马奔来,身后百余骑卷起一战旋风,肃肃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杨侑在战场外停住,目光在大汉的身上定格。杨侑之所以被大汉吸引,是因为大汉的身材比旁人足足高处了一个头,而且看他的身手,比起别人,要好上许多。在几名隋兵的围攻之下,竟然能进退自如。 杨侑微微诧异,看此人的模样,不是高句丽人,更不是契丹人又或者是突厥人,而是非常典型的中原人。这个大汉,藏在这里,偷袭大隋的军队,究竟有什么企图? 杨侑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看向了远方,群山叠嶂,隐藏在其中的,还有什么阴谋?杨侑仔细看了看,群山在劲风的吹拂下,一片安静,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陛下,让微臣拿下他们!”沈光请战。 “微臣也愿往。”麦孟才和钱杰几乎是同一时间说话。 杨侑点点头,道:“沈将军,你带五十名骑兵从左翼进攻;麦将军,你带三十骑截断贼人归路;钱将军,你带余下三十名骑兵包夹!” “陛下,如此一来,陛下的身边没有侍卫,不妥啊!”沈光说道。 杨侑哈哈一笑,道:“难道凭借朕的身手,还需要要人保护吗?”杨侑一挥手,道:“诸将听命,速速将这股强盗擒拿。” 沈光叹息一声,只得应了一声“喏。”说着,带着五十名骑兵疾奔而去。五十名士兵冲起来,气势还是颇为惊人,尤其是在这块小盆地里,回声特别大,让大汉惊讶万分。 看见隋军的骑兵赶来支援,大汉就知道这一次的伏击失败了,大量的骑兵赶来,如今只有撤退才能减少伤亡,保存实力。大汉挥挥手,大喝道:“撤,撤!” 听到大汉的声音,强盗们准备要撤退,几名强盗还有着舍不得粮食,但看见冲锋而来的隋军骑兵,一抬手就杀死了几名兄弟,还恋恋不舍的强盗顿时心中大惊,抽身就退。 “那里走!”丘行恭看见大汉要撤退,立刻大喝一声,带着士卒反击,箭如雨下,又搁到了十几名强盗,余下的仓皇逃走,显得十分狼狈。 大汉看着兄弟们逐个倒下,不由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水,这一次的突袭失败了,看样子至少会折损一两百名兄弟,这让他心如刀割。他有心想要为兄弟们报仇,可是大势所趋,他根本无力回天,只能带着士兵匆匆逃走。 强盗虽然在逃走,却慌而不乱,保持着还算完整的阵型。杨侑身在远处一看,就觉得这群强盗有些不凡。一般的土匪强盗,如果是被击败了,断然不会像他们一样,保持着完整的阵型。当然,强盗们的阵型也不是无懈可击,当沈光的铁蹄离强盗只有十余步的时候,骑兵取下了马鞍上的长矛,奋力一抛,长矛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顿时就将强盗的阵型给击碎了。 强盗们根本无力抵抗从天而降的长矛,躲避得慢一步的,被长矛刺中,不是身死就是被牢牢钉在地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长矛阵击碎了强盗阵型,随后,沈光的铁骑赶上,横刀舞动,一片金光闪过,十几颗人头立刻落地。 大汉高声呼喊,要兄弟们加快脚步,只要进入了前方半里外的密林,就能躲避骑兵的追杀,可是,无论强盗们怎么跑,根本跑不过骑兵,强盗们不断倒下,人数越来越少,大汉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又跑了一百多步,离密林越来越近了,只要再努一把力,就能进入密林。在密林里,骑兵的作用不大,而大汉长期生活在这一片区域,一草一木非常熟悉,能够从容逃掉。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骑兵,他们挥舞着横刀,冷冷地杀了过来。突然出现的骑兵让大汉惊讶万分,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隋军在遭遇伏击之后,并没有慌乱,反而从容部署,截断了自己的归路,很显然,隋军之中,有帅才。 麦孟才率领骑兵杀来,将疯狂逃窜的强盗逐一斩杀。不久,钱杰也率兵赶来,形成了包围之势。在百余名骑兵的围剿下,强盗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大汉心中叹息一声,他慢慢将横刀架在了脖子上,准备自刎而死。既然已经逃不掉,那么还不如自杀,免得被抓住受辱。这时,另一名大汉抓住了他的手臂。 “张金树,要做什么?”大汉大怒。瞪圆了眼睛看着被唤作张金树的汉子。 张金树也不说话,突然抬起手,打在大汉的麻筋上,大汉手一麻,兵刃落在地上。在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张金树将大汉的手臂一绕,将手扣在了身后。 见大汉动弹不得,张金树大声喊道:“军爷,此人便是渔阳贼人高开道,我已经将他擒住,还望军爷笑纳!” 沈光一愣,对于高开道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此人曾经占据渔阳郡,自称为燕王,年号始兴,有争夺天下之意。可惜去年刘黑闼反了夏军,在罗艺的配合下,赶走了高开道,夺取了渔阳。 有人说高开道投靠了高句丽人,也有人说高开道已经死了,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大胆地偷袭隋军。 沈光想到此,一挥手,道:“来人,将他们两人都给我绑了!” 张金树大声喝道:“军爷,我可是甘愿为军爷效力,还望饶命啊!” 沈光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几名隋兵走上前去,分别将张金树和高开道给捆绑了起来。片刻之后,沈光带着一干俘虏到了杨侑跟前。 这一战击溃了数百不长眼的士兵,杨侑也不以为意,不过他很好奇,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偷袭官军? “跪下!”沈光将两人带到之后,高声喝道。 张金树“噗通”一声跪下,双手合地,道:“罪民张金树见过将军。”他见杨侑身着铠甲,似乎是这支军队的主帅,因此这般说道。 “你就是张金树?”杨侑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在隋末群盗之中,张金树的名声比起他的哥哥来说,实在是太小了。河北第一巨盗张金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他经过的地方,几乎是全部屠杀殆尽。 后来杨善会抓住张金称,将他带回清河,斩首之日,百姓蜂拥而上,将他的肉生啖,由此可见,张金称是何等的残暴。张金称死了之后,余部投奔了窦建德,使得窦建德实力大涨。 张金称被捉住的时候,张金树在外,因此逃过一劫。后来,他怀疑窦建德从中做了手脚,因此投奔了豆子坑的格谦。可是不久,杨义臣带兵围剿豆子坑,格谦身死,高开道率兵北上渔阳,并逐渐扎下根来,从那个时候,张金树就跟着高开道,并被高开道认为假子。 可是历史上,高开道降唐之后复叛,张金树见势不妙,想办法灭了高开道,投靠了李唐。 杨侑简单的回忆了一番张金称的履历之后,心中冷笑了一声。而张金树听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居然知道他名字,脸上顿时一喜,道:“罪民正是张金称,如今王师原来,罪民捉住了高开道,献给将军!” 高开道闻言,在一旁大骂不止,杨侑瞧了高开道一眼,正是他刚刚赶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大汉。 “高开道,你凭借五百人,就想下山抢劫,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了。”杨侑淡淡的道。 “若不是张金树这个狗贼包藏祸心,我岂会下山抢劫!”高开道一言道出了实质。 杨侑微微诧异,很快就猜到了一些端倪。想来是为了夺取粮草辎重,张金树这才忽悠高开道下山,结果抢劫不成,张金树见势不妙,果断出卖了高开道,以寻求活命。 高开道作为隋末反贼之一,和窦建德、杜伏威一样,有着自己的苦衷,这一点就杨侑的内心,能够理解。他能够饶恕窦建德,甚至选择和他的女儿联姻,就表示既往不咎。而杜伏威投降之后,也是高官厚禄,并不缺少。所以杨侑不会去杀高开道。 杨侑略略沉吟,道:“高开道,你也算一条好汉,你可愿意为我效力?” 高开道愣了一愣,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将军居然不杀他,还动了收他为将的念头。就在他一愣的功夫,张金树却道:“将军,高开道不过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将军何必用他。” 杨侑冷冷地看着张金树,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冷笑一声,道:“张金树,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金树一愣,伏在地上的身子却不敢抬起来,他努力地回忆着杨侑的模样,印象中,没有这样的一个将军啊。张金树想了又想,觉得如此年轻,又有着如此的权势,而且是隋人的,似乎只有一人,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杨侑的真实身份。 张金树疑惑的时候,丘行恭慢慢过来了,他双手一抱拳,道:“启禀陛下,损失了五辆辎重车,士兵伤亡有九十八人。” 第703章高开道献计 丘行恭的话虽然说得有些快,可是却十分清楚地传入了高开道和张金树的耳中。【擺\|渡\|搜\|經\|典\|小\|说\|免\|费\|下\|载\|小\|说】高开道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杨侑,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年轻的将军竟然是大隋的皇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金树显然没有想到那么多,在反应过来眼前的将军是大隋皇帝之后,张金树立刻双手扑地,连声高呼,道:“罪民张金树见过大隋陛下,祝大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金树说着,连连磕头,杨侑默默地注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此人不仅是个马屁精,更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了活命,他不惜卑躬屈膝,甚至将名义上的“义父”给出卖,如此小人,留他何用? 杨侑想到此冷笑了一声,看着张金树,道:“张金树,张金称是你什么人?” 杨侑虽然用的是询问的口气,可是却显得信心十足。张金树一愣,不敢欺骗杨侑,立刻点头,道:“骑兵陛下,张金称是我哥。” “张金称乃是河北第一巨盗,当年残害了多少百姓,你跟在他的身边,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杨侑淡淡的道,目光中却带着一丝杀意。 张金树小命在杨侑手上握着,因此不敢说话反驳,直到杨侑说完,张金树急忙磕头,道:“陛下,罪民知错,还望陛下饶恕!” 杨侑冷冷地一挥手,道:“似你这等卖友求荣之人,要你何用。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随着杨侑一声令下,几名亲兵走了上来。张金树脸色一变,急忙道:“陛下,罪民一心想要投靠陛下,还望陛下收纳啊!” 张金树说着的时候,慢慢站起身来,他余光一扫四周,见杨侑的亲兵离他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既然杨侑不给他一条活路,那么他宁愿拼个鱼死网破。 “去死吧!”张金树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身子,从小腿肚里拔出一把匕首,然后迅速站起来,朝着杨侑奔了过去。几名亲兵吃了一惊,急忙加快脚步,想要抓住张金树,可是张金树是有准备的行动,几人发现张金树朝着陛下冲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区区五六步的距离,只不过是瞬间,张金树觉得,只要能干掉杨侑身边的那两人,就能挟持杨侑,从而保住性命。张金树想的很美好,而且杨侑看起来也似乎没有反应,这让张金树信心大增,觉得一定能将杨侑给擒住。 可是,杨侑身边的独孤千山就在张金树快要冲到身边的时候,突然动了,他一脚踢出,正中张金树的手腕。这一脚十分突然,张金树想不到独孤千山的反应如此快,根本来不及躲避,手中匕首落地,他还没有来不及弯腰捡起,反应超快的沈光已经扑了过来,手中横刀在一瞬间拔出,登时将张金树的头颅砍下。 杨侑及时地后退了一步,以免从张金树脖腔里喷出来的鲜血波及。等到士兵将张金树的尸体拖了下去之后,杨侑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高开道的身上。 “高开道,朕对你的所作所为知道一些,你当初是因为生活所迫,这才加入了反贼,至始至终,你只是称王,却没有称帝。朕打算留你一条性命,从一名小卒做起,如果你表现不错,朕会考虑提拔你。”杨侑说道,目光扫过高开道,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似乎有所意动。 “朕虽然决定用你,可是丑话也要说在前头。朕敢用你,就不怕你反叛,若是反叛,你便是第二个张金树。高开道,朕这话,你可懂了?”杨侑一边说,一边慢慢走上前去。 “蒙陛下不弃,我愿为陛下效力!”高开道沉吟片刻,突然跪拜在地上,他原本以为死定了,想不到峰回路转,大隋天子竟然给了他活命之机,若是再不识趣,未免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能活命,谁会选择去死?更何况杨侑给他的条件还算十分优越。 杨侑看着他满意地笑了笑,这天下这么多的盗贼,杨侑自然不可能一一杀尽,只要将最为有名的反贼收服,其他没有野心、势力不大的反贼,还不乖乖前来投靠大隋吗? “你的山寨中,还有多少人?朕给你两日的时间,将他们迁往燕郡,朕会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居所。”杨侑说道。 高开道大喜,想不到陛下如此仁厚,想到此,他忙点点头,道:“陛下,山寨中还有三百多人,多是老弱病残,微臣多谢陛下宽厚仁德,对我等既往不咎。” 杨侑指着前方布满了尸体的盆地,道:“这些士卒若是死了,就地掩埋吧。余下若是手上未死的,可带回大营中疗伤。沈光,此事就交给你去办理。” 沈光一抱拳,道:“喏!”说着,匆匆而去。 高开道目光闪烁,虽然兄弟们死在隋军手上,但此一时彼一时,高开道的心中,也不敢有所怨言,毕竟那个时候两军是敌人,而且陛下在收服了他之后,立刻做出了安排,也让他无话可说。 看见杨侑转身就要离去,高开道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问道:“陛下,微臣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杨侑转过头,目光扫过他,问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陛下从东边而来,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啊!”高开道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从东边而来,有什么奇怪?高开道,你可以猜一猜,朕去东边做什么了?” 高开道眼珠一转,想了片刻,道:“陛下,莫非是去攻伐高句丽?” 杨侑也不回答,只是呵呵一笑,吩咐着独孤千山,道:“去将高建武、渊盖苏文和渊净土带过来。”渊净土带着奇兵想要偷袭隋军,却在望波岭被反应迅速的隋军困住,最终被擒获,又和他大哥在一起了。 渊净土在看见杨侑的时候,心中只有无线的震惊,他想不到,当初那个在他面前夸下了海口的青年,竟然就是大隋的天子。杨侑准备将他带回中原。没有了渊太祚老祭奠大隋战死的士兵,有他的儿子,也是可以的。 片刻之后,独孤千山将三人带了过来,三人手脚被铐住,关押在囚车里,高建武一看见杨侑,立刻大声的道:“陛下,高建武愿意投靠大隋,还望陛下饶命呀。” 渊盖苏文、渊净土却是冷哼了一声,两人均知道究竟逃不过一死,心中已经麻木。 “高建武,朕给你说过,会用你的人头来祭奠祖父,祭奠战死在高句丽的千万大隋将士,你就不用费心劳力,想要活命了。”杨侑淡淡的说道。 高建武似乎没有听见杨侑的声音,依旧在大声求饶,但随着杨侑的挥手,独孤千山又将他们给送了回去。至此,高开道这才相信,杨侑的确是攻下了高句丽。 高开道虽然被刘黑大赶到了燕山中躲藏,但天下大势,还是有一定的了解。陛下远征高句丽而回,看行军路程是要走燕郡、柳城郡这条路,然后抵达幽州、河北。 整个河北至今还不是大隋的势力范围,这意味着陛下要经过一番苦战才能平定河北。高开道如此想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立刻禀告道:“陛下,可是要攻取河北?” “高爱卿,你有什么话想说?”杨侑问道。 高开道的心中一喜,陛下称呼他已经从高开道变成了高爱卿,意味着陛下是想要拉拢他的,所以,他只有努力,才能得到杨侑的信任。 “如果陛下是想要攻取河北,那么势必要走过燕山,尤其是要经过卢龙塞。陛下,刘黑闼自从将微臣从渔阳郡赶走之后,他和罗艺狼狈为奸,平分了微臣,不,平分了陛下的地盘。如今卢龙塞为罗艺所占据,要攻取卢龙塞,并不容易啊!”高开道缓缓说道。 杨侑笑了笑,看了他一眼,道:“如此说来,卢龙塞牢不可破,朕是无法攻破了?” 高开道在北平、渔阳居住多年,对两地的地理形势非常熟悉,他这番话说出来,无非是想要邀功,同时也希望陛下能询问他。可是看见陛下微笑的眼神,他不由心中一突,当即不敢再绕圈子,急忙道:“陛下,微臣在北平郡居住多年,对卢龙塞的地理十分熟悉。卢龙塞虽然看起来牢不可破,可是实际上,在燕山山脉的深处,却有一处羊肠小道,可直通卢龙塞。” “只是,这条小路十分难走,而且多年来,道路失修,恐怕行走更加不易。说不定多处已经被荒草所掩盖。”高开道说道。 “朕的士兵都是大隋最为优秀的士兵,再困难的路,也挡不住前进的脚步。高开道,朕的士兵能远赴重洋,灭掉高句丽,还在乎这么一条羊肠小道吗?高开道,你应该还记得这条小路怎么走吧?!”杨侑说道,既然有小路可以通往卢龙塞,那么这条捷径杨侑自然会去利用,以尽力减轻攻打卢龙塞带来的损失。 “微臣记得!”高开道说道,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既然记得这条路,那么这一次攻取卢龙塞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杨侑瞟了他一眼,又道:“罗士信已经率兵攻取燕郡,如果顺利,此刻已经下了。朕给你一匹快马,书信一封,去追罗士信,然后带他攻取卢龙塞!” 高开道眉毛一扬,陛下果然是用人不疑,敢让他单骑去追罗士信?这份信心和胆气,也太大了一些,难道陛下就不怕自己逃跑吗? 第704章糜烂的局势 高开道心中如此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毕竟他的面前,是九五之尊,掌握着他的命运。高开道原本不想死,但如果能不死,还有看起来颇为美好的前途,谁又不想呢? 想到此,高开道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杨侑颔首,道:“回到大营,朕就修书一封,你可按照计划行事。” 高开道点着头答应,然后朝着受伤的兄弟们走去。丘行恭皱了皱眉头,道:“陛下,高开道此人看起来颇为狡猾,陛下不可不防啊!” “高开道此人不是甘于寂寞之人,若是有封侯拜爵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而此时的他,已经势单力孤,除了选择投效朕,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杨侑笑了笑,翻身上马,继续朝前走去。 当夜在燕郡城一百里外一处平原扎下营寨,稍晚的时候,裴行俨派人前来回报,说已经攻下燕郡。与怀远镇一样,听到隋军如同天兵天将一般杀来,他们纷纷选择了投降。 三日后,杨侑率军抵达柳城郡北部,柳城郡的郡治就叫柳城,是柳城郡唯一的城市,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卢水镇。柳城郡的情况和燕郡差不多,而且两个郡治之间,由白狼水连通,此时随着天气寒冷,河水逐渐枯萎,露出低矮的河床来。 依白狼水而建的柳城人口众多,这是因为天下动荡,边疆之地的柳城反而成为较少的地方之一,因此大量的汉民逃到了这里,是的这里人丁兴旺,白狼水两岸也被逐步开发,此时被收割的麦秆仍然残留在地上,在秋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晃动着。 城中留守的数千士兵,听到大隋天子带兵杀来,纷纷选择了投降。一则是兵力不足,无法挡住大隋如此多的兵马;二则是本来就是隋人,他们根本不愿自相残杀;第三则是因为罗艺在得到了幽州之后,抛弃了他们,所以不愿意为罗艺卖命。 杨侑带着士兵步入城中,只是放眼一瞧,就发现柳城郡的确比燕郡繁华的多,虽然都是在白狼水边上,两地相距也不算远,但环境却千差万别,柳城郡显得要好很多,至少在他们的脸色,要红润一些,时不时会露出一丝笑容。 这些贫穷的百姓,他们辛辛苦苦一年,所得到的收获往往不够果腹,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比中原的战乱又好上了许多。生活辛苦其实还不是最主要的,契丹人、突厥人时不时越过燕山来袭,四处抢劫粮食、财富,身子还有女人,才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杨侑随便寻了几人来问,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痛恨罗艺。燕郡和柳城郡本来是罗艺的地盘,可是他被更为富裕的幽州吸引,于是将大部分的财富、兵力都迁往了幽州,留在柳城郡和燕郡的多是老弱病残,这很显然是要将他们抛弃了。可是着还不算,罗艺许诺的粮食、军饷还时常拖欠,让众人很是愤怒。 因此,杨侑的到来让他们毫不犹豫立刻选择了投降,随后,杨侑为了收揽民心,将一部分粮食分给百姓,百姓们欢心鼓舞,对大隋皇帝充满了赞誉。 杨侑自然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此时的他正在屋子里,与众人商量着事情。 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杨侑接到了来自于锦衣卫的秘密消息。在五日前,围攻乐寿城的李世民突然撤兵南下,一日之间,分兵三路,兵锋直抵信都郡、清河等郡,虽然夏王窦建德早就做出了安排,但麴棱以信都郡投降,陈君宾以襄国郡投降,程名振以清河投降。三郡是河北腹地,尤其是清河和信都,乃是河北数一数二的大郡,人口众多,资源丰富,他们脱离夏国,转而为伪唐效力,无疑对窦建德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杨侑能够想象出,如今的窦建德是何等的心急。这三郡投靠了伪唐,使得窦建德治下只剩下了平原郡全境,以及河间郡、渤海郡大部。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三郡的投降,势必会对窦建德部下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 其他郡的太守、县令若是仿效,又该如何?由此,便可以知道夏王窦建德面临的局势是何等的崩坏,杨侑此时觉得,夏王所面临的局势甚至比他当初在大兴城还要困难许多。毕竟大兴城还有险可守,而河北却几乎是一马平川,可险可守。仅有的几处关隘,都已经被伪唐所占据。 尽管杨侑很想尽快赶到幽州,但杨侑大致计算了一下,就算是急行军,至少也要五日以上,才能抵达卢龙塞。直线距离并不远,关键是道路难行,由于白狼水的缘故,柳城郡布满了沼泽,稍微不小心,就会陷入沼泽之中。官道?当年修建的驰道大多在战争中被摧毁了。 五日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要知道,若是踏破了燕山,铁骑从幽州南下,只需要三日便可饮马黄河,这对于窦建德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二十多万联军进攻乐寿,狡猾的李世民并没有强攻,而是分兵四处扫荡,就像历史上他攻取洛阳一样,先扫清外围,再围困敌人的国都,使之逐渐丧失战斗力。 历史上的洛阳被李世民围城之后,米价狂飙,并且还有价无市,使得王世充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无处可逃。如今,历史虽然改变了,可是李世民的这一招却没有用在王世充的身上,而是用在了大隋的臣属,夏王窦建德的身上。 夏王有困难,杨侑肯定要去支援,杨侑经过思考之后,让诸将准备准备,明日继续出发,以节约时间。 就在杨侑得到消息的时候,夏王窦建德也皱眉不展,李世民分兵进击,使得窦建德准备依靠乐寿坚城抵御李唐的策略落空。而且,随着各地郡守的投降,让李世民有了足够的粮食,即使是冬天来临,他依然能够依靠这些郡县得到补给。 一想到李唐就要在河北大地肆虐,窦建德就觉得十分心疼,然而,让他更为郁闷的是程名振、陈君宾等人的投降。夏王自觉对部下不薄,甚至他还对这些人委以重任,但为什么,这些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带着寒意,让窦建德不寒而栗。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出击?城外刘黑闼的数千骑兵就够夏军吃一壶了,更不用说赫赫有名的幽州铁骑。 局势越来越糜烂,让窦建德有一种无力回天之感。他不明白,他什么地方做错了,以至于部下纷纷反叛?窦建德召集了心腹重臣商议抗敌大计,可是商量了两日,依旧没有结果。反而是不利的消息纷纷传来。 继清河、信都、襄城郡等地投降之后,平原郡、渤海郡有的县蠢蠢欲动,似乎有投降的趋势。如果这几个郡的县令选择了李唐,势必对窦建德是巨大的打击。若是到了那种局面,窦建德的心中也没有底,自己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群臣之中,孔德绍提议向南方的隋军求救。这本来是一个好办法,可是时间上来得及吗?隋军北上,走淮泗,要经过山东,而山东势力范围复杂,仅仅是一个李密,就挡住了隋军北上的道路。 就算隋军顺利消灭了李密,随着冬天的来临,恐怕会被挡在黄河以南,若是那样,乐寿城恐怕还是会被李唐攻破。 凌敬、宋正本、孔德绍等人争论不休,甚至有的将领将乐寿被围的危机怪罪到苏定方的身上。夏军之中,有曹旦、范愿、高雅贤、董康买、曹湛、刘雅、诸葛德威等等身经百战的老将,为何偏偏要信任一个年仅二十九岁的小将? 军中是论资历排辈的一个地方,你再有能耐,若没有足够的底蕴,部下也不一定会服你。尤其苏定方是降将。夏王一意孤行,任命苏定方这等浪得虚名之人为将,并且还是担任夏国西线的防御,实在是用错了人。 在夏王还有足够威望的时候,自然能将这些骄兵悍将给镇住,可是,当苏定方失败,丢掉了博陵郡的防线,他就成了千古罪人。而夏王的部署,自然也是值得怀疑的。 尤其是如今的局势,李唐咄咄逼人,夏王被困乐寿,进出不得。而敌人却在大肆地侵蚀着夏国的国土,这让诸将心疼,也让诸将愤怒。怒其不争,夏王他们是不敢得罪的,于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苏定方。 尤其是曹旦、范愿等人,更是冲着苏定方怒目而视。窦建德一阵头疼。如今国事艰难,敌人重兵压境,自当是同舟共济,对付强敌的时候,可是诸将却如此愤怒,让窦建德无法阻止。 窦建德迫于无奈,只得宣布会议暂时结束,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却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心事重重地回到夏王府,曹夫人见窦建德皱眉不展,不免好言相劝,又端来了稀饭,让他吃一些。 窦建德吃了两口,却觉得味同嚼蜡。这不是曹夫人的手艺不好,而是他心中有事,没有胃口。曹夫人轻声叹息了两声,她也知道如今局势糜烂,丈夫是为此事担忧。 曹夫人想了半响,终于缓缓开口,道:“夫君,李唐咄咄逼人,如今局势不稳,妾身想,为何不寻求王世充的帮助?” 窦建德闻言,微微扬眉,找王世充?他会派出援兵吗? 第705章生的希望? 似乎看出了窦建德心中的疑惑,曹夫人将米粥放下,柔声道:“王世充虽然是被迫投靠了大隋,可是不管怎样,究竟是大隋的臣子在名义上,他还是奉陛下为主。” “不妨向他修书一封,让他支援河北,或许他看在陛下的分省,会答应夫君的请求。”曹夫人说道。 窦建德苦笑着摇摇头,夫人想的太简单了,王世充是被迫投效的大隋,从一些渠道窦建德更是知道了当时的情况。像王世充这等枭雄,最终绝不会屈居于大隋。 天下诸多群雄之中,有的人是想要趁乱争夺天下,有的则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李渊、王世充、刘武周等人是前者的代表,而他窦建德、杜伏威等人,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起义或者说造反的目的不同,也就决定了日后的发展方向不同。李渊、王世充要争霸天下,在势力弱小的时候,他们会低下所谓的高贵头颅,可是当他们势力壮大,或者对手弱小的时候,就会露出锋利的牙齿。 王世充,是志在天下之人,且不说他会不会支援河北,就算会,窦建德也不肯找他,毕竟引王世充入河北,无疑是与虎谋皮,是要不得的。 可以,与夏国接壤的国家就那么几个,王世充不能依靠,瓦岗李密就更不能依靠了,李密是李唐的盟友,更加危险。 “唉!”窦建德叹息了一声,心中无比惆怅,如今的局面是进也难,退也难,让叱咤河北的夏王窦建德一时愁眉不展。就在这个时候,苏定方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曹夫人见苏定方脸上挂着汗珠,知道他一定有要事相商,但她心中又有些不放心。她一直觉得苏定方言过其实,不堪大用,若不是找鲜虞大败,夏国又怎么会陷入这等危机? 苏定方进来之后,双手抱拳,道:“卑职见过夏王,夏王妃。” 曹夫人是窦建德夺下乐寿之时,娶的夫人,没有正妻之名却有正妻之实。但窦建德只是称王,因此夏国都称呼曹夫人为夏王妃。伸手不打笑脸人,曹夫人见苏定方十分有礼,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脸上挂着微笑离开。 “定方,过来坐!”窦建德显得十分疲倦,但对于苏定方,还是比较信赖的。 苏定方坐下,他知道夏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在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苏定方坐下之后,略略沉吟,道:“夏王,如今伪唐重兵在河北,并州、关中一定十分空虚。我想,不如让大隋天子出兵关中,行围魏救赵之策,解河北之困。” 窦建德苦笑了一声,大隋天子不见踪影,派出去的求救信至今了无音讯,让窦建德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光明。时间过了这么久,大隋天子回来支援河北吗? 窦建德慢慢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带着寒意的冷风吹了进来,让窦建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受到寒风侵袭,窦建德精神略略一振,微风吹动他那花白的头发,向后飘去,显得格外的悲凉,似乎,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如果是当初草创基业的窦建德,或许会一博,可是,如今在乐寿有了贤惠的妻子,有了最为疼爱的女儿,这让他放不下。正是因为放不下,所以心中的压力格外大。 对于窦建德来说,乐寿城绝不容有失,失败了,就意味着夏国灭亡,亲人都会沦为俘虏,甚至沦为敌人的玩物。经历了太多战争的窦建德对此太明白了。当初他取胜的时候,就将不少死了丈夫的女子,或是世家大族的女仆,分配给他部下的诸多将领。 窦建德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甚至认为自己会一统河北,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苏定方慢慢靠近了窦建德,道:“夏王,唯今之计,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让大隋天子越过两淮、山东,赶来河北支援吧。” 窦建德苦笑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这个时候,他都有些怀疑起来,用苏定方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他正要说话,只听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却是女儿窦红线进来。 “爹,决不能如此下去了,伪唐蚕食打下土地,一旦四围的城池落入伪唐之手,乐寿城就孤立无援。一旦被围个一年半载,粮食必然短缺。爹,女儿愿意领兵出城,与那刘黑子决一死战!”窦红线说着,眉毛竖了起来,一副非常焦急的模样。 窦建德摆摆手,道:“线儿,这是男人的事情,你还不去好好休息?” 窦红线侧了侧身子,不满地道:“爹,他说了,女人也是半边天,不许爹瞧不起女人。” 窦建德一愣,这话是谁说的?他微微诧异间,忽然想到女儿口中的他,只能是一个人,大隋天子杨侑。一想到杨侑,窦建德有些不满意了,虽然他窦建德造过反,但不过是为了生存,在大隋重新崛起于巴蜀之后,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效忠大隋,难道说,这还不足以让杨侑动心吗?更何况,他不仅仅是将河北给搭了近去,女儿也送了他,还要怎样? 窦建德微微一愣的功夫,旋即想到杨侑不是一个短视之人,河北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应该不会放弃河北呀。可是,大隋天子你究竟在那里,想要做什么? 就在窦建德一愣神的功夫,门外响起了更为噪杂的声音,似乎有一群人冲了过来。窦建德微微一愣的功夫,苏定方已经快步走了过去,这时,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有人高声道:“夏王,大事不妙了。” 苏定方打开了门,只见夏王府的家仆与几名夏国士兵站在一起,他们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此人一身便服打扮,看起来约有三十岁的模样,浓眉大眼,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 窦建德一愣的功夫,那人鼓足了声音,道:“夏王在那里?我奉大隋天子之命前来,特来向夏王禀告一个消息。” 窦建德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大隋天子果然没有放弃他,没有放弃河北!想到此,窦建德的心顿时砰砰直跳,仿佛要脱离胸腔而出,他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道:“定方,快请沈大夫!”沈大夫是夏王府最为有名的大夫,医术了得。 但那人只是摆摆手,低声道:“不用了。” 苏定方围着那人走了一圈,只见那人后背中了一箭,似乎正中心脏的位置,当然他知道其实并没有射中,不然早就死了。众人将那人扶到凳子上坐下,那人喘息着,说道:“夏王,我是锦衣卫的韩涛,奉陛下之命,来告诉夏王。天子的大军已经……” 窦建德脸色一变,急忙挥挥手示意韩涛暂且不要说话,他站起身来,让众人退下,屋子里只余下了他和苏定方、窦红线三人。“此时要绝对保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分!”窦建德叮嘱。 苏定方和窦红线脸色凝重,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窦建德这才看着韩涛,道:“韩壮士,陛下在那里?” 韩涛正要说话,忽然喉咙发出咕咕的响声,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窦建德躲避不及,顿时被喷了个满身。但他毫不介意,伸出双手扶着韩涛,道:“韩壮士,醒一醒。” 韩涛一口淤血喷出,脸色更加苍白,听到窦建德话,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咳嗽一声,道:“夏王,陛下让我告诉你,他已经率领大军前来支援,还望夏王能够坚守城池。” 窦建德听了心中大喜,他还想说话,突然韩涛头一斜,眼中的光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韩壮士,韩壮士!”窦建德高声大喊,可是韩涛那双圆睁着的眼睛,已经不会再转动。 苏定方叹息了一声,看着死死抓着韩涛双臂的夏王,忍不住劝解道:“夏王,韩壮士已经去了。” 窦红线死死地咬着嘴唇,这是一个为夏国而死的战士,却让她无比的震撼。仔细看着韩涛身上的伤势,就知道他是怎样过来的。联军大营密密麻麻,将乐寿城封锁的水泄不通,他能单枪匹马冲过来,已经殊不容易。 韩涛带来的信息十分重要,大隋天子已经带兵来援,可是他什么时候来援?又以何种渠道赶来乐寿?这些对于窦建德来说们仍然是一个谜。他唯一知道的,只有大隋天子已经赶来支援乐寿了。 坚守,只有坚守,才能等到杨侑的援军,窦建德慢慢站起身来,目光逐渐变得十分坚定。他看着韩涛的身子,道:“韩壮士的身躯好好保存,就先放在我的冰窖之中,等到陛下到来,再将韩壮士的身子交给他。” 苏定方应了一声,道:“夏王可放心。” 窦建德想了想,道:“此事我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消息,我将在明日召开一个会议,告诉诸将这件事情,以振奋军心。定方,这件事情需要你配合。” 苏定方点点头,道:“夏王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 窦建德点点头,挥挥手,道:“让人将韩壮士的身子带出去吧,我还要仔细研究一番。” “喏!”苏定方说着,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将韩涛的身子抬了出去。窦建德走到地图前,瞪着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乐寿城四周,他必须要做出更为严密的布防,才能坚持的更久。 第706章卢龙塞 柳城郡除了东南靠海,其他地方皆是靠着燕山山脉,复杂的地理形势让柳城郡成为中原抵御塞外民族的桥头堡。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在群山之中,高开道缓缓而行,带着罗士信与两千步卒在群山里披荆斩棘,奋力前行。 看到夕阳就要落下山,高开道道:“罗将军,让兄弟们暂且休息吧!” 山里的太阳落得特别早,一旦太阳落山,就会变得格外昏暗,行军不便。所以高开道士兵早早休息,是有道理的。 大军选择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安营扎寨,为了防止野兽的侵袭,士兵们建造了简单的防御工事,然后吃着冰冷的干粮。罗士信找到了高开道,问道:“高将军,这里离卢龙塞还有多远?” 高开道笑了笑,喝了一口烧酒,暖了暖身子,道:“如果我没有看错,此地叫做望山岭,离卢龙塞已经不远,只要一切顺利,再走半日,就能抵达卢龙塞。” 罗士信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明日必将面临一场恶战。” “罗将军放心,卢龙塞的守军不多,只有三千人。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但却没有准备,只要我等从卢龙塞的后方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卢龙塞一定毫无防备。”高开道显得信心十足。 罗士信呵呵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道:“话虽然是如此,但我担心的,是卢龙塞受袭之后,消息外泄,让罗艺、刘黑闼等人有所准备。” 高开道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将卢龙的地势简单画了出来,然后,他在卢龙塞的南边画了一个圈,道:“这条密道,是通往卢龙塞的后方,只要及时杀到,届时罗将军与我分兵两路,一路直扑卢龙塞的敌军大营,一路直取南门,阻断敌军南逃之路。” 罗士信眯着眼睛笑了,高开道之言甚合他意,他决定如此做,想到此,他站起身来,让士兵们早些安歇。一夜无话,次日天色刚亮,罗士信和高开道早早起来,吃过了早餐之后,立刻朝着卢龙塞进发。 就在两人出发的时候,杨侑也带着大军沿着白狼水两岸的官道缓缓而行,杨侑瞧着远方的山脉越来大,几乎占据了眼眸,不由想到罗士信一行,是否能够取得成功? 卢龙塞早在汉朝之时,便是中原王朝抵御塞外民族的要隘,此地城墙高大,地势险要,杨侑原本想要攻破卢龙塞是不难,但却需要时间。而时间,却是杨侑要争取的。如果今冬来的较早,恐怕十月中旬就会下雪,而一旦下雪,则是杨侑所不愿意看到的。 只有尽快突破卢龙塞,才能在大雪来临之前,抵达幽州,进而支援窦建德。所以,卢龙塞必须要尽快拿下。杨侑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匆匆而来,战马上的骑士显得有些疲倦。 骑士到了杨侑跟前,抱拳道:“陛下,前军离卢龙塞已经不足五里。” 杨侑举目朝着北方看去,按照高开道的说法,走小路大约需要七天的时间,当然这是一路顺利的情况下,需要七天。如果道路被灌木丛、巨石挡住,可能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为了给罗士信充足的时间,杨侑将日子定在了第八日。而今天,就是第八日了。 杨侑略略沉吟,果断地下令:“传令下去,裴行俨速速攻城!”他已经在柳城郡走了八日,花费了比平常多三日的时间,就算罗士信不能按时抵达,他也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 “遵命!”骑士得到命令,策马向后奔去,将军令传达了下去。 当杨侑带兵赶到卢龙塞的时候,隋军在裴行俨的带领下,已经对卢龙塞展开了攻击,罗艺的部下显然没有想到隋军会突然出现,显得有些仓促。不过,即使显得仓促,但依山而建的卢龙塞十分坚固,城墙又非常滑溜,借着地势之利,罗艺军占据了非常大的优势。 裴行俨身先士卒,带着隋军冲杀,这样的地利,隋军只能使用云梯,这就极大地限制了隋军的攻击力,裴行俨虽然骁勇,但攻打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效果。他曾经一度登上城头,但罗艺军占据着极大的优势,还是将他赶下了城头。 沈光眯着眼睛打量着坚固的卢龙塞,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沈光号称“肉飞仙”,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当即朗声道:“陛下,微臣愿意率兵攻城。” 杨侑扫了他一眼,不由笑道:“沈爱卿,朕曾经听说你身轻如燕,当年攻打辽东城,天下闻名,朕真相见一见。” 沈光闻言大喜,知道陛下是给他一个机会,当即一抱拳,道:“微臣一定不负陛下之望。”说着,沈光朝前奔去,在杨侑的注视下,沈光到了城外五十多步的地方,下了战马,提着横刀向前奔去。 城头下箭如雨下,纷纷落下来,沈光一边奔跑,一边躲闪,不过须臾功夫,就到了城下,一架云梯被砍断了一半,斜斜地靠在城墙上,将落未落,沈光将横刀咬在嘴里,双手抓住云梯,纵身一跃,手足并用,如同猿猴一般爬上。 守军见沈光的速度很快,举起了石头就砸。这个距离太近,使用石头反而比弓箭更有效果。在他们看来,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沈光一定命丧当场。可是,随后沈光的表现让他们吃了一惊。 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沈光双臂如同猿猴舒展长臂,纵身一跃,向着另一侧飞去,在四周隋兵的惊呼声中,沈光牢牢地抓住了一架云梯,然后双腿蹬着城墙,继续向上爬去。 杨侑目视着这一切,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隋军士兵顿时欢声大作,响彻天际,隋军受到沈光的鼓舞,纷纷悍不畏死地向上爬去。 守军之中,似乎有人参加过高句丽之战,看见沈光如此的身手,立刻有人惊呼道:“莫非是肉飞仙不成?” “我正是肉飞仙沈光!”沈光停止了行动,仰起头大声的喊着,紧接着又继续向上爬去。守军中有人听了沈光之言,忍不住暗暗心惊。 更有一部分人大声喝道:“你真的是肉飞仙沈光沈总持?!” “那还有假?”沈光哈哈一笑,说话间手脚根本不停,继续上前爬去,几名守军见他行动迅速,和沈光没有什么分别,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沈光,仿佛沈光是在隋军大营中表演他的神技,而不是作为敌人。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厉喝声起,一个身着明光铠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此人是罗艺族人,叫做罗霸道,身高足有八尺半,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汉,看见众人吃惊,不由异常愤怒。 一名士兵道:“罗将军,他是沈光,沈总持啊!” 罗霸道虽然认识沈光,但对于他来说,罗艺才是他效忠的对象,只听他冷哼一声,道:“什么沈光,不过是浪得虚名之人,还不将他斩首!” 士兵露出为难神色,罗霸道冷笑一声,手中横刀劈下,顿时将那人头颅砍下,鲜血四溅,众人目瞪口呆,不明白罗霸道怎会突然杀人。这时,罗霸道大喝一声,道:“都给我杀,谁敢不听将命,统统杀无赦!” 士兵们见罗霸道手中的横刀还在滴着鲜血,心中无不震惊万分,赶紧拿起武器,走到城墙边上抵抗着隋军的进攻,这时,沈光已经爬上了城墙,取下嘴里咬着的横刀,与守军战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隋军杀上城墙,与守军厮杀在一起,罗霸道亲自督军,守军不敢怠慢,与隋军形成混战的局面。不得不说罗霸道的带兵能力不错,守军在他的带领下,逐渐缩小了包围圈,压制着隋军的生存空间,若不是沈光、裴行俨力战,早就被赶下了城头。 杨侑虎目注视着卢龙塞,神情十分严峻。杨侑从卢龙塞想到很多,此时的虎牢关号称天下第一关,潼关也是雄关,至于井陉关、苇泽关等关隘无不是堪比卢龙塞的险要,如果隋军连一个卢龙塞都攻不下,又怎能攻破这些雄关呢? “全军攻城!”杨侑下着命令,他知道,若不是沈光鼓舞了士气,恐怕隋军还不能在城头站稳脚跟。这个时候,沈光需要大量的支援,才能一举拿下卢龙塞。 隋军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在麦孟才、钱杰等人的带领下,隋军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越来越多的云梯架在了城墙上,他们沿着沈光、裴行俨开辟的道路,不断向上攀爬。 “杀,杀,将他们赶下去!”罗霸道大声的喊着,亲自挥舞着横刀杀了上去。双方在城头上形成了拉锯战,一会罗艺军占据优势,一会隋军占据优势,但这种优势只是短暂的,而且还是局部的战斗,就整个战场而言,是处于相持的阶段。 就在一片厮杀中,杨侑微微扬眉,这个时候,如果罗士信能及时地赶来,必然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可是,他真的能如杨侑所愿及时的赶来吗?杨侑的目光看向了北方的群山之中,他多么希望罗士信能及时的出现。 杜如晦慢慢策马过来,咳嗽了两声,道:“陛下,局面虽然是相持,但我军已经逐渐在城头上稳了下来,如果按照这样的局势发展,夺下卢龙塞并不是难事!” 杨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依旧鏖战不休的城头。那里,鲜血已经染红城头。 第707章绝人之路 群山环绕,罗士信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天空,忍不住问道:“高将军,是这条路吗?” 高开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疑惑地道:“不对啊,应该就是这里,前面的路都是对的,可是这里却感觉比较陌生。” “那就是走错了吧?”罗士信仰望着眼前的高山,忍不住叹息,如果还是找不到路,就无法绕到卢龙塞的后方,陛下绝不会等待他太长的时间,一旦陛下挥师攻城,对于罗士信来说,便是一个不好的兆头。想想看,陛下有重任交给你,却无法按时完成,这无疑会造成巨大的损失,他罗士信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会下降。 想到这里,罗士信的心中十分不甘心,本来想要趁着这一次在陛下面前立功的美梦似乎就要因此而破碎。 罗士信不甘心啊,他望着枯黄的树叶,逐渐变得稀少的树枝,忍不住挥动拳头,喝道:“都给我去找!” 士兵们得到命令,迅速三三两两地组成一对,对四周进行搜索,希望能找到高开道说的那条路来。 罗士信也带着亲兵四处搜寻,他们越过碎石,砍断了灌木丛,踏着秋风逐渐深入。道路越来越难走,希望似乎越来越小,让罗士信的心中充满了失望。 罗士信将希望寄托于其他士兵的身上,希望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可是不断传回来的消息却让罗士信无比失望。 高开道心中也是愤然,他是有着野心之人,不然当初格谦战死,他不会选择北上渔阳郡。心中虽然有野心,可是他随后败给了刘黑闼,部下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一千多人跟着他,让他心中沮丧,野心逐渐消失,他本来打算就在燕山的山寨里度过一生,可是想不到却又遇见了大隋天子。 大隋天子意外地从高句丽杀来,并且意外地饶了他一命,并且大胆地启用了他,让他与罗士信一起行动,这个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就是想要让他立功,然后借机提拔他。可是,陛下给了他机会,自己却把握不住,这只能怪自己了。 高开道看着罗士信一脸郁闷的模样,心中也十分郁闷,他恨不得像传说中能开山救母的杨戬一样,将眼前的这座山脉劈开,然后赶到卢龙塞。 罗士信死死地盯着前方,也非常不甘心。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一抱拳,道:“罗将军,前方发现一具白骨。” 罗士信一愣,前方既然有白骨,那就证明有路可寻,但旋即他又想起,这或者是寻不到路而被活活饿死的人。但不管怎样,既然这里发现了白骨,罗士信就要去看一看,想到此,罗士信道:“前面带路。” 那名士兵得命,在前面带着路,罗士信和高开道神色凝重地跟在后面,一路走去,踏过无数的碎石堆,走过了凌乱的灌木丛,花费了一柱香的功夫,罗士信这才看见了士兵说的白骨。 罗士信看见白骨的时候,就是一愣,因为这具白骨,显得很是残破,多处还有受伤的痕迹。比如说他的腿骨是破裂的,脊椎也是变形的,很显然,这个人曾经受过重击。 罗士信沉吟的时候,高开道却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的看着地上的白骨,脸上显出了激动的表情。因为这个时候,他发现这里四周的环境,是如此的熟悉。 这里两侧的山路,山峰的形状,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了出来。举目四望,高开道仔细看了半响,终于可以肯定,这里他一定来过! 罗士信围着白骨转了一圈,下令道:“将白骨挖出来。” “喏!”士兵们得到命令,用横刀砍了树木,削成锄头的模样,然后开始挖掘起来,随着挖掘的不断深入,白骨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中。然而,这个时候,罗士信也发现了,在地底下,有着更多的白骨!这些白骨受到风雨的侵蚀,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从破裂的情形来看,可以从中体会到一丝悲凉。 罗士信的心中大惊,这么多的白骨已经很不寻常,他急忙让士兵们继续向下挖去,随着挖掘的深入,至少有十余具的白骨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多的白骨让众人心惊,到底这群人死在这里是因为何种原因?突然,高开道叫了起来,道:“我知道了!” 罗士信回头看去,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开道神色凝重,道:“当年采药人告诉过我,在数十年前,趁着中原大乱之际,高句丽派出了三万将士想要攻打中原,但在卢龙塞前,停滞不前。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有捷径通往卢龙塞的事情,于是分兵偷袭,却被当时卢龙塞的守将知道,预先埋伏了士兵,将这群高句丽人统统剿灭了。” 高开道说着的时候,心中对高句丽人充满了仇恨,他在无奈之下,是要投奔高句丽人,但高句丽人并不接纳他,处处占他便宜,因此他的心中,对贪得无厌的高句丽人充满了怨恨。 罗士信闻言大喜,因为高开道的这句话表明此地很有可能是高句丽人遇伏之地。 “快,四处搜寻是否有出路。”罗士信想通了这一层,立刻大声喊道。士兵们齐声应喏,向前搜索。 这一次的搜索取的了效果,很快就有士兵传回来消息,说前方乱石堆中,发现了军旗、兵器等物,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能让人辨别出来。 罗士信和高开道已经能十分肯定,这里就是高句丽人遇伏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前方必然有路直通卢龙塞。 沿着乱石堆前行,发现的异状越来越多,刀枪剑戟胡乱地插在地上,显得十分凌乱。这让罗士信信心十足,因为这意味着,这条路是对的。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前行,越过凌乱不堪的石堆,渐渐地,道路越来越狭窄,乱石堆也越来越少,地面看似平整了许多。 又走了数十步,罗士信又停住了,前方已经无路可走。在他眼前的,是一堆杂乱的灌木丛,阴暗的地面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已经走到了这里,罗士信已经十分肯定便是这条路,即使不是这条路,他也不可能放弃。因为这个时候,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来人,将灌木丛砍了。”罗士信下令。 士兵应着,正要上前,高开道却阻止了,道:“且慢。” 罗士信奇怪地问道:“为何?” “这等密林之中,必然有大蛇等物出现,不如火攻,方为上策!”高开道显得十分有经验。 罗士信也反应过来,点着头答应,这是最快也是最方便的办法,毕竟灌木丛和树木是不一样的。 “烧。”罗士信下令。 士兵们点燃了火把,扔进了灌木丛中。此时正是秋末,天干物燥,灌木丛很快就被点燃,大火冲天,浓雾就像一条龙扭曲着身子卷向了天空,罗士信心中一惊,如此,恐怕卢龙塞的士兵会看见呀,要是提前应对该怎么办?如今看来只能和他们抢时间了。 大火向西南迅速蔓延而去,燃烧了一刻钟之后,突然灌木丛深处动了起来,那东西越动越快,逐渐消失了。罗士信登上巨石,举目望去,只见大火未及之处,一条巨大的痕迹出现,足有一人半宽的模样,向前不断延伸,竟然开辟出了一条路出来。 罗士信大吃一惊,高开道站在他身边,忍不住说道:“好大的一条巨蟒。” “这是巨蟒?”罗士信疑惑的问道。 高开道郑重的点点头,道:“正是,这条巨蟒肯定是被大火所惊扰,于是逃走了。” “这么说,前方有路?”罗士信惊喜的问道。 高开道也有些不敢肯定,不过他认为有很大可能,便点点头,道:“有很大可能。” “这是唯一的机会,传令下去,三军待命,大火一旦熄灭,立刻出动。”罗士信下令。 卢龙塞,战斗依旧十分激烈,双方依旧在厮杀,谁也不肯让步,让步就意味着失败。罗霸道不断调遣士兵围堵隋军的冲击,由于人数上不占优势,隋军始终无法突破罗霸道的防御。 杨侑紧皱着眉头,不住地看着卢龙塞后方,他知道士兵们已经足够努力,紧紧是一日就能攻上城头。不过攻上城头却不能代表什么,杨侑要的结果是攻下卢龙塞。 厮杀依旧在继续,但深秋的太阳落下的特别早,此刻已经挂在西边的山尖上,射出最后的余光。 沈光、裴行俨等诸将也十分清楚,一旦黑夜降临,四周一片黑暗,对于攻城的一方,无疑是极为不利的,他们也想夺下卢龙塞,可是仅仅靠城头上十余人,是无法突破罗霸道的防守的。 罗霸道虽然意外沈光的骁勇,让他登上了城头,但从此之后,他没有再犯任何的错误,大量的隋军被困在城下,无法支援沈光、裴行俨,气的麦孟才、钱杰等人吹胡子瞪眼,但却无济于事。 罗霸道见稳住了形势,越加从容地部署了起来,准备围歼沈光。同时,他准备派人通知罗艺,让他知道,该死的隋军杀来了,而且还是从关外!尽管他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名士兵领命而去,罗霸道将注意力继续放在了城头上,他相信,随着日头落下,这群突然杀来的隋军,一定会被挫败在坚城之下! 第708章异变 “哈哈!尔等宵小之徒,竟然想要偷袭我卢龙塞,实在是痴心妄想!”罗霸道占据的优势,变得十分猖狂,他的笑声在风中回荡,口中吐着嚣张之言,让沈光恨得牙齿直痒痒。|经|dian|小|说|| 沈光很不得迅速扑上,将卢龙塞的主将给一刀斩杀,可是在罗霸道的身边,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甲士,沈光就算自负骁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对抗着二十多人。 日头又逐渐西斜了一些,只有半个挂在山尖,最多半个时辰,太阳就会落山,届时,大地陷入黑暗,于攻城一方十分不利。眼看着一日的努力就要付之流水。杨侑叹息了一声,在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沈光和裴行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好了。尽管还没有达到杨侑心中的目标,但杨侑也知道,有的事情不可强求。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杨侑的眼中已经有了意动的神色,就算攻不下卢龙塞,杨侑也不会趁夜去攻,因为这不划算。既然奇兵无法奏效,那么杨侑只能堂堂正正的行兵法大道,以“正”相击。 杜如晦看出了杨侑心中的犹豫,正要说话间,突然,独孤千山抬起手一指西北方,道:“陛下,请看!” 杨侑闻言,抬头一看,只见西北方浓烟滚滚,隐隐地似乎还能看见火光,难道是罗士信成功地杀入了卢龙塞?想到此,杨侑的脸上就是一喜。 许多隋军都看见了卢龙塞的大火,虽然具体不明,但毫无疑问,这场大火是发生在卢龙塞。而这,就足够了。一个人能够成功,不一定因为他太强,而是有可能是他有着极为敏锐的速判断事情的能力,并进而将出现的意外情况,转化为机会,而且会牢牢地将这个机会抓住。 杨侑在看见浓烟的时候,也无法判断出是不是罗士信杀到了卢龙塞的后方。但是,他从守军攻势略略一顿的情况中发现了端倪,他知道,就连守军对这场大火也有着疑惑! 既然守军也会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十分疑惑,那么杨侑断然不会放弃,因为这个时候,有很大的可能,是罗士信在最后的关头赶来。毕竟罗霸道不可能在卢龙塞里放火,这不符合常理。 想到此,杨侑走到了一旁,鼓手正在奋力地敲打着战鼓,但是长时间的敲打之后,鼓手的力气渐渐消失,鼓声已经不如开始那般浑厚激扬。杨侑从鼓手手中接过了鼓槌,挽起了袖口,亲自擂鼓助威。 鼓声急促,激扬的声音让隋军士兵士气大振,当有人发现竟然是陛下亲自擂鼓助威之后,士气更加大涨。麦孟才在城墙下发出一声怒吼,立刻抓住云梯向上爬去,钱杰也不甘示弱,两人一前一后,向上攀爬,似乎在比谁爬的更快。 沈光、裴行俨所处的地方,能更清楚地看见浓烟,尽管他们知道浓烟的地方似乎离卢龙塞还有一些距离,但两人显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杀!”裴行俨发出一声厉喝,手中挥舞着已经残缺的横刀再度扑上,双方的恶战再度开始。罗霸道冷哼了一声,道:“兄弟们,将他们赶下去!”罗霸道的心中也有些急了,大火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他一点都不明白,他必须要尽快将隋人赶下城头,再去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霸道率兵出击,沈光、罗士信也不甘示弱,带着仅有的十余人反击,双方一场恶战,惨叫声不时响起,隋军士卒奋勇杀敌,右臂断了,就用左手,左手也没了,就用腿,用牙。 短短的一瞬间,整个城头显得悲壮无比,到处布满了残肢,血腥味几欲让人呕吐。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没有人后退。隋军后退,就意味着失败,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化成云烟,消失在天空中,再也寻不到。袍泽的牺牲也变得毫无意义。 罗霸道也不敢怠慢,卢龙塞失守,对于幽州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卢龙塞是幽州的屏障,一旦沦陷,幽州就极为可能不保,尤其是在幽州兵力大部南下,兵力空虚的情况下,卢龙塞的战略意义变得更加重要。对于罗霸道来说,卢龙塞也不能失守,所以他死战不退。 隋军人数较少,空间逐渐被压制,裴行俨狠狠地将一个不怕死的敌人劈成两半,这时,就听耳后风声乍起,他知道是敌人,可是此时的他来不及回头,正要狼狈躲过,就听刀锋劈碎了骨节的声音,沈光喘息的声音响起:“竖子,不怕死耶?”沈光说着,又补了一刀。 裴行俨回头看去,只见沈光将一人砍得血肉模糊,眼看是活不成了。“多……”裴行俨正要说话,突然发现一人举刀朝着沈光看去,他急忙将半句话咽下,将手中横刀竖了起来,奋力朝着那人扔去。 这一刀正中那人咽喉,他惨叫一声,就此倒在了地上,割破的喉管鲜血像泉水一样咕咕直冒。 “呼!”就在这时,麦孟才一跃而上,看着城头上的悲惨情况,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场搏命的厮杀中,隋军大部分都被杀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裴将军、沈将军!”麦孟才高声喝道。随着他的呼喊,两个身上布满了鲜血的战士回过头来,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麦将军!” 麦孟才来不及说话,钱杰也扑上了城头。钱杰刚一上来,就猛地拔出了横刀,如同旋风一般杀了过去。几名守军一心想要斩杀裴行俨和沈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成了钱杰的刀下亡魂。 有了钱杰、麦孟才这一批生力军加入,沈光和裴行俨喘过气来,两人靠在女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人看着浓烟,心中均十分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灌木丛燃烧的很快,一个时辰后,基本上被烧得干干净净,余下的多是一些粗壮的灌木和树,还在冒着火焰。罗士信已经亟不可待,他一挥手,道:“走!” 士兵们踏着灰烬,快速前行,在深秋,这样的温度恰好合适,让人觉得一点都不闷热。只要注意不要被残留的火焰烧着就平安无事。这条路似乎很是漫长,但从种种迹象来看,这里似乎真的是一条路,应该能直通卢龙塞。 虽然历经了多年,但地面上有的地方仍然能看见平直的青石板,似乎有人在这里修建过道路,只是不知道多少年了,又或者由于战乱,逐渐毁弃,于是便成了今年的模样。 罗士信并不知道,这一场大火,给卢龙塞造成了多大的威胁。大火逼走的巨蟒,足有半尺多宽,二十多尺长,它生活在这里数年,随着天气的寒冷,准备在这里过冬。可是,罗士信的一场大火惊扰了它。在大自然的威力下,巨蟒不敢以肉身去灭火,只能朝着深处走去,灌木丛里各种倒刺刺痛了它,使得它越来越狂暴,游动的越来越快。 纵然是百年的蟒蛇,有着厚厚的鳞甲,当它游出了这片危险之地的时候,身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了。对此,巨蟒很不满。百年巨蟒自然知道这场大火是人所为,所以对人显得十分愤恨。只是它根本分辨不出,究竟那些人才是想要烧死它的人? 巨蟒不会管那么多,当它从一处山崖游下,发现四周有人的时候,它顿时狂暴了,粗大的尾巴扫过人群,凡是被扫中的,无不是脊椎断裂,当场身亡。 卢龙塞的士兵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条粗大的巨蟒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想要杀死巨蟒,可是发现在巨蟒面前,他们如同一个婴儿在屠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一名队正大声喊着,话音刚落,一抬头,就看见巨蟒喷着浓浓的腥味过来,血红的信子在半空中胡乱舞动,吓得那名队长目瞪口呆,双股战战,竟然尿了出来。巨蟒显然不会因为队正害怕而有所迟疑,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队正咽下。 “丝!”四周的士兵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骁勇的队正只是一个回合,就被巨蟒吞下,让人实在是震惊。巨蟒头一昂,将在嘴边的队正双脚咽下,脖子顿时鼓起了一块,但显然,对于巨蟒来说,队正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嘶!”巨蟒再度游动,一个士兵悍不畏死的扑来,却被巨蟒敏锐地扑捉到了,它尾巴一甩,那名士兵被巨的尾巴扫中,顿时惨叫一声,飞出去五六丈远,然后变成一个大字,印在了一间房屋上。 如此凶猛的巨蟒让人们惊呆了,就在众人吃惊的时候,又有几人或被巨蟒吞下,或被巨蟒尾巴扫中,纷纷命丧当场。 “快,禀告将军,请求支援!”一个队正模样的人说道,脸上大汗淋漓,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出现一条巨蟒,几名兄弟惨死。 “是。”同一时间,几名士兵应着,然后跑了出去,队正一愣,心想这群贪生怕死之徒,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但他猛地一抬头,看见巨蟒瞪着眼睛,朝着他扑了过来,口中的信子丝丝直响,带着浓浓的腥味,队正先是一愣,旋即大叫了一声,仓皇逃走。性命攸关之际,又有几人能置之度外,毫不在乎呢? 队正想要逃走,巨蟒却仿佛被他吸引,紧紧地追着他,不肯放松,队正虽然跑得快,但根本跑不过巨蟒。队正只觉得耳后的嘶嘶之声越来越大,呼吸之间,也能闻到让人给予呕吐的恶臭,队正想要加快脚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飞了起来,旋即,他只觉得身子一疼,就此昏迷了过去。 第709章第十三勇将罗士信 夕阳,落下。【百\|度\|搜\|經\|典\|小\|说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就要消失,卢龙塞的城头,显得更加残酷,厮杀已经炙热化,所有的人都已经拼了命,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谁也不肯放弃。 罗霸道紧紧地皱着眉头,隋军突然打鸡血一般地杀来,让他损失巨大。不过这种损失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此时他发现了骁勇的裴行俨再度杀了过来,他知道此人异常骁勇,正准备派人前去阻止他。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脸上挂满了汗珠,道:“罗将军,大事不妙了!” 罗霸道一愣,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将军,一条巨蟒突然出现在大营附近,它已经吃掉了十几个人!”士兵慌乱地说道。巨蟒吃人不假,可却没有十几人之多,士兵无非是被巨蟒吓破了胆,胡乱地说着。 罗霸道听了,不由瞪圆了两眼,冲着那名士兵怒目而视,道:“什么,你说什么?” 那士兵被罗霸道横眉冷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两步,深深呼吸了两口气之后,道:“将军,卑职是说,军营突然出现了一条巨蟒,它已经吃了几十名兄弟了!” “什么?你这个混蛋,到底在胡说什么?巨蟒到底是吃了多少人?”罗霸道大怒,上前一把抓起士兵的胸襟连声责骂,口水喷的士兵满脸都是。 士兵愣了,仿佛被罗霸道的气势所惧,他一时之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罗霸道见了,心中更加生气,正要大骂之时,脚步声匆匆响起,不少士兵奔了过来,到了罗霸道身边,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将军,不得了了,一条巨蟒冲了进来,已经吃了好几百人了!” “将军,这是天上的神龙发怒了。快逃吧!” “将军,再不走就要被吃了!”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让罗霸道一阵心烦意乱,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他惊讶的时候,更多的士兵跑来了,而这个时候,隋军也突然发力,杀了过来。守军缺乏罗霸道的指挥,顿时抵挡不住,居然被隋军冲破了一个缺口。 裴行俨一马当先,手中舞着横刀,可谓碰着就伤,挨着就亡,几名被裴行俨杀破了胆的守军纷纷发出一声呐喊,转身就逃。隋军打破了一个缺口,以裴行俨、沈光、麦孟才为首的诸将争先恐后地杀来,两者相遇勇者胜,这场战斗的最后阶段,竟然是隋军的士气更胜一筹。 气势如虹,更多的隋军爬上了城墙,朝着混乱不堪的守军杀奔而去。双方紧接着,又是一场恶战。 悬崖边上,罗士信眯着眼睛打量着下方。这里距离地面尚有二十丈,这样的距离跳下去,纵然是他,也是必死的结局。罗士信显然不会冒险轻易跳下去。 高开道站在他的身边,同样眯着眼睛看着下方,地面上,一片凌乱,不少尸体布满在地上,隐隐地,有着让人恶心的气味。 “快,将衣服取来,结成绳子!”罗士信很快就下达了命令。士兵们很快行动起来,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拿出衣服,结成长绳,事关诸人的性命,因此谁也不敢大意,将绳子弄得非常结实。 罗士信拥立扯了扯,发现绳子的确牢固,这才将绳子放下。为了避免出问题,他身先士卒第一个下去,高开道看出他的想法,想要第一个下去,为众人探路,却被罗士信所阻止了。 罗士信双手抓着绳子,双腿蹬着陡壁,迅速爬了下去,隋军士兵探出头,焦急地看着,生恐将军出了事。罗士信艺高人胆大,下去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他只是用一只手抓着绳子,双腿连续蹬着。就在他离地面只有七八丈的时候,突然,罗士信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头上传来阵阵的惊呼声,有人高声喊道:“将军,注意巨蟒!” 高开道迅速扯开了弓箭,拉满弓弦,准备击杀巨蟒。巨蟒仰着头,头部以下鼓起了一圈,看样子吃了不少人。巨蟒游动起来,似乎有些困难的样子。高开道瞄准了它,张弓就是一箭,箭羽发出一声轻鸣,正中巨蟒的鳞片。虽然箭簇没有刺穿巨蟒的鳞片,但却激怒了它。 巨蟒抬起头,嘶嘶叫着,仿佛想要吃掉高开道。高开道夷然不惧,再度抽出一支弓箭,朝着巨蟒射去。虽然知道没用,但若能延迟巨蟒的行动,以免它伤了罗士信,也是好的。 这一箭更加激怒了巨蟒,它忽地抬起头,朝着高开道的所在袭击而去。高开道的反应非常迅速,他立刻将弓弦扔下,取出了长矛,朝着巨蟒射去。 如果说弓箭造成的伤害不大,那么长矛就足以伤害巨蟒了,只听一声轻响,巨蟒身上的鳞片被削掉一块,鲜血也流了出来。巨蟒身子一抖,信子在嘴里乱颤,显然十分痛苦。 高开道见长矛有效果,立刻大喝道:“快,对它抛射长矛!” 士兵们得命,几名大力士上前,纷纷抛出长矛,密集而准确地朝着巨蟒刺去。巨蟒想要躲避,可是刚吃了不少人,行动不便,躲过了这支,却躲不过那支,身上逐渐被刺中,鳞甲一片片地剥落。没有了鳞甲的保护,巨蟒被长矛刺中,伤势更重,渐渐地,在隋军的长矛阵之下,巨蟒终于支持不住,整个身躯伤痕累累。 这时,罗士信已经顺利爬了下去,他站定了,看着高大的巨蟒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就要倒下的样子。一寸长一寸强,罗士信取出了长矛,朝着巨蟒冲了过去。隋军士兵停止了攻击,深怕误伤罗士信。 高开道咂咂嘴,道:“罗将军如此骁勇?” 一名隋兵哈哈一笑,道:“高将军,罗士信在军中虽然不是武功最好,可是轮到不怕死,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高开道默默点头,其实当年造反之时,他就听说过张须陀部下的齐郡三杰的故事,只是当时张须陀主要管理山东,而他们的活动范围在河北,因此没有交集。毕竟闻名不如一见,此时看见罗士信悍不畏死地冲杀而去,高开道忍不住点点头,大隋正是有了这些不怕死的士兵,才会逐渐崛起。 罗士信挥舞着长矛杀上去的时候,巨蟒已经有了感觉。虽然身受重伤,但巨蟒仍然觉得这个人,委实胆子太大了一些。巨蟒头一低,嘴里的口水如同瀑布一般哗哗滴下,带着浓浓的腥味。 “妖孽,受死!”罗士信大喝一声,长矛刺出。巨蟒察觉到罗士信的攻击,头颅十分灵巧地避开了,头在半空停下,旋即又狠狠扑上,口中的信子分叉,仿佛猎人所用的刀叉一样,朝着罗士信刺去。 罗士信冷笑一声,面对巨蟒的进攻不退反进,猛地抽出了横刀,静静地等待着巨蟒的进攻。巨蟒的头颅就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狠狠地压了下来,罗士信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挥舞着横刀,狠狠地朝着信子就是一刀。 一声脆响,刀锋所经之处,所有的东西都被斩断,巨蟒吃痛,头颅狠狠一晃。这时,罗士信迅速抽回了横刀,将长矛狠狠地往巨蟒的头上就是一插。 “嘶!”巨蟒头颅一甩,想要将长矛甩掉,可是罗士信一招得手,根本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他单手抓住巨蟒身上的鳞片,另一只手手持横刀,狠狠地扎进了巨蟒的肉身。 锋利的刀锋刺进了巨蟒的身子,巨蟒剧烈地动了起来,罗士信双手持着横刀,双脚踩着巨蟒的身子,不断下滑。刀锋不断割开巨蟒的肉。巨蟒痛的在地上翻滚,想要甩掉罗士信,可是罗士信死死地抓住了。 罗士信不断地割着,巨蟒雪白的肉不断翻了出来,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巨蟒从剧烈的挣扎到不再挣扎,只余下健硕的身子在轻轻起伏,似乎没有死透的样子。 看见罗士信杀死了巨蟒,隋军士兵们都齐声欢呼了起来,罗士信有些疲倦了站了起来,这条巨蟒耗尽了他大半的体力,而且巨蟒的身上很是滑腻,若不是有鳞甲的帮助,他根本无法容身。 “快,下去!”高开道见巨蟒已经死了,赶紧说道。隋军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抓着绳子爬下悬崖,第一批五十人爬下了悬崖之后,立刻在高开道的带领下,朝着卢龙塞内杀去。 余下的士兵也在快速的集结,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全部下了悬崖,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士兵们点燃了火把,在恢复了一部分体力的罗士信的带领下,朝着深处杀奔而去。 此时,第一批由高开道率领的士兵已经和守军开始交战,他的人数虽然少,可是守军听说有巨蟒出现,大多已经逃走,只有少部分不信邪的还在,恰好和隋军碰着正着,双方一战厮杀,竟然被高开道尽数斩杀。 高开道知道他的任务,在第一时间,立刻带兵封锁了卢龙塞的南门,要将罗艺军全部堵死在卢龙塞内,幸运的是,高开道一路杀去,并没有遇见多强大的抵抗,这让他颇为顺利地拿下了南门。旋即,高开道砍断了南门大铁闸的绳子,单纯凭借士兵的力气,是无法将大铁闸给拉起来的,这就彻底断绝了罗艺军想要南逃的企图。 第710章夺关 “大势已去!”身上中了一刀的罗霸道心中只能叹息一声。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此时,隋军攻上了城头,已经站稳了脚跟,而守军在巨蟒传说之下,显得人心惶惶。 有人说,巨蟒是上苍派来帮助大隋的。有人说,巨蟒是上天派来惩罚罗艺的。还有人说,这是条龙,蛰伏多年,就等着飞升九天,却不料被凡人所惊扰,飞升不成,准备将人们全部吃掉。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对于罗艺军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这造成了军心的恐慌,使得军无战心。又鏖战了片刻之后,隋军逐渐占据了优势,沈光、麦孟才、钱杰在军中大喊,告诉着敌人他们的名字。 对于留守卢龙塞的士兵来说,沈光的名字是最为熟悉的,至于麦孟才是麦铁杖之子,钱杰是钱世雄之子,在征辽的大军中,都是名声赫赫之人。一听到眼前的敌人都是故人,不少守军已经有了意动,不想再和隋军交战了。 等到军中传言巨蟒是上苍派来帮助大隋的消息传来,不少士兵立刻选择了投降,他们丢弃了武器,伏倒在地上。忠于罗艺的士兵得到消息,纷纷逃走。局面显得更加混乱,在乱军中,罗霸道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但他根本顾不得,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仓皇逃窜。 罗霸道想要逃走,可是半路上,却遇见了罗士信。罗士信虽然不认识罗霸道,但看见几名士兵护着他,而且身上的铠甲又与平常的士兵不同,自然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将领。 罗士信在燕山中像一个迷途的苍鹰,四处寻找猎物不到,此时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机会,自然格外眼红。他怒吼了一声,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几名亲兵看见自家主将如此骁勇,生恐他出事,急忙跟上去,手中横刀一阵乱砍。 罗霸道匆匆而行,一心想要逃走,可是不料半路杀出一个拦路虎,而且还颇为骁勇,让罗霸道十分头疼,看着眼前的十几人一瞬间就被罗士信等人杀死,罗霸道心中一惊,当下不敢怠慢,急忙绕道而行。 罗士信正是为了捉他而来,自然不会放过,怒喝一声:“罗士信在此,尔等宵小之辈还不投降?!” 声如惊雷,震得罗霸道耳膜颤抖,几名亲眼看见他劈开袍泽的士兵肝胆俱裂,虚晃一枪,匆匆就走。罗霸道刚走了两步,罗士信就截杀过来,一刀带着风声,差一点将罗霸道的头盔砍掉。 罗霸道一惊,道:“罗将军,我也姓罗,五百年前是一家,何苦为难我?” 罗士信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迎头又是一刀。罗霸道的手尚未抬起,就见罗士信手中的刀劈了下来。他原本是想要引罗士信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伺机杀他。想不到罗士信根本不中计,反而一刀砍来,让他尚未抬起的手,只得停了下来。 罗霸道见罗士信这一刀又快又狠,不敢阻挡,只得急忙躲开。动作太过于猛烈,引发的伤势,疼的罗霸道倒吸了一口冷气。罗士信一刀的手,根本毫不停留,连续朝着罗霸道的要害砍去。 罗霸道连连败退,退了七八步,觉得这不是办法,俗话说久守必失,他决不能束以待毙。想到此,罗霸道一边退,一边抽出了横刀,趁着罗士信刀式用老,空隙大开的时候,一刀杀出。 罗士信冷笑一声,他从年少时就身经百战,对于罗霸道的这点伎俩瞧得十分清楚。当即抽刀格挡。只听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两人各自退了两步。 罗士信力气很大,可是在斗了巨蟒之后,力气损失大半,虽然休息之后恢复了一些,但体力毕竟不充沛,竟然拿罗霸道不下。罗霸道见罗士信的力气也不过如此,当即冷笑一声,决定反守为攻,先杀了罗士信再说,不然被罗士信缠住,根本逃不走,不如杀了此人,反而落个干净。 罗霸道鼓足了力气,与罗士信斗在一起,双方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对手,所以每一刀都倾尽全力。“铛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双方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正在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罗艺军已经溃不成军,大多数的士兵已经选择了投降,只有少部分的顽抗分子依旧在顽抗,但他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时了。 城门被打开,杨侑带着大军缓缓而入,士兵们点亮了火把,连绵数里的士兵宛如一条火龙,朝着卢龙塞缓缓行去。杨侑踏进了卢龙塞,看着满地的尸体,忍不住就是叹息一声。 “将所有士兵都好生安葬。”杨侑吩咐,在禁卫军的护卫下继续前进,卢龙塞这座军事性质的关隘已经被攻破,对于杨侑来说,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地。 “报!”一名士兵匆匆而来。 杨侑微微颔首,示意传令兵说下去。 传令兵道:“陛下,高开道已经控制了城门,卢龙塞的守军没有人逃出去。” 杨侑一扬眉,罗士信和高开道还是进入了卢龙塞,看来那场大火,的确和他们有关。“罗将军在那里?”杨侑问道。 传令兵道:“陛下,罗将军正在和人厮杀!” “哦?”杨侑笑了笑,罗士信在军中是以“勇”闻名,也就是说他不怕死,什么人在和罗士信厮杀?杨侑不觉有了兴趣,他一挥手,示意传令兵在前带路。半柱香后,杨侑抵达了战场。 此时罗士信和罗霸道杀的难分难解,罗士信吃亏在体力消耗太大,而罗霸道则是行动有些不便,双方于是斗成了平局。杨侑略略一看,顿时发现了其中的窍门。 “陛下,罗将军似乎体力消耗很大。”杜如晦也看出来,毕竟虽然不会武功,但观看比武,还是有些眼力。他之所以提醒杨侑,意义在于,如今大局已定,根本不需要罗士信去拼命,一旦受伤,又或者是战死,于大隋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杨侑摇摇头,他对罗士信十分信赖,可是武者就有武者的尊严,如果杨侑射杀了罗霸道,又或者是下令将罗霸道乱刀杀死,这些都不问题。但是对于罗士信这等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说,却是巨大的伤害。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武者尊严吧。 杨侑决定放弃,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场厮杀的结束。就在这时,罗士信与罗霸道的心态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隋军已经占优,大局已定,罗士信心中显得无比放松。而罗霸道看见四周都是敌人,心中不免紧张,慌乱中,他在移动脚步的时候踩在了一件兵刃上,没有站稳。罗士信抓住机会,上前一刀,将罗霸道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滴溜溜地滚到了裴行俨的面前,裴行俨捡起来,快步走到了罗士信的跟前,笑道:“士信,你终于来了!” 罗士信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终于将罗霸道给杀了,证明了他的骁勇。他看着不远处的杨侑,强行支撑着身子,走到了杨侑面前,想要跪下施礼,可是双腿激烈地颤抖着,有些不受控制。 杨侑见状,跳下战马,道:“罗将军,这一战你成功扰乱了卢龙塞的后方,让诸位将军顺利得以攻破城池,你居功不小。独孤千山,你将朕的美酒取来,朕要敬罗将军一杯!” 杨侑的用意非常明显,不仅是在拉拢罗士信,更是在笼络从高句丽救回来的数万士兵,让他们知道,大隋天子,是一个论功行赏之人,只要为陛下出力,就会获得陛下的奖赏。 “陛下,此战微臣不敢居功。若不是诸位将军死战,也拿不下卢龙塞。”罗士信虽然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可是理智还在,为了团结其他将军,他如此说着。 杨侑哈哈一笑,自然明白罗士信心中的想法,他猛地拔出了横刀,高高举在半空,道:“诸位将士,这一战顺利夺下卢龙塞,顺利打开通往幽州的大门,诸位居功不小,为了奖励所有士兵,朕决定杀羊宰牛,取出美酒犒劳诸位。今夜诸位就尽情吃喝。明日休整一天,后日出发,攻伐渔阳郡!” 听到陛下的话,士兵们欢声雷动,毕竟这几日为了赶路,吃的大多是冰冷的干粮,此时陛下要杀羊宰牛,还取出美酒犒劳三军,让士兵们腹中的馋虫蠢蠢欲动。 “诸位,辎重营的兄弟们先去准备吃食,余下的士兵清理关内的尸体、残局。务必今夜要吃好喝好,也要睡好!”在杨侑身边护卫着的丘行恭高声说道。 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齐声应诺了,带着士兵开始行动,两个时辰后,卢龙塞内的尸体全部被清空,地面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状。 杨侑就在大营里召见了诸位将领,罗士信将这几日的情况一一说了,众人对罗士信亲手斩杀巨蟒,显得惊讶万分,倒是罗士信十分谦虚,认为巨蟒是吞食了不少人之后,大腹便便,行动缓慢,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杨侑哈哈一笑,道:“虽然是如此,但罗将军能斩杀巨蟒,也是一个大功。不然任由它在卢龙塞内肆虐,却不是好事!”杨侑说着,站起身来,敬了诸将一杯酒。 诸将纷纷举杯,开怀畅饮,连日来行军的疲惫在一场宴会之下,消散了不少。 第711章包围圈 李世民率兵拿下清河、信都等郡之后,隐然对乐寿已经形成夹击,余下郡县虽然还在顽抗,但在李世民看来,夏国窦建德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免费门户 站在乐寿城外的一处高台上,李世民窥视着三里外的乐寿城,目光从充满了杀意。依靠子牙河,李世民已经初步构思了一条防御坚固的防御线,他已经渐渐对乐寿城形成包夹之势。 李世民要构建防线并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防止窦建德的援兵杀进来,又或者是防止有信使进入乐寿城。数日前,从刘黑闼的防线就有信使进入了乐寿城,虽然据说胸口被射中一箭,但李世民心中却十分忐忑,这个人是何方的信使,进入乐寿城中带来了什么消息? 尽管不明白这一切,但李世民对河北一战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他相信,没有人能救得了窦建德。窦建德与逆隋勾结,实在是罪不可恕,据说夏王窦建德的女儿和杨侑已经有了婚约,一想到这里,李世民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眼珠也红了。 长孙无垢“被迫”嫁给淫贼杨侑,让心中对长孙无垢一直念念不忘的李世民心中十分愤怒、不甘。李世民恨不得亲手斩掉杨侑的头颅,然后悬挂在长安的城头,让他饱经风雨,等到头颅变成骷髅,李世民才觉得心中的恶气微微消散。 大唐的战略是以北统一南方,呈现南北朝对峙的局面,在这样的态势下,大唐很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而事实上,从目前大唐的发展趋势来看,大唐已经稳稳地迈出了坚实的步伐,攻伐河北的战役进行的非常顺利,程名振、陈君宾等人弃暗投明,选择了大唐,使得大唐兵不血刃,顺利夺下河北三郡,对乐寿城形成了包夹之势。 在取得了对夏国的优势之后,李世民又攻取了平原郡的弓高县,河间郡位于乐寿城东面的景县,形成了有五十里的纵深地带,李世民对此十分得意,除非是天兵天将,任何人不能突破这道防线。 此时的李世民对南方的战事也非常关心,他知道,隋军正从江东北上两淮,但目前仍然在下邳郡的淮阳停留,据说是因为冬天到了,泗水枯竭,大军行动不便的缘故。至于李密那边,在攻下了徐元朗的琅邪郡之后,也停止了进攻,他留下了孙长乐等人留守琅邪,自己率兵回到荥阳,防备王世充可能发动的进攻。 至于王世充的大军,仍然停留在虎牢关,暂时没有动作。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王世充是在等待隋军进攻山东,等到吸引了李密大部分的兵力之后,王世充再出兵占便宜。 南方虽然有战事,可是对于李世民来说,局面是相对稳定的,随着冬天来临,长江以北的地区必然会降雪,无论是山东还是中原,都将会一片雪白,几个势力的互相攻伐,必然会告一段落。 那个时候,河北虽然也有大雪,但窦建德只有一座孤城,显然能支撑的时间更少,而且乐寿城被困,如何能渡过冬天,是摆在窦建德面前的又一大难题。李世民相信,窦建德在城中会囤积大量的粮食,甚至挖掘了不少的水井,但柴薪,必然囤积不多。 河北天寒地冻,没有柴薪怎么度过冬天?如果是拆屋,情况显然更加不妙,正是基于多种考虑,李世民才会觉得攻下乐寿城,几乎,不,可以说是没有悬念。区别在于什么时候攻下,以何种方式攻下。 李世民在逆隋身上所受到的侮辱,必将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杨侑不是杀了李孝恭吗?不是杀了赵慈景吗?所有和李唐皇室有关之人统统被他杀死了,他李世民要报这个仇,所以夏王必死,至于窦红线,李世民觉得不能便宜了她。 或许,会纳为小妾吧?杨侑强纳了长孙无垢,他又凭什么不能将窦红线收为小妾呢?想到此,李世民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心头涌上一种报复的快意,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乐寿城被攻破之后的情况。 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罗成匆匆而来,年轻的脸上显得风尘仆仆,“秦王,子牙河上游的堤坝已经正在修建之中,预计二十日后可以完成。” 李世民十分满意地看了罗成一眼,这个新收的小弟办事牢固,每一次都尽心尽力。李世民相信这是罗艺的授意,目的在于讨好自己,以在大唐朝廷谋求高位。 “二十日后,嗯,这个进度,孤还算满意。不过还是要尽快。”李世民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在子牙河筑造堤坝,是有着它的战略意义。能提前是最好的,不但冬天来临了,天寒地冻,要筑造堤坝会更加困难。 “秦王,卑职一定会尽快。”罗成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转身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的乐寿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罗成见秦王不说话,微微踌躇了半响,心中犹豫,嘴唇蠕动,不知道该不该问。 罗成踌躇的表现让李世民有所惊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罗成,显得十分惊讶:“罗成,你怎么还在这里?” 罗成见被秦王发现,咬咬牙,道:“秦王,大军已经四面围困乐寿城,窦建德可谓四面楚歌,不知道秦王何时攻城?”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不悦,何时攻打乐寿城,是一件大事。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李世民的心中自然有数,他不希望有人对他的战略指手画脚,更何况是罗成这等刚刚参军的新丁。 李世民用他,是想要在拉拢罗艺军队的时候,给罗艺一颗定心丸,告诉他老子用了你的人,自然会厚待你的儿子。用幽州军十余万军队换取罗氏一门的荣华富贵,就看你罗艺愿不愿意了。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李世民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呵呵一笑,道:“乐寿城是夏国的国都,城池高大,兵源充足。对于窦建德来说,乐寿不仅是他的国都,更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他一定会坚守乐寿。” “窦建德毕竟经营河北多年,程名振、陈君宾等人虽然选择投靠了大唐,但十几日下来,夏国凡是真心投靠大隋的,基本已经投靠了,余下的,大多是窦建德的心腹。他们肯定会固守城池。要想轻易攻下乐寿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世民目光再度扫过乐寿城,三里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楚太多的东西,连日来,窦建德在积极备战,城墙被加固了,石檑木也被运上了城头,远远地就能看见,这让李世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很显然在李世民看来,窦建德还没有意识到他遇见的是怎样的对手,在这个时候还将檑木送上来,无疑是自寻死路。好歹冬天到了,没有柴薪的时候,还能用檑木取火啊。 “如今乐寿城中可谓兵精粮足,士气旺盛,短时间内,必然是无法攻取的。所以孤才会堵住子牙河,一则是断绝乐寿城中的水源,二则是等到时机成熟,可掘堤坝水淹乐寿。” “等到乐寿城士气低迷,孤再挥兵攻打,必定能一鼓作气,拿下乐寿!届时,孤要剥了窦建德的皮,抢了他的女儿做孤的小妾。”李世民说着,忍不住将刚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脸上露出愤恨而又欣喜的神色。 罗成见了,不由就是一愣,一直以来,李世民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豁达、心胸宽广之人,他的睿智也让罗成折服不已。罗成的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投靠秦王的意思,可是想不到,此时的秦王,显得是如此的复杂。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秦王,罗成不愿意去想,因为他更为关心的,是李世民的最后一句话。收了窦建德女儿做小妾,这不是在说窦建德的女儿永安公主窦红线吗? 罗成的喉结咕噜响了一声,半响后,他迟疑地问道:“秦王,你是说要纳夏王的女儿窦红线为妾?” 李世民看见罗成的表情,不由十分疑惑,他微微沉吟片刻,问道:“罗成,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罗成犹豫了半响,终于咬咬牙,道:“秦王,我愿抛弃富贵,换窦红线的自由。” 李世民惊讶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世民确定眼前的这人的确是罗成之后,不由叹息了一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身处乱世之中的李世民,早已经经历了一番风雨,又怎么瞧不出罗成眼中的焦急呢?当他说道窦红线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了爱慕,这种爱慕,李世民也曾经有过,所以他懂。 沉默,李世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李世民很快做出了决定。窦红线不是他爱的女子,所以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呢?想要纳她为妾,不过是为了满足心中的那点怨念,既然罗成对窦红线有着情谊,那就不妨顺水推舟,将窦红线送给罗成。 将夏王的女儿,大隋皇帝的妃子许配给秦王的部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觉得带劲呢?再说,满足了罗成的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就能拉拢了罗艺,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事情。 想到此,秦王李世民上前一步扶起罗成,笑道:“罗成,既然你对窦红线如此倾心,孤就答应你的请求,在夺下乐寿城之后,就由孤亲自做主,将窦红线许配给你!” 李世民的大度让罗成心怀感激,他一抱拳,道:“罗成多谢秦王赏赐,此生此世,罗成便是秦王身边的小卒,纵然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712章酒宴 隋军在卢龙塞休整一日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兵,朝着北平郡的卢龙县杀奔而去。经|典|书友群2577-9060或2400-612两地相距不过百里,隋军先锋丘行恭、麦孟才一路疾奔,杀到卢龙县的时候,不过是响午时分。 卢龙县看见大批军队杀来,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降,旋即杨侑赶到卢龙县,安顿了下来。渔阳郡和北平郡一样,只有少量的郡县,其他地方几乎荒无人烟。这个时代的河北北部,大多没有开发。许多地方还是沼泽、芦苇。只要占据了郡治,几乎就等于占据了全郡。 在北平郡休息了一日,杨侑又接到了消息。李世民已经扫平了乐寿四周的县城,开始对北平郡形成合围之势。杨侑相信,窦建德再不济,必然也能支撑一两个月,而两个月的时间,这就足够了。 在北平郡休整了半日,翌日清晨,隋军再度开拔,这一次攻击的对象,是刘黑闼的老巢渔阳郡。刘黑闼自从占据了渔阳郡之后,就励精图治,将渔阳郡打造成坚固的后方基地,据悉,他在渔阳郡留下了三万人,让诸葛德威镇守。这表示刘黑闼十分谨慎,即使与罗艺结成所谓的同盟,但他的防范之心未曾消退。换句话说,没有防范之心的隋末群贼,都已经消失在风里了。 守军虽然有三万,但杨侑认为不足为虑。按照渔阳郡的地势,诸葛德威将兵力布置在渔阳和东面的无终山,互为犄角。不过,杨侑在查明了诸葛德威的布置之后,选择了从南方进兵,一来可以截断诸葛德威南下的道路,二来可以逃过无终山。 这一次,杨侑还是以丘行恭和麦孟才为先锋,自己带着大军殿后,行了两日,大军杀到渔阳,沿着庚水和如河北上,诸葛德威得到消息,迅速做出了决定。 当杨侑接到丘行恭派人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不免就是一愣,“什么,诸葛德威选择了投降?” 传令兵点着头,道:“陛下,诸葛德威已经出城投降,亲手献上渔阳郡的县志、户籍等物,此外麦将军已经掌控了渔阳郡的粮仓!” 杨侑脸上一喜,占据了粮仓才是根本,既然麦孟才已经占据了粮仓,那么诸葛德威的投降,十之是真。不过,杨侑也知道历史上的诸葛德威不是一个好东西。此人属于风吹两边倒之人,谁强大,他就投靠谁。历史上刘黑闼败亡的时候,他骗刘黑闼入城然后将其擒住献给李唐,就证明了这一点。 可以接受诸葛德威的投降,却不能过度的信任他,杨侑心中做出了这个决定,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道:“走,都进城去看看。” 在禁卫军的拥簇下,杨侑轻骑前进,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两人紧紧跟上,一个时辰后,一千铁骑抵达了渔阳。 “陛下!”丘行恭在城外迎接,看见杨侑到来,赶紧迎了上来。 “城里怎么样?”杨侑微微侧目,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汉,猜想此人可能是诸葛德威。 “城中已经稳定了下来,诸葛德威已经将大部分的士兵撤出了渔阳,以保证陛下在渔阳住的安心、安全。”丘行恭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看向“诸葛德威”,诸葛德威急忙走了过来,显然他从丘行恭的表情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青年将军,便是大隋的皇帝。诸葛德威不敢怠慢,到了杨侑身边,丝毫不顾忌地面上乱石,双膝跪下,道:“罪臣诸葛德威见过大隋陛下,愿大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诸葛德威竟然在地上磕头,地上的乱石磕破了他的额头,但他依旧在磕头,显得忠心耿耿的模样。 “诸葛爱卿,快快请起!”杨侑急忙上前一步扶起诸葛德威,看着他额头上的鲜血,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诸葛爱卿,你对大隋的忠心,朕已经知道,你何苦如此?” 杨侑一边说,一边拍着诸葛德威肩头上的灰尘,取出一块锦帕,替他擦拭着额头,道:“诸葛爱卿,回去擦点药。” 诸葛德威显得十分感动,他一抱拳,道:“陛下之恩,微臣谨记在心!” 杨侑朗声一笑,也不疑有他,朝前走去,丘行恭、裴行俨、罗士信等人紧紧跟上,诸葛德威在后,也快步走了过去。 渔阳郡地广人稀,人口大多集中在北部,其中大部分又集中在渔阳城,因此,渔阳城显得十分热闹,城市也比较宽阔。步入城中,只见街道十分宽阔,街道已经清理干净,显得一尘不染。街道两旁,一列列的隋军正排着队,表情十分严肃。每当杨侑走到他们的跟前,都不由低下了头。 杨侑审视着军队,见他们气势高昂,也忍不住点点头。其中不少士兵是从高句丽救回来的士兵,这些日子虽然一路奔波,但经过精心的调养,饮食的合理搭配,身子逐渐长壮了不少,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杨侑一边走着,一边沉思。杜如晦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微臣有一些话想要说。” “杜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杨侑一笑。 “陛下,这里似乎不方便。”杜如晦有所顾忌。 杨侑放缓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杜如晦,杜如晦穿着厚厚的衣裳,显得有些冷的模样。杜如晦的眸子里带着担忧,杨侑一眼就看了出来。杨侑摆摆手,示意杜如晦不必说话,因为只是这个表情,他已经明白了杜如晦的心中所想。 杜如晦见杨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顿时愣住了,他略略沉吟,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立直了身子,再也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得轻松多了。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府衙,诸葛德威亲自在前面带路,“陛下,诸位将军,请!” 杨侑昂首进入,只见府衙同样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丝鲜花的味道。杨侑长长呼吸了一口气,道:“诸葛爱卿倒是费心了。” “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荣幸!”诸葛德威说着,微微弓着身子。 这时,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到了诸葛德威的身边,声音显得有些颤抖:“老爷,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一切。就等着贵宾入席了。” 诸葛德威急忙道:“陛下,这是微臣家中的管家,已经年近六旬,因此认不得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心怀天下,岂会为难一个老朽?”杨侑说着,大胆地迈步进去。群臣跟着走了进去。诸葛德威急忙跑上几步,在前面带路。 片刻之后众人到了大厅,只见大厅里十余名阿娜多姿的少女正在忙碌地准备着,大厅里的大鼎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热气不停地向外冒着,带来阵阵肉香。 奔波了一日,众人都有些累了,闻到肉香,都忍不住食指大动了起来。 “陛下,请上座!”诸葛德威走了过来。 杨侑眼睛带着笑意,慢慢走了过去,在上首坐下,诸将见陛下坐下,准备按照官职、爵位的高低寻找位置坐下,这时,杨侑伸手一指诸葛德威,呵呵一笑,道:“诸葛爱卿,你到这里来坐。” 众将都是一愣,陛下所指的地方,是他的左首第一的位置。古代以左为尊,能在皇帝身边左首第一坐下,不仅是代表着官职,更是代表着荣耀。什么时候,诸葛德威能有这样的荣幸了? 诸将惊疑的时候,诸葛德威却是急忙抱拳,道:“陛下,微臣刚刚投靠大隋,不敢妄居此位。” 杨侑摆摆手,丝毫不在意,道:“朕是大隋的皇帝,掌控天下人的命运,难道坐一个位置,朕还不能做出决定吗?”杨侑说着的时候,目光扫过群臣,群臣之中,有的人惊讶,有人不解,陛下这是要捧诸葛德威? 大隋历次战役,几乎杨侑都是亲自带兵,尤其是这一次的高句丽之战,损失不大却取得不错的效果,杨侑在军中的威望再度提升,丘行恭自然不必说,裴行俨、罗士信、沈光等人对陛下的用兵之能又有了新的认识。 威望的提高让杨侑的话有着足够的分量,因此,诸将听到之后,纷纷垂下头,并不说话。 杨侑扫视了一眼众人,道:“诸葛爱卿,你就放心过来坐下,就呆在朕的身边。” 诸葛德威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他拱拱手,道:“多谢陛下!”说着,迈步走了上去,坐在杨侑左首第一的位置。 诸将见陛下和诸葛德威已经入座,于是按照位置坐下,左首依次是诸葛德威、丘行恭、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右首第一是杜如晦,接下来是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 杨侑见众人已经落座,慢慢端起了酒杯,看着众人,朗声道:“诸位爱卿,这一次从高句丽顺利杀到幽州,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一段征途,必将成为大隋的传奇。而今,朕的大军已经抵达了渔阳,离幽州只有半日的路程,可以说,如果能攻下幽州,这一次的大事就成了一半。” “所以,朕在这里敬诸位爱卿一杯,望诸位爱卿再接再厉,一举扫平幽州,然后挥师南下,夺取河北,重建辉煌大隋!” 杨侑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站起身来,一昂头,将杯中的美酒喝尽。余下诸将也纷纷站起身来,将杯中的美酒喝了。诸葛德威也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一口饮尽。坐在位置上,诸葛德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谁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第713章鸿门宴? 回到座位上,杨侑扫视了一眼众人,略略在诸葛德威的脸上停留之后,杨侑放下酒樽,一名舞女为杨侑添满了酒,可能是因为害怕,她的动作显得十分僵硬,酒水也差一点洒了过来。 为杨侑斟满了酒之后,女子退下,双手垂下,显得十分害怕。 杨侑又端起了酒杯,道:“这一次诸葛爱卿弃暗投明,朕非常欣慰。诸葛爱卿,朕就封你为顺命侯,渔阳郡太守兼银青光禄大夫。” 诸葛德威心中一惊,他知道如今的大隋很少封侯,这顺命侯虽然让人奇怪,但毕竟是爵位,而且银青光禄大夫可是正三品的荣誉职位,足以给他长脸,而且渔阳郡太守的职位,又有实权。这等于是说,大隋天子为了拉拢他,丝毫不吝啬地赏赐。诸葛德威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杨侑跟前,半跪下,道:“微臣多谢陛下赏赐!”说着,连磕几个响头。 杨侑哈哈一笑,道:“诸葛爱卿不必多礼,这是朕对忠于大隋忠于朕的臣子的赏赐。” “多谢陛下!”诸葛德威又说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回到位置上,他举起了酒樽,道:“陛下,这一杯酒,微臣祝陛下远征高句丽胜利而归,完成先帝之遗愿!”说着,诸葛德威一口将酒樽中的美酒喝尽。 “这第二杯酒,微臣祝陛下横扫河北、中原,完成重新统一天下的不世之功!”说着,诸葛德威又将美酒一口喝尽。 “这第三杯酒,微臣祝大隋千秋万载,永世不朽!”诸葛德威又说,然后再度将美酒喝尽。 几杯美酒喝完,诸葛德威的脸上红润一片。杨侑哈哈一笑,道:“诸葛爱卿果然是大隋的忠臣,朕敬你一杯!” 杨侑举杯,诸葛德威不敢怠慢,急忙端起了酒樽,又将美酒喝尽。 “诸葛爱卿,待朕为你一一引见!”杨侑走了下来,手中拿着酒樽,一名舞女紧紧地跟着杨侑。诸葛德威站起身来,手中也拿着酒樽,跟着杨侑走上前去。 “这位,是丘行恭丘将军,你们一定认识了!”杨侑说道。 诸葛德威笑了笑,道:“丘将军,小弟敬你一杯!” “好说!”丘行恭说道,举起酒樽就喝。然后将酒樽倒了过来,示意已经将酒喝尽。 “丘将军果然痛快!”诸葛德威哈哈一笑,也将酒樽倒转过来,未曾有一滴酒滴下,两人均是哈哈一笑。 “诸葛爱卿,这位是裴行俨裴将军,裴将军是大隋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一次远征高句丽,裴将军立功不小!”杨侑又说。 诸葛德威急忙上前敬酒,裴行俨眯着眼睛也将美酒喝了。紧接着杨侑带着他转了一圈,将众人介绍之后,已经是两柱香之后的事情了。杨侑回到座位上,拿起筷子吃着东西,他也有些饿了。 诸葛德威呵呵一笑,再度站起身来,道:“陛下一路辛苦,微臣已经准备了一些节目,希望陛下能喜欢。” 杨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诸葛德威也不解释,而是鼓了鼓掌。在他的掌声下,十几名侍女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一名打扮的极为美丽的女子迎了出来,十几名女子带着一阵香风,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如同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很显然,这是诸葛德威精心挑选的女子,不仅在容貌上胜人一筹,舞姿也格外优美,随着姿势的不断扭动,众人不由鼓掌叫好。其实大多数的是武夫,例如罗士信、高开道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虽然看不懂,但看见陛下、杜侍郎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还时不时鼓掌,于是也就跟着凑热闹,众人鼓掌他们也就鼓掌,而且还是拼命的鼓掌,仿佛谁的掌声最响,谁就最懂似的。 一曲罢了,舞女听了下来,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看的几名士兵直咽口水。 舞女之中,最为美丽的那个女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朝着杨侑施礼,道:“小女子曾乙龄,见过陛下。” 诸葛德威站起身来,陪着笑,道:“陛下,长夜漫漫,就让曾乙龄伺候陛下吧!”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诸葛德威一眼,哈哈一笑,道:“诸葛爱卿,朕越来越喜欢你了。” 诸葛德威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摇头,曾乙龄抬起修长的双腿,慢慢走了上去,香风阵阵,杨侑放下了酒杯,看着走过来的女子,不由点点了头。这个女子虽然是舞女,脸上却没有那种烟花之色,整个人倒也显得庄重,身上自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曾乙龄走到了杨侑跟前,微微躬身,道:“陛下!” 杨侑哈哈一笑,一把拉过曾乙龄,将她搂在怀中,笑道:“果然是一个美人儿。” 曾乙龄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但很快,脸上的不悦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笑意盈盈,芊芊玉手端起了酒壶,为杨侑斟满了酒樽,柔声道:“陛下,请满饮此杯。” 杨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伸出一只手,抬起了曾乙龄的下巴,用命令的口气道:“你喂朕。” 曾乙龄脸色绯红,忍不住抬头向一旁看去,旋即身子一颤,随后双手捧起了酒樽,慢慢走到了杨侑跟前。杨侑张开了嘴,曾乙龄捧着酒樽缓缓倾斜,将酒慢慢喂给杨侑。 杨侑十分享受地喝着,弄得满嘴都是,但他丝毫没有警觉,等到酒水喝完,胸前的衣襟也已经湿了。 “酒美人更美。”杨侑眯着眼睛说着,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曾乙龄,仿佛一只狼一样,要将曾乙龄给吞掉。 “陛下……”曾乙龄想要说什么,杨侑却突然站起身来,伸出大手,一把将曾乙龄抱了起来,曾乙龄突然被杨侑抱着,想要挣脱杨侑的轻薄,可是杨侑的双臂十分有力,曾乙龄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杨侑站起身来,看着诸将,道:“诸位爱卿,你们暂且喝着,朕累了!”说着,迈步走了下去。 群臣微微一愣,看着杨侑离去,自然知道陛下说的累,是何等的含义,当即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杨侑走了之后,诸葛德威站起身来,举着酒樽向众人敬酒。 诸将见诸葛德威倒也是个妙人,纷纷举杯喝酒,整个宴会的气氛格外热烈,在热烈的气氛中,杜如晦慢慢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诸位,我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丘行恭哈哈一笑,道:“杜侍郎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等再喝几杯。” 沈光、麦孟才等人也纷纷拱手,杜如晦朝外走去,走了三十多步,忽然折向了一边,问了几人,终于问到了杨侑的所在,他急忙一路朝着陛下的居所走去。杜如晦不认识路,走了半响,还是没有找到陛下的寝宫。 直到又问了一名侍女,这才知道走错了路。杜如晦让那名侍女带路,这才找到了杨侑的居所。门外,两名舞女正在屋檐下低声说着话,杜如晦靠近的时候,就看见两名舞女的脸上挂着泪水。 舞女看见有人过来,急忙擦了擦泪水,微微躬身施礼。杜如晦也不多话,直接走了过去,两名舞女面带犹豫,手伸出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杜如晦不疑有他,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有着麻子的舞女问道:“你为什么不拦他?” “我,我……”稍胖一些的舞女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麻子脸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不希望小姐的清白受到玷污,可是,那个人是大隋的天子,诸葛德威这个狗贼又一心想要讨好他,岂是我们弱女子能阻止的?” 胖舞女眼中掉出泪水,旋即擦得干干净净,她抬起头,看着杜如晦已经走了过去,赶紧跟了过去。两名舞女走到杜如晦身边的时候,杜如晦已经停止了脚步,将耳朵贴在了大门上。 屋里,一片安静,杜如晦不由心生疑惑,这么短短的时间内,陛下就办好事情了?这也太快了吧?他抬起手,想要敲门,但又担心吵着了陛下的好事。可是,杜如晦又十分担心。 在杜如晦看来,诸葛德威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今日的表现显得太过于卑微,就算没有什么阴谋,这样的一个人,也不值得信赖。不是吗?刘黑闼对他委以重任,将老巢渔阳留给他镇守,足以证明刘黑闼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一个人,在隋军大兵压境之际,根本不做出任何的抵抗,就立刻举城投降,只能证明两件事。 一是此人使诈,投降大隋是假。二就是此人是一个墙头草,谁强就靠谁,根本不值得重用,陛下对他赐爵封官,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杜如晦觉得,作为陛下的心腹谋士,有必要提醒一番。 只是,他虽然是心腹,但陛下毕竟是陛下,有的东西,就像龙的逆鳞一样,是不能触碰的。杜如晦也是如此,聪明的他犹豫着,就在这时,耳边嗅到了香味,原来是两个舞女来到了他的身边。 两名舞女一左一右夹着他,让杜如晦心中一惊,但两个女子也只是将耳朵贴近了门边,片刻之后也疑惑地抬起了头,门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 第714章生死一线 杜如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大手拉了进去,两名舞女旋即也被拉了进去。几人踉跄几步,等到站稳身子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杨侑负手正缓缓朝着里屋走去,而在曾乙龄的香闺里,一个女子坐在软榻上,正呆呆地看着前方。 “小姐!”两名舞女奔了上去,带着一丝惊喜,到了曾乙龄的身边,围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响,见曾乙龄衣衫整齐,头上的发簪也好好的插着,头发也没有凌乱的痕迹,心中不由十分高兴。 “小姐,你没有事吧?”麻子舞女说道。 “小姐,你没事就好了,老爷也能瞑目了!”胖舞女说道。 曾乙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杨侑施礼,道:“小女子谢过陛下。” 杜如晦有些奇怪地看着杨侑,又看了看曾乙龄,不解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杨侑笑了笑,摆摆手,道:“杜爱卿,诸葛德威表面上投靠大隋,暗地里却是为自己打算,这已经被朕看在眼中。他让曾家娘子来诱惑朕,朕不过是顺水推舟,迷惑诸葛德威罢了。” “陛下,何以看出诸葛德威心怀不轨?”杜如晦愣了一愣,问道。 杨侑笑了笑,道:“诸葛德威自以为聪明,其实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露出了破绽。” “朕的大军刚刚杀到渔阳,诸葛德威立刻就选择了投降,而且街道、府衙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准备的。他的时间,是从哪里来的?”杨侑笑着,眼中带着戏讪。 “一个时辰,根本不足以做完这么多事情,这或许已经证明,诸葛德威早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朕的大军已经赶赴渔阳。以渔阳的兵力,足以拖住朕的六万大军。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这只能证明诸葛德威的野心太大,大的想要连朕都要抓住。” “一个时辰,将渔阳城中的士兵全部撤退出去,就算渔阳城中只有一万军队,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杨侑说道这里,目光带着笑意地看着曾乙龄,这个年轻的女子,脸上的厌恶已经消失了。 她曾经以为,她的身体就会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占有,尽管这个人有着无上的权利,掌控她的生死,但她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不然她的父亲也会因此而死。若不是父亲因她而死,母亲也被囚禁,曾乙龄又怎么会为诸葛德威效力? 曾乙龄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大隋天下强行玷污了她的身子,那么她一定会将心中的秘密深深埋藏,大不了,与这群可恶的男人同归于尽。可是,杨侑在“轻薄”了她之后,抱着她进了屋子,却没有进行这一步的动作,反而用一种放佛看透了她内心的眼神盯着她。 在杨侑强大的气势面前,曾乙龄选择了最为明智的选择。不等杨侑仔细盘问,她就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虽然曾乙龄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对于诸葛德威还有什么阴谋全然不知,但对于杨侑来说,这就足够了。 “朕会想办法救出你的母亲,并且会恢复你的家财,只是对于令尊的死,朕就无能为力了。”这是杨侑的原话,这让曾乙龄心中充满了感激。 所以,曾乙龄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完完整整地将事情说了出来,甚至连一些细节都没有放过。由于曾乙龄的突然叛变,使得杨侑掌控了局面,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杜爱卿,可如此如此,按照计划行事!”杨侑叫过杜如晦叮嘱了半天,杨侑在作出吩咐的时候,只有杜如晦在旁边,旋即,他偷偷打开门,让杜如晦走了出去。杜如晦知道此事非常重要,一路上十分小心。 走了百余步,就见诸葛德威匆匆而来。两人恰好在院中小桥的一端,等到杜如晦发现匆匆而来的诸葛德威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退走了。诸葛德威看见杜如晦也是微微一惊,他知道杜如晦官居黄门侍郎,说起来官职不高,爵位更是没有。但是,黄门侍郎却是为皇帝整理折子、资料的官员,很多朝廷机密都要经过他的手,换句话说,不是心腹不能担当此任。 杨侑不是在寻欢作乐吗?心腹杜如晦怎么会在此地?诸葛德威觉得要弄清楚,为了保密,他可以不惜杀掉此人,反正诸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根本救不了杜如晦。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掉杨侑的心腹,以免事情提前暴露。 两人有着各自的心思,想着的时候,脚步却没有停留,片刻后两人距离已经不足十步。诸葛德威的脸上堆起了笑,道:“杜侍郎。” 杜如晦脚步踉跄了两步,道:“诸葛太守,不,顺命侯,刚才陛下可是大大夸奖你呀!” “夸奖我?”诸葛德威一头雾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顺命侯,刚才陛下叫我过去,是想那个……”杜如晦说着的时候,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顿了一顿,杜如晦道:“顺命侯,陛下对那个女子非常满意,恭喜顺命侯,日后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 诸葛德威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旋即就消失不见,他十分卑微地躬身,道:“陛下满意,杜侍郎满意,我就放心了!”说着,诸葛德威靠近了杜如晦一步,又低声道:“杜侍郎,府中还有几名美女,皆是处子之身,杜侍郎若是有兴趣,不妨……” 杜如晦忙摆摆手,道:“唉,人老了,不行了,刚才折腾半天,已经没有精力了。顺命侯的心意,克明多谢了!” 诸葛德威一把拉住杜如晦的手,道:“杜侍郎,你我同殿为臣,何必如此客气?”说着,诸葛德威一指身边的亲兵,道:“你去将住在别院的艳儿姑娘请来,让她好好伺候杜侍郎。若是让杜侍郎不满意,我一定剥了她的皮!” 杜如晦知道诸葛德威铁了心想要送自己女子,不由得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克明就多谢顺命侯的好意了!” “好说,好说,以后还请杜侍郎多多照顾!”诸葛德威说道,微微一摇头,那名亲兵在前面带路,杜如晦略略犹豫之后,朝前走去。诸葛德威目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迸射出一丝杀意。 他快步走到了杨侑的寝宫外,只见两名舞女在外伺候着,他冷哼了一声,一巴掌扇在胖舞女的脸上,道:“杜如晦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胖舞女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但她不敢反抗,只是捂着脸,跪在地上,道:“将军,那个老头为何能来到这里,奴婢委实不知啊。奴婢一直在这里看守。” “哼!”诸葛德威冷哼了一声,目光看着房子里,道:“除了杜如晦还有谁来过?” “没有其他人了!”麻子脸舞女说道。 诸葛德威又问道:“杜如晦进去了多久?”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这一次是胖舞女回答。 “没用的东西,一顿饭就不行了,瞧他脚步竟然虚浮至此。”诸葛德威心中冷笑一声,轻轻迈步走了过去,靠近了房子的大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呻吟声。 诸葛德威听了半响,忍不住笑了笑,忖道:“杜侍郎虽然不行,但小皇帝的精力可是充沛的很。唉,可惜了这名女子。”想到这里,诸葛德威觉得身体有了一些异样,他早就垂涎曾乙龄的美色,但她太过于刚烈,一直没有得手,想不到拖延至今,却便宜了杨侑。 “想不到这小皇帝竟然好这个调调,还喜欢喝心腹大臣一起搞搞。真是便宜了杜如晦。”诸葛德威又想。这是,屋里的喘息声、呻吟声越来越大了,听得两名女子脸色潮红。他们虽然还是处子之身,可是也不是一无所知。 诸葛德威听见杨侑在大声的叫着,当即觉得热血沸腾,左右看了两名女子,一个太胖,一个是麻子,顿时冷静了不少。“真是晦气!”诸葛德威冷哼一声,迈步走了。 他有心算无心,想来是没有问题,这一会时间又早,他已经被杨侑和曾乙龄勾起了心头的,需要去解决一番。诸葛德威离去不久,屋子里,被捅破的窗纸前,一只眼睛在默默地看着。 诸葛德威消失在视线中,杨侑不由冷笑了一声,他慢慢踱步,回到了软榻前。 “陛下,请受小女子一拜!”曾乙龄的眼中只有感动。刚才的声音自然是假的,在杨侑的调教下,曾乙龄竟然学的有模有样,成功的欺骗了诸葛德威。 曾乙龄也看见了杨侑身下的异样,她知道年轻的陛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变化自然并不奇怪。可是她毕竟是一名处子,自然会脸红耳燥,羞得想要钻入地下。 所幸陛下虽然有变化,可是却没有做出过分的动作,这让心中忐忑的曾乙龄心中十分感激,在感激的同时,又有一些失望,难道是自己不够美貌,吸引不了陛下? 想到这里,曾乙龄突然轻轻打了粉脸,自己,在想什么? 杨侑似乎没有注意道曾乙龄的表情,而是在思考着问题,女色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看重,皇后、妃子都是大美人,曾乙龄虽然也很漂亮,但两人刚刚认识,半点感情也无,如果是为了满足身体上的,杨侑早就了。 第715章月黑杀人夜 月如钩,挂在半空,四周群星黯淡无光,仿佛被明月的光辉所掩埋。月光透过枯黄的树叶,仿佛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轻纱。 诸葛德威推开门,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回头看了一眼在软塌上瘫软如泥的女子,诸葛德威迈步走了出去。 在女子的身上将多余的经历发泄出来之后,诸葛德威觉得心理好受了许多,一想到胯下的女子是他梦寐以求许久的,诸葛德威不仅心中和生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抬头看了看弯月,诸葛德威稍微判断了一下时间,应该快要子时了。子时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时辰,因为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已经睡着。 诸葛德威在夜色下行走,两名亲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诸葛德威在一处宽阔的院子里停下,默默地看着院子里的假山。 假山占据了院子的一半,在夜色下勉强能看清楚轮廓,不过,诸葛德威却十分清楚这里的情况。狡兔三窟,刘黑闼占领了渔阳之后,花费了大力气修葺这里,渔阳的防备能力,不比幽州城差。 假山表面上看起来是假山,内部却有更为特殊的构造,他快步走到了假山深处,在一块巨石前停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诸葛德威伸出手,抓住一个凸起的石块,然后用力拧动它。 在诸葛德威的扭动下,假山突然一震,然后在诸葛德威的面前,一块巨石缓缓滑来,露出一个黑黑的山洞。巨石滑动的时候,诸葛德威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巡逻的隋军赶来,这就给了他好机会,他相信,已经睡着的杨侑对此必然是一无所知,而他,将会在睡梦中将其擒获,成就他诸葛德威的一世英明。只要抓住了杨侑,无论是死是活,在那人的面前,必然能获得荣华富贵。 诸葛德威迈步走进了山洞,取出火石,点亮了地道里的油灯,沿着石阶迈步走了下去。 地道很长,直通城外,小半个时辰后,诸葛德威出了地道。这是无终山脉的一处山坳,里面有着五百士兵,都是留守渔阳士兵中精锐中的精锐,个个以一敌十,是渔阳军中的好汉。 诸葛德威眯起了眼睛,看着五百精锐士兵,朗声道:“大隋无道,而今大隋天子已经被我困住,只要诸君奋力一搏,就能将其擒获,获得盖世奇功,博取一世的荣华,荫及妻儿。此等富贵,诸君愿意和我一搏吗?” 五百精锐闻言,纷纷高呼:“我等愿为将军效死力!” “但凭将军吩咐,纵然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诸葛德威笑了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是这五百死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诸位,这一次的行动特殊,务必要按照计划行事!”诸葛德威又说,众人纷纷点头。 诸葛德威叫过几名校尉,低声吩咐着,几名校尉连连点头,便是听懂了诸葛德威的话。随后,五百精锐沿着地道朝着渔阳城走去。 府衙内,杨侑负手而立,目光看着天空一轮弯月,若有所思。在诸葛德威走进地道后,杨侑在第一时间内就得到了消息,对此,他毫不意外。 诸葛德威撤走了渔阳城里的所有守军,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觉得渔阳城是没有危险的吗?将自己骗进渔阳之后,诸葛德威不仅给自己戴高帽子,更是试图用酒灌醉自己,可是很显然,在所谓的烈酒面前,杨侑感觉如同白水一般。 烈酒灌不倒杨侑,美人计也没有奏效,那么迎接诸葛德威的,便只有失败一途。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千山来了,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将几封信递给了杨侑。 “陛下,这是微臣在诸葛德威家中找到的,陛下一定会十分感兴趣。”独孤千山说道。 诸葛德威的府邸并不在府衙,而是在离府衙两里外的地方,距离并不远。 杨侑微微侧目,从独孤千山手中接过信件,将里面的竹节纸取了出来,罗士信忙将灯笼取了过来,让陛下能够看清信件的内容。 杨侑扯开信件一看,忍不住就笑了笑,他轻轻用手指弹着信纸,道:“世事变幻无常,想不到诸葛德威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说着,杨侑又将余下的几封信看了,嘴角不由浮起了笑意。 “去请克明先生。”杨侑说着,见独孤千山正要离开,又叫住了他:“朕答应过曾乙龄,会保护她的母亲。千山,此事就交给你,你可要办的妥当!” 独孤千山一愣,觉得陛下的笑意有些不轨,正惊疑间,杨侑缓缓开口,道:“千山,你比我还大两岁,虽然不是雁儿亲兄,但雁儿一直将你奉为兄长,她可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婚事呢。” 这番话,说的是雁儿、我,显然不是强用皇帝的身份去压独孤千山。独孤千山惊疑的功夫,杨侑忽然一笑,道:“曾乙龄虽然是个舞女,却像莲花一样不染,像兰花一样高洁,而且其家是渔阳郡的大族,要配你,也不算委屈了你。” 独孤千山又是一愣,大嘴蠕动了一下正要说话,杨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道:“曾乙龄至今仍是冰清玉洁的女子,你以为朕是那种寻花问柳之人吗?机会可要抓住,不然就要溜走了。” 独孤千山苦笑一声,转身迈步走了出去,脑海中却浮现起曾乙龄在酒宴之上的翩翩舞姿,或许,陛下说的没有错呢? 半柱香后,杜如晦匆匆而来,杨侑将书信递给他,杜如晦惊奇地接过,看完之后,也不由露出惊讶之色:“陛下,原来诸葛德威果然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居然暗通伪唐!” “哼!”杨侑冷哼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屑,道:“诸葛德威那点伎俩,岂能瞒过朕?他让人暗中监视爱卿,若不是独孤千山将其除掉,爱卿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杨侑的话让杜如晦心中一惊,后脊不由冷汗泠泠,半响,他才一拱手,道:“陛下,诸葛德威此人如此阴险?” “诸葛德威还不算阴险,至少他的布局漏洞太多,让朕寻到了破绽。若是朕布局,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杜如晦想想,陛下之言,的确有可能。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点,不由有些担心,道:“陛下,若是如此,恐怕幽州城已经知道陛下的到来了。” “这个不妨,朕已经派锦衣卫前去堵截,应该能将其劫杀,就算不能,朕已经到了此地,就算罗艺、李世民等人知道也无不可。”杨侑摆摆手,若是知道,或许夏王那边的压力会减轻不少吧?若是如此,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杜如晦略略沉吟,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当即点着头,道:“陛下,诸葛德威恐怕就要动手了。”此时,弯月已经过了中天,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杨侑微微一笑,他已经做出了安排,只要诸葛德威胆敢动手,就叫他有来无回。杨侑走下台阶,朝着前方缓缓而行。到了一间屋子里,罗士信打开了门,屋里的黑暗被月光驱走,但仍然有些灰暗不清。 屋子里,有着挣扎的声音,杜如晦定睛一看,里面有着不少人,都被捆绑了起来,他不觉有些奇怪。 杨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他们都被牢牢捆绑着,这才放了心。这些人自然是诸葛德威的心腹,杨侑趁着诸葛德威进入地道后,迅速将他们控制了起来,关在了这间屋子里。 杜如晦不需要问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抬起头,看着陛下,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突,当初的那个决定何其英明,不然,杜如晦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陛下玩得骨头都不剩。 杨侑走出屋子后,并没有回屋,而是走到了不远处的高台,从这里,有很好的视线,能够将前方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一名亲兵端来案几、胡椅,杨侑示意杜如晦坐下,自己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起来。 地道里,诸葛德威带着五百死士正在快速前进,死士们气势高昂,诸葛德威的一番话让他们激动万分,如果能抓住大隋天子,在新主人面前,他们就有了升官发财的资本。尤其是大隋乃是大唐的最大敌人,抓住大隋天子的意义更加不凡。 地道里,只听见死士匆匆脚步声和铠甲相碰发出的声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诸葛德威走在最前面,绕过了一盏盏被劲风吹得火苗飞舞的油灯,朝着他后半生的富贵匆匆而去。 终于,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后,诸葛德威抵达了地道的另一头,他慢慢地站定了,死士们也慢慢停了下来。 诸葛德威一向谨慎,他侧耳倾听了半响,外面一片安静,他轻轻敲了敲门边,三声。 很快,外面也传来了几声响,正是他留在假山处的暗线。诸葛德威松了一口气,然后放心地拧开了地道内的机关,巨石发出声响,慢慢移开了。 诸葛德威率先走了出去,此时月色变得昏暗了一些,诸葛德威也不以为意,他叫过了几名校尉,低声道:“按照计划行事!” “喏!”校尉们回答着,抬起头辨别了一下方向,按照诸葛德威事先的布置杀去。 夜色下,诸葛德威冷哼了一声,带着百余名死士朝着杨侑的居所杀去,他要在第一时间控制杨侑,从而尽快结束这场偷袭! 第716章死之前的价值 一百多人手提兵刃,在诸葛德威的带领下,朝着杨侑的临时居所奔去,诸葛德威认为,在他周密的策划下,擒获大隋天子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诸葛德威只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被巡逻的大隋士兵发现,如果被发现,可能就会功亏一篑。不过,诸葛德威在冲出了数十步之后,发现一路上并没有隋军的巡逻士兵,这让诸葛德威的心中大喜。虽然心头也有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要抓住大隋天子的喜悦冲淡了。 诸葛德威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越过一座座花坛、池塘,冲到了杨侑的居所前。 “嘿嘿!”诸葛德威狞笑了一声,上前就是一脚,将房门踹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他仿佛看见脱的光光的杨侑和曾乙龄在床上互相拥抱的模样。一想到心仪已久的女子却被别人先拥进怀里,诸葛德威就有些不爽,不过想到荣华富贵即将滚滚而来,他的心这才好受了一些。再说他对曾乙龄只是有着男女的爱欲,并不是打算娶她为妻。 “狗皇帝,纳命来!”诸葛德威一声厉喝,扑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揭开了被子,但是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空空如许的软塌。 软塌上没有杨侑的身影,也没有曾乙龄的娇媚身子,甚至,连那一抹的殷红都没有看见。诸葛德威愕然,就在他愕然的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士兵的惨叫声。 诸葛德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名士兵狼狈地跑了进来,口中大嚷道:“将军,大事不妙了!” 诸葛德威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他将被褥狠狠扔下,脸色铁青地朝着门外狂奔而去。 刚到门外,死士惨叫声不断传入耳膜,诸葛德威定睛一看,不由咬紧了牙齿!无数箭羽从半空而下,死士虽然身着铠甲,可是却没有盾牌,在敌人无差别的攻击下,只能挥刀格挡。可是箭羽非常密集,防御总有疏忽的时候,不少人就这样中箭倒下,再也不动了。 诸葛德威心中咯噔一声,此时此刻的情景他怎么还不明白?可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台上,月光下,杨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隋军的箭羽下,不断有人倒下,夜风吹来,带着血腥味,让人鼻子有些发痒。 端起茶水,杨侑慢慢地喝了一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诸葛德威果然如同猜想一般,想要擒获自己,却恰好落入了圈套中。 杜如晦也对杀戮已经习以为常,他十分淡定举杯,饮了一口茶,暖暖的茶水进入胃里,让杜如晦觉得十分舒服。杜如晦紧了紧衣裳,转过头看着案几上的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陛下,诸葛德威肯定是逃不掉了,渔阳城一下,幽州城就必须要取,微臣有一个想法,请陛下参详参详。”杜如晦喝了半天茶水,开口说道。 “杜爱卿有什么高见?”杨侑问道。 “既然诸葛德威暗中投靠了伪唐,不如以他的名义,派人到幽州骗城?”杜如晦笑道。 杨侑沉吟片刻,笑道:“依杜爱卿之见,何人可当此重任?” “罗士信胆大心细,可以担任。”杜如晦几乎是脱口而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悉,才说出的这番话。 杨侑颔首,道:“罗士信的表现的确不错,朕也打算重用他,既然杜爱卿大力推荐,夺取幽州就交给他了。” 杜如晦笑道:“陛下知人善用,大隋才会如此兴旺。罗士信虽然是骗城,但也需要兵马的配合方能拿下幽州,微臣举荐沈将军、麦将军。”沈光和麦孟才攻打过高句丽,在幽州盘踞过一段时间,可以说对幽州有一定了解,杜如晦举荐两人,正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杨侑点点头,道:“罗艺在幽州留了四万兵马,其中幽州城有两万,上谷郡有一万,余下的分布在各县,要取幽州,的确需要智取,杜爱卿,朕已经想到一个好的计划,你看看是否可行?” 在杜如晦奇怪的目光中,杨侑缓缓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杜如晦听着,眼睛不由一亮,道:“陛下,此计果然甚妙,若是成功,刘黑闼和罗艺等人必然不战自败。” 杨侑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栏杆前,道:“稍后朕就修书一封,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杨侑说着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由于杨侑预先做出了安排,诸葛德威的一百多死士几乎毫无防备,成了瓮中之鳖,除了被隋军弓箭手射死,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诸葛德威双眼血红,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着兄弟们一个一个倒下,他想要报仇,可是面对隋军的箭羽,根本无能为力,等到兄弟们都死的差不多了,隋军也逐渐停止了射击。 裴行俨提着横刀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轻蔑之色,他早就对诸葛德威的无耻十分不满,想不到陛下发现此人包藏祸心,并不是忠臣。裴行俨被委以重任,心中自然格外高兴。他提刀杀了出来,想要擒获诸葛德威。裴行俨原以为将会有一场恶战,但想不到诸葛德威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了地上。 诸葛德威没有求饶,因为他知道,隋帝能有这样的算计,就不会饶他的命,他唯一想要知道的,是隋帝怎么知道自己的阴谋?并且还提前做出了布局,在自己的地盘设计将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诸葛德威的心中是不甘的,可是不甘又能怎样?他亲自率兵的百多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攻向别处的兄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只余下他一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诸葛德威丢弃了手中的兵刃,脸色苍白地惨笑了一声,道:“我知道罪不可赦,但我想知道,陛下是如此发现的?” 裴行俨稳步走上前去,用绳子将诸葛德威的双手捆绑了起来,押着他去见杨侑。半柱香的时间后,诸葛德威看见了正在和杜如晦悠闲喝着茶水的杨侑。 “跪下!”裴行俨怒喝一声,一脚踢在诸葛德威的膝盖弯上,诸葛德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但他还是抬着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运。 杨侑冷冷地看着他,道:“诸葛德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诸葛德威苦笑一声,道:“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希望陛下能为我解惑,究竟是什么地方,让我露出了破绽?” 杨侑瞧着他一脸的不屈,叹息一声,道:“诸葛德威,看你这样子,也算一条好汉,只是跟错了人,而且三心两意,若是刘黑闼知道你暗中为伪唐卖命,一定了剥了你的皮挂在着渔阳城头上。” 诸葛德威默然不语,杨侑一指在一旁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道:“朕会留你全尸,至于你的家人,则要看你的表现了!” 诸葛德威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由于他事先没有想到会失败,所以他的家人至今仍在城中,他不怕死,可是让他担心的,只有家人。想到此,他老老实实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陛下宽宏大量,若是饶过我的家人,我愿听从陛下的命令。” 杨侑示意裴行俨解开他身上的绳子,缓缓说道:“你要给朕写两封信,一封信给刘黑闼,而另一封信则是给幽州守将薛万淑!” 裴行俨上前为诸葛德威解开了绳子,虎目死死地盯着他,他若胆敢有异动,就随时杀了他。不过诸葛德威显然已经想明白,他揉了揉手腕,走动案几前,提起了毛笔。 杨侑踱步,声音不急不缓地念着,诸葛德威举起毛笔,按照杨侑的吩咐写着,当他完全明白了杨侑的意图的时候,诸葛德威身子一震,他知道,刘黑闼蹦的日子不远了,或许他会被李世民吞掉,又或是被杨侑给捉住,不管是那个结局,无疑都是不幸的。 杨侑见他写完了一封信,点点头,一名亲兵将书信拿了过来,递给杨侑之前吹了吹,杨侑拿在手上仔细看着,确认诸葛德威没有耍任何的花招之后,又继续让他写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写完,杨侑又仔细看了看,不由笑了起来,他将书信递给杜如晦,杜如晦凝神看完,道:“如此一来,大事定矣!”说着,将书信装入信封里。 杨侑挥挥手,道:“诸葛德威,你的表现朕还算满意,朕说过,给你全尸,你可放心。”说着,一名亲兵走了上来,手中端着一杯毒酒,走到了诸葛德威的面前。 诸葛德威哈哈一笑,道:“多谢陛下。我诸葛德威这一次认栽,希望来生不会与陛下为敌。”诸葛德威说完,环顾了一眼四周,慢慢端起了酒樽,一口饮尽。 诸葛德威静静地喝完酒之后,将酒樽狠狠向下一砸,然后盘下双膝,坐在了地上,良久,他只觉得腹中有如刀绞,但他没有吭声,咬着牙坚持,不一刻,嘴中鲜血流出,头一斜,死了。 杨侑看着诸葛德威被毒死的一幕,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人虽然风吹两边倒,但总算是一个汉子。这一点,杨侑倒是非常敬佩。“拖下去,将他埋了,将院子里的尸首收拾一下,都回去休息吧!” “喏!”裴行俨应着,然后退了下去。 杨侑和杜如晦先后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屋子里踱步走去。 第717章蓟县! 幽州,历来是北方重地,隋唐时期称幽州,主要指的是涿郡,涿郡位于渔阳、安乐、上谷、河间四郡中间,东端与渤海湾相接,北部则是长城,与奚人、突厥人相接。涿郡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正是因为如此,罗艺才会将他的统治重心从鸟不拉屎的燕郡和柳城郡移到这里来。 涿郡同样地广人稀,但相对渔阳郡、柳城郡、燕郡来说,人口却足足是这几个郡县人口总和的五倍多,涿县、固安、怀戎、昌平、安次等县户数最少的也超过了五千,至于幽州的治所蓟县,户数更是超过了一万三。 蓟县的人口之所以如此多,是由于在河北战乱之际,幽州保持着相对的稳定,薛世雄在七里被窦建德意外击败,回到蓟县之后不久病死,薛家兄弟为了报仇,迎接罗艺入蓟县,算是和平过渡,因此没有什么战争,损失并不大。 幽州拥兵十余万,其中骑兵足有两万,正是有着强悍的兵力,无论是历山飞还是宋金刚,又或者是高开道等人,面对幽州重兵,都非常理智的选择了不去挑衅,只有几乎一统河北的窦建德派兵几度攻打,但每次都损兵折将,被罗艺击败。足见其雄厚的实力。 罗艺在选择投靠了李唐之后,整个幽州军都变换了旗帜,蓟县、涿县等地,都插满了李唐的红白相间的旗帜。李唐的势力由此延展到河北,并且获得了幽州军堆积如山的粮食、十余万骁勇善战的军队,对于李唐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如何能更为有效地利用好这一笔财富,是摆在李渊面前的一大难题。 利用的好了,就能成为大唐平定天下的左膀右臂;如果处理的不好,有可能成为大唐的掣肘,甚至会干扰大唐统一天下的计划。李渊派李世民攻取河北,不仅仅是为了夺取河北那么简单,更深一层的含义,是想要收编罗艺部下十余万军队。 罗艺人老成精,岂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大部分的军队带走,只余下四万人马分别守卫各地。对于罗艺来说,这部分的军队作用仅仅是为了防止刘黑闼的进攻。毕竟双方虽然是盟友,但实际上,却互相提防,彼此并不信任。 不过罗艺也非常清楚,刘黑闼也对他不信任,所以,他为了解除刘黑闼的顾虑,偌大的涿郡和上谷郡只有四万人马驻守,其他八万人马,在他的率领下,朝着南方开拔而去。 在临行前,罗艺将一个秘密告诉了薛万淑,那就是留守渔阳的诸葛德威,实际上已经被李唐暗中收买,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李唐就能夺取渔阳郡,只要占领了刘黑闼的老巢,这一支桀骜不驯的军队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届时,大唐就能一统河北,成为北方的霸主。 很显然,罗艺已经铁了心投靠李唐,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讨好李唐。而薛家几兄弟将何去何从呢?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是倾向于大隋的,毕竟父亲就是大隋的忠臣,当年郁郁而终之后,先帝还进行了追封,对薛氏一门还是不错的。 可是,父亲虽然是大隋的重臣,可是薛家几兄弟却有着他的难处。一方面,他们想要寻窦建德报仇,若不是他在七里击败了隋军,父亲又怎么会郁郁而终?可是,如今的窦建德与大隋结盟之事,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薛氏兄弟继续为大隋效力,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大仇不能报,是薛家兄弟不能容忍的。 正是因为如此,薛家兄弟才会放弃了大隋,转而为大唐效力。可是薛万淑一想到竟然会成为父亲口中的叛贼,薛万淑的心中,情绪就非常复杂。 本来,薛万淑以为和大隋交手,至少要等到明年。那个时候,大唐夺取了河北,兵锋直抵山东,可能就会与正在北上山东的隋军相接,那个时候,薛家兄弟才会真正的做出决定。 可是,昨日的一封书信让薛万淑惊讶万分。已经被李唐策反的诸葛德威派人送来一封信。在信里,说了一件让人格外惊讶的事情。隋军竟然从辽东杀奔了过来,如今已经夺下了卢龙塞,即将攻打渔阳! 诸葛德威立功心切,他已经想好了一条计谋,足以擒获大隋皇帝的计谋。按照诸葛德威的说法,此事是十拿九稳。只要捉住了大隋皇帝,诸葛德威决定选择在这个时候投靠李唐,而且,他已经想好了一条计策,用来对付刘黑闼。 对此,薛万淑有些怀疑,可是当两日后,一群群士兵推着小车,赶着成群的牛羊来到蓟县城外的时候,薛万淑有些相信了。诸葛德威派来一名叫做罗宇的小将,再度递上了诸葛德威的信件。 薛万淑展开书信一看,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诸葛德威说,在两日前的夜晚,他已经成功擒获了大隋皇帝,此外还有他的部下,如罗士信、裴行俨等猛将,除了这个战果之外,诸葛德威还获得了大隋从高句丽缴获的牛羊、粮食等物数以万计。为此,他让小将罗宇赶着牛羊,运送了二十万石粮食来到蓟县,希望薛万淑能够笑纳。 有粮食?有牛羊?一向谨慎的薛万淑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看了半响的信件,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妥,沉吟半响,薛万淑走到了城墙边上,凝视着城外成群结队的民夫。 民夫至少有千余人,经过长途跋涉,似乎都很累的模样,此时正靠在手推车上休息。薛万淑略略一看,逐渐放下心来,只是千余人,又有诸葛德威的书信,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薛万淑沉吟了片刻,高声道:“罗将军,我这就放你们进来,不过要按照路线行走,千万不可乱闯,惊扰了百姓。” 薛万淑的话说的很好听,其实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城下的罗宇抬着头,高声回答:“薛将军放心,我等入城,自当遵守规矩。” “你,带人看着他们,一旦有人乱闯,杀无赦!”薛万淑吩咐着副将薛禄,薛禄点点头,带着数十人走下了城头。 罗宇眼中带着一丝冷笑,他目视了一眼身边的亲兵,默默点头,亲兵会意,紧了紧腰间的横刀。等待了片刻之后,吊桥放下,大门被打开了,一群幽州兵出现在城门口,他们全副武装,对着这群远道而来的渔阳兵马虎视眈眈。 罗宇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拱拱手,道:“诸位兄弟,辛苦了!”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为首的一名将领,道:“将军,这是从隋人身上扒下来的,可是好东西呢!”说着,将包裹抛了过去。 那名将领正是薛禄,他冷冷地抬起手,十分麻利地接过了包裹,包裹入手,沉甸甸的感觉传来,让薛禄不由就是一愣。他将包裹打开一看,登时瞪圆了眼睛。 包裹里,藏着好几颗夜明珠,纵然是白天,也让然发出璀璨的光芒,是如此的夺目。除了夜明珠之外,还有几支簪子、几块金饼等等。东西虽然很杂,但价值不菲,薛禄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判断出,这个包裹里的东西,至少价值五千金。 薛禄原本警惕的脸顿时松懈了下来,他嘿嘿一笑,将里面的散碎银子掏了出来,递给身边的兄弟,自己将包裹塞进了怀里。 “哈哈,罗兄弟果然够义气!”薛禄的眼角堆起了褶子,显得十分兴奋,这个小子出手真大方,随便就是数千金,可要好好拉拢,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罗宇双手抱拳,朗声道:“老哥不必客气!” 薛禄走上前去,道:“罗兄弟,稍后交割了事情,去老哥家,老哥让嫂子烧上一桌子好菜,好好慰劳慰劳你!” 罗宇点点头,道:“这个要得!”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道:“兄弟们,都快一些,已经是黄昏了,赶紧办好了事情,找个地方休息,乐乎乐乎!” “是,将军!”身后的士兵和民夫齐声说着,推动着手推车,赶着牛羊朝着城内走去。民夫们鱼贯而入,就像一条长龙,沿着蓟县的大街向前走去。牛羊时不时叫着,想要脱离队伍,但在民夫娴熟的技巧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前行。 不怎么放心的薛万淑站在城墙边上凝视着缓缓而入的民夫,他已经吩咐好了所有的士兵准备好,时刻准备应付异变,但是这群民夫非常老实,一心一心地推车,赶着牛羊,并没有多余的动作。随着民夫的逐渐进入,至少有五百人已经进入了城内。这让薛万淑逐渐放松了警惕,毕竟若是这群民夫有问题,恐怕早就动手了。 薛万淑慢慢踱步走了下去,看见罗宇正在指挥着民夫,不由笑了笑,道:“罗将军辛苦了,稍后本将置办酒席,为将军接风。”如此多的粮食、牛羊,足够让薛万淑好好捞上一笔。 罗宇却呵呵一笑,慢慢走了上去,靠近了薛万淑之后,他将手伸进了怀中。薛万淑心中一突,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正要说话,罗宇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这让站在不远处的薛禄心中郁闷,罗宇的怀里究竟有多少个包裹? 第718章对英雄的敬意 一个下午的喧闹终于落下了帷幕,整个蓟县显得喜气洋洋,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了,盟友刘黑闼派人送来了堆积如山的粮食、此外还有成群的牛羊。薛将军已经宣布,取出一部分粮食犒劳三军,这让蓟县的士兵都非常激动。 这年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能有牛羊吃?整个蓟县大营的上空,飘扬着烤羊的味道,一些厨艺非常好的士兵自己动手,烤起了羊腿,让人垂涎欲滴。而在府衙里,得到了实惠的薛万淑放下了身段,亲自招待罗宇。在他看来,一向贫苦的渔阳郡能突然拿出大量的粮食、牛羊,甚至还有堆积如山的财富,显然证明了诸葛德威已经得手,将大隋的皇帝擒获,这才获得了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巨大的财富。 对此,薛万淑在酒宴上不停地向罗宇灌酒,并借机套话,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一想到诸葛德威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隋军玩弄于鼓掌之间,薛万淑就忍不住心惊。 根据消息来看,大隋有六万多兵马,而诸葛德威只有三万余人,虽然他是守城,但要想击败六万隋军,显然是难于实现的。可是,在诸葛德威的设计下,竟然兵不血刃收编了六万兵马,捉拿了大隋皇帝,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可惜呀,这样的大功竟然不是自己的,让薛万淑略略有些遗憾。 遗憾虽然有,但薛万淑心中却想的十分透彻,因为薛家几兄弟中,他的才能无疑是最差的,他自问想不到这个办法将隋军六万人马轻松解决掉,所以他并不嫉妒。酒过三巡之后,薛万淑让人送罗宇会去休息。自己却在院子里踱步起来。 兄弟们跟着罗艺远赴乐寿,目的是为父报仇,可是至今没有进展,让薛万淑的心中无比牵挂。他多么希望薛万彻能亲手砍下窦建德的头颅,然后用窦建德的头颅来祭奠父亲的英灵。 可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结束这场战事,这时,他不免想到若不是诸葛德威抓住了杨侑,恐怕河北的这一场战役将会持续数月甚至超过超过一年。 薛万淑想了半响,回到屋子里,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让他带给薛万钧。薛万淑并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使者出城不过二十里,就被隋军的射箭手击杀,随后,这封书信到了杨侑的跟前。 杨侑展开信件一看,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对于薛万淑的反应,他已经料到了几分。杨侑冷笑一声,让人磨了墨,模仿薛万淑的笔迹写了一封书信,又挑选了一名胆子大、做事冷静的士兵,让他带着这封新鲜出炉的书信赶赴乐寿。 次日一早,在裴行俨的带领下,三千士卒押送着更多的粮食以及十几名俘虏,朝着蓟县走去,薛万淑早就得到消息,亲自赶到城头观察情况,罗宇在他身边,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城外缓缓走来的三千士卒。 看见更多的粮食,薛万淑笑了,有了昨日的经验,他对再度运送粮食到来的诸葛德威没有半点戒备之心。不久,城门被打开,三千士卒缓缓走了进来。当士卒走进约五百人的时候,薛万淑慢慢走下了城头,准备看一看即将被押送进来的隋帝。 隋帝杨侑和几名心腹大臣被捆绑着关在囚车里,头发散乱地落在脸颊,神情十分萎靡。薛万淑的心情有些复杂,他默默注视着杨侑离他越来越近。不久,他已经能清晰地看清楚杨侑的脸庞了,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高大威猛,和先帝有几分相似,这让薛万淑不由想起了先帝,更想起了为大隋基业奋斗一生最后丢掉了性命的父亲。 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大隋的皇帝,不可以受到这样的侮辱,薛万淑心中想着的时候,正要走上去,就在这时,押送隋帝的一名校尉打扮的将领突然拔出了横刀,长啸一声:“杀!” 那人说着,手中提着横刀朝着薛万淑奔了过来,薛万淑一愣的功夫,那人离他已经不足五步。与此同时,已经入城的五百多士兵一声呐喊,纷纷取出了兵刃,杀向四周。 幽州军根本毫无防备,他们原本是想要捞一笔的,很多人为了减轻身上的重量,甚至没有穿戴铠甲,只是身着厚衣,不少士兵还偷偷带着袋子,准备装一些粮食回家,面对突然举事的运粮队,幽州军显得措手不及,直到数人被劈到在地,他们才咋呼着反应过来,纷纷拔出横刀抵抗。 薛万淑虽然勇武不及薛万彻,但在薛家,也算不凡,他看见那人直奔自己而来,急忙抽出横刀想要和他厮杀,但手臂刚动,肩头传来剧痛,他回头一看,就见罗宇手中持着一柄利刃,刀尖上鲜血淋漓,而在两人的中间,一条手臂正在半空飞舞,下一刻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薛万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条手臂原来是自己的,罗宇的一刀竟然毫无征兆地将他的手臂给砍断了。“嗷!”薛万淑一声痛呼,右手刚刚拔出的横刀差点掉落在地上。 乘着薛万淑惊呼的一瞬间,那名冲着他直奔而来的小将冷笑一声,横刀砍出,正中薛万淑的另一条胳膊。肘子以下的手臂被一刀砍断,横刀落下,发出一声脆响,薛万淑再度惨叫一声。 下一刻,罗宇和那人迅速靠近了薛万淑,将横刀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薛万淑脸色一白,他还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元庆,你的动作很快呀!”罗宇笑着道。 “士信,又让你快了一步!”被换做元庆的正是裴行俨,他摇摇头,收回了手中的横刀。 薛万淑一双眼睛带着仇恨,死死地瞪着罗宇,仿佛在问他,你究竟是谁?罗宇冷笑一声,道:“薛万淑,我是罗士信,而不是罗宇!” 薛万淑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他忘记了疼痛,此人就是罗士信?这时,四周喊杀声震天,隋军有心算无心,很快将街道上的幽州军杀的四散奔逃。 这个时候,薛万淑的心中还心存侥幸,他希望幽州军借着人数上的优势,能将蓟县给守住,可不久之后,隋军三万兵杀奔而来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的时候,他陷入了绝望。 在主将被擒的情况下,两万多的幽州军群龙无首,很快就陷入了混乱,再加上毫无准备,很快就被隋军所俘虏,大多数的士兵选择了投降。当夕阳挂在山头的时候,杨侑进入了蓟县,也就是所谓的幽州城。 这一战并不激烈,更多的心理战,所以整个蓟县遭受的损失并不大。而且隋军并没有像在高句丽一样四处烧杀抢劫,所以整个蓟县很快就平定了下来。杨侑进入蓟县的时候,街道上的尸体已经被抬走,血迹也被打扫干净,除了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已经看不出蓟县曾经有过战斗。 “陛下!”裴行俨和罗士信前来参见杨侑。 杨侑笑道:“这一战两位爱卿辛苦了!薛万淑何在?” “带上来!”罗士信一挥手,一名士兵将薛万淑押送了上来。薛万淑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包扎起来,但大量鲜血的流失让他脸色显得十分苍白,被那名士兵带上来之后,薛万淑这才看清了隋帝的真面目。 眼前的大隋皇帝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神,看向自己的双目不怒自威,有着上位者的气势,显然不是罗艺、李世民等人能比的。 “还不见过陛下!”裴行俨冷冷地道,看向薛万淑的一双眼睛十分不善。在他看来,薛世雄是大隋的忠臣,而他的儿子却投靠了伪唐,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容忍的。 薛万淑苦笑一声,道:“陛下,如今我已经被捉住,是死是活,全凭陛下一念之间。” 杨侑默默地看着他,半响方才走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取出了一把匕首,缓步到了薛万淑的身边,慢慢举起了匕首。在灯光下,匕首闪着光亮,折射到薛万淑的脸上。 杨侑突然叹息一声,猛地挥动匕首,朝着薛万淑刺去。薛万淑不由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是死亡,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疼痛,而是身上一阵轻松。 薛万淑不由睁开了眼睛,他发现,陛下正用手中的匕首为他割断捆绑着他的绳子,随着每一下的挥出,就有一根绳子被割断,不多时,绳子全部被杨侑割断。 薛万淑疑惑地看着杨侑,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杨侑将匕首放入怀中,抬起头,凝视着薛万淑,道:“薛万淑,带朕去见见涿郡留守。”涿郡留守便是薛世雄,杨侑这话让薛万淑就是一愣。 “当年诸君留守虽然不是在战场上逝世,但七里之败,是造成涿郡留守病逝的原因。涿郡留守一生为国效力,最后忧心国事而走,朕要去拜祭拜祭他!”杨侑说着,一脸的凝重,整个人显得无比的庄严肃穆,让人充满了敬意。 薛万淑一愣,看着杨侑真挚的表情,他不由点点头,道:“陛下,家父的墓在城北十里外的乌龙岭。” 杨侑扫视了一眼罗士信、裴行俨、沈光等人,道:“薛老将军一生为国,正是诸位爱卿的榜样,诸位爱卿与朕同去拜祭薛老将军!” 罗士信、裴行俨等人点着头,道:“薛老将军德高望重,正是微臣等人的楷模,自当学习之。” 薛万淑咬着牙,眼圈微微红了,虽然他知道陛下很有可能是收买民心,可是,能做到这一步的皇帝,又能有几人呢? 第719章各自的心思 乐寿城北,刘黑闼大营。刘黑闼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虽然联军占据了优势,保持着对乐寿的威压,可是,李唐迟迟不动手,让刘黑闼的心中没有底。 他得到消息,说李世民在子牙河的上游筑造堤坝,其用意非常明显,可是如今天气已经转冷,不是春夏河水暴涨的时候,筑造堤坝能挡住多少河水?恐怕就算等到冬天过去,所蓄积的河水也很难将乐寿城给淹没。 就刘黑闼而言,他希望尽快攻下乐寿,因为一个很严峻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渔阳郡的粮食不足了。渔阳郡地广人稀,表面上有大量的土地可以供百姓开垦,可实际上只有渔阳城附近的地区得到一定的开发,广大的南部地区多是沼泽和尚未开发的森林,以一城养活他部下数万士兵,的确是捉襟见肘。幸亏罗艺当初给了他一批足够食用两年的粮食,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随着刘黑闼击破高开道,奖励百姓开垦农田,当初从罗艺那里捞到的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刘黑闼希望尽快夺下乐寿,获得夏国的粮食,从而能继续支撑下去。 可是李唐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不紧不慢,让刘黑闼的心中焦急万分,他一连派人去催促李世民,可是每一次使者都回来说,秦王在巡视清河、信都等郡,并不在大营里,而留守大营的唐将,却不敢贸然做出决定。至于罗艺,更指望不上,他声称已经投靠了大唐,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秦王办理,他不过是大唐的一个平凡将领,根本无权做出任何的决策。 刘黑闼很清楚,作为平定河北之后的最大对手,李唐必然会选择削弱自己。可是当初一步错步步错,他明明知道妻儿都是被李唐所暗害,但他依然不听窦建德的辩解,毅然选择了自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要承受分裂河北军之后带来的阵痛。 刘黑闼本来以为能将种种不利转为有利,但在夺下渔阳郡之后,不少将领反对南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支军队来,为了牢牢将军队掌握,刘黑闼进行了重组,以前在夏国没有受到重用的将领在他手上得到了提拔,诸如诸葛德威就成为了他的心腹之一。 如今大军南下,表面看起来顺利,但仅仅占有渔阳郡的他显然无法和拥有关中、并州乃至于河北小部的李唐拖时间。李唐拖的是粮食,而他刘黑闼拖得却是命啊。 刘黑闼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那就是自己去攻城,可是他也清楚,面对乐寿这等坚城,仅仅凭借他的五万兵力是不足以拿下乐寿的。而且他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等他辛辛苦苦即将打下乐寿城之后,可恶的唐军一定会在他的背后捡便宜。 进不能,那么退呢?退回渔阳郡?粮食的问题依旧得不到解决,坐吃山空还不如以战养战,不然数万大军陷入缺粮的境地,就算他刘黑闼在军中的地位如何崇高,也余下兵变一途。 真可谓进退两难啊!对此,刘黑闼又怎能不忧心忡忡呢?刘黑闼伏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地图,在地图上他用数块不同颜色的小石子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他在模拟演练,希望能找到一个攻破乐寿,并迅速占据粮仓的办法。 只有在攻破乐寿城之后,第一时间夺下粮仓,李世民才会承认这一既定事实,就算日后两军翻脸,刘黑闼也有足够的粮食和李唐周旋。敌人的敌人虽然是盟友,可是有一天,当利益摆在众人手上的时候,盟友也有可能成为敌人,那个时候的厮杀会更加激烈,这一点,从草根阶层混上来的刘黑闼太清楚了。 刘黑闼心中不断计算着,乐寿城的防御几乎是毫无破绽,在守不住乐寿就面临失败,面临家破人亡的危机下,窦建德显然对乐寿城的防御非常用心,不是短时间内能攻破的。 纵然是如此,刘黑闼也只得咬咬牙,非要将乐寿城攻破不可,可是,要怎样攻打乐寿呢?刘黑闼依旧没有想到办法。 此时的子牙河,由于堤坝的建造,已经逐渐干涸。堤坝上,大量的唐军正在忙碌着,将别处移来的泥土倒在堤坝上,然后用巨石逐步笃实,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而且泥土一定要笃实,不然就有可能功亏一篑。为此,每一天李世民都会去堤坝上巡视。 李世民的确在唐军大营中,而非如敷衍刘黑闼使者说的那般在清河、信都等地巡视,他每日关注着子牙河堤坝的筑造,自然有是他的目的。一方面,正如刘黑闼猜想的那样,一旦夏国灭亡,河北就成为李唐和刘黑闼的势力范围,可是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在河北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只能有一个政权存在。 与其在消灭夏国之后与刘黑闼翻脸,不如在不知不觉中消耗刘黑闼的实力。李世民非常清楚刘黑闼的缺点在那里,粮食不足,战争潜力不足,只要继续拖延时间,刘黑闼的数万军队就会因为缺乏粮食而崩溃。而在这种情况下,拥有足够粮食的大唐便成了刘黑闼军投靠的最佳选择。一旦这群骁勇善战的士兵投靠了大唐,必然会极大地增强大唐的势力。 李世民想的非常美好,所以对前途充满了信心,实际上经过数月的扫荡,他已经成功地整合了罗艺部下的数万兵马,罗艺如此配合,也让李世民十分满意他的表现。虽然不能直接提拔罗艺,但李世民对罗成非常照顾。 如今的罗成可谓李世民帐下的第一红人,两人同吃同睡,若不是李世民已经娶妻,不少人恐怕就会认为秦王对面容俊美的罗成有些不太好的想法了。 此时,在西风的吹拂下,李世民和罗成正在堤坝上巡视,身后不远处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 “如今冬天就要来临,对粮食的运输可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啊!”李世民显得有些担心。虽然军中的粮食还足够一个月,而且清河、信都等郡也有二十多万石的存粮,但李世民不打算动这批粮食。并州是大唐的龙兴之地,虽然去岁遭受刘武周的蹂躏,但依旧存积了大量的粮食。李世民的想法是要从并州运粮,从而解决三军对粮食的需求。 罗成微微抬起头,笑道:“秦王殿下,幽州还有不少粮食,足够三军食用半年,根本无需从并州运粮呀,并州到河北,需要翻越太行山,道路不便,用时良久。殿下何必舍近求远?” 李世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自然有他的目的,但是这话却不能告诉罗成。转过头,李世民轻声叹息一声,道:“幽州虽然有粮食,但短时间内不宜动用。我的打算是等我冬季大雪封山之后,再动用这笔粮食。而在此之前,并州还是首选。” 罗成不明所以,点着头赞道:“殿下英明。” 李世民摆摆手,对于罗成的夸奖并不在意,他呵呵一笑,道:“公然,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罗成一愣,秦王殿下这是何意?他不由放缓了脚步,道:“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公然一定知无不言。” 李世民一笑,并没有急着提出问题,而是沿着堤坝缓缓而行,罗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十分请不明白殿下要问什么?终于,李世民走了十余步后,终于停住了脚步,目光凝视着罗成,有着一丝期盼,有着一丝焦急。 “公然,如果有一天我要争夺天下,你会站在我的身边吗?”李世民问道。 罗成疑惑地问道:“殿下,如今我不就是在跟着殿下争夺天下吗?” 李世民突然哈哈一笑,这个罗成那里都好,就是少了一些心眼,他隐晦地问这个问题,没有想到罗成竟然丝毫不知其中的含义。李世民笑过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公然,你以为我的目标只是一个亲王吗?” 罗成闻言,原本疑惑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恍然大悟,“殿下原来是想要……”他话说了半截,突然硬生生地止住了,左右看了一眼,堤坝上的士兵都在忙碌着,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除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 “不错,公然,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走到这个地步,你会帮助我吗?”李世民淡淡的说着,但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杀意,纵然他对罗成十分信任,但如果罗成不同意,他就立刻将罗成推进子牙河。 罗成一愣,立刻拜倒在地,道:“殿下待我推心置腹,我罗成愿意为秦王效力。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罗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世民上前一步,扶起罗成,满意地笑了。拉拢了罗成,在一定程度上就拉拢了罗艺,拉拢了十余万幽州军,对于李世民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同意在攻破乐寿之后,将窦红线许配给罗成。 “公然,你放心。我不久之后就会攻破乐寿,届时你就能抱得美人归。日后我九五至尊,你就是大唐的开国侯!”李世民及时地抛出了香甜的诱饵。 罗成脸上一喜,道:“殿下,这一次攻打乐寿,我愿为先锋,为殿下披荆斩棘!” 第720章喜忧参半 风吹乱了李世民的头发,一脸笑容的他看着罗成,在得到罗成的表白之后,李世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心情大好的李世民负手而立,看着在堤坝上忙碌的士兵,缓缓开口,道:“这一战不仅仅关系到大唐的命运,更关系到我在军中的地位,如果这一战胜了,大唐就能在争霸天下的征途上取的更为有利的地位,而我也将成为大唐的实权派。” 李世民指的是兵权,如今大唐的兵权主要分为几个派系,其中拥兵最多的自然是他的老子,大唐皇帝李渊。 除去李渊,太子李建成约有五千兵马。齐王李元吉三千,平阳公主两千。此外便是掌控凉州的李神通,有兵五万多人。 至于他李世民,虽然掌控的是大唐的禁军,但由于常年的战斗,已经有一部分的将领属于他掌控了。一些士兵甚至只知道秦王而不知道大唐皇帝。正是因为如此,李世民久久埋藏在心底的野心如同春草一样滋生了。他决定取河北为根基,然后窥视中原,夺取山东,为他将来的霸业做基础。 所以,他在河北采取的方法是格外温柔的,程名振等人投降就源自于他恩威并施的结果。 在此刻,他认为河北的局势已经基本大定,所以开始极力招揽罗成,进而掌控幽州军。 听到李世民如此信心满满的话,罗成的一颗心也活络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不甘于平庸之人,自然不会老此一生。他轻声笑了笑,道:“殿下,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河北已经收入囊中,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正要说话,李道玄匆匆而来。李道玄这一次跟着李世民出征,是自动请缨而来,在李道宗被隋人害死之后,他便决意为兄弟报仇。而要报仇,在他看来不是简单地杀人,而是要一步一步蚕食逆隋的土地,让隋帝过的战战兢兢,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中,这才是报仇的最高境界。 大唐曾经吃过逆隋的亏,不服气的李道玄决意将这口恶气讨回来,所以他跟着李世民出征了。 不过二十岁的李道玄匆匆而来,额头上挂着汗水,到了李世民身边,他拱拱手,道:“大帅,在半个时辰前,有一名骑士从北方赶到了刘黑闼的大营,不知道所为何事。” 李世民微微皱眉,不满地道:“怎么回事,竟然捉不住此人?” 李道玄摇摇头,道:“此人异常狡猾,我军斥候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不敢贸然动手,不然破坏了与刘黑闼的关系。” 李世民“嗯”了一声,虽然他一直防着刘黑闼,也想一口将刘黑闼给吃掉,但在没有攻破乐寿城之前,李世民是不会和刘黑闼翻脸的。想到此,他点点头,示意李道玄继续说下去。 “此人似乎从渔阳而来,只是不知道带来什么消息。”李道玄有些遗憾。 李世民沉默半响,道:“不妨,只要看紧他,料想他翻不出什么大浪。” 刘黑闼大营,刘十善领着传令兵匆匆走进了大帐,他一脸喜色地喊着:“大哥,大哥。” 刘黑闼从堆积如山的地图中抬起头,双目有着红红的血丝。他咳嗽一声,道:“十善,有什么事情吗?”说着,不由咳嗽了两声。 刘十善快步走了过去,道:“大哥,大喜事呀!” 刘黑闼一愣,显得十分疑惑:“大喜事?有什么大喜事?” “大哥,这是诸葛德威派来的传令兵。”刘十善说着,健壮的身躯微微挪开,刘黑闼这才注意到了弟弟身后之人。 “诸葛德威派你来,是有什么大喜事?”刘黑闼问道。 传令兵走上两步,双手抱拳,施礼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刘黑闼,道:“汉东王,诸葛将军派我来,的确是有天大的喜事。所有的事情详细地写在了信里,还请汉东王一阅。” 刘黑闼伸手接过书信,将火漆挑开,取出了信纸,展开一阅,忍不住眉头就是一挑! 刘黑闼在一旁看的仔细,不由急忙问道:“大哥,究竟是有怎样的喜事?”他虽然知道有喜事,具体却是不知。 刘黑闼呵呵一笑,将书信递给了他,道:“你看看就明白了。” 刘十善疑惑地接过,匆匆一阅,同样也是喜上眉头。 诸葛德威在信里说,在数日前,他成功地劫杀了高句丽派到中原的商人,夺取了大批的财富和粮食。这一批粮食足够大军食用三个月。 虽然有些诧异高句丽为何会将如此多的粮食送到中原,但诸葛德威一向办事稳重,想来是没有虚言的。 有了这批粮食,刘黑闼就能安然度过冬天,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诸葛德威在信里还说了,鉴于今年天气冷的特别早,恐怕大雪也会提前降临。若是下起了大雪,道路必然行走不便,军粮也难以运输。所以诸葛德威提出了一个建议,希望汉东王能够批准。 建议非常简单,就是为了克服运输粮食难的问题,诸葛德威决定减少运输粮食的次数,但增加每一次运输粮食的数量。 这样运输的次数少了,在路上的损耗也相对变低。诸葛德威说,从以前没半个月一次运输改为一个月运送一次,这是最为划算的办法。 刘黑闼思考了半响,觉得诸葛德威的这个建议非常不错。不过,他觉得还是要再改一改时间。 河北地靠北方,下一次雪可能数月都不会融化,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他决定将这个时间改为两个月,这样十日后运粮队的任务虽然会特别重,但实际上却节省了很多麻烦的事情。 此外还有一点便是刘黑闼觉得在这十天半月内就会有一场大战,所以他需要足够的粮食来稳定军心和犒军。 想到这里,刘黑闼写了一封书信,让传令兵立刻返回渔阳,告诉诸葛德威,按照信中所言行事。 传令兵走了之后,刘黑闼松了一口气,粮食的危机竟然如此神奇地解决了,心头的大石落在了地上,让刘黑闼有更为充裕的时间做出更多的策划。 乐寿城,经过数日的忙碌,按照窦建德所构想的防御工事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乐寿城可以说是城中有城,就算被敌人攻破了外城,也能依靠城内节节防御工事进行抵抗。 大隋锦衣卫拼死传递回来的消息给了窦建德信心,尽管他还不明白大隋天子的军队会从那里杀过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当他有信心的时候,再困难的事情都能完成。但当他没有信心,心中已经绝望的时候,再容易的事情也会办的格外糟糕。当年的杨广是如此,而今的窦建德也是如此。 所不同的是杨广像一只鸵鸟一样,躲在在江都,以为不理不问就能将天下大乱的事情已经忘记。而窦建德却在种种压力之下,选择了奋起。这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经历不同罢。 窦建德能在反贼数量仅次于山东的河北站稳脚跟,经历了太多。尤其是杨义臣差一点就将他挫骨扬灰。所以窦建德不怕失败,失败只会让他越挫越勇。 在西风中走了半个时辰,窦建德停住了脚步,从这里他能看清楚李唐在子牙河修建的堤坝。窦建德很清楚李世民的想法,他这是想要利用子牙河的大水来冲跨乐寿城的防御啊。可是按照往年子牙河的流量来看,这个时节想要利用河水冲跨乐寿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觉得不可能,所以窦建德才非常疑惑,他每天都会登上城墙观看堤坝的进展,夜晚也曾偷偷派人去查看情况,据悉,河水已经有二十多丈深。 虽然河水已经很深,但窦建德也清楚,这是无法淹没乐寿城的。 既然他窦建德能看出这是不可能的,那么以李世民的智慧,看不出来吗?窦建德觉得不可能。和李世民没有交过手,但从苏定方的言语里,他能看出苏定方对李世民还是佩服的。对一个敌人佩服,只能证明这个敌人的确厉害。 这么厉害的敌人显然不会看不出其中的不足,也正是因为如此,窦建德才会觉得李世民另有其他目的,可是,他的目的何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寒风中思考了片刻,窦建德转过了身子,向前缓缓而行,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子微微弓着,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他已经有些无法承受。 这时,女儿窦红线走了过来,伸出手扶着他,道:“爹,天气寒冷,小娘已经做好了饭菜,爹回去吃饭吧。” 窦建德拉着女儿的手,道:“线儿,爹有些担心呀。” 窦红线伸出手,替父亲将脸上的褶子拉平,轻声道:“爹,如今虽然事情紧急,但女儿希望爹不要愁眉苦脸,要积极向上,多吃饭,才会有足够的精神和力气面对危机呀。” 窦建德听到女儿的老成之言,忍不住笑了笑,道:“线儿,爹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来教吗?” “爹。”窦红线突然叹了口气,目光悠悠地看着南方,道:“爹,这一次若是守住了乐寿,回归大隋的治下,爹还是将手中的兵权交给大隋皇帝吧。” 窦建德一愣,叹道:“女大不中留呀,还没有嫁人,心就冲着丈夫了。” “爹。”窦红线娇嗔了一声,道:“爹,自古帝王心术难以猜测,爹虽然决定投靠大隋,可是若还掌握兵权,难免被有心人利用,不如回家种田钓鱼,日子倒也逍遥。” 窦建德轻轻一叹,他曾经以为他能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在时代的大波澜下,他选择了造反,并且登上了夏王的位置。如果可以重来,他绝对不愿意过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 想到此,他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女儿的肩头,道:“线儿,这一次爹就听你的。” 第721章教子 蓟县。 杨侑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在清晨的阳光下,隋军铁骑押着一群群的逃兵朝着蓟县走来。在蓟县被攻破之后,一些得到消息的幽州军选择了投降,生恐大隋天子会和他们算账。 但杨侑预先安排了骑兵在蓟县南方巡逻,抓获了不少逃兵。杨侑也没有向他们杀掉的想法,只不过为了保密,需要将他们关押一阵子。当然了,杨侑也清楚,他不可能将所有的逃兵都抓住,但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被俘的幽州军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反抗,事实上杨侑前去拜祭薛世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大多数的幽州军选择了投降,只有极少数的顽固分子才会选择逃走。 至于薛万淑,杨侑将他关押起来,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毕竟他双手已经断了,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杨侑之所以没有立刻挥师南下,而是在蓟县进行整编,是想要将蓟县打造为南下的基地,由于罗士信和裴行俨运输了总计四十万石的粮食,再加上幽州本来的存粮三十万石,使得这支大隋的远征军有粮食七十万石,供士兵食用到来年夏天,都绰绰有余。 为了守卫粮食基地,杨侑必须要进行一番调整,首先是将两万俘虏打散,分别编入隋军,然后展开了一番思想政治教育。从高句丽回到大隋的士兵充当了这个角色,他们不断向新兵灌输大隋万岁的思想,更是在说大隋天子一言九鼎,不远万里跨越重洋去拯救他们,这一辈子的恩德,永世难忘。 杨侑有理由相信,在旧隋士兵的感召下,幽州军会有相当一部分会择了为大隋效力。正是由于种种原因,杨侑没有选择立刻挥师南下。而死选择了继续等待。 然而,此时的杨侑并不知道,世事变幻无常,在开春后,会有一场难以想象的危机波及河北。只是此时的杨侑,又那里会知道攻伐高句丽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呢? 就在杨侑等待的时候,李世民也收到了信件,这封信是罗艺转呈给他的。对于这个消息,李世民显得十分冷静。根据薛万淑在信中所言,渔阳的诸葛德威已经夺取了一批粮食,使得刘黑闼的粮食无忧。不过,作为反骨仔,诸葛德威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已经成功地诱骗了刘黑闼,说将原本半个月一次的运粮时间改成了一个月。对于李世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如今的李世民虽然还年轻,可是毕竟带兵多年,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在经历了一番风波之后,对政治上的斗争也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 诸葛德威是暗中投靠了大唐不假,可是他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让李世民觉得十分奇怪。很显然,这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妙计,如果不用心,绝然想不到其中的破绽。恐怕就是刘黑闼本人也想不到这一招是如何的凶狠。 时间延长了,每一次送粮的数量增加了,若是渔阳突然不送粮,又或是半途出了什么事情,刘黑闼军就会陷入粮食的危险。三军缺粮,军心必乱,更不用说打仗了。 李世民觉得诸葛德威这事儿有些孟浪了,毕竟这个时候,还不是和刘黑闼决裂的时候,在灭掉夏国之前,任何和刘黑闼起冲突的事情,都是不可取的。可是诸葛德威已经这样做了,让李世民觉得有可能会提前自己的计划。 让李世民意外的是,从潜伏在刘黑闼身边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根据消息,刘黑闼不仅答应了诸葛德威的要求,更是将运粮的日子再度改动,从一个月一次改为两个月一次。 这虽然有些怪异,但实际上是有迹可循的,李世民很快就想到是刘黑闼是害怕冬天来临,使得运粮不便,所以才改动了日期,同时将运输粮食的数量增加。 李世民眯着眼睛想了半响,迅速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段志玄、殷开山、刘弘基、房玄龄等将领和谋士齐聚一堂,商量着攻打乐寿的事情。 因为在这个时候,堤坝已经建造完毕,再有几日,子牙河的河水就能堆积最高,也是能发挥最佳效用的时候了。李世民也知道继续等待下去,天气会更冷,所以决定在大雪降临之前,发动攻势,试探一番乐寿城的防御能力。 想到此,李世民写了一封书信,让部下带给刘黑闼。一个时辰后,刘黑闼接到了李世民的书信,对于李世民的主动邀战,刘黑闼反而不急了。前些日子他因为缺粮而屡次找李世民,不料李世民以不在军营,或是身体有恙等各种理由拒绝了。 如今,李世民急着求战,不论是有什么原因,都让刘黑心中一阵畅快。如今汉东军并不缺乏粮食,粮食足够食用到来年开春,所以刘黑闼并不急着求战,对于李世民的使者,刘黑闼以身体有恙的理由拒绝了。 李世民接到消息,狠狠将书信向地上一摔,怒骂了一声:“竖子不足以谋!”既然刘黑闼不急,势力强大的大唐更没有焦急的理由,你刘黑闼不是想要耗吗?那我就陪你耗!大唐拥有关中、并州以及河北和陇西一部,难道还消耗不过仅仅占有一个渔阳郡的汉东军吗? 想到此,李世民决定继续耗下去。 此时的江陵,树上的叶儿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风儿刮着,又时不时下着小雨,反而比干冷的北方显得更凉。作为镇守江陵的藩王,越王杨侗每一天都显得十分忙碌。 杨侗刚刚回到府中不久,就有小宦官神神秘秘前来禀告,道:“王爷,殉王来了。” 询王便是杨庆,听到他来了,杨侗微微皱眉,左右看了一眼,道:“带他到书房来见我。” 小宦官应着,匆匆走了。杨侗沉默片刻,朝着书房正要走去,小刘良娣出现了,小刘良娣这些日子在吃斋念佛,悼念亡夫,也就是元德太子,追封的孝成皇帝、隋世宗杨昭,祈祷他在九泉之下,保佑儿孙平安。 这些日子,儿子与洛阳朝廷的杨庆走的非常近,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作为杨侗的母亲,她却十分清楚。小刘良娣出身二流世家,嫁给孝成皇帝多年,自然是有一些见识。见惯了公公和前太子的腥风血雨,小刘良娣最为害怕的便是丈夫的几个儿子兄弟萧墙。 杨侑是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同时也是先帝所册封的皇太孙,大隋的江山自然是由他继承。更何况在天下板荡之际,是杨侑凭借一己之力,先后击败李渊、薛举,然后战略性撤退,稳定巴蜀,逐渐恢复了大隋在长江以南的旧地。 而且,自己和儿子都是杨侑所救,抛开两人身上的血脉不谈,仅仅是这份恩情,小刘良娣觉得恩重如山。正是因为如此,小刘良娣觉得儿子不能做出对不起当今陛下之事。 “侗儿,娘有话要跟你说!”小刘良娣说道。 杨侗一愣,忙道:“娘,你怎么出来了,也不多穿一些衣服。”说着,杨侗走了上去,挽着母亲的手臂向前走去。 小刘良娣常年居住在佛堂,两人进入佛堂,一股热风迎面扑来。杨侗笑道:“娘,以后出来可要多穿一些衣裳。” “侗儿,跪下!”小刘良娣对儿子的关心并没有反应,她表情严肃地说着,同时看向了挂在正厅前的两幅画。一副是观音,另一幅则是孝成皇帝的图像。 杨侗一愣,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这般严肃?但他一向至孝,闻言走到两幅画面前,跪在团蒲之上,伸手捏起三柱清香,在香烛上点燃了,然后冲着图像磕头。三拜之后,杨侗恭恭敬敬地将清香插在香炉里。 “侗儿,你告诉娘,你姓什么?”小刘良娣发话,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杨侗眼中带着疑惑,道:“娘,孩儿自然是姓杨。” “你是何人的儿子。”小刘良娣继续问道。 “孩儿父亲乃是隋世宗,祖父是隋明帝。孩儿身上流淌着的,自然是杨家人的鲜血。生母是娘亲,大母是韦太后。”杨侗说着、他的母亲虽然是小刘良娣,可是韦娟才是孝成皇帝的“皇后”,于礼节上来讲,无论是燕王杨还是越王杨侗,都可以算是韦娟的儿子。 小刘良娣听到儿子这般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儿子还没有忘本,可是为什么要和杨庆这个反骨仔搅在一起?杨庆身为皇室中人,数次改姓郭,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之人,难道儿子不知道吗? “侗儿,你在父亲的画像面前,告诉娘,身为杨家人,要怎样做,才不会遗臭万年?”小刘良娣不依不饶。 “对长辈至孝,对兄弟有情有义,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与亲人同舟共济,共同应付难关。这是孩儿所理解的。”杨侗说道,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侗儿,既然你明白,就不能做出有损国家,有损皇室,有损兄弟情义的事情来。陛下虽然较你和燕王年轻,但他却是嫡长子,更是公公亲手指定,天下人皆知的继承人,大隋在他的治理下可谓蒸蒸日上,娘不希望你祸起萧墙,引得大隋内乱,让敌人有机可乘,你知道吗?!”小刘良娣说着,身子微微颤抖。 杨侗点着头,道:“娘,孩儿明白。” “既然你明白,就在父亲的画像面前发誓,终生不可背叛大隋,不可背叛兄弟!”小刘良娣说道。 杨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趴在了地上,对着父亲的画像发誓:“父皇,孩儿杨侗在这里发誓,绝不会做出有损大隋,有碍兄弟情义的事情来,若是如此,让我万箭穿心而死。” 小刘良娣看着儿子,眼中流出了泪水,在大义面前,他会有所选择,可是,眼前的人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第722章惊天的阴谋 杨侗在发完誓之后匆匆走出了佛堂,小刘良娣看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诸多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小刘良娣是善良的,所以她选择了相信儿子。 回头瞧了一眼丈夫的画像,小刘良娣幽幽地叹息一声,慢慢走到了台案前,手掌支撑着身子,慢慢坐了下来,手中拿着棒槌,慢慢敲打着木鱼起来。 杨侗匆匆走进书房,杨庆已经在里面等待着。杨侗久久不来,趁着这段时间,杨庆发现了一些颇为有趣的东西。那似乎是越王,不,应该是皇泰帝的练笔之作,从里面让杨庆看出了很多信息。 谁都知道,杨家几兄弟中,皇帝杨侑的“正妻”,皇后出身于独孤家,几名嫔妃也出身不低,萧月仙出身于江陵萧家,阴少华出身于关拢阴家,就算是后来的长孙无垢,也是北魏皇室后人,身份也不低。 至于燕王杨,妻子出身于闻喜裴家,身份也不低。毕竟作为大隋两代皇后的独孤、萧,是其他家族无法比拟的。这样看来,裴翠云的身份也着实不低了。 三兄弟之中,唯有杨侗的妻子不过是一名船娘,身份不仅低微,对杨侗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帮助。原本杨庆以为是杨侗喜欢那名船娘,因此娶了她。可是如今从书房里残留的练笔之作来看,杨侗娶船娘,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似乎是因为杨侑的压制,杨侑不得不娶了船娘姚念秋为妻,这口气,杨侗表面上不说,可是却藏在了心底,而今,在只言片语中爆发了出来。这让杨庆寻到了一丝端倪,心中有着更足的底气。 杨庆隐隐地觉得,从第一次的接触,表面上杨侗虽然拒绝了,可是语气却不坚决,第二次还能继续接见自己,就等于告诉他,这事儿有戏!如今经过几次的接触,杨庆觉得,杨侗回转洛阳主持大局,几乎可以定了。 一想到王世充定下的战略,杨庆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个冒险的计划,咋一看不可能,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却非常有可能呀,一旦杨侗上当,大郑朝廷控制了荆襄,争夺天下的态势对于大郑来说,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杨庆正在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杨侗踱步进来,看见杨庆,眼角跳了跳。杨庆急忙走了上来,道:“微臣见过陛下!” “嘘!”杨侗左右看了一眼,示意杨庆不要多话,他走到书柜前,抓住摆在角落的一个瓷碗,在瓷碗中心的一个白点处一按,书柜发出一声轻响,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出来。 杨侗摆摆手,也不说话,示意杨庆跟着自己来。他首先走了进去,杨庆略略犹豫,也随着杨侗走了下去。这一条密道是杨庆第一次走,所以他非常小心,杨侗也不理他,看他走进来,抓住一个油灯,轻轻一拧,缝隙合拢,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居然有一个机关。 杨侗一边走,一边点燃了油灯,他一脸的沉静,并不多话,这让杨庆感到十分凝重,旋即,他想到了一点,杨侗如此郑重,一定是做出了他想要的决定。 理由很简单,如果杨侗不答应,早就将他抓起来了,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如果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怎么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大事要相商,生恐旁人知道,所以才将他带来密室。 想透了此节,杨庆的心头稍安,显得轻松了许多,跟着杨侗走进了密室,两人坐下之后,杨侗亲手泡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 “陛下,我是带着十分的诚意,再次恳请陛下回转洛阳,主持大局,兴复大隋!”杨庆一上来,就开始对杨侗灌汤,他知道,如今是最关键的时候,再努一把力,杨侗就会选择洛阳,从而掀起大隋的内乱。 杨侗叹息了一声,道:“询王,如今的局势对我并不利呀!” 杨庆一愣,不由问道:“陛下掌管荆襄大权,郑王掌握洛阳军政,只要陛下答应,郑国公立刻将洛阳的军政大权还给陛下!如此一来,陛下掌控中原、荆襄两大战略要地。趁着杨侑重兵在外,李唐鏖战河北,可兵不血刃拿下巴蜀,若是进兵江东,必可传檄而定。天下,陛下便有一半矣!” 杨侗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了密室的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地图。这幅地图与平常的不同,在洛阳那块地方,依旧是大隋的地盘,只不过,它的颜色与巴蜀稍稍不同。 杨庆何等聪明,立刻猜到这是杨侗自制的地图,这说明,他是有野心的。至少,他不甘居于弟弟之下,仅仅是一个亲王。杨庆略略沉吟,正准备再说,杨侗却缓缓开口了。 而这一次杨侗的开口,终于让杨庆寻到了一丝端倪,因为这一次,杨侗自称,是“朕”。 “要朕重新回到洛阳主持大局不是不可以,可是如今朕在荆襄,名义上是主持大局,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杨侗说着,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骨节咔咔直响的声音让杨庆能很清晰地听见。 “杨侑让朕移居江陵,不过是想要防着朕罢了。他害怕朕在巴蜀,夺了他的皇位,所以他将朕弄到江陵,让萧家人暗中监视朕!”杨侗说道,眼中迸射出一丝杀意。 杨庆看着杨侗愤怒的表情,眼中的那股怨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杨侗看似懦弱,实则刚烈,当初面对劝他退位的段达、王仁则等人,他严词拒绝,并大骂段达等人,让众人汗流浃背。 这就是帝王的愤怒,杨庆想着的时候,杨侗狠狠一拳打在了案几上。案几发出一声悲鸣,竟然轰然倒塌,让杨庆吃惊不已。 “这就是当今的大隋皇帝,哼,他不过是想要做给祖母、做给大母看罢了。实际上在他的心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掉我。这一天,我已经忍受的太久了!”杨侗冷冷地说着。 杨庆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道:“陛下,既然是这样,陛下何必还屈居他人之下?再说大隋的江山,本来就是陛下的,陛下若是恢复旧位,届时登高一呼,自然四方忠臣来投,他日陛下恢复大隋江山,必定万世留名,人人敬仰!” 杨侗身子一颤,不由看向了杨庆,道:“万世留名,人人敬仰?” “不错,以陛下之英明,自当成为千古一帝!”杨庆又给杨侗戴了一个高帽子。 杨侗原本带着怨恨的目光渐渐变得憧憬起来,他愣愣地看着前方,似乎在他的眼中,已经看到了君临天下,看到了万人崇拜的盛景。“朕,决定了,要超越秦皇汉武!”杨侗几乎是一字一顿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杨庆嘿嘿一笑,道:“陛下,秦皇汉武又怎么能比得上陛下呢?” 杨侗一愣,旋即哈哈一笑,伸出手拍着杨庆的肩头,道:“询王,说的不错。” 两人再度坐下,杨侗喝了一口茶,道:“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你可以告知郑王。” “愿凭陛下吩咐,微臣一定将消息传给郑王。”杨庆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如今荆襄的兵权,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掌握在南郡太守萧辰手上,这部分的兵力有一万五,数量不算多。朕若是使一些手段,当可控制这部分士兵。”杨侗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杨庆却是一愣,不明白杨侗何以如何信心满满? 杨侗却淡淡一笑,道:“这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这人嘛,不是喜欢钱就是喜欢权利。朕虽然没有兵权,但说说话,总是可以的。” 杨庆恍然大悟,拱拱手,道:“陛下英明!”说着,垂手而立,继续听着杨侗的话。 “除了萧辰的这部分兵马之外,便是南阳盆地的韩世谔,此人掌握南阳、襄阳等郡的兵权,兵力足有三万余,是大隋在荆襄的重点。只是可惜,这部分兵力,朕至今不能渗透,让人颇为遗憾。”说道这里,杨侗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杨庆微微扬眉,他已经从杨侗的言语中猜到了一些,不过却不能说,他在等待着杨侗说话。 “朕的打算,是夺取萧辰的兵权,控制江陵。不过如此一来,驻扎在南阳盆地的韩世谔一定会挥师南下,因此,朕需要郑王出兵南阳,吸引韩世谔的注意力。一旦韩世谔将注意力放在北方,必然会将兵力布置在南阳一带。届时,朕在江陵起兵,便可一路北上,夺取襄阳!” “若是襄阳被攻下,南阳虽然是坚城,但在南北夹击之下,韩世谔纵然是战神下凡,必然力不能支,一旦夺取南阳,中原、荆襄便可连成一线!届时或西上巴蜀,东下吴越,都是不错的选择!”杨侑缓缓说出了心中的战略,这与杨庆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在实施上,杨侗的更为详细一些,也更容易实现一些。 杨庆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不由鼓起掌来,看来自从杨侗跟着杨侑之后,无论是身手还是战略目光,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就刚才的策划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的漏洞。这个计划,可行呀! 想到此,杨庆点点头,道:“陛下,这果然是好计!” “此事非常重要,朕就不写信了,你可要牢牢记住,将计划一一告诉郑王。”杨侗显得十分谨慎。 杨庆施礼,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时间不早,朕带你走后门,速速出去,不可让人发现!”杨侗说着,站起身来。 第723章危机四伏 历阳城。 辅公看着地图嘿嘿直笑,李靖率领大军已经离开了淮阳,据悉,大兵压境之下,下邳郡已经选择了投降。对于尚没有统一势力的山东来说,大隋的强势挺进,势必会造成山东局势的混乱,在几大势力间,谁能最终夺下山东,至今还是一个谜。 在辅公看来,隋军虽然强势,但在如今的环境下,却显得劣势重重,至于李密、徐元朗等人在山东经营多时,根基较深,不是一时半会能夺下的。 虽然李靖顺利拿下了下邳郡,但山东诸郡里,彭城郡、齐郡、鲁郡、琅邪郡等地才是其腹地所在,可以想象,当李靖兵进上述这几个郡的时候,会遭受到怎样的抵抗。 就在辅公思考的时候,左游仙匆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看见辅公,急忙拱手施礼,道:“辅公!” “呵呵,左道长,你来了!”心情大好的辅公摆摆手,示意左游仙不必多礼。 左游仙喘着气,道:“辅公,李靖已经率兵逼降下邳郡,下一步十之是沿着运河北上,抵达彭城。据悉,彭城以北的运河大多遭到破坏,李靖一定会在这里改走陆地。若是走陆地,一是向取道琅邪,东走大岘关(即穆陵关),经由北海郡,进抵齐郡,齐郡历来是山东腹地,此地若下,恐怕山东局势就定了一半。” “第二条路,便是继续北上,夺取鲁郡。一旦鲁郡夺取,便可将李密割成两截,使之首尾不能相顾。李靖还可以继续北上,绕过泰山,夺取齐郡,进行下一步的战略。” 左游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觉得有些口渴,端起一杯茶就喝。 辅公也不以为意,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左游仙,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道:“那么以道长之间,李靖会走那一条路呢?” 左游仙想了半响,道:“卑职认为李靖会走鲁郡。” “为什么?”辅公不露声色。 “山东诸郡,面临的地势非常特别,北面的河北,西边的中原,南方的两淮,大多是平原。至于东面,则是大海。山东有着极为有利的地势,四周几乎一马平川,而在山东境内,多是丘陵,其中泰山、大岘山(今沂山)、琅琊山、蒙山、五莲山等地,是山东险要所在。而诸山之中,位于大岘山的大岘关地控南北要道,易守难攻,若是李密屯兵此地,李靖没有一年半载,恐怕难以攻下此地。” 左游仙慢慢说着,辅公有些诧异,一直以来,他认为左游仙只是起着狗头军师的作用,想不到这些日子竟然肯下工夫研究山东局势,对山东四周的地理如此了解,实在是用心良苦。 “继续说下去。”辅公说道。 左游仙得到鼓励,眼睛一亮,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如今冬季就要来临,我想李靖断然不会去攻打大岘关,因为这不划算。所以,他一定会选择鲁郡。鲁郡虽然有蒙山、泰山穿越其中,但若是向西而行,就可以绕过位于山东腹地的群山,渡过黄河之后,绕道夏王窦建德的领土,夺取齐郡。看似花费的时间较多,但实际上在大岘有重兵囤积的情况下,却是一条捷径。” “可是,鲁郡好走,也不过是相对大岘关而言。隋军强势北上,势必会和李密发生纠葛。就李密而言,绝对不会让隋军如此嚣张。可以说在未来的北方,势必会有一场大战。” 左游仙说着,目光炯炯,表情显得十分兴奋。 辅公一愣,旋即想到了左游仙的意思。上一次两人商议,是要等待李靖在山东被敌人困住,那个时候,才是辅公发动攻势的时候,如今看来,还需要继续等待。 辅公沉默半响,道:“既然是如此,继续等待,方为上策。” 左游仙点点头,道:“辅公,如今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辅公嘿嘿笑了两声,道:“不错,越是最关键的时刻,越是要冷静啊!”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山东群雄逐鹿,以李密、徐元朗势力最大,王薄次之。不过,在李密夺取了徐元朗的琅邪郡之后,徐元朗逃到高密,并趁着李密回师东郡的时机,攻占了东莱郡,借以栖身。 以此同时,李密帐下大将徐世绩与北海郡的綦公顺联手,击破了王薄,夺取了王薄盘踞数年的重地齐郡,迫使王薄躲进了长白山中。由此,李密在山东的地盘逐渐连接在一起,势力大增。 李密虽然占据了山东北部,但迫于王世充的压力,李密再也不敢继续东进,使得王薄和徐元朗得以苟延残喘。就在这个时候,李靖开始强势北上了。 此时的东海郡、下邳郡以及彭城郡的一部分处于自治状态,听到大隋军队北上,纷纷选择了投降,李靖一路北上,可谓兵不血刃。 此时,李靖正在彭城郡的临时居所内负手踱步,他之所以一路慢悠悠北上,是处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个方面是来自于辅公。陛下在临行前说的非常清楚,辅公是一个不忠之人。杨侑虽然知道他不忠,可是却不能杀他,因为杀了江淮军中的二号人物,势必会造成江淮军的动荡。如果真的这样做,恐怕在群情激奋之下,就算是杜伏威也不能阻止。 原本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切,那就是在缺少杜伏威的情况下,大批的士兵选择了投靠辅公,所以才会有辅公之乱,才会有杜伏威被李渊坑杀。 所以杨侑只能非常无奈地选择不杀辅公,并给了他没有实权的高官。本来,陛下命令辅公去成都上任,可是他一直称病,直到李靖北上,他依然在称病。 辅公如此的行为让李靖相信了陛下的话,辅公这不是有病,而是在等待时机。如果他真的去了成都,无疑就成了无根之水,再也翻不起大浪,所以辅公才会选择留在历阳。 李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此时他已经通过锦衣卫得到了陛下的消息,对于陛下平定高句丽的神速,李靖一点都不意外,如今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在江东停留的日子太长,以至于延误了时间。 这一切,是因为辅公太过于狡猾,锦衣卫的渗透,李靖的耐心等待,都无法寻找到辅公的破绽,所以最终李靖只得扬帆北上。如今,摆在李靖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继续北上,攻打李密,然后渡过黄河,与夏王窦建德合会。二是杀一个回马枪,南下灭掉辅公。 两者可谓有利有弊,如果继续北上,一旦辅公这厮寻找到良机,就会断掉了隋军的后路,粮食也会受到影响,李靖就会显得十分危险,可是第二个选择,却让李靖有些无奈,因为他还没有寻找到辅公的破绽! 李靖在院子里踱步半响,秋风卷起落叶,有一片叶子落在他的头上,他伸手将叶子取下,默默地看着叶子上的脉络,忽然,李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想到此,他立刻叫来了李客师,一番耳语之后,李客师点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不久,几名彭城郡最为出名的商人走进了府衙,见到这位拥兵数万的大帅,商人们显得十分惶恐。一名叫做陆忠的憨厚商人战战兢兢走了上来,双手一抱拳,道:“草民陆忠见过大帅!” 李靖见陆忠一脸害怕的样子,不由淡淡一笑,这几名商人一定以为自己占据了彭城郡之后,想要收刮民脂民膏,因此将他们寻来。李靖脸上堆起了笑,他看着众人,道:“不用害怕,都进来吧!” 几名商人瞧了瞧陆忠,希望陆忠能拿个主意。陆忠默默摇头,如今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几个商人而已,又怎能和拥兵数万的大帅对着干呢? 陆忠迈步跟着李靖走进了屋子里,屋子里已经摆着了几个火盆,将屋子烘的非常暖和,李靖吩咐下人烧水,送上热茶。几名商人面面相窥,看着冒着热气的香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诸位不必拘束,这是我从巴蜀带来的香茶,诸位不妨品一品,看看滋味如何?”李靖呵呵一笑。 陆忠首先端起了茶水,慢慢品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 其他商人看见陆忠喝了,大部分都端起茶水喝着,只有一两人显得十分犹豫。 李靖默默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道:“我将诸位请来,实不相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委托诸位。” 商人们默然不语,唯有陆忠拱拱手,道:“大帅,愿闻其详!” “此事非常简单,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办好,!”李靖站起身来,慢慢将事情一一说了,随着李靖的述说,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他们出钱,什么事情都好说。 李靖说完之后,目光扫视着众人,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杀气腾腾:“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希望你们将此事办砸,如果谁办砸了,我一定请求圣上没收了他的家产,灭他满门。当然了,若是做好了,我一定上书陛下,给诸位进行封赏!” 商人们面面相窥,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陆忠走上前来,道:“大帅,此事请放心,我等一定不负大帅所托!” 第725章这只是一个坑 一场宴会之后,裴矩酒足饭饱,走出了皇宫。李渊打着饱嗝,在宫女的服侍下,去了张莹莹的寝宫,张莹莹得到消息,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来。李渊眯着眼睛看着她,只觉得张莹莹美艳不可方物。 张莹莹浅浅一笑,走了上来,芊芊玉指扶住李渊,娇声道:“陛下,让奴家来扶你。”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对张莹莹的温柔和懂事是他最喜欢的,张莹莹扶住他后,他将手臂穿过张莹莹的如同天鹅一般修长的玉颈,一只手随意垂下。 张莹莹正要扶着李渊向前走去,忽然觉得胸前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是李渊的一双大手下垂,恰好在她高耸入云的胸前,李渊一时兴起,忍不住将手探进她的衣裳内,狠狠捏了一把。 张莹莹立刻脸色娇红,嗔道:“陛下,你急什么嘛!” “呵呵,不急,不急!”李渊呵呵笑着,在张莹莹的扶持下朝着寝宫走去,几名宫女看见娘娘和陛下来了,急忙打开了大门,将两人扶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放着火盆,毕竟长安地处西北,靠近凉州,天气冷的比较快。进入屋子,李渊觉得暖和了许多,他舒服地享受着宫女和张莹莹的伺候。不久,张莹莹端着木盆,里面装着热水,张莹莹盈盈走来,将木盆放在地上,将帕子放进木盆里轻轻揉着,拧干之后,为李渊清洁着脸。 李渊舒服的直哼哼,等张莹莹为他清洁了脸,张莹莹替他脱掉了脚上的靴子,慢慢将他的脚送进温水中。温水烫脚,实在是舒服。李渊眯起了眼睛,享受着张莹莹服务。 “陛下,最近臣妾听说泡脚会让人十分舒服,陛下感觉如何?”张莹莹柔声问道。 李渊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道:“舒服,实在是舒服。爱妃是听何人说的?” “臣妾是无意中听到一个御医说的,因此就记住了。”张莹莹说道。 李渊满意点点头,靠在软榻上,让张莹莹尽情按摩着他的双脚,你还别说,平时走的多了,如今泡了个热水脚,再有张莹莹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指头按着,实在是舒服啊。 张莹莹替李渊按摩了半响,忽然动作慢了下来,李渊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觉得脚心就是一疼。他差一点跳了起来。张莹莹先是一愣,旋即跪在地上,急忙道:“陛下,臣妾知罪!” 李渊看见张莹莹一副惶恐的样子,心中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他伸出大手,将张莹莹的柔荑握在手中,道:“你是朕的爱妃,这点过错又算什么呢?”说话间,李渊突然发现张莹莹的秀目中有着一丝担心,隐隐约约,有着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李渊握紧了手,将张莹莹拉进怀中,道:“爱妃,朕已经赦免了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张莹莹忽然动了起来,她挣脱李渊的双手,跪在地上,道:“陛下,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呀!” “嗯?”李渊一愣,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张莹莹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醉意朦胧的李渊在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爱妃,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朕一定给你做主。” “陛下,臣妾的老父前些日子来到京城,生活没有着落,臣妾一时心软,就将陛下赏赐的一件玉镯子当了钱帛,给老父买了一所宅子!”张莹莹说着,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李渊哈哈一笑,再度将张莹莹拉起来,道:“爱妃,朕送给你的东西,随你怎么处置。不过,朕拥有全天下的财富,若是让人知道朕的爱妃拿东西出去典当,朕的脸面让那里搁?你若是缺乏钱帛,尽管来找朕要呀!” 张莹莹抽泣着,道:“臣妾蒙陛下大恩,能够陪在陛下身边已经十分满足,又岂敢有其他想法?” 李渊笑道:“你是朕的女人,便是朕的家人,若是连家人都无法照顾,朕还算一国之君吗?”李渊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因为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张莹莹说的是请陛下为她做主,可是此刻说的事情,却和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呀。 李渊神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他柔声问道:“爱妃,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不必担心,尽可直言!” 张莹莹神色之间有些犹豫,她沉吟片刻,咬着牙,说道:“陛下,臣妾为老父买了一套住宅,可是住了不到三个月,就被人以强权夺走,老父无依无靠,又没有办法进宫,只能在一家酒肆做工,过着孤苦无依的日子!” 李渊坐直了身子,竟然敢有人强权抢夺百姓的财物,这让李渊格外愤怒。他一直非常注重民生,尤其是在天下未定的时候,笼络百姓是当务之急,可是偏偏有人以权势欺人!李渊压住心头的愤怒,他知道,能让爱妃束手无策,证明此人是朝中的权臣。可是究竟是何人,做出这种事情? 李渊不由奇怪万分:“爱妃,抢夺宅子的,究竟是何人?” “陛下,我听说老父说他叫做尉迟敬德!”张莹莹说道。 “尉迟敬德?”李渊不觉有些奇怪,尉迟虽然是大姓,可是他并不认识什么尉迟敬德啊。 张莹莹见李渊神色有异,忙“好心”提醒:“陛下,听说他是秦王帐下的大将,据说以前是宋武周的部下!” “宋武周?”李渊又是一愣,旋即想起了刘武周和宋金刚。看来是爱妃弄错了,以为刘武周和宋金刚是一个人。一想到定杨军,李渊有了点印象,好像宋金刚麾下先锋,就有一个叫做尉迟恭的人,可能就是这个尉迟敬德。 秦王的部下抢走了爱妃的宅子?李渊皱着眉头,这是个大问题啊,原本李渊认为是那个不长眼的臣子,却没有想到是秦王的部下。李渊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秦王的部下不算什么,可是秦王如今在河北打仗,李渊不想影响他的心情,毕竟河北这一战,关系着大唐的国运。 李渊想了半响,在张莹莹面前停下,道:“爱妃,此事不用担心,朕就将在平康坊的那所大宅子赐给令尊。让他在那里安心居住,没有人会来打搅。另外,朕每月让人送给他两千文钱,足够他生活了。” 张莹莹擦了擦泪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旋即她露出了笑意,道:“臣妾多谢陛下!” 李渊哈哈一笑,一把拉住张莹莹,朝着软榻走去,道:“不早了,该休息了!” 张莹莹娇声道:“陛下放心,臣妾今夜一定好好服侍你。” 随着两人的脚步,屋子里的蜡烛被宫女吹灭了。 李建成喝了不少酒,回到东宫,却没有了睡意,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王世充的目的是诱使大唐对逆隋动兵,然后来谋其他的利益,那么大唐可不可以反而来利用他呢? 王世充被迫除去帝位,成为逆隋的附属,显然不是他所想,他一定在积极策划想要谋求独立,只是,他没有这个机会。如今,杨侑傻乎乎地攻伐高句丽,不在中原主持大局,让王世充一颗心蠢蠢欲动。 在李建成看来,王世充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逆隋才是真正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王世充和大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李建成觉得,王世充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唐,就足以证明他的私心了。 如果王世充在这个时候背叛逆隋,对于逆隋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种打击不一定体现在战争,而是人心。如果王世充造反,其他投靠逆隋的反王,诸如杜伏威、张善安,乃至于萧铣等人,会不会再度造反? 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李建成却觉得有实施的必要,李建成心中初步构思了一个计划,本来想要找父皇商量,但看看月色已经不早,父皇恐怕已经休息了,李建成也就按下了这个心思。 走到书桌前,李建成摊开了一张白纸,让宦官磨好了墨,快速地在白纸上写着什么,半个时辰后,李建成看着墨迹未干的白纸,不由露出了笑意。他相信,在这个计策下,王世充一定会上当,只要他再度造反,逆隋一定不会容忍他。双方一旦开战,大唐就有了更多的喘息之机。 李建成等墨迹干了,将折子收了起来,准备明日按上奏陛下,这是,一名小宦官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个蜡丸。“太子,有急报!” 李建成伸手接过,敲碎了蜡丸,从中取出了一份折叠得很小的丝巾。将其打开之后,李建成匆匆一看,顿时惊喜的合不拢嘴,他没有想到,王世充竟然有这等本事,能够说动旧洛阳朝廷的皇帝杨侗,让他同意入主洛阳。 “嘿嘿!”李建成笑了两声,如果王世充的计谋成功,杨侗独立开来,对于逆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那么,配合着自己的这条计谋,无疑是天衣无缝! 李建成想到此快步走到了书桌前,就着未干的墨汁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叫过了小宦官,让他速速送到镇守武关的李大亮处,要他调兵遣将,装作要出兵淅阳郡的模样,以吸引隋军的注意力,从而为王世充、杨侗的叛变提供条件。 小宦官匆匆而去,李建成顿时觉得心情格外畅快,虽然刚才的事情有些越权,但他相信,父皇一定会同意这个计划。 第726章杨侑的计划 对于李世民的主动邀战,刘黑闼拒绝了,原本刘黑闼以为李世民会再派人来催促自己出战,但意外地,李世民再也没有派人来。反正粮食充足,刘黑闼也就安心在军营里操练军队。 有时候,刘黑闼心情大好,还让辎重营多杀一些牛羊,慰劳士兵。汉东军士气高昂,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时间迅速过去,转眼就是五日。第六日早晨,刘黑闼正在军营巡视,这时,刘十善匆匆来了,手中捏着一封信。 “大哥,诸葛德威写了一封信来,说已经准备好了粮食,不日即将出发。”刘十善笑着说道。 刘黑闼接过信,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诸葛德威的笔迹,不由笑道:“按照日期和行程,运粮队应该走出了渔阳郡,正在涿郡的雍奴县一带。再有七八日的时间,就能抵达乐寿。” 刘十善点点头,道:“大哥,天气开始变冷,士兵们似乎有些熬不住了,不如等这批粮食到了之后,就挥兵攻打乐寿。” 刘黑闼皱起了眉头,在冬天的河北用兵,无疑是一大考验。他是河北人,自然非常清楚河北的天气何等寒冷,尤其是这年,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冷,突厥那边更是连降大雪,损失极为惨重。 虽然有足够的粮食,但刘黑闼觉得如果能在大雪降临之前,攻下乐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主要的是,他知道李世民也心动了。“既然是这样,我就修一封,给李世民说,联手进攻乐寿。” “大哥,他会同意吗?”刘十善有些不甘心,很显然,大哥刚刚拒绝了他,他一定不会同意。 刘黑闼哈哈一笑,道:“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都会选择进攻乐寿。这一次攻打乐寿,一定要动作快,让李世民没有反应的会!” 刘十善一愣,惊喜地道:“大哥,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哼,李世民在筑造堤坝,我可也没有闲着啊!”刘黑闼笑的非常诡异。 刘十善一愣,道:“大哥,攻打乐寿究竟有何等妙计?” 刘黑闼轻轻在刘十善耳边说着,刘十善面露疑惑,道:“大哥,当年窦建德狡兔三窟,挖掘了一条密道,他将此事告诉了你,可是如今情况不同,恐怕他已经将密道给封死了!” 刘黑闼神秘一笑,道:“十善,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窦建德秘密挖掘了一条密道,后来他将此事告诉我,还带我去看过。那时候,我与他关系正是最为亲密的时候。”刘黑闼说着,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毕竟当年两人联手,这才打下了偌大的基业,乎一统河北。可是,谁有能想到,在冥冥之中,上苍自有安排。当初两个最为亲密的战友,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反目成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刘黑闼微微怀念之后,忽然摇摇头,将心中的思绪抛走,继续说道:“当时我就长了一个心眼,暗中在府中挖掘了一条通道,前些日子我偷偷去看时,那条地道还在,想必窦建德至今没有发现。” “大哥,既然有这样的秘密,为何当初不使用?”刘十善顿时兴奋了。 “当初我也是不确定而已,所以并没有急着使用,而且我也不想便宜了李世民而已。这一次我拒绝了他,想必他一定也会拒绝我。等到我出其不意拿下乐寿,乐寿城中的财富、粮食都是的,他李世民可没有半点资格找我来讨好处!”刘黑闼哈哈一笑,显得得意非凡。 刘十善竖起了大拇指,道:“原来攻打乐寿的良策大哥已经有了,让小弟在这里苦苦思索,好不难受。” 刘黑闼拍拍刘十善的肩膀,道:“攻打乐寿,不仅仅是和窦建德斗勇,更是和李世民斗智。若不打起精神,就会被他们吞的连渣滓都不剩。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啊!” 刘十善郑重地点点头。 涿郡,蓟县。 裴行俨正在禀告:“陛下,微臣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挑选了三千精锐士兵,南下运粮!” “裴将军,南下运粮,抵达雍奴之后,就暂停下来,朕想刘黑闼一定会派人催粮,若是催粮,一定会走雍奴。”杨侑缓缓说道。雍奴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是运河的交点。从蓟县南下,自然可以一路走运河。可是若是从渔阳南下,就要先走陆路,然后在雍奴上船,利用运河运粮,这样速度会快很多。 雍奴运河处,有很多船家,汉东军走水路运粮,不是难事。 “若是刘黑闼派人催粮,你就告诉他,正在搜集船只,等待南下。从雍奴到乐寿,走水路不过三日,刘黑闼得到消息,一定会放松警惕。”杨侑说道。 “陛下,为何不直接挥兵南下?”这时,罗士信开口问道,显得有些不解。 “罗将军问的好,朕在夺取了刘黑闼和罗艺的老巢之后,为什么不南下?”杨侑说着,目光扫过了诸将。 沈光走出一步,道:“陛下,罗艺投靠了伪唐,虽然蓟县被夺,但恒山郡等地掌握在他的手中,从并州运输粮食虽然路途有些远,但还是可以实现。所以李世民的军队,不存在缺乏粮食的危险。” “可是刘黑闼就不同,陛下设计骗他,无非是想要让他以为有足够的粮食,等他突然发现缺粮,士气必定就会大泄。缺乏粮食的刘黑闼不足为虑。这样一来,陛下的敌人便只有伪唐。”沈光说着。 杨侑颔首,沈光的说法猜到了一些,他正要说话,罗士信却道:“陛下,或许李世民会支援刘黑闼。” 裴行俨却是一笑,道:“不可能。李世民此人一代枭雄,绝非一般人可比。他迟迟不对乐寿动手,并不是心慈手软,以微臣的推断,他就是想要等刘黑闼断粮,这样便可有会收编刘黑闼的汉东军。” “可是,刘黑闼又不是笨蛋,岂会任由士兵逃走?”罗士信不解。 “正因为刘黑闼不是笨蛋,所以陛才会用这种办法欺骗刘黑闼。等到刘黑闼缺粮,毫无办法的时候,刘黑闼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阻止饥饿的士兵。”裴行俨道。 沈光接过话头,道:“刘黑闼若是不甘,必定会和李世民产生矛盾,两方的同盟关系必定就此瓦解,届时,必定是刘黑闼大败,所谓的联军便只剩下了李世民、罗艺这一支军队。” “如此说来,刘黑闼的存在,会造成联军的不和。留着他岂不是更好?”钱杰这时开口。 “不然。若是刘黑闼、李世民知道陛下已经身在幽州,必定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攻乐寿,一路北方抵挡大隋南下的脚步。就算刘黑闼缺粮,李世民也会想办法支援他。毕竟这是利大于弊的事情。”这一次说话的是麦孟才。 杨侑看着群臣在争辩,也不说话,而且端起了茶水喝着,众人辩论了半响,认为此事各有优劣,而名武将都是个性倔强之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钱杰和麦孟才争得面红耳赤,若不是杨侑在,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看看火候已经到了,杨侑咳嗽一声,群臣顿时一愣,这才想起陛下还在,忙都站直了身子,等待着陛下发言。 “诸位爱卿,刚才你们的辩论朕已经了解,此事自然是各有利弊,但在朕看来,让刘黑闼先引缺粮而覆灭,才是正道。”杨侑缓缓说出了决定。 “刘黑闼此人骁勇善战,可谓夏王帐下最为得力的助手。朕从苏定方那里,听过此人的一些事情。概而言之,此人不仅骁勇善战,心思也非常了得。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肯屈居于窦建德之下。” “朕虽然有信心能灭掉他,但恐怕耗日良久,李世民或许就会攻陷乐寿,若是如此,她还不怨恨我一辈子?”杨侑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窦红线了。 “更何况,在能兵不血刃拿下敌人的时候,朕说过,绝不会让朕的属下去冒险。可能会有人问了,若是刘黑闼选择投靠了李世民怎么办?”杨侑说道这里笑了笑。 “且不说刘黑闼不会投靠李世民,就算会,李世民也不敢收纳他!”毕竟刘黑闼的部下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数万大军,若是刘黑闼突然发难,李世民根本不能活,所以杨侑对此很有信心。 “刘黑闼一灭,朕的对手就只有了李世民。如今看来,伪唐能带兵的皇族,也就李世民最强,朕倒很渴望与他一战!”杨侑说着,脸上有些兴奋了起来。毕竟是后世大名鼎鼎,被誉为千古一帝唐太宗,与他交手,一定格外带劲。 诸将听着杨侑的话,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一直不吭声的丘行恭突然开口问道:“陛下,臣有一点不解。” “丘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杨侑笑道。 “陛下,微臣想既然刘黑闼的粮可以断,那么李世民的粮也可以断,若是如此,李世民一定会大败而回!”丘行恭说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地图,并州,太行山,河北!杨侑手中的小棍在这三个地方划动,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这个办法有一定作用,而且,如果成功了,对日后攻打并州,也有着莫大的帮助!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非一员良将不可担此大任! 第727章可恶的突厥人 杨侑凝视着沙盘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名将领的脸庞。 裴行俨、罗士信是军中骁将,可称万人敌,但智谋却不足;沈光、麦孟才、钱杰等人出身于名门,人虽然有智谋,却属于堂堂正正之人,没有多少花花心思。这项任务的担任者,武艺不用太高,但为人一定要灵,不拘于常理。 杨侑想着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在程知节的身上定格。程知节本来专心致志地看着沙盘,希望能为陛下分忧,忽然觉得身上一寒,他不由抬起头,看见陛下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程知节身子不由一哆嗦,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 杨侑看着他,心中下了决定:“程爱卿,朕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程知节有些犹豫,但看见陛下炯炯有神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是何等重任?”他将重任两个字咬的特别清楚。 杨侑瞧了他一眼,哪能不明白程知节的那点小心思,但杨侑看中的,正是程知节的狡猾,杨侑用小棍子指着上谷郡,道:“这里是上谷郡,一直掌控在罗艺手中。朕三日内就会挥师攻打上谷郡,断绝伪唐在河北的战马来源。” “占领了上谷郡,有个好处,一是获得战马,二则可以掌控飞狐径,随时出兵攻伐北并州。攻伐上谷郡,预计会耗费十日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就算李世民和刘黑闼知道幽州已经被朕占领,他们也无能为力。”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幽州被朕占据,恐怕会分兵北上。若是如此,伪唐的粮食来源,便只有通过太行山的个孔道来运输。程爱卿,朕交给你的任务,便是带着五百名精锐轻骑兵,骚扰伪唐的粮道!” 杨侑说着,瞧了一眼表情大变的程知节,只见这厮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旋即传来程知节阴笑的声音:“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杨侑摆摆手,道:“你不要急,朕还没有说完。你要隐藏在山中,观察形势,在大雪来临前,截断伪唐的最后一次运粮!” 程知节一愣,旋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在大雪来临前,伪唐运输粮食必然是最多的一次,如果粮食被劫,对他们造成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截人粮道,从古至今都是最大的杀器,这一点程知节非常清楚。 听到陛下的指示,程知节一抱拳,瓮声瓮气地说道:“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决不让陛下失望!” “你若是完不成任务,朕一定将你发配到昆明,和南宁总管府的那帮蛮人打交道。”杨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程知节身子一抖,立刻想到昆明那边,多是异族,前年被隋人杀了不少,虽然被迫投降,恐怕也有不少人对隋人怀恨在心,十分危险,若是被发配到昆明,老母怎么办?至孝的程知节觉得不妥,立刻连连点头,道:“陛下请放心!” “程爱卿你可去准备,五百骑兵就从朕的禁卫军里挑选!”杨侑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程知节脸上一喜,陛下的禁卫军是大隋最为骁勇的战士,能率领他们执行任务,成功率大大增加。他忙施礼退下。 杨侑咳嗽一声,看着众人,正要说话,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走进大厅,脸上挂着汗珠,显得十分焦急的模样。他走到了杨侑身边,跪在地上,道:“陛下,有紧急军情!” “哦?”杨侑一愣,心想莫非是乐寿那边的消息?他走上两步,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信,拆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这群混蛋来捣什么乱?杨侑有些想不通。 杜如晦看到杨侑眼中的愤怒,走上两步,接过他手中的信,不觉也皱起了眉头,道:“突利小可汗这是来凑的什么热闹?” 裴行俨身子一震,当初是他领兵在麻线沟谷坑杀了突厥人,不知道有没有关系?裴行俨是个耿直人,当即走上一步,朗声道:“陛下,或许微臣知道一二。”说着,便将当初发生在麻线沟谷的事情说了。 杨侑便是微微一愣,倒不是怕得罪突厥,在杨侑的心中,突厥人也是将来大隋将要讨伐的对象。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征伐高句丽的过程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听裴行俨说完之后,杨侑陷入了沉思。 从信件上来看,这一次出兵的是突利小可汗,而裴行俨在麻线沟谷坑杀的也是突利小可汗的人,因此,有很大的可能是突利小可汗来报复了。 裴行俨跪在地上,道:“陛下,微臣擅自杀死突厥人,还请陛下降罪!” 杨侑看着他,朗声一笑,走上两步,亲手扶起裴行俨,道:“突厥人背信弃义,当年雁门关之围,朕还没有找他们算账,居然敢南下中原,朕倒少跑了一些冤枉路!” “裴爱卿,这一次你做的很好,突厥人,当杀之,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诸位,这一次突利小可汗来势汹汹,兵力足有十余万,可是一场硬仗啊!”杨侑说道,心中有些忐忑。突厥人突然南下,打断了杨侑的计划,乐寿城会怎样?杨侑的心中没有底。计划始终没有变化快啊。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陛下,乐寿城危在旦夕,夏王之女与陛下更有白首之约,乐寿不可不救。再说伪唐的威胁远远大于突厥,当务之急,还是想要击退伪唐,再作打算。” 杨侑手中小棍子一挑,指着位于涿郡和渔阳郡北部的安乐郡,道:“突厥人若要南下,必须翻越燕山,而走燕山,安乐郡是最好走的一条路。此外,昌平县北部的居庸关也是南下之路,需要派兵防守。” 杜如晦应了一声,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也是如此认为。” “麦将军,钱将军!”杨侑看着麦孟才、钱杰两人,表情显得非常郑重:“麦将军,你领兵五千人,驻守安乐郡,沿途招揽百姓入城,同时,朕会给你足够粮道,务必要保证燕乐城不失!”燕乐城是安乐郡的郡治,在长城边上。 “钱将军,你带兵三千人,迅速夺取昌平,进驻居庸关,在大雪来临之前,务必要守住居庸关。”杨侑吩咐。 麦孟才和钱杰相视一眼,均是神色凝重,两人齐齐抱拳,道:“陛下,我二人自当为国死战,人在城在!” 杜如晦这时插嘴,道:“陛下,可是长城一线,是罗艺的部下。” “罗艺虽然投靠了伪唐,但他毕竟是汉人,长城边上一定会驻有兵马,稍后朕会亲手写檄文,招揽长城沿线的罗艺兵马,只要晓以大义,他们一定明白突厥人南下造成的危害。”杨侑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麦孟才和钱杰不约而同点点头。 杨侑沉吟片刻,又道:“如今天下攘乱,长城一线的城墙破烂不堪,有的地方城墙恐怕已经坍塌,突厥人或许会从这些地方过来,一旦让他们杀入幽州,危害不小。两位爱卿抵达目的地之后,迅速派人视察长城防御。” “朕会在涿郡留兵一万,若是有异变,可速速派人通报。此外,切记一点,突厥人擅长野战,不可与之野战,一定要坚守城池,等待朕击败李世民,再回兵援救!”杨侑再度叮嘱。 “陛下请放心,突厥人要南下,除非踏着微臣的尸体!”麦孟才说道。 钱杰也道:“陛下,微臣一定会守住居庸关!” 杨侑注视两人片刻,伸出手去,拍了拍两人的肩头,道:“去准备吧,今日就出发,稍后朕会派人将檄文送过去。” “喏!”两人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背影显得格外悲壮。杨侑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突然感觉到,他们或许回不来了。 裴行俨咬了咬牙,虽然与麦孟才、钱杰接触不多,但三人的父辈都是大隋的臣子,其中麦孟才之父麦铁杖,钱杰之父钱世雄,都是为国捐躯,战死在高句丽,而今,他们会死在突厥人的手中吗? 裴行俨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道:“陛下,臣愿代替麦孟才蒙将军,替他守卫安乐郡!” 杨侑虎目瞧了裴行俨一眼,就明白了裴行俨的想法,他摇摇头,道:“此事朕自有主张,诸位不要焦急。”顿了一顿,杨侑提高了嗓音,道:“如今摆在大隋面前的,是夏王面临伪唐和刘黑闼的联手进攻,敌人的兵力远远比朕的兵马要多,所以这一战,务必要小心谨慎,更要诸将英勇奋战,方能取胜。” “其次,突利小可汗意外南下,朕可谓两面受敌,形势更加不妙。诸位爱卿,帝国存亡在此一举,可将此事告诉士兵,激发他们的爱国情绪。朕在这里许诺,河北之战,凡是战死的士兵,抚恤加倍,家中亲人免收三年赋税。若是残疾,朕养他一生。若是立下战功,朕按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为大隋付出生命的臣民!” 沈光、丘行恭、罗士信等人纷纷抱拳,表示愿为陛下死战,沈光更是说道:“陛下待臣等恩重如山,言出必行,将士用心,一定会击退李世民,给突厥人一个教训。” 杨侑神色有些凝重,看着众人,道:“如此,各位去速速准备,朕要夺取上谷郡,尽快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728章乐寿之战(上) 次日,杨侑率兵两万杀奔上谷郡,两日后,大军先是抵达涞水,涞水县令王廷虎听说隋军杀来,立刻选择了投降,并献上了涞水县的府库、户籍等物。 杨侑毫不犹豫,立刻让罗士信假扮成涞水县的民兵,以送赋税的名义赶往上谷郡,上谷郡太守姓马,名叫马铭,是上谷郡本地人,为了保卫家乡安宁,当初选择了投靠了罗艺。 后来罗艺降唐,马铭有奶就是娘,也选择了投靠大唐。唐廷为了稳住河北的局势,对涿郡、上谷郡等地并没有做出人事上的变动,马铭还是上谷郡的太守。 罗士信假扮成涞水县的民兵,马铭不疑有他,刚刚打开城门,就被鱼贯而入的罗士信擒拿,马铭见势不妙,立刻选择了投降。 上谷郡可谓兵不血刃拿下,让杨侑心情大悦,得到消息后,他立刻赶往上谷郡,不久派兵将飞狐径牢牢控制在手中。攻下上谷郡虽然不过两三日的事情,但两三日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比如说乐寿,在这数日的时间里,形势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刘黑闼再度询问李世民是否出兵,但李世民坚决不出兵,刘黑闼单方面选择了攻击。在杨侑拿下上谷郡的当日,刘黑闼率兵三万,阵列在乐寿城下,西风呼啸,吹得军旗猎猎直响。 刘黑闼凝视着这座他为之付出了不少心血的城市,目光显得十分复杂。他与窦建德并没有仇恨,如果说有,也不过是为了利益。而他当初选择了背叛夏国,也就意味着他要与杀他亲人的仇人同盟,才能实现他的目的。 为了霸业,为了心目中的帝国,就算是抛弃了亲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刘黑闼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节!想到此,刘黑闼一张黝黑的脸上露出了阴深深的笑意。攻破乐寿是第一步,在得到了乐寿城堆积如山的粮食之后,第二步就是要将李唐逐出河北! 刘黑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头,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是窦建德!刘黑闼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但旋即,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一年不到的时间,窦建德竟然苍老至此? 他的双鬓已经白了,面容显得十分苍白、枯老而憔悴,很显然,在重兵压境之下,窦建德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他承受不住了。 一个人,如果是白手起家,那么他的心态可能会比较好,因为他本身就一无所有,即使是失败了,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可是一个有着极大权势的人,如果输了就会一无所有的话,那么他的心态,必然会格外的大。 此时的窦建德就是如此,这些日子,他过得十分辛苦,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联军就会攻城,而他,在敌军的强势攻击之下,又能支撑多久?窦建德在接到刘黑闼攻城的消息之后,立刻匆匆赶来,此时的他,仅仅睡了两个时辰,精神难免十分萎靡。 窦建德匆匆赶来的时候,曹旦正在城头上巡视。作为窦建德的大舅子,其实曹旦要年轻得多,但是辈分这玩意,不是看年龄。曹旦看见窦建德模样也吓了一跳。他匆匆迎了过去,挡住了窦建德的脸。 “夏王,先随我来!”曹旦说道。 窦建德一愣,看见曹旦一副担心的模样,便点点头,随着他走进了城楼。曹旦递过一块铜镜,窦建德显得十分诧异,当他接过铜镜之后,这才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变得一点都不认识了。 铜镜中双鬓斑白的老头是谁?瞧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脸上的肌肤松垮垮的,一丝弹性也没有,窦建德愣了半响,突然被城外的鼓声惊醒,他这才愕然惊觉,铜镜中的,是自己的脸庞。 竟然苍老如斯!窦建德的心中叹息一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这种老,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老,还有心中的老,原来,自己对无休止的的战争已经厌倦了吗?已经对无尽的杀戮厌倦了吗? 或许,线儿说得对,是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窦建德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能挺过这一关,等到大隋北上,他就拱手将河北想让,也像萧铣一样,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何乐而不为? 窦建德想着的时候,曹旦已经让亲兵端来了热水,然后他拧干了锦帕,递给了窦建德,道:“夏王,擦一擦脸吧!” 窦建德也知道,如此以这种模样出现在士兵的眼前,必然会军心是一场大的打击,任何士兵在任何时候,都希望他们的主帅有着饱满的精神,高昂的斗志,这样,主帅才能带领他们战无不胜。 窦建德接过锦帕,慢慢地在脸上擦着,温热的锦帕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在热气的刺激下,毛孔张开,里面的浊气流出,让窦建德的皮肤变得更有弹性了一些。 擦了一次脸,窦建德将锦帕放入热水里,慢慢地搓着,同时问道:“曹旦,你觉得,这一次能撑过去吗?” 曹旦苦笑一声,如今的形势的确不乐观。可是,即使是不乐观,乐寿毕竟是夏国的首都,窦建德经营了多年,半年起码能撑住吧?当年王琮在少兵缺粮的情况下,都挡住了窦建德进攻足足两年,那么夏王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夏王能这么问,只能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他的心中没有底,而这,恰恰是最可怕的。一个人没有信心,便会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哪怕这件事情极为容易。 曹旦不希望看见夏王如此,当即咳嗽一声,道:“夏王,联军虽然来势汹汹,但隋帝已经正在赶来支援,一定要多支撑一些日子。才能等到援军啊。” 窦建德叹息一声,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心中的压力太大,让他如履薄冰。又仔细地擦了一把脸之后,窦建德觉得精神了许多,对着铜镜看了看,发现整个人果然精神了许多。放下手中锦帕,他立刻朝着外面走去。 窦建德刚刚走出去,女儿窦红线一身戎装走了出来,手中捏着一柄长枪,表情十分严肃,一看见窦建德,立刻说道:“爹,刘黑闼这个反贼竟然敢率兵攻城,请允许出城一战,给他一个教训。” “胡闹!”窦建德一甩衣袖,有些不满女儿的擅作主张。 “爹,敌人已经兵临城下,若是不出战,恐怕涨了敌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士气!”窦红线争辩。 这时,苏定方匆匆赶来,看见窦建德,急忙拱拱手,道:“夏王!” “定方,你来的正好,刘黑闼要攻城了!”窦建德说道,瞧了一速地走到城头,双手扶着女墙,朝着外面看去。 汉东军阵列在外,前方是准备攻城的步兵,而在后方,则是数千骑兵,他们手中的刀枪闪亮,泛着阵阵的寒光,显得杀气腾腾。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渐渐响了起来,随着声音的越来越大,汉东军的士气变得高昂起来。空气也似乎被鼓声惊动,变得暴躁不安,整个乐寿城方圆数里内,杀气冲天,告诉着人们,这里即将发生一场大战。 刘黑闼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缓缓站了起来,乐寿城,我回来了!他冷冷地抬起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猛地一挥手,道:“张君立,将鼓声敲得更大一些!” “喏!”前方数十步外的张君立听到汉东王的声音,大声应诺着,然后将军令吩咐了下去。 士兵们得到命令,青筋隆起的手臂变得更加鼓涨,他们拼了老命的舞动着鼓槌,恨不得将大鼓给敲碎。鼓声越发激荡,就连数里外的李世民大营也似乎听见了。 李世民口中品着茶水,目光不时凝视着南方,他已经接到了刘黑闼出兵的消息,此时的鼓声更加证明了这个消息。刘黑闼的能耐李世民多少有些了解,不过,李世民认为刘黑闼再英勇,也无法在一日之内拿下乐寿。 刘黑闼硬要强攻乐寿,就算最后攻下,对于李世民来说,也是疲兵,随时可以将他们给歼灭,所以他并不焦急,而是默默地等待着会。房玄龄默默走了过来,道:“秦王,真的打算看着刘黑闼攻城吗?” “这些日子窦建德一直在加固城池,刘黑闼虽然曾经是窦建德帐下最为倚重的大将,对乐寿城也非常熟悉,但孤认为,刘黑闼想要攻破乐寿,不是一日之功。与其让大唐的士兵流血,不如让刘黑闼在前冲锋,孤再等待时,捡个便宜,又何乐而不为呢?”李世民笑着道。 房玄龄显得有些疑惑,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房谋杜断”,房玄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秦王,既然是这样,身经百战的刘黑闼没有不清楚的道理。他请求秦王出兵未果,而粮食又不存在短缺,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攻城?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急躁?” 李世民闻言,也是一愣,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疑惑地看着房玄龄,道:“玄龄,你的意思的说,他已经想好了破城之策?” 房玄龄点点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嗯!”李世民负手踱了两步,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抬头看着南方,汉东军的战鼓声传来,充斥着耳膜,让李世民精神也是一震,略略思考了半响,他作出了决定,道:“吩咐下去,让秦叔宝、尉迟敬德带着三百骑兵,前去乐寿城侦查。” 房玄龄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第729章乐寿之战(中) 隆隆的战鼓震天,苍穹似乎也被鼓声所惊惧,变得格外害怕,显得一片阴沉,云层渐渐压了下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城头上,窦建德眯起眼睛,以便让视力变得更加清晰,数百步外的刘黑闼站在劲风中,虬髯胡须随风飘动,显得坚毅非常。 窦建德叹息一声,他知道,刘黑闼这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灭他了。多大的仇?窦建德不相信刘黑闼不知道妻子是被谁杀,如果说他知道,只能证明他已经有了异心,早就决意和自己决裂了。那件事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窦建德想着的时候,汉东军第一次击鼓结束,在张君立的带领下,汉东军朝着乐寿城缓缓前进,让窦建德有些疑惑的是,这支三千人的先锋仅仅前进了两百步,然后又停了下来,紧接着,鼓声再度响起,这一次的鼓声显得更加浑厚,时间更加长久,给他的压迫更大。 刘黑闼摸着满是虬髯的下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焦急。这让站在城头上的窦建德显得十分疑惑,苏定方同样也十分不解。两人惊疑间,窦红线显得十分愤怒,她三两步走到父亲身边,道:“爹,我要出战,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夏国的将士!” 窦红线说着,不等窦建德回答,转身朝着城下跑去,窦建德想要阻止她都来不及了。 “糊涂,定方,快阻止她!”窦建德跑了两步,突然发现自己是跑不过女儿的,急忙叫苏定方赶紧去追。 苏定方也不回答,大步流星追了过去。窦红线虽然跑得快,但苏定方比她身手更好,腿更长,速度更快。苏定方三两下跑到楼梯边上,凝目看去,窦红线正匆匆向下跑去,苏定方双手撑住阶梯,一跃而下,看着守卫在城门边上的士兵,喝道:“拦住公主,不准她出城!” 名士兵面面相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窦红线已经跑下了阶梯,苏定方见势不妙,急忙奔了上去,张开了双臂拦住她,高声道:“公主,刘黑闼气势汹汹,屯兵在城外,他正希望我军出击,切不可中了他的奸谋!” 窦红线秀目一瞪,伸出手去,就要推开苏定方:“定方,你给我让开,难道说他们势大,我们就要龟缩在这城中吗?” “这不是龟缩,而是策略!”苏定方反驳。 “策略,什么策略,自打刘黑闼和李世民抵达了城外,乐寿城中,空有七八万士兵,却一直困守不出,这叫做策略吗?不,这不叫做策略,而是懦夫!”窦红线大叫,心中焦急万分,久守必失,为什么父王不出战? “胡闹!”两人纠缠间,窦建德喘息着跑了过来,他目光严厉地看着女儿,挥挥手,道:“曹旦,带线儿回府!” “遵命!”曹旦说道,上前两步,走到窦红线跟前,道:“线儿,大战在即,你是个女儿家,呆在这里不适合。” 窦红线瞧了瞧已经被士兵严密把守的城门,知道想要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由冷哼一声,使劲跺了跺脚,转身就走,曹旦看了一看窦建德,拱拱手紧随窦红线离去。 窦建德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苏定方,微微颔首,转身走上城头,到了女墙边上。这个时候,汉东军的第二通鼓声停歇,张君立再度率兵前进,这一次,张君立前进了三百多步,而且似乎还有继续前进的趋势。 苏定方神色一凝,低声道:“他们要攻城了!” 窦建德看着刘雅、范愿等人,道:“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 “喏!”刘雅、范愿等人匆匆离去,一边走一边传令,弓弩手举起了长弓,紧张地将弓箭搭在弓弦上。他们拉满了弓弦,静静地等待着将军的下令。 城外的汉东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身着铠甲的士兵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的甲胄发出金戈之声,让人不由侧目。距离渐渐地近了,五百步,四百步! 许多弓弩手的手心已经出了汗,有的士兵偷偷将手心的汗水擦净,然后目光紧紧盯着缓缓而来的汉东军,随着距离的拉近,有极少数的士兵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将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 箭羽飞出五十多步,然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斜斜地栽在了地上。范愿横了一眼名承受不住压力的士兵,喝道:“不要急,等我的命令再射击!” 那名士兵得到命令,快速抽出了箭羽,搭在弓弦上。 终于,汉东军只有两百多步了,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之中,窦建德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起来,他高高地抬起了手,等待着汉东军进入射程,就要将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全部射杀。 然而,在汉东军即将进入射程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下来,随后,鼓声再度响彻天际。 窦建德疑惑了,兵法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难道刘黑闼不懂这个道理吗?他两度敲击大鼓,目的是为了激励士气,可是如此三次,士兵的士气必然降到最低啊。 苏定方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打量着刘黑闼的身影,在那杆黑色大旗下,刘黑闼伟岸的身影如同不老松一样耸立着,似乎对第三次擂鼓并不在意。 夏国士兵大多带着困惑,弓弩手更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弓,毕竟长时间举着长弓,体力消耗很大。范愿和刘雅匆匆走到窦建德身边,齐齐抱拳,道:“夏王。” 窦建德摆摆手,示意两人安静,此时的他,还没有想明白刘黑闼为什么会这么做,毕竟他对刘黑闼非常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丝毫不动兵法之人。 刘黑闼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是其中有什么原因呢?窦建德紧紧皱起了眉头。 窦红线气呼呼地回府,一路上策马疾奔,曹旦和十名亲兵跟在她的身后。行了两里路,窦红线突然停了下来,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宅子,这是汉东王刘黑闼的宅子,在他叛变之后,夏王窦建德并没有将这所宅子赐给别人,而是将其封锁了起来,似乎这是对刘黑闼的缅怀。 窦红线凝视着汉东府三个大字,忽然跳下了战马,朝着汉东府快步走了上去,曹旦等人看着,也纷纷跳下了战马,走了过去。窦红线走到大门前,看着大门口贴着的封条,窦红线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封条给撕了下来。 “线儿,你这是?”曹旦忍不住问道。 窦红线并不说话,扔掉封条之后,默默打开了大门。汉东府尘封已久,里面布满了灰尘,每走一步,就激起灰尘无数,窦红线皱了皱眉头,抬起手,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线儿,这里太脏了,再说这是刘黑闼的府邸,没有什么好看的。”曹旦再度说道。 “正是因为是刘黑闼的府邸,我才来看一看!”这一次窦红线开口了,他慢慢走在汉东王府,在青石板上,印下了浅浅的脚印。汉东王府上,曾经死过人,虽然经过打扫,但在地上,仍然有着斑驳的血迹,放佛那事情刚刚发生一样。 曹旦知道窦红线的脾气非常倔强,她说不走,必然就不会走。虽然不明白窦红线想要在这里做什么,但他还是带着十人跟着。汉东王府很大,占地三十多亩,在规格上并不亚于夏王府。众人转悠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走了一半。 曹旦身后的亲兵忍不住翻翻白眼,心想公主是犯什么病,在这个连鬼影都看不见的汉东王府做什么?窦红线转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一路上,她回忆了太多。 虽然她不喜欢刘黑闼的儿子,但两家毕竟是世交,小时候还和小胖子玩耍,感情十分要好。只是这种感情,如同兄妹,而非男女之情。对于他的死,窦红线自然是伤心的。 缅怀了一番之后,窦红线轻轻叹息一声,又想起了杨侑。究竟他在那里?难道说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吗?河北大战,从夏初就初现端倪,至今四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她觉得杨侑应该能做出反应了啊。 再不济,至少会告诉父亲,援兵什么时候回来,从哪里来,而不是让一个锦衣卫的战士跑来,结果身受重伤,只得到一个模拟两可的消息,最终什么都不清楚,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混蛋,你究竟在那里?”想着的时候,窦红线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我在这里!”一个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窦红线便是一愣,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声音啊。 或许是日思夜想,这才有了幻觉吧,窦红线如此想着,心中不免愤然,难道说,我真的遇见了一个负心郎?他是下一个司马相如?窦红线想着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杨侑的身影。 “我在这里!”又是一声隐隐约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你们,是不是听见什么声音?”这一次不等窦红线说话,曹旦开口了。 十名亲兵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刚才他们各自有着心事,因此没有在意。曹旦神情显得十分疑惑,但看见亲兵纷纷摇头,不由苦笑一声,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窦红线用手在耳边拢成一圈,仔细地倾听着,曹旦学着她的模样,也在倾听,两人听了半响,并没有任何声音。 “走吧。”窦红线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第730章乐寿之战(下)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继续回荡在天际,站在高台上的刘黑闼皱了皱眉头。 张君立的先锋已经抵达乐寿城外两百多步的地方,再前进数十步,就能进入夏国弓弩手的射程中。刘黑闼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乐寿城头,希望从乐寿城中,能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可是,在乌云之下,整个乐寿城并没有异样,让刘黑闼不由暗自嘀咕,难道说,计划失败了吗?这不合理啊,从掌握的情报来看,窦建德显然并不知道这个秘密才对。 刘黑闼略略沉思,他知道,第三通鼓声之后,他一定要做出安排,不然三军的士气就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挫伤。鼓声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刘黑闼终于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掌旗手猛地挥动大旗,将刘黑闼的军令传达了下去,身在前方的张君立看到这一幕,冷冷地一挥手,道:“攻击!” 三千汉东军得到命令,保持着原来的阵型,朝着乐寿城攻去。城头上的窦建德绷直了身子,刘黑闼攻城了!他立刻跳了起来,厉声喝道:“弓弩手准备!” 苏定方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一向冷静的夏王,咬了咬牙,在城头上巡视着,范愿、刘雅等人也各自分来,城头上的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随着夏王的命令,将箭羽射了出去。 刹那间,乐寿城头,弓弦之声响起,箭羽横飞,汉东军不断有士兵倒下哀鸣,但张君立不为所动,催促着士兵加速攻城。随后距离的越近,汉东军的伤亡越大,在付出两百多人的伤亡之后,他们靠近了护城河。此时,由于子牙河被李世民截断,护城河的河水不足,汉东军相对容易地渡过了护城河,然后开始攻城! 城头上传来的厮杀声音透过空气,传入了窦红线的耳中,她抬起头,看着北方,目光中有些犹豫。她多么渴望能为父分忧,可是……就在窦红线想着的时候,她的耳朵就是一动。 一个声音分明传入了她的耳中,这一次,她确信没有听错。窦红线忽然预感到了什么,毕竟在杨侑身边呆了一些日子,对一些事情格外敏感。她立刻蹲下了身子,丝毫不顾地上的灰尘,将耳朵贴在了地上。 清晰的声音顿时传入耳膜,窦红线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忽然,不远处的一块石砖突然被揭了起来,地面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刘十善,是你?!”曹旦心中震惊的同时,反应也非常迅速,立刻认出了从石砖下冒出来的正是刘黑闼的弟弟刘十善。 曹旦心中惊讶,但刘十善更加惊讶,这混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一声娇喝,窦红线已经提刀砍来。 刘十善双手举起石砖,朝着来人奋力一掷,那人一声怒喝,手中横刀劈出,发出一声金鸣,石砖被劈成两半,顿时尘土飞扬,迷住了来人的眼睛,而趁着这个会,刘十善也跳出了地道,顺势拔出了横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刘十善,受死!”曹旦这时反应过来,挥舞着兵刃杀了上去。窦红线皱了皱好看的鼻子,显得有些难受。刚才那一刀她想杀刘十善心切,不顾一切劈下,虽然将石块劈成两半,但手掌却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反弹之力。 刘十善面对曹旦的攻势,不敢怠慢,舞动着横刀与众人厮杀在一起。若是论单打独斗,曹旦绝对不是刘十善的对手,可是地道狭窄,汉东军大多数还困在地道里,能够给他的支援不多。而夏国士兵足有十余人,他一个人又怎么能打得过呢? 人围着刘十善厮杀,其他的人堵住了地道,汉东军就像老鼠在风箱里一样,两头受气。前面的汉东军想要出去,可是夏军死死地封住了路口,他们出不去,可是后面的士兵并不知道,还在一个劲的向前走,并且不断催促,想要走出狭窄的地道,不少士兵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窦红线叫过一名士兵,让他迅速去搬取救兵,那名士兵匆匆而去。窦红线随即加入战局,刀刀不离刘十善的要害。刘十善心中大急,想要靠近地道,然后让在地道中的兄弟走出来,这样才能支援自己,可是在曹旦和窦红线以及其他士兵的联手进攻下,分身乏术。 鏖战了片刻,刘十善挡住了曹旦的一刀,却挡不住窦红线的攻击,他一声惨叫,肩头中了一刀,鲜血飚出,痛的他一声狂呼,继续咬牙死战。 但他受了伤,行动难免受到影响,鏖战中,中了曹旦一刀,乎将他的手臂给砍了下来,刘十善额头上大汗淋漓,心中暗道我命休矣!这时,大批的夏国士兵纷纷赶来,更加占据了优势。 被堵在地道里的汉东军眼睁睁地看着刘十善被围攻,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等到夏国士兵赶来,不觉眼前一黑,陷入了绝望。窦红线气喘吁吁,退出了战圈,快步走到了一名队正的身边,道:“火攻!” 队正反应过来,立刻一声大喝,道:“随我来!”五十多名士兵跟在他的身后,快步朝着汉东府的院子走去,众人寻了木材,打起了火石,将木柴点燃。 大火燃起,这时两名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杠着两罐菜油乐呵呵地过来了,窦红线一见大喜,立刻吩咐夏兵让开。一名汉东兵以为有可趁,准备一跃而上,却被突然飞过来的罐子砸中,再度跌回了地道中。 “扔火!”窦红线再度说话。 士兵将手中的木柴扔了出去,顿时将柴油点燃,大火燃起,迅速向下蔓延,凡是有菜油的地方在一瞬间火势熊熊,地道内的汉东军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地道里一片混乱,数名身上带着菜油的士兵向后窜去,将地道里的汉东军闹得鸡飞狗跳,不少人惨叫着,被袍泽践踏而死,死去的士兵身上衣服被点燃,将更多的士兵的衣裳点燃,整个地道里成为了火道。 随着火势的燃烧,大批来不及逃走的汉东军觉得胸口一阵窒息,他们用手紧紧着胸口,希望能多呼吸一段时间,可是他们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胸口越来越涨,眼睛也渐渐突出,最终只能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在地道里大多是的汉东军或因火烧死,或因被袍泽践踏而死,或因窒息而死,只有最后面的汉东军逃得性命,数量不足五十人。这一切,刘十善虽然不清楚,但看到地道里的大火,听到士兵惨叫的声音,他就知道不妙。 本来形势就对他不利,再一分神,顿时险象环生,乱战中,刘十善的背部又中了一刀,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身,曹旦一刀劈中他的右臂,手中的横刀顿时啷锵落地。 刘十善还想顽抗,数柄横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之上。 “大哥,这就是命啊!”刘十善长叹一声,心中着实不甘。大哥说的没有错,的确是有一个地道通往乐寿城,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恰好在这里?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恰好守住了地道口,让刘十善回天无力。 “叛徒,受死!”一声娇喝,窦红线一刀劈开,名夏国士兵见势不妙,急忙躲开,刚刚退了两步,就被鲜血浇了个满身。刘十善的头颅被一刀砍下,脖腔里喷出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有一种残忍的美丽。 窦红线身上也落满了鲜血,但她毫不在意,矮下身子,一把起刘十善的人头,匆匆走了出去,到了汉东府门外,翻身上马,朝着城头奔去。 乐寿城头,厮杀依旧在继续,汉东军拼命攻城,大量的箭羽抛上城头,不少夏国士兵倒地,但汉东军是仰攻,在汉东军弓弩手射击的间歇,夏军施以辣手,汉东军的伤亡更加惨重。 刘黑闼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一脸纠结的表情。他表面上是硬攻乐寿,可是钻地道的刘十善才是奇兵,按道理,刘十善应该早就穿越地道,进入了汉东王府才对。这两千人的奇兵一旦杀入乐寿城中,便可分兵两路,一路杀奔夏王府,一路杀奔城头,如此一来,乐寿城便能轻松落入他刘黑闼的手中。 就算是心怀不轨的李世民必然也来不及做出相应对对策。这一点,刘黑闼想的十分清楚。正是成竹在胸,刘黑闼才会如此笃定,才会故意拖延,将窦建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十善的用时已经超出了他的计算,这让刘黑闼心生疑虑。 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刘黑闼想着,忍不住用手指敲打着身前的旗杆,或许还需要再等待一会吧,毕竟那条密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连刘十善他都瞒了很久,窦建德不可能知道,能有什么问题呢? 就在这时,刘湛匆匆来到他的跟前,一抱拳,道:“叔父,大事不妙了!” 刘黑闼一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湛左右看了一眼,走上前去,低声在刘黑闼的耳边低声说着,刘黑闼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忽然狠狠地一挥手,道:“这不可能!” 刘湛后退一步,看着愤怒的叔父,痛苦地摇摇头,道:“叔父,事情的确如此,败兵已经逃了回来,就在不远处!” “呼!”刘黑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道:“带他们来见我!” 第731章愤怒的刘黑闼 人很快就带上来了,刘黑闼凝神看去,此人从身上的铠甲来看,是一名队正,只是此时这名队正显得十分狼狈,头盔掉了,头发散乱地披在两鬓,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有的地方似乎被烧坏的样子。 “你们这是?”刘黑闼愕然,张大了嘴巴问道。 “汉东王,少将军带领我等通过地道,一路上倒也顺畅,可是当他刚刚走出地道,就有十余名夏军围住了他,还有不少士兵在地道口泼油放火,很多兄弟都活活被闷死了!”队正说着,一脸的愁苦模样,他的亲弟弟就在被闷死在地道里,让他痛不欲生。 “这,不可能!”刘黑闼脸色铁青,不由后退了两步。地道是直接通往汉东府,而且在极为隐蔽的后院,只要揭开了院子里的一块青石板,就能走出地道。刘黑闼之所以将出口点选在最为平常的地方,也是本着最为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意思。他原本想,在那个地方,在汉东王府已经被窦建德封锁的情况下,决然不会有人出现在那里,只要这两千人杀进乐寿城,配合着城外的大军,必然能一举拿下乐寿城,将可恶的窦建德和窦红线全部起来。 可是事情变化的太快,居然在汉东府上有十余名夏军出现,让刘黑闼郁闷非常。他通过队正的描述,已经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巧合,不然夏军必然是早有准备,刘十善连出地道的会有没有。 夏军恰好出现在那里,只能说他们太幸运了,难道这就是命吗?难道我无法攻破乐寿城吗?刘黑闼想着的时候,乐寿城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他举目望去,只见城头上,有人用竹竿挑着一颗头颅,在半空中拼命地摇晃着。 眸子中射出愤怒的目光,刘黑闼一眼就看出那颗被竹竿挑着的头颅,正是刘十善的头颅! “气煞我也!”刘黑闼狠狠一拳打在旗杆上,旗杆一阵晃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忽然,大旗落下,惊得众人忍不住回头看着。在愤怒之下,刘黑闼竟然一拳将旗杆给打断了。 乐寿城头,举着刘十善人头的窦红线正在欢呼,夏军士兵大多认识刘十善,突然看见他的人头,不觉士气大振,每一刀挥出,都变得有力了许多。 窦建德看见刘十善的人头,也是微微一愣,这时曹旦快步走来,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窦建德忍不住擦了擦汗,想不到刘黑闼心细如发,竟然在家中挖掘了地道,若不是线儿误打误撞,一旦刘十善攻入乐寿,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汉东军正在攻城的士兵看见刘十善的头颅,无不惊讶万分,张君立更是目瞪口呆,少将军怎么死了?头颅还被夏军得到?众人惊讶的瞬间,夏军一轮箭羽射来,又有数十名汉东军倒下,余者心生畏惧,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 远方,刘黑闼猛地盯着城头,自家兄弟的头颅还在半空上摇晃,他乎要将牙齿咬碎。刘黑闼乎是吼了出来,道:“传令下去,攻城!”他要为刘十善报仇。 刘湛急忙上前一步,道:“叔父,如今我军气势已堕,在攻城已经不利,还是先回营再说!” 刘黑闼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喝道:“此仇不报,我刘黑闼岂不枉活人间?来人……” 他话音未落,就见远方一名骑兵越过重重防卫,疾奔而来,原本还在说话的刘黑闼顿时停住了,他知道,那名骑兵一定带来了新的军情,而这个军情,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李世民的。 在攻打乐寿城的同时,刘黑闼依旧没有忘记防备李世民这只老虎。果然,片刻之后,那名骑兵到了刘黑闼身边数十步停下,匆匆跳下战马,快步走来,到了刘黑闼跟前,一抱拳,道:“汉东王,李唐大将秦叔宝、尉迟敬德带着三百骑兵在右翼游弋,似乎有攻击的企图!” 刘黑闼身子一震,李世民果然耐不住寂寞了。只是,区区三百骑兵,能冲垮汉东军的防御吗?如果说他是派兵来支援汉东军,更没有没有道理了,三百骑兵能攻城吗? 刘黑闼犹豫的瞬间,攻城的张君立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刘黑闼一拳打断旗杆,虽然是无心之失,可是攻城的汉东军并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汉东王遭到袭击,配合着刘十善的人头,军心恐慌,纷纷退了回来。 刘黑闼反应过来,虎目看着四周,汉东军士气低迷,三次擂鼓的后果凸显了出来,足以致命。 这时,乐寿城头传来了喧哗之声,击退了汉东军的进攻,夏军士气高涨,人人欢呼。窦建德在人群中大声激励着士气,自从苏定方在博陵郡一战带来的低迷士气一扫而空。 在众人欢呼的时候,窦建德依然保持着冷静,他迅速让曹旦带着兵马,去把汉东王府上的地道掩埋,同时派兵驻守、监视。不能再刘黑闼走地道攻城。 曹旦领兵而去,窦建德回头看着撤退的汉东军,目光闪烁。苏定方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有着血迹,想来经历了一番战斗,但他的脸上是兴奋的。 走到窦建德身边,苏定方低声道:“夏王,刘黑闼要退兵了。” 窦建德一愣,抬起头,看着依旧站在高台上,被部下拥簇着的刘黑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夏王,今日攻城,仅仅是刘黑闼出兵,李世民那边半点消息没有,看样子两人似乎有什么矛盾。”苏定方说道。 窦建德冷笑一声,道:“刘黑闼和李世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互相合作,却也互相提防,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窦建德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卒做起,逐渐成为雄霸一方的霸主,经历的太多了。 “正是如此,所以李世民没有出兵,应该是希望刘黑闼攻城,等到夏国和汉东军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兵捡便宜。只是李世民想不到,刘黑闼竟然有秘密武器。”苏定方口中的秘密武器自然指的是地道了。 窦建德神色一凝,立刻明白了苏定方的意思,刘黑闼仗着有地道,以为能够里应外合拿下乐寿城,但想不到刘十善被斩杀,顺利夺下乐寿城的希望破灭,余下的只有强攻一途。可是,若是强攻乐寿,无疑损失很大,在有李世民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一个保持着足够理智刘黑闼不会轻易攻城。 如果刘黑闼真的忍不住攻城,那么他必将会被李世民吞的连渣滓都不剩。窦建德目光中带着期盼看着城外,既然明白李世民和刘黑闼有着互相提防的一面,那么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不希望刘黑闼攻城,这样,拥有足够兵力的刘黑闼就能对李世民有着牵制作用。 果然,窦建德的希望成为了现实,城外的刘黑闼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撤退。即使刘十善的死让他格外愤怒,但如果他一味攻城,谁能保证李世民不会偷袭他?那三百骑兵就足以证明了一切。李世民这是派人查看情况,然后伺出兵! 想通了此节的刘黑闼忍痛退兵,鏖战三个多时辰的汉东军早已经疲倦,听到撤退的命运,呼啦啦都撤退了,只有一千多人在城外收拾着袍泽的尸体。 窦建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了片刻,叫过苏定方,派人出兵,将刘十善的尸体和头颅还了回去,并修一封,让人转交刘黑闼。 刘黑闼在大帐中,看着身上布满伤痕的刘十善身躯,不免落下了泪水,伤怀了一番之后,他拿起窦建德亲笔写就的信看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这封信看得出来写的非常匆忙,有的地方身子涂改过,显得非常模糊。但大意没有半点变化,窦建德在信里,先是和他叙旧,谈了谈往昔并肩作战的岁月,然后对刘黑闼家人遭逢的不幸表示悼念,同时一再声明,那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最后,窦建德希望刘黑闼能迷途知返,重返夏国,当不失高官厚禄,不然,有可能会被奸人挫骨扬灰。 刘黑闼在一开始的时候,心中微微一动,毕竟他是知道家人被害的真相的,只是为了他的霸业,这才忍痛与仇人合谋,脱离了窦建德自立。可是如今看来,他自立之后,并没有取得预期的目标,这让刘黑闼的心中有些动摇了。 可是随后,他想起刘十善的头颅被窦红线举在半空的模样,心中怒气顿时如同火山喷发出来了,他狠狠地一拳打在了案上,决意为兄弟报仇,至于李世民,他也会对付,但不是现在。 刘黑闼默默注视着兄弟的尸体半响,这才让刘湛将他的尸体收了起来,准备三军戴孝,将兄弟埋葬。 与此同时,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也汉东军与夏军战斗的结果带给了李世民。李世民详细地听了战报之后,心中非常疑惑,刘十善怎么会战死?想了半响,李世民猜到了一些端倪,或许是刘黑闼有什么后手才对,只是他想不到后手被夏军给破了,反而误了刘十善的性命。 想到此,李世民微微一笑,叫过了李道玄,低声嘱咐了一番,李道玄点头答应,退了下去。 第732章李道玄吊唁 在一日的战斗结束之后,乐寿城依旧耸立着,刘十善的战死、李世民游弋在汉东军右翼的骑兵让刘黑闼选择了撤退,为了日后的大业,刘黑闼还是显得十分冷静。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了,汉东军大营内外,已经点亮了火把。刘黑闼抱着刘十善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棺材,然后慢慢地、仔细地将兄弟的身躯放了进去,似乎重一点,就会伤着刘十善一样。 刘十善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面已经被修过,头颅和脖腔用红布轻轻缠了起来,身上穿着一身干净而整齐的衣裳,仿佛还活着。刘黑闼仔细地看着兄弟的遗容,眼中落下了泪水,这个仇,一定要报。 刘黑闼充满怨恨地低声说着,然后用手一抹刘十善的眼睛,希望他能走的安详。又凝视了兄弟片刻,刘黑闼站直了身子,闭着眼睛,默默挥手。刘湛走了上来,示意名士兵将棺材的盖子盖上。 士兵们奋力抬起盖子,将盖子盖上,然后退到了一旁。刘黑闼走到了一头,点上了清香,朝着兄弟拜了拜,然后将清香插在了大鼎上。紧接着刘湛、、刘希道、张君立等将领也走了上来,朝着刘十善的尸体施礼,各自说着什么。 十名将领施礼之后,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过来,在刘黑闼耳边说着什么。刘黑闼听了,眼睛就是一愣,道:“他竟然敢派人来?!” 亲兵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他就在帐外等候。” 刘黑闼冷笑一声,刘湛走了过来,问道:“叔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世民派李道玄前来吊唁!”刘黑闼冷冷地说着,若不是李世民不派兵配合,刘十善又怎么会死?愤怒的刘黑闼将这股怨气发在了窦建德和李世民的身上。 刘湛虽然年轻,却读过年,为人比较冷静,当即道:“叔父,李世民虽然没有出兵,但在如今局势下,显然不能和他闹僵。更何况他派人前来吊唁,不可拒人千里之外。” 刘黑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他叫过了张君立,低声耳语了句,张君立领命而去。 “刘湛,带李道玄来见我!”刘黑闼说道。 刘湛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此时,李道玄正仔细地打量着汉东军大营,他来到汉东军大营,并不是简单地吊唁那么简单,而是有其他的目的。李道玄和从弟李道宗是李氏一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轮本事,李道宗还要强一些,可惜早死。因此李世民就让李道玄来了。 李道玄进入汉东军大营之后,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汉东军的布局。汉东军的大营背靠子牙河,东临一处不是很高的丘陵,在丘陵上,汉东军设置了哨楼,能够观察方圆数里内的情况。 这表明,刘黑闼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但实战经验非常丰富,懂得利用地势来掌控四周的情况,而靠近子牙河,取水方便,不至于被敌人断了水源。这是外在的形势。 而在内营,各个军营的布置显得错落有致,帐篷之间也有足够的距离,有的地方放置着装满水的水桶。李道玄在被带进大营的时候,就已经将汉东军的情况看了个七七八八。对于刘黑闼的带兵能力,李道玄还是十分佩服的。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身着孝服的刘湛匆匆而来,看见李道玄,道:“道玄兄,请进!” 李道玄是孤身一人前来,闻言点点头,随着刘湛走了进去。演武场内,上百人站在那里,一脸的肃穆。李道玄目不斜视,稳稳地走着,却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之中,有人愤怒,有人伤心,有人面无表情。李道玄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看来刘黑闼的军中,有不是铁板一块啊。 刘湛将李道玄带到了刘黑闼跟前,道:“汉东王,这位便是秦王派来的使者,淮阳王李道玄。” 刘黑闼面无表情,微微拱手,道:“家弟遭遇不幸,秦王重病之下,能让淮阳王前来吊唁,刘黑闼感激不尽!” 李道玄眉毛微微一挑,他从刘黑闼的话里,听出了刘黑闼对秦王的不满,他说秦王病重,这不是在诅咒吗?但李道玄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胆子却是不小,当年攻打宋金刚,大战与介休,他是第一个攻上城头之人,那时候,他还不及弱冠,尚未成年。 听到刘黑闼露出讥讽之言,李道玄不甘示弱,拱拱手也笑了笑,道:“汉东王节哀,不可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不然汉东军可就群龙无首了。” 刘黑闼眉毛一扬,听这话,这个看似清秀的小子非常不善啊,他正要说话,刘湛忙出来打圆场,道:“道玄兄,叔父的灵位就在这里。”说着,他递过三支清香。 李道玄也明白他的任务是什么,当即并不多话,接过清香,朝着刘十善的棺材拜了拜,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情。祭拜结束,李道玄走到刘黑闼身边,道:“汉东王,秦王让我来之前,番叮嘱,说若非有事耽搁,一定出兵相助。但想不到汉东王果断出击,秦王也悔恨莫及呀。” 刘黑闼脸上肌肉一阵抖动,李世民这厮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他若是有事耽搁,那么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的三百骑兵算什么?咳嗽一声,刘黑闼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怒,淡淡地道:“刘黑闼多谢秦王好意,淮阳王可转告秦王,舍弟之死,我刘黑闼一定会报仇!” “唉,刘将军乃是汉东王帐下第一勇士,竟然遭此不幸,待我回去,一定禀告秦王,兴兵为刘将军报仇!”李道玄说着,目光紧紧盯着刘黑闼,希望能从他的表情观察到端倪。毕竟根据消息来看,刘黑闼是派张君立攻城,刘十善的影子根本没有看见,为何他的人头突然出现在乐寿城? 刘黑闼哪能不明白李道玄的言下之意,只得叹息一声,道:“战场无眼,舍弟不幸战死,让秦王费心了。我在这里多谢了!” 李道玄心中冷笑一声,从刘黑闼的表情中,他看的出来刘黑闼不想说,这便证明刘十善的死有些蹊跷。明白了这一点的李道玄也就不再纠缠,因为他知道不可能从刘黑闼这里得到详细的情况。 “汉东王,我临行之前,秦王说,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打算五日后攻打乐寿,汉东王以为如何?”李道玄又道。 刘黑闼眯起了眼睛,秦王肯出兵,那是最好不过,想到此,他拱拱手,道:“既然秦王想要攻打乐寿,那么五日后我也出兵,两军会猎于乐寿城下,共取窦建德首级!” “如此,便这样定了!”李道玄说道,拱拱手,与刘黑闼、刘湛等人施礼,迈步走了出去。 “刘湛,替我送一送淮阳王!”刘黑闼眯着眼睛说着。刘湛应了一声,将李道玄送了出去,片刻之后回来,刘黑闼看着刘十善的棺材默默发呆。 “叔父,五日后真的要攻打乐寿吗?”刘湛问道。 “打!为什么不打?李世民既然已经同意攻打乐寿,我就要看一看,他能有什么能耐,能夺下乐寿?!”刘黑闼冷笑一声,他已经决定让李世民先打头阵,自己则视事情再做决定。 李道玄走出汉东军大营,忍不住擦了擦汗水,他原本以为暴怒的刘黑闼或许会对自己发泄心中的不满,但如今看来,刘黑闼还是非常理智的,这样的刘黑闼,才更为可怕。 既然已经走出了汉东军大营,那就没有了生命危险,李道玄反而不急了,他慢慢策马,沿着子牙河走向唐军大营,一路上,他再度将汉东军的四周地理观察了一番,直到牢牢记在心中,这才策马疾奔,回到了唐营。 李世民在军营里还没有睡,他虽然有七八分肯定刘黑闼不会动粗,但心中还是十分担忧,直到看见李道玄回来,心中的巨石这才落下。 “来,道玄,喝点酒,暖暖身子。”李世民说道。 李道玄朗声一笑,走到李世民跟前坐下,举起酒樽,咕嘟咕嘟将美酒喝下,烈酒从喉咙流下,钻进胃里,很快李道玄就觉得身体热了起来。 “别急,我已经让人热好了菜,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再一边说事!”李世民笑着说道,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既然李道玄已经将消息带了回来,他反而不急了。 片刻之后,饭菜端上,两兄弟就吃着菜,喝着美酒,说着事情。 李世民对刘黑闼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曾经是夏王窦建德帐下的大将,颇有威名,在夏国号称“神勇将军”。原本李世民以为刘黑闼不过是一员猛将,应该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但当李道玄说汉东军大营驻扎的非常有章法的时候,心中也不免诧异。 “秦王,刘黑闼已经同意五日后攻打乐寿!”李道玄说道。 李世民精神一振,这是他希望听到的一个消息,远比刘黑闼大营的布局情况更为重要。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筷子,沉吟片刻,忽然呵呵一笑,道:“刘黑闼此人狡猾异常,五日后的出战,必有蹊跷!” 李道玄一愣,道:“秦王,刘黑闼想为兄弟报仇,这才出战,能有什么蹊跷?” 李世民也不解释,只是摇摇头,道:“道玄,五日后你就知道了!” 第733章暗藏杀机 五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五日里,窦建德将城墙修补加固,提防联军的再次进攻,而刘黑闼将兄弟火化了之后,准备等攻下乐寿之后,带回家乡漳南埋葬。至于李世民,则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此时,三方有着各自的心思,尤其是刘黑闼,因为兄弟的死而忽略了一些事情,尽管刘湛提到了一两次,都被刘黑闼忽略了。 五日后,李世民三更时分造饭,五更出发,天色刚亮就抵达了乐寿城西,数万大军一字排开,做出要攻击乐寿的态势。窦建德接到消息,不敢怠慢,立刻赶往城头。苏定方稍后也赶了过来。 看着城外军旗招展的唐军,窦建德眉毛皱在了一起,汉东军虽然骁勇善战,可是毕竟曾经是夏军,窦建德对他们有一定了解,可是这支唐军,却是幽州军和并州军、关中军混杂,窦建德对他们并不熟悉。 苏定方算是有一些了解,他在博陵郡一战大败,对李世民的用兵之能有了一定了解。在苏定方看来,此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旦出兵,就如同两人搏斗一般,直接要了对方的性命。所以,这一次李世民出兵,非常危险。 “夏王,以卑职之见,李世民可能要动用在子牙河上游的堤坝!”范愿在窦建德身边低声。 “堤坝?难道是要决堤?”窦建德心中想着,这时,城外发生了变化。 李世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鹰目一扫乐寿城头,带着一丝得意。 “窦建德,王师至此,若是束手就擒,献上女儿,孤可饶你一命!”李世民高声喝道,声音随着西风吹进窦建德的耳中。 窦建德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起来,他儿子早死,只剩下一个女儿,自然是格外的疼爱,平素都舍不得骂她,想不到李世民一出来,就吐出污言秽语,这还是大唐的秦王吗? 献上女儿,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用细说。窦建德握紧了拳头,正要说话,这时,李世民身边一名身着明光铠,手持一支长枪,长的颇为英俊的男子错马走了出来,他凝神望着城头,高声大喊:“夏王,我是幽州总管的儿子罗成,只要夏王愿意投降,我以身家性命保证,夏王能得一世富贵,女儿也能幸福过着一生。” 苏定方脸色一变,高声回敬:“罗成小儿,你不过是伪唐李世民帐前的一只狗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世民哈哈一笑,接过话头,道:“罗成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因为孤要将窦红线许配给罗成!” “李世民,你是在说笑话吗?我女儿的命运自当由她自己决定,你是什么身份,能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窦建德大声说道。 “我虽然不是她的什么人,可是自古强者为尊,若是孤攻下乐寿,你们都是孤的俘虏,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包括你,窦、建德!”李世民大笑着,说到最后,却是一字一顿,显示出极强的信心。 窦建德皱着眉头,他知道,李世民是一个自信心极强的人,刚才这话虽然有些嚣张,但他的确有嚣张的本钱。 “窦建德,为了你女儿的幸福,家人的安全,孤劝你最好立刻开城投降,不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李世民目光中带着一丝猥琐,仿佛在他眼前,是光着身子的窦红线,然后正在他的身下挣扎、哭喊。 “窦建德,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女儿想想,如果孤一时高兴,为她找十个丈夫,让你多十个女婿!”李世民说的很文明,可是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如果你窦建德不听从我李世民的话,当乐寿城被攻破之后,你的女儿就会成为军妓。 一旁的罗成微微扬眉,他对窦红线一见钟情,自然希望窦红线能嫁给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嫁给他,也要过的幸福。可是李世民的话已经非常清楚,让他心中微微诧异,秦王怎么会这样? 李世民察觉到罗成的异样,他微微低头,轻声道:“不要急,孤一定会让你抱得美人归。” 罗成咬咬牙,点着头答应。转而看着城头。 李世民的清晰地传到了窦建德耳中,这让他愤怒万分。女儿是他的心头肉,岂容别人侮辱她?窦建德正要大怒,苏定方暗中一拉窦建德的衣袖,低声道:“夏王,李世民不过是想要激怒你,千万不可上当。” 窦建德终究是一代枭雄,闻言呼吸渐渐平稳,神情也淡了下来。 “李世民,打仗不是对骂,更不是过家家的儿戏,你若有本事就来攻城,不要像一个娘们一样在哪里乱叫。你若没有本事,早些回去,趴在你娘的怀里吃奶!”窦建德还没有开口,苏定方就破口大骂,博陵一战,他非常憋屈的败了,让他十分郁闷。 李世民闻言大怒,他的母亲早死,最恨别人骂娘,苏定方的话无疑触及了他的逆鳞,让他非常愤怒。 秦叔宝一抱拳,道:“秦王,卑职愿意领兵攻城!” 李世民冷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苏定方是反将他一军,但正中他的下怀。 秦王受到侮辱,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纷纷请战,表示愿意拿下乐寿,擒获苏定方,为秦王解恨。 李世民默然不语,众人请战之声更加激烈,李世民摆摆手,道:“诸位莫急,孤已经有了打算。” 众人不解,这时,一名骑兵匆匆而来,到了李世民跟前,抱拳道:“秦王,刘黑闼出兵了!” “再探!”李世民挥挥手,让骑兵离去。 “喏!”骑兵应着,拨转马头,匆匆而去。 李世民身后的房玄龄微微一笑,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刘黑闼还是出兵了。 李世民一副笃定的表情让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秦王是在等待刘黑闼。 李世民抬起头,看着乐寿,眼中扫过一丝冷酷。这个计划虽然毒辣,却非常实用,若是成功了,就能一举平定河北!而在此之前,他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足够的诚意,让窦建德胆寒,让刘黑闼信任。 “秦将军,准备攻城。”李世民下达了命令。 秦叔宝脸上一喜,应了一声,匆匆离去。不久,唐军将准备已久的攻城器械都推了出来。 “唐军,要攻城了!”窦建德眼神一凝,心口猛地就是一跳,这个年轻的男人,号称大唐“战神”的李世民,就要攻城了! 苏定方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他曾经毫无悬念地败在了李世民的手下,而今,他又遇见了这个男人,这一战,谁能够胜利? 唐军开始敲起了战鼓,隆隆的鼓声穿透了云霄,太阳光冷冷地洒落在地上,看着这群愚昧的人们,为了争权夺利而厮杀。 鼓声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在鼓声即将结束的时候,唐军完成了集合,一通鼓结束,李世民冷冷地一挥手,道:“攻城!” 掌旗手舞动大旗,秦叔宝得到命令,他猛地拔出了横刀,朝着天空一举,喝道:“兄弟们,杀!” “杀!”唐军气势如山,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然后推动攻城器械,朝着乐寿城攻去! 窦建德只觉得胸口在猛烈跳动着,他一只手扶着女墙,一只手按着心脏,眼中充满了决然。 就在这时,曹旦匆匆而来,道:“夏王,刘黑闼也出兵了,正在攻打东门和北门。” 窦建德一愣,旋即点点头,道:“你带兵守住东门,不可让刘黑闼进入城中。” 曹旦抱拳,匆匆离去。 窦建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的局面看来十分危险,他送出去的信件并没有对刘黑闼有任何影响,更没有让李世民心生疑虑。两军联手,乐寿城就危险了。 想着的时候,秦叔宝率领的五千兵马已经杀奔而来,离乐寿城只有两百步之遥。 “弓弩手准备。”窦建德抬起了手,一声厉喝,声音中带着沙哑,带着最后的希望。 听见窦建德的呼喊,夏军士兵赶紧弯弓搭箭,迅速将弓弦拉满。这么一会的功夫,唐军离城头已经不足一百五十步,逐渐进入弓弩手的射程范围内了。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并不远,转眼间,唐军又前进了五十多步,已经在弓弩手的射程内了。 窦建德举起了手,冷冷地看着前方,这一次他没有急,而是让唐军继续前进。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夏军没有射击,让唐军顺利地多跑了十步,这时,唐军的弓弩手逐渐放缓了前进的速度,慢慢拉开了弓弦,准备射击城头上的夏军。 “射!”一直隐忍了很久的窦建德终于一挥手臂,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挥手之间,由于用力过大,手臂带动了他的身子,差一点摔倒在地,苏定方急忙上前一步,扶着他。 夏军将领听到命令,纷纷大喝着将命令传达,一时之间,乐寿城头充盈着一个“射”字。 手指一松,夏军弓弩手纷纷射出箭羽,箭羽带着仇恨刺向了唐军! 夏军一直没有射击,但秦叔宝却没有放松警惕,作战多年的他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所以在前进的同时,不停地叮嘱士兵们要注意。当夏军射出如蝗的箭羽,唐军的盾牌手立刻前进,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挡在了身体的最前方。 第734章从哪里来? “铛铛铛!”箭簇击打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多数的箭羽被挡住了,只有极少数的箭羽穿透盾阵的缝隙,刺了进去,将唐军士兵击杀射伤。 少部分的士兵在哀鸣,但大多数的士兵安然无恙,在夏军重新开弓射击的间歇,他们站起身来,继续前进。 五十步,四十步!每一步的前进,都付出了伤亡,在秦叔宝前进的路上,不断有唐军士兵倒下,成为尸体。 唐军中军帐,李世民身着铠甲,手掌按在刀柄上,目光炯炯,看着前方。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胜利的辉煌下,是无数的尸体。 可是古往今来的战争里,不管所谓的正义与否,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留下的,只有森森的白骨! 李世民看着唐军倒下,不为所动。在博陵郡一战中表现英勇的秦叔宝,会不会再给他一个惊喜? 攻城部队渐渐近了,离护城河只有二十步的距离。此时唐军后方的弓弩手也开始进行还击,希望能尽力压制夏军的攻势。 夏军开始有了伤亡,窦建德在苏定方的护卫下,退到了城楼处指挥,以免被流矢所伤。 窦建德看着城外的激战,心情复杂,然而,他并不知道,刘黑闼的心情比他更加复杂。 刘黑闼原本以为李世民是忽悠他,并不会真的出战,不过,当他接到消息,说李世民已经出兵,并且兵马有三万人的时候,刘黑闼为了响应李世民,也就选择了出击。不过,他的行动就慢了一些。 当他整兵刚刚出营,就听见了乐寿城西传来的鼓声,而当他到了乐寿城外的时候,他得到了李世民已经攻城的消息。 城西的厮杀声隐约传来,让刘黑闼有些愧疚,看来是我错怪了秦王,他的确是想要出兵攻打乐寿的呀,只是他的确有病,这才被耽搁了。 要知道如此,不如等上天,那时候再配合着密道,必然能一举攻下乐寿,也不至于葬送了弟弟的性命!想到此,刘黑闼忍不住就叹息了一声。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弟弟刘十善已经死了,再怎么后悔他也不可能活过来。刘黑闼能做的,只有好好活着,为兄弟报仇,才是正道。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唐军的攻势越加猛烈,在秦叔宝的带领下,唐军悍然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异常秦叔宝的秦叔宝是那种宁愿自己不喘息也要让别人不喘息的家伙,所以他的每一次攻击,不仅力度大,而且间隔小,让夏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过,窦建德亲自指挥的这支军队,是他的精锐,作战能力也不差,双方一战,天地变色,不过一个时辰,乐寿城的护城河已经染红,唐、夏两军的尸体堆满在其中,城墙各处,布满了鲜血,沿着沟壑流淌着。 李世民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对秦叔宝非常满意。正是秦叔宝在他帐下如此卖力,所以他才会重用他,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唐军奋力厮杀,声势震天,引得刘黑闼也动了心思。因为唐军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他们正在奋力攻城,据悉,李世民派出去的,是他帐下最为骁勇的猛将,秦叔宝。 “刘湛,准备攻城!”刘黑闼说道。 “是,叔父。”刘湛回答,快步跑了出去。 汉东军很快动了起来,组织成攻击的阵型,随后在张君立的带领下,朝着曹旦把守的乐寿城头发动了攻击。 联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夏军毕竟早就有了准备,城墙坚固,防御措施完整,石、檑木准备充足,甚至还备好了火油。联军攻城一日,各自死伤数千人,夜幕降临,于攻城不利,于是唐军和汉东军各自回营,休息一夜再战。 窦建德带着一身臭汗回到家中,夫人曹氏走了过来,道:“夫君,妾身已经烧好了热水,还是先洗个澡再吃饭吧。” 窦建德应着,接过了夫人递过来的锦帕和干净衣裳,然后走到了后院,名侍女站在那里,为窦建德打开了门,窦建德走进去,脱掉衣裳,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热水澡一洗,窦建德觉得身上的疲倦尽去,穿上了干净的衣裳,窦建德容光焕发地走了出去。 到了客厅,曹氏已经准备好了饭食,虽然只是普通的豆腐青菜,但饿极了的窦建德还是觉得十分美味,不自觉抽了抽鼻子。 “线儿呢?”窦建德坐下之后,发现没有看见女儿,不由问道。 曹氏叹息一声,道:“谁叫你不让线儿出门,她个性倔强,虽然听了你的话,却心中闷闷不乐。” 窦建德放下了筷子,皱了皱眉头,他不想女儿出去,也是怕她出了事,没想到如此倔强。他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她。” “夫君,还是先吃饭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曹氏见他一脸疲倦的样子,心疼无比,于是劝着。 窦建德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出客厅,朝着女儿的闺房走去。 两名全副武装的女子守在女儿的闺房前,看见夏王到来,急忙弯腰施礼,正要开口,窦建德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窦建德缓缓走了进去。 窦红线的香闺内,有着淡淡的香味,窦建德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发现子里点着蜡烛,一片亮堂。女儿正伏在桌子上,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窦建德有些好奇地偷偷走了过去,只见女儿正仔细地看着地图,仿佛在研究着什么。窦建德见她细长的手掌在地图上滑动,不时地喃喃自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 窦建德现在远处看着女儿,心中突然觉得十分欣慰,如此看来,女儿不是不懂事。 窦红线的鼻尖上有些汗水,她也顾不得擦一擦,突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笑了起来。 窦红线一抬头,突然看见父亲,顿时吃了一惊。窦建德却爱怜地看着女儿,问道:“线儿,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窦红线脸色一红,想被父亲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先是低下了头,然后抬起头,捋了捋耳朵边上的秀发,道:“爹,我知道杨侑从那里来了。” 窦建德一愣,旋即有了兴趣,问道:“哦,以你对他的了解,说说看?” 窦红线脸色一红,娇嗔地走上一步,道:“爹,女儿是说正经的。” “爹也是在说正经的。”窦建德说道,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有在女儿面前,他才是慈祥的,心情才是放松的。 窦红线拉着父亲的手,道:“爹,你先坐下,女儿再慢慢给你说。” 这时,曹氏走了过来,听到这父女俩的话,不由哭笑不得。只得道:“什么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吃饭再重要,先吃饭,再说事!” 曹氏虽然温柔,但有的事情说一不二,窦建德只得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吃饭吃饭!” 侍女将饭菜端上,三人坐下,准备吃饭。窦建德笑道:“线儿,你到底猜到了什么?” 曹氏眼睛一瞪,道:“食不言寝不语!” 窦建德讪讪一笑,道:“我这不是心中焦急嘛。” “有什么事情,吃完了再说也是一样,不差这一时半会。”曹氏说道。 窦建德收回了笑容,突然起了筷子,呼哧呼哧三两下就将一碗饭给吃了,然后一扔碗,像一个孩子一样欢呼,道:“吃好了!” 曹氏无奈地叹口气,放下了碗筷,道:“线儿,你还是将事情告诉你爹吧,免得他吃不好!” 窦红线点点头,也放下了碗筷,拿过放在一边的地图,指着渤海郡和平原郡,道:“爹,我想杨侑他一定是从这两个地方来。” 窦建德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爹,河北的南方是中原和山东,中原是王世充的地盘,他虽然表面上投靠了大隋,可是谁都明白,他投靠大隋不过是权宜之计,大隋的军队要从中原抵达河北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山东,是以李密和徐元朗为首,前些日子李密更是夺走了徐元朗的琅邪郡,乎要一统山东。大隋的军队北上,若是走山东,势必会遭到李密强有力的抵抗,可是,至今尚未听到李密和大隋发生战斗,所以女儿想,大隋一定不是从山东进入河北。” “至于河北的西面是并州,属于李唐,大隋的军队更不可能从并州出现。而幽州,则更加不可能。”窦红线一口气说了许多,觉得有些渴了,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咕噜咕噜喝了。 窦建德冷静地看着女儿,女儿的这个分析倒也靠谱。他静静地等待着女儿的分析。 “爹,排除了这个地方,女儿能想到的,便只有从海上来了。从海上走看似遥远,可是并不是不可行,当年先帝攻打高句丽,便走过海路。江南一带,颇多船只,百姓有很高超的航行技术,要从江南抵达河北,并没有难度。”窦红线说着。 窦建德微微扬眉,女儿的分析让他有一种醐醍灌顶之感,当初他和苏定方、凌敬、宋正本等人分析的时候,都是从陆路上考虑,并没有想到海路。如今女儿这么一说,他倒觉得非常有可能了。不然,很难解释锦衣卫的话。 窦建德眼睛一亮,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养子阮君明,“有请凌先生、宋先生,还有诸位将军来府一叙!” 阮君明应了一声,匆匆走出。窦建德回头,充满歉意地看了一步走了出去。窦红线的闺房里,只余下曹氏的一声叹息。 第736章放手一搏 乐寿城,一夜宁静之后,再度变得人声鼎沸,城头上,窦建德看着城外战意熊熊的唐军,想起昨日的战斗,心中不免有一丝担忧,但他旋即想起女儿窦红线的话,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守住乐寿城,等到大隋的援军。· 今日的天空一扫前日的阴晦,太阳早早就挂在天空,空气中,依旧带着雾水,吸一口气,冷冷的空气就顺着鼻子进入肺里,让人觉得,冬天真的要来了。 唐军主帅李世民没有多余的话,当三军齐聚,李世民立刻下令攻城,这一次,唐军攻击的目标是西门和南门,而汉东军却攻打北门和东门。 而在各个大门,着重点又有区别,唐军主攻西门,汉东军则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北门。 战斗一开始,唐军就异常骁勇地扑了上去,在秦叔宝、尉迟敬德、寻相、段志玄等大将的带领下,唐军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一个士兵阵亡,两个士兵扑上;两个士兵战死,四个士兵扑上。他们似乎不怕死,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攻破乐寿城,抢夺城中的财富,抢夺城中的女人。 短短的一个时辰,刚刚清理干净的护城河再度堆满了尸体,欲让人呕吐的血腥味飘荡在乐寿城的上空。 李世民不断观察着战斗的场面,不时地做出调整。就算唐军没有攻上城头,李世民的脸上始终有着笑容。 “秦王,刘黑闼也开始攻城了。”李道玄得到情报,赶来禀告。 “刘黑闼不敢不攻城,对于他来说,只有死战,才能活命。”李世民的嘴角带着笑容,对此他似乎非常有信心。 李道玄一愣,不由问道:“秦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淮阳王,我也不瞒你了,你先看看这封信。” 李道玄一愣,这是什么信,竟然重要到秦王随身携带?只见李世民从胸口的贴身衣裳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疑惑地接过信,将有些皱皱的信纸扯了出来,仔细看了半响,脸上带着惊喜,“秦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嘿,诸葛德威只不过是一个贪财之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就能将其诱惑到大唐的身边。” “不过,此人虽然利欲熏心,但还算有一些智慧,他已经修一封,告诉刘黑闼,他得到了一批足以过冬的粮食,这便让刘黑闼丧失了警惕。而且刘黑闼还真的相信了诸葛德威的话,将运粮的时间做出了修整。” “按照时间来推断,在前两天,诸葛德威的第一批粮食就会送到汉东军大营,可是事实上却没有。据悉,刘黑闼派出了士兵四处打探,希望找到运粮队的下落,可是却根本毫无踪迹。” 李世民一连串的话让李道玄有些懵,他还没有理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世民知道这位从弟反应有些慢,于是便慢慢解释着,李道玄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秦王早就收买了诸葛德威,而诸葛德威故意欺骗刘黑闼,让他以为汉东军的粮食还十分充足,这样,刘黑闼才会继续留在乐寿。刘黑闼留在乐寿一来可以牵制夏国兵力,二来嘛,秦王似乎有什么想法,只是此时的李道玄还猜不到,而他问的时候,李世民只是淡淡一笑,说不要急,很快就知道了。 李道玄只得按住心头的疑惑,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从昨夜刘黑闼派出去的斥候来看,他已经急了。很显然,刘黑闼的粮食不足了,最多只能支撑两三日,一旦粮食用尽,三军必然哗变。就算他日孙武在世,也很难扭转乾坤。 攻城依旧在继续,李世民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北方,嘴角有着一丝冷酷的笑容。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让他顺利拿下乐寿,平定河北,并以此为基地,扫平山东、中原,李世民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 胜利者,才有话语权;失败者,终将会被牢牢地钉在柱子上,永生不得翻身。 李世民想着的时候,唐军的攻势更加猛烈,秦叔宝、尉迟敬德仗着身手好,数次杀上城头,但终究得不到支援,又被赶下了城头。 唐军的骁勇让窦建德紧紧皱起了眉头。两军相遇勇者胜,在这个时候,考验的不仅仅是调兵遣将,还有双方士兵的勇猛程度。而士兵的骁勇,无疑受到主将的影响。 唐军之中,秦叔宝、尉迟敬德、寻相等人都是万人敌的勇士,以一敌百有些夸张,但以一敌十却是足够了。 夏军也不是没有猛将,可是刘黑闼的背叛,夏国第一猛将王伏宝不明不白死掉,张君立、诸葛德威等人反叛,使得夏国的势力受到了极大削弱。 “若是王伏宝在此,岂容这人嚣张?”窦建德叹息一声,可是当初的决定已经造成了王伏宝惨死,后悔根本无济于事。 唐军的攻势猛烈,但汉东军却更为骁勇,张君立、刘湛等人拼命厮杀,战况比起唐军那边,更为惨烈。 乐寿城外,双方的鼓手拼命敲打着战鼓,仿佛在比谁的力气更大似的。曹旦和苏定方等人在北门指挥战事,危关头更是亲自上阵,这才勉强挡住了汉东军的进攻。 趁着汉东军退却的时候,苏定方打开了水囊,举起水囊就喝。冰凉的井水带着牛膀胱的味道灌入咽喉,苏定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曹旦靠了过来,张口就骂:“这群混蛋,吃了什么,竟然这么不要命。” 苏定方吐出一口浓痰,恨恨道:“看来刘黑闼是铁了心想要在今日攻破乐寿。” “哼,乐寿毕竟是夏国国都,岂是一两日就能攻破?”曹旦冷笑一声。 这时,一名队正大声喊道:“将军,汉东军又杀来了!” “这群混蛋,这让不让人活了!”曹旦狠狠将已经没有了水的水囊砸在地上,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苏定方将水囊挂在腰间,快步走了过去。汉东军哇哇大叫着,冲了上来,夏军箭如雨下,依然不能阻挡汉东军前进的步伐。他们踏着袍泽的尸体,踏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冲向了城头。 已经残破不堪的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弓弩手扯动弓箭朝着城头射击,希望能压制夏军的攻势,但是他们还没有射出箭羽,就被夏军的弓箭射中,不少人一头栽倒在护城河里,激起血花一片。 无尽的厮杀,所有的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因为你不杀死他,便是自己被杀死。 刘黑闼目视着战局,虽然张君立和刘湛等人的表现已经足够优秀,但因为粮食不足而陷入绝望之中的刘黑闼显然不会满意。刘黑闼十分清楚,他派出去的斥候在方圆五十里内都寻找不到运粮队的踪影,那么恐怕百里之内也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情况也不乐观。 因为一百里的距离虽然骑兵很快,可是对于运粮队来说,却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找到运粮队的希望有些渺茫,将粮食运回来的希望更加渺茫,所以刘黑闼不会寄希望于运粮队,转而将目标放在了乐寿城。 “汉东王,唐军攻打乐寿城非常急,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度攻上城头,但最终还是被夏军赶下城头。”一名前去打探唐军消息的斥候回来禀告。 刘黑闼神色一凛,虽然汉东军的攻势很猛,一波接着一波将夏军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攻上城头的次数却不多,相比较而言,汉东军在唐军面前,显得弱的太多。 秦叔宝等人度攻上城头,说不定唐军会比他更快一步拿下乐寿城,一旦唐军动作比他快,可能就会提前占领粮仓,而这,是刘黑闼决不希望的。 刘黑闼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默默地站了起来手掌按在了刀柄之上。 这时,一匹快马急奔而来,战马上的骑士伏在马脖子上,口中流出鲜血,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仔细看,他的背上中了一支箭,正是这支射穿了他肺叶的箭羽让他格外难受,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非常艰难! 骑士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及时将一个惊人的消息告诉汉东王。战马越过了小山丘,突然,战马的前蹄踩中了一颗圆圆的鹅卵石,战马前蹄一滑,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七八个时辰不间断的奔波,战马已经耗尽了体力,这一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地上,身子不断抽搐。 士兵也摔倒在地上,额头被磕破了,灰尘扬起,通过嘴巴进入肺里,让他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每一次的咳嗽,让他忍不住紧紧着胸口,乎就要死去了一般。 名观察到这一切的汉东兵跑了过来,看见袍泽脸若白纸,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带我去、去见汉东王,我、我有事禀告!”伤兵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差一点晕了过去。 名汉东兵面面相窥,一名队正最先反应过来,忙挥挥手,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抬他去见汉东王呀!” 名士兵反应过来,抬手的抬手,脚的脚,将伤者迅速抬起来,带他去见汉东王。 第738章大梦成空 “秦王,可是刘黑闼不是笨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道玄问道,毕竟才十七岁,虽然足够骁勇,思维却有些跟不上。·在他看来,唐军撤走,攻取乐寿的重任就落在了汉东军的肩上,以汉东军的实力,能一口吞下吗?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从而使得我军攻打乐寿的计划有所延误。”李世民笑道。 “可是,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啊!”李道玄问道。 “哼,刘黑闼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他这样做,只是想要在我之前拿下乐寿,独占乐寿的粮食和财富罢了。”李世民冷冷一笑。 李道玄一听急了,他虽然不是守财奴,可是大军出动,耗费了不少粮食、财富,等到攻下乐寿却没有任何收获,这不是白干了吗?就像农民种田,辛苦锄草施肥,最终颗粒无收,谁会去做? “秦王,绝不能让刘黑闼占这个便宜!”李道玄急忙说道。 李世民却是嘿嘿一笑,摆摆手,道:“放心,我已经有良计在心,刘黑闼,他占不了便宜。这一战,我要一举平定河北,然后挥师南下,夺取中原!”李世民说着的时候,脸上充满了信心。 李道玄点点头正要说话,李世民却转过头,吩咐站在一旁的殷开山,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就说午时已到,三军用餐。” “喏!”殷开山跟随李世民多时,对他的命令深信不疑,当即也不多话,点头答应,匆匆离去。 李道玄急忙道:“秦王,这是何意?”唐军撤走,不就给了刘黑闼会吗?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不要急,再有两个时辰,你就明白了。” 唐军逐渐撤走,凶猛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夏军士兵觉得紧紧压在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就连窦建德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攻城战,这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随着唐军的撤走,他能暂时松一口气了。目送着唐军离开,窦建德的心中越发担忧起来,唐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强大,这支以幽州军、并州军为基础筹建的军队,是旧隋的府兵,战斗力的确不凡。 夏军士卒人人汗流浃背,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打湿,不少人更是脱力,只想躺在地上休息。但苏定方不准他们躺着,而是让他们站着,众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下城墙。与此同时,一批生力军从另一侧走上城墙,接替前者的位置,做好防御的姿态。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尽快用餐,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巡逻的士兵一定要提高警惕,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窦建德吩咐。即使唐军退却,也不能大意。 苏定方应着,正要退下去,范愿匆匆而来,禀告道:“夏王,唐军撤退了。” “即使是撤退了,也不能大意,恐怕他们随时会来攻城!”窦建德说道。 范愿一愣,又道:“夏王,我的意思是,唐军全部撤走了,至少暂时不会攻打乐寿了。” “嗯?”窦建德一愣,旋即快步走出城楼,凝神看去,唐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隐隐约约地,能看见李世民的大旗在西风中晃动。 “唐军这就撤退了?”窦建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唐军的攻势太猛,怎么看都是想要攻破乐寿的样子,在数次登上乐寿城后,李世民竟然会选择撤退? 窦建德凝目思考了半响,道:“虽然是如此,但仍然不可松懈。城门依旧要紧闭,任何人不得打开,一旦唐军杀来,立刻通知我。” 苏定方一抱拳道:“喏。” 窦建德拍了拍苏定方的肩头,带着阮君明等人匆匆走下城头,翻身上马,正要策马急奔,曹氏匆匆而来。 “夫人!”窦建德看见曹氏,喊着她。 曹氏听见声音,匆匆而来,身后的侍女手中拿着篮子。 “夫君,已经是响午,想必你饿了,我做了个饼,你暂且充饥。”曹氏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篮子,将盖子打开,露出烙的金黄的胡饼出来。胡饼似乎还在冒着热气,让人不由垂涎欲滴。 “多谢夫人!”窦建德说着,伸手一探,起两个胡饼塞给阮君明,然后又递给其他亲兵个,篮子里便所剩无了。窦建德也不在意,起剩下的残渣,塞进口中。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他没法说话,只是冲着曹氏一拱手,策马急奔而去。 曹氏瞧了一眼窦建德,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带着侍女回府,再做一些吃的。 窦建德抵达北门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便充盈了他的耳膜,跳下战马奔上城头,只见城头上的惨状比起西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刘黑闼已经陷入了绝境,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前进、前进、再前进! 不管那支箭羽是隋人的还是唐人的,缺粮的刘黑闼只有攻破乐寿,才能继续生存。为了能拿下乐寿,他亲自督军,甚至还亲手斩杀了个临阵退缩的士兵。汉东军在他的高压之下,没有退路,只能拼死前冲。因为后退必死,而前进,有可能会活下去。 窦建德紧紧地凝视着城外那个伟岸的身躯,他很不明白,当初一起草创基业的两个人,当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两个人,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不死不休,或许才是此刻两人真实的写照罢了。 或许,在死亡面前,大多数的人都会有私心,宁愿自己活着。而在利益面前,也是同样如此。难道这个世界,没有纯洁不带任何杂质的友谊吗?难道,所有的友谊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权利、金钱的侵蚀而变得不堪一击吗?或许吧,或许! 城外的刘黑闼紧紧地盯着城头,城头上胶着的战局让他乎无法呼吸,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唐军撤兵的消息。 唐军撤兵的理由如此可笑,竟然为了吃午饭而全体撤退,这刘黑闼忍不住骂了一声:“竖子不足与谋!”心中对李世民的轻视多了半分,毕竟还年轻,不懂得珍惜时间,竟然为了吃午饭而给了窦建德喘息之。这样的一个敌人,并不可怕,刘黑闼觉得,攻下乐寿之后,他一定能击败李世民,成为河北的真正霸主! 虽然对李世民有非常大的意见,但刘黑闼决定不撤退,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而且城头上的夏军看起来已经非常疲倦了,只要继续攻击,就能攻破乐寿。 刘黑闼让士兵轮流休息,轮流攻城,在攻城的同时,他依然在关注着唐军的情况。 不久,他接到消息,说李世民已经撤回了大营。这让刘黑闼心中更加轻视李世民。 可是他并不知道,李世民即将发动了攻击。事实上,唐军士兵乃至于将领都不明白秦王殿下要做什么。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子牙河的堤坝被刘弘基掘开,蓄积了大半个月的河水奔涌而出,朝着下游呼啸而去,河水冲跨了河岸,沿着子牙河两侧冲去,村庄、庄稼、树木、小山包,或被汹涌的河水冲跨,或被河水淹没,地面上或大或小的生物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河水卷走,然后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无助的任由河水的摆布。 在河水冲击着乐寿城四周的时候,李世民的唐军大营却驻扎在一处高地,从而避免了河水的冲击,躲过了一劫。 乐寿城也在这场汹涌的波涛里存活了下来,依靠着高大坚固的城墙,奔涌而来的河水被分成了两截,沿着城墙继续向前方奔驰。河水带走了地面上的尸体,卷走了地面上残留的血迹,什么都不剩。 即使在城墙的庇护下安然无恙,但乐寿城的守军看着如同巨龙一般咆哮而来的洪水,夹杂着木头、死尸的时候,人人都大惊之色。 高大的城墙在洪水的冲击下不停战栗,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水势缓慢了下来,城墙才停止了战栗,夏军士兵这才心有余悸地望着有一人高的河水,心中庆幸不已。 而在这个时候,刘黑闼又在做什么呢?他依旧在奋力的攻城,希望能拿下城池,可是当漫山遍野的河水冲来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刘黑闼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李世民的阴谋,他修筑了堤坝,竟然等待的是这一天! 刘黑闼因为李世民悍不畏死的攻城而放松了警惕,他以为,李世民没有这么心狠,可是现实告诉了他,李世民不仅仅想要攻破乐寿城,更想要他刘黑闼的命。 刘黑闼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他迅速地跳下指挥台,想要骑马逃走,可是汉东军听见惊涛的声音,大多数已经吓得路都走不动了。汉东军挡住了刘黑闼想要逃走的路,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挡在他面前的人,可是没有等他杀光,河水已经席卷而来,指挥台被冲毁了,层层叠叠的尸体被卷起来,顺着波涛前进。尸体压住了想要逃走的汉东军,他们深陷在泥潭中,根本逃不掉,努力挣扎片刻,最终还是窒息而死。随后,下一波的河水冲来,卷起了他们的尸体,将更多的汉东军士兵压住。 在一片混乱中,刘湛被河水淹死,刘黑闼仗着马快,但逃出两里之后,也被河水卷走,曾经名震河北的一代枭雄,夏王窦建德的得力助手,就这样死在了水里,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黑胖的身体已经被河水泡涨,整个人泛白。不知道刘黑闼身份的平原郡百姓,挖了一个深坑,将他同无数同样被淹死的士兵埋葬在一起。 所有的梦想,所有的雄心壮志,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化为了泡影。 直到半年后,窦建德念着旧情,千辛万苦这才寻到了刘黑闼的尸体,将他安葬在漳南老家的一处山岗上。那个时候的窦建德,只剩下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第739章成竹在胸 一望无际的大水,满目沧夷,秦叔宝看着在洪水中若隐若现的尸体,眼中若有所思。 李世民在他的前方,一张脸上带着坚毅:“此战过后,刘黑闼必然没有还手之力,河北境内,只余下窦建德的残兵败将,只需一段时间,就能攻下乐寿,统一河北。” 刘弘基面露不忍之色,他看着李世民,道:“秦王,此计虽妙,可是不少兄弟的尸体被卷走,恐怕难以寻回,送回家乡。” 隋唐府兵制,凡是出征的战士,骸骨都会送回家乡安葬,并对战死士兵的家属进行抚慰,给予金钱和政策上的优惠,因此将士人人用命。到了中唐时期,战士的骸骨不能送回,家属也得不到相应的补偿,很多人不愿再去当兵,大唐只能招募雇佣兵。 李世民听到刘弘基之言,心中微微不悦,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父皇和大哥屠杀澄城县的民众,不就是为了稳定军心吗?而今天,他李世民使用水淹之计,不仅能快速消灭劲风敌,更能降低大唐的损失,这是好计呀。 不过今日的李世民不是往昔的李世民,他微微咳嗽一声,道:“唉,我一时求胜心切,却忘了这一节,是我的过错。来日平定河北,我一定请僧人来超度他们的亡魂。” 秦王能这样认罪,刘弘基还有什么话说?他只得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乐寿城。 远处的乐寿城已经被大水所淹没,从被淹没的程度来看,至少有半人高。 “秦王,接下来该怎么办?”秦叔宝沉默半响,上前问道。虽然对秦王的这个做法不是很欢喜,但秦王对他不错,秦叔宝觉得还能容忍。 李世民看着洪水滔天的乐寿城,并没有急着说话,在洪水的浸泡下,乐寿城早晚必塌,不过,李世民另有良谋。 “传令三军,今夜休息,明早攻城!”李世民说完之后,转身离去。余下众将面面相窥,不知道秦王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乐寿城里,窦建德亲自上阵,带着乐寿军民修葺城墙,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虽然没有冲垮城墙,但多处漏水,使得城墙看起来岌岌可危。窦建德一直忙碌到深夜,这才回府休息。 此时,杨侑率兵再度前进五十里,离河间只有七十里,离乐寿不足一百五十里。 刚刚驻扎下,独孤武师便来了,将白日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了。杨侑凝视着地图半响,最终幽幽叹息一声,虽然此刻还不知道刘黑闼的生死,但在那样的大水面前,可以说没有人能够逃生。李世民蓄集了大半个月的河水,一旦冲出,声势是何等的惊人,任何试图阻挡洪水的东西,必将受到洪水强有力的侵袭。 刘黑闼十之丧命,其部下恐怕也大多丧命,河北的一个枭雄,就此烟消云散,成为隋唐争霸征途历史上,一个饭后的谈资。 刘黑闼覆灭了,然而压在乐寿城的压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会更重。杨侑敏锐的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仍然坚信,李世民想要夺取乐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夜深,杨侑依旧在看着地图,程知节应该抵达恒山郡了吧,希望他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唐军致命一击。 隋军大营的篝火逐渐熄灭,大多数士兵都知道,即将迎来一场大战,紧时间休息,保证充足的体力,才能生存的更久。 次日一早,隋军士兵拔营而起,朝着南方快速前进。而这个时候,李世民已经正在为攻城而准备着。此时乐寿城经过一夜的修葺,大多数的地方已经修葺,只余下一部分仍然在渗水。 窦建德知道李世民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显然错误估计了李世民进攻的决心。因为此时的乐寿城四周,尚有齐小腿的水存在,尤其是地势低洼的地方,足足有一人多高。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选择进攻,是在不给自己喘息之的同时,也不给敌人喘息之。这个时候,考验的是双方士兵的士气、体力,此外还有双方将领的统帅能力。谁有能耐,就能熬到最后。 唐军敲起了战鼓,秦叔宝带着两千多唐军,踏着齐小腿深的污水,朝着城头冲锋。水声、呐喊声、金戈交鸣声,组成了乐寿城的主旋律,而在这场搏斗中,谁能笑到最后呢?谁也不知道,在李世民和窦建德的心目中,他们都渴望着成功,因为失败,就意味着一无所有,意味着人头落地。 虽然地上满是泥泞,可是又有谁在乎? 一个个健壮的身体倒下,激起污水四溅,污水变红,成为那一年最触目惊心的颜色之一。 满地的泥泞似乎对唐军攻城不利,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李世民得意扬扬的笑容。 唐军从一开始,就将主攻的方向放在西门,所以不仅仅窦建德认为李世民主攻西门,唐军不少将领也是这样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注意到南门。 攻打南门的唐军将领是殷开山,他曾经是李世民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在西门鏖战不休的时候,殷开山率兵抵达了南门,但他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在等待着会。其实殷开山也不明啊秦王说的会是什么,所以他只能耐心等待。 身后的骑士静静地跟在殷开山的后方,目光中带着渴望,尽管他们很想厮杀,可是军令如山,在没有命令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城头上的夏军愣愣地看着城外的唐军,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虽然唐军不攻城,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镇守城头的刘雅在城头不停巡视着,提醒士兵们不要放松。 这个时候,南门的士兵都听见了西门如雷的厮杀声,很多人不由侧目,听着西边传来的厮杀声。 “都注意一点,不要管西方。”刘雅教训个心神不宁的士兵,正要一转身,突然,他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刘雅正要稳住身子,这时,耳边传来了石块坍塌的声音,伴随着的,是士兵的惊叫声。 刘雅茫然四顾,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他跌落坑中,一块巨石落下,恰好砸中他的头部。刘雅闷哼一声,头颅破开一个大洞,鲜血迅速流了出来。他还没有明白是什么回事,就一命呜呼。 城外的殷开山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他可是亲眼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他不明白,坚固而高大的城墙为何会轰然倒塌?到底,这是为什么? 下一刻,殷开山就明白了,从以前泥泞里,寻相冒了出来,他手中挥舞着横刀,杀向了城头,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步卒。 殷开山立刻举起手中横刀,喝道:“儿郎们,随我杀!”一声厉喝之后,铁蹄如风,卷向乐寿城! 城墙轰然倒塌的声音以及震动地面的声音让窦建德猛然回头,虽然具体的情况他看不清楚,但他却发现南门的夏旗不见了,他脸色一变,后退一步,吩咐阮君明:“君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君明应喏一声,正要跑下城头,窦建德又大声喊道:“多带一些人。” “是,义父!”阮君明头也不回答应着,跑下城头,城墙下,窦建德亲卫五百多人正在这里等待,他们是动营,那里需要就会去哪里。 “随我来!”阮君明厉喝一声,带着五百人朝着南门匆匆而去。 城外,李世民冷笑一声,他举起手,用马鞭指着城头,道:“乐寿城,破矣!” 李道玄看着南方,有些不明白地问道:“秦王,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道玄,用兵者,当虚虚实实,让人难以琢磨。敌人猜不透你,便无法防范,你便可趁虚而入,攻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如此一来,局势便大定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明面上在北方修筑堤坝,可是暗地里,却在南方挖掘地道,窦建德被我北方的堤坝吸引,对南方没有太大关注,因此让我成功得手。” “地道虽然挖成,但如果夏军发现,很容易将地道填平,如此一来,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所以,我先是利用子牙河的水冲走汉东军。如今乐寿城外,到处堆积着水,再坚硬的土地经过浸泡之后,也会变得松软无比!只要再让人动动手脚,城墙必然倒塌!” “城墙一倒塌,夏军短时间内必然是无法修筑,就给了我可趁之。如今寻相已经得手,殷开山必然会死战,窦建德顾此失彼,乐寿城最多再顽抗两日,就能落入大唐之手!” 李世民这一番话洋洋洒洒说出来,显得信心十足,脸上更是带着兴奋的神色,一双眸子倒映着乐寿城,似乎连窦建德惊慌失措的脸也看的清清楚楚。 李道玄目瞪口呆听完秦王的话,半响只剩下叹息,他拱拱手,道:“秦王果然足智多谋,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如果大唐没有秦王,恐怕难以争夺天下!” 李世民心中暗喜,李道玄毕竟也是大唐的王爷,如今看他对自己颇为崇拜,日后一定会帮助自己,成就一番大业。想到此,李世民心中信心更足,仿佛美好的未来已经向他招手! 天下,必将是李唐的天下;而大唐,必将是他李世民的大唐! 第740章攻防战 罗艺父子亲领一军攻打北门,防守北门的夏国将领是曹旦。曹旦虽然不够英勇,但多年的征战生涯,带来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曹旦的严密防守下,罗艺父子始终不能攻破北门。 由于战局迟迟没有进展,罗成显得有些忧心,他害怕有人比他先杀入城中,对窦红线不利。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痛不欲生。 罗成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窦红线如此的倾心,或许是窦红线身上的气质打动了他,又或者是那种苦苦的相思让他更爱窦红线。所以,失去他,他会觉得痛苦。而她,必须是完整的,这样,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子才是纯洁无暇的。 可是,在生死面前,夏军显得格外顽强,他们悍不畏死地作战,只要有一口气,绝不会退缩。 昨日李唐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夏军士兵胆寒,面对盟友,李世民能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那么作为他们的敌人,恐怕下场会更惨。 而且据说,李世民也曾对是盟友的王世充下过毒手,这样看来,李世民不是明主,根本不值得投效。他所说过的话,恐怕也和一样,臭不可挡。 所以,夏军选择了拼命,他们宁愿战死,也不会选择投降。 罗艺幽幽地叹息一声,在他站立的这块土地上,布满了无数的冤魂,昨日,被大水冲走的汉东军士兵,似乎正在泥泞里挣扎,希望能够存活下来。 可是,他们已经不可能站起来了,或许在这片看不清地面的泥泞里,就有着汉东军的尸体。 罗艺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但也没有保境安民的胸怀。他所为的,只有他的利益。可是,当李世民利用子牙河的大水冲走汉东军的同时,也带走了不少战死的幽州军士兵的时候,罗艺的一颗心仿佛被人牢牢紧了一般,让他乎无法呼吸! 听见父亲的叹息,罗成充满忧虑的一张脸回过头,道:“父亲,可是担忧无法拿下乐寿?” 罗艺只是一笑,虽然眼前是他的儿子,可这话却不能说。他已经选择了投靠大唐,再有委屈,也不能说,不然他就是下一个刘文静。 罗成心中犹豫,还想说着什么,这是,地面猛烈颤抖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奔而来一般。 地面的震动持续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地面停止了颤抖。罗艺父子对这种情况显得十分诧异,两人大眼瞪小眼,这是怎么回事?但很快,两人就将注意力放到了乐寿城头,对于各怀心事的两父子来说,如何攻取乐寿,得到两父子想要的东西,才是最为重要的。 殷开山带着骑兵冲杀而去,铁蹄踏破了污水,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响声,唐军铁骑卷起一片红色的旋风,所过之处,无不愕然变色。在城墙突然坍塌的事件中尚未反应过来的夏军,显得十分狼狈而仓促,铁蹄从最低矮的地方冲进了城墙,手中的长矛随着大喝声刺出,措不及防的夏军纷纷倒地,成了唐军的矛下亡魂。 寻相带着百余名步卒首先杀入城中,可谓所向披靡,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大的抵抗,寻相心中大喜,在乱军之中大喝一声,带兵直奔夏王府,他要抢夺夏王妃,献给秦王殿下,以博取大功。同样是刘武周部下,同样是效忠秦王李世民,但他与尉迟敬德的遭遇截然不同。尉迟敬德受到秦王的重用,是秦王身边的马前卒,而他寻相,空有一身功夫,难道郁郁而终吗? 就算是比起秦叔宝,也有不如的地方,他寻相至今在长安城没有一个像样的宅子,这让自尊心非常强的寻相变得更加上进,他决定立下这个大功,让秦王对他刮目相看。 身后的百余名士兵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跟着他鼓噪而进,前进了两百步,凡是前来抵抗的夏军无不倒在了血泊中。寻相哈哈大笑,带兵冲过了一个丁字路口。这时,一群夏军杀来,数量至少有两百人。 “宵小之辈,岂敢挡老子的发财路?”寻相一声大喝,手上丝毫不慢,一刀砍向夏军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人, “铛!”一声巨响,寻相手臂发麻,不由就是一愣,眼前这人竟然能挡住他势大力沉的一刀,显然此人有着非凡的武力,至少力气不小。 “来者何人?寻相手中不斩无名小卒!”寻相慢慢收回横刀,眼中充满了熊熊战意。 “河间阮君明,愿和汝一战!”阮君明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作为窦建德的养子,阮君明的武力是除了王伏宝之外的第一猛将。他天生蛮力,脑子却不怎么好使,所以窦建德只是将他陪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寻相没有听过阮君明的名字,毕竟夏国诸多将领之中,范愿、曹旦、刘雅等人都有着突出的一面,比如说范愿带兵能力不错,曹旦胜在忠心,刘雅狡诈等等,但他却不知道阮君明是何方人也? 不过,刚才阮君明能接住他那一刀,足以证明阮君明的实力不弱,而寻相从来不是一个大意之人。敌人越强越激发他的斗志,他当即冷笑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喝道:“阮君明,拿命来吧!” “寻相,你这是在寻死!”阮君明同样一声大喝,身体跃起,两人蓄足了力气朝着对方砍去,兵刃在半空相交,一声金戈,两人手臂都是猛烈一震,身形顿时缓了下来。 “你,不是对手!”阮君明落在地上,勾起了小拇指冲着寻相,脸上有着无尽的轻蔑。 寻相大怒,他刚刚落地,身形再度拔起,朝着阮君明杀去。阮君明虽然言语中有着挑逗,但却不敢怠慢,挥舞着兵刃与他战在一起。两人都是力气非常大之人,斗在一起,可谓半斤八两,一时之间,根本分不出胜负。 在两人身边的鏖战的士兵也由于狭窄的地形而施展不开,前方的士兵斗得你死我活,而后方的士兵却只能看着干着急。虽然有人想着放箭,但在这样的地形下,放箭很容易误伤袍泽,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选择了放弃。 厮杀依旧在继续,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让乐寿的生死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741章罗成的心思 残阳如血,当挂在树梢的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天际,唐军在李世民的吩咐下,点燃了火把。 方圆十余里的范围内,成为了火的的杀戮场,所有的士兵在拼命厮杀,所有的人都不敢撤退。 李世民在红风营的拥簇下,缓缓朝着城头逼近,这时,经过数个时辰的鏖战,唐军已经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秦叔宝和苏定方厮杀在一起,鏖战良久依然不分胜负。 尉迟敬德从另一侧攻城,他遇见了夏军的顽强抵抗,但总体来看,唐军在攻破城墙之后,气势高昂,这一战的结果似乎定了。 在乐寿南门被寻相、殷开山攻破的同时,西门也岌岌可危,夏军的防线不断向后缩去,眼看城门就要被唐军占领了。 “夏王,唐军气势汹汹,夏王还是暂退,以免误伤。”曹旦匆匆赶到窦建德身边说道。 好不容易从秦叔宝密集攻势下脱身而出的苏定方也退到了窦建德身边,喘息着道:“夏王,城头恐怕已经不可守,还是先暂退,利用城中复杂的地理形势,与唐军周旋!” 窦建德咬紧了牙,只是短短一日,形势大变,即使是他早有准备,也根本来不及反应。苏定方的话是要他重新组织军队反扑,能多支撑一会也是好的,想到这里,他无奈地一挥手,道:“撤!” 李世民登上城头,只见城头上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极目望去,城中多处已经燃起了火把。 夏王窦建德毕竟在河北经营多年,其政策也符合民心,他生活简朴,每次攻伐获得的财物都赏赐给部下。因此,在夏国最为危险的时刻,所有的人都不离不弃,在为夏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夜色下,夏军在组织第二道防御,他们将石块、柱子等重物堆放在路边,同时布置了很多弓弩手。一些士兵还弄来了冷水,浇在了地上。 李世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刚刚啃了两个胡饼的秦叔宝再度跃起,带着士兵朝着城内杀奔而去。 夏王府,曹氏忧心仲仲,自从他知道刘黑闼被河水冲走之后,她就感觉非常不妙了。 曹氏不是一般的女人,出身于河间土豪的她,有一定见识。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嫁给尚是草寇的窦建德。曹氏隐隐地感觉到,乐寿城非常危险,夏国恐怕就会这样灭亡了。 死,并没有什么可怕,让曹氏担心的,只有两个。一是曹氏家族的命运已经和窦建德联系在一起,窦建德若是败了,曹氏一门十之会被灭门。二是窦红线。虽然她不过是后母,可是却无所出,所以她将窦红线视为己出,非常喜欢她。 身在夏王府的曹氏接连接到不好的消息,她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是女儿家,不能上阵杀敌。就在她心中焦急的时候,窦红线身着甲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名女兵。 “阿母,如今贼人已经杀入城中,我要为国分忧!”窦红线的脸上满是坚毅。 曹氏正要说话,门外想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正是窦建德回来了。 “唐军已经攻破城池,恐怕守不到天亮了。夫人、线儿,你们从密道逃出。”窦建德口中喷出一股雾气,鼻息也非常沉重。 “不!”乎是在同一时间,曹氏和窦红线说出这个字。 窦建德抬头看着,两人不约而同摇摇头。 “爹,我不走,我要和爹一起同进退!”这是窦红线说的。 曹氏却是笑了笑,眼中带着柔情,道:“夫君,你我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是在我的心中,你是一个好夫君。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窦建德一愣,默默咬着牙齿半响,突然一转身,喝道:“传令下去,死战不退。曹旦,你带兵保卫王府,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只要守住王府,就是大功一件!” 曹旦应道:“遵命!” 窦建德刚刚走出夏王府,唐军再度发动了攻击,而这一次,唐军的攻势更加猛烈。乐寿城南门在失陷之后,西门、东门、北门相继失手。夏军没有了城墙的庇护,只能依靠城墙与唐军进行肉搏战。 月儿爬上中天,若是平常的日子,乐寿城早就一片寂静,可是此时,各种声音惊得南飞的鸟雀不敢停留。 罗成攻上了北门之后,他心系窦红线的安全,在得到父亲允许之后,带着百余人朝着夏王府冲去。一路上,他遇见了夏军顽强有力的抵抗,最终在离夏王府两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正当罗成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道:“罗将军,秦王有请!” 罗成望着前方被巨大柱子堵住的道路,知道顷刻之间是无法拿下的,再说秦王有请,他必须要去见秦王。当即打马朝着李世民的坐在奔去。 一柱香后,越过层层叠叠尸体的罗成见到了秦王。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笑意,他不动则已,一动就狂风骤雨般拿下了乐寿,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罗将军,你来看看,乐寿城已经有小半落入了大唐之手,最多天亮,整个乐寿城就会易手,河北,就会掌控在大唐的手中。”李世民显得得意洋洋。 罗成心系窦红线,但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道:“秦王英明,不过瞬息就攻破乐寿,实乃大唐第一名将。” 李世民哈哈一笑,对于罗成恭维他的目的十分清楚,他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道:“罗将军,攻破乐寿就在旦夕之间,你可准备好了?” 罗成一愣,旋即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他一抱拳,道:“公然愿听秦王差遣。” “我知道你心忧窦红线安危,特许你自领一军,包围夏王府,一来是防止夏王府有人逃出,而来也是保卫夏王府所有人的安全。”李世民说道。 罗成大喜,知道这是李世民再给他会,当即一抱拳,朗声道:“多谢秦王!” 河间城北十余里,三千骑兵正在急行,为首的将领正是裴行俨。 裴行俨不时抬着头看着天空,此时月儿已经在中天,也不知道乐寿那边如何了? 裴行俨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那么急,但是军令如山,他唯有遵从。 三千铁蹄从河间城东边十里的地方跑过,惊起鸟雀无数。 裴云春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什么不攻打河间城?” 裴行俨冷冷瞟了他一眼,道:“不要说话,赶路!” 裴云春吐吐舌头,拍马继续朝前赶去。裴行俨回头看了一眼河间城,叹息一声,催马向前奔去。 半个时辰后,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抵达了此地,他们并没有朝着南方继续前进,而是在沈光的带领下,朝着河间城悄声无息地摸了过去。月色下的河间城显得十分宁静,事实上处于大后方的河间城,此时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河间城的守将史大奈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沈光的猎物。 河间城的守军并没有注意到偷袭而来的隋军,沈光身手敏捷地爬上城墙,随后抛下绳子,越来越多的隋军爬上了城墙。 当唐军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隋军已经有五十多人爬上了城墙,他们在沈光的带领下,杀向了惊慌失措的唐军。唐军十分请楚地看见在夜光下,袍泽被劈成两半,顿时一哄而散。 就连沈光也有些奇怪,这群唐军的战斗力并不强啊。他并不知道,河间的守军,大多是夏国的士兵,河间太守王琮被杀,河间城虽然被迫投降李世民,但民心却没有真正归附。追根究源,在于李世民杀掉了王琮之后,为了震慑河间,他将王琮的人头吊在了城头上。 王琮自从大业七年就在河间就任太守,他为人清廉,爱护百姓,深受河间百姓的拥戴,他的死,让百姓愤愤。 在李世民势大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了投降,但当沈光带着隋军杀入,不少士兵听说是隋军,立刻选择了投降。 少部分的唐军想要顽抗,但史大奈仍然在睡梦中,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唐军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等到史大奈知道隋人入侵,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出的对策,沈光已经带兵将河间府衙包围,随后,天色未亮之际,杨侑率领大军赶到,在隋军强大的压力面前,只余下数百人的史大奈无奈地选择了自杀。他的家人都在长安,若是投降,必然会波及妻儿。自杀而死,至少能保住他们一世的富贵。 杨侑进入城中,见到了堆积如山的粮食,不由冷笑了一声。为了便于攻打乐寿,离乐寿最近的河间成为了唐军的后勤基地。而河间四周大多是大唐的势力范围,所以李世民对河间的防守显得相对空虚。大批的粮食落入杨侑之手,在补充了粮食的同时,李世民必然会缺乏粮食! 杨侑留下五千士兵镇守河间,同时贴出告示,安抚百姓,告诉河间百姓,大隋皇帝已经占领了河间,从今年起,河间百姓免税三年! 百姓们看着府衙贴出的告示,人人欢喜,至少大隋是宽容的,再说大伙本来就是大隋的百姓,效忠大隋,接受他们的统治是天经地义的。 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杨侑已经率领大军继续南下。 第四十六章最后的希望 杨侑行军不过两里,就接到裴行俨快马传递回来的军情。 一接到军情,杨侑的心也忍不住咯噔一声,心想李世民果然这样做了。 在知道李世民在子牙河建造堤坝之后,杨侑就猜到了一些,而在接到刘黑闼的汉东军被大水冲走之后,杨侑便猜到了李世民要使用的诡计。 杨侑希望的,是窦建德能多撑一天,只要多一天,唐军在久攻之后,必然身体困乏,隋军突然杀出,就能一举击败李世民,从而为河北一战,划下一个句号。可是,李世民利用河水将土地浸软,事先挖掘的地道顿时轰然倒塌,城墙受到影响,也出现多处坍塌,乐寿城的整个防御便出现了漏洞,唐军得以从容攻入城中。 这是昨日的消息,而此时天色就要亮了,经过一夜的奋战,乐寿城的情况是怎样的? 这一点,杨侑并不清楚,所以他只能传令下去,三军加快行进的速度。 乐寿城,经过一夜的鏖战,夏军的地盘逐渐变小,在天色微亮之际,窦建德只能望着夏王府方圆一里内的范围叹息。 城破,纵然夏国士兵死战,地盘仍在一点点的缩小。窦建德站在夏王府的一处楼阁上,眼中充满了绝望。 浑身浴血的阮君明跪在他的面前,用已经断了半截的横刀支撑着身子,口中言语显得非常嘶哑:“夏王,我不能守住城南要道,请夏王降罪。” 窦建德赏罚分明,不因为亲疏而有所不同,所以他在军中的威望极高。窦建德注视着多处带伤的养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养子虽然有些愚笨,可是却非常孝顺,对于窦建德来说,这样的孩子让他更加心疼。 镇守南门的副将刘青山是刘雅侄儿,他在那场异变中活了下来,侥幸逃的一命。他突然半跪下,道:“夏王,是我没有守好南城,以至于让寻相、殷开山攻破城墙。阮将军已经带兵死战,为了救我,还深受重伤!此战之过,不在阮将军,而在于卑职!还请夏王降罪!” 窦建德叹息一声,道:“两位请起。如今乐寿城破,夏国岌岌可危,我等性命也在旦夕之间。此战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李世民在南城偷挖地道,这是我的过错。两位将军又何须自责呢?” 窦建德这一番话说出来,将责任统统揽在了身上,无论是阮君明还是刘青山,以及其他诸位将领,心中都感激非常,只是此时此刻,重重的危机像泰山一样,堵在众人的心头,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夏王,唐军虽然攻破城池,但我军仍然有上万人,如果部署妥当,当还有机会。”苏定方说道。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这是他的信条。 “机会?还有什么机会?若不是你在博陵大败,夏国焉能陷入此等境地?”范愿扯着嗓子大声喊着。他对苏定方并没有意见,可是,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他承受不住,只得如此发泄。他虽然是在指责,可是声音中带着颤音,带着畏惧,非常恰当地表露出了他的情绪。 窦建德微微扬眉,这个时候,明显不是指责的时候,因为它除了降低士气之外,别无好处。范愿在他帐下,历来是一个低调而忠心的人,平素不和旁人吵架,此时这般说,无疑是心中压力太大了。 窦建德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诸位将领,包括自己,身上都带着血渍。一些将领的身上,铠甲已经被砍破,多处肌肉翻起,有的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白骨,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诸将的脸上带着失望,有着疲倦,他们已经到了身心俱疲的地步。窦建德也疲倦,这些日子他受到的压力不比他们小!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窦建德仍然不能轻易放弃。 放弃了,不仅仅是他的家人,夏国的许多百姓都会遭殃。 凌敬、宋正本两人默然不语,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计谋,任何的诡计,都变得不值得一提。唐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只依靠实力,就能将夏国全部剿灭。 窦建德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身后带着一个便衣打扮之人。 那人到了窦建德跟前,一抱拳,道:“大隋锦衣卫河北分部韩余见过夏王。”此人说话铿锵有力,诸将听着,精神不由都是一震,这人竟然是大隋锦衣卫的战士? 窦建德脸上涌起一阵狂喜,他立刻问道:“陛下派你来,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韩余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夏王窦建德,道:“我主正在赶来途中,听闻乐寿危急,特让我混入城中,告诉夏王,只要再支撑一日,陛下就能赶到乐寿,届时内外夹击,李世民必败!” 窦建德闻言精神大震,整个脸也露出了轻快的笑容,他匆匆拆开信件一看,然后递给凌敬,道:“凌先生,你将书中的内容念给诸位将军听一听!” 凌敬应着,接过书信念了起来,诸将的心中在一瞬间充满了希望,大隋天子已经率兵数万杀来,并且他已经做好必要的准备!只要乐寿能支撑住,李唐必败! 凌敬念完之后,在窦建德的授意下,将书信递给诸将看了。 范愿哈哈大笑两声,道:“如此看来,大隋天子果然是重情信诺之人!” 阮君明站起来高呼道:“既然如此,我能当死战不退,保护夏王!” “对,我能当死战不退!”苏定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振臂高呼。 受到这封信和两人影响,诸将纷纷高呼,表示愿意为夏国贡献最后一滴热血。 窦建德对众人好言安慰,许诺此战过后,一定奏请大隋天子给诸将加官进爵,让众人士气更加高昂。 窦建德还宣布,所有存活下来的士兵加官,所有战死的士兵也必定得到厚葬,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赡养! 窦建德要求诸位将领将这个消息传递下去,这样士兵才会死战。这时,有士兵前来禀告,说唐军在进食之后,又开始集结,似乎又要发动进攻。 窦建德让诸将离开,各自按照部署御敌。苏定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窦建德,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匆匆离开了阁楼。 窦建德目视着诸将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着实不安,虽然成功激励了士气,可是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窦建德还是没有多大的信心。 诸将离开之后,窦建德收回了目光,看着凌敬和宋正本两人。 “凌先生、宋先生,如今夏国名存实亡,乐寿覆灭在即,在老朽身死之前,要向两位多年来的辅助深表谢意。”窦建德说道。 宋正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正要说着什么,只听凌敬悠悠叹息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宋正本立刻明白了凌敬的意思,他摇摇头,道:“夏王,果然是这样。” 窦建德苦笑一声,道:“此计是夫人所献,想不到被两位先生看穿。” 凌敬摇摇头,道:“夏王,值此危难之际,我不能为夏王分忧,实在是惭愧!” 宋正本却道:“夏王妃机智过人,此计大妙!” 窦建德叹息一声,道:“此计虽然不错,可是在如今的情形下,最多不过多支撑一天。一天过后,恐怕夏国就此灰飞烟灭!” 凌敬一愣,心有不甘地问道:“夏王,难道大隋天子真的不能赶来支援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窦建德叹息一声,苦涩地摇摇头,道:“大隋天子的确在赶来支援的路上,可是如今他在何处,什么时候能赶到这里,至今仍是未知之数。” 宋正本默然不语,一时之间,三人陷入了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让人的呼吸,变得格外困难。 凌敬咳嗽一声,道:“我曾听说隋帝是重情义之人,或许他的大军就在赶来的途中,只有继续坚守,才能等到援军。”凌敬这番话,只不过是想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罢了。 宋正本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既然没有了退路,唯今之计,只有力拼而已,时间越长,隋军赶来的希望越大,夏国生存的希望也就越大。” 窦建德听到两个谋士都如此说,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这时,窦红线走了过来,道:“爹,我也要出战。” 窦建德看着女儿,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女儿的心意,可是他又不愿让女儿前去冒险,这在他的心中是无比纠结的。如此想着的时候,远处吹响了号角,唐军在短暂的休息后,再度发动了进攻。窦建德明白,这一次唐军的进攻必将是雷霆一击。 窦建德快步走了出去,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女儿,道:“线儿,你到爹的身边来。” 窦红线不明所以,迈步走了上来,道:“爹!”窦建德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怜爱地看着女儿,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如果形势不妙,就将女儿一刀杀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总比活着让人抓住,受尽侮辱的好。虽然亲手杀死女儿过于残忍,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是迫于无奈,窦建德也不会如此。窦红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不免就是一愣,这时,窦建德叹息的一声,快步朝着前方走去。窦红线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略略犹豫,紧紧跟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突围 鼓声再度响起,吃过了早饭的唐军在略略休息之后,再度对夏军的防御展开了攻击,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的身上已经布满了鲜血,但两人依旧不肯休息,依然在奋力死战。作为后来归附李世民的大将,两人付出的心血的确比旁人要多。 无尽的厮杀中,一向冷静的李世民也有些动容了,这场厮杀下来,除去被淹死的汉东军,唐军和夏军的伤亡至少在两万人以上。李世民自从打仗至今,尚未见到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与西秦薛举,李世民采取的斗智,与西秦军消耗粮食,恰好薛举身死,一向残暴的薛仁果继任西秦国帝位,诸将纷纷反叛,薛仁果被擒,死在长安闹市口。这一战,李世民没有攻城。随后与刘武周的对决,李世民则是坚守柏壁,等到宋金刚缺粮而退之时,李世民带兵疾行,一日走出数百里,在唐军得不到充分休息情况下,也将宋金刚逼入了绝路。介休一战,李世民没有耗费多大的精力,就让尉迟敬德和寻相拱手将介休献出。 对于李世民来说,河北这一战,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在遇见夏国顽强抵抗的同时,也在考验着他的指挥能力和沉着,在占据如此大的优势之下,李世民决然不会撤退。 不过是两万人的伤亡,他李世民还承受得起,更何况参与厮杀的,多是幽州兵,他所率领的关中兵损失并不大。李世民看着城内,正在奋力拼杀的两军,忽然说道:“玄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房玄龄一愣,立刻明白了李世民的想法,说到底,他不过二十多岁,纵然已经征战沙场多年,但心底究竟是有着一份柔软的。房玄龄略略沉吟,说道:“秦王,古往今来,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汉高祖为了大业,不惜将孩子推下马车。而今,只有人记得高祖建立的四百年巍巍大汉,又有谁记得失败者项羽呢?” 李世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似乎想到了许多,但旋即又摇摇头,事情当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不过,听到房玄龄的这番话之后,李世民的心中好受了一些。他冷冷地看着前方,吩咐着李道玄,道:“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乐寿!” 李道玄应了一声,传达军令而去。 罗成率领罗将军猛攻夏国在北部的防御,他亲自上阵厮杀,身边薛万彻劝他不要太猛,但罗成想要保护窦红线心切,拼了命的向前杀去,若不是薛万彻替他拨落了七八支箭羽,他早就战死沙场了。 身处后方的罗艺冷冷地注视着痴狂的儿子,不由就是一声叹息。曾几何时,年少的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或许儿子正是继承了他的这种性格,所以才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罗艺没有制止儿子的痴狂行为,或许,有了这份经历之后,儿子才会懂得其他的道理。有军中猛将薛万彻保护着他,应该没有大问题。 罗艺想着的时候,罗成身先士卒再度发动了攻击,手中的长枪所向披靡,挡在他面前的夏军纷纷身亡。论将军士兵的身体素质,唐军和夏军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在将领的勇猛程度上,唐军比夏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秦叔宝、尉迟敬德、寻相、罗成、段志玄等人都是军中猛将,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也不是平庸之人。而夏军仅仅是苏定方、阮君明算是一流猛将,曹旦、范愿等人则是不入流的将领。双方的士气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将领的影响。 罗成奋不顾身的杀入,将七八名夏军挑死之后,余下的夏军心生恐惧,不由向后退却。久战之后,所有的士兵都心生恐惧,支撑他们作战的,只有心中的信念罢了,一旦恐惧超过心中的信仰,心理的防线顿时崩溃。 薛万彻跟在罗成身后,保护着他的安全,当两人发现他们脱离大部队的时候,他们距离夏王府只有半里的距离了。 薛万彻挡在了他的身前,就算是死,也要保护罗成的安全。就在这个时候,罗成却大声的喊了起来。 在罗成的前方约半里的地方,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人站在那里。虽然此人身着明光铠,手中持着长枪,但罗成一眼就看出了,此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因此,他忍不住喊出声来,希望窦红线能到他的身边来,他一定用生命保护窦红线的安全。 远处的窦红线正和窦建德说着什么,但这一切,罗成都不关心。 窦建德仿佛听到了罗成的呼喊,他转过头,看着罗成一张焦急的脸庞,不觉十分疑惑。 窦建德不认识罗成,尤其是此刻的罗成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地狱修罗出来一般。 “线儿,他是何人?”窦建德问道。这人明显是敌人,可是为何喊着女儿的名字? 窦红线看着罗成,心中也是疑惑,这个人她没有多大印象啊,忽然,她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大约半年前那个无理的男人。听声音有点像。 窦红线摇摇头,道:“女儿也不认识他。” 窦建德将一颗心放了下来,既然不是女儿的朋友,那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他冷冷地举起了手臂,喝道:“弓弩手,准备!” 夏军听到命令,下一刻将箭羽射出,乱箭如雨,薛万彻不敢怠慢,舞动横刀后退,罗成虽然心系窦红线,但性命攸关之际,还是老老实实撤退。 箭羽在两人身前穿过,然后不断落下,突然,薛万彻一声闷哼,手臂上中了一箭,他咬着牙将箭羽拔下,道:“公子,快退!” 罗成双目凝视了窦红线一眼,无奈退了回去,他也知道冲的太快了。 窦红线看着被乱箭射退的罗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鏖战依旧在继续,在罗成冲破了夏军第一道防线之后,秦叔宝、尉迟敬德也突破了夏军在西边的防线。随着战线的收缩,夏军能控制的只有夏王府方圆一里的地方。 曹旦、苏定方两人挂彩,范愿已经战死,阮君明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大势已去!窦建德如此想着,在诸将的劝说下,窦建德回到了夏王府。 此时经过鏖战,夏军除了极少数投降之外,大多数的士兵已经受伤,只有窦建德身边的禁卫军三千人还保持着战斗力。 三千人,能够支撑多久?窦建德的心中一点地都没有。 凌敬叹息了一声,即使夏王妃想出了妙计,激发了夏军的士气,但在大局面前,只是起着延缓的作用,并不能改变战局。 夏王府外,为数不多的夏军仍然在抵抗,可是又能支持多久呢? 窦建德一筹莫展,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看着夏军逐渐萎缩的地盘,满意地笑了。 “继续攻击!”李世民下令,此时不过响午,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他使用,但如果尽快解决对手,无疑是好的。 日头渐渐偏西,一个时辰过去了,夏军在夏王府外的据点和障碍基本被拔除,秦叔宝、尉迟敬德已经开始攻击夏王府。 罗成也到了夏王府外,他看着更加高大的夏王府,神情十分严肃。眼前的夏王府显然经过了加固,这也表明了窦建德想要固守待援的决心。罗成咬咬牙,看着密布在夏王府城墙上的弓弩手,缓缓向前走去。薛万彻将伤口包扎了,不离不弃地跟在罗成的身后。 窦建德将两千人布置在夏王府城头上,这使得夏王府显得非常臃肿,士兵们站在城头,朝着城外射箭,最后的防线就要轰然倒塌,仅有的三千人,能挡住如狼似虎的唐军吗?谁的心理也没有底,包括窦建德。 夏王府的书房内,窦建德一脸沉重,他扫视了一眼诸将,摇摇头,道:“唉,想不到局面到了如此地步!”原本以为在一番设计之下,至少能渡过白天,可是天还没有黑,夏军能依仗的只有夏王府,形势是何等的急人和窘迫,让他想要支撑道晚上,然后趁夜突围的想法就此破灭。 如今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天色才会黑,不要说无法突围,就算突围了,在大白天根本无法躲过李世民骑兵的追击。 诸将沉默不语,苏定方突然笑了笑,道:“我深受夏王大恩,值此危机之时,虽不能力挽狂澜,但亦能为国捐躯。” 曹旦也昂然道:“自当如此。”曹氏和窦氏已经是一体,自当同进退。 窦建德叹息一声,道:“是我害了诸位。” 阮君明摇摇头,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虽死不能报之。” 窦建德苦笑一声,道:“如今局势艰难,我决定突围,不过,此时不是时候,一定要撑到天黑,才有机会逃脱!” 苏定方大声叫道:“夏王放心,我等纵然是身死,也要守住夏王府,等到有利时机。” 凌敬也道:“不错,若要突围,只能是夜晚。”窦建德点点头,与众人说了起来,半柱香后,众人确定了突围的方案,决定走东门,奔走平原郡。窦建德选择平原郡,除了因为东面唐军比较少之外,便是他觉得女儿说的没有错,大隋的援兵应该是从海上来,所以东奔平原,是最好的选择。事情商定,诸将离去,窦建德负手走到门边,看着天空的太阳,一张脸显得十分疲倦! 第四十八章秦叔宝与罗成 月芽已经升起,太阳却还没有落山,天际间,日月相交辉映。地面上,金光一片,映着尚未落下的枯叶,一副美丽景色。此时,忙碌了一天的鸟兽正在匆匆回窝,有的已经躲在了鸟巢里,准备享受夜的宁静。 突然,地面微微颤动起来,刚刚回窝的鸟雀再度飞起,惊恐地看着四周,不住地在窝上盘旋,尖声鸣叫着。 震动声越来越激烈,很快一群骑兵出现在这片不大的树林旁。他们踏破了夜的宁静,匆匆南行,直到这群骑兵奔向了远方,鸟雀这才惊恐地回到窝里,可是没有歇息多久,它们不得不再度飞起,看着远处越来越多的人群。 身为大隋先锋,裴行俨一路急奔,经过一片树林之后,继续狂奔了十余里后,在黄昏时分,裴行俨率兵抵达了一处山丘,拍马跃上山丘,视线顿时为止一清。 裴行俨目光瞧向前方,不由便是一愣,眼前的这块平原,刚刚遭受了一场可怕的水灾,地上凹陷处多是泥泞,在较为平整的地面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此时虽然是冬天,但已经有着一股臭味。 “果然如此!”裴行俨心中一惊,想起陛下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前方,此时的距离尚远,他只能看见一片火光,却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的火光。 “继续前进!”裴行俨一声高呼,数千铁骑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条黑色的巨龙腾舞开来,朝着南方继续前进。 二十里外,杨侑的大军正在朝着南方前进,杨侑紧紧地盯着前方,心中想着事情。如今,乐寿城的战况如何了?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狂奔而来,骑士在杨侑身前十余步外停下,禀告着:“陛下,刚刚得到的消息,唐军攻入乐寿,夏王在竭力抵抗,夏王的大旗仍然屹立不倒!不过,唐军的攻势异常猛烈,夏王很有可能撑不到子时!” 杨侑脸色严峻,李世民的凶狠打乱了他的计划,不然这个时候刘黑闼必然与李世民在为粮食而纠缠。李世民举手之间就将河北枭雄刘黑闼给灭了,使得杨侑只能急行军,才能将夏王给救出来。 “夏王,你一定要撑住啊。”杨侑心中默念,他挺直了身躯,突然大声下令:“传令三军,加快速度,务必要在亥时前赶到乐寿城!” 杨侑说着,叫过了丘行恭、罗士信,让两人点齐骑兵,随着杨侑杀奔南方,至于大多数的步卒,杨侑让沈光率领,随后而来。吩咐完一切之后,铁蹄如雷,在月光下的玄甲精骑就像黑色的龙卷风,朝着乐寿席卷而去。 而此时的窦建德,已经绝望了。他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天黑再突围而出,可是,天色刚刚黑,他布置在城墙的两千人就在唐军的猛攻之下,伤亡过半,为了守住夏王府,他不得不将最后的一千人投入现场。这一千人投入现场,使得窦建德再也没有生力军和机动力量可以使用。就算有了突围的机会,也没有一支体力充沛的军队打破唐军的缺口,从而突围成功。 窦建德明白,他将最后一千人投入战场,就意味着他只能死守,可是城墙高大的乐寿城都挡不住唐军,一座小小的夏王府又能有什么用呢?随着战局变化,范愿倒在了秦叔宝的身前,他至今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一身是病的黄脸汉子为何如此骁勇? 高雅贤、董康买、曹湛等人,也在尉迟敬德、罗成、段志玄等人的围剿下,被乱刀砍死。夏国大部分的将领,已经在这场生与死的搏斗中,成为了唐军的刀下亡魂。 秦叔宝的脸上几乎全是鲜血,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是,人命和他的前途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继秦叔宝第一个攻破夏王府之后,罗成也杀了进去。紧接而来的便是肉搏战,秦叔宝每前进一步,都有一名夏军士兵倒下。在战场上,胜利者的脚下,是森森的白骨和无数的亡魂。 高台上,窦建德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无比绝望。曹氏陪在他的身边,脸色却是淡然的。她是一名多智的女子,死,又有什么害怕呢? 窦红线终于忍耐不住了,她不顾父亲的劝阻,上阵杀敌。她虽然是女子,可是身手不凡,不少士兵倒在了她的枪下。 混战中,秦叔宝看见一个年轻的将军非常骁勇,他举着横刀杀来。 窦红线知道这个黄脸汉子厉害,当即不敢怠慢,与他奋力厮杀。秦叔宝厮杀了一天,体力没有得到完全的补充,而窦红线体力较差,两人斗在一起,倒也旗鼓相当。不过,姜还是老的辣,秦叔宝征战一生,大小战役上百场,经验非常丰富,他在搏斗中虚晃一招,抽身就退。 窦红线不明所以,追了上去,她要杀了秦叔宝为范愿报仇。然而追了两步,秦叔宝突然身子一矮,一脚蹬在一棵树上,借着树木的反弹之力,他一跃而起,手中横刀砍向了窦红线。 窦红线措不及防,没有想到秦叔宝竟然还有这种奇妙招数,顿时吃了一惊,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横刀带着诡异的血红色已经斩向了她的头颅。 窦红线暗叫了一声,心想这一次死定了。正闭目等死之际,耳边传来一声金戈之声,旋即,就听秦叔宝愤怒的大喝道:“罗成,你疯了吗?” 替窦红线挡住秦叔宝一刀的正是罗成,实际上他在厮杀中一直在关注着窦红线的身影。当窦红线和秦叔宝交战之后,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对于秦叔宝的身手,罗成是非常了解的。在他看来,善良可爱的窦红线怎么会是秦叔宝的对手呢?他因此急忙赶来,恰好救了窦红线一命。 在后世诸多的演义里,罗成和秦叔宝是亲戚,各自有着奇怪的瓜葛。可是实际上,两人不是亲戚。甚至派系还有不同。至少罗艺是,而秦叔宝是秦王党。 此时,罗成听见秦叔宝一声厉喝,他也高声喝道:“她是我的人,秦叔宝,你休想伤害她,还不给我滚开!” 秦叔宝大怒,心想虽然你最近得到秦王的信任,可是也不能虎口夺食啊。我就要杀了此人,捞取功劳,你却说是你的,秦叔宝怎会甘心? 秦叔宝“呸”了一声,道:“好不要脸,天下有你这等无耻之人吗?” 罗成脸色通红,他瞧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窦红线,道:“红线,你就投降吧,我罗成可以保证你不死!” 秦叔宝不知道李世民和罗成之间的约定,心中虽然诧异罗成的话,但却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罗成,你不过一名降将,有什么资格保住这个娘们?” 窦红线充满疑惑地看了一眼罗成,不知道他为何会救自己? 罗成脸色一红,看着秦叔宝,高声喝道:“秦王已经答应过我,要将窦红线许配给我,她、她就是我罗成的妻子,就算是死,我也要保护她!” 窦红线粉脸顿时红了,罗成这话虽然粗鲁,却对自己有着一份爱护之心。她终究是人,心中不免感动。 秦叔宝却哈哈一笑,道:“罗成,你见色起意,想不到竟然是色中恶鬼!你父亲纵横天下十余年,总算一代枭雄,想不到老子英雄,却会有一个为了女色自误前途的狗熊!” 罗成大怒,他一咬牙,喝道:“秦叔宝,你母亲在床上等你!” 秦叔宝也大怒,他一生至孝,对母亲有着深深的眷念之情,想不到罗成竟然出言不逊,难道说他就没有母亲吗?要不然怎会说这等无礼之言!秦叔宝同样怒喝一声,道:“罗成,你老母才在床上等你!” 罗成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母亲早死,想不到死了还受到秦叔宝的侮辱,当即喝道:“无礼奸贼,吃我一枪!”说着,挺枪直取秦叔宝。 秦叔宝也不搭话,事实上他已经格外愤怒,当即一舞横刀,喝道:“罗成小儿,吃我一刀!” 罗成冷笑一声,手中舞着长枪迎上,两人大战起来。顿时灰尘四起,人人变色。在乱战中,窦红线咬咬牙,道了一声多谢,匆匆退了回去。到了窦建德身边,窦建德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女儿,窦红线苦笑一声,将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事情的原委她也不知道,因此窦建德也听得十分迷惑。 看见罗成和秦叔宝在搏杀,尉迟敬德格外惊讶,他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赶来。只见两人的身边,没有一个士兵,原来是两人杀到尽兴处,附近的人遇着就亡,谁也不敢靠近。 尉迟敬德有心想要阻止两人,但两人在乱战中厮杀着,就连尉迟敬德的身手都不能靠近战圈,急的尉迟敬德只能跺脚。由于秦叔宝和罗成的厮杀,唐军的进攻逐渐缓慢了下来,窦建德得以召集部众,进行最后的抵抗。 此时,窦建德的身边不足千人,多名战将的战死给士气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苏定方、阮君明等人身上多处是伤口,肌肉翻出,看起来颇为吓人。所有的人都绝望了,可是在这种绝望的情形下,没有人选择投降。该投降的早就投降了,余下的都是窦建德的心腹。他们唯有一死,才能报答夏王对他们的大恩,此时,他们紧紧地围着夏王府的一块高地,做出最后的挣扎。 李世民听到心腹大将秦叔宝和罗成竟然相互斗殴起来,顿时大吃一惊,他立刻跳上战马,朝着夏王府奔去,这么一耽搁,时间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李世民赶到夏王府,迈步走了进去,就见尉迟敬德焦急地走了出来,这个时候,只有秦王才能制止两人的斗殴。 “他们在那里?”李世民阴沉着一张脸,他的心中格外愤怒,这时什么时候?难道你俩不知道轻重吗? 尉迟敬德连忙一指前方,道:“在前面!” “带路!”李世民说的很简单。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秦王!” 李世民回头一看,原来是罗艺,罗艺的脸上挂着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罗艺快步走到李世民跟前,拱拱手,道:“秦王,犬子无礼,还望秦王恕罪!” 李世民摆摆手,道:“此事稍后再说,先去阻止两人!”说着匆匆离去,罗艺也反应过来,快步跟了过去。片刻之后,两人便看见了在人群中搏斗的秦叔宝和罗成。由于两人的搏斗,四周的唐兵都停止了攻击,纷纷看着两人,甚至还有人在不停地鼓掌助威,似乎此刻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比武。罗艺铁青着一张脸,快步走了上去,喝道:“罗成,还不回来!” 第745章决不受辱 唐军大营驻扎在子牙河北岸,此地地势较高,四周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小山丘,同时决堤的方向不同,所以这座大营幸免于难。 夜深之时,在唐军大营内留守的五千士卒点亮了火把,将整个大营照耀得如同白昼。 留守大营的是平阳公主的夫婿柴绍,此时他正在大营内踱步,不时看向远方,眼中充满了渴望。对于不能参加这场战役,他心中有些不满。 可是李世民告诉他,留守大营也是非常重要之事,所以他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安排。 不断有利于大唐的消息传来,柴绍的心中也可以肯定,这一战,唐军必定是胜利了,拿下了河北,柴绍最希望的是能进攻巴蜀,直接与逆隋对话,这样他就能报杨侑留给他的奇耻大辱。可是,他知道,从大唐的路线来看,下一步的目标不是中原就是山东,攻打有着坚固的山川形势的巴蜀,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并不符合大唐的战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报仇?柴绍想到这里,眼里充满了仇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微微颤抖起来。 柴绍吃了一惊,他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如雷的蹄声传来,震的柴绍的耳膜隐隐生疼,他愕然变色,因为他很清楚,能造成这种声音的,只有数以千计的骑兵。 如果是大唐的骑兵,柴绍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到消息,可是自己浑然未知。而且,从蹄声传来的方向来看,蹄声是从东北方而来,朝着东南方而去! 是何人的骑兵?柴绍迅速站了起来,让几名斥候去探听消息。 斥候跑出大营,柴绍显得忧心仲仲,对突然出现的骑兵有着一丝不安。 半个时辰后,斥候还没有回报消息,东北方再度传来如雷的蹄声,而且这一次的数量更多。柴绍虽然不明白情况,但他已经知道不妙了,急忙让心腹前往乐寿报信,自己则紧闭营门,严加防备。 乐寿城外十里,裴行俨登上一处山丘,目光炯炯地看向前方,十里外他听不到厮杀声,但依稀能看见乐寿城的灯火,此时的乐寿城,一片火光,火光最集中的地方在乐寿城的北部,这意味着,位于乐寿城北部的夏王府仍然是两军争夺的焦点。 裴行俨沉吟着正要拍马前进,一匹快马狂奔而来,到了裴行俨跟前,那人一抱拳,朗声道:“裴将军,陛下有命,让你绕到乐寿城东,一旦看见北方火起,立刻攻击唐军侧翼!” 裴行俨一愣,对陛下的做法有些不解,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道:“请回报陛下,裴行俨一定完成任务!” 传令兵匆匆而去,裴行俨一挥手,带着骑兵直奔乐寿城东。 乐寿城,李世民冷冷地看着秦叔宝和罗成,一个是心腹大将,一个是意图拉拢的对象,两人却因为一点小事而斗殴,影响了攻取乐寿的计划。 李世民觉得,在大局已定的局势下,早一点晚一会不是很大的问题,关键是两人的不识大体。 罗艺叫过了儿子,严厉地责备他,在这种情况下,纵然罗成有什么不对,李世民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叔宝依然一脸愤然,对于罗成的无理显得十分愤慨。 李世民沉吟片刻,摆摆手,道:“如今夏国只剩下了这处王府,还望诸将通力合作,先拿下夏王府,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罗艺笑了笑,他是一向护短的,虽然刚才责骂儿子,不过是为了占据道理上的优势,他咳嗽一声,道:“秦王说的有理。” 秦叔宝闷哼一声,道:“秦王,如今夏王只余下这座府邸,我愿领兵擒拿窦建德。” 秦叔宝话音刚落,薛万彻、薛万钧兄弟走了出来,齐齐抱拳,道:“秦王,窦建德于卑职有杀父之仇,还望秦王能将这个重任交给卑职。” 薛氏兄弟是罗艺的得力助手,要想拉拢罗艺,这两个人必须要笼络,秦王李世民略略一想,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将这个重任交给你们兄弟。” 薛万彻、薛万钧相视一笑,罗成也显得十分兴奋。秦叔宝却是一瞪眼,显得有些不满。他拼死攻城,斩杀了夏军数名战将,为的就是能夺得大功,擒获窦建德。如今到手的鸭子飞了,让他格外不满。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不过,窦建德却不能杀,我要将他押送回京,此外他的家人,暂时也不能杀害。” 罗成心中更喜,他一抱拳,道:“多谢秦王。” 尉迟敬德、寻相等人心中疑惑,罗成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一愣,他也不想解释,挥挥手,道:“都去准备。” 诸将领命而去,李世民看着夏王府内为数不多的据点,不由冷笑了一声,梦想就要实现了,窦建德,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而你的女儿,只配嫁给一个没有多大权利的将军,想必这样的话,杨侑一定会深深的感到耻辱吧!当年你抢走长孙无垢的耻辱,我李世民说了一定会还回去,就一定会还会去。 等到大权掌握的那一天,这个女子还将成为我的胯下之人。 李世民冷冷地想着的时候,薛万彻、薛万钧已经发动了进攻。而趁着唐军内讧的功夫,窦建德做出了最后的部署,夏王府内,为数不多的夏军正在依靠建筑奋力抵抗,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军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阵地也逐渐失守,八百人、五白人,三百人! 窦建德看着余下的三百人,不由苦笑了一声,他已经奋力拼搏,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难道说我最终将失去所有? 窦建德擦了擦汗水密布的额头,声音嘶哑的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夏军士兵神情严肃,在巨大的压力下,所有的人觉得难以呼吸。 如今,他们只剩了最后的一所塔楼,所有的士兵都集中在这里,窦建德和曹氏现在塔楼的最顶端,互相拉着手。在他们的身后,是女儿窦红线。 塔楼下,灯火辉煌,密密麻麻的一眼望去,全是唐军。数不清有多少,可是能数清又能怎样?只要唐军使用火攻,这座塔楼就会被点燃,而他窦建德,也会被烧成焦炭。 窦建德不想受辱,所以宁愿死去。但李世民显然不想让他这样死,因为这样太便宜了他。 唐军围住了塔楼,再度发动了攻击。 窦建德听着塔楼下的厮杀声,不由淡淡一笑:“夫人,这么多年来,我征战四方,从来没有给你一天好日子过,而今,却要你陪我走完最后的一段路。我,对不起你。” 曹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将螓首靠在窦建德宽阔的肩头上,笑道:“夫君,自从那年臣妾选择了嫁给你,早就想过了这样的结局。” 曹氏伸出手,一抹鬓角的秀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生同寝,死同穴,这一辈子,已经足矣。”对于这个女子来说,要求是极低的。 窦建德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感到格外的安静,他笑了笑,道:“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只是可惜,我不能给你幸福。” 曹氏站直了身子,摇摇头,道:“不,我很幸福。因为我的夫君爱我,而他,不因为爱我而丧失了男人的斗志。” “一个男人,是否值得可靠,不是看他花言巧语,不是看他能喝多少酒。而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他能不能站出来,用他坚实的胸膛,让家人可以依靠。” 曹氏淡淡的说着,身后的窦红线却是身子一震,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那个人能突然出现,然后深情地看着自己,说:我来了! 窦红线想着,心中失落而又委屈,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上天让他们短暂的相聚,让他们彼此倾心,但最终,又残忍地让他们分开。 如果,能让我选择,或许,还是会选择相遇,即使有遗憾,也有一种缺憾的美,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些个凄美的故事一样,让窦红线的心中,有着依依不舍。 窦红线想着的时候,曹氏伸出一只手,将女儿紧紧拉了过来:“红线,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可是我自问对你,倾尽了母爱。只是可惜,天意弄人,你年纪轻轻,就要遭遇不测。” 窦红线眼中流出了泪水,或许是不想死,或许是心有不甘,又或许是失望。她同样握紧了曹氏的手。 窦建德突然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可哭的,我们一家人,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曹氏同样一笑,道:“不错,我们终究还是在一起的。” 窦建德低下头,看着塔楼下,唐军已经攻破了第一层,如今正在第二层厮杀,紧接着很快就会是第三层、第四层……塔楼不过七层,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唐军就能杀了上来。 窦建德右手握着曹氏的手,左手慢慢拔出了横刀,他看着妻子,道:“夫人,你先走一程,我很快就来找你。” 曹氏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她点点头,握着窦建德和窦红线的手紧了一紧。转过头,曹氏看着女儿,笑道:“不要怕,不疼的。” 窦红线却没有说话,仿佛被吓着了一般,曹氏不觉有些疑惑,这时,她发现女儿的脸上有着红色,那不是肌肤的颜色,而是被红光映红的! 第五十章父仇不共戴天 乐寿城外五里处,一片荒凉。。杨侑登上山丘,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了乐寿城。 身前,独孤武师正在禀告,他假冒唐军混入乐寿城,取的了非常宝贵的情报。 通过独孤武师的回报,杨侑虽然明白窦建德虽然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但总算没有被擒。只要窦建德没有被擒,事情就有了一丝转机。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独孤爱卿,事情可都准备妥当?” 独孤武师点点头,道:“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在唐军之中,安插了锦衣卫的战士,一旦陛下挥师杀入,他们就立刻响应,斩杀唐军士卒,引起混乱。” 杨侑点头,道:“此事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你速速带人,一定要保护好夏王一家。” 独孤武师露出一个会意的表情,匆匆退了下去。 丘行恭跑了上来,禀告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杨侑道:“立刻点火,留下一百人在这里继续放火,余下的跟着朕出击。” 丘行恭一愣,道:“唐军士兵众多,陛下还是留在这里相对安全。” 杨侑笑了笑,道:“夏王兵困乐寿,如今危急关头,朕才率兵赶到,实在是有负于他。若朕不亲自去,岂不是没有诚意。”说着,杨侑哈哈一笑,快步走下山丘。 很快,山丘上的柴火都被点燃了,熊熊的大火映红了四周,映红了留守士兵的脸庞,他们紧张地忙碌着,不断添加枯柴,将火烧的越来越大。 在火光的照耀下,丘行恭、罗士信兵分两路,各自带着两千名骑兵,向两柄锋利的尖刀,朝着唐军刺去,而杨侑则带着余下诸将和五百玄甲精骑,紧紧跟在了两人身后。 铁蹄踏破了天际,在收拾着袍泽尸体和财物的唐军听到如雷的铁蹄声,人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如龙的铁骑已经南下,放挡在铁骑南下之路的唐军纷纷被砍死,旋即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丘行恭和罗士信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击溃唐军,引起唐军混乱,所以少数的唐军士兵反而逃过了一劫。 在夜色下,隋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冲跨了唐军的阵型,他们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一支可怕的骑兵杀出! 数里外的大火映红了窦红线的脸庞,她喃喃自语着什么,曹氏发现不对,也回头看着。 窦建德皱着眉头,李世民又在捣什么鬼? 塔楼下,罗成紧紧地看着塔顶,心中充满了担忧,他害怕那个女子因此而死,如果是那样,他会痛不欲生的。 李世民悠悠地看着塔楼,突然之间,他发现塔楼变得火红一片,愕然回头,城外竟然燃起了大火!李世民心中咯噔一声,他难以置信地摇头,难道是大营起火? 不可能呀,柴绍一向谨慎,军营里又有五千士兵,就算是有敌人,也至少守得住大营,而且在李世民看来,附近百里内是没有敌人的。 李世民回头看着,其他诸将也回头看着,心中充满了忧虑。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场大火显然不是秦王的安排。 可是,谁也不明白这场大火是怎么来的!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人匆匆而来,他跑到了李世民身边,叫道:“秦王,驸马让卑职前来禀告,在将近一个时辰,有大批骑兵南下!” “骑兵南下?”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赶紧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卑职出发之时,驸马已经派人前去调查。”那人说着,言下之意便是不知。 李世民心中一紧,他知道,这群骑兵肯定不是刘黑闼的汉东军,如果是这样,那是何人? 李世民也不说话,快步走了出去,刚到夏王府门口,一个骑兵匆匆而来,看见李世民,道:“秦王,城外有数千骑兵杀来,他们见人就杀,我军在北部的防线已经崩溃!” 北方根本没有什么防线,遇见突然杀来的骑兵自然没有什么抵抗力,这一点李世民十分清楚。但他仍然想弄明白,突然出现的是何人的军队?他又问道:“是何人的部下?” 骑兵一愣,道:“天黑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他们的旗帜是红色。” “红色?那应该是逆隋的赤红色旗帜!”李世民的心中涌起这个念头,他立刻大喝一声道:“叫上红风营,随我来。” “喏!”段志玄高声应着,拍马而出。此时,李世民已经占据了乐寿城大部,正在派人清理街道,以便于通行,段志玄骑着战马,一溜烟消失在夏王府。 李世民看着段志玄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无比疲倦,难道说这一次真的是隋人?真是可恶,他们总是使用诡计,根本不堂堂正正的和大唐决战! 心中虽然有怨念,但李世民不敢怠慢,他骑上战马,匆匆朝着北门跑去。 突然,乱军之中,一支箭羽飞来,擦过李世民的耳朵,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停下战马,只见一个身着唐军铠甲的士兵正与其他同样身着唐军铠甲的士兵鏖战着。 “这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愕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乐寿城内多处火起,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世民惊呼一声,心中难以平静。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而来,禀告着:“秦王,城内有人造反!” “是夏国的俘虏吗?”李世民凝声问道,此时的他心情格外沉重。 那人摇摇头,道:“不是夏国俘虏,他们都身着我军铠甲!” 李世民惊得差一点从马上掉了下来,唐军造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说是幽州军,也不靠谱,罗艺在这个时候选择造反,无疑不可靠的。这样算来,只能是有人混入了唐军之中。他们很有可能和突然杀来的骑兵是一伙的。 一想起可能是隋人,李世民的心底就升起了丝丝凉意,千辛万苦打下的乐寿城,难道最后还是会功亏一篑吗?他的心中着实不甘心,但是又不肯放弃。 “尉迟将军,你带兵在城中围歼叛军,秦将军、寻将军,你二人与我出城,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虎口夺食!”李世民的口中充满了恨意。 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尉迟敬德带兵离开,李世民带着秦叔宝和寻相朝着北门狂奔而去。 塔楼上,窦建德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李世民和唐将的离开,足以证明了一些事情。 窦建德举起了手中的横刀,高声喝道:“弟兄们,看见了城内外的大火没,那是大隋的援兵!援兵已经来了,诸位将士随我死战!” 窦建德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斗志。鏖战中,不少士兵回头一看,只见城外果然有着大火,而在城内,原本已经熄灭的大火再度燃烧了起来,并且还伴随着厮杀声。 苏定方大喝一声,道:“不错,大隋天子的援兵已经来了,诸位将士,鼓足勇气,为夏王而战,为大隋而战!” 曹旦也在一旁高声大呼,在两人的鼓舞下,夏国士兵似乎看见了希望,他们奋力厮杀,竟然将塔楼一层夺了回来。 罗艺目光炯炯,他上前拉住儿子罗成,道:“走,随我来!” 罗成一甩手,道:“爹,我要救红线!” “逆子!”罗艺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如果是大唐占据优势,不走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此刻情况不明,如果不走,一旦被困在城中,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怜惜窦红线,如果你危机了,窦红线会怜惜你吗? 罗成被父亲打懵了,他看着父亲愣愣的,一时没有说话。塔楼上的窦红线虽然不明白罗成和罗艺在说什么,但通过肢体语言,似乎明白了一些。 这时,罗艺将罗成双手捆绑了起来,带着他走出了夏王府。两人走出夏王府不久,二十多名身着唐军铠甲,额头上扎着一条白布的士兵奔来,他们一路跑来,见人就杀,数十名不明真相的唐军士兵立时倒在了血泊中。 为首一人正是独孤武师,他奉杨侑之命,因此乔装打扮,带着二十多名的锦衣卫战士杀入夏王府救人。 许多唐军不知道情况,被锦衣卫统统斩杀,独孤武师带着他们直奔塔楼。 罗艺带着儿子走了几百步,前方一片混乱,他慢慢放缓了脚步,就在这时,罗成趁他不注意,挣脱了罗艺的双手,身子如同泥鳅一样,钻入了人群之中。 罗艺连叫了几声,始终不见儿子回答,他知道儿子一定是去寻窦红线,心中叹息一声。始终是舔犊情深,罗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由拍马朝着夏王府赶去。 薛氏兄弟猛烈攻打塔楼,希望能捉住窦建德,为父亲薛世雄报仇。本来已经攻上塔楼二层,但突然之间,夏军打鸡血一般活了过来,甚至将他们赶出了塔楼。 薛万彻口中喘息着,他身上中了一刀,是在混战中被一名夏军砍中,不过是皮外伤,不算碍事。 薛万钧此时已经大约知道了一些消息,他低声道:“好像是隋军杀来了。” 薛万彻一愣,道:“这不可能吧?” “不管是否可能,秦王带着大将离开,应该是出了大事,不然他不可能舍弃窦建德。”薛万钧说道。 薛万彻心中有些担忧,道:“若是真的是隋人,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薛万钧道:“不错,如果隋人杀来,以隋人和窦建德身份,窦建德必然安然无恙。而隋人突然杀来,我担心秦王地方不住,我等要报大仇,却是千难万难了。”薛万彻突然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杀了他!就算是死,也无悔了!” 第五十章两军相逢 薛氏兄弟都是果断之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会立刻去做。两人站起身来,带着薛家将收集柴薪,堆积在塔楼之下,窦建德看见薛将军在忙碌着,立刻猜到了原因,他立刻下令夏军杀出去。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为了防止唐军再度攻入塔楼,夏军在夺回一楼的控制权之后,利用所有的障碍物将大门封堵了起来,等到窦建德下令出击的时候,薛氏兄弟已经将大门封锁,夏军怎样也打不开了。 半柱香后,薛氏兄弟已经收集了柴薪,满满地堆在了塔楼下,薛万钧冷冷地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杀意。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一挥手,道:“点火!” 薛万钧的命令刚下,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他大喝一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薛万钧凝神一看,却是罗成,罗成额头上大汗淋漓,显得十分紧张,道:“薛将军,不能放火。!” 薛万彻快步走了过来,道:“公子,窦建德在上面,如今有强敌出现,为了安全计,只有放火烧死窦建德!” 罗成一愣,不由后退一步,道:“可、可是她在上面!” 薛万钧冷冷地看着罗成,薛氏兄弟拉拢罗艺,不过是为了为父报仇,在他们的眼中,报仇才是头等大事。此时听到罗成的言语,薛万钧微微摇头,薛万彻会意,一把抓住罗成的手,道:“公子,这里危险,还是先离开吧!” “不,我不!”罗成怒喝一声,挣脱了薛万彻的大手,他指着薛万钧,道:“我命令你们,立刻撤退,不可在这里逗留!” 薛万钧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忽然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一旁的薛万彻读懂了薛万钧的意思,他抬起手,正要打晕罗成,这时,耳边传来了厮杀之声。 独孤武师带着锦衣卫的战士寻到了窦建德的所在,看见薛氏兄弟正要放火,急忙率兵杀来。薛万彻和薛万钧简单对视一眼,薛万彻武力较高,自然是前去阻挡独孤武师的进攻,而薛万钧则是继续放火,试图将窦建德烧死在塔楼上。 “快,放火!”薛万钧急忙指挥。 几名薛将军急急忙忙放火,罗成见势不妙,急忙赶来,挡住薛万钧面前,道:“薛将军,你要放火,除非我死!” “让开!”薛万钧大怒,刚才兄弟没有打晕他,实在是失策。他伸出手,想要拉开罗成,可是罗成年纪虽轻,却自幼练武,马步扎的很稳,薛万钧一拉之下,根本拉不动他。 罗成冷笑一声,突然从背上取下了长枪,后退两步,道:“谁敢上来,我就杀了他!” “罗成,你这个疯子!你纵然在维护于她,她也不可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你醒醒吧!不要做傻事!”薛万钧怒喝,他知道罗成的武艺高强,平常几个人都近不得身,若是与他硬拼,还真的讨不了好处,除非是薛万彻加上几个士兵,还有可能制服罗成。 罗成眼睛通红,窦建德的死他可以不管,但是窦红线若是死了,他必定会痛不欲生,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薛万钧,道:“这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为了儿女私情,你竟然弃家国大事于不顾,罗成,我看错了你!”薛万钧道。 “薛万钧,你同样是为了复仇,意图杀死窦建德!”罗成也不甘示弱,回敬道。 薛万钧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如今唯有举起手中的兵刃,才能解决问题,他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大喝一声,朝着罗成扑了过去。 乐寿北门,李世民匆匆跑到城门,就见一群唐军朝着南方狂奔,此时城门打开,唐军挤在大门口,让他进退两难。 “隋军杀来了!”唐军士兵说道,有人还心有余悸地看着北方,摸了摸胸口。不是他们不够骁勇,而是不成队列的步兵,在平原上对抗骑兵,实在是太过于困难。 “让开,让开!”李世民大喝,但唐军士兵依旧堵在门口,让他很难出去。 李世民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突然拔出了横刀,将两个堵在身前的唐军一刀砍翻在地上,鲜血喷出,四周的唐军惊得四散开来,顿时将路给让了出来。李世民纵马跃出,身后的红风营紧紧跟上,铁蹄声划破长空,朝着北方疾行。 马蹄声声,西风正烈,在月光和火把交织的夜空,李世民的心中无比沉重,他需要尽快弄清楚情况,如果真的是隋军,那么他的计划就有可能会功亏一篑,而这,绝对不是李世民所想。 战马奔出去两里,前方也传来了隆隆的战马声,李世民勒住了战马,仔细打量。前方,在夜色下,他能清晰地看出,那是红色的旗帜。其中一杆绣着大大的“隋”字,而另一个稍小的旗帜,则是绣着一个“罗”字。 罗士信一路纵马前来,铁骑在奔过五里的距离后,已经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李世民挥兵杀来,罗士信瞧在眼中,他冷冷地高举着横刀,声音有些嘶哑,有些沧桑,“儿郎们,为了大隋帝国,杀!” “杀!”隋军士兵齐声大喝,声动云霄。 一里外,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已经知道这群骑兵是隋兵,既然是隋兵,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李世民心乱如麻,突然,他想起父亲的密件,难道说,隋人真的夺下了高句丽,绕道辽东,形成对河北、山东的夹击了吗? 不然的话,如何解释这一切?而且,刘黑闼的信件也在说隋人已经赶来,此刻看来,刘黑闼并没有在欺骗自己!李世民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念头的时候,罗士信的骑兵已经卷起了一阵尘土,朝着南方杀奔而来。 耳边,是如雷的蹄声,眼前,是赤红色的旗帜。李世民猛地抽出了横刀,河北这块肥肉已经进入口中,下一步就是要将它咽下,岂容他们虎口夺食?! “大唐的儿郎们,你们是大唐最为骁勇的士兵,眼前是逆隋的恶贼,为了大唐,让我们洒尽生命,为大唐的荣耀而战!”李世民厉声喝道,他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前方冲杀而去。 两股骑兵就像子牙河的河水一样,一南一北冲刷而来,所经之处,泥土翻飞,战马哀鸣,距离越来越近,马蹄声充斥着耳膜。 罗士信身先士卒,在隋军的最前方,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朝着前方狂奔而去。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就在两军即将交战的时候,罗士信一声厉喝,横刀狠狠滑下,“抛!” 罗士信身后的骑兵闻言,绷直的手臂猛然向前滑动,手中蓄满了力量的长矛猛然一顿,旋即向前抛出。月光下,一片亮色朝着李世民的红风营刺去。 “嘶!”李世民看见一抹亮色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妙,他急忙勒住了战马,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红风营是仿效大隋玄甲精骑的编制,属于重骑兵,虽然冲击力异常强大,可是机动力却不足。而且由于重骑兵战士身上披上了重重的铠甲,所以行动相对缓慢,他们根本无法抛射长矛。 长矛刺来,红风营的战士想要抵抗,但在蓄满了力量的长矛下,根本无法格挡。有的长矛刺穿了红风营战士的铠甲,刺进了他们的胸膛,顿时翻身倒下,再也不动了;有的长矛则是刺中了全副武装的战马,虽然不足以刺穿战马身上覆盖的战甲,但在重击之下,战马仍然受惊,几乎将骑士甩下战马。 李世民差一点被长矛刺中,他看着深深钉入身后泥土中的长矛,忍不住咬牙切齿。隋军骑兵带着长矛,这就意味着他们是旧隋骑兵的标准配置,也就是说带着一根长矛,一柄横刀,一柄弓箭和一壶箭。 长矛已经抛出,而骑射对重骑兵的伤害不大,只要两军进入阵地战,轻骑兵不可能是重骑兵的对手,因为他们的冲击力显然远远不足。李世民想到这里,他扶正了头盔,一声厉喝,道:“冲!” 唐军微微有些混乱的阵型再度变得紧密,倒下的士兵被铁骑踏破了铠甲,双方的距离进一步接近。然而,这个时候,罗士信却将手指插入了嘴中,吹了一个口哨。 隋军原本紧密的阵型突然分开,想被一刀劈开的柴薪,变成了两截,他们从唐军两侧经过,同时不断张弓射箭。蹦蹦的弓弦声响起,隋军的轻骑兵不断射出箭羽,在密集如雨的箭羽下,唐军不断有士兵倒下。 李世民看着部下一个个倒下,恨得牙齿咯咯直响,这支红风营是他的心血,在与刘武周和苏定方的战役中,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一举击溃了敌人。强大的重骑兵曾经让李世民沾沾自喜,可是如今,还没有和隋军的轻骑兵交战,他就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尽管这个数量看似不多,却让李世民有着一种憋屈之感。李世民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在拨落了几支箭羽后,他决定展开攻击,可是,他突然发现,在步卒面前有着极大优势的重骑兵,无论怎样追赶,都追不上轻骑兵!双方的交战只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两军就擦肩而过,李世民正要翻身再战,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前方一片火光。 第五十二章红风营的溃败 即使是在深夜,李世民的目力也足以看清前方的旗帜。那杆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同时,在旗帜上,有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仿佛随时会破画而出。 “是杨侑小儿!”李世民的眼神一凝,心中涌起这么一个念头。在涌起这个念头之后,李世民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对杨侑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是恨吗?是怨吗?或许两者都有吧! 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小子,竟然数次占自己的便宜,甚至还将心上的人儿抢走!一想到这里,李世民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报这个仇,但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既然在这里遇见,就让所有的仇恨在这一战尘埃落定吧!他李世民,要在这一战,为自己正名,为长孙无垢报仇! “啊!”李世民大喝一声,他猛地拉动了弓弦,朝着前方就是一箭。 箭羽穿透了黑夜,朝着前方疾行,箭簇在半空闪亮,带着一抹妖异的红色。“嘭!”箭羽刺穿了一名隋兵的头盔,那人措不及防,轰然倒在地上。 在人群中的杨侑冷冷地看着前方,在罗士信与唐军交战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等他赶到,他立刻看清楚了那是一群身着红色铠甲的重骑兵! “是李世民的红风营!”杨侑的心中也涌起了这个念头,旋即他立刻想到,既然红风营在这里,那么李世民很有可能也在这里。 “杀!”李世民射出一箭之后,立刻催马上前,红色的旋风朝着玄色的墙壁硬撞了过去。 “嘭!”一声巨响,两军在接触之后,战马哀鸣,金戈之声四起,红玄两色混成一体,不断有战马、士兵倒下,鲜血在一霎那就染红了地面,李世民在人群中奋力厮杀,刀锋砍在敌人的铠甲之上,发出阵阵金鸣。李世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杀掉杨侑,只要杀掉了杨侑,不仅能消除他心中怨恨,更能让逆隋陷入混乱,大唐就能轻松一统天下。 手中的横刀不断挥出、收回,李世民不知道与多少人交手,在他身边的秦叔宝、寻相两人挥舞着兵刃,在人群中奋力厮杀,双臂已经麻木,他们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武器,击倒眼前的敌人。 不远处,杨侑冷冷地看着李世民,对于那张脸庞他在熟悉不过。至于李世民身边的两个壮汉,他虽然不明白究竟是谁,但也猜到了一些。李世民将精力放在这里,那就意味着其他地方,缺乏他的指挥,杨侑想到这里,冷笑一声,从后背抽出了箭羽。 铁弓握在手上,杨侑轻轻一弹弓弦,一声轻鸣,在他耳中显得是如此的轻快!他抽出了箭羽,瞄准了那个手持横刀,正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的人。 弦满,箭羽蓄足了力量,手指轻轻一松,精铁打造的弓箭带着呼啸之声,带着杨侑的希望,朝着李世民飞去。鏖战中的李世民突然觉得一丝不妥,仿佛有危险正在靠近他,他停下了手中的横刀,茫然四顾。眼角一抹亮色传来,李世民惊讶间,就听几声怒吼,寻相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李世民的身前。 下一刻,铁箭击中寻相的胸膛,明光铠发出一声响,铁箭刺穿了寻相的身躯!寻相惨叫一声,胸口鲜血飚出,身体沉重地倒下。李世民惊呆的一瞬间,铁箭余势未衰,朝着李世民射来。他急忙一低头,铁箭正中他的头盔,一声金鸣,李世民只觉得脸上一疼,头盔已经飞了出去,而他的下颚已经被勒伤。 “杨侑小儿,竟然敢暗箭伤人!”李世民大喝一声,他一刀将一名隋兵劈到在战马下。 杨侑冷笑一声,自顾成王败寇,此事能算卑鄙?就算卑鄙,总比你射杀自家兄弟要强!杨侑也不答话,再度拔出一支铁箭,嗖的就是一箭。 李世民知道杨侑射出的是铁箭,如果是用横刀格挡,恐怕就算击落了铁箭,自己也绝对不好受,当即不敢怠慢,急忙身子一藏,躲在了马腹下。 李世民刚刚藏好,就听战马一声哀鸣,突然前蹄一软,倒在了地上,李世民虽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身子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就地一滚,闪到了一旁,抬头一看,只见战马被铁箭射穿了头颅,倒在地上,眼睛犹自圆睁,后腿做出奔跑的态势。 李世民心中恨得直痒痒,他抬头看着杨侑,正要说话,杨侑又是一箭射来,李世民就地一滚,躲过了杨侑的一箭,铁箭深深刺进了土中,看的李世民直咋舌。 他自认为弓马娴熟,在大唐箭法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就算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自己,可是杨侑的一箭,已经让他胆寒,因为杨侑射出的铁箭,不是每个人都能拉开的。 李世民刚刚站起身来,身边风声乍起,惊讶地回头,一名隋兵挥刀看来,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头上,这时,就听一声巨喝,秦叔宝挥刀杀来,将那名隋兵就地斩杀。 “秦王,快走!”秦叔宝大喊。 李世民翻身跳上那名隋兵的战马,心有不甘地还想再战,但放眼四顾,他突然发现情况大大不妙。除了寻相为保护他而战死,其他红风营的士兵也好不到那里去。 隋军的作战能力非常强大,不管是单兵作战还是互相配合,都形成一种奇妙的阵势,这种阵势李世民从未见过。红风营的战士在隋军的阵势之中,陷入了苦战,时间一久,他们被人数占据了优势的玄甲精骑所剿灭。 “啊!”李世民狂吼了一声,红风营是他精心打造的重骑兵,原本想要成为抵抗玄甲精骑的利器,但想不到在玄甲精骑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李世民并不知道,红风营与玄甲精骑的差距不仅仅是战马的差距,就连士兵也有不少的差距。更何况玄甲精骑在李靖的调教下,堪称天下第一精骑。 李世民的红风营虽然经历过不少战役,但玄甲精骑同样也经历过无数战斗,他们拥有的作战经验更加丰富。李世民的红风营讨不到任何的便宜,便是在意料之中了。 看着红风营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李世民仿佛被杨侑抓住了心脏一样,几乎无法呼吸。 秦叔宝在李世民的耳边大吼,道:“秦王,还是先撤吧,来日方长!” 李世民咬着牙,恨恨地回头,道:“撤!”说着,拍马而逃。秦叔宝在他身后紧紧跟着,至于寻相变成了死人。 杨侑冷冷地看着李世民逃走的身影,大手一挥,喝道:“追击!” “喏!”玄甲精骑得到命令,拍马紧紧追赶,双方一阵乱杀,李世民在秦叔宝的帮助下,侥幸逃出,半路上,李世民遇见朝着乐寿城奔去的罗士信。 罗士信在于李世民简单交手后,直奔乐寿,目的是为了营救窦建德。在杨侑看来,杀死李世民固然重要,但和窦建德相比,他的价值远远低了很多。 李世民不知道罗士信的目的,看见前方隋军的赤红色旗帜,不敢从北门回到乐寿,急急朝着东边而行。不料半途上遇见率兵攻击唐军的裴行俨,看见混乱不堪的唐军,李世民唯有叹息一声,让士兵扔掉大旗,偷偷溜走,朝着唐军大营狂奔。 罗士信杀入城中,只见乐寿城一片混乱,多处火起,少数头上扎着白色头巾的唐军士兵正和唐兵混战,罗士信大手一挥,道:“额头上扎着白布是自己人!” 骑兵得命,纵马进入乐寿城,遇见唐军就杀。此时尉迟敬德尚未平定城中四处火起的局面,惊闻隋军杀入城中,立刻明白秦王已然不敌,不然何以会让出北门?不然隋军如何出现在北门?尉迟敬德虽然是个莽夫,但绝对不是一根筋的蠢货,他迅速带着士兵从东门溜走。刚刚走出东门,恰好遇见裴行俨再度杀来。 尉迟敬德不敢与裴行俨交战,抛掉头盔,扮成一名平常唐兵,沿着城墙溜走。裴行俨也没有注意到其他,挥兵攻入东门,骑兵沿着宽阔的大街杀了进去。鏖战了两日的唐军士卒此时大多力竭,在隋军杀来之后,不少人选择了投降。其中多是幽州兵。 唐军大量的投降使得隋军很快就平定了城中的局面,当杨侑带着玄甲精骑赶到乐寿,只有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占据有利地形,对抗着隋军。 此时隋军不过五六千人,其中多是骑兵,于巷战并不利,鉴于这个原因,杨侑没有急着攻打殷开山、刘弘基等人,而是朝着夏王府疾奔去。越过层层叠叠的尸体,杨侑在锦衣卫战士的带领下,朝着夏王府狂奔而去。 还没有进入夏王府,杨侑就是一愣,只见大约是夏王府的地方,已经燃起了大火,火光在夜色下显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杨侑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似乎体会到主人的焦急心情,撒开了四蹄狂奔,不一刻,就抵达了夏王府。 杨侑翻身落马,尚未站稳,就朝着匆匆走去。夏王府的大门已经打开,大门上刻着“夏王府”三个大字的牌匾已经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杨侑踏过牌匾,匆匆走了进去,夏王府内,仍然在拼死厮杀,杨侑举目一看,立刻发现这里面的,多是幽州兵,而且他们的身上的铠甲与一般的幽州兵不同,似乎是薛家军。“难道说,围攻夏王府的,是薛家兄弟?”杨侑想着,快步迈了进去。 第五十三章夏王府 “罗成,你这个混蛋!”薛万钧大骂,鏖战了半响,罗成即使身上受了伤,也依然不退,一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的模样。 罗成死死地看着薛万钧,口中喘着粗气。身后,塔楼已经被点燃,火势熊熊,直冲云霄,将夜空映照的如同白昼。罗成的眼中已经带着绝望,大火已经升起,里面的人都会被烧死。他毕竟一个人,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啊。 独孤武师的锦衣卫虽然骁勇,可是薛家兄弟的部下,也不是一般的士兵。对于锦衣卫来说,刺杀下毒是他们的强项,与人搏杀反而不是特长。因此,与薛家军作战,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一番苦战之后,仍未能阻止薛氏兄弟放火。 罗成慢慢后退,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已经被大火吞没的塔楼,眼中含着热泪,他也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女子如此执着?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让我遇见你,欣赏你。可是,在你最为美丽和灿烂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此消失,那种心疼的感觉,那种惶然无助的心情,真的比死了还要难受。 不能保护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而这种遗憾,将会伴随着一生,不死不休。罗成昂望着塔楼,如同受伤的小兽,仰天大叫了一声,他的心中着实不甘,可是不甘又能怎样呢?火焰充满他的眸子,火红一片。 塔楼上,窦红线看着下方,眼中充满了一丝柔情,虽然对这个男子不是很熟悉,可是从他的表现来看,却是一直在维护自己,女人总是容易伤感的,窦红线也是如此。她看着那人一副倔强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丝怜惜之意。如果,不是心中早就被某人所占据,或许她会感动吧。 罗成仰天长啸之后,突然捏紧了手中的长枪,他死死地看着薛万钧。薛万钧虽然不是他的兄弟,可是两人的感情已经非常深,可正是他,害了自己心上的人儿,这教他何去何从?薛万钧,是他们的敌人还是朋友?罗成觉得难以取舍。 薛万钧看着罗成愤怒的摸样,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他以为罗成会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然后挥枪杀来,但罗成只是长啸一声之后,突然倒转长枪,朝着自己的小腹就是一枪。 “噗!”一声响,锋利的枪尖捅破了罗成的肚子,但罗成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仰起了头,看着塔楼。表情显得十分严肃而虔诚。塔楼上的心上人啊,虽然我无法拯救你,就让我陪着你,在遥远的他乡相聚,或许也是一种美好。 塔楼上的窦红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一边,窦建德看着塔楼下的大火,暂时束手无策。薛氏兄弟死死顶住了大门,士兵们几次冲锋都无法打开大门,随着火势的蔓延,塔楼被点燃,决然是无法逃脱了。 窦建德长长叹息一声,难道这就是命吗? 罗成缓缓倒下,腹如刀搅,他双膝已经跪在地上,就在这时,罗艺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他冷冷地看着儿子,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他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这个女人,已经足以让他抛弃父亲,足以抛弃他的生命了吗?难道说他的价值,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逆子,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罗艺冷冷地说道,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成。 罗成张大了嘴使劲地呼吸着,目光有些迷离。他一只手伸向前,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仿佛永远都抓不住似的。 罗艺咬咬牙,究竟是他的儿子,虽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成器,但终究是他的儿子!眼神逐渐有了柔情,罗艺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抬起头一看,只见一群身着隋军制式铠甲的军人快步闯了进来,为首一个身着明光铠,头戴金盔的青年一挥手,喝道:“杀!” 身后的士兵得命,提着手中的横刀长矛杀了过去。锦衣卫战士有了这批生力军的加入,原本占据优势的薛家军顿时落了下风。 罗士信、丘行恭、裴行俨等人都是军中猛将,薛万彻虽然厉害,又怎么以一敌三?乱战中,薛万彻被罗士信一刀砍中胳膊,裴行俨乘虚而入,一刀劈中薛万彻的头盔。 “铛”的一声,薛万彻的头颅发出一声巨响,震的薛万彻耳朵一阵乱响,六神无主,茫然若失间,罗士信一刀割下了薛万彻的头颅。 薛万钧亲眼看着自家兄弟被砍死,眼中无比愤怒,他大喝一声,想要扑上,却突然站住了身形。抬头看了看已经是大火熊熊的塔楼,薛万钧一扭头,提着横刀杀向了后院。兄弟已死,窦建德的大仇或许已经报了,他必须要留着有用之身,才能为兄弟报仇。若是在此地战死,还有谁能为自己报仇? 杨侑的注意力放在了塔楼上,对薛万钧仇恨的目光浑然未觉,踱步走上去,杨侑吩咐士兵:“快,取水浇灭大火!一定要快!” 士兵们得命,在夏王府四处搜寻木桶,不久,隋兵陆续赶来,开始灭火。 窦建德看见隋军正在灭火,心中大喜,他紧紧抓着曹氏的手,道:“天不灭我!” 曹氏冷静地注视着下方,突然问道:“线儿,那个人你可认识?” 一旁,窦红线突然流下了泪水,她分明已经已经看清楚了,在大火中指挥着士兵正在灭火的,是何人。她原本以为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原本以为会这样被烧死在塔楼!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那个深深铭刻在心底的男子,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带着大军杀到了这里,将她救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有什么呢? 在隋军士兵的努力下,大火渐渐熄灭,夏国士兵人人松了一口气,终于从鬼门关回来了。 窦建德缓缓走下塔楼,塔楼的多处被烧毁,此刻正冒着青烟。窦建德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塔楼,十几步外,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窦建德虽然不认识杨侑,但在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大隋的皇帝。 曹氏、窦红线、苏定方、曹旦等人跟在窦建德的身后。窦建德走上几步,等看清楚杨侑容貌的时候,杨侑已经摆摆手,走了上来,道:“夏王,朕来迟了。” “微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窦建德突然跪下,身后众人也纷纷跪下,口中说着话。 杨侑双臂伸出,扶住窦建德,道:“夏王不必多礼,如今城中局势尚未完全平定,你可在夏王府内歇息,朕稍后就来!” 窦建德一愣的功夫,杨侑已经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窦红线一眼,微微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丘行恭与百余人保护夏王,余下的部队跟着杨侑、罗士信等人走出了夏王府。 窦建德凝视着杨侑走出去的身影,突然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浑身脱力一般坐在了地上,苏定方、曹旦等人也坐在了地上,劫后余生让众人心情放松。 曹氏握着窦红线的手,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窦红线脸色微红,这时,他看见了被隋军围住的罗艺父子。罗艺在杨侑赶到的时候,就想要逃走,可是儿子是他的牵挂,他不能舍弃儿子逃走。但是罗成受了伤,被隋军死死围住,两人最终没有逃脱。 窦红线默默地看着罗成,慢慢走了上去,她看着罗成,道:“你就是罗成?” 罗艺瞪着她,心想你不认识吗?如果不认识,罗成又怎么会对你如此倾心?一旁,罗成则是咳嗽了两声,看着窦红线,眼中充满了欢喜,但旋即又充满了失落。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是该欢喜还是悲伤呢?罗成不知道,一双眸子显得十分迷茫。 杨侑走出夏王府不久,隋军大军赶来,步卒在诸将的带领下,花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方才逐渐消灭了占据有利地形顽抗的唐军,殷开山、刘弘基尽皆被擒,杨侑见他们身上铠甲与常人不同,吩咐士兵将他们关押起来,严加看守。 忙完了这一切,天色已经微亮,隋军士兵在打扫着战场。整个乐寿城成为了尸体和血的海洋,夏军、唐军的尸体堆满了地面,纵然是在冬日,也有着让人呕吐的恶心。 除了夏军、唐军的士兵外,还有不少百姓也被杀害,在两军已经杀红了眼的时候,未免有百姓遭殃。在士兵们打扫着战场的时候,杨侑依旧没有放松,在解救了窦建德之后,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李世民。在城北玄甲精骑和红风营的对战中,李世民有着不小的损失,但杨侑知道,这样的伤害李世民不足以伤筋动骨。红风营虽然是李世民麾下最为精锐的骑兵,但却不是全部。而裴行俨和罗士信的骑兵突击看似犀利,但骑兵数量较少,对唐军更多的时候心里上的打击,唐军实际的伤亡并不高。如果李世民在短时间内纠集败兵,并成功鼓舞士气,对乐寿进行攻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此时胜利在即,杨侑更不可马虎大意,他派出了斥候在乐寿城外二十内探查消息,并对唐军大营进行监视,这才快步走向了夏王府。--15142285 第五十四章无奈的选择 李世民一路仓皇北逃,途中遇见柴绍派出来的斥候,在斥候的带领下,李世民匆匆回到大营。柴绍得到消息,赶到大营门口迎接李世民。 两人一见面,柴绍就大吃一惊,他分明看见李世民的下颚被勒伤,有的地方已经破皮,血迹已经凝固,在李世民还算白皙的脸蛋上显得是如此的耀眼。 “秦王,你受伤了!”柴绍心中大惊,急忙问道。 李世民对身上的伤势浑然未觉,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和失落,为什么,这一战会是这样的结局?这群可恶的隋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让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民显得十分忧心,因为这个时候,他对隋军的情况一无所知,出击还是留守营寨,让他难以做出决定。 “嗣昌,如今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李世民忍不住问道。 柴绍闻言,神情也显得十分落寞,因为此时他也对隋军的情况不知,无奈地摇摇头,柴绍苦笑一声,道:“我听见铁蹄之声,是从北方而来,似乎这群隋兵是从北方来的。” “北方?”李世民身子一震,他突然想起来了,红风营在和玄甲精骑交锋的时候,玄甲精骑就是从南方奔袭而来。事实和柴绍的话一一验证,便可以推出隋军来的方向。 一想到这点,李世民不由瞪圆了眼睛,握紧了拳头。难道说可恶的杨侑真的攻下了高句丽?这不可能,一点都不符合常理啊!李世民心中不承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唯有这个解释,才是最为合理最有可能的,不然隋军怎么从北方杀来? 如果隋军是从北方杀来,意味着他们是从辽东道而来,而这,证明的问题就大了。渔阳、幽州是否已经陷落?渔阳本来属于刘黑闼的地盘,那也就罢了,但是幽州是罗艺的根基,不仅粮食充足,而且拥有战马,是不可或缺的战略基地。 如果幽州失陷,对于李世民,对于大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李世民不顾身困体乏,站起身来,在大帐内踱步思考,这时,门外传来了喧哗声,原来是唐军的败兵不断涌入。 李世民快步走到大帐外,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让败兵在大营外安歇,唐军士兵在大营外哀叫着,希望大营内的兄弟们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柴绍心中不忍,道:“秦王,为何不让他们入营?”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若是其中有隋兵,如之奈何?”乐寿城中,许多身穿唐军铠甲的士兵造反,对李世民的打击是巨大的,为了安全计,他只能让这些士兵呆在大营外。 柴绍听了,叹息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道:“秦王,如今该怎么办?” 李世民还没有回答,房玄龄来了。房玄龄原本跟在李世民身边,在李世民带着红风营出击的时候,他留在了城中,后来知道形势不妙,房玄龄化妆为平常百姓,这才逃出了乐寿。在大营外证明了身份,比败兵提前一步进入大营。 房玄龄一进入大帐,李世民一跃而起,道:“玄龄,何以教我?!” “秦王,我军连续攻打乐寿数日,已经身困体乏,而且刚刚遭遇大败,士气低迷,短时间之内无法再战。卑职建议立刻放弃大营,奔走博陵,依靠博陵郡复杂的地理和隋军周旋,同时弄清楚情况再作打算!”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踱步,看起来这是最好的决定。柴绍微微一愣,道:“可是若是回转博陵郡,并不是一两日能办成,一旦隋军偷袭,恐怕难以顺利撤退。” 房玄龄摇摇头,道:“秦王,如今事不宜迟,立刻让士兵收拾行李,带足三日干粮,迅速西退,至于营中粮食,便一把火烧了,绝不能留给逆隋!” 李世民听了,心中不再犹豫,果断作出了决定,他立刻吩咐下去,三军迅速行动起来,收拾了行李,带足了粮食,趁着天色刚亮,朝着西边撤退,临走前一把大火将大营烧了。 李世民让柴绍领兵在前,自己带着红风营三百战士断后。 夏王府,杨侑看着罗艺,目光中带着一丝讥笑,当初他派人招揽罗艺,但罗艺并没有选择投靠大隋,这让杨侑的心中有些不满。罗成在一旁,身上的鲜血已经流了不少,面如白纸,看起来十分虚弱。 窦红线慢慢靠近了杨侑,杨侑见她走来,伸出大手,轻轻握着她的柔荑,笑道:“幸好来的及时,你没有事,我就放心了。” 听见杨侑对她的关心,窦红线脸色一红,她低声道:“若不是他拼命阻挡薛氏兄弟,恐怕塔楼已经被烧毁。陛下,希望能绕过他一命。” 罗成闻言,惨笑一声,此时此景,他如何不明白杨侑和窦红线的关系,两人紧紧拉着的手足以证明了一切。他苦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杨侑却吩咐着独孤千山,道:“带罗成去疗伤,等他伤好,任他离去。” 窦红线被杨侑握着的小手动了动,心中十分感激。 罗成闻言,摇摇头,道:“不,陛下,我心已死,还望陛下饶恕我父亲,我愿替他受死!” 罗艺瞪了儿子一眼,道:“陛下,正所谓成王败寇,我选择了大唐,如今已经失败,对此,我没有半句怨言。陛下若要杀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不过希望陛下能饶恕小儿,纵然是九泉之下,罗艺也对陛下十分感激!” 杨侑扫视了一眼两人,又看了看窦建德。窦建德见陛下拉着女儿的手,正一脸非礼勿视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人正在看他,不觉睁开了眼睛。 “夏王,此事你觉得该怎么办?”杨侑问道。 窦建德一愣,目光看向了罗成。虽然对罗成不是很熟悉,但看他为女儿拼命的模样,就连窦建德心中,也有一些软了。看了罗成又看看罗艺。罗艺是他在河北的最大敌人,若不是拿不下罗艺的幽州,窦建德早就一统河北,可以全力南下了。 对于罗艺,窦建德的心中是复杂的,他沉吟半响,有着摸不着杨侑的意思。最终,窦建德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如果可以,微臣希望能够饶恕罗艺父子。” “嗯!”杨侑松开了窦红线的柔荑,负手踱步半响,这才看着罗艺父子。 “罗艺,你本来是大隋的将士,天下大乱,你割地自守,倒也保境安民,这一点朕不怪你。不过,你曾经拒绝了朕的请求,如今朕在问你一次,你愿意投靠大隋吗?!”杨侑问道。 罗艺想不到杨侑竟然会如此,不由就是一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大隋天子这是要招揽他啊。罗艺咬着牙,略略沉吟,他突然冲着杨侑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罗艺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如此对待?只是,我已经投靠大唐,此生便是大唐之人,还望陛下明白。”罗艺说道。 窦建德眼中射出一股杀意,这个罗艺,实在是不知好歹。 “陛下,罗艺愿求一死,但希望陛下能饶恕小儿的性命。”罗艺继续说道。 杨侑注视着罗艺半响,忽然哈哈一笑,道:“罗艺,你果然很有胆子。朕很欣赏你。你立刻、马上带着罗成离开,朕不保证稍后会改变心意。” 罗艺一愣,旋即又磕头,道:“多谢陛下!”说着,将儿子抱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罗成看着窦红线,忽然惨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罗艺走到门外,寻了一匹战马,策马狂奔出城,刚刚走出两里,就看见北方火起,心中不由大为惊讶,又走了十余里,赶到唐军大营,大营已经被全部点燃,一群群无助的唐军正在朝着北方走去。此时的他们又困又饿,只得相互扶持而行。罗艺也不多话,一路疾行,半路得到河间城已经被大隋夺下的消息,只得仓皇逃向博陵郡。 李世民弃营而走,隋军斥候将消息禀告杨侑,杨侑立刻派出裴行俨、罗士信率领轻骑追击,沿途杀散了唐军残兵,半个时辰后,追上了李世民的红风营。 裴行俨、罗士信有心擒住李世民,但李世民吸取了教训,红风营内重骑兵和轻骑兵混杂,此外还有部分弓弩手,由于李世民防备甚严,裴行俨和罗士信找不到战机,追击了七八里,两人无奈退回。 杨侑得到消息,也知道追击无益,于是收揽士兵,将战死在乐寿的夏军、唐军的士兵分开安葬。 李世民退回博陵,李神符得到消息,急忙率兵一万赶来支援,李世民将兵马驻扎在鲜虞、唐县一带,准备依靠有利的地势抗击隋兵,并派人将河北的战况回报长安,请求长安派兵支援。杨侑这边,虽然最初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李世民,但由于乐寿一战,夏军损失严重,原本十万余将士在连接大战之后,余下的士兵不足万人。而杨侑暂时兵力不足,士兵长途奔袭,体力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同时,杨侑得知唐军在博陵郡预先筑造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不得不放弃了继续攻打李世民的打算。河北战场上,一边忙着收拾残局,一边忙着整顿兵马,杨隋、李唐两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不知道,河北这一战,对天下的影响,何其大也。--15142286 第五十五章王世充南下 洛阳,王世充正站在城头上焦急地等待着,经过数月的艰苦谈判,杨庆已经说服了杨侗,选择了造反,这对于王世充来说,是非常好的消息。 杨侗为了表示诚意,已经想办法将王玄恕送了回来,这让王世充再无掣肘,他即将挥师南下,成就霸业。今日,就是王玄恕回来的时候,因此王世充显得格外兴奋。 在城头上等待了片刻,南方一骑狂奔而来,那人越过了人群,越过了吊桥,到了城墙边,跳下战马,奔上了城头,到了王世充身边,道:“大王,二公子就要回来了,离洛阳不过五里。” 表面上,王世充已经退位,所以除了心腹在私下里仍然称呼他为陛下,其他人都称呼他为大王。对于这个称呼,王世充还算满意。听到传令兵的话,王世充精神一振,他忍不住右手成拳,打在左掌上,道:“好,好!干得好!”说着,走了城墙。 在南门外翘首以盼了半响,目光锐利的王世充终于看见南方有着黑点出现,一炷香时间后,王世充已经能很清楚地看见二儿子的脸庞。王玄恕经过数日的奔波,看起来还算有精神。王世充仔细一看,发现儿子白胖了许多,至少在大隋,没有人虐待他。这让王世充的心中稍安。 王玄恕看见父亲也十分激动,当初迫于无奈,被送到大隋做人质,虽然不曾受到虐待,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仍然不好受。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心中怎能不高兴呢?王玄恕策马疾奔,将近王世充身边,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王世充面前,道:“爹!” 王世充眯着眼睛看着儿子,不由伸出大手,拍在王玄恕的肩膀上,道:“玄恕,你变得更结实了!” 王玄恕呵呵一笑,突然后退一步,跪在了王世充的面前,道:“爹,孩儿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此是一罪,还望父亲责罚。” 王世充一愣,怔了片刻之后,上前一步拉起儿子,大有老怀欣慰之感。王世充身后的王玄应却冷哼了一声,似乎有所不满。 王玄恕看见大哥,急忙拱拱手,道:“大哥,别来无恙!” “二弟,我可是好得很呐!”王玄应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淡淡的说道。 王世充没有注意到大儿子王玄应的表情,二儿子能回来,已经让他非常高兴了,他一把搂住王玄恕,道:“玄恕,爹已经准备好了酒食,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爹!”王玄恕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大哥,心头不由猛震。但旋即,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在父亲的带领下,朝着洛阳城走去。 王世充依旧住在洛阳皇宫,带着两个儿子和大臣进入皇宫,进入大殿,里面已经摆满了胡椅和案几,上面堆放着一些碟子,宫女和宦官正在忙碌着,王世充让众人坐下,不久,宫女端来喷香的羊肉和美酒,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是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群臣逐渐散去,王世充带着醉意,将两个儿子和段达、杨庆等心腹带进了密室。 王世充询问了一番之后,从王玄恕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多是荆襄境内的兵力部署情况,王世充看着地图,不由笑了,原定的战略不会变,只要能消灭盘踞在南阳盆地的韩世谔,他南下荆襄,再无障碍。不过南阳盆地兵力不少,还需要详细策划。 王世充坐下,与段达商量着,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宦官段瑜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递给了王世充:“陛下,南阳来的急报!” “哦?”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忍不住就笑了。他不由拍案而起,道:“此乃天助我也!” 段达一愣,道:“陛下,是什么消息,如此让人振奋?” 王世充哈哈一笑,将书信递给了段达,道:“你且看看!” 段达接过书信,匆匆一阅,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陛下,这果然是天助大郑!” 两人哈哈一笑间,众人越加迷糊,王世充咳嗽一声,道:“李唐应该是得到了我传递过去的消息,这才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王世充呵呵一笑,慢慢坐了下来,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话。 “李唐派李大亮从武关出兵,兵力足有三万,南阳总管韩世谔已经带兵从南阳盆地进入淅阳郡,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王世充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王玄应眼睛一亮,插嘴道:“爹,如此一来,南阳盆地岂不是空虚?” 段达接过话头,道:“太子,正是如此!” 王世充想了想,偏过头看着王玄恕,道:“玄恕,你北上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什么异常吗?” 王玄恕欠欠身子,道:“爹,孩儿正要禀告。孩儿北上之际,的确看见南阳盆地兵马调动频繁,只是当时隋军看管的非常严厉,根本无法靠近,而我是偷偷回来,因此探听不到具体的消息。” 虽然王玄恕的回答没有提供具体的消息,但足以让王世充兴奋了,他站起身来,慢慢踱步,道:“如此看来,杨隋正遭受着空前的危机。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我王世充若是不趁火打劫,捞取足够的利益,我的姓就倒过来写!” 王玄应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嘴角差点裂到了耳后根,他双拳一抱,道:“爹,我愿意为先锋,南下南阳盆地,为父亲开疆拓土!” 王世充看着长子,摆摆手,道:“这一战事关重大,决不能马虎,就由我亲自率兵南下,你镇守洛阳,着重点放在西边的函谷关,不可让李唐占便宜。” 王玄应眼中有些失落,今天他有一个特别大的体会,就是父亲似乎更加重视王玄恕,使得他有着深深的危机感。想要带兵南下,也不过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以免太子之位不保。 王世充是个人精,只是瞟了一眼长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淡淡一笑,拍了拍王玄应的肩头,道:“玄应,洛阳是大郑的根基,也是爹赖以生存的地方,绝不容有失。爹带兵南下,你可要好好守住洛阳,不能让李唐趁虚而入,不然,大郑必将再无翻身之日,爹也无家可归了。你要记住,有了洛阳,才有争霸天下的资本,千万不能出事啊!” 王世充语重心长地说着,他发现王玄应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不由又笑了笑,道:“爹让你镇守洛阳,不仅仅是此地异常重要,更是因为你是大郑的继承人啊。” 王玄应脸上带着一丝惊喜,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当着段达、杨庆和王玄恕说的,这就证明了父亲的确是想要将大郑交给自己,想到此,他一抱拳,道:“爹,请放心,我一定守好洛阳。” 王世充点点头,道:“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准备,既然玄恕已经回来了,明日我就带兵南下,夺取南阳盆地!” 武关,李大亮率兵三万,沿着丹水南下,两日后抵达丹水县,三万大军驻扎在丹水城外二十里处,抵达了丹水县之后,李大亮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等待着消息。 有的将领对李大亮的行动表示非常不解。三万大军南下,丹水县兵马仅仅有三千,为什么不一举拿下丹水县,进而夺取淅阳郡各县?面对诸将的疑问,李大亮笑而不答,每日只是带着士兵在大营内操练,完了好吃好喝地供着,仿佛来淅阳郡是游玩而不是打仗。 这一日,李大亮又在营中操练,一名斥候匆匆而来,禀告道:“李将军,探马来报,逆隋南阳总管韩世谔已经率兵抵达冠军县,正朝着南乡县赶来。” 李大亮闻言只是一摆手,吩咐斥候继续打探,两日后,韩世谔进抵南阳县,四日后,韩世谔赶到了丹水县,李大亮得到消息,带兵撤退三十里。韩世谔初到丹水,不清楚唐军情况,于是按下兵马不动,每日派出斥候四处探查消息。 唐军撤退让韩世谔不明所以,在作出了充分的准备后,韩世谔带兵主动出击,朝着武关杀奔而去。李大亮得到消息,再度率兵撤退,三日后,李大亮带兵回到武关,紧紧将城门紧闭。 韩世谔率兵抵达武关,见李大亮坚守不出,驻扎一日后,率兵退却,大军走出百里,李大亮又率兵出击,但始终与韩世谔保持着五十里以上的距离。 双方在淅阳郡丹水县与武关之间,进行着猫捉老鼠的游戏,隋军退,唐军就追击。隋军停下,经过休整之后,朝着唐军杀去,唐军接到消息,立刻选择撤退。然后隋军追击到武关,唐军闭关自守,一日后隋军撤退,唐军再度追击。如此循环数次,韩世谔与李大亮始终没有交战。无论是唐军还是隋军对两名主帅的行为都十分诧异,甚至有人进言要与敌人决一死战,但都被两军的主帅否决了。只有李大亮和韩世谔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所在,李大亮再等,等王世充杀入南阳。而同样,韩世谔也在等。就在两人斗智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南方传来。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李大亮迅速进兵丹水县,摆出了一副要攻打丹水县的态势!--15142287 第五十六章江陵变故 江陵城,虽然还是那座江陵城,可是却有了些许不同。赤红色的旗帜依旧在西风的吹拂下飘扬,如果不注意,自然认为这还是大隋的势力范围,可是若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旗帜有着稍微的不同。 数日前的南郡太守府,已经被一群士兵所占据,萧辰被五花大绑着,他张大了嘴巴,厉声大喝:“杨侗小儿,陛下待你不薄,将你从狗贼王世充那里救了出来,你居然忘恩负义,兴兵造反,你还是人吗?” 杨侗身着铠甲,冷冷地看着萧辰。萧辰虽然与他有些关系,可毕竟是祖母那一代的关系了,就算杨侑娶了萧家人,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在权利面前,尤其是皇家的权利面前,大部分的亲情都不堪一击,否则历史上的政变,不会如此之多。 萧辰的破口大骂让杨侗勃然大怒,他走上两步,抬起右手,狠狠地打在萧辰的脸上,数声响过,萧辰的脸上有着几个红红的手掌印。鲜血从萧辰的嘴角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萧辰并不畏惧,他忽然狞笑一声,道:“你最好杀了我,我在九泉之下,一定变成厉鬼来寻你报仇!” 杨侗更不答话,又是两巴掌,打的萧辰晕头转向。萧辰是个倔强之人,抬起头还想再骂,杨侗又是几个巴掌,打的萧辰张口又吐出了几口鲜血。 “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明日斩首示众!”杨侗冷冷地道,眼中充满了杀意。 “喏!”亲兵们将萧辰带了下去。杨侗在南郡太守府巡视了一番,见所有人都被擒住,这才满意回到了越王府。刚刚回到越王府,妻子姚念秋大腹便便地走了过来。 “娘子,你就要生产,就不要出来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会很心疼的。”杨侗笑着,看见夫人便充满了柔情。 姚念秋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去哪里了?” “呵呵,只是去南郡太守府有些事情!”杨侗呵呵笑着,伸出手,扶着娘子,两人慢慢朝着里屋走去。 “那事情办妥了吗?”姚念秋问道。 “我办事情,你放心。”杨侗笑着,两人沿着碎石路缓缓而行。杨侗轻轻握着妻子的手,道:“此事还要瞒住娘亲,她那边,就靠你了。” “夫君放心,娘他每日都在佛堂里烧香祈祷,很少出来,我也叮嘱了丫鬟很多次,若是谁说漏了嘴,就灭她满门!”姚念秋这话一说出来,满满的杀意绽开在口舌之间。 杨侗点着头,低声在姚念秋耳边吩咐了几句,姚念秋点点头,慢慢离开了。杨侗略略考虑之后,回到屋里换了一身衣裳,迈步朝着小刘良娣的佛堂走去。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杨侗在门外敲门:“娘!” “是侗儿吗?进来吧!”小刘良娣说道。 杨侗推门而入,一股蜡烛、清香的味道传来,杨侗皱了皱鼻子,快步走了进去,到了佛堂前,在母亲面前跪下,道:“孩儿见过娘亲。” 小刘良娣看着儿子,半响默然不语,杨侗没有起来,跪在地上半响,双膝都有些麻了,小刘良娣这才缓缓开口,道:“侗儿,这些日子你在忙些什么?” “回禀娘,就要入冬了,正在四处巡视,让百姓抓紧时间耕田种地,以便种植冬小麦。”杨侗回答。 “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小刘良娣问道。 “什么都没有。”杨侗回答。 “真的?”小刘良娣追问。 “真的,孩儿不敢欺瞒母亲!”杨侗说道。 小刘良娣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娘累了,给你父亲请安,就出去吧!” 杨侗转过身子,冲着父亲杨昭的画像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道:“娘,早些休息!” 小刘良娣依旧闭着眼睛,默默点头,等到杨侗退了出去之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泪水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毕竟是她的儿子,就算是骗她,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边流泪,一边站起身来,跪在团蒲上,冲着丈夫的画像磕头:“夫君,我该怎么办?” 杨侗走出了佛堂,犹豫了片刻,叫过了养在佛堂的尼姑,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匆匆走了,朝着城内的隋军大营走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次日,江陵城中流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南郡太守萧辰,目无王法,竟然贪污受贿,被大隋王爷越王抓住证据,越王殿下大怒,立刻将其斩首在闹市口,并将萧辰的人头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南郡太守身死,越王掌握了江陵大权,旋即,他以需要平定武陵蛮、长沙蛮等异族为借口,在江陵大肆招兵,待遇极其丰厚,短短数日,就有三万人参军。 就在杨侗征召兵马的时候,一匹快马奔出江陵,朝着北方疾奔而去。 襄城郡位于河南郡以南,此地靠近伏牛山,南部的鲁阳关是防备南阳来犯之敌的重要关隘,经过数日的奔波,王世充率兵抵达鲁阳关,下一步,就是要进入淯阳郡了。 进入淯阳郡之后,王世充有两个选择,一是沿着淯水继续南下,夺取南阳,二是走方城,攻打淮安郡,拿下淮安郡之后,再绕道攻取襄阳。 王世充看着地图,综合了各种情报,考虑到地理和隋军的兵力布置,他决定不走南阳。南阳坚城,他曾经吃过苦头,所以决定攻打由淮安土豪杨士林镇守的淮安郡。从路途上来说,淮安郡虽然远了一些,但相比南阳来说,淮安郡的兵力较少,城池也没有那么坚固。若是拿下了淮安郡,绕道攻打兵力空虚的襄阳,可是好处多多。 襄阳不仅有充足的粮食,而且可以断绝韩世谔的粮食来源,这样,韩世谔在淅阳郡的隋军必然会因为缺粮而大败。同时,拿下了襄阳,南阳城就是孤城一座,早晚必被王世充拿下。 一旦夺下南阳盆地,再有杨侗的荆襄,王世充认为大势就成了一半。 在王世充说着战略的时候,段达、杨注、单雄信、杨公卿等人也不停点头。听到王世充做出这种决定,段达点点头,道:“陛下果然好算计,如此一来,逆隋就被割成数截,不管杨侑能不能击败高句丽,回来之后,必然无法回转巴蜀。” 单雄信嘿嘿一笑,道:“陛下,我愿为先锋,为陛下夺取淮安郡。” 杨注拱拱手,道:“陛下,淮安郡的杨士林是当地人,此人虽然投靠大隋,但就当时情况来说,此人是因为朱粲而不得不投靠逆隋。微臣愿意单身入淮安郡,为陛下说服杨士林来降!” 单雄信目光中带着不善,杨注这厮明摆着是要抢功啊,他不由冷笑一声,道:“杨士林毕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岂会轻易投降?” 杨注面对单雄信犀利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的退却,他拱拱手,笑道:“陛下,若是兵不血刃夺下淮安郡,陛下偷袭襄阳郡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王世充目光扫过两人,见单雄信还想说话,便淡淡一笑,道:“两位不必争了,正所谓上兵伐谋,若能说服杨士林是最好不过。杨注,你就立刻动身赶往淮安郡说服杨士林。若是成功,我记你一个大功!” 杨注听了,心中大喜,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单雄信,一抱拳,道:“陛下,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王世充呵呵一笑,道:“为了以防万一,单雄信,你带兵五千,先我一步赶往淮安郡,若是杨注说服杨士林,就继续南下,偷袭襄阳。” 单雄信听了也大喜,急忙拱拱手,道:“遵命!” 王世充咳嗽一声,又要说话,这时,一名亲兵在外说道:“启禀大王,有快马传来军情!” “进来!”王世充说道。 那士兵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人,那人进来,半跪在地上,道:“大王,这是代王的书信。” 此人口中的代王叫做王琬,是王世充兄长王世伟的儿子,王世充令他在荆襄收集情报。王世充闻言一点头,单雄信从那人手中接过书信,转交给王世充。王世充匆匆拆开一看,不露声色地将书信递给了段达,道:“诸位都看一看吧!” 书信在众人手上传了一圈,不由人人都是大喜。单雄信最先说话,道:“大王,如今杨侗已经斩杀南郡太守萧辰,看来此事是真了。” 段达眯着眼睛,捋着胡须,笑道:“不错,这一次的情报来源,都非常可靠,种种迹象表明,杨侗小儿已经有了自立之心,这一次他悍然造反,却是帮了陛下一个大忙啊!” 杨公卿本来是河北巨盗,后来因为杨义臣的围剿,这才投靠了洛阳朝廷,进而为王世充效力,在多次的战斗中,他表现的非常卖力,因此获得了王世充的信任。此时听到众人纷纷表态,他也不甘示弱,道:“陛下,既然杨侗已经起兵,微臣有一个建议。” 王世充一愣,不由点着头问道:“杨爱卿,你有什么建议?”“嘿嘿!”杨公卿忽然冷笑一声,缓缓将刚刚想出来的计划说了出来,王世充、单雄信等人听了,忍不住对杨公卿刮目相看,这个计谋,是在是妙的紧啊,若是能办成,比起强攻襄阳,要划算多了。想到此,王世充忙走到一封让人带给王琬,让他依计行事。--15142288 第五十七章大雪 就在王世充南下的时候,河北大战告一段落,李世民躲在博陵郡,如同受伤的小兽舔着伤口。回到博陵数日内,唐军败兵三三两两回到鲜虞,唐军兵力逐渐恢复到七万,不过其中有部分带伤。 李世民派出兵马,不停刺探河间的情况,这时候,他才得知不仅仅是河间,整个河北北部,包含幽州大部都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 对于李世民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可是不能忍又能怎样?隋军与夏军联手之后,虽然兵力和唐军差不多,但一场大战之后,隋军士气却大振。而唐军遭受了失败,许多士兵对此显得非常沮丧。一正一反之下,双方的实力对比有着明显的变化。 李世民更想不到的是,军中竟然流传着关于杨侑的故事,有人说他是天上的战神下凡,所以才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比如说攻下高句丽就是一个例子。再说了,他似乎是大唐的克星,大唐在他的手上,只有失败的份。种种关于杨侑的事情在唐军中流传,使得唐军的士气非常低迷。 各种传言不断传入李世民的耳中,这让他十分郁闷,必须要想办法鼓舞士气,不然就危险了。为此,李世民召集了小型的会议,与诸将商量事情,有的人主张死守鲜虞,等朝廷派出大军,有的人则非常不甘心,建议秦王反攻河间。甚至有人建议撤出河北,这让李世民一阵无语。 诸将在会议上吵吵嚷嚷,各自说着不同的意见,李世民考虑了半响,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决定固守鲜虞待援,只是幽州被夺,大批的粮食落入隋军之手,李世民只能依靠来自于并州的粮食才能养活军队。 为了有足够的粮食,李世民派出了心腹大将秦叔宝前去押送粮食。宣布下一步的计划之后,唐军就在忙碌着,以防隋军攻打鲜虞。 乐寿城,经过十余日的忙碌,唐军的尸体全部火化,然后寻了地方埋葬,至于夏军,大多被亲人寻回,埋葬在墓地里。这一战,乐寿城遭到极大的创伤,百姓死了约有一半,其中多是男丁,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披麻戴孝,哭声震天。许多百姓对伪唐的侵略感到十分不满。 本来河北在窦建德的治理下,几乎路不拾遗,家家丰足,可是唐军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原本富裕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家中男丁的战死使得百姓对伪唐并不待见。 相反,在这一战,隋军救了他们,并且在随后的时间里,颁布了减免赋税,发放粮食给百姓,统一组织农耕等等一系列的措施,让百姓对大隋的好感度上升。 在酒肆里,在乡间路上,不少人对大隋采取的政策充满了赞叹之言。恰逢在这个时候,杨侑宣布了将要娶窦红线为妃的消息,而窦建德也答应在两人举办婚礼之后,夏国并入大隋,以后,河北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大隋。夏国已经不复存在。 对于百姓来说,那个政权都无关紧要,只要官府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这就足够了。夏国还是大隋,并没有多大分别。 在一片忙碌中,杨侑时而带着亲兵在乐寿四周巡视,时而与群臣分析局势,策划下一步的行动。有时间了,就和窦建德聊聊对河北的看法,毕竟窦建德在河北多年,很多地方需要他的帮助。晚上的时候,杨侑就与窦红线聊着天,窦红线时常觉得幸运,如果晚一点,她将永远不能再看见杨侑了。 充实而忙碌的日子迅速溜走,在一片忙碌中,杨侑接到了几个消息。消息自然有好有坏,手中拿着一份最为让他惊讶的军报看着,杨侑久久凝视着月光,忽然,他忍不住笑了,提起笔来,在书信上批注了几个大字,然后快速让人将书信送走。 除了这件大事之外,还有几件事情值得杨侑关注,首先是李靖的北上。此时李靖已经知道杨侑在何处,为此他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侑。杨侑在经过思考后,决定采纳李靖的建议。 山东的战事让李靖全权负责,杨侑还是比较放心的。李靖的速度之所以有些慢了,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有人太狡猾。不过杨侑相信,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南方的事情基本稳定,北方的突利小可汗也进兵抵达了关外,由于杨侑提前做出了准备,突利小可汗没有继续南下。毕竟孤军深入是极为不利的,突利小可汗又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因此没有贸然进兵。 整个河北呈现出短暂的相持局面,而十一月底,大雪姗姗来迟。整个河北大地顿时银装素裹,无论是杨侑还是李世民都松了一口气。杨侑考虑的是北方下了大雪,突利小可汗必然会选择撤退,不然他无法保证军粮。虽然幽州有很多粮食,但突利小可汗轻易南下,若是拿不下幽州,得不到粮食补充,那么他的小命恐怕就会交代在幽州了。 杨侑判定突利小可汗一定不会留在幽州,果不其然,大雪后三日,来自幽州的快马将突利小可汗率兵退走的消息传到了杨侑的耳中。突厥强敌的撤退,使得杨侑暂时无需考虑北方的突厥人,他只要专心河北,赶走李世民就好。 至于李世民,他的心中也是欣喜的,大雪之后,博陵郡道路难行,隋军不能攻打博陵,就给他了喘息之机。如今的李世民需要的是时间。他只希望,父亲能及时派兵支援,助他打好河北这一战。且不说这一次输的郁闷,仅仅是河北的重要性,李唐是无法放弃的。在李世民等着父亲消息的时候,由秦叔宝运送的第一批粮食送到,但是这批粮食只够七万大军食用一个月,为了能熬过冬季,李世民再度派出秦叔宝,让他多运送一些粮食,至少要保证大唐士兵食用三个月,这样才能熬到春暖花开。秦叔宝知道李世民交给他的任务非常重要,所以他要了三千士兵押送粮食,李世民答应了,因为他也不想这批活命的粮食有任何的纰漏。李世民擅长截杀敌人的粮食,对于粮道,他自然格外小心。让秦叔宝挑选了最为精锐的三千战士之后,李世民又千叮万嘱,这才看着秦叔宝带着三千士兵离去。--15142289 第五十八章大喜事 河北下雪的时候,长安也被一片白色所掩盖,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将长安变成一座大雪的城市。 李建成的居所里,一片温暖,墙角放着的四个火盆正在熊熊燃烧,一股子茶香味充盈在屋子里,李建成一边喝茶一边翻阅着李大亮递上来的折子。 李大亮已经进兵淅阳郡,成功吸引了韩世谔的注意力,从消息上来看,韩世谔已经率兵四万,进兵淅阳郡。李建成对整个南阳盆地的兵力部署有着了解,他知道,韩世谔带兵四万支援淅阳郡,意味着南阳盆地的兵力基本被抽空。按照李建成的想法,韩世谔在南阳最多只有七千人,襄阳约莫五千人,其他各郡各县加起来,兵力不足一万。 这样的兵力显然无法挡住王世充南下的脚步,一旦王世充拿下南阳,便能夺取江陵。对于大唐来说,一个强大的王世充并不可怕,因为从道义上来说,王郑朝廷和李唐朝廷没有多大的分别。对于整个天下的“反贼”来说,逆隋才是最为可怕的。 夺取了江陵之后的王世充就打破了逆隋一统南方的局面,杨侑便能有家不能回,李唐便可趁机收复陇西,夺取巴蜀这个粮仓。一想到这里,李建成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中暗自得意。总之这是划算的买卖,李建成觉得长期起来被逆隋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能狠狠地出了。 李建成想着的时候,宦官进来,道:“太子,平阳公主求见。” “啊,是秀宁啊,请她进来!”李建成听是大妹来访,不由坐直了身子,将一旁的油灯拨亮了一些。 片刻之后,李秀宁带着两名女兵来到门外,李秀宁吩咐两人:“在此稍后。” 杨梅的手掌按在刀柄之上,点点头,道:“公主放心。” 李秀宁返身跟着宦官走进了屋子,看见大哥李建成的屋子里竟然点着是油灯,不由就是一愣。 李建成站起身来,呵呵一笑,走上两步,道:“秀宁啊,来这边坐!” 李秀宁一双美目看着大哥,眼中带着一丝疑问,但却没有说出来。李建成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苦笑一声道:“这几年大唐连连征战,国库空虚,甚至要依靠世家和百姓的施舍才能生存。” “年初赵慈景被斩,齐王被擒,逆隋狮子大张口,数十万石粮食和无数的钱帛被逆隋夺走,如果还不节俭,恐怕大唐难以支撑下去啊!”李建成说着的时候,脸上有着一丝担忧。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些年来,大唐的消耗太惊人了,纵然是他励精图治,鼓励耕种,收支依然不能平衡。 李秀宁注视着大哥,见他两鬓已经有了一些白发,不由叹息一声,道:“大哥,辛苦你了。我只恨是一个女儿身,不能为大哥分忧!” 李建成摇摇头,道:“秀宁,你我还需要说这些客套话吗?这个家里,我身为长子,自然要负担相应的责任。只是可惜,我没有能做到最好,以至于让你担心。” 李秀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今日来,是有事要问大哥,因为此时的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妙。李秀宁还没有开口,李建成突然问道:“秀宁,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李秀宁被大哥说破心事,只得点点头,问道:“大哥,嗣昌随着大军出征,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嗣昌他志向高远,想要为国效力,这可是好事一件,能有什么不妥?”李建成一愣。 李秀宁摇摇头,道:“大哥,从消息上来看,世民早就围困乐寿,为何迟迟没有攻下乐寿?我就是担心夜长梦多啊!” 李建成道:“这一次世合刘黑闼进攻乐寿,名为联合,实际上在灭掉窦建德的同时,还有其他重任!” “大哥,你的意思是借机消灭刘黑闼,并且整合幽州军?”李秀宁眉头一皱,问道。 李建成闻言只得叹息一声,论聪明机智,自己还在妹妹之下啊。他不由看着李秀宁,道:“不错,所以世民才会在河北耽搁一些日子。” “如此说来,世民的任务很重,无论是刘黑闼还是窦建德,毕竟都是一代枭雄,要一举灭掉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李秀宁说道。 李建成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此事急不来。河北的归属事关大唐的霸业,如果顺利夺下河北,南北朝的态势就形成了,逆隋蹦跶不了几天了!” 一说到逆隋,李秀宁忍不住摸了小腹一把,心中对杨侑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个小子,自己腹中的孩子怎么没有?若不是杨侑,丈夫怎么成为阉人,无法行房?柴绍这一脉,是要断送了。知道此事的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李秀宁是不能下蛋的鸡,一想到这里,李秀宁就对杨侑恨之入骨,想要将杨侑大卸八块。 房间里短暂沉默之后,李建成正要说话,这时,宦官王欣俊匆匆而来,见了太子微微躬身,道:“太子,陛下有请!” 李建成站起身来,道:“秀宁,你也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就一起陪我进宫吧!” 李秀宁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走出书房,带着亲兵朝外走去。王欣俊冷冷地看着李建成远去的背影,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冷哼一声,慢慢踱步走了出去。 李建成和李秀宁坐上马车,朝着皇宫赶去,一路上,李建成说着目前的局势,充满了乐观。李秀宁却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久,马车到了皇宫,李建成扶着妹子走下马车,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李渊的书房走去,身后的亲兵落后三步。 杨梅仔细地观察着皇宫,当初她来过这里,不敢说熟悉,至少有一些印象。印象中,皇宫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物是人非。当初住在这里的,是那个时常露出笑意的青年,是那个亲手教自己写字的青年,是那个让自己久久不能忘怀的青年;而今,这所大大的宫殿里,住着的主人,却是一个糟老头,一个据说时常花天酒地的好色糟老头。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见那个青年?还能不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微黄的纸上,写下一个个好看的字符?或许,不能吧,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人。我,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杨梅想着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李渊的书房。 李建成和李秀宁吩咐亲兵们停下,在书房外伺候着,两人迈步朝着书房走去。刚刚靠近书房,就听见李渊的笑声。两兄妹相视一脚步朝着李渊的书房走去。 “邦邦邦!”李建成敲着门,道:“父皇,是我!” “建成,快进来!”李渊的声音充满了雀跃之情,仿佛有什么大好的喜事。 李建成推开门,让李秀宁先进去,这才将仔细地房门关上,生恐有风吹进去,将父皇冻着了。李渊看见李秀宁也来了,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平阳,来爹的身边坐!” 李秀宁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道:“爹!” 李建成施礼,道:“父皇!” “如此拘礼,我可不喜欢。如今没有外人,放松些!”李渊老脸上带着喜悦,在烛光的照耀下,有着一丝光泽。 李建成和李秀宁坐下,李秀宁首先开口,道:“爹,什么事情如此开心?” 李渊哈哈一笑,从软榻下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秀宁,道:“你且看看,就知道了。” 李秀宁疑惑地将信件从信封里取出,展开一看,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将书信递给李建成,道:“大哥,你看看!” 李建成接过书信一看,忍不住喜上眉梢,道:“父皇,世民这一战果然打的漂亮!” “世民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李渊负手,在书房里兴奋地走来走去,他眯起了眼睛,又忍不住笑了两声,道:“刘黑闼为人凶残,窦建德多是靠他,这才得到河北的基业。想不到世民连消带打,不仅破乐寿可期,连刘黑闼这个潜在的敌人也一举扫灭。实在是让人开心!” 李建成接过话头,道:“父皇,好事可不止这么一件。” 李渊闻言,看着太子,道:“建成,难道又有什么好消息?” 李建成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父亲,道:“父皇,李大亮已经挥师出武关,成功吸引了韩世谔的注意力。如今南阳盆地兵力空虚,王世充正在挥兵南下,一旦双方开战,王世充十之能拿下南阳。届时,韩世谔必定进退两难。” 李渊只是听太子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但不等他开口,李秀宁就笑道:“不错,若是韩世谔回兵南阳,淅阳郡就保不住,日后大唐便可时刻威胁南阳、襄阳等地。若是韩世谔不回兵,王世充就能占据南阳盆地,韩世谔孤军难支,若不及时撤退,就会被困死淅阳!” 李渊点点头,道:“韩世谔,此人是韩擒虎之子,听说文武双全,可惜投靠了逆隋。”李建成道:“纵然他文武双全,仅仅依靠淅阳郡的粮食,是无法支撑四万大军的,如果襄阳落入王世充之手,他纵然机智,也只能从房陵郡撤退。届时,李大亮便可挥兵攻取淅阳郡,为将来攻取南阳盆地打下基础。”李渊得意洋洋地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嘿嘿,杨侑小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选择去攻打高句丽,以至于国内失控,就算他真的攻下了高句丽又能如何?河北已经落入大唐之手,杨侑小儿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在李渊看来,既然秦王已经用大水冲走了刘黑闼,乐寿城岌岌可危,在使者送信的这段日子里,乐寿肯定已经被李世民攻下了!--15142290 第五十九章乐极生悲 李渊和太子李建成、平阳公主李秀宁聊了片刻之后,心情大悦。这几个好消息无不预示着大唐国力的蒸蒸日上,李渊的心中更加笃定,未来的天下,必定是大唐的天下,隋末逐鹿,就将是大唐。 李渊心情大悦,吩咐着宦官:“来人,今夜在宫中摆宴,我要为秦王庆功!” 宦官应着:“喏!”说着退了下去。 李渊目光扫过一对儿女,笑道:“建成、秀宁,今日就留在宫中吃饭,陪爹聊聊!”李渊此时觉得很有倾述的必要,长期以来,他觉得非常憋屈,尤其是在逆隋的压迫下,先败关中,再失陇西,随后争夺南阳失败,数名大将乃至于李唐皇室中人纷纷战死。 数次的失败让李渊的心中有了阴影,让他觉得隋军仿佛是不可战胜的。所以李渊决定避开隋军,开辟河北战场,李渊心想,河北与逆隋的国土隔着千山万水,杨侑小儿再有能耐也到不了河北呀。只要大唐占领了河北,再苦心经营几年,南北之势渐成,按照历史的宿命,逆隋必然会被长江之北的大唐消灭。 一想到河北即将被纳入大唐的版图,李渊心中大喜,便想和太子、平阳公子吃一顿饭,述说一下心中的喜悦。 李建成闻言,瞟了一眼李秀宁,笑道:“多谢爹!” 李秀宁也笑道:“爹,这一次拿下河北,实乃是可喜可贺的事情。爹,女儿有一件事相求。” 李渊一愣,问道:“秀宁,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爹一定满足你的要求。”对于这个女儿,李渊是非常喜欢的。李渊之所以对李秀宁如此疼爱,除了当初在攻打关中的时候,李秀宁帮忙不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柴绍被阉割,对于女儿来说,这太残忍了。 李秀宁忽然站了起来,道:“爹,河北初定,事情一定非常多,女儿想去河北,为爹效力。” 李渊一愣,皱了皱眉头,道:“秀宁,大唐猛将无数,你是一个女儿家,何必抛头露面?” “爹,妇好也是女子,还是一名将军,为何女儿不能带兵?”李秀宁有些不满,皱起了眉头。 李渊心情大好,看见女儿生气地反驳,当即呵呵一笑道:“嗯,秀宁,既然你想去河北,我会仔细思量。” 听到父亲松口,李秀宁也笑了笑,小女儿态地走上前,拉住了李渊的袖袍,道:“多谢爹!” 李渊呵呵一笑,又与两人聊了一会,宦官王欣俊走了进来,微微躬身,道:“陛下,酒宴已经摆好。” “走,吃饭去。”李渊说着,迈步走了出去,走了两步,突然说道:“去请德妃来!”李渊指的是尹春花。 “喏!”王欣俊转身退了出去。 李渊带着两人越过了层层楼阁,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寝宫里,酒食已经准备好了,此刻正香气扑鼻,透过西风传入众人的鼻中,李渊刚刚坐下不久,尹春花就来了。 陛下请她吃饭,尹春花高兴无比,特意打扮了一番,弄得身上香气扑鼻,李秀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女子,是狐狸精吧?她看着父亲比以前更加苍老的容颜,心中有些担忧。 李建成也微微皱眉,但他没有说话,他有些不明白,父皇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粗俗的女子? “臣妾见过陛下!”尹春花施礼。 “呵呵,不必多礼,来,到朕的身边来!”李渊说道。 尹春花瞧了一眼李建成和李秀宁,显得有些犹豫。李渊哈哈一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害羞?快,来朕的身边。” 尹春花脸色一红,快步走到了李渊的身边,在一旁的小凳坐下。 “建成,秀宁,今天爹很高兴,来,喝了这杯酒,为大唐有着更为辉煌的明天而干杯。”李渊举起了酒樽,一昂头,将美酒一口喝净。 李建成和李秀宁也端起了酒樽,将里面的酒全部喝了,只有尹春花浅浅的喝了一点,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见李渊酒樽空了,尹春花非常乖巧地为他斟满了酒。 “来,再喝一杯!”李渊说着,正要举起酒杯,这时,门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来人进门,李渊抬头一看,却是宦官王欣俊。 王欣俊口中喘着气,道:“陛下,河北有紧急军情传来!” “哦?”李渊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不由眯起了眼睛,笑道:“一定是世民的捷报传来。” 李建成精神也是一振,他和父亲一样,都是认为在这样的局势下,李世民拿下乐寿,是早晚的事情。李建成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恭喜父皇,拿下河北!” 李秀宁眉毛一拧,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王欣俊。 “将军报拿上来!”李渊说着,他要第一个确认这个小消息。 王欣俊闻言走上前去,双手将军报献给了李渊。李渊接过军报,只见军报已经湿了,显然是被传令兵的汗水所打湿。李渊慢慢拆开了信封,将军报取了出来。 “这份军报,价值千金呐!不,纵然是千金、万金也换不来这份军报!”李渊用手指弹了弹信件。 李建成坐了下来,夹了一口菜吃着,等着父亲的好消息。忽然,李建成就听一声响,抬头看时,前方已经乱成了一团。李渊突然倒在了地上,尹春花惊得不知所措,其他宫女也是在一旁发愣。倒是李秀宁的反应非常快,三两步就跑到了李渊的身边。 李建成赶紧跑了上去,李秀宁抱着李渊,正用手掐着他的人中。尹春花这时反应过来,道:“啊,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李秀宁芊芊玉指掐着李渊人中,不久,李渊醒来,他愣愣地看着前方,双目无神,忽然,他身子一震,想起什么似得,叹了一声:“气煞我也!” 李建成微微皱眉,他捡起落在地上的书信,展开一看,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李秀宁扶着李渊坐下,看见李建成一副郁闷的样子,快步走了上去,从李建成的手中抢过了书信,略略一看,不由愣住了,“什么。世民大败?” 李秀宁的这句话让李渊的眼皮跳了跳,李渊猛地抬起了头,突然矫捷地走上前,将书信抢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看着,他的心里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希望书信里的内容是假的,刚才不过是幻觉而已。 可是,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在书信的最底下,还有着一丝殷红,似乎是血迹!李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信里的内容会因为他瞪着而有所改变一样。 但李渊的幻想没有发生改变,他最终失望地、重重地坐在了软榻上,眼中带着伤心。 李建成咬着嘴唇,嘴唇上已经有着血迹,河北这一战,关系多么重大,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如果说河北久战不下,那么李建成还能理解。可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李世民借攻打窦建德之际除掉了刘黑闼,而乐寿城也旦夕可下!在这样的局势下,谁都会认为河北会被大唐纳入怀中。 可是,不过数个时辰,在一个好消息的背后,紧接着便是一个坏消息,这不是在玩人吗?就像炎热的夏天,突然被人浇了冷水,那种透心凉,实在是让人心寒。 李秀宁秀目扫过一丝愤恨,想不到这一次又是杨侑坏了大唐的事情,一想到夫君在河北,李秀宁就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李秀宁在对柴绍内疚之后,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爹,我早就说过,杨侑是个奸贼,此人做事从来不按照常理,十分的危险。”李秀宁说道。 李建成这时也回过神来了,他咳嗽一声,道:“父皇,从世民的信来看,杨侑是从北方而来。” 李渊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猛地举起了酒樽,将美酒一口喝尽,仿佛杨侑便是那美酒,能让李渊有一种快活之感。喘息了片刻之后,李渊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心中愤然罢了。 “父皇,世民虽然败了,可是河北郡县,依然有一半在大唐的手中,而且世民屯兵博陵郡,兵马足有六七万,还可一战。儿臣建议立刻增兵河北,务必要打赢这一战!”李建成说道。 李秀宁这时从李世民的信件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到李建成的话,她也十分赞同,道:“爹,大哥说的没有错,如今隋军虽然胜了一仗,但在大胜之后,杨侑没有选择追击,这证明隋军一定有什么原因,不能持久作战,所以杨侑只得在乐寿停留。” “呼!”李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体从鼻孔冒出,旋即消失在房间里,阴沉着一张脸在屋子里踱步,李渊觉得两人的话都非常有道理。 一边思考,一边踱步走到了地图边上,李渊凝视着地图,不停地在思考着该如何做。 “父皇你看,杨侑从北边来,按道理是从辽东道而来,他一定沿着这条线南下,如果儿臣猜的没有错,幽州一带已经被杨侑攻下。”李建成指着地图,说道。李渊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想不到此僚果然攻破了高句丽,实在是意想不到。”李建成略略沉默,道:“是啊,我们的确是低估了他,不然这一战,他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机会!”--15142291 第六十章合纵连横 李建成的言语中充满了不屑,可是心中却十分震惊,因为他知道,争夺天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管阴谋阳谋,能成功干掉对方就是好的计谋。 李渊闻言也苦笑一声,他在官场纵横多年,什么没有见过?这一次,只能是自己太过于疏忽了,明明知道杨侑去攻打高句丽,却没有提高警惕,以至于杨侑真的绕道辽东道,攻下了河北重镇:幽州。时也运也,看似不能成功的事情,居然真的成功了,难道是天不保大唐吗? 对于李渊而言,幽州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若拥有了此地,掌控河北就容易了许多。本来此地属于大唐的势力范围,想不到这样就被隋军给夺走了,这让李渊无比郁闷。 “父皇,世民大败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纵然是后悔也无法改变,如今需要做的,是如何支援世民,打好这一仗!”李建成又道。 说着的时候,李建成走上两步,更靠近了地图,他指着山东一带,道:“父皇,如今山东是李密的势力范围,虽然他的势力比起以前更小,但隋军北上,必然会给他巨大的压力。” “儿臣想,河北的战况李密肯定知道了,对于李密而言,逆隋的威胁更大。因为河北一旦纳入逆隋的势力范围,河北、两淮便可出兵夹击山东,山东四面是平地,唯有中部尚有一些丘陵可以御敌。河北一定,李密便是逆隋要下一步的目标。”李建成缓缓说道。 李渊眼睛一亮,道:“建成,你的意思是,联合李密,共同对付杨侑?” 李建成苦笑了一声,忍不住摇摇头,道:“儿臣是有这个打算,可是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李密与大唐本来就是盟友,在强敌面前,他怎会不同意联手?”李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秀宁叹息了一声,道:“爹,刘黑闼。” 简单的三个字让李渊恍然大悟,他顿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一次河北主战场的指挥将领是李世民,李世民是什么人?是大唐的秦王,按道理资格肯定是够了,可是他有着斑斑劣迹。 李唐与王郑联盟,共同想要对付逆隋,可是,在南阳战场鏖战的时候,李世民却突然发动了对洛阳的进攻,破坏了李唐和王郑的同盟,使得王世充被迫向杨侑称臣,才得以匆匆回到洛阳,保证了洛阳的安全。这是李世民的第一次背叛。 第二次,便是河北大战,李唐与刘黑闼联手进攻乐寿,他却暗中设计,将汉东军一举淹死,如果你是李密,会怎么办?自然也会担心李世民在背地里弄些小动作! 如此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自然谁都会提防。李渊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一声,世民啊世民,大唐的名誉在你的手中,败坏的差不多了,如果李密真的不肯合作,大唐在河北的局面就更加危险了。 李渊忧心忡忡的时候,李建成再度开口了,“父皇,话虽然是如此,但儿臣相信李密不是笨蛋,在大势面前,他一定能够分清楚。” 李秀宁这时突然开口,道:“爹,女儿愿意去说服李密。” 李建成摆摆手,道:“秀宁,不要急。说服李密固然重要,但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渊心急如焚,瞧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儿子,道:“有什么话不能说?” “父皇,如果我是李密,一定会担心盟友的主帅是否会背信弃义。所以,儿臣觉得,河北的主帅需要换一换,如此才能取得李密的信任。”李建成说着时候,瞟了一眼父亲和李秀宁。 李建成希望父亲和妹妹能理解他的意思,毕竟是一母同胞,李建成不想说李世民的坏话,尤其是在大唐最为关键的时刻,如果能众志成城,才能应付难关。 李渊“嗯”了一声之后,道:“那么以你之见,当以何人领兵?” “父皇,儿臣愿意领兵,为国分忧!”李建成拱拱手,朗声道。 李渊没有说话,而是负手在屋子里踱步,太子李建成办事稳重,当初起兵的时候,也曾带过兵,而且立下不小的功劳。说起来,自从李孝恭被杨侑斩杀之后,大唐皇室的名将就不多了。 世民算一个,建成也可以算一个。至于李元吉、李神通等人都有着明显的缺点,事实也证明了两人压根不是杨侑的对手。如果是办事稳重的太子出兵,李渊倒也能放心。不过,李渊有些担心自尊心非常强的李世民承受不住。 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主帅,一个决策者,如果李建成带兵,那么李世民必然不能呆在河北,不然,就会造成军令的不统一。李渊想了半响,没有想到如何决定李世民的去处。 李秀宁开口,道:“爹,我也赞同大哥领兵。” 李渊眯起了眼睛看着女儿,见她一脸的坚定,又看了看李建成,李建成正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他。李渊咳嗽一声,道:“建成,爹明白你的想法,可是世民又该去哪里?” 李建成带过兵,自然也明白一支军队不可能容下两个统帅的道理,如果他去了,身为大唐太子的他,自然便是河北战役的指挥者,那么身为大唐秦王的李世民该怎么办? 李建成略略一想,道:“父皇,儿臣相信世民一定会识大体,知轻重。” “也罢,那就给他一个机会。”李渊说道,皱着眉头想了半响,这才说道。踱步思考了半响,又道:“如今长安大雪纷纷,想来河北也一定下雪了。虽然逆隋可能会因为大雪会按兵不动,但为了国家计,建成你准备准备,五日后出发,尽快赶到河北。” “是,父皇!”李建成拱手说道。 李秀宁走上一步,道:“爹,我也要出征。” “爹就允许你出征,不过有一个要求,你要听大哥的话,千万不能亲自上战场!”李渊说着,他对这个女儿很是心疼。也知道这个女儿无比倔强。当然了,李渊的心中也有一丝期望。上一次刘武周入侵并州,女儿请缨,在平定刘武周的战役里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李渊的心中也希望着,女儿这一次能立下大功。 李秀宁一愣,旋即点着头,道:“爹放心,我一定唯大哥马首是瞻!”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李建成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河北地图,突然,他笑了笑,道:“父皇,据我所知,幽州北部的大草原,是突利小可汗的地盘。” 李渊一愣,道:“不错。突利是颉利可汗的侄儿。” “父皇,虽然突厥人是中原人的大敌,可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妨联络他,让他出兵攻击幽州,这样可以吸引隋军的兵力。”李建成说着。他也是被逼急了,不然绝对不会赞同这个办法。 李渊“嗯”了一声,他和突厥人有着非常良好的关系,双方数次的合作,都非常愉快。只不过,大唐每一次都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如今国库已经空虚,拿什么来说动突利小可汗? “建成,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服突利?”李渊问道。 “父皇,此事不难。这几年漠北年年雪灾,草原上的牛羊冻死无数,我想突利一定很缺粮食。只要答应他,若是攻下了河北,送他二十万头羊,美女两百名,黄金万两,他一定会答应南下。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取自于河北,父皇不需要花一文钱。”李建成笑道。 李渊眼睛一亮,右手一锤左掌,发出一声轻响。这么好的主意竟然没有想到!李渊摇摇头,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地图,道:“不错,这是一个好计。” 李建成虽然提出了好的建议,但神色依旧凝重,如果顺利,幽州北部将面临突厥人的进攻,而在河北腹地,则是李唐和逆隋的交锋;至于河北南部,有可能会受到李密的进攻,当然了,如果隋军从两淮北上,李密可能会顾此失彼。但在大唐和突厥的进攻下,李建成相信,杨侑一定会吃上苦头。尤其是突厥人的骑兵,在一马平川的河北,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父皇,河北一战事关重大,儿臣想要带着关中兵两万,还望父皇恩准。”李建成又道。 李渊想了想,如今的关中兵其实不是纯粹的关中人,大部分是从凉州迁来的,如果太子带走两万人,京畿的防备力量就会被大大削弱,一旦陇西的屈突通杀来,情况就大大不妙了。可是诚如李建成所说,河北一战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一定不能失败,不然大唐的损失就更重了。 兵马是要让太子带走的,但京畿的防备力量也要进行补充,李渊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带着一万五千人,再抽调并州兵马一万,这样河北的兵力差不多有十万,可以与杨侑小儿一战。至于京畿,再进行征兵,就让齐王带兵训练,若是河北战事吃紧,还可以随时支援。”李渊想了想,道。 “多谢父皇,儿臣这就回去准备!”李建成说道,躬身施礼。 “去吧,建成,去了河北之后,可要小心!”李渊说道。 李建成瞧了一眼李秀宁,微微点头,迈步走了出去。李秀宁朝着父亲施礼,紧追着李建成的脚步走了出去。 李渊看着屋子里冒着热气的酒食,不由叹息一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在尹春花的扶持下,两人朝着寝宫走去。 皇宫里,李建成和李秀宁快步走了出去,身后亲兵紧紧跟着,除了皇城,李建成拱拱手,朝着东宫走去。李秀宁则回到城外的驸马府。 杨梅对李秀宁匆匆而回有些不解,不由问道:“小姐,为何匆匆而回?” 李秀宁苦笑一声,将事情原委说了,杨梅听着,心中也是无比震惊。李秀宁说完,道:“你们回去之后,收拾一番,我也要去河北!”杨梅一愣,道:“小姐要去河北?”“不止我要去河北,太子也要去河北。河北一战事关大唐命运,千万马虎不得!”李秀宁说道,咬了咬嘴唇,这个时候,夫君怎样了?她的心中十分担忧,脸上流露出了相思。--15142292 第六十一章冬日杂事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片雪白,忽然,一只穿着鹿皮靴的大脚踩入了积雪里,几乎要将小腿淹没,费力地将小腿从积雪里拔出,另一只脚向前迈去,然后再费力地拔起脚,如此循环。 茫茫的雪原上,留下了数串深深的脚印。在脚印的尽头,是一处低矮的山丘。几只大脚踏上了山丘,借着地势朝前望去。前方,依旧是雪原,天地间已经被染成了白色,世间的万物变得如此的纯洁。 杨侑微微喘了一口气,热热的气体从嘴里喷出,旋即消失在半空中,几朵雪花被融化,化成了小小的水滴落下,击在雪地上,便是一个小洞。 “陛下,如今大雪封山,李世民困在博陵郡,他就算想要出击,也没有什么机会,陛下何故冒着大雪出来?”丘行恭显得有些不解。 “这场大雪,来的还真是及时啊!”杨侑笑了笑,伸手将身上的雪花拍掉,然后看着前方。 罗士信忿忿地道:“陛下,乐寿一战,我军趁着李世民身困体乏的时候一举将其击溃,李世民兵败如山,正是追击的好时机。依我看,是他觉得大雪来的及时才对。” 杨侑凝视着远方,道:“李世民虽然败了,可是他的兵力仍然不少。朕不是不想追击,而且因为先锋部队不多,而且一路赶来,体力消耗也非常大。这一战,胜在的是出其不意,如果是两军对决,恐怕还很难说。” 罗士信皱了皱眉头,道:“陛下,可是如今下了大雪,博陵郡群山环绕,要想攻打,恐怕更是不易啊。” 裴行俨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杨侑走下山丘,道:“走,回去吧!这场大雪的降临,是好事啊!” 罗士信看了裴行俨一眼,几人走下山丘,朝着不远处走去,跨上战马,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官道上虽然也有大雪,但有人常走,已经化成了水,战马沿着官道前行,杨侑不时打量着官道两边的农田,不由叹了口气。 “今岁河北大战,使得河间郡农田多有荒废,来年河北必定缺粮。幽州虽然多粮,但大多却是军粮,为了保证百姓的口粮,必须要在今年夏天打通河北与江淮的通道。不然,情况就危险了。”杨侑说道。 裴行俨道:“陛下,李尚书为何迟迟未能北上?” 杨侑抬起头,目光看向南方,这个时候,南方已经有消息了吧?如果李靖不能及时解决掉那个隐患,就无法专心北上,那么大隋在河北的势力就会受到多方面的攻击,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李靖能在春季北上,那么还有机会。 战马疾奔了半个时辰后,抵达了乐寿城,一对隋兵正穿着厚厚的衣裳,不停地呵着手,抱怨着这鬼天气实在是让人受罪。看见陛下的汗血宝马奔来,隋兵急忙躲在一旁,肃手而立,显得十分恭敬。 杨侑策马奔了进去,在城门内停下,大量了一番士兵之后,快步走了过去。 “河北天气寒冷,你们还熬得住吗?”杨侑问道。 “陛下,我们还熬得住。”一个士兵说着,但却忍不住地颤抖着,天气太冷了。半个多前大雪一下,顿时风云变色,气温直降。而这场大雪持续着竟然下了半个多月,让人一看就觉得寒冷。 “都要注意些,有什么不妥,尽可找他们解决,如果他们解决不了,就来找朕。”杨侑说着,目光扫过众人,见有的人虽然穿了不少,但依旧一副很冷的样子。 “诸位,这一次远征高句丽,绕道河北,辛苦诸位了。正是诸君的英勇奋战,这才救回了夏王。”杨侑说着,目光在众人坚毅的脸上滑过,“如今大雪封山,我等来到河北,无法回转大隋。,唯有先击败李世民,解除了河北的祸患,才能回转家乡,与亲人团聚。” 士兵们听着杨侑的话,都纷纷点头,道:“陛下,为国效力是臣子的本份。” “诸位到了这里,一路艰辛,朕身为大隋的皇帝,不能看着诸位受苦。河北天寒地冻,比起南方冷了许多。朕打算取出府库的布匹,为诸位添置新衣,一来是御寒,二来是朕的一点心意。”杨侑笑道。 虽然是一件衣裳,士兵们听了,心中却是暖洋洋的,这时,杨侑又吩咐裴行俨,道:“裴爱卿,此事就由你负责,在军中统计士兵的高矮、腰围,务必要让士兵们穿着合适。” 裴行俨拱拱手,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杨侑颔首,挥了挥手,道:“天气寒冷,诸位回去之后,用热水泡脚,利于养生,切莫忘了。”说着,牵着战马沿着街道缓缓而行。 士兵们目视着杨侑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动着感动的光芒,裴行俨呵呵一笑,走过去拍着一个士兵的肩头,道:“我今日就让人写好告示,你们可要注意看了,按时报到。” “是,将军!”士兵们齐声回答,挺直了胸膛。 杨侑回到夏王府,窦建德正在客厅里,看见陛下回来,窦建德走上两步,施礼道:“陛下。” “夏王不必多礼。”杨侑走到案几边上,从盘子里取出杯子,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尽。 “今日出城巡视,四处都是雪茫茫的一片,短时间内,河北必然没有战事。夏王,依你之见,下一步该如何?”杨侑问道。 窦建德道:“如今整个河北势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陛下的大隋,另一部分则是李渊的伪唐。陛下,恕我直言,李世民虽然败了一仗,但还有五六万兵力,与陛下的兵力相当。如今大雪纷飞,于行军打仗不利。李世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来休养生息。若是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恐怕河北的乱局还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嗯,李世民此人甚为隐忍,当初斗薛仁果,斗宋金刚,都是坚守不出,熬到敌人缺粮,当敌人撤退之际,他就带兵追击。这个办法虽然笨了一些,可是却非常有效果。”杨侑沉吟着说道。 “如今陛下占据幽州,得到了幽州的大量粮食,而从幽州抵达乐寿,几乎是一马平川,河间、固安等县都在大隋治下,李世民想要偷袭粮道,几乎不可能。更何况乐寿粮食充足,至少可以吃到明年夏天。”窦建德说道。李世民当初攻打乐寿,虽然夺取了粮仓,但没有想到隋军这么快杀来,不得不将粮仓拱手相让。 “虽然是如此,但李世民擅长截杀粮道,这一点还是需要防备的。”杨侑眯起了眼睛想着,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当初布置的暗棋应该能发挥作用了。 窦建德不明所以,看见杨侑笑的一脸诡异,不由疑惑万分,但看杨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询问。这时,脚步声响起,窦红线身着襦裙走了进来,看见杨侑,微微就是一愣。 “你回来了?”窦红线惊喜地问道。杨侑虽然是住在夏王府,可是杨侑连日忙碌,一会忙着去军营,一会忙着四处巡视,一会忙着处理政务,两人见面的时间仅仅是晚上,而且有的时候,聊着聊着杨侑突然有事要忙。 杨侑的房间与窦红线的房间大约要走百步,虽然不远,但杨侑保持着礼节,在窦红线没有正式嫁给他之前,始终没有逾越半步。对此,窦红线感到一种莫名的幸福。至少,杨侑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第六十二章各自的优劣 窦红线退了下去,杨侑咳嗽一声,故作正经,道:“罗将军,有什么新情报?” 罗士信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杨侑的跟前,道:“陛下,这是锦衣卫的急报。微臣刚刚收到。” 杨侑“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书信,本来这事情应该是由独孤武师传递,但独孤武师此时在博陵郡等地收集情报,杨侑便让身边的心腹大将暂时接管。 拆开书信一看,杨侑不由笑了笑,道:“罗将军,你可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微臣不知。”罗士信摇摇头。 杨侑淡淡的道:“这是从关中传来的特急情报。李渊已经知道朕在河北,为了保住河北,李渊准备让李建成带兵两万,支援河北战事。据悉,河北的主将将会是李建成。” 罗士信微微一怔,道:“陛下,河北已经下雪,按照常理,关中十之也下了大雪,李建成若是支援河北,恐怕至少只要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你太高看李建成了。李建成能带兵不假,可是从关中到河北,若是走中原,然后坐船走运河,也起码需要一个月。而伪唐不可能走王世充的地盘,所以只能绕道并州,然后走苇泽关、井陉关一线,才能抵达博陵郡。如今大雪堵塞,太行山行走艰难,我看他至少需要两个月。”杨侑说道。 这时,杜如晦走来了,他不断地咳嗽着,河北太冷了,虽然关中也很冷,可是他在巴蜀住了几年,反而适应了成都的气候,一下子到河北,反而有些不适应。 “陛下,李世民是前车之鉴,千万不能大意。”杜如晦说道。 “这个是自然。朕只需一个月,就能让李世民郁闷非常。等到李建成来到的时候,面临的只有一个乱摊子。”杨侑眯着眼睛笑了。 杜如晦也笑了,他自然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笃定,因为早早就下了一颗暗棋,只是不知道,这颗暗棋什么时候能发挥作用? 就在杨侑和杜如晦等人说笑的时候,李世民在鲜虞县内的府邸里踱步,此时的他正在考虑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幸好,在大败之后,大雪的降临给了他喘息之机,但自尊心非常强的李世民觉得这是一个耻辱。因为他居然要靠着大雪才能挡住敌人的攻势,而且敌人还是那个让他非常痛恨的人。 一想到那个人可能在乐寿城里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李世民就非常郁闷。他有心想要报仇,却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地办法。李世民觉得他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在未来的河北大战中,占据优势。可是,该如何做呢? 李世民想着的时候,房玄龄、罗艺父子等人走了进来,李世民不觉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秦王!”众人施礼。 李世民站起身来,道:“诸位,请坐!”说着,吩咐下人端来茶水。 众人依次坐下,罗艺尝了一口茶,首先开口,道:“秦王,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李世民略略沉吟,道:“不瞒诸位,如今的局势非常艰难。” 站起身来,李世民负手踱步,道:“如今大雪降临,虽然逆隋无法进攻,但同样的,大唐也无法出击。而这样的局势相持下去,对大唐将会越来越不利。” “不错,大唐虽然占据了河北三分之一还多的地方,但却不大多不是富饶之地,恒山郡、博陵郡多山,无法负担大军的军需。而清河、信都等郡虽然比较富饶,但都是新附之地,忠心度不可靠。程名振、麴棱、陈君宾等人可能会随时反叛。”房玄龄也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道:“正是,杨侑一向假仁假义,这三人可能会被杨侑蛊惑,一旦他们选择了逆隋,那么大唐在河北的局势会更加危险。” 罗成咬咬牙,虽然杨侑绕了他一命,但是对于窦红线的爱慕已经让他冲昏了头脑,他自觉对窦红线用尽了心力,可是最终,那个心爱的女子还是选择了杨侑。这让罗成深深的不忿,我究竟有哪里比不上他? 罗成冷哼一声,道:“秦王,凡是敢背叛大唐之人,决不能心慈手软,要统统将他们杀死!” 李世民微微诧异地看了罗成一眼,自从乐寿一战后,罗成似乎变化不小,这个一向看起来非常有礼貌的男人变得有些暴戾,不过这是好事。李世民知道罗成武艺不赖,若是身上多了一些霸气,自己便会多一份助力。 罗成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冷哼,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罗成凝目一看,正是薛万钧。薛万钧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罗艺忙站起身来,道:“老弟,你来了!” 薛万钧对罗艺的示好毫不在意,他走到了李世民跟前不远处,拱拱手施礼,道:“秦王。” 罗成目视着薛万钧,心中愧疚万分,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嘴唇蠕动了一下,始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万钧,请坐!”李世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内幕,对于薛万钧他只能同情,因为他不可能惩罚罗成,这关系到罗艺的面子,也关系到他能否拉拢罗艺父子,在李世民看来,罗艺父子显然比薛万钧更值得拉拢。 薛万钧选了一处空位置坐下,离罗成远远地。他目光不时扫过罗成,充满了恨意。如果不是罗成阻止,他早就能杀了窦建德,为父亲报仇,同时,四弟薛万彻也不会因此而死。这笔账,薛万钧会找杨侑算,会找窦建德算,也会找罗成算。 可是如今罗成是秦王的心腹,擅长于谋的薛万钧知道,他暂时不能和罗成起冲突,他需要积蓄实力,然后再慢慢报仇。 薛万钧进来之后,气氛有些沉闷了,李世民咳嗽一声,道:“诚如刚才所言,如今两边因为大雪而只能按兵不动,但我决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的情况不同,所以李世民决定改变策略。 罗成眼睛一亮,道:“秦王,有何良策?” “杨侑突然率兵从幽州杀来,此事的原委想必已经知道了。不错,他是漂洋过海,先是剿灭了高句丽,然后沿着辽东道一路杀来!”李世民缓缓说着,心中充满了苦涩。杨侑的计划何其胆大,让他想都不敢想,但这样冒险的行为,居然成功了?而且还顺利拿下了幽州,自己却一无所知。 不,也不算一无所知,其实是有端倪的,如果李世民够谨慎的话,他一定能发现诸葛德威能夺取粮食的事情是何其荒谬!可是,当时他将精力放在了乐寿,并没有仔细地思考,此时想来,却是破绽多多。 “隋军一路杀来,看似气势汹汹,但兵力毕竟不足,而且无法从江东运输粮草。因此,隋军只能依靠乐寿的粮食过冬。乐寿粮食不少,但突然多了数万大军,毕竟压力大增。我想,他一定会从幽州运粮。” 说到这里,李世民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为了扭转局面,我决定夺回幽州,可是如今大雪,想要夺取幽州并不容易。因此幽州只能智取,而不能力夺。” “燕国公,你久居幽州,对幽州情况非常熟悉,夺取幽州的重任就交给你。”李世民看向了罗艺父子。 罗艺皱起了眉头,道:“秦王有何妙计?” “我想在近日,幽州一定会有运粮队赶往乐寿,尉迟将军,你带领骑兵四处侦查,若是有运粮队,便可将他们拿下。然后,利用隋军的铠甲,再伺机夺城。当然了,这只是初步的计划,时间未定。”李世民说道。又询问房玄龄。 “玄龄,这个计划你觉得如何?”李世民再问。 房玄龄捋着胡须想了半响,道:“夺人粮草历来是好计,从幽州南下,几乎是一马平川,尉迟将军一定能完成任务。若是成功,燕国公便可利用他在幽州的名声安抚幽州。如此一来,形势便会大大不同。” 薛万钧听着众人说话,尤其是秦王居然将夺取幽州的重任交给了罗艺,这让他心中着实不忿。他急忙站起来,道:“秦王,我在幽州居住三十多年,对幽州非常熟悉,我愿为秦王拿下幽州。” “呵呵,薛将军不要急,夺取幽州的任务就交给燕国公,至于你,我还有另外的重任!”李世民呵呵一笑,继续说了起来。随着他的声音,众人都明白了李世民的大致意思。李世民已经想好了,那就是要截断隋军的粮道,进而夺取幽州,使得隋军进一步缺粮。不管多么强大的军队一旦缺粮,都会变得脆弱无比。而隋军除了在乐寿和幽州有一定存粮之外,根本无处寻找粮食。只要这个计谋成功,大唐就能打一场漂亮的战役,一举歼灭这股隋军,如果幸运,甚至能抓住杨侑,彻底灭掉逆隋。薛万钧听着李世民的话,心中逐渐燃起了怒火,因为在李世民的计划里,尉迟敬德、段志玄,甚至是乳臭未干的罗成都有任务在身,而他却没有任何的任务。这让薛万钧的心中愤然,他明白,李世民不是他效忠的对象,李世民压根看不起他!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薛万钧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默默地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15142294 第六十三章辅公祏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个多月之后,终于停下了。地面上的积雪足以淹没膝盖。在这样的天气下,隋唐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身为两军的主帅,两人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不断试探对方的虚实。 每一天,双方的斥候都会发生战斗,然后带回或多或少的尸体,翌日,更多的斥候朝着远方奔去,探查更多的消息。在两军严密的防备下,无论是隋军还是唐军,都没有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河北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而暗地里,龙争虎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敌人一口吃掉,因此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数日。此时,王世充已经带兵走出了淯阳郡,挥师直抵淮安郡,在杨注的说服下,淮安郡太守兼土豪杨士林选择了投靠王世充。杨士林修书一封,表示了愿意归降的意思。 王世充大喜,立刻率兵赶到淮安郡,听说王世充赶来,杨士林亲自出城相迎,并献上淮安郡的府库粮食、户籍等物,表示出了极大的诚意。 王世充对于杨士林的弃暗投明非常欣赏,他立刻封杨士林为淮安郡太守、淮安王,并赏赐千金。杨士林对王世充的慷慨显得十分感激,他跪在地上,高呼万岁,表示愿意效忠王世充。 王世充微微变色,他故意对杨士林说,我这一次南下,是为了迎接皇泰帝回京,毕竟他才是大隋真正的皇帝。而我,只不顾是一个臣子,那里敢担当起“万岁”的称呼? 杨士林颇为机灵,看出王世充口不应心,心中猜到一些,立刻高呼王世充为郑王千岁,两人均是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世充在杨注的帮助下,兵不血刃夺下了淮安郡,这让王世充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因为这证明了他王世充还是有面子的,同时也证明了逆隋人心背离,必将不长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王世充立刻带兵南下,朝着舂陵郡奔去,大军走了一日,刚刚走到两郡交界处的平氏县,大雪突然袭来,一夜之间将天地染成白色,王世充只得暂时停止了前进。让士兵砍伐树木,制造运输工具,以方便运输粮草辎重。 王世充顿兵不前的时候,杨侗接到了王世充的请求。王世充在信里说,他已经率兵南下,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他需要陛下配合。杨侗仔细看着王世充的计谋,不觉微笑起来,负手沉吟了半响,杨侗亲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来使,让他转给王世充。 而在淅阳郡,大雪之后,李大亮依然选择逗留在淅阳郡,数万唐兵对丹水县虎视眈眈,使得韩世谔不敢大意,每天都探查着李大亮的动向,双方似乎不会开战,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惨烈的战斗。 李大亮非常明白他的目标,可是韩世谔对王世充的突然杀来,却浑然未觉。 关中,李建成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带着一万五千士兵走出了长安城,随行的,还有他的妹妹,平阳公主李秀宁。李秀宁带着她的娘子军,在军队中显得非常特别。 按照计划,大军将走蒲津渡,然后沿着河中道,抵达太原郡,在太原征集五千兵马之后,再从苇泽关、井陉关一线抵达河北战场,这一次的行动将耗时两个月。 各地处于相持局面的时候,历阳郡,大雪飘飞。 辅公祏身着普通的长衫,头戴噗头,打扮成书生的模样在街头上缓缓而行,街道上行人匆匆,踏着积雪朝着家中奔去。辅公祏走了半里路之后,走进了一间酒楼。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上下总共三层,每一层都装修的颇为豪华,不少地方用的是最为名贵的蜀锦,看起来非常奢侈。除了装修豪华,酒楼的饭菜也是一绝,每一位到这里的食客都对酒楼的饭菜赞不绝口,因此生意颇好。 此时正是响午时分,辅公祏走了进去,立刻有人迎了过来:“这位客官,里面请!” 辅公祏迈步走了进去,道:“要一间安静的包厢。” “客官这边请!”伙计说道,立刻引着辅公祏向楼上走去。 辅公祏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边打量着酒楼的情况,酒楼里有很多人,显得非常热闹,有几名粗鲁的汉子还在划拳喝酒,很是喧哗。辅公祏扫了一眼之后,随着伙计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更为豪华,此处分布着不少的包厢,但伙计没有停留,继续朝着三楼走去,到了三楼,伙计带着他走进了一间包厢,推开门,伙计笑道:“客官,这间包厢最为僻静,而且靠近长江,虽然冬天没啥好看的,可是能看看雪,倒也不失是一件美事。” 辅公祏点点头,道:“就这间吧,将最好的酒菜端上来,我有的是钱!”辅公祏说着,将一小块碎银子抛给了伙计。 伙计眼睛一亮,赶紧伸手接过,笑着道:“客官放心,一定给你最好的饭菜。”说着,伙计退了下去,很快又端上了一壶温热的茶水,“客官,你先喝着,暖暖身子。饭菜很快就上。” 辅公祏微微一笑,目送伙计离去,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等了片刻,丹阳守将冯惠亮、陈当世两人身着便服,慢慢走了进来。两人显得非常小心,在进门之前,还仔细地大量着四周,仿佛怕有人跟踪一样。 “辅公。”陈当世微微拱手,说道。 “来,坐!”辅公祏笑眯眯地说着,脸上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他亲手为两人倒茶,然后将茶杯放在两人面前。 冯惠亮倒是渴了,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陈当世双膝一盘,坐在团蒲上,双目低垂,看着茶水。 “辅公……”陈当世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伙计在外面喊着,“客官,菜来了。” “进来吧!”辅公祏说着,紧接着门被拉开,伙计端着几碟热腾腾的饭菜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又从门外拎了火盆进来,三人顿时觉得屋子一暖,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先去吧,没有事,不要来打扰我们!”辅公祏说道。 伙计应着:“客官,有什么事尽管叫我。”那一锭碎银子让他变得格外卖力。 看着伙计退了去,并将大门关上之后,辅公祏收回了目光,凝视了两人片刻,忽然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道:“我敬两位一杯。” 陈当世有些受宠若惊,他急忙端起酒杯,道:“辅公如此,岂不是折杀小人?” “呵呵,你我在江淮军多年,不过是年长一些,但一向都将众人视为兄弟。”辅公祏说着,将酒杯向前一松,与两人碰杯,又道:“这一次,为了大业,可要同舟共济,才能度过难关。” 冯惠亮道:“辅公放心,此事情已经办妥。” 辅公祏满意地点点头,道:“如今大雪已经下了,我若在历阳起兵,两位在丹阳互相呼应,一定可以拿下整个江东。届时,就算李靖得到消息,由于大雪的原因,他暂时不能回兵,我便有足够的时间从容部署防御。” 陈当世呵呵一笑,竖起了拇指,道:“辅公深思熟悉,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冯惠亮也道:“辅公足智多谋,一定能统一天下。” 虽然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辅公祏却觉得非常受用,脸上露出笑意,辅公祏再度端起酒杯,道:“若我夺得天下,两位便是开国功臣,后世子孙也将享受世代荣华。” 冯惠亮和陈当世拱拱手,道:“多谢辅公!” 接下来三人商讨着事情,其乐融融,辅公祏对两人低声叮嘱了半响,要两人按照计划行事,两人点头,随后三人喝酒吃菜,两个时辰后这才分开。 辅公祏送走两人,结了帐,慢悠悠地走出了酒楼。回到府邸,辅公祏寻找召见了留守在历阳的徐绍宗、陈正通两人。两人听见辅公已经决定造反,脸色都红了,显得十分兴奋。 “明日召集人马,徐将军留守历阳,我带领大军杀奔丹阳。冯、陈两位将军已经做好准备,丹阳必定落入我的手中,届时,我便会传檄四方,招募江东志士,反抗逆隋的。”辅公祏如是说。 陈正通大喜,道:“卑职愿意领兵南下宣城郡。” 辅公祏点点头,道:“不要急,隋军主力已经北上,历阳兵马五千、丹阳兵马两万,都已经被我牢牢控制,余下诸君,除了江都尚有一些兵马,其他不足为惧。” 是年冬,十一月二十五日,旧江淮军辅公祏趁着大隋全力北伐之际,率领江淮军旧将反叛,反叛当日,辅公祏将大隋赤红色的旗帜拔下,换上了蓝色旗帜,自称宋王,年号天明,道人左游仙被封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徐绍宗为历阳太守,掌管历阳军政,陈正通为护国大将军。辅公祏称王次日,立刻率兵大军南下,攻打采石矶。此时采石矶的守将是江淮军旧将龙龛,听闻辅公自立为王,立刻选择了投降,辅公祏率领大军从容渡过长江。龙龛献上采石矶水军的指挥大权,辅公祏对龙龛的主动投降非常满意,他好言安慰了一番之后,仍然让他统领采石矶水师。在采石矶休息了一日之后,辅公祏率兵赶往丹阳城。--15142295 第六十四章丹阳城! 丹阳城,又称健康,曾经是南方诸多朝廷的都城,此地地势险要,有龙气,因此南朝多将首都定在这里。 天色刚亮,冯惠亮和陈当世在城头上巡视着,两人已经得到了消息,辅公已经在历阳称王,立刻就会挥兵直取丹阳。虽然说丹阳城还有其他将领,但两人已经做好了部署。 城头上,陈当世低声道:“辅公已经抵达了采石矶,龙龛选择了投降。” 冯惠亮淡淡一笑,道:“龙龛此人非常狡猾,他能投靠辅公,是在情理之中。” 陈当世点点头,看了看城外,道:“按照计划,辅公今日就能抵达丹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冯惠亮正要说话,一名士兵匆匆而来,在两人面前站定,道:“冯将军、陈将军,太守有请!” 此时的丹阳太守正是杨恭仁。在平定荆襄之后,杨侑让他治理荆襄,颇有成效,在平定江东之后,杨侑需要一个能说会道,善于周旋,并且有着丰富的政务经验之人来治理江东。丹阳郡是江东重镇,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杨侑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杨恭仁,立刻将他调到了丹阳郡。 陈当世和冯惠亮一听,都有些疑惑。陈当世问道:“太守召集我等,是有什么事情吗?” 传令兵叹息一声,道:“不瞒两位将军,李尚书日前中了李密埋伏,士兵战死两万,李密咄咄逼人,已经挥师攻打彭城,李尚书危在旦夕呀。” 陈当世和冯惠亮相视一眼,一抹喜色扫过。陈当世为人较为沉稳,他故作大吃一惊,道:“李尚书胸有韬略,熟读兵书,不在李密之下,为何会突然大败?” 传令兵苦笑着摇摇头,道:“此事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两位将军可往太守府,便可知道详情。” 陈当世点点头,道:“不错!”说着,迈步走下城墙,冯惠亮在他身后紧紧追赶。下了城墙,两人骑上战马,朝着太守府奔去。 太守府,杨恭仁负手踱步,皱眉不展,走几步,杨恭仁就叹息两声,显得心事重重。等了片刻,几名丹阳守将进来,看见杨恭仁纷纷施礼。 杨恭仁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又等待了片刻,陈当世和冯惠亮赶来,两人看见杨恭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觉相视一笑。李靖在山东大败,对于辅公可是极好的信息,这样一来,辅公的时间更加充裕,大宋必定一统南方。 杨恭仁看见众人到齐了,这才停止了踱步,扫视了一眼众人之后,杨恭仁缓缓开口,道:“诸位,我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诸将抬起头,凝视着处理事情一向闲庭信步的太守,心中都在想着,究竟是什么大事,会让太守如此忧心? “太守,究竟有什么事情?”吴骚说道,此人也是旧江淮军的将领。 “对啊,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等愿意为太守出力!”孙安谋说道,此人同样也是旧江淮军的将领。 杨恭仁咳嗽一声,道:“诸位,我想问一个问题,诸位还要老实回答。” “太守请说。”诸将说道。 “如今大隋天子,对诸位如何?”杨恭仁问道。 冯惠亮一愣,杨太守是得了失心疯了吗?李靖在山东大败,他却在问天子对他们如何,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 吴骚一抱拳,道:“陛下宽容大量,是有德明君。” 陈当世心中冷笑一声,心想吴骚果然够骚,拍马屁的功夫一流,不过想来也牛不了多少时间了,只要辅公的大军杀来,这些牛头鬼面,都将被辅公统统杀死。 孙安谋也道:“陛下对待百姓仁慈,大隋必将中兴!” 这两人说话之后,其他诸将也纷纷表态,迫于形势,冯惠亮和陈当世表面上应承着,心中却非常不爽。 杨恭仁默默点头,目光在陈当世和冯惠亮的身上一扫,旋即道:“既然诸位都认为陛下是明君,能够统一天下,但如果有人试图阻碍统一大业,那么诸位该怎么办呢?” 陈当世眯起了眼睛,他明白了杨恭仁的想法,这是在鼓动各位将领,为大隋效力啊,早就听说陛下善于鼓动人,如今看来,他的家族也有这样的人,不过,陈当世并不在意。 “当然是杀了他们!”吴骚说道,脸色都变了,显得义愤填膺的模样。 “不错,任何想要阻碍大隋统一的人,都必将受到惩罚。如果这些人还灵顽不灵,那么只有将他们杀死!”杨恭仁说道。 “我等愿为太守效力!”孙安谋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急着表功。 冯惠亮也一抱拳,道:“太守,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竟然敢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 杨恭仁看着他,道:“冯将军,你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吗?” 冯惠亮故作茫然的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陈将军,那你知道吗?”杨恭仁再问。 陈当世斜着头,思考了一下,道:“太守,如今天下板荡,李渊、王世充等人都割据一方,我想杨太守说的是他们吧?” “不错,的确是他们,李渊、王世充各怀鬼胎,必将受到惩罚!”杨恭仁一本正经地说着,话锋却突然一转,道:“不过,让他们只是其中之一,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他们似乎不怕死,总想着造反。” 陈当世的反应比较快一些,他突然意识到杨恭仁的话有着深深的含义,正惊异间,杨恭仁忽然鼓了鼓掌,从屏风后方,突然跑出来两队全副武装的甲士,他们手中持着雪亮的横刀,显得杀气腾腾。 吴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甲士,目瞪口僵。 孙安谋后退一步,道:“太守,这是何意?” 杨恭仁突然抬起手,道:“吴将军、孙将军,速速拿下陈当世和冯惠亮!” 陈当世闻言大惊,虽然他不知道杨恭仁从哪里得到消息,但他知道造反的事情已经泄漏了。他立刻蹲下,从小腿处拔出了匕首,一声大喝,朝着杨恭仁扑了过去。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个道理,陈当世非常清楚。 冯惠亮的反应就慢了一些,在陈当世冲过去的时候,他还愣愣地看着杨恭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恭仁看见陈当世扑了过来,快速后退。陈当世不顾一切扑上,眼看就要抓住了杨恭仁,他大喝一声,手中的匕首朝着杨恭仁的咽喉抹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那人低喝一声,手臂一甩,一个物件从袖口飞出,正好扎中陈当世。陈当世吃痛,身形一慢,那黑影已经扑了上来,手中一柄短刀已经搁在了陈当世的咽喉处。 “啊!”冯惠亮这时才反应过来,翻身就要逃走。孙安谋大喝一声,道:“哪里逃!”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吴骚也不甘示弱,两人几乎是同时抓住了冯惠亮,一人拉着一只胳膊,几乎要将冯惠亮撕成两半。 陈当世苦笑一声,感受到咽喉下的冰冷,他的语言显得十分苦涩:“你是谁?” “我?我叫黄云。”那人慢慢站直了身子,陈当世随着他移动,很快,几名甲士走上前,将两人都给困住了。 “误会,这都是误会呀!”冯惠亮急忙喊道。 “误会?为什么会是误会?”黄云收回了手中的短刀,将它藏在袖口里。 冯惠亮急的满头大汗,道:“杨太守是说要剿灭反贼,可是我并不是反贼啊!” 陈当世心中暗骂一句,也急忙申辩:“对啊,太守,我们都是效忠于大隋的,何故如此?” 杨恭仁慢慢走了过来,看着两人不死心的模样,他笑了笑,道:“黄云,你将证据拿给他们看。” 黄云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摔到了两人的面前,道:“你们自己看!” 吴骚快步走上前,捡起一张纸,看着看着,不免显得十分狐疑,道:“太守,难道辅公祏要造反?” “吴将军,你不信吗?”黄云看着他,目光有些阴冷。 吴骚有些弄不明白这个人的眼神为何如此可怕?他不由后退了一步,道:“不是不信,只是我不明白。如今大隋气势正隆,有恢复天下的趋势,而且南方已经基本平定,辅公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有的人造反,是为了权力;有的人造反,是为了谋利,辅公祏属于前者。辅公祏自以为做事机密,实际上我奉陛下之命,一直在等待。只是可惜,辅公祏此人非常谨慎,一直没有露出马脚,虽然我收集到了一些证据,但却不足以说服旁人。” “如今,辅公祏已经造反,他从历阳南下,已经拿下了采石矶,如今正朝着丹阳城杀来,谋反的证据已经确凿。我就没有和他周旋的必要了。”杨恭仁说道。 吴骚和孙安谋心中无比震惊,作为旧江淮军的将领,两人急忙跪下,道:“杨太守,辅公祏造反与我等无涉,还望太守明察。”“两位将军请起,正是知道你二人与此事没有关系,所以两位至今安然无恙。不然你们已经同他们一样了。”杨恭仁指着陈当世和冯惠亮。吴骚和孙安谋擦了擦汗,这才站起来,心想幸亏没有和辅公祏一路,不然这一次必死无疑。此时,陈当世和冯惠亮已经被擒,从这个情形看来,辅公祏也逃不了了。--15142296 第六十五章南柯一梦 西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发出阵阵轻响,在广阔的官道上,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朝着东方前进。战马上,辅公祏显得得意非凡,兵不血刃拿下了采石矶之后,辅公祏的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辅公祏骑在战马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兵部尚书左游仙,道:“大军一路颇为顺利,若能拿下丹阳,你便是首功。” 左游仙此时抛弃了倒是打扮,身着铠甲的他显得精神奕奕,他骑在战马上,微微落后辅公祏半个身子,听到辅公之言,他呵呵一笑,道:“宋王,卑职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宋王德福仁厚,平定四方皆是宋王的仁德所致,卑职不敢居功。” 辅公祏闻言呵呵一笑,将目光看向了前方,在经过大片的平原后,大军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行军的速度也逐渐变慢了下来。辅公祏走了不到两百步,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到了辅公祏身边,禀告道:“宋王,陈将军派人来了!” 辅公祏抬起头,眯着眼睛,道:“带他来见我!” “喏!”斥候匆匆而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带着一名骑兵赶来,那骑兵到了辅公祏跟前,施礼道:“宋王,陈将军派卑职前来禀告,他已经连同冯将军、吴将军等人联手擒获了丹阳太守杨恭仁,就等宋王入城了!” “干得好!”左游仙叫了一声,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辅公祏略略沉吟,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王,李靖在山东大败,兵力不足,又被李密围攻,他派人前来江都求援。杨恭仁召集诸将商议北上援助之事,被陈将军抓住机会,一举将杨恭仁擒拿,如今丹阳城已经被陈将军控制,只等宋王进城!”那人说着话,但也清楚,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众人都明白了。 左游仙呵呵一笑,道:“宋王,天运已经在宋王身边,卑职以为,宋王应该以丹阳为都,传檄四方,天下一定能平定。” 辅公祏摇摇头,道:“如今天下未定,一切都要小心。”不过,辅公祏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陈当世和冯惠亮竟然抓住机会抓住了杨恭仁,使得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丹阳。 “传令下去,三军加快速度,在响午前,一定要抵达丹阳!”辅公祏传令。 几名亲兵听了,或上前或向后,将军令传达下去,很快,士兵的速度明显感觉到加快了。 “你回去禀告陈当世,我对他非常满意!”辅公祏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勒转战马匆匆而去。大军继续前进,响午时分,天色却变得越发阴沉了,乌云压在丹阳城头,仿佛随时都会有瓢泼大雨。辅公祏眯着眼睛瞧了瞧前方,即使天色阴暗,他依旧看清楚了,丹阳城头的旗帜已经变成了大宋的旗帜,一片蓝色在半空中飞舞,显得很是夺目。 左游仙脸色一喜,道:“宋王,陈将军果然拿下了丹阳!” 辅公祏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坚固的丹阳城,在思考着事情。这时,城头上出现了几人,为首的正是吴骚和孙安谋,两人身着铠甲,看着城外的宋兵。 陈当世大声喝道:“宋王,卑职这就开门!” 辅公祏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丹阳城门被打开,几名骑兵匆匆跑了出来,吴骚和孙安谋带着两名士兵,到了辅公祏身边,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拱拱手,道:“卑职见过宋王。” “这一次你们做的不错,我很高兴!”辅公祏说道,眯着眼睛打量两人。 “宋王,陈将军和冯将军正在城中准备酒宴,因此派我二人前来迎接宋王!”孙安谋解释着。 “原来如此!”辅公祏点着头,难怪没有看见陈当世和冯惠亮。原本他心中疑惑,不过看到丹阳城的旗帜已经变了,当下疑惑尽去。 “宋王,请进城,我们已经备好了酒宴,就等着宋王庆功了!”孙安谋笑道。 辅公祏哈哈一笑,道:“不错,夺下丹阳是何等大事,正该庆功。” 孙安谋又道:“宋王,请让卑职为你带路。” 辅公祏一挥手,道:“走!” 孙安谋和吴骚两人在前,辅公祏在中,左游仙稍后,其他将领在几人身后,缓缓朝着丹阳城走去。 “宋王,卑职已经擒获杨恭仁,将他关在太守府内,只等宋王决定他的生死。”吴骚说道。 “杨恭仁此人据说有着大才,可惜他是杨隋皇室中人,要他投靠,太过于困难而且难保没有异心,还是将他杀了,稳妥一些!”辅公祏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惋惜,这绝对是一个人才啊,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 孙安谋拱拱手,道:“宋王英明!” 几人说话间,前队已经到了大门,铁蹄踏上吊桥,朝着内部走去,几人走过吊桥,身后,辅公祏的亲兵紧紧跟上,刚刚走进百余人,突然,孙安谋和吴骚突然拍马上前,到了城墙边上,突然抓住了墙边的吊绳,如同猿猴一般爬了上去。而他身边的两位亲兵也迅速爬了上去。 辅公祏一愣,不由抬头看着几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想起了一声巨响,辅公祏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丹阳城是南朝故都,城墙高大,而且有着瓮城。此时,辅公祏就身处瓮城之中。 丹阳城的瓮城城门建造的非常特殊,城门处有重达千斤的铁闸,通过城头可以控制。这声巨响便是铁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辅公祏的耳边回荡,他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吴骚,你在做什么?”左游仙一声厉喝,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他的声音,杨恭仁慢慢走上了城头,他扶着女墙,注视着辅公祏,道:“辅公祏,你以为你造反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 辅公祏看见杨恭仁出现,立刻明白了这完全是他的阴谋。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道:“狗贼,我恨不得杀了你。” 吴骚冷笑一声,道:“辅公祏,你逆天而行,本身不过一个农民,却妄图想要称帝,实在是可笑!” “吴骚,你这个贱人,串通了杨恭仁来骗我,必定不得好死!”辅公祏一边高声还击,一边勒马后退,试图寻找逃出的路,可是,大铁闸已经落下,将城门堵得死死的,他根本没有办法逃出。 “辅公祏,将死之人,安敢饶舌?!”杨恭仁一声厉喝,目光中迸出杀意,他一抬手,道:“弓弩手,准备!” “宋王,我们上当了,如今该怎么办?”左游仙心乱如麻。如今被困在瓮城里,已经没有了出路,隋军举起的弓弩,随时能将他们射成马蜂窝。 辅公祏瞪了左游仙一眼,心想这还要你说?他目光扫过城头,看着隋军闪亮的箭簇,一双眸子露出了死意,他明白,他不可能活着,所以,他如今可以肆意地嚣张一次。 “杨恭仁,你杀了我不要紧,你应该会知道,杨侑小儿已经去攻打高句丽,他肯定会死在高句丽!杨隋一门,必将……。”辅公祏高声喝道,但他的话没有说完,杨恭仁猛地滑下了手臂,乱箭如雨,朝着辅公祏而去。 宋兵百余人挥舞着横刀拼命拨打着箭羽,可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箭羽射来,躲过了一支躲不过第二支,宋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战马也发出阵阵哀鸣,不一会,百余人死了大半,余下的几人也大多带伤。 杨恭仁显然不会给辅公祏机会,他继续下令射击,半柱香的时间后,瓮城里所有的宋军全部被杀死,如同刺猬一般,身上插满了箭羽。 杨恭仁目光看着城外,此时,城外的宋军群龙无首,显得十分混乱,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攻打城池吧,隋军拉满了弓弦,冷冷地对准了他们,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打城池无疑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尔等,还不投降吗?莫非想要为已经死去的辅公祏报仇?”杨恭仁大声的说着。 宋兵们在窃窃私语,虽然他们看不见辅公祏的尸体,可是关闭着的城门已经有着种种的预示,辅公他的确是死了。 “只要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就饶他一命,并且他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可是如果顽抗,又或者是逃走,我一定会抓住他,让他全家充军!”杨恭仁大声的喊道。 “铛!”一名士兵手中的兵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投降吧!辅公已经死了!”一个士兵说道。 “我等本来就是大隋之人,为何要跟着辅公祏造反?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愿意投靠大隋!”一个士兵高声喝道。 “不错,我等原来是隋人,随着辅公祏造反已经是不该!兄弟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吧!”另一个士兵也高声喊道。随着辅公祏的身死,宋兵选择了投降。随后,杨恭仁派大军赶赴采石矶,采石矶的龙龛本是诈降,他已经准备好了船只,让大军顺利渡过长江,隋军兵锋直抵历阳,徐绍宗见势不妙,弃城而逃。短短四日的辅公祏造反迅速被杨恭仁平定,成为了一个笑话。杨恭仁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告诉杨侑和李靖。李靖得到消息,心中大定,终于,他可以全力进攻山东了。--15142297 第六十六章意外相遇(上) 太行山连绵千里,成为河北与并州之间天然的屏障。对于两地之间的割据势力来说,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势力弱小的一方可以利用太行山的孔道修建关隘,只要守住了关隘,便可以与强大的势力对抗。坏处则是两地的运输非常艰难,太行山的孔道又窄又难走,运输军粮十分不方便。 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李世民在大败之后,让秦叔宝提前押送粮草。经过大半个月的奔波,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部队从井陉关走了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井陉关三个大字,秦叔宝松了一口气。 最为艰难的路已经走出,余下的,路况会好上许多。 “快一些,出了井陉关,在土门关休息一会,天黑之前赶到获鹿县,我让大伙休息一日!”秦叔宝大声的喊道。 严格说来,土门关也是井陉关的范围,只有出了土门关,才算走出整个井陉关。秦叔宝是希望众人加快一下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获鹿县,好好休整一下,养足了精神再出发。 数日来,唐兵和民夫踏着厚厚的积雪前进,走路已经非常不易,还要押送粮草,众人的体力已经衰竭到了极点,听到秦叔宝给他们一日的休息时间,无论是唐兵和民夫都十分高兴,他们欢呼雀跃,觉得身上的力气多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秦叔宝抵达了土门关。土门关虽然是防备性质的关隘,但由于地处河北和并州之间,是太行八径之中,最为便捷的一条,因此土门关显得十分繁华热闹,不少商人在这里开店,贩卖物品。 两千余人进入了土门关,顿时引起了震动,不少百姓打量着这群从苇泽关来的士兵,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么多的粮食,足以让人心动。可是,看到如此多的士兵,尤其是秦叔宝那高大健硕的身躯,百姓们都心生畏惧。这,不过想想罢了。 土门关的守将是大唐襄邑恭王李神符的儿子,叫做李德懋,听士兵禀告说有运粮队从苇泽关而来,立刻出来相迎。 秦叔宝虽然是秦王心腹,但对方毕竟是大唐皇室,当下也不敢怠慢,亲自赶去迎接。 “秦将军!”李德懋打量着秦叔宝,上一次据说也是他运送粮食,不过当时他不在。 “临川郡公,卑职奉秦王之命运送粮草,途径土门关,还望临川郡公行个方便!”秦叔宝拱拱手,说道。 “都是为国效力,秦将军不必客气!”李德懋笑着说道,打量了秦叔宝身后的人,不觉有些奇怪:“秦将军,听说这一次运送的粮草非常多,一路辛苦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饭菜和住处,供秦将军使用。” 秦叔宝摇摇头,道:“多谢临川郡公的好意,我已经决定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获鹿县。” “秦将军,此事不用这么急啊,上个月你不是刚刚运输了大批粮食,秦王当不至于吃完啊!”李德懋问道。 秦叔宝呵呵一笑,道:“早一些将粮食运到鲜虞,我才能放心啊。再说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多一点粮食,便多了几分胜算!” “不错!”李德懋对秦叔宝的言语显得十分满意,他认真地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留秦将军了,不过我已经准备了食物,吃过了再走吧!” 秦叔宝知道不可完全拒绝,当即拱拱手,道:“多谢临川郡公的好意!” “秦将军不必客气,请!”李德懋将秦叔宝迎了进去,随后让人摆上了几样小菜,又让人将食物送给运粮队的唐兵和民夫。秦叔宝心中想着赶路,因此吃的很是匆忙。简单吃着,秦叔宝问了一些情况,李德懋一一回答。 秦叔宝这才知道这两个月来,隋唐两军依然保持着不战不和的默契,双方以博陵郡和河间郡为线,各自驻扎在鲜虞和乐寿,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酒饱饭足,秦叔宝站起身来,告辞而去。此时,唐兵和民夫已经吃好,正靠在辎重上休息,秦叔宝大步走了过来,让众人抓紧时间,赶紧运粮。 众人起身,有人暗中抱怨着,这一路行来,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抵达了关隘,仅仅是吃了一顿饭,又要立刻前行,是在是累死人。心中虽然抱怨,可是他们都知道秦叔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因此谁都不敢吭声,迅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朝着土门关东门走了出去。 秦叔宝将路引递给了守将,守将瞧了瞧,挥挥手示意快走。两千人排成一字,朝着东方缓缓而行。此时,大雪虽然已经停止,官道上的积雪也经过了清理,但走出了十余里之后,路面上的积雪渐渐多了起来。 不仅仅是积雪多,地面也变得更加难行,多处坑坑洼洼,有着积水。民夫们推着小车,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坑中。小车上的粮食很多,如果陷入深坑里,很难将小车推出来。这极大地减缓了行军的速度,一些士兵也在帮忙,指挥着民夫避开一个个的水坑。 秦叔宝也放缓了战马的速度,大声提醒着士兵们要小心,不要因为小车落入深坑而延误了行军的速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秦叔宝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获鹿县。想到这里,秦叔宝微微松了一口气。 挥挥手,秦叔宝示意继续赶路,又走了两路,突然,前军不知道何故停了下来,秦叔宝极目远眺,见前方似乎有什么障碍物,他一夹马腹,朝着前方奔去。 片刻之后,秦叔宝抵达了前方,这时,他才发现士兵们正在推着几辆车子。秦叔宝策马上前,仔细看着,顿时就是一愣,车子陷入深坑,本来不是大事,因为这一路行来,他们遇见的深坑不知道有多少个。 但是在士兵的帮忙下,很快就能将小车推出来,但此时,这个水坑未免太大了一些,轮子几乎有三分之一陷入其中,而且从深坑的结构上来看,很不容易推出来。 秦叔宝不觉皱了皱眉,道:“快一些,莫要耽搁了进度!” 他话音刚落,突然,他觉得有一丝不妙,不觉抬头向后看去。天地间,本来是一片白色,有了运粮队之后,宛如在白纸上划着了一条线。可是,此时线的末端,变得格外的粗。 运粮队很长,身在最前方的秦叔宝有些看不清后方的具体情况,他正要说话,突然,后方突然腾起了火焰,在茫茫的白色中,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叔宝心中疑惑,当下更不迟疑,拍马赶上,行了不过百步,一名骑兵匆匆而来,道:“秦将军,有人抢粮!” 秦叔宝冷哼了一声,在大唐的境内,竟然有人不长眼!他猛地拔出了横刀,冲着身后的亲兵道:“跟我来!” “喏!”亲兵们也纷纷拔出了横刀,跟随着秦叔宝的战马向前奔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秦叔宝不觉有些疑惑了,后方一片混乱,放眼看去,大多是火,在雪色的映照下,刺得人眼发疼。 本来秦叔宝以为这些人是太行山里的山贼,看见了粮食,因此起了野心,想要来夺取粮食过冬。秦叔宝对恒山郡、博陵郡一带的情况还算清楚,尤其是恒山郡,从大唐武德元年开始,就属于大唐的势力范围,李神符在这里经营多时,境内几乎没有土匪山贼。 第六十七章意外相遇(下) 乱军中,身着精良铠甲的骑兵正在冲锋,手中的弓弩每一次射击,都能造成运粮队极大的混乱,弓弦蹦蹦声响不断响起,试图反抗的唐军士兵被杀死之后,余下的民夫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纷纷倒在了箭羽下。 这时候距离近了,骑兵们策马上前,拔出了横刀、长矛,随着长长的官道一路砍杀下去,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油取了出来,泼在了辎重车上,旋即,有人点燃了火把,将火把扔在了辎重车上,火油着火,迅速燃烧起来,顷刻间,至少二十辆以上的辎重车被点燃,火势冲天,民夫四处逃窜,局面显得十分混乱。 在乱军中,一个手持马槊,身着明光铠的虬髯大汉正在指挥着,“快,不要光顾着杀人,先烧粮食!” “将军,要不留一点?”一个士兵高声问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些日子以来,士兵们都是啃着干粮,他们多么希望能有一顿热乎乎的东西吃。 虬髯大汉看着粮食,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目光一瞪,道:“不能留,都烧了!事情办成之后,老子带你们去吃好的!” 听见虬髯大汉的声音,士兵们不敢怠慢,他们挥舞着长矛,肆意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虬髯大汉大声地喊着,忽然,他感到了森森的杀意,一回头,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是你?!”几乎是在一瞬间,虬髯大汉和黄脸汉子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中带着惊讶,带着久违的欣喜。 秦叔宝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冷静了下来,即使这个人是熟人,但如今,他正在烧毁自己的粮食。 “程知节,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居然做了山贼!”秦叔宝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叔宝,怎么是你?你还好吗?”虬髯大汉正是程知节,看见故人,他也非常激动。 秦叔宝似乎对程知节的询问毫不关心,他紧紧的盯着程知节,喝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一瞬间,程知节也似乎明白了,眼前的秦叔宝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秦叔宝,如今他是伪唐李世民的麾下大将,而他,是大隋的臣子。 程知节慢慢抬起了马槊,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希望:“叔宝,以你的大才,在大隋你必定有用武之地。” 秦叔宝张口大喝:“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叔宝,你本来就是隋臣,何必为伪唐效力?如今伪唐气数已尽,大隋蒸蒸日上,你若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呼。”秦叔宝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挥出了手中的横刀,朝着程知节砍去。 程知节用马槊架住了横刀,喝道:“叔宝,你真的要对我动手吗?” 秦叔宝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但旋即变得坚毅起来,他死死地盯着了程知节,“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休讲私情,看刀!” 程知节和秦叔宝共事多时,自然知道秦叔宝武艺如何,当下不敢怠慢,举着马槊与他交战。 两人交战之际,唐兵纷纷赶来,他们人数虽多,但隋军多是骑兵,与步卒战斗有着优势,唐兵纷纷倒下。 后方正在交战之际,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秦叔宝惊讶回头,就见前方火起,大批民夫不断倒下。 “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秦叔宝大吃一惊。熊熊火光印在他的眼中,有愤怒,也有失望。 回过头,秦叔宝正要找程知节拼命,就听一声哨响,程知节带着轻骑兵逃走。 秦叔宝不敢去追,他急忙让民夫灭火,留下了两百人在这里防守,自己带兵朝着前方杀去。 秦叔宝刚刚抵达前方,隋军却忽然撤走,留给秦叔宝的只有百余具尸体和熊熊燃烧的辎重车。 秦叔宝突然感到十分不妙,回头看去,程知节的骑兵又杀了回来,三百步卒在相同数量的骑兵面前,几乎毫无抵抗力,在隋军铁骑的冲击下,唐兵和民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秦叔宝只得向后赶去,但是当他赶到了后方,程知节又退走了,恰如秦叔宝的猜想,他刚刚离开,另一支隋军杀来,再度将留守的步卒杀散,点火烧毁辎重车…… 如此反复数次,秦叔宝身边的唐兵越来越少,民夫也大量阵亡,辎重车也被烧了个七七八八,余下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西风带着血型的味道,吹散了空气中的糊臭味,浓浓地钻进了秦叔宝的鼻子中,他手掌微微颤抖,看着这一切,神情萎靡。 “叔宝,回大隋吧,我担保你一定获得重用。”看见秦叔宝这个模样,程知节忍不住说道。 秦叔宝冷冷地看着昔日的兄弟,心中十分愤怒,若不是程知节捣乱,他早就抵达了获鹿县,怎会眼睁睁地看着粮食被烧毁? 一千多名民夫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积雪,红的刺瞎了人的眼睛。 鼻子中喷出浓浓的热气,秦叔宝举起了手中的横刀,道:“程知节,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程知节惊讶地看着他,道:“叔宝,你……” “不用多说,秦王待我恩重如山,我决不可能背叛!”秦叔宝说道。 程知节瞟了一眼被大火烧毁的粮草,忍不住道:“你已经丢失了粮草,你以为李世民会放过你吗?” “或许不会,但我秦叔宝做事堂堂正正,绝不会做出背主求荣之事!”秦叔宝道,一脸庄严的表情,仿佛李世民是他的信仰。 程知节忍不住讥讽道:“背主求荣?你我当初都是隋将,天下板荡,身不由己,先后跟着张须陀、裴行俨、李密、王世充,谈什么忠诚?只要主人对我等颇好,这就足够了!” 秦叔宝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粮草已经烧毁,大部分的唐军已经被杀死,若还不走,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程知节见他要走,急忙道:“叔宝……” “怎么,你要将我擒住,送给隋帝邀功?”秦叔宝扫了程知节一眼。 程知节看见秦叔宝决然的眼神,不由叹息一声。几名隋兵想要拦住秦叔宝,程知节挥挥手,喝道:“让他走。” “将军,此人是唐将,看起来身份不低,若是陛下知道,恐怕会龙颜大怒。”一名队正劝道。 “若是陛下问起,此事我来承担!”程知节说道,目光看向了秦叔宝。秦叔宝瞧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拍马,绝尘而去。 程知节看着秦叔宝远去的背影,只得叹息一声,吩咐身边的亲兵,道:“打扫战场,若还有活人,一并杀了。” “将军,尚未有被烧毁的粮食,此外还有一些羊。”一名队正问道。 “粮食全部烧毁,余下的羊全部带走,今夜兄弟们好好吃吃!”程知节说道。 队正闻言大喜,迅速将军令传达了下去,士兵们接到消息,人人兴奋起来。他们不断搜索,寻找到未死的唐军一刀砍死,然后将牛羊集中在一起,朝着北方赶去。 程知节临行前计算了被烧毁的辎重车,发现竟然有将近一千辆,其中牛拉车有三百多辆,余下的全部是手推车,程知节略微计算了一番,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批粮食至少有十万石,足以供应鲜虞的唐军食用两个月以上,如今这批粮食被烧毁,李世民便陷入了缺粮的危险。 唐军还会运输粮食,但未来一定会更加谨慎,程知节想了半响,做出了一个决定。 士兵回到了临时住所,杀羊宰牛,一片欢腾。 秦叔宝逃到获鹿县,进城之后,掏出了秦王的令牌,见到了获鹿县的县令,他将消息一说,获鹿县令被吓的两股战战。但秦叔宝没有为难他,而是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送到鲜虞。 数日后,李世民捏着秦叔宝的信件,眉头紧皱。这些日子与隋人斗智,他几乎将博陵、信都与河间郡的边境封锁了,这股为数不少的骑兵究竟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这批粮食的失去,对李世民的打击是非常大的,李世民捏着信件的手指顿时泛白。 得到消息的房玄龄匆匆赶来,看见秦王一副郁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秦王,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李世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表情严肃地将书信递给了房玄龄。房玄龄有些不明所以,他接过书信,匆匆一阅,顿时大吃一惊,道:“竟然会这样?按秦叔宝信中所言,偷袭他的是程知节,兵力足有五百多骑兵,他们是怎样绕到恒山郡的腹地?” 李世民苦笑一声,道:“此事我也十分纳闷。” 房玄龄目光闪烁,忽然走上前去,他低声道:“秦王,你看有没有可能是……” 李世民闻言,突然身子一震,但旋即他摇摇头,道:“叔宝是重情信诺之人,我军虽败,但他决不至于弃我而去,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房玄龄一愣,想不到秦王给他如此高的评价,他摇摇头,道:“秦王,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此事还是谨慎的好。”李世民十分坚决地摆摆手,道:“玄龄,此时不必再提,我对他十分信任,此事绝对不是他故意所为。我叫你来,是想研究下一步的计划,改怎么去做?”房玄龄叹息一声,知道不可能说服秦王,只得拱拱手,坐在了一旁。--15142299 第六十八章会议 “李世民屯兵鲜虞,试图依靠有利的地理形势与朕对抗,虽然目前朕不能进兵,但李世民的失败,已经注定。”乐寿城,杨侑说道。 “陛下,李世民虽然败了一仗,但兵力尚有五六万,不可小视。”窦建德好心提醒,自古骄兵必败,大意总是会失荆州。如今他已经投靠了大隋,自然不希望大隋因此而有所挫败。 “不错,李世民尚有五六万大军,论实力不比朕差,可是,他却有一点比不上朕。”杨侑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道:“恒山郡是多山之地,博陵郡也地处太行山余脉,两地都有致命的缺点,就是粮食产量非常低,想要养活数万大军一点都不现实。根据消息,李建成率兵一万五千已经出兵关中,在并州,他至少会带五千人马,如此一来,伪唐兵力足有八万余,粮食的供应更加紧张。” “伪唐的粮道无非是苇泽关一线,如今天寒地冻,运输更是艰难,根本无法保障军饷。在开春之前,朕认为有必要发动一波进攻。” 罗士信道:“陛下,微臣认为在攻打博陵郡之前,有必要拿下信都、清河等郡,一来是这几个郡治都是富裕的地方,若是拿下,李世民得不到粮食供应。二来,可以断绝李世民和李密的联系。” 苏定方眼睛一亮,赞同的道:“罗将军所言甚是,微臣附议。” 丘行恭、沈光等人也认为这个计谋不错,并纷纷请战。 杨侑看着战意熊熊的众将,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此人敲了敲门,道:“陛下,有紧急军情。” 杨侑喝道:“进来。” 此人推门而入,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封书信,道:“陛下,这是八百里加急快报。” 杨侑走了两步,伸手接过书信,皱着眉头拆开一看,顿时笑了起来,道:“诸位爱卿,这是一件喜事。” “日前,辅公祏聚众造反,被丹阳郡太守杨恭仁一举擒杀,南方大事已定,李靖便可全力北上,夺取山东。” 窦建德一喜,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恭喜陛下。”此时的窦建德才明白李靖为什么在彭城郡逗留甚久,原来是这个原因。窦建德想着的时候,杨侑咳嗽一声,道:“李尚书在彭城郡逗留不前,是在等待辅公祏造反,然后寻找机会将他剿灭,彻底铲除这股心腹之患。” 罗士信一愣,有些不解地道:“陛下,既然知道辅公祏心怀不轨,当初为何对他颇为信任?” 不等杨侑回答,苏定方便笑了笑。窦建德也明白了,他捋着胡须不语。 倒是一旁的杜如晦在一旁解释,道:“罗将军,陛下是仁慈之主,如果有人愿意弃暗投明,陛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但是如果那人一心想要造反,陛下一定会想办法将其除掉。” 杨侑摆摆手,道:“杜爱卿,你不必将朕说的如此圣母,朕不过是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之人。朕丝毫不会掩饰朕的意思。天下未定之际,朕需要安定人心,所以即使知道辅公祏想要造反,为了大业,朕会容忍他,直到他有一天按捺不住想要造反,朕才会灭了他。” “朕容忍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在等待。因为朕不会容忍任何人破坏朕的大业。朕的许诺,是为了大隋江山出力之人,朕一定会给他足够的荣耀,足够的金钱过一辈子,给予他想要的一切。但是如果他对不起朕,朕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杨侑的语气显得十分平静,但语言中却充满了杀机,在大厅中的阮君明、高开道等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凛。杨侑的话与其是说给罗士信听,不如说是给他们听。 罗士信点点头,道:“陛下,微臣本来就是隋臣,自从王世充出逃走之后,我等就愿意为陛下效力,绝不敢有贰心。” 杨侑颔首,道:“罗将军,你为朕出力不小,这一点朕是十分清楚的。不过朕对你有两点要求。” “你征战沙场多年,经验丰富,可是,大多数的情况下,你多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虽然这一次征伐高句丽以来,你展现出了你的智谋,但朕希望你能百尺竿头,更近一步,成为独当一面的帅才。朕还需要你为大隋扬威四方。” “第二,朕不希望你太过于拼命,因为在朕的心目中,朕的部下,朕的每一位将领,都能活到古稀之年。”杨侑缓缓地说道。 罗士信忽然站起身来,走出两步,半跪下,道:“陛下,微臣一定谨记陛下之言。” “罗将军请起。”杨侑咳嗽一声,看了一眼众人,道:“既然辅公祏的叛乱兵不血刃就被平定,李靖便可全力北上,牵制李密。诸位爱卿,朕的计划,正如罗将军所言,是先要夺回清河、信都等郡,然后西进襄城,截断李世民南下的路线。” 杨侑话音刚落,苏定方皱了皱眉头,道:“陛下,微臣有些担心。” “苏将军,你有什么疑虑?”杨侑看着他,这位后世的名将,如今还有所欠缺,但杨侑相信,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位历史上的名将将会取得更为耀眼的成就。 “陛下,王世充虽然表面上臣服了大隋,可是此人是一代枭雄,足智多谋。一定会再选择造反。若是兵进南方,或许会引起他的恐惧。虽然王世充不足为虑,但若是在与伪唐交战之际,王世充从洛阳出兵,恐怕河北会腹背受敌。”苏定方说道。 杨侑闻言,忽然哈哈一笑,道:“苏将军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如今王世充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如今他不在洛阳,其子王玄应不过一个跳梁小丑,根本看不出河北局势的变化。他只会困守洛阳,等着朕拿下洛阳。” 苏定方有些不解,但杨侑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截断了李世民的南下之路,他无法在襄国郡以南的武安、武阳、魏郡等郡县取得粮食,这样,他只能通过苇泽关、井陉关一带输送粮食,仅仅凭借井陉道,是无法满足李世民的军需。这样一来,他早晚必退。” 窦建德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杨侑,道:“陛下,你的意思是不想击败李世民?”杨侑看着窦建德,知道窦建德对李世民有着很深的仇恨,这其中的原因非常复杂,或许是为被李世民屠杀的夏国百姓,又或许是为了刘黑闼,又或许是因为在他手上吃了亏,所以想要报仇。“李世民此人英武不下其父,如今虽然年轻,但朕非常清楚,决不能养虎为患。只是,如果李世民真的想要退回并州,朕根本无法阻止。朕能做到的,只有击败他,让伪唐的势力退出河北,从而朕能专心与李靖合围山东,进而夺取中原。如此一来,反贼之中,便只剩下了占据并州、关中和凉州的伪唐!”杨侑说着,将他未来的大势目标说了出来。--15142300 第六十九章劫粮 听了杨侑的话,罗士信、裴行俨、丘行恭等好战之人纷纷请战。 杨侑示意众人安静,正要说话之际,门外又响起了声音:“陛下,微臣求见。” 罗士信一愣,道:“陛下,好像是程知节的声音。” “不是好像,而是一定。”杨侑笑了笑,道:“程将军,进来吧。” 程知节推门而入,随着他进来的还有一卷西风,屋子里一股凉意扫过,杜如晦身子一抖,轻轻咳嗽了一声。 程知节赶紧关上了门,快步走到杨侑跟前,他身着甲胄,显得风尘仆仆,虽然看起来非常疲倦,但眉宇之间却掩饰不住的兴奋。 “微臣程知节见过陛下。”程知节说道,双手拱了拱。 “程将军一路奔波,且坐下休息。”杨侑说着,吩咐人端上茶水。 程知节道:“陛下,微臣埋伏在太行山中,终于觅得机会,烧毁了李世民的十三万石粮食。” “干得好,将士们都辛苦了。这五百士兵每人赏赐二十金,蜀锦三十匹,若是战死,则赏赐加倍。程将军你将具体情况报上来,由夏王发放。” 程知节应了一声,夏王也拱拱手,表示会将此事办妥。 杨侑晗首,先问了程知节具体的事情。程知节将如何埋伏在太行山中,如何偷袭伪唐粮队的事情说了,末了,忽然走出来,半跪下,道:“陛下,秦叔宝与微臣有旧,实在不愿看到他身首异出,可是他不知道为何对李世民死心塌地。陛下,日后若是擒住了秦叔宝,微臣斗胆请陛下饶他不死。” 罗士信也走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微臣愿意以身家性命保秦叔宝不死。” 裴行俨也走出来,道:“陛下,秦叔宝误入歧途,但此人武艺高强,微臣也愿意保他。” 杨侑看着两人,不由叹息了一声,道:“秦叔宝能有几位爱卿这般处处为他着想的兄弟,也是他的幸运,既然几位爱卿为他求情,朕在此许诺,若他愿意投靠大隋,朕一定会接纳他。但若他一意孤行,朕绝对不会留他。能否说动他为大隋效力,就看几位爱卿能否说动他了。” 三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道:“陛下放心,我等一定说服他为大隋效力。” “李世民粮食被劫,余下的粮食最多能撑一个月,为了夺下鲜虞,朕必须做出下一步的行动。诸位爱卿,接令!” 转眼,又是半月而过,此时的天气越发寒冷,为了抵御寒冷,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 此时将近年关,神州大地多处张灯结彩,准备欢度节日。 王世充在大营里踱步,大雪的降临延缓了他的速度,这让他有些不安,但是淮安郡已经被他拿下,光明的前途已经在等着他,这让他又十分兴奋。 就在这时,段达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陛下,江陵急报。” 王世充抬起头,接过书信一看,不由笑道:“杨侗小儿已经中计。他要我挥师南下!” “陛下,既然是这样,机不可失啊。”段达一听也兴奋了,整张脸红了一片。 王世充点着头,道:“不错,如今虽然下着大雪,但与其就在这里,不如继续挥师南下。” 王世充一旦做出决定,立刻让段达找来了单雄信、杨注、杨公卿等人,王世充将事情简单一说,单雄信立刻表示愿意为先锋南下。 王世充立刻做出决定,先让单雄信带兵一万出击,自己带兵随后赶来,同时为了保障粮食能及时供给,他让杨注负责后勤,大军加急打造运输器械,务必要及时南下,夺取襄阳。 一匹快马在平原上奔驰,积雪被铁蹄带起,像水珠一样散开。马蹄的声音被积雪掩盖。战马越过一片森林,跑上了一处山丘,骑士及时勒住了战马,冲着正站在山丘上的青年禀告:“秦王,前方二十里处,有一支运粮队。” “哦?兵马有多少?”李世民一扬眉问道。 “初步估计民夫七百人,隋兵有三百多人,多是步兵。”斥候说道。 李世民再也没有说话,而是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既然杨侑能断他粮道,烧毁了粮食,那么他李世民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呢?他偷偷带着骑兵五百,从博陵郡北部摸向了河间郡和涿郡的交界处,等待着机会。经过七八日的等待,他终于等到了隋军的运粮队,从斥候的口中,他得到了极为重要的情报,隋军连同民夫不过千人,而且多是步卒,根本挡不住他的骑兵。 此时的李世民并没有带上他的红风营,因为重骑兵在雪地里,速度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会加速战马体力的衰竭,根本发挥不出重骑兵的优势,所以他带的全部是轻骑兵。 秦叔宝阴沉着一张脸走了上来,道:“秦王,出击吧!”丢失了粮食让他受到千夫指,若不是秦王亲自保他,恐怕他早就被愤怒的唐将撕成碎片。 这些日子,李世民忙着调度粮食,凡是能收集的粮食他已经弄到了,恒山郡、博陵郡、信都、清河都被李世民搜刮了不少,对此,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有很大的意见。 李世民虽然知道这是饮鸠止渴,但是若是没有了粮食,三军哗变,后果会更不堪设想。两者相衡,李世民只能剥削世家了。 在得到了足以支撑他一个月的粮食后,李世民选择了偷袭隋军的粮道。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李世民看着秦叔宝,又瞧了瞧手持马槊的尉迟敬德,他点点头,道:“敌人的军队不多,而且多是步卒,我的打算是这样……”李世民低声说着,秦叔宝、尉迟敬德连连点头,表示听明白了李世民的话。 “好,一左一右,按照计划行事,如果能夺走粮食,那是最好不过。”李世民说道。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点点头,各自翻身上马,一人舞着横刀,一人舞着马槊,带着两百人朝着隋军的运粮队包夹而去,李世民亲自率兵百人,正面迎击运粮队。 铁蹄踏过雪原,一条矫健的长龙朝着隋军冲杀而去。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突然出现一支骑兵是特别醒目的,隋军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唐军的骑兵,他们迅速后撤,同时发出了信号。隋军迅速集结,试图组成方阵,利用辎重车来阻挡唐军的突然袭击,但就在这个时候,从东西两个方向也出现了唐军铁蹄的身影。 斥候们发出受袭的信号,隋军在集结,然而民夫们却显得慌乱起来,他们惊恐地大叫着,发出绝望的吼声,很快,有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选择了逃走。 北方,只有北方没有敌人!民夫们撒开了腿,朝着北方狂奔,隋军士兵见势不妙,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也选择了逃走。 秦叔宝带兵杀到,隋军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他本来有心追击,但士兵们却勒住了战马,开始抢夺地上的财物和粮食,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安静,都安静!”秦叔宝狠狠一挥横刀,想要阻止众人。 然而,这时尉迟敬德也赶了过来,他所率领的士兵也有不少人跳下战马,开始抢夺粮食和财物。他们互相争夺,差一点就打了起来。 尉迟敬德和秦叔宝相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杀机。 突然,一支箭羽飞来,射中一个抢的最凶的士兵。这一箭恰好射中他的咽喉,士兵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 突然发生的异变让众人停止了争夺,都看着倒下的士兵。箭簇已经射穿了他的咽喉,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愕然间,就见李世民策马急奔而来,手中握着一把宝弓。 李世民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冷冷地目光扫过众人,他最后将目光钉在了倒下地上的死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都是大唐最为精锐的战士,自当遵从军中的规矩,可是你们看看刚才的模样,那里像一个当兵的?若是这是敌人的圈套,刚才你们还有反抗的机会吗?” 有士兵看着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隋兵,似乎非常不满。可是毕竟是秦王,又不敢多说什么。 “哼,你们觉得敌人已经远走,所以没有危险了吗?可是我告诉你们,即使没有危险,也不能破坏了军纪,所有的财物我都会统一分配,凡是有功之人,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明白吗?!”说道最后,李世民提高了声音。 “明白。”士兵们大声回答,谁也不想被秦王射死。 李世民满意地看了一眼众人,又抬起头看着四周,最后盯着北方,隋兵已经变成了黑点,至少相距两三里的距离,虽然唐军是骑兵能追上,但已经没有了意义,就算杀死几个隋兵又能改变什么呢?对于李世民来说,眼前的粮食远比那些隋人要可爱许多。 李世民打量了一番辎重车,他跳下战马,快步走到辎重车边上,将横刀狠狠地了麻袋中,顿时,白白的面粉露了出来。李世民拔出横刀,走了三十多步,又将横刀插入一个麻袋里,白花花的大米顿时沿着缝隙落了下来,跌进了雪里。“果然是粮食。”李世民的心中大喜,他扫了一眼众人,喝道:“快,将粮食运回去!”--15142301 第七十章夜袭 夜幕降临,李世民的临时营地里,饭菜正冒着热气,唐军士兵正在忙碌着,人人的脸上都十分兴奋。 李世民夺得了这批至少五万石的粮食,心中大悦,为了奖励士兵,他下令三军蒸面煮饭,甚至还将拉辎重车的牛宰了两头,用来慰劳士兵。 这些日子,士兵们大多是啃着干粮,没有吃过一顿热饭。此时对于他们来说,能喝一口热汤,吃一口热饭,那是何等的享受。 军营里一片喧哗,士兵们看着大鼎里翻滚的牛肉,人人瞪着眼睛看着,口中不停滴着口水。 李世民和秦叔宝、尉迟敬德等心腹将领在大帐里一边喝酒,一边商量着事情。 “什么?秦王,为何要撤走?”尉迟敬德听说陛下要退回鲜虞,不由大吃一惊。 “不错,我偷袭了隋军,杨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人异常狡猾,吃了一次亏,肯定不会吃第二次,我觉得还是撤退的好。”李世民说着,饮了一口酒。温热的酒一下肚,他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秦叔宝也点点头,道:“卑职认为也当如此。杨侑不善人,他吃亏之后,说不定会设计算计我等,虽然我们不怕他,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李世民见征战多年的秦叔宝也同意他的说法,不由一笑,道:“如今我虽然还缺粮食,但今日夺得了这批粮食,节约一些,应该能渡过这段难关,只要开春,井陉道就好走了许多,粮食补给也就不愁了。”此时的李世民尚不知道李建成已经率兵赶来,将要主持河北的战事。 “秦王,既然是这样,不如明日就回转鲜虞,先熬过冬季再作计较。”秦叔宝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非常同意秦叔宝的看法,他举起了酒杯,道:“来,两位将军,今日一场大捷,实在是振奋军心。你我痛饮此杯,明日回转鲜虞,只要小心谨慎,总能击败逆隋。”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同样举杯,道了一声:“干!”同时将酒喝尽。 李世民夺得了隋军粮草辎重,只觉得胸口那口闷气出了大半,这顿饭他吃的非常开心,几乎喝尽了一坛子美酒,这才沉沉睡去。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退出秦王大帐,各自做出了部署,安排士兵守夜,然后在秦王李世民的内帐外安歇。 此时,在唐军大营外十里,一群骑兵正埋伏在这里,罗士信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在密林深处,藏着唐军大营。 “陛下,似乎李世民也在其中。”罗士信说道,白日里,他故意撤退,让他心中着实不爽。他是勇猛之人,宁愿战死,也不会跪着求生。 “李世民做事冲动,最喜欢带着亲兵探查情况,这一次一定有他。如果能抓住他,河北这一战,就容易了许多。”杨侑低声说道。 自从知道李世民的粮食被劫,杨侑就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因为杨侑十分清楚,李世民的军队足有六万之众,这还不算在乐寿一战中逃出的伤兵。李世民粮食不足,只能在他辖下的地区征收粮食。可是无论是清河还是信都,大部分的粮食都被窦建德征收,余下的不足以供应李世民大军的食用。李世民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向当地的世家征收粮食。 赵郡李氏据说和李唐有些关系,或许他们会全力支持李唐,但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却未必会支持李世民。在利益受到侵犯的情况下,再温柔的兔子也会咬人,博陵崔和清河崔早晚必反,而杨侑无非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李世民除了向世家征收粮食之外,杨侑猜想,李世民一定会截断大隋的粮道。事实上,李世民用兵的特点,一是固守待敌军疲惫,二是出击截取敌人的粮食,如此配合,敌人缺粮,就会不战而退。当初的薛仁果是如此,后来的刘武周也是如此。 根据李世民的用兵特点,杨侑进行设计了这个计谋,他派罗士信假装运输粮食,一路上大摇大摇,果然被李世民发现。等到李世民率兵出击,罗士信果断撤退,并不与李世民交战。 果然,李世民在得到了粮食之后,也不追击罗士信,而是带着粮食回到了隐藏在密林深山之中的大营。隋军从车辙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一路追击而来,杨侑打算将李世民闷杀在此地,如此一来,李渊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月亮逐渐升起,映照在白雪上,显得有些惨白惨白的,冷月如霜,杨侑看着即将抵达中天的明月,心中有些感悟,这个时候,就要过节,家中的亲人如何了?他的心中十分牵挂,可是在没有平定河北、山东之前,他根本无法回到巴蜀。 两个可爱的孩子想必能走路了吧?杨侑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匆匆而来,到了杨侑身边,那人一抱拳,低声道:“陛下,唐军大营篝火逐渐熄灭,看来大部分已经睡着了。” “嘿嘿。”杨侑阴笑了两声,他一挥手,道:“传令下去,三军立刻前进,攻打唐军大营。” “喏!”裴行俨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片刻之后,隋军骑兵纷纷上马,他们用布匹裹住了马蹄,并将马嘴严严实实包裹住,防止战马发出叫声,惊动唐军。 裴行俨在前军带着骑兵先走,杨侑在中军,罗士信则在后方,三军踏着严整的步伐,朝着密林深处的唐军大营走去。一路上,杨侑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看起来应该是太行山的余脉,在夜光下,时不时能看见突兀的山峰,而在山峰之间,则是小片小片的密林。树木长的极高,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此时由于冬天的来临,树叶全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劲风中摇晃着。 西风吹着山间,时而有凄凉的如同女人哭泣的声音传来,让人不觉毛骨悚然。但在应用的大隋将士面前,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军队缓缓而行,不时有斥候将军情传递回来。 唐军大营依旧一片宁静,似乎没有人发现异状,这给了杨侑更大的信心,他相信,这一战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果。时间流逝,一个时辰后,杨侑停住了脚步,他在几名斥候的带领下,朝着唐军大营走去。 战马轻轻打着响鼻,杨侑在离唐军大营只有五百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注视着唐军大营。唐军大营内,只有几处时暗时亮的火把将唐军巡逻士兵的人影拉长又变短。 杨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不由变得更加严肃,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阴世师。当初阴世师驻守龙门渡,就是被房玄龄的计策所击败。那一次,房玄龄是派人假冒百姓,送上美酒牛羊,让阴世师将士都吃了掺合着巴豆的食物,使得隋军的战斗力大为减弱,导致了龙门渡的失守。 而这一次,杨侑如法炮制,会有怎样的效果呢?如果李世民发现在白面中掺合着的巴豆,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不过,杨侑相信,李世民决然不会想到白面和大米中,都被杨侑动了手脚。 在食用了含有巴豆的食物之中,两三个时辰内,一定会有反应。杨侑想着,突然发现唐军大营有些混乱。 唐军大营内,不少的士兵在睡梦中被腹痛所吵醒,他们并不知道中了巴豆,还以为是今日过分的放纵,因此吃坏了肚子。他们抱怨着穿上厚衣裳,走出了大帐,寻找了地方入恭。 此时,躺在大帐中的李世民也觉得有些不妥,他揉了揉小腹,觉得有些奇怪。他一向坚持练武,身体特别好,就算是以前纵酒,也没有将他的身体摧毁。起初,他以为是这些日子大多吃着干粮,突然吃着香喷喷的牛肉因此不适应,但随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内帐外,守护者他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也有了一些动静,李世民披上了一件衣裳,快步走了出来,只见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都捂着肚子,正在摸摸索索地穿着衣裳。 “你们也肚子疼?”李世民不由愕然问道。 秦叔宝不觉一愣,反问道:“秦王,你也不舒服吗?” 李世民点点头,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也不多话,而是匆匆走出了大帐。大帐外,唐军士兵穿梭奔跑着,李世民一眼就看出了众人脸上的难受表情,他顺手抓住一人,问道:“你们怎么了?” “秦王,卑职肚子疼。”那人说着,突然眉头一皱,一股臭味从他的身上传了过来。 “卑职先走了!”不等李世民说话,那人匆匆而去。 李世民突然扭转头,看着大营外,一双鹰目死死地盯着外面,仿佛那里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一样。这时,秦叔宝和尉迟敬德捂着肚子走了出来,秦叔宝到:“秦王,有些不妙啊!” 李世民低声道:“不错,我很有可能已经中了杨侑小儿的诡计。” 秦叔宝一愣,道:“秦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低声道:“恐怕没有时间解释了。尉迟敬德,你速速让三军加强戒备,所有人不可有任何的懈怠,违命者斩!”尉迟敬德道了一声:“喏!”匆匆而去。李世民看了一眼四周,阴暗的密林中,似乎埋藏着千军万马,他不由身子一抖,低声道:“叔宝,你将战马牵到大帐外,以备不时之需!”--15142302 第七十一章仇人相见(上) 夜光下,李世民感到了一丝不妙,可是任他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到危险的所在。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出现了拉肚子的情况,这显然不是巧合,李世民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巧合上。 夜风吹动他的秀发,秀发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在夜风中颤抖着,李世民强忍着腹中的痛楚,等待着消息。 幸好,战马似乎没有问题,这让李世民心中稍安,只要熬到了白天,他宁愿不要这批粮食,也要尽快转移。 营外依然没有消息,天空中的乌云被吹散了,皎洁的月光透了下来,地上忽明忽暗。李世民等待了片刻之后,腹中的疼痛越发难忍,他只得吩咐亲兵严加防范,自己朝着大营后方奔去。大营后方,许多战士挤在这里方便,臭味熏天,李世民捏住了鼻子,蹲了下来。 大营外,杨侑手中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着里面的一切,忽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从种种迹象来看,李世民已经中计,整座大营显得忙碌万分。杨侑一挥手,道:“按计划行事!” “喏!”罗士信应着,带着士兵偷偷摸了上去,此时月光虽明,但唐军大营的士兵大多在捂着肚子,不停奔跑着,余下看守的士兵也显得十分痛苦,对营外没有足够的警惕。 罗士信带兵靠近,当离唐军大营只有两百步的时候,他一挥手,道:“上!” 隋军士兵听到命令,迅速站了起来,朝着唐军大营跑去。一边跑,一边取出了火石,将手中的火把点燃。无数根火把在隋军士兵奋力一掷下,朝着唐军大营飞去。红红的火把刺瞎了唐军士兵的眼睛,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火把已经落在了哨楼和营门处,木制的鹿角也被点燃,大火几乎是一瞬间冲天而起,惊得唐军士兵纷纷后撤,看着眼前的大火目瞪口呆。 尉迟敬德最先看到火,他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当他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而真的是大火的时候,不由惊呆了。 “着火了,着火了!”尉迟敬德扯开了嗓子大喊,许多士兵面对突然出现的大火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不明真相的唐军士兵纷纷高呼,知道真实情况的士兵一时也愣了,弄不清楚这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士信带兵迅速前进,他们借着大火杀到了另一边,士兵们抽出兵刃猛砍鹿角。 杨侑人在远处,仔细地打量着,他发现唐军的反应有些慢了。深夜毕竟是人需要休息的时候,反应速度出现大幅度的衰减,面对突然出现的大火,他们还以为是谁不小心导致的。 李世民听到呼喊声,他扭过头一看,只见东方已经火起,他大吃一惊,也顾不上清理了,提起裤子匆匆跑了回去,大营里,士兵们一片混乱,正在想办法灭火。大营靠近树林,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可是此时李世民并不敢让士兵打开城门取水,因为他已经感到了不对劲。这场大火来的太过于忽然,看来不是意外。 但李世民这个时候又不敢出营,外面的情况他一无所知,轻易出去,恐怕中了敌人的埋伏。 “不要乱,冷静,冷静!”秦叔宝大声的喊着,他手中牵着两匹战马,其中的黄骠马是他的,另一匹枣红马则是李世民的。 李世民快步走到了秦叔宝跟前,拉过了缰绳,伸手拍了拍战马,战马打着响鼻,有些不安。 “秦王。”秦叔宝喊着,忽然低声道:“秦王,有些不妙啊,这场大火开的突然。” 李世民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而来,道:“秦王,有不明士兵正在砍鹿角!” 仅仅是这句话,李世民已经做出判断,他知道,这一定是隋军。 “吩咐下去,射杀他们,尽量延缓时间。”李世民吩咐。亲兵匆匆而去。 李世民注视着大火,手掌在微微颤抖,此时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敢情杨侑是故意让他劫粮,然后带兵前来围剿他。如今大雪满地,想要寻找相对容易。 一想到这一点,李世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同样是看着大火,李世民的心情是郁闷的,而杨侑则是高兴的。杨侑注视着大火,不断下达命令,继罗士信带兵杀入之后,裴行俨带兵堵住了唐军南逃之路,而 丘行恭则堵住了北上之路。 部署完毕,杨侑慢慢带兵走了上去,此时大火越来越大,在劲风的帮助下,朝着大营两侧蔓延开来。唐军士兵正在奋力扑火,但他们缺乏水源,军中仅有的一点点水根本无济于事。 唐军士兵的脸带着恐惧,大多数的士兵被巴豆已经折磨的不行了,再经过这一番折腾,体力大减。 尉迟敬德带着一群士兵射杀隋军,可当他赶到的时候,隋军已经砍破了两层鹿角围着栅栏乱砍,此时距离太近,反而不利于射箭,但是隋军站远了一些,朝着唐军一阵猛射,箭羽如蝗,压的尉迟敬德抬不起头来,四周的士兵倒有不少人中箭。 尉迟敬德大喝一声,跳下了哨楼,手中举着马槊就是一刺。只听哗啦声响,被隋军就要砍断的栅栏顿时被尉迟敬德捅破了。 罗士信一刀将栅栏砍断,纵身一跃,跳了进来。抬起头,尉迟敬德正看着马槊发呆,他也是急了,想要杀死敌人,却想不到反而打破了栅栏,让罗士信跳了进来。 尉迟敬德后退一步,大喝一声,马槊朝着罗士信的胸口刺去。罗士信手舞横刀,夷然不惧,右臂一挥,兵刃相交,发出一声金鸣,双人的手臂都是微微一震。 罗士信握紧了横刀,他吃亏的地方在于尉迟敬德使用的是沉重的马槊,这一击之下,虎口发麻。其实他并不知道,尉迟敬德的心中更加震惊。 尉迟敬德的力气很大,在秦王帐下,他是第一力士,齐王李元吉以骁勇闻名,都不如他。至于秦叔宝,单论力气,更是差了一截。 他知道罗士信虽然骁勇,但力气并没有他大,所以他用尽了力气,想要尽快将罗士信斩杀。 可是他有着兵刃的优势,双方一交手,竟然占不到任何的便宜。此时尉迟敬德明白,这不是罗士信突然变强,而是他的力气出现了大幅度的衰减。 尉迟敬德再度怒吼一声,手中舞着马槊劈下。罗士信见他这一槊又快又急,急忙闪身而过。尉迟敬德马槊半途变幻招数,朝着罗士信平斩过去。 罗士信冷笑一声,身子如同泥鳅一般滑过,到了尉迟敬德的右边,手中横刀劈出,借力打力,一窜火光蹦出,尉迟敬德就觉得手中马槊突然重若千斤,十指几乎抓捏不稳马槊。 但尉迟敬德就是尉迟敬德,他的反应很快,身子向前一送,手中顿时将马槊抓住了。虎目一瞪,尉迟敬德再度将马槊挥出,朝着罗士信横扫而去。 罗士信知道这个野蛮大汉的厉害,当即再度揉身躲过。两人交战的时候,李世民和秦叔宝被这边的战斗吸引了过来,看着两人在搏斗,李世民一眼就认出与尉迟敬德鏖战的正是罗士信。 那一夜,他曾经和罗士信有过一个照面,一想到这点,李世民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罗士信,眼中杀机无限。 李世民站直了身子,将背上的弓弦取下,手一抹,一支箭羽已经落在了掌心。 李世民将箭羽对准了罗士信,箭簇不断随着尉迟敬德和罗士信的搏斗而移动。李世民对自己的箭法非常有信心,所以他认为必定能一箭将罗士信射死。 手指微微一颤,李世民正要松开手指,忽然,眼角一抹亮色掠过,李世民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秦叔宝突然一步踏出,挡在了李世民的跟前。 “波!”一声响,秦叔宝露出了难受的神色,他低头一看,胸前已经插着一支箭羽,更让秦叔宝诧异的是,这一支箭竟然是铁箭!铁箭穿透了身上的明光铠,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秦叔宝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李世民被秦叔宝这么一挡,手中的弓箭也就失去了准头,他正在勃然大怒,却发现挡在他身前的秦叔宝身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箭簇刺穿了他的身体,在李世民的眼前显得是如此的刺眼! “叔宝!”李世民大喝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双手扶着秦叔宝,眼中含着泪水。 秦叔宝一只手握着铁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低声道:“秦王快走,快走!”说着,口中又咯出几口鲜血。 “要走一起走!”李世民应着,双手扶着秦叔宝,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之间一点光亮闪过,李世民来不及多想,本能反应地扑倒在地,秦叔宝立时站立不稳,顿时倒在了地上,铁箭硌痛了他的身体,不断在地上呻吟着。李世民抬起头,看着深深钉入地面的铁箭,一颗心顿时就是一紧,他急忙回头,在夜色下,在火光中,曾经无比熟悉的那张脸正微微摇头,带着一丝的遗憾。李世民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仇人,他不由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杀掉此人。--15142303 第七十二章仇人相见(中) 李世民五十多步外,杨侑微微摇头,他一连射出两箭,第一箭被秦叔宝不要命地挡住了,第二箭又被李世民躲过了,似乎此人气数未尽,不该在这一战命丧九泉。 杨侑注视着李世民愤怒的脸庞,心中微微诧异,因为他分明在李世民的眸子里看出了几种复杂的感情。有仇恨,有不甘,有嫉妒,甚至,隐隐地有一种羡慕。 杨侑十分疑惑,因为他知道,李世民恨自己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的前妻,他最爱的女子如今是自己的妃子,这是一个男人所不能容忍的。至于不甘、嫉妒,或许都能找到理由,但偏偏是羡慕,杨侑想不透。李世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啊。他并不知道,李世民羡慕他的地方,是没有掣肘,可以完全的指挥军队,做出相应的部署。而他李世民受到的制约太大了。 但是此时是在战场上,杨侑并没有多想,而是接着抽出了第三支铁箭,搭在了弓弦上,深深呼吸之后,铁箭迅速射出,朝着李世民射去。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杨侑,在杨侑射箭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望着疾飞而来的铁箭,正准备要躲开,突然,就听一声巨喝,尉迟敬德挥舞着手中的马槊击来,铁箭发出一声悲鸣,被尉迟敬德劈落在地,竟然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 “快走!”尉迟敬德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带着一丝焦急。 李世民幡然醒悟,他抓起地上的横刀,一跃而起。 就在这时,尉迟敬德发出一声惨叫,不由向前走了几步,咬着牙转身,看着罗士信怒目而视。李世民十分清楚地看见尉迟敬德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那是罗士信奋力的一刀,留给尉迟敬德的纪念。 “竖子,竟然背后偷袭我。”尉迟敬德怒吼一声,握紧了马槊。 罗士信冷冷地看着他,半句话也不说,而是将口中的浓痰一口吐出,双目带着战意,死死地盯着他。战场上,从来不讲道义,能活下来,就是胜利者,这个道理,尉迟敬德不懂吗? 横刀再度举起,罗士信再度扑上,尉迟敬德大吼着上前迎战。李世民扶着秦叔宝,两人一瘸一拐地从黑暗里里消失了。杨侑看着秦叔宝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他并不焦急,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南方,在三里外的地方,有裴行俨。 裴行俨率兵封锁了南方,将士们骑着战马,在夜色下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前方,生恐有人从这里溜走。厮杀声不断传来,让人忍不住手痒,他们多么渴望着厮杀。 裴行俨用手摸着刀柄,沉静如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突然,他回过头,看着东南方。群山叠嶂,黑黑的山腰,闪亮的山峰,在夜色下是如此的迷人,就像名家笔画下的山水,值得用记忆去珍藏。 但裴行俨想看的不是这副美如画的景色,而是远方,那突然惊起的鸟雀,代表着有异常情况发生。 裴行俨慢慢转过身来,他一指前方,道:“来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云春应着,带着两三个骑士纵马跃出,朝着东南方前进。 唐军大营的厮杀依旧在继续,李世民带着秦叔宝逃走之后,杨侑并不焦急,因为他早就有了安排。 唐军突然受到袭击,显然无力反抗,而且骑兵步战,非常吃亏,罗士信带兵突入唐营里,接下来的战斗就几乎没有悬念了。 “滚!”尉迟敬德奋力一槊,将罗士信逼退,然后撒腿就逃。罗士信被他奋力一击,竟然血气翻涌,差一点说不出话来,等到他回过神来,尉迟敬德寻了一匹战马,拍马就逃! “罗将军,你在此地打扫战场,朕去前方看看。”杨侑吩咐。 罗士信应了一声,快步朝着唐营深处走去,一个唐兵从暗处突然跳出,罗士信反应极快,手起刀落,一刀将此人劈死。那人翻身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再也不动了。 “不自量力!”罗士信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继续向前走去。 杨侑带着禁卫军朝前缓缓而行,走了约有两里,杨侑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凝视着前方。前方有着一段树林,隐隐约约地,有厮杀声传出来,但这个地方,并不是裴行俨埋伏的地方,换而言之,在这个地方发生的战斗就值得怀疑了。 杨侑吩咐独孤千山:“带人进去看看,注意要小心。” 独孤千山应着,带着十几名骑兵朝着树林那边跑了过去,士兵们跑出一里多,拐了个弯,又继续走了五六百步,独孤千山就愣住了。 前方一片颇为平坦的地方,数百士兵正在奋力厮杀,大隋赤红色的旗帜和伪唐红白相间的旗帜夹杂在其中,若不是双方的铠甲有着明显的区别,恐怕谁也看不清楚谁。 夜色下,裴行俨挥舞着手中的横刀一阵乱砍,他压根想不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将近三百唐军。 唐军的将领正是淮阳王李道玄。李道玄会在这里出现,完全是意外,他得到唐皇的情报,说已经派了太子李建成率兵前来支援河北战事。 李道玄从军报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太子李建成带兵,就意味着秦王要将兵权拱手相让。李道玄和李世民关系极好,他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诉秦王。可是这个时候秦王已经率兵出击,去截断隋军粮道。李道玄等了几天,始终不见秦王回来,茫茫的雪原上,又不知道李世民会在那里。迫于无奈,李道玄带着三百铁骑朝着北方赶来,寻找李世民的下落。 今日黄昏,他在离李世民大营五十里外立下营寨,半夜时分,有士兵回报,说五十里外起了大火,李道玄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急忙率兵赶来。 不料,半路上遇见袭击,一员身着隋军甲胄的大将向他杀来。李道玄虽然中了埋伏,但他所率的军队是大唐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稳住了阵脚,双方陷入了阵地战。 裴行俨带着士兵在唐军中肆意杀戮,唐军士兵几乎不是他一合之将,被他杀的人仰马翻。李道玄看见裴行俨如此骁勇,不敢怠慢,他亲自舞着长枪来迎。一个是沙场老将,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斗了个半斤八两。 但姜还是老的辣,时间一长,裴行俨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李道玄力不能支,额头上大汗淋漓,方知这位隋将的厉害之处。他有心想要撤退,但裴行俨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追着他厮杀。因为此时裴行俨已经从李道玄身上的铠甲看出来,这位年轻的将军必然身份不低,如果能一举将其擒杀,不仅能尽快解决这场战斗,更能让他做出从容的部署。 就在双方鏖战的时候,李世民带着秦叔宝、尉迟敬德等人出现了,看到这一幕,李世民也十分惊讶,因为他一时之间,想不出这支唐军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惊讶过后,李世民便是庆幸,因为若是没有这支突然出现的唐军,他必定逃不过杨侑的伏兵。李世民瞟了一眼深受重伤的秦叔宝,又看了看勉强支撑的尉迟敬德,低声道:“都小心一点,尽快走过这里。” 秦叔宝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亲兵的扶持下,悄声无息地沿着战场之外朝着南方狂奔。 尉迟敬德提着马槊紧紧跟着,虎目不断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忽然,尉迟敬德身子一震,他指着前方,道:“秦王,好像是淮阳王的兵马!” 李世民一愣,有些不解李道玄为何会在此地?他放缓了脚步,瞪大了眼睛观察,那个正和隋将拼死厮杀的人,不是李道玄又是谁? 李世民嘴唇蠕动,想要高呼李道玄,可是刚刚喊出来,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时候喊出声来,必然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隋军若是知道自己是秦王,必定会一窝蜂的杀来,想要擒获自己,以便向杨侑邀功。那个时候,自己想要脱身,就更难了。 李世民心头一念,显然不会去主动寻死,他微微一愣的功夫,李道玄吃不住裴行俨巨大的压力,选择了退却。 李世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既然不愿意暴露,也不愿意李道玄战死沙场。但如今摆在他眼前的,是熊掌和鱼不可兼得。 要么他早早离去,不管李道玄的死活;要么他加入战局,击败这股隋军。可是何其难也?隋军就在数里之外,随时有可能会赶过来。更何况,李世民相信,既然杨侑想要算计他,就不会轻易将他放走。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尽快逃走,才能有活命之机,不然,他李世民就会葬身在这片雪原之中。李世民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尉迟敬德却突然拍马赶上两步,道:“秦王,你们先走,待我去救淮阳王!” 李世民尚未回答,尉迟敬德已经拎着马槊拨马赶去。他虽然受了伤,可是如同受伤的野猪一样,反而更加英勇,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隋兵还是唐兵,都被他一马槊杀于马下。此时,独孤千山在派人通知了陛下之后,也率兵杀入人群之中,双方的鏖战似乎变得更加激烈,夜空下,厮杀声冲破天际,惊得林中的鸟雀不断在半空盘旋。裴行俨手中舞着横刀,紧紧追赶李道玄,李道玄见裴行俨追近,翻身与他厮杀,片刻之后,又不敌逃走。李道玄的战马是产自凉州的汗血宝马,裴行俨的虽然是吐谷浑的青海骢,但马力上却差了半截,始终追赶不上。--15142304 第七十三章仇人相见(下) 裴行俨和李道玄在夜色下搏杀,经验老道的裴行俨将李道玄杀的到处奔跑,双方在这片不大的平地处厮杀。 尉迟敬德见势不妙,急忙赶去相助,李世民和秦叔宝不敢恋战,拍马就走。 这时,杨侑已经接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道玄仗着马快,奔跑了几步之后,又返身交战,几合之后不敌离开,裴行俨紧紧追杀。 李道玄握紧了长枪,暗暗回头看了裴行俨一眼,见距离渐渐近了,他心中冷笑一声,等到两人距离近了,李道玄忽然身子向后一昂,双手握住的长枪向后一刺。 李道玄的这一枪来的十分突然,裴行俨就就连李道玄有异状的时候,长枪已经朝着裴行俨的胸口刺来。裴行俨的战马速度很快,根本无法停止下来,此时,他唯有将李道玄的长枪隔开,不然就会被李道玄一枪刺穿身体。 裴行俨暗道了一声我命休矣,手下也不迟疑,横刀在身前一格,就听一声脆响,手上一重,然后又是一轻,横刀在这一击之下变成了两截。 李道玄虽然被挡了一下,手臂微微一麻,但手中的长枪余势未衰,仍然朝着裴行俨刺去! “铛!”一声巨响,裴行俨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枪尖已经刺中了他胸前的战甲。 火花四溅,李道玄原本以为在回马枪之下,裴行俨一定毙命,但先是被横刀挡了一下,然后竟然刺不穿裴行俨的战甲,这让李道玄吃了一惊。 裴行俨伸出左手,拽住了枪头,右手半截横刀一甩,朝着李道玄飞去。李道玄不敢怠慢,急忙直起身子,半截横刀从他的耳边擦过,惊得李道玄除了一身冷汗。 二马交错,李道玄纵马向前奔去,裴行俨手持长枪在后追赶,这时尉迟敬德恰好赶来,喝道:“淮阳王先走!我来断后。” 两人交错而过,李道玄也知道不是裴行俨对手,朝着前方奔去。尉迟敬德截住裴行俨厮杀。 裴行俨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长枪也是用的得心应手,与尉迟敬德恰好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李道玄奔出数十步,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激战中的两人,心有不甘。他一向自认为英勇,如今面对裴行俨却不敌,顿时逗起了他心中的好胜之心,他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矛,双腿一夹马腹,朝着裴行俨杀奔而去。 裴行俨艺高胆大,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面对两人,他长枪舞得呼呼直响,将两人挡住。 尉迟敬德有了李道玄的帮忙,压力大减。论实力他虽然不惧裴行俨,但罗士信给了他一刀,使得尉迟敬德每一次挥出兵刃,都会引发背部的伤口。 鏖战中,杨侑率领大军杀来,军旗在半空猎猎作响,唐军看见隋军杀来,人人吃了一惊。 这时,罗士信也快马赶来了。李世民麾下的士兵不是战死就是死亡,余下的都选择了投降。罗士信立功心切,让人留守唐军大营之后,立刻赶了过来。 “杀!”罗士信一声厉喝,带着一百多战士加入了战局。 随着罗士信的加入,战况更加激烈,杨侑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既然在这里看见了尉迟敬德,那么想来李世民离这里也不远。 杨侑慢慢策马上前,身后禁卫军紧紧跟上。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厮杀,大多数士兵的体力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一些士兵都有些站不稳了。 突然,杨侑目光所及之处,发现一个人正躲在暗处。杨侑定睛看时,那人已经松开了手,一支箭羽朝着杨侑射来。 杨侑停住,拔出横刀一砍,箭羽被劈成两半,再看向那里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哼,李世民突施暗箭,又怎么能伤得了朕?”杨侑冷笑一声,也取下了背上的弓弦。 李世民是半途看见杨侑,心有不甘的他准备暗杀杨侑,不料被识破,他只得赶紧离开。杨侑抽箭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这时,他发现杨侑朝着李道玄射去。 杨侑与李道玄的距离恰好是一条直线,李道玄朝着裴行俨冲杀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杨侑的铁箭。李世民张开口,正要提醒李道玄注意,就听一声闷响,李道玄被快如闪电的铁箭射中,立马栽倒在战马下。 尉迟敬德一看,杨侑的铁箭正好射中李道玄的额头,锋利的箭簇已经刺穿了他的头颅,白色和红色立刻涌了出来,尉迟敬德跳下战马,搂住李道玄的身体,喊道:“淮阳王,淮阳王!” 可是李道玄身子微微一动,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的眼睛仍然在圆睁着,仿佛死的不甘。 李世民看着杨侑,前有夺妻之恨,后有杀弟之仇,李世民觉得如果不报仇,他就不是人。但此刻,显然不宜久留,他扭头就走。 尉迟敬德抱着李道玄的身体,想要救走他,但裴行俨举着长枪杀来,另一边,罗士信也舞着横刀要他的命。 尉迟敬德不敢恋战,他只得扔下李道玄的尸体,匆匆而逃。罗士信和裴行俨那里肯放过两人?拍马紧紧赶上。 独孤千山拔下李道玄额头上的铁箭,双手奉给杨侑:“陛下一箭穿头,李道玄已经死了。” 杨侑深深呼吸一口气,接过铁箭,将它放进了身后的箭壶里。略略沉吟,道:“割下李道玄的人头,朕自有妙用。” 独孤千山应了一声,匆匆而去,片刻之后,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过来:“陛下。” 杨侑仔细端详了一番李道玄的人头,眯起了眼睛,道:“好生收藏起来。” “喏!”独孤千山应着。 杨侑抬起头看着南方,李世民已经逃走,裴行俨、罗士信已经在追击,对于这两员爱将,杨侑还是有信心的。杨侑摆摆手,道:“打扫战场,严加戒备,等裴将军和罗将军胜利归来。”杨侑说着的时候,眼中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 裴行俨和罗士信带兵追击,沿途逃走的唐军纷纷被砍头,一路上血迹斑斑,尸横遍野。 李世民骑着战马疯狂逃走,心中无比失落,他因为粮草被劫,这才想要报复,可是不料却被杨侑算计,差一点就被隋军擒住。他亲眼看到堂弟李道玄战死,那支铁箭,不止钉在了李道玄的额头上,更钉在了李世民的心里。李世民想着是为李道玄报仇,这才急着逃走,因此心中稍安。 追兵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的缠着他,耳边不断传来唐军士兵的惨叫声,让他心中惶然,他不顾一切的拍马急奔,战马越过山丘,越过平原,越过官道,他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可是裴行俨依旧死死的追着他。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弯,竟然是摔倒了。李世民和秦叔宝同乘着一匹战马,两人措不及防,倒在了雪地里。 秦叔宝闷哼了一声,被伤势带动,顿时醒了过来。李世民就地一滚,站了起来。李世民刚刚站起来,罗士信一旦挥来。听到风声,李世民本能地低下头,只听一声响,李世民的头盔被砍落在地,头发也被砍断一截,乱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如同乱草窝一样。 李世民还想有所动作,罗士信已经将冰冷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王,失敬了。”罗士信冷冷地说道,眸子里带着兴奋,他竟然抓住了李世民,这是何等的大功! 李世民先是微微慌乱,旋即脸色平静了下来,他征战一生,自然知道死是何物。 “生死有命,我只恨,不能施展我的抱负!”李世民说着,显得非常遗憾。 秦叔宝慢慢站了起来,他用手扶着胸膛,手掌已经满是鲜血,他一步一步靠近,然后扶着一棵树,看着罗士信。 “士信,你我相交多年,情同手足,我今日有一事求你。”秦叔宝呼吸十分困难,说话断断续续。 罗士信瞟了一眼他,道:“叔宝,你不要在说话,稍后我带你去见陛下,他一定会让大夫治好你。” “不,我生是秦王的人,死是秦王的鬼,我绝对不会背叛秦王。”秦叔宝拒绝。 罗士信一愣,道:“叔宝,你在想什么?秦王就算对你好,你也该想想我,想想程知节,想想裴行俨,想想齐郡的父老!难道你愿意为了李世民,而舍弃兄弟之义吗?” “嘿嘿!”秦叔宝笑了两声,嘴角咯出一口鲜血,他用手抹了抹,道:“我没有忘,我还记得,你我在齐郡的日子,也记得在张大帅手下的日子。那些日子很美好。可是,咳,咳!可是,已经回不去了!人生的道路,一旦选定,就像开弓的箭,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不,叔宝,陛下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你投靠大隋,陛下愿意接纳你。以你的才能,必定在我之上!”罗士信急忙说道。秦叔宝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举起手,道:“刚才我说过了,一旦开弓,就不能回头,更不能选择。我已经决定投靠秦王,秦王待我,恩重如山,我永远不会背叛他。”秦叔宝说着的时候,慢慢直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罗士信的身边,他伸出手,抓住了横在李世民脖子上的横刀,道:“罗士信,你要带走秦王,就先杀了我,我在,秦王就在!”--15142305 第七十四章兄弟情义和说客 罗士信咬着牙,看着浑然不怕死的秦叔宝,心中一阵犹豫。他如果一挥手,秦叔宝立刻就会被他斩杀,可是,毕竟是兄弟,就算秦叔宝不想投靠大隋,他也不能亲手杀掉自家兄弟。眸子中闪烁不定,罗士信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才好。 秦叔宝却死死地抓住了横刀,锋利的刀锋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淌,不断滴落。雪白的地面被打湿,带着温度的鲜血融化了积雪,随着鲜血的滴落,地上的血色越发的浓了。可是秦叔宝似乎感觉不到疼,他依旧在用力、用力。 罗士信似乎听见了骨节和刀锋相摩擦的声音,他忍不住回头,眼中落下了泪水,在这一刻,在圣命和兄弟情谊之间,他该如何选择?他一路追击,除了想要捞到功劳,更是想劝降自家兄弟,可是,为了一个秦王,他竟然放弃了兄弟之间多年的情谊!他不顾生死,想要保住李世民,却是在逼罗士信做出选择。他将所有的压力统统给了罗士信。 刀柄传来微微的颤抖,罗士信难以做出决定,秦叔宝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 李世民突然冷笑一声,道:“叔宝,你对我的忠义之心,我已经明了,只是,我已经是阶下之囚,你前途光明,何必为了我自毁前程?” 秦叔宝转过头看着李世民,淡淡的道:“秦王,我虽然投靠你不过一年,但在你的麾下,我觉得很幸福,我去之后,希望秦王善待家母,我就满意了。” 秦叔宝说着,还没有等两人反应过来,抓住了横刀的手朝着胸口就是一送。 罗士信大吃一惊,他急忙一抽横刀,秦叔宝这时反应非常快地松开了手,他同时弯下腰,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取了出来,冲着罗士信的战马就是一刀。 战马吃痛,飞起一脚,正中秦叔宝胸口,秦叔宝惨叫一声,向后飞去,落在了白色的草丛里。 李世民弯腰就逃,罗士信正要追赶,这时,一阵风声传来,却是尉迟敬德甩掉了裴行俨的追击,赶来支援。尉迟敬德这一槊又快又狠,罗士信只得挥动兵刃去挡。“铛!”的一声,火光四溅,罗士信只觉得虎口发麻,横刀几乎脱手而出。 尉迟敬德强忍着背部的疼痛,手中的马槊舞得呼呼生风。罗士信与他打斗在一起,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便宜。 李世民没有受多大的伤,他见尉迟敬德缠住了罗士信,向后跑去,跑了几步,他拐了一个弯,扶起了秦叔宝,朝着密林中钻了进入,他的战马已经倒闭,如果逃走,根本跑不过战马,只有躲进树林里,利用树林来甩掉敌人,还有一丝希望。 李世民和秦叔宝消失在树林里,罗士信大急,可是尉迟敬德就和江湖郎中的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两人有厮杀了半响,裴行俨寻到了蛛丝马迹赶来,尉迟敬德见势不妙,秦王想必已经远走了,他虚晃一槊,逼退罗士信,拍马就逃。罗士信和裴行俨追了两里,尉迟敬德狡猾无比,利用复杂的地理甩掉了两人。 裴行俨和罗士信叹息一声,只得苦笑一声,拍马回去复命。杨侑接到消息,只得摇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李世民命不该绝,杨侑也就不急了。 大军略略休息,清晨押着粮食回转幽州,休息了一日,处理了一些紧急事情之后,杨侑立刻赶往河间,主持下一步的行动。 与此同时,清河郡,清河县。 苏定方身着便衣,朝着崔家走去。此时的崔家经过隋末的战乱,元气大伤,尤其是当年张金称洗劫清河,遇人就杀,遇物就抢,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崔家虽然是大族,但损失也不小。 后来清河郡属于夏王治下,窦建德在河北励精图治,但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不足以恢复元气。此时的清河郡人丁相对稀少,走到街上,全然没有昔日的繁华场景。 苏定方在崔府前站定,仔细地大量了崔府一番,崔府大门,朱漆大门上,油漆已经落下,露出了黑色的木头,显得十分落败。 苏定方眯着眼睛笑了,只有他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崔家故意如此,不过是想在乱世中生存罢了,低调过着,才能活的更久,树大招风的事情,崔家非常明白。 苏定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一会,有人打开了大门,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来。 老人看着苏定方,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小子苏烈,特来拜见崔家家主。”苏定方拱拱手。 老人道:“小哥你稍等,我这就去禀告。”说着,老人关上了门。 苏定方在门外踱步,他相信崔民寿一定会接见自己。崔民寿是崔仲方之子,曾经任馆陶令,后来天下大乱,他就辞官在家。张金称在河北作孽的时候,他出钱出力,帮助杨善会招兵买马,提供粮草。可惜前有狼后有虎,张金称灭了,来了一个更厉害的窦建德,杨善会力战不屈,最终为国捐躯。 不过窦建德与一般的流寇不同,他志在天下,所以崔家没有受到打击。而今,随着程名振的投降,清河受到伪唐控制。 苏定方得到消息,他知道李世民在粮食被劫之后,曾经派人向辖下各郡的富户要粮,作为清河郡的名流,河北各世家中的翘楚名望,崔家也被剥削。鉴于这种情况,杨侑派出了苏定方,让他赶往清河郡,劝服崔家投靠大隋朝廷。 苏定方显得很有信心,他不紧不慢地思考着,这时,大门打开,老人说道:“苏先生请进。” 苏定方快步走了过来,他拱拱手,道:“多谢老人家。” 老者摆摆手,道:“先生请随我来。”说着,在前面带路,苏定方紧紧地跟着他,两人走过了前厅,绕过了假山,又沿着走廊走了百余步,这才停了下来。 “老爷,客人来了。”老者说道。 “请他进来。”里面的人说着,听声音约有五十多岁的模样。 老者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苏定方也走了进去。屋子里燃着火盆,十分温暖。苏定方走上两步,朝着软塌上的老人拱手施礼:“苏定方见过崔老爷。” “定方,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老人笑着,正是崔家的家主崔民寿。 崔民寿和苏定方的父亲苏邕是旧识。苏邕是信都郡本地的豪强,曾经自募乡兵保卫乡里。后来苏定方也曾与杨善会联手捉拿张金称,因此崔民寿对他非常熟悉。 苏定方笑了笑,道:“看见叔父身体康健,侄儿就放心了。” 崔民寿笑了笑,他知道苏定方效力于窦建德,而乐寿之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窦建德已经投靠了大隋。很显然,苏定方也投靠了大隋。 曾经是馆陶令的崔民寿心中十分感慨,事实上,清河崔家得到大隋皇帝的宠信,崔仲方是隋文帝时期的重臣,杨广时期因平定汉王杨谅之乱而进位大将军、民部尚书,安固县公。 崔民寿知道苏定方来的目的,他咳嗽一声,直奔主题:“定方,我听说你在夏王帐下,不知今日前来,有何大事?”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拐弯抹角,苏定方听见他问着,立刻笑道:“侄儿前来,是想要送叔父一个好处!” “哦?”崔民寿笑了,他示意苏定方坐下,然后让人端来了茶水,“定方,你且说说看,是有什么好处?” 苏定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说了两个字:“好茶!” “当然是好茶,这可是从巴蜀那边运来的。”崔民寿笑道。 苏定方一愣,旋即会意地笑了笑,他放下茶杯,道:“叔父,我想月前乐寿大战的事情,叔父应该知道了吧?” 河间、清河两郡相距不远,就算一般的百姓待在家中,也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崔民寿是何等身份。他咳嗽一声,用手在嘴边挡了一挡,道:“此事我略有耳闻。” “布满叔父,这一次李世民攻打乐寿,形势非常危险。李世民假意联合刘黑闼联手攻打乐寿,但在暗地里,他却利用子牙河的河水冲走了刘黑闼,可谓兵不血刃地将一个劲敌除掉。此等心机,叔父有什么看法?”苏定方笑道。 崔民寿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随后,李世民利用河水几乎将乐寿城冲垮,他也一度攻入乐寿城中,夏王仅仅剩下一座夏王府,兵将不过数百人。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隋皇帝率兵士兵,星夜驰骋,一夜之间,赶了数百里路,袭杀李世民后翼,一战击溃伪唐。寻相被斩于马下,刘弘基、殷开山等人被俘,河北的局势可谓在一息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定方继续说着。 崔民寿放下茶杯,一双看似浑浊的双眼看着苏定方,不时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在想着什么。“如今河间、涿郡、渔阳、上谷等郡回到大隋手中,陛下兵精粮足,正在谋划击退伪唐。而在南方,大隋兵部尚书李靖已经率兵抵达彭城郡,李密虽然多谋,但自从洛阳大败之后,李密已经如同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李密、徐元朗都是乌合之众。一旦李尚书收复山东,河北就将成为大隋治下!”“那个时候,叔父该何去何从?!”苏定方眯着眼睛问崔民寿。--15142306 第七十五章清河与襄阳 苏定方是在给崔民寿一个选择的机会,他慢慢地将情况说了出来,等待着崔民寿的答案。 但催民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慢慢地品着,仿佛茶水能给他答案。 沉吟片刻,崔民寿笑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可是在一切未定之前,投靠李唐和杨隋,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苏定方笑了,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真的没有分别吗?” 崔民寿苦笑一声,道:“我清河崔家虽然是大族,可是经历了数年的战乱后,家世已经不如往昔,投靠谁那里有什么分别?” 苏定方摇摇头,直接问道:“叔父的意思是不愿投靠大隋,依旧愿意选择为李唐效力喽?如果是这样,我想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苏定方的强势让崔民寿心中一惊,他忙道:“贤侄何出此言?我这不是在思考嘛。” “叔父,恕我直言,我临行前,陛下已经给我指示,要叔父给个结果。如果叔父能弃暗投明那是最好,如果不愿意,皆是大隋军队杀到清河郡,恐怕叔父的处境会很艰难。”苏定方道。 崔民寿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死死地看着苏定方,道:“他这是在威胁我。” “叔父可以认为是在威胁,但我想叔父一定非常清楚陛下是怎样的人。”苏定方提醒。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崔民寿吐出了这八个字。 “不错,只要叔父愿意为陛下效力,我想你一定会得到不少好处。叔父,我想提醒你的是,崔毗迦可是在成都呢。”苏定方轻轻扣打着案几。 崔毗迦?崔民寿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他是博陵崔家的人。在河北大族中,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都是数一数二的名望,博陵崔和清河崔虽然是一脉相承,可是在暗地里,依旧是对手,在暗中较量。这些年来,清河遭受的兵灾更大,损失更为严重,和博陵崔家比起来,就差了不少。 苏定方的用意非常简单,博陵崔家有崔毗迦为大隋效力,而博陵郡目前处于李唐的治下,博陵崔只要处理好了其中的关系,就能左右逢源,不管日后是谁统一天下,博陵崔都能屹立不倒。 崔民寿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苏定方的言下之意。这让崔民寿有些踌躇起来。 崔家是从南北朝时期分裂的,大隋统一后,曾经有人提出了合并。毕竟三百年前是一家嘛!合并有好处,也有坏处。如果清河崔真的毫无建树,那么还真有被合并的可能,如果是那样,崔民寿的家主之位很可能不保。 崔民寿显得犹豫了,一方面天下未定,李世民虽然大败,但尚有数万兵马,河北将近一半的郡治也在他的手上,若是拼死一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如果他弃李唐投靠杨隋,若是杨隋统一天下还好,清河崔家就会再度崛起。 可是若是李唐统一天下,清河崔家面临的便只有血光之灾,至少百年之内无法抬头。 崔民寿沉默不语,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在有着极好风险的同时,也有着极高的收获,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苏定方不紧不慢,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道:“我主已经统一长江以南,北方也有陇西、河北一部分,而且高句丽已经束手,李靖、屈突通都是一代名将,伪唐连续败退,已经证明他不是对手。如果叔父不愿投靠大隋,看来我只能前往博陵郡,取的他们的支持了。” 苏定方说着,站起身来,装着一副要走的样子。 崔民寿急忙一把拉住苏定方:“贤侄,有事好商量,今夜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说着,崔民寿吩咐下人前去准备酒食,他要好好招待苏定方。 苏定方得意地笑了,当夜苏定方在崔府用餐,崔民寿旁敲侧击,苏定方故作酒醉,泄露了一点“天机”之后,崔民寿决定投靠大隋。 两日后,杨侑得到消息,立刻率兵南下,大军经过信都郡,信都郡太守本是墙头草,立刻选择了投降。杨侑令苏定方留守信都,继续南下。 大军抵达清河,程名振得到消息,立刻将城门关闭,令士兵严加防范。作为反骨仔的程名振,他十分清楚城陷的后果,他急忙修书一封,让人传到博陵郡,请求李世民支援。 求援的快马刚刚出去不久,杨侑率领大军围住了清河,程名振还没有做出部署,以崔家为首的世家造反,捉住了程名振, 将他押到了杨侑的跟前,杨侑大手一挥:“斩!” 片刻之后,亲兵奉上程名振的首级。 杨侑率兵入城,对百姓大加安抚,又见城中百姓生活困苦,遂打开府库,发放粮食、布匹,旋即任命清河县的世家子弟张文礶为清河县令。 张文礶年仅二十二岁,饱读诗书,有宰相之才,杨侑破格提拔他为县令,也有锻炼的意思在里面。 杨侑在清河休息了一日,次日一早,带着亲兵出了城。 五里外,是原来清河郡通守杨善会的坟墓,杨侑让人杀了牛羊,祭奠杨善会。 杨善会的坟修建的想当简单,虽然他被窦建德杀死的时候,清河郡的父老都叹息流泪,但如今多年过去,纵然再是英雄,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却。 坟头上的雪已经化了,只有几根枯草顽强地扎根在坟头,随着西风摆动。墓碑上,那几个字依旧清晰,先帝曾经册封追思,但在杨侑看来,却远远不够。 “崔民寿,杨善会是清河通守,曾经为清河百姓立下大功,保证了一方百姓的安危。只是可惜,他英年早逝,却没有留下后人。而他的仇人,朕却不能杀他。” “朕决定追封杨善会为清河郡公,建庙以供奉,让他享受后世的尊崇。同时,朕决定修葺他的坟墓,按照郡公的规格墓葬。” “此事,就由你负责,开支可以从清河郡府库中提取,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凡是为大隋而死的臣民,无论他的地位高低,朕都不会亏待他。” 杨侑说着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崔民寿。崔民寿人老成精,他知道,这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他忙拱拱手,道:“陛下,杨通守是清河的骄傲,小老儿愿意出钱出力,为杨通守修建坟墓,算是清河百姓的一点心意。” 杨侑看着他,道:“既然是这样,就有劳崔卿家了,不过,人工的费用就由朕来出钱吧,不然崔卿家会说朕小气呢。” 崔民寿看着杨侑微笑的模样,不由也笑了,道:“多谢陛下,微臣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王世充踩着大雪,带兵迅速前进,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才抵达了襄阳郡。 襄阳城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城墙高大,护城河有数丈,非常难攻。所以,王世充没有急着攻打襄阳城,而是在离襄阳城有百里的地方停下,每日派出骑兵四处骚扰,弄得人心惶惶,百姓纷纷涌进了襄阳城。 襄阳守将张镇周急忙派人赶往晰阳郡,向韩世愕寻求救援,但数日后后,张镇周看着韩世愕的回信,不由目瞪口呆。 韩世愕表示,他在晰阳郡将近两个月,与李大亮依旧处于不战不和的局面。李大亮屯兵在丹水县,使得韩世愕无法分兵支援襄阳,对此,韩世愕表示无能为力。虽然无法支援,但韩世愕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让他向南郡求援。 张镇周想了半响,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送往江陵。五日后,杨侗接到张镇周的求援信,他迅速写了一封书信,告诉张镇周一定要撑住,两日后他就率兵北上,解襄阳之危。 张镇周接到杨侗的信,心中稍安,他带着士兵每日巡视城头,但让他奇怪的是,王世充到了襄阳,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世充大营,士兵们一片忙碌,正在加紧操练,王世充、段达、杨公卿等人正在大营里商量着事情。 王世充脸上带着微笑,他举起了手中的密信,道:“诸位,我已经得到消息,杨侗已经率兵北上,兵力足有两万。” 杨公卿道:“恭喜陛下又能获得两万精兵。” 段达眯起了眼睛,道:“陛下,杨侗虽然已经上当,但他若是夺下了襄阳城,还有一个对陛下不利的地方。” 单雄信一愣,道:“陈王,你这是何意?” 段达摆摆手,道:“陛下这一次起兵,毕竟在表面上奉杨侗为帝,若是他占据了襄阳,召见陛下,陛下是去还是不去?” 王世充一愣,旋即明白了段达的意思,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觐见杨侗。因为今日的杨侗不同往日,他有兵权,占据着优势。王世充如果不答应,不仅阴谋暴露,他所做的种种努力都会付之流水,得不偿失。对于王世充来说,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襄阳城觐见杨侗。王世充眯着眼睛,微微带着蓝色的眼珠闪动着光芒。负手踱步思考了半响后,王世充忽然笑了,他轻轻敲打着案几,道:“我是迎奉陛下而来,怎会不接受陛下的召见呢?我一定会去见陛下,我也正想看看,如今的陛下成了什么模样!”--15142307 第七十六章李世民的担忧 博陵郡,鲜虞县。 李世民已经逃了回来,虽然他只是轻伤,但麾下大将秦叔宝和尉迟敬德都受伤不轻,尤其是秦叔宝,鲜血流的太多,至今仍在昏迷。 李世民皱着眉头,在温暖的书房里踱步,他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此时在不断地想着这一次为何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想了半响,李世民始终没有想明白,这让他很是郁闷。在他想着的时候,房玄龄匆匆走了进来,看见李世民,一抱拳,道:“秦王,秦将军他醒了。” “我去看看他。”李世民说道,急忙抓住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匆匆走了出去。 秦叔宝的住处离李世民不远,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抵达了秦叔宝的住处,李世民推门而入,就见尉迟敬德也在了。 尉迟敬德的背上鼓鼓的一片,那是缠着伤口的绷带,罗士信的那一刀虽然没有伤着筋骨,但随后他奋力厮杀,牵动伤口,如今又是冬天,一有风寒,背上就隐隐作痛。 尉迟敬德正在秦叔宝的身边,低声与他说着什么,秦叔宝轻轻地嗯嗯答应。 李世民进去的脚步声惊动了尉迟敬德,他抬起头,看见是秦王,急忙施礼,不料牵动伤口,疼的尉迟敬德就是一呲牙,一口热气从嘴里喷出。 李世民急忙道:“尉迟将军不必多礼。” 尉迟敬德站起身来,将最好的位置留给李世民。李世民坐下,握着秦叔宝的手,道:“叔宝,幸亏你没有事。不然我如何过意的去。” 秦叔宝想要挣扎起来,但胸口却非常疼,他忍不住吸了几口凉气,觉得胸膛都要被冻坏了。 “不要动,你要安心养伤!”李世民说道。 秦叔宝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秦王放心,我是铁打的汉子,死不了。”说着,叹息一声,道:“若不是秦王救我,恐怕我就死了。” 李世民摇摇头,正要说话,段志玄突然走了进来,一抱拳,道:“秦王,有紧急军情。” 李世民充满歉意地看了秦叔宝一眼,道:“叔宝,你要安心养伤,只有伤好了,才能随我征战沙场,笑傲人生啊。” 秦叔宝知道秦王是想要让他安心休息,而且现在的他也确实不能出力,只得点点头,道:“秦王放心,我还要随着秦王征战沙场呢!” 李世民松开了秦叔宝的手,返身离去,段志玄、房玄龄紧紧跟在李世民的身后。 李世民到了书房,一个传令兵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那人看见李世民匆匆进来,急忙取出一封书信,道:“秦王,卑职是清河郡太守程名振麾下。” 李世民接过书信,一边拆,一边问道:“清河那边是有什么急事吗?” “启禀秦王,隋军突然发动攻击,一日之间走了三百里,如今已经兵指清河。太守派我前来禀告秦王。”传令兵说道。 虽然早就猜到杨侑会发动攻势,但李世民还是吃了一惊,因为他认为杨侑出兵要等到开春之后。他并不明白杨侑急着进攻是担心突厥南下。 虽然李世民做出了部署,安排了大量的斥候探查,但唐军的斥候根本无法渗透,而河北河间、信都、清河、平原等郡,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需要一日就可以抵达各地。隋军想要出兵,他根本没法阻止。 事实上在李世民的内心,他已经放弃了信都、清河等地。博陵郡背靠太行山,有着地利,是古中山所在地。易守难攻,是李世民对抗隋军的根本。退一万步说,就算战事不利,他也能从博陵退往恒山郡,沿着井陉关回到并州。 当然了,这是李世民最坏的打算,他的内心,还是要占据河北,并以此为基地,开始他的宏图霸业。再说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李道玄被一箭射死,这个大仇,不得不报,不然,他李世民还是人吗? 可是隋军的攻势很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出兵争夺了信都、清河两郡,就打乱了李世民的部署,扰乱了他的计划,使得他想要再度剥削世家,取的更多粮食的企图化为了泡影。 对于李世民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李世民沉吟着,是否该出兵救援清河,又或者是使用围魏救赵的办法,假装攻打河间,吸引杨侑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再度想起,李世民回头看时,那人已经半跪下,道:“启禀秦王,刚刚得到消息,隋军攻破清河县,太守程名振被斩!” “丝!”李世民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气沿着他的鼻子钻入肺里,冷得他差点无法呼吸。 清河是大郡,清河县更是重镇,何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被隋军攻破?李世民觉得不可思议。他仔细地询问了一番,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该死的崔民寿,竟然带着清河的世家选择了投降。要知道,就该一刀将崔民寿给杀了,不然,以程名振的才能,至少能挡住隋军半个月以上。如果是那样,局势就不同了,他就可以从博陵出兵,骚扰河间,至少让隋军过的不安稳。可是,这一切随着崔民寿的投降而出现了变化,程名振身死,李世民不仅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更让局势提前恶化。 李世民不由踱起步来,他紧紧皱着眉头:下一步该怎么办? 隋军在大雪里发动了攻击,并且不单单是兵力上的压制,还选择了拉拢世家,取的他们的支持,这让李世民觉得极为不妙。 而且,崔民寿的投靠,让李世民疑惑,这究竟是崔民寿的决定还是崔家的决定?两者看起来似乎没有区别,但实际上却大大不同,崔民寿只是一个人,他的投靠最多能决定清河崔家的走向。可是若是整个清河崔家都选择了杨隋,以清河崔家在河北的影响力,恐怕会影响很多人,比如说博陵的崔家,赵郡的李家。 派出博陵崔家不算,李世民不会认为同样都是姓李,赵郡李家就会支持他这个陇西李氏。一切,都是家族的利益为重罢了,李世民对于这一点,看的十分清楚。 李世民不知不觉踱到了地图边上,他抬起头,看着河北的山川,久久无言。兵不厌诈,只是短短的几日,原本占据了大部分河北的李唐国土大大减少,只余下太行山附近的几个郡县,形势非常不妙。 下一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李世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大大的问号。可是,他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形势面前,他无法做到主动出击。他必须要预先知道隋军的动向才能做出部署,可是,隋军的防范十分森严,唐军的斥候根本无法渗透。这就意味着李世民无法做出精确的判断。 李世民突然将目光定格在襄国郡,襄国郡的南方是武安郡,东边是清河郡,而北方是赵郡。隋军已经夺下了信都、清河两地,兵锋直抵黄河岸边,那么杨侑应该没有南下的必要。因为黄河以南,是瓦岗李密,在这个时候,杨侑进犯李密显然是理智的。 清河、襄国、赵郡!李世民的目光在这三个郡划过,然后又定格在赵郡北部的恒山郡。突然,李世民心中一动,他有些猜到了杨侑的想法,这是要在巩固河间郡的同时,南下扫平信都、清河,然后再从清河郡北上,走襄国郡、赵郡,然后从恒山郡截断他李世民的归路! 李世民想到这一层,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他觉得杨侑太过于卑鄙了,这是他断绝他的后路啊。李世民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之后,他走到了了书桌前,写了一封书信。 介休位于鼠雀谷的北端,是并州西河郡重要的关隘,走进了介休,路途便变得比较平坦了。沿着官道便可一路北上,走平遥,过祁县,经太谷,从而抵达太原。而在祁县,还可以南下上党郡,然后折向西方,走滏口陉,抵达河北的武安郡,兵进邯郸城。 并州对于河北来说,有着高屋建瓴的优势,所以历史上,以并州取河北相对容易,北周夺取了并州之后,频频出兵东下,威胁北齐的国都。稍后的五代十国,后唐、后晋、后汉,都是从并州南下,夺取河北、中原腹地,得以建立一个大帝国。 并州的重要李建成十分清楚,因此,在抵达介休之后,他迅速召开了一个会议。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之后,李建成在综合采纳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亲自率领大军赶赴太原,召集兵马,然后兵出井陉关,与杨侑争夺河北。 而李秀宁则率领她的三千亲兵,走上党,出滏口陉,威胁武安郡。武安郡本来属于夏王的地盘,但在如今纷乱的局势下,武安郡似乎在观望,李建成认为,如果能拿下武安郡,以邯郸为基地,便可配合北部的他,对隋军造成致命的打击。李秀宁曾经带兵在敌后骚扰过宋金刚,骚扰敌人非常擅长。李秀宁十分赞同李建成的意见。李建成见她同意,心中稍定,他对妹妹千叮万嘱,又特意拨了两千铁骑给她。李秀宁本不想要,但见李建成盛意拳拳,也就接纳了。两人继续北上,三日后抵达祁县,就此分手,然而,两人并不知道,这一次的分手,却是一个转折点。--15142308 第七十七章王世充入襄阳 在将清河郡的事情处理之后,杨侑立刻分兵夺取襄国郡,襄国郡太守陈君宾立刻选择了投降。 与此同时,杨侑亲手写就的檄文传遍四方,武安郡、平原郡此时已经知道李唐战败的消息,接到檄文之后,立刻挂上了大隋的赤红色旗帜。 河北易帜,大多数的郡县选择了杨隋,杨侑让各郡的太守依旧担任旧职,同时进行了一番赏赐,安慰众人之心。 这时,已经是一月中旬,年已经过了,积雪也融化了不少。道路变得容易行走许多,隋军在做出一番准备之后,赶往博陵郡。李世民得到消息,不敢怠慢,匆匆登上城头,只见隋军至少有三万人,已经布满了城外。尽管城外只有三万人,但李世民却不敢怠慢,他让段志玄、尉迟敬德等人做出准备,提防隋军攻城。 但隋军抵达了鲜虞之后,只是驻扎了下来,然后四处砍伐树木,修建大营。 此时,李建成抵达太原,在太原征兵,筹备粮草。李秀宁也抵达上党郡,收集情报。 襄阳。经过十余天的奔波,杨侗率领大军赶到了此地,张镇周亲自出城迎接,杨侗进入襄阳。 张镇周为了表示感谢,置办了一场小型酒宴,招待杨侗,不料,酒宴中途,张镇周被擒拿,关入大牢。就在张镇周被关入大牢当日,襄阳城头旗帜变幻。 城外,王世充得到消息,心中大悦,不过,为了保险,王世充特意派人偷偷潜入了襄阳城,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消息。 王琬随着杨侗行动,对于杨侗的行为了如指掌,在得到消息后,他立刻派人将消息通报了王世充。 王世充此时总算放下了心头的疑惑,杨侗将次子王玄恕放回,又将萧辰斩杀,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张镇周的兵权,这证明王世充的想法是多余的。 王世充迅速召见了段达、杨公卿、单雄信等人,决定了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众人都认为一旦掌控了杨侗,便可挥师南下,迅速占领荆襄,王世充打算让单雄信镇守荆襄,而自己率兵回转洛阳,主持大局。 众人刚刚决定不久,杨侗派来的使者就到了。 使者说,如今已经夺下了襄阳,旗帜也已经变幻,已经完成了王世充所希望的。接下来,便是王世充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王世充对使者信誓旦旦的表示,他很快就会去觐见皇帝。同时会将洛阳的兵权拱手相让,那时候,就是君臣一心,夺取天下的时候了。 使者满意而去,王世充叫过了心腹,做出了一番准备。 次日,天气意外的晴朗,整个天空一片湛蓝,半点白云也无。王世充骑着战马,带着心腹杨公卿、单雄信等人朝着襄阳进发,就在他出发后半一个时辰,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朝着东边而去,片刻之后,又绕道南下。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匹快马从北方急奔而来,进入大营后半响,又有数匹战马匆匆跑了出来。 王世充一边走着,一边得意扬扬,他指着襄阳城外的的农田,道:“此间收获,必是我的,襄阳是争夺天下的要地,得到此地,我如虎添翼。” 杨公卿笑着道:“陛下行事不按常理,杨侗小儿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王世充哈哈一笑,勒马继续前进。这时,襄阳城已经近了,杨公卿靠近了城池,道:“城头上的兄弟,郑王来访,速速打开城门。” 守军显然得到嘱咐,听见杨公卿的叫声,又见他们不过十余人,随意问了几句,打开城门。 王世充带着众人昂首而入,进入城中,只见城中十分繁华,经过一年的建设,取的了极大的发展。 城中百姓似乎没有察觉到城头的旗帜已经发生了变化,毕竟都是赤红色,若不是仔细查看,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在城内守军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汉水边上,刚才不过是在樊城,在汉水南岸的,才是襄阳城。 襄阳的城池比起樊城更加高大坚固,王世充看着,忍不住拿他和洛阳比较。 十余人上了码头,船夫撑起了船,朝着南岸前进,这时,数匹快马从不同方向抵达了樊城北门。 “快开门,我们要见郑王。”骑士吼着,但回答他们的,是无数的箭羽,几名骑兵措不及防被射倒在马下,余下的见势不妙,纷纷撤走,但仍然有数人看着城头,久久不愿离去。 同时,五千人的士兵绕过了樊城,在离樊城三十里的地方渡过汉水,朝着襄阳城杀奔而去。 襄阳府邸,一片忙碌,侍女和家丁正在准备着酒宴,杨侗摆开了双手,任由侍女替他穿上新衣,这时,亲兵前来禀告,道:“大王,王世充已经进入了樊城。” “酒宴都准备好了吗?”杨侗问道。 亲兵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入席了。” “罢了,去大厅。”杨侗一摆手,说道,侍女赶紧将衣裳弄整齐,杨侗迈步走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并不猛烈,在冬日反而显得让人无比温馨,杨侗眯起眼睛看着太阳,站在哪里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太阳暖暖的,照的杨侗的身上也暖暖的,他慢慢低下了头,看着手掌。手掌上,布满了老茧,这是他跟着杨侑练武的结果。 左手在右掌上慢慢搓了半响,杨侗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忽然站在原地,打起了一套拳法。 侍女们看着他,都有着不解,王爷这是在做什么?杨侗打了一刻钟,又有亲兵来禀报:“大王,王世充已经上船,正朝着襄阳赶来。” 杨侗收起了拳头,慢慢站直了身子,一名侍女赶紧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锦帕,替杨侗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额头上的汗珠擦尽了,杨侗这才一挥手,朝着大厅走去,半途,另一名士兵匆匆而来,低声在杨侗耳边禀告着什么,杨侗点点头,低声也说了几句,很快,那人匆匆而去。 杨侗走到大厅,大厅里已经摆满了酒食,五六张案几摆在下首,在案几两侧,则是一排屏风。案几的尽头,则是一块方圆五十步的空地。 杨侗刚刚坐下,高甑生匆匆而来,道:“王爷,王世充已经进入了襄阳城。” 杨侗冲着他微微点头,高甑生嘴角一斜,转身退了出去。 “这就是襄阳城?!”刚刚进城,王世充就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洛阳是大隋帝国的东都,在规模上比起襄阳更大,但是如今看来,经历了多年战乱的洛阳,在人口上,竟然比不了襄阳城。 此时的襄阳,大街上有着各种打扮的人,有的是中原人,有的似乎是巴蜀一带的山民,有的也是一副南蛮的打扮,此外还有不少高鼻蓝眼的西域人氏。 不过,就这么在街上一走的功夫,王世充听到的,是各种人都操着极为熟练的汉话在聊天,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谁家开店生意好了,那里又新开了一家妓院,里面的姑娘是何等诱人之类。 甚至,王世充还发现一些有着明显西域人特征的人,身着大隋的宽松长衫,头上戴着噗头,手中捧着一本不知道的书,正在摇头晃脑的念着。 王世充微微吃了一惊,杨侑做的那些事情,他曾经有所耳闻,不过却没有亲见。有道是闻名不如一见,王世充此时看见异族正在拼命学习汉学,说话、穿着也和中原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忍不住就吃了一惊。 一个民族的特征,无非是语言、文字、习俗,这是最影响内在的,至于外在的相貌,皮肤的颜色,在特定情况下,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一个民族的消失不是他们不存在了,而是他们耐以生存的习俗不见了,语言消失了,文字也没有了。于是,他们使用别族的语言和人们交流,使用别族的文字记载事情,逐渐,就和其他民族融合了。 就像此时的王世充一样,他身上有着西域人的蓝色眼珠,可是他说的是汉语,写的是汉字,身上的穿着,也是中原人的打扮。 如果有人问他王世充是哪里人,他一定会回答是中原人。正是有着这样的心理,王世充才能明白杨侑实施这个计划的可怕。 随着各族的通婚,人种的融合,在中原人占据主体的情况下,其他各族身上的特征必然会逐步消失。就像当年黄帝、蚩尤、炎帝一样。 那个时候,恐怕整个中原,都只会有汉人的存在。及时身上有着异族的特征,他也会认为自己是中原人,而不是异族,如今的王世充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王世充神情闪烁,此时他不由觉得幸运万分,若不是杨侑出其不意去了高句丽,而杨侗又心怀鬼胎,他王世充又怎么可能有机会? 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王世充思索着,他决定了,日后大郑统一天下,这是一个极好的办法。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杨侑的这个政策实施下去。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前方的士兵速度慢慢缓了下来,王世充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襄阳府衙,他微微侧头,看着杨公卿、单雄信两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一切等我信号。”杨公卿和单雄信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们这一行十几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杨侗控制,才能达成目的。--15142309 第七十八章酒宴之上 襄阳府邸,数十名乐师正在吹着乐器,音乐轻快,让人听了不觉有着轻松愉快之感。 王世充在隋兵的带领下,步入了大厅。王世充一进大厅就仔细地观察着大厅的情况。在大厅两侧,是装饰精美的屏风,在屏风的前方,是两排案几,上面已经摆满了酒食。而在最前面,则是主坐。 此时,杨侗高坐在中间,身着王袍,一举一动非常有威严,俨然一副帝王风范。王世充看见杨侗如此模样,不由就是一愣。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侗这个小皇帝,变化不小啊。 想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还没有弱冠,眉宇之间,带着种种的青涩。除了在大殿里厉喝王仁则、段达的那句:“大隋的天下是高祖的天下,东都洛阳,是世祖的东都。如果隋德没有衰落,你们这个话没不可以说。如果天命真的改变了,也用不着说什么禅让!你们或者是先朝旧臣,或者是勤王的功臣,现在说出这种话来,朕还有什么可指望呢?!” 那个时候的杨侗,是愤怒而绝望的,所以胆子显得特别的大,可是更多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是软弱! 正是因为如此,王世充才觉得控制杨侗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这样一个软弱的皇帝,一旦被自己控制,还不是像软柿子一样,任由自己捏吗? 可是,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杨侗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这是王世充想不到的。如今看来,就算捉住了杨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啊。 王世充这么一疑惑的时候,杨侗在上首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目光锐利地看着王世充,突然眯起了眼睛,道:“怎么,郑王不认识朕了吗?” 王世充一愣,知道此时还不是发难的时候,他急忙走上几步,在离杨侗还有十余步的地方跪下,道:“罪臣王世充见过陛下。” 单雄信和杨公卿也急忙带着亲兵跟着跪下,口中直呼万岁。 杨侗摆摆手,道:“都平身吧。” 王世充站起来,拱拱手笑道:“陛下许久不见,更加英武不凡了,罪臣相信,在陛下的带领下,大隋一定能平定四方,威震蛮夷,恢复大隋昔日的风光。” 杨侗微微抬起眼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淡淡的道:“是吗?” “是啊,罪臣以前有眼不识真龙,以至于有所冒犯,还望陛下恕罪。”王世充再度说道。 杨侗摆摆手,道:“都坐下吧。” 王世充非常识趣地坐在了右首第一,单雄信、杨公卿等人依次坐下。而在左首,却是几名年轻人,王世充不认识,想来是杨侗的心腹。 杨侗呵呵一笑,道:“今日爱卿远来,其他暂且不说,先看一看朕准备的歌舞吧。” 杨侗说着,拍了拍手,听见掌声,十余名女子拥簇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女子穿着长长襦裙,一走出来,就带着万种风情,让杨公卿和单雄信都是眼睛一瞪,不由瞪着女子看着,仿佛要将女子吞入肚里似得。 王世充轻轻地捋着胡须,既然杨侗不急,那么他就也不急,而且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王世充还需要再等。女子的舞姿十分优美,杨侗目不转晴地看着,目光全然在女子的身上,这让王世充也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女子的身上。 大厅里,王世充的杀气似乎被音乐掩盖了,他默默地看着女子。余音绕梁之后,女子的舞姿也停了下来,额头上,香汗点点,整个大厅都似乎有着女子的香味,一些士兵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杨侗举起了酒樽,笑道:“郑王,这一杯,我敬你!” 王世充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急忙端起酒杯,道:“多谢陛下赏赐!” 杨侗一昂头,将美酒喝尽,王世充也毫不犹豫将美酒一口饮尽,完了,他将酒樽倒过来,一滴酒也不曾落下。 “郑王果然豪爽!”杨侗将酒樽放在案几上,脸上带着笑意,一名侍女走上前来,将杨侗身前的酒樽倒满酒。 王世充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一曲之后,杨侗一定有话要说。 “郑王,这一次带兵多少?”杨侗问道。 王世充几乎没有犹豫,回答着:“陛下,罪臣是从淮安郡赶来,留在淮安郡有士兵五千,余下的,全部带来了,总计有四万人。” “人数有点少啊。”杨侗显得有些失望,他轻轻地敲打着案几,清脆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膜。王世充一愣,四万人还少吗?如今是冬天,粮食运输艰难,四万人的粮食供应可不是小数目。虽然说襄阳是大镇,粮食足以供应斯万大军,但在大局未定之前,王世充又怎么敢投入更多的兵力呢? 更何况,如果杨侗是真心造反,那么王世充不带一兵一卒也能拿下襄阳;相反,如果杨侗不是真心,以襄阳城的坚固,四万大军也不一定能攻破襄阳。历史上,关羽关云长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王世充一时间没有回答,但杨侗却是呵呵一笑,道:“四万人虽然不足,但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左首边,高甑生突然一抱拳,道:“陛下,如今之计,陛下怎样打算呢?” 杨侗回过头,看着王世充,咳嗽一声,道:“郑王,你我虽然谈过,但都是在信件上,因此说不并不详细,如今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世充伸出食指,在案几上敲了敲,道:“陛下,不知道淅阳郡的局势如何?” 杨侗道:“如今韩世谔和李大亮正在丹水县一带相持,那李大亮就像一个乌龟一样,天天缩在大营之中,根本无处下口。据悉,韩世谔一直拿他没有办法,我想,两军的相持,至少要等到开春,才会有结果。” 王世充点点头,道:“若是如此,这边的行动就方便了许多。” 王世充顿了一顿,又问道:“陛下,如今荆襄的兵力部署我可是半点不知,不知道陛下能不能透露一些?”这些消息,王世充岂能不知?他已经通过安插在荆襄的探子,知道了大致的情况。此时这般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他不希望在抓到杨侗之前,引起杨侗的怀疑。 杨侗不疑有他,他指着高甑生,道:“高将军,你就将荆襄兵力部署的情况告诉郑王,让他心中有一个底吧!”高甑生站起身来,道:“喏!”说着,快步走了出去。王世充有些奇怪,高甑生出去做什么?他目光扫了单雄信、杨公卿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之意。不过高甑生很快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卷丝绸,走回大厅,他将丝绸放在地上,展开一看,原来是荆襄的地图!--15142310 第七十九章唐兵来袭? 高甑生展开了地图,王世充定睛一看,只见地图上,标注着红红绿绿的颜色,高甑生咳嗽一声,道:“郑王,这是荆襄的兵力分布图。” 王世充听了,精神一振,他准备要站起身来,又略略疑惑,但旋即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了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上面红红绿绿的斑点,不觉抬起头,带着疑问看向了高甑生。 “高将军,这是?”王世充问道。 高甑生目光一凝,余光扫过杨侗,杨侗轻轻摇头,高甑生低下头,指着地图上的襄阳、南阳、江陵等重镇缓缓开口,王世充听着,不自觉点着头。 大隋在荆襄的兵力部署,是以荆襄三镇为基础,南阳、襄阳、江陵驻扎重兵,其中南阳盆地又是以襄阳为重点,三点一线的格局是贯穿荆襄的要点。若是攻下了这三个要地,可以说荆襄就定了一半。 如今,江陵已经掌握在杨侗的手中,襄阳也被牢牢掌握,张镇周已经被关押了起来,余下的,便只有南阳。至于南方诸郡,长沙、零陵、武陵等地,相对比较荒凉,王世充觉得可以不用理会。 王世充听了高甑生的介绍之后,仔细地对比了一下各郡的兵力,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站起身来,拱拱手,道:“陛下,罪臣认为如今的关键在于南阳。只要南阳一下,淅阳郡的韩世谔就成为无根之水。纵然他有数万大军,也无济于事。届时,只要招降了韩世谔,又能得到数万大军。至于南方诸郡,只需要传檄而定即可。” 杨侗坐在上首,眯着眼睛打量王世充。王世充被杨侗盯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由上下左右看了自己一眼,心想自己的身上可没有什么脏东西啊。 杨侗注视了他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既然郑王觉得攻打南阳是最重要的一环,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爱卿了。不知道爱卿需要多少时间?” 王世充眼珠一转,道:“陛下,罪臣愿意为马前卒,攻打南阳。” “需要多少时间?”杨侗再问。 王世充略略犹豫,道:“若是罪臣带兵,恐怕需要两个月,若是陛下督军,将士必然用命,想必一个月就能拿下南阳。” 杨侗眯着眼睛笑了,道:“这么说来,朕堪比万军了。” 王世充一脸的严肃,他再度拱拱手,道:“陛下,南阳本来就属于陛下,若是陛下亲征,南阳城必定箪食壶浆。迎接陛下入城!” 杨侗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脸上得意非凡,他看着王世充,十分认真地问道:“这样说来,朕非要亲征不可?” “陛下一定要亲征!”王世充十分肯定。 “嗯!”杨侗点点头,抬脚正要走下台阶。王世充心中一喜,微微一晃头,身后不远处的单雄信和杨公卿微微坐直了身子,单手撑着地上,随时要一跃而起,一边擒拿杨侗。 但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一人,此人正是杨侗的亲兵队长韦杰,他匆匆进来,一抱拳,道:“陛下,城外突然来了一群骑兵,约莫有五千人左右。” 杨侗一愣,道:“他们是从何处而来?” “陛下,他们似乎是从襄阳东边而来。微臣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严加防范。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绝不会放松。”韦杰说道。 杨侗退了回去,道:“干得好,让士兵们严加防范,不能让敌人溜进襄阳。” 韦杰应声而去。杨侗坐下,轻轻敲打着案几,显得十分疑惑,道:“这股骑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目光不经意瞟过了王世充,他笑了笑,道:“郑王,你从襄阳以北而来,半途上,可曾见到这股骑兵?” 王世充摇摇头,道:“罪臣并没有看见。” “这就奇怪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杨侗皱了皱眉头。 王世充瞟了一眼单雄信,微微摇头,心中觉得无比惋惜,杨侗眼看就要迈步走下来,凭借单雄信和杨公卿的勇武,一定能抓住杨侗,可惜,却被该死的消息打断了节奏。王世充暗暗懊恼,心中痛惜万分。 但这个时候,王世充不能表现出来,他抬起头,拱拱手笑道:“陛下,我想敌人有数千兵马,或许是唐军也不一定。” “唐军?”杨侗一愣,整个脸色变得铁青起来,手掌也微微的颤抖。 王世充将杨侗的表现看在眼中,虽然不明白杨侗为何对李唐有这种反应,但这正是王世充所希望看见的。王世充站起身来,拱拱手,道:“陛下,如果真的是唐军,恐怕情况就不妙了。罪臣愿意去城墙上观看一番,查看他们究竟是何方势力。” 杨侗露出一丝微笑,他点点头,道:“既然郑王愿与为国分忧,那么你就去看一看,朕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王世充手掌一抖,似乎有些冷的样子,他点点头,道:“罪臣去去就来!”说着,王世充迈步走了出去,他目光扫过单雄信、杨公卿。两人看见王世充的眼神,也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来,道:“陛下,我等愿意追随郑王,前去探听虚实。” 杨侗微微一笑,挥挥手,道:“都去吧,朕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好消息。”杨侗说着,端起酒来,美美地喝了一口。 王世充略一迟疑,拱拱手退下,单雄信和杨公卿等人带着十余名士兵走了。杨侗目送着众人离去,众人的背影消失了,杨侗放下了酒樽,慢慢站了起来。 高甑生快步走到杨侗身边,低声道:“越王,他们走了。” “哼哼,走得好啊。”杨侗负手踱步,慢悠悠地走着。 高甑生奇怪地问道:“越王,既然王世充到了这里,为何不动手?”杨侗忽然笑了,他摆摆手,凑近了高甑生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高甑生一愣,道:“竟然会这样?”“王世充本来就是老奸巨猾之辈,你以为他会亲身赴险?我在洛阳和他打的交道太多了,对他也非常熟悉,此人口是心非,不可不防啊。暂且不要急,我倒要看看他王世充在耍什么花招?”杨侗淡淡的说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王世充的一张脸来,当初,他曾经跪在自己的面前发誓,如今,他又在发誓。可是,他王世充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屁一样,根本不足为信。--15142311 第八十章尔虞我诈 襄阳城外,数千骑兵正在耀武扬威,一个蓝色眼珠、身着明光铠、年约五旬的将领正骑在战马上,看着前方往来奔驰的骑兵。骑兵们手中举着长矛横刀,在襄阳守军弓弩射程之外的地方往来奔跑,大声的叫喊。马蹄将地面上的积雪带起,然后踩得粉碎,不一会,地面上的泥土被践踏成淤泥,一片狼藉。战马跑过,泥水一片。 蓝色眼珠的将领不住地打量着襄阳城,他已经刻意放缓了速度,为什么那边还没有消息?他不觉有些烦躁起来,目光中带着杀意,冷冷地看着襄阳城头。 就在他凝目看着的时候,城头上出现了几人,以蓝眼珠将领的目力,能十分清楚地看见是何人。当他看见王世充、单雄信、杨公卿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 王世充登上城头,看着城外往来奔驰,弄得一片狼藉的骑兵,微微摇了摇头。这时韦杰走了过来,指着城外,道:“这支骑兵虽然是从东边而来,可是似乎是伪唐的士兵。” 王世充点头,道:“不错,他们的旗帜是红白相间,正是伪唐的旗帜。” 韦杰道:“五千兵马虽然不多,但都是骑兵,来无影去无踪,襄阳骑兵太少,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王世充也不说话,而是凝视着前方,他看着远方的骑兵大将,抬起手来,摇了摇,道:“尔等叫你们主帅前来说话。” 那股骑兵兵不理他,依旧在大声的叫喊着,时不时地朝着襄阳城头射上两箭,一名箭法颇好的士兵还将箭羽射上了城头,弄得襄阳城头鸡飞狗跳。 王世充大怒,他正要说话,忽然,这群骑兵却突然撤走。骑兵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韦杰不由一愣,道:“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世充嘱咐道:“将军,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企图是什么,但襄阳城的各大城门暂时不能开放,我这就去找陛下商量如何退敌。” 韦杰应着,王世充匆匆走下了城头,骑上战马,朝着襄阳府邸奔去。半柱香时间后,王世充匆匆走进府邸大厅,一进门,王世充的脸色就显得非常不好,衣服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在杨侗面前跪下,道:“陛下,那股奇怪的骑兵已经退走,可是罪臣从他们的旗帜来看,是伪唐的旗帜。想来的确是伪唐的骑兵。” 杨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竟然是伪唐的骑兵?朕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里?难道说在旬日之间,韩世谔已经败了吗?” 王世充重重地一点头,道:“陛下,这看起来非常有可能。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解释伪唐士兵如何出现在这里。” 杨侗猛地站了起来,惊恐地道:“若是这样,朕的大隋江山危矣!郑王,何以教我?” 王世充急忙道:“陛下莫急,伪唐虽然杀入了襄阳,但如今半点消息也无,想来这是伪唐的先遣部队,而且五千人虽然不少,却多是骑兵,根本无法攻城。等到伪唐的主力杀到,至少只要半个月的时间。” 王世充的分析让杨侗心中稍安,但他眼中依然有着慌乱,“话虽然是如此,但若让这股骑兵在襄阳作乱,却也不好。郑王,朕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朕要你想办法将他们剿灭。届时,朕将记你一个大功!” 王世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有命,罪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侗看见王世充表白忠心,不由心中大悦,脸色也好了许多,他不由拍了拍胸脯,道:“幸亏朕还有郑王,不然,朕恐怕难以渡过这个难关。” 王世充略略思考,道:“陛下,罪臣这就立刻出城,回营召集兵马,对付伪唐。” “大善!”杨侗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桌子捡起一把横刀,将它递给了高甑生,道:“郑王,这是朕的宝刀,是精铁打造而成,朕就赐给你。日后,你就是朕的左膀右臂,平定天下之后,朕与你共享大隋江山。” “罪臣多谢陛下赏赐!”王世充跪下,再度磕了两个响头。高甑生瞧了一眼杨侑,然后迈步走了下去。 高甑生双手捧着横刀,递给王世充,王世充有些紧张地接过,抽出横刀一看,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道:“果然是好刀!” 杨侗走了两步,到了案几前,端起酒杯,道:“郑王,朕就在这里预祝你马到功成,一举歼灭伪唐的来犯之敌。等到将他们击退,朕亲帅大军,收复南阳!” 王世充慢慢将横刀放回刀鞘,他似乎喝了太多酒,额头上大汗淋漓,他用袖口一擦,笑道:“多谢陛下!”说着,走到案几旁,端起酒樽,一口将美酒喝尽。 “郑王远道而来,若是粮食不足,可找朕来要。这襄阳别的不多,粮食可是管够!”杨侗哈哈一笑。 “陛下,罪臣告辞了。”王世充说道,放下了酒樽。 “高将军,替朕送送郑王。”杨侗说道。 杨侗颔首,王世充带着单雄信等人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单雄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杨侗也正注视着他,目光中似乎有所思量。单雄信微微一愣,杨公卿已经走了过来,单雄信来不及多想,随着人流走了出去。 “哼。”杨侗看着众人走了出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目光扫过大厅,朗声道:“都退下吧!” 杨侗话音刚落,就听宽大的屏风后,传来金戈之声,二十多名甲士走了出来,众人冲着杨侗施礼,然后退了下去。杨侗负手,朝着寝宫走了回去。 王世充大营,众人围成了一圈,火盆正在熊熊燃烧,大帐里温暖如春,王世充铁青着一张脸,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冷笑道:“嘿嘿,真是想不到呀,杨侑小儿竟然到了河北。” 段达也紧锁眉头,道:“不仅仅是到了河北,他居然救了窦建德。还想消息严密封锁,若不是李世民这个小人通风报信,恐怕我军还被蒙在鼓里。” 王世充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杨侑小儿和李世民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不足为信。不过,如今河北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如今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扫平荆襄,然后伺机北上,至少不能让河北的局势更加恶化。” 段达想了一想,道:“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双方都有机会,各自有着优劣,不过以我之见,河北的战局恐怕要开春了才能有所进展。” 王世充明白段达的意思,他点点头,道:“不错,荆襄都下了如此大的雪,河北一定更大,在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用兵。不过,不管河北什么时候发生战事,谁能取得胜利,对于我来说,必须要尽快平定荆襄。” 段达微微叹息一声,道:“平定荆襄最好的办法,便是捉住杨侗。” 王世充将目光放在了唐王王仁则的身上。王仁则是王世充兄长齐王王世恽的长子,当初逼杨侗退位立下大功。王仁则心思细腻,善于捉摸人的心理。 王世充看着他,道:“唐王,今日收获如何?” 王仁则叹息了一声,伸出手,将头上的面具取下,顿时,一张脸换了一个模样,他摇摇头,道:“陛下,如今的杨侗已经不是昔日的杨侗,他非常的谨慎,半点机会也没有给我。” 王世充看了单雄信一眼,道:“单将军,莫非以你的身手,都不能靠近杨侗?” 单雄信忙拱拱手,道:“陛下,杨侗如今不同往日,臣仔细观察,杨侗恐怕会些武艺。再说他始终与唐王保持二十步以上的距离,根本不容易捉住他。” 王世充叹息了一声,实际上,今日混入襄阳城的王世充,并不是他本人,而是由唐王王仁则假扮的。王世充毕竟是一代枭雄,怎么轻易犯险。他只有在有十足把握的时候,才会亲自出马,比如说当初在南阳,亲自进入隋军大营与杨侑谈判那一次。那一次他是破釜沉舟,如果不成,守在的洛阳的太子王玄应就会选择投靠李唐,以杨侑的智慧,必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洛阳落入李唐的手中,所以那一次,王世充是亲自与杨侑交手。 而这一次,事情远没有上一次危急。弱势的时候,需要险中求胜。而在强势的时候,需要稳扎稳打。王世充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不会轻易犯险,而是让心思细腻的王仁则化装成他的模样,与杨侗交锋。而他,才是那一支五千骑兵的主将,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配合王仁则夺下襄阳。 可是,从王仁则和单雄信的话来看,如今的杨侗已经大大不同,似乎有些雄主的模样。王世充再度看向了王仁则,目光中带着询问。 王仁则又道:“陛下,杨侗虽然有了变化,但以微臣看来,他的骨子里,还是懦弱的。” “是何道理?”王世充来了兴趣。王仁则微微一笑,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说了,说到杨侗听见是伪唐骑兵来袭的时候,王仁则对杨侗充满了嘲笑之语,他惟妙惟肖地将杨侗的语言和动作表达了出来,微微惊恐的语气,颤抖的手掌,无不显示出杨侗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男人,一点都不中用。王世充听着,眼中逐渐亮了起来,一个崭新的计划再度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他低声说了起来……--15142312 第八十一章停顿不前的原因 隋军围困鲜虞城,杨侑并没有急着攻打,而是派人四处砍伐树木,建造攻城武器以及塔楼。每一天,李世民都会带着士兵在城头巡视,看着隋军在城外踏着雪原忙碌,李世民的心中大急。 他曾亲自带兵出城骚扰隋军,但杨侑在城外布置了骑兵,机动性极强,一旦得到唐军出击的消息,立刻闻风而至,对唐军进行毁灭性的的打击,裴行俨、罗士信、丘行恭都是骁勇之人,沈光、阮君明身手也非常不错。 李世民虽然是弓马娴熟,但遇见罗士信这等拼命之人,心中还是有些畏惧,他毕竟是大唐的王爷,性命何其贵也,怎能和这些匹夫比呢?尉迟敬德虽然骁勇,但伤势至今没有痊愈,而秦叔宝还在床上躺着。段志玄、翟长孙虽然厉害,但却挡不住裴行俨、罗士信等人。 双方鏖战数日,互有胜负,但唐军的损失更大一些,随着李世民骑兵不断战死,他丧失了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再也无力对隋军进行偷袭,只得眼睁睁看着杨侑率领隋军逐渐将鲜虞城围住。 李世民望着城外越来越多的塔楼,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他每日登上城头,就觉得末日更近了一步。他第一次有了那种惶恐不安之感,在河北的冬日,他时常惊醒,醒来之后,他发现浑身大汗,身子在不自觉中颤抖。 这个时候,他曾经寄希望于暗棋,可是,他发现那人一直没有动静,想想也是,在大局将定的时候,谁又会傻乎乎地选择造反呢?想通了这一层,李世民又将希望寄托在大哥李建成的身上。 他知道李建成已经带兵赶来,但是如今到了那里?而派出去求援的使者,究竟到了那里? 土门关,李德懋身着铠甲,腰间悬挂着横刀,恭恭敬敬地施礼:“太子。” “堂弟,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李建成的脸上带着笑意,平时的他,便是这么一个爱笑之人,在这个时候,更加显得和蔼可亲。 李德懋拱拱手,道:“太子,请!我已经准备了酒食。” 李德懋这么一说,李建成觉得有些饿了,他摆摆手,道:“也罢,孤也有些饿了,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迈步走进土门关府衙,侍女端上酒食,李建成拿起筷子,匆匆地吃着,显得十分匆忙。李德懋咳嗽一声,道:“太子,何必如此之急?” 李建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叹息一声,道:“河北战事关系大唐命运,我如何不急?如今河北情况如何?你可知晓?” 李建成这么一说,李德懋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善,他也放下了筷子他,摇摇头,将近日的情况一一述说,李建成这么一听,脸色也渐渐地变了。他早就知道河北的局势不容乐观,可是如今看来,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原本在大唐势力强盛的时候,河北诸多郡县纷纷投靠了大唐,可是,乐寿一战,李世民兵败,信都、清河等郡再度归附逆隋。如今,大唐在河北的领土仅仅有衡山、博陵等区区几个郡县而已。 李建成顿时没有了食欲,他用手撑起了身子,默默地负手踱步,回想着李德懋说的一切,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那么他这一次来到河北,任务可谓重之又重。隋军已经占据了优势,要如何打破隋军的优势,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李建成此来,绝对不希望失败,因为一旦失败,大唐的势力必将受到极大的削弱。日后何以争霸天下?眉头上冒出了一个“川”字,李建成不安踱步,李德懋也没有了食欲,他默默站起身来,看着大唐太子李建成。 李建成踱步半响,最后在地图前站定,他默默地看着地图,将目光凝固在武安郡,如果平阳公主能兵出邯郸,势必会对逆隋造成致命打击,那时候,他李建成的大军再进抵博陵郡,将属于李世民麾下的部队全部整合,拥有七八万士兵的大唐,仍然有胜利的机会。 就在李建成想着的时候,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士兵,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战士匆匆走了过来。“太子,是秦王派来的使者。” 李建成眉毛一扬,快步走了上去,他看着那人奄奄一息的模样,急忙问道:“秦王那边怎样了?” 那人伸出手,奋力地在胸前掏着什么,李建成见他掏了半天,手却一直颤抖着,根本掏不出来,他急忙伸出手,也不顾此人身上全是鲜血,从他的胸口插入,掏了半响,掏出一封书信。 李建成见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他拆开信件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李德懋走了过来,神情有点紧张,道:“太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建成长长出了一口气,白白的雾气从嘴里喷出,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李建成神情严肃,道:“前些日子,秦王出兵与隋军大战,骑兵损失太多,部下大将多有受伤,如今只能困在鲜虞城中。杨侑小儿已经在鲜虞城四周建设塔楼,试图将秦王困在鲜虞城。” “如此,太子该怎么办?”李德懋相对平庸,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李神符的儿子,绝对没有机会镇守土门关这处要隘,此时,他有些不明白,既然隋军占据了如此大的优势,为什么不一举攻破鲜虞? 李建成手中捏着书信,手指连动,将书信揉成了一团,然后,他狠狠地将书信抛出。李建成没有急着回答李德懋的话,而是在不停踱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德懋见他不说话,也就不敢打扰,李建成一步一步,脚步声响彻在屋子里,显得十分沉重。良久,李建成终于停止了踱步,目光再度凝视着地图。李德懋再也忍耐不住,他快步走了过来,拱拱手,道:“太子,秦王如今十分危险,我看还是要速速派兵救援才是。” 李建成嘿嘿笑了两声,道:“德懋,你以为这人满身鲜血而来,是隋军杀不死他吗?” 李德懋一愣,十分不解地问道:“难道不是他浴血奋战,杀出来的吗?” “哈哈!”李建成苦笑了两声,他指着地图,道:“按照秦王所言,隋军已经在鲜虞县四周布满了塔楼,防备十分森严,而且,连日来的交战中,多是逆隋的骑兵取得胜利。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大唐的骑兵比起隋军的骑兵,战斗力还是要低一些,不然,秦王不会连连失利!” 李德懋更加不解了,既然是这样,这名骑兵怎么冲出来的? 李建成叹息一声,道:“此人能够逃出,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杨侑所为,他故意将这名骑兵放出来,就是想要将消息传出来,让我知道这个消息。” 李德懋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子,道:“太子,你的意思是说,杨侑知道太子来了?” “唉!”李建成握紧了拳头,目光死死地看着前方,眼中充满了忧虑:“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知晓,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他必然是知道我率领大军来了,因此,故意如此。” “可是,他有什么好处?”李德懋依然不解。 “德懋,这个问题你想不明白吗?!”李建成说道,目光转向了李德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鲜虞,隋军大营。 程知节扯着喉咙道:“陛下,李世民已经被困在城中,粮食恐怕也有所不足,如今唐军士气低迷,微臣愿意为先锋,攻打鲜虞,擒拿李世民。” 杨侑目视着他,摇摇头,道:“如今还不是良机。” 罗士信也有些不解,道:“陛下,李世民帐下的大将秦叔宝、尉迟敬德均已经深受重伤,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也为陛下所擒,余下段志玄、翟长孙等人不过庸碌之辈,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微臣第一个就登上城头。” 程知节瞪了罗士信一眼,道:“老罗,这事情你可不能和我抢!不然我和你没完!” 罗士信讪讪一笑,两人关系极好,他自然不会计较。 杜如晦在一旁品着茶水,不紧不慢,时不时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众将一副焦急的模样。 丘行恭忽然开口,道:“杜侍郎,你也开口劝劝陛下呀,莫要坐失良机!”在他看来,如今优势明显,经过十余日的厮杀,唐军骑兵死了十之,士气受到极大的打击,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杜如晦放下茶杯,看着丘行恭,道:“丘将军,你可知道李建成已经率兵赶来?” “正是因为他要赶来,这才要赶紧拿下鲜虞呀,不然李建成和李世民合兵一处,必然士气大振,那时候想要击败他们,可就不容易了!”丘行恭道。 杜如晦看了一眼杨侑,杨侑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说。杜如晦这才捋了捋胡须,站起身来,道:“正是因为李建成要来,陛下这才故意拖延攻打鲜虞的时机。不然,以如今的情况,最多三日,就能攻下鲜虞。”裴行俨忽然插嘴,道:“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陛下的意思是要一战擒拿李建成?”杜如晦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神色,他又看了一眼杨侑,道:“裴将军之言,可是靠谱了一点,但不完全。陛下如此,是另有目的。”--15142313 第八十二章张良计过墙梯 恒山郡,土门关。 李德懋听了李建成的话,身子不由就是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建成,道:“太子,你的意思是他要围城打援?” “不错,就是围城打援。”李建成缓缓点头,如果鲜虞城的将领是一般人,那么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李建成或许会放弃博陵郡,但是,在鲜虞的是大唐的秦王,这个意义就不同了。 当初父皇为了救回齐王,付出了大量的金钱、米粮,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父皇舔犊情深。李建成知道父亲的心思,对于父皇来说,不管哪一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根本舍不得。 楚王一样,齐王一样,他秦王,也是一样。 而作为大哥的李建成,所谓长兄如父,自然也不希望看见秦王出事。如果秦王出了事,作为主持河北战事的最高指挥官李建成,如何面对父皇,如何面对其他兄弟?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李建成心中的自尊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李建成不在河北,或者是来的迟了,李建成最多伤心遗憾,但如果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战死,他李建成的面子往哪里搁? 李德懋听到太子之言,顿时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语气显得十分艰涩,道:“太子,虽然看出了杨侑的企图是要围城打援,可是他早有准备,如何才能破除这个死局?” 李建成负手踱步,再度来到了地图前,目光炯炯地看着恒山郡,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杨侑虽然有了良策,但他李建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如今赵郡是在谁的手上?”李建成问道。 “太子,赵郡太守陈叔达,如今依然归属大唐。”李德懋说道。 “陈叔达?”李建成一愣,他知道陈叔达这个人,他本来是隋绛郡太守,归附大唐之后,武德二年,李渊为了巩固河北,派经验老道的陈叔达经营赵郡,此人上任之后,结交赵郡李氏,有效地稳定了赵郡的局势,并多次挫败窦建德的进攻。 听到赵郡仍在大唐手上,李建成松了一口气,他忽然笑了笑,道:“杨侑虽然想要围城打援,但我有我的计划。德懋,你可知道恒山郡还有多少兵马?” “父亲那里尚有五千人马。”李德懋说道,此时李神符是恒山郡太守,掌管一地之军政。 “五千人,嗯,足够了。”李建成想着,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回转头,笑了笑,道:“如今虽然局势艰难,但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吃饱肚子才是。”说着,李建成回到了案几前,端起已经冰冷的食物吃了起来,他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饭,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鲜虞,隋军大营。 听见杜如晦说陛下另有目的,众将都拿眼去看着杨侑。杨侑咳嗽一声,站起身来,道:“天下攘乱,已经有十余年,田地荒芜,百姓凄苦,朕不愿意继续动荡下去,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中原的分裂。” “可是如今,王世充不足为虑,唯有伪唐,方才是朕的心腹之患。李建成已经率兵赶来河北,兵马约在两万,掐指算来,当是李渊所能抽调出的最后兵力,如果朕能一举将这两万士兵或歼灭,或俘虏,那么对于伪唐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关中、并州这几年战乱不小,薛举、刘武周,都对这两地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不仅仅是在经济上,人口的损失也非常大。所以去岁,李渊从凉州迁入了两万户人口,几乎要将凉州抽调空了。” “如果朕一举将李建成、李世民歼灭在此地,伪唐必将无人可用,那个时候,就算李渊想要再战,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足够的资源和朕作战。恢复关中、并州,便是举手之劳。” 杨侑缓缓说着,诸将听了,都恍然大悟。 裴行俨道:“陛下原来是想要围城打援,这一招能剿灭伪唐的有生力量,的确是妙计。” 丘行恭也笑道:“陛下深思熟悉,臣等不及也。” “诸位爱卿,可稍安勿躁,想必李建成已经抵达了土门关,不日就将抵达博陵郡。那时候,诸位爱卿可一展所长,朕一定让你们杀个痛快!”杨侑笑道。 “多谢陛下!”众人齐声说着。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道:“陛下,有军情。” 杜如晦伸手接过,将蜡丸递给杨侑,杨侑捏碎了蜡丸,取出里面的信件,匆匆一看,道:“告诉诸位爱卿一个好消息,李建成昨日已经出了井陉关,想必此刻已经到了土门关。” “陛下,微臣愿意为先锋,先行击破李建成。”程知节抢着立功,赶紧走出一步,说道。 这时,裴行俨却皱了皱眉头,道:“陛下,微臣觉得有些不妥。” “这是为何?”杨侑问道。 裴行俨拱拱手,道:“陛下,听闻李建成也是擅长用兵之人,陛下前几日故意放走的那人,想必已经将情况告诉了李建成。在我军准备完善,摆明了一副围城打援姿态的情况下,微臣以为,李建成或许能猜透其中的要害。” “嗯,继续说下去。”杨侑看着他,毕竟裴行俨出身世家,有些见识。 “李建成若是猜透陛下是要围城打援,恐怕他会围魏救赵,沿着赵郡南下,夺取襄国郡。”裴行俨说道。 罗士信一愣,旋即道:“李建成就算想要夺取襄国郡又能如何?大势所趋,李建成必定兵败。” 杨侑与杜如晦相视一步走到了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太行山一带的地势,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杜如晦同样也是脸色一变。诸将看见两人这副表情,均是不明所以,纷纷走到了沙盘前。 “杜爱卿,你觉得李建成会不会出奇兵,走滏口陉,偷袭邯郸?”杨侑凝声。 杜如晦紧锁眉头,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是微臣的失误,一直想着李建成会出兵井陉关,但却忽略了滏口陉这个同样重要的地方。” “邯郸的兵马不多,更重要的是这几个郡县,如今都是墙头草,随时可能会两边倒。朕为了迅速平定河北战事,此时不宜动他们。如果李建成以奇兵偷袭邯郸,同时,他派兵南下,走赵郡,夺襄国郡,就能与武安郡连成一片,届时,或出兵清河,或出兵河间,都是朕不愿意看到的。”杨侑的语气显得有些凝重。 诸将看见陛下如此严肃,也就收敛了笑容,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程知节也变得十分严肃,两只手垂在腰际,握紧了拳头,显得十分紧张。 “陛下,河北多是平原,如果邯郸真的被夺下,形成如陛下所言的局面,那么清河、信都,乃至于平原等郡都会受到唐军的骚扰。在局势未定的情况下,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作为智谋,杜如晦从来不会虚假言辞,有什么说什么,将事情说开了,将所有的假设都想到了,才能做出有利的部署。若是一意隐瞒,反而会坏了大事。 杨侑也是看中杜如晦这一点,才会将他引为心腹智囊。此时,听见杜如晦之言,杨侑“嗯”了一声,速搜索,他猛地抬起手,目光凶狠地看着程知节。 程知节正一脸紧张,突然发现陛下死死地看着他,顿时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两步,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吃惊的模样。 “程爱卿,朕给你三千骑兵,你要日夜驰骋,尽快抵达邯郸。你要记住,走出了滏口陉,第一站便是邯郸,只要守好了邯郸,就算对方是孙武在世,也决然不敢弃邯郸不攻而北上。”杨侑说着,语气非常快。 程知节一愣,知道陛下这是在叮嘱他,急忙收敛心神,将杨侑的话牢牢记住。 “唐军走滏口陉,依朕的猜想,为了不引起朕的怀疑,一定兵马不多,五千人便是极限。而邯郸历来是古都,虽然比不上洛阳长安,但也不是小城。所以,唐军来到,一定不会力攻,而是智取。你抵达邯郸,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有你的手谕。”杨侑说的是斥候、传令兵,就算是这些人,也要有程知节的许可才能出入,不然不行。 程知节不是愚笨之人,立刻明白了杨侑的想法,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另外,你要派出斥候刺探消息,若是唐军杀来,就闭门不出!你要切记,不管唐将使用何种方法,你都不能出战。”杨侑继续叮嘱。程知节眼光闪动,道:“陛下,微臣有一点不明白,武安才是扼守滏口陉的要道,为什么不守武安城而是邯郸?再者,若是唐将真的北上,微臣又当如何?”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才说的太快,他有些喘息不过来。程知节此时能问问题,杨侑还是喜欢的,至少证明程知节是有心在想这件事情,他指着武安郡,道:“第一,武安城虽然是最好的地方,但此地一守住,唐军就不能继续东出,也就不能吸引李建成南下。如果李建成南下,对朕还是有利的。第二,是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朕怕时间来不及了,所以只要扼守住邯郸,也一样能达成目的!”--15142314 第八十三章攻城(上) 程知节闻言一愣,道:“陛下,时间上或许来不及,驻扎在邯郸的确有着高瞻远瞩之效。但李建成南下,势必会与滏口陉的唐军形成夹击邯郸之势,微臣有些担心呐!” “担心什么,担心守不住邯郸?”杨侑眯着眼睛看他。 程知节点点头,道:“微臣才能不足,若是李建成率兵南下,恐怕难以支撑。” “程爱卿,这一点你放心,朕一定会让李建成生不如死。你只需防住来自于滏口陉的唐军即可。”杨侑说道。 程知节略略踌躇,最终还是一拱手答应,道:“微臣一定挡住滏口陉的来犯之敌。” “程爱卿,速速准备去吧!滏口陉那边很急,你带足两日的干粮,务必要星夜兼程,赶到邯郸,若是到了,立刻派人回报朕。”杨侑又道。 程知节应了一声,施礼退下,走出了大帐,匆匆朝着本部军营走去,准备了一番之后,两个时辰后出发,朝着南方疾奔而去。 大帐里,杨侑依旧在吩咐着事情,诸将听了,精神都是一震,罗士信摩拳擦掌,道:“陛下,微臣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裴行俨也道:“陛下,如此一来,李建成必然会分心。” “明日一早,就依计行事!”杨侑说着,众将纷纷告辞离去。 大帐内,只剩下了杨侑和杜如晦,杨侑常常出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一言惊醒梦中人,若非裴行俨之言,恐怕邯郸就危险了。” “陛下,亡羊补牢,也不算晚。就算邯郸被攻下,唐军士兵也不多,只要牵制住了李世民,以及李建成的援军,就算武安郡那边有所闪失,唐军也守不住河北。”杜如晦说道。 杨侑搓了搓手,放在脸上,道:“河北一战即将落下帷幕,下一步,便是收复山东、中原。伪唐只余下了关中、并州,失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陛下,微臣有一点不明白。”杜如晦略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问道:“陛下,明明几度有机会收复长安,为何陛下偏偏不取?” “虽然拿下长安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但长安毕竟是伪唐的国都,李渊一定会死守。或许会对长安造成不小的损失、破坏。长安是曾祖的心血,朕不想毁在朕的手中,不然日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曾祖?洛阳也是一样,朕不想有太大的破坏。”杨侑淡淡的说道。 说到洛阳,杜如晦便沉吟着问道:“陛下,洛阳那边,似乎有些不妙啊。” 杨侑慢慢踱步,看着洛阳那高大的城池,洛水缓缓穿城而过,他叹息一声,道:“王世充此人贪婪、狡猾。但就算是最狡猾的狐狸,也瞒不住优秀的猎手。王世充一心在那倒腾,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最终他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朕一定会让他吃尽苦头。” 杜如晦点点头,道:“王世充虽然有野心,但他心胸狭窄,手下多名将领选择了背叛,足以证明此人没有领袖的气质。一旦凝聚不了人才,失败也就是时间问题。” 杨侑回到案几边,递了一杯茶水给杜如晦,道:“克明,这一次远征,你吃了不少苦,河北战事一定,你就回转巴蜀,好好休养一段日子。”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难道平定了河北之后,陛下不接着攻打中原吗?” 杨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坐了下来,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他,杜如晦拆开一看,顿时也笑了。两人又说了半响,不知不觉已经天色已经黑了。 傍晚时分,锦衣卫的探子继续传来情报,李建成已经进抵了恒山郡郡治正定县,从正定东北可走博陵郡,东南可走信都郡,南下则是赵郡,可以有多种选择。 杨侑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管李建成选择那条路,迎接他的,只有一条路。 次日一早,隋军在鲜虞城外七百步的地方修建了一座高达二十丈的指挥台,从这里,可以将鲜虞城来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杨侑站在高台上,以他的目力,能将李世民一脸的迷惑看的清清楚楚。 李世民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这些日子,他觉得他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醒一会,睡一会,然后再醒过来,睡得并不安稳。听见翟长孙说隋军在城外摆开了阵势,李世民顿时跳了起来,抓起放在床头的长弓就走,在门口,他用冷水胡乱抹了一把脸,跨上战马,匆匆赶往城头。 登上城头一看,隋军的确已经摆开了阵型,但却有区别。隋军的目的不是要硬攻城。他们在城外摆开了至少三十架投石器,看起来声势颇为惊人。 李世民神色凝重,他知道隋军要利用投石器击坏鲜虞城的城墙。尽管知道隋军的企图,但李世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如此。他的骑兵在这几个月的征战中,已经损失殆尽,余下的不过是五十多名骑兵而已。 想要摧毁隋军的投石器,只有杀过去,才能想办法摧毁。而要杀过去,靠步兵是不行的,因为步兵速度太慢,若是不穿铠甲,又会被隋军射程马蜂窝。只有骑兵,依靠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才能迅速冲过去,接近投石器,才有可能摧毁。 李世民想着的时候,目光突然被隋军的指挥台所吸引。他凝目看去,顿时眼中杀意迸出,那个男人,是他遥不可及的目标,也是他最想要杀死的人,此时,那人也在高台之上,冷冷地看着鲜虞城。 两人的目光相撞,似乎闪过一溜火花,李世民咬着牙,想要将杨侑一口吞掉,但杨侑的目光只是扫过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停留,就看向了别处。 李世民突然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心中愤愤不平。他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看我?难道说,我在他的眼中,就根本不值一提吗?李世民心中涌起一种冲动,他十分渴望着冲出城,将杨侑一刀砍死。 房玄龄在他的身后,看出了李世民情绪上的波动,他伸出手,按在李世民的肩头。李世民突然受惊地跳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房玄龄,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你!” 房玄龄拱拱手,道:“秦王,在这个时候,更需要冷静,才能应对危机啊。” 李世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鼻腔,涌进肺里,冷冷地在胸膛打了一个转,然后被李世民呼出。被冰冷的空气这么一激,李世民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再度吸了一口气,再度看着前方。 隋军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巨大的石块逐渐被运到前线,摆在投石器旁边。而在隋军的最前方,是一个个的方阵,长矛手、刀盾兵、弓弩手互相交杂,在步兵方阵的后方,则是游弋着的骑兵,显得杀气腾腾。 很显然,隋军为了保护投石器,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李世民、房玄龄、段志玄等人看着,心中有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隋军的布局几乎毫无破绽。 李世民脸色更加凝重了,他扫视着城外,思考着该怎么办? 城外,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忙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隋军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赤红色的大旗在空中飞舞,罗士信、裴行俨、丘行恭、沈光等人身着甲胄,各自位于不同的方阵之中,众人眼中都带着杀意,冷冷地看着城头。 一名士兵匆匆而来,越过七八个方阵,抵达了杨侑所在的指挥台边上,“陛下,投石器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投掷!” 杨侑站起身来,眼中的冷意宛如刀锋,刺得一直盯着杨侑的李世民不敢直视。杨侑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见指挥台下,三十五架投石器已经准备妥当,已经有士兵将巨石放入了凹槽之中,随时可以抛射。 杨侑朗声道:“传令下去,先进行一轮抛射!” “喏!”那人匆匆退下,很快,隋军士兵再度忙碌起来,他们握紧了缰绳,突然松开,绳索猛烈地扭曲,释放出巨大的能量,炮梢猛地一抖,迅速向上弹去,巨石猛地弹出,砸向了鲜虞城头。 李世民一直在注视着隋军的动静,看见隋军将巨石抛出,他厉喝一声,道:“埋伏!”说着,人灵巧地朝着女墙下一藏,将身子紧紧地贴着女墙,房玄龄也赶紧藏了起来,段志玄及其他士兵都藏了起来。 “嘭!”耳畔边,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响声,李世民不觉有些疑惑,他忍不住探出身来,仔细地看着外面。原来,隋军投掷的巨石大多砸在了城外,不少掉进了护城河里,激起浪花片片;有的巨石则砸在地上,深深地陷入了地里。 指挥台上,杨侑皱了皱眉头,这批赶制的投石器似乎因为弹力不足的缘故,所以没有像杨侑的预想一样,击中鲜虞城头。他挥挥手,道:“立刻进行调整,再进行一击。”其实不需要杨侑下令,隋军士兵在第一轮的投掷失败之后,已经着手进行调整,这些士兵的经验都非常丰富,半柱香后,投石器大多调整完毕,并将巨石再度搬到了凹槽里,等待着下一波的投掷。罗士信在人群之中巡视着,当他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完毕,他慢慢地抬起了手。--15142315 第八十四章攻城(下) “准备,抛射!”罗士信绷直的手臂猛然划下,有力地下达了命令。 隋军士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巨石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鲜虞城头奔去。李世民再度如法炮制,躲在了女墙下。这一次,隋军的局势准确地击中了城头。 巨石落在女墙上,女墙发出阵阵哀鸣,旋即,无数的碎石落下,朝着四方,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碎石击伤,脸上出现了划痕,甚至还有几名士兵运气非常不好地被锋利地石头割破了咽喉,击穿了太阳穴。 女墙在颤抖,仿佛是李世民的心,他趁着隋军抛射的间歇抬起头,茫然四顾,只见城头上,乱石堆积,更有十几个士兵在地上躺着,其中几个时不时动一两下,显然没有死透。 隋军的准备相当快,在第二波的抛射之后,立刻组织了第三波。李世民还没有将情况完全弄明白,就不得不躲在女墙下,他卷起了身体,最大程度地减少被石块击中的可能性。 女墙被巨石砸中,不断出现了损坏,已经不能再掩护唐军士兵的身体。锋利的碎石飞溅,又有数十名唐军倒在了地上哀鸣,有的人甚至被巨石压住,砸成了肉饼,当场丧命。不少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哀嚎着,他们害怕了,就算是战死,也比这好得多。 一个人的恐惧,来自于内心,眼睁睁看着袍泽缺胳膊断腿,甚至被砸成肉泥,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不少唐兵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选择了逃走,他们趁着隋军抛射的间歇,争先恐后地逃下城墙,他们互相推搡,有的人措不及防,被推下了城墙,当场跌死,而有的人因为腿脚不方便,被踩到在地上,袍泽的靴子踩在他们的身上,一开始还想要挣扎,但很快就再也不动了。 随着隋军巨石再度抛来,来不及逃走的唐军士兵再度被砸成肉泥。李世民眼睁睁地看着士卒逃走,只感到了无能为力。终于,在他躲避的那一片城墙,女墙即将被削平之前,李世民也选择了逃走,他踉踉跄跄地跑下城墙,由于匆忙,一跤摔在了地上,脸被地面上的碎石划破了脸庞,顿时,几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脸上。 李世民并没有感到疼痛,因为此时的他心中无比焦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按照时间计算,隋军很快就会再度进行抛射,他必须要在隋军投掷前逃下城墙,不然,有可能被巨石砸成肉酱。 李世民用脚一蹬,不料蹬在一块圆圆的石头上,差一点再度滑到,这时,房玄龄奔了过来,他伸出手,扶起了李世民,道:“秦王,快走!” 有了房玄龄的帮助,李世民站起身来,两人携手匆匆而下,刚刚奔下阶梯,巨石再度轰鸣而来,砸得城墙一阵颤抖,旋即,无数碎石滚滚而来,李世民暗中庆幸,突然,一小块石头砸来,李世民来不及躲避,额头被击中,顿时红肿一片。 “秦王,你怎样?”房玄龄急忙问道。 李世民揉了揉额头,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牙忍住,目光凶狠地看向远处,狠狠地盯着了杨侑,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抓住杨侑,一定要亲手将他杀死。不,杀死太简单了,他一定要让他尝尽苦头,这样,才能报李道玄的仇,才能报他李世民的大仇。 杨侑在指挥台上看着这一切,他取出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女墙的情况。在隋军的持续抛射下,鲜虞城的女墙已经被削平,多处的城墙已经能看到裂缝。 杨侑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挥挥手,道:“传令下去,收兵回营。” 就在此时,李建成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迅速带兵从正定南下,一日之间,抵达了两郡相接的栾城,再有一日,李建成有信心杀进襄城郡,并迫使襄城郡反复无常的太守陈君宾投降。 李建成在黄昏时分扎下大营,不久,突厥人可达志前来禀告,说大营已经造好,大营外也立下了鹿角拒马等物。 李建成挥挥手,道:“请诸位将领前来商量事情。” 可达志领命而去,不久,东宫系将领,如窦师干、冯翊、可达志等人都来了,文官如长史唐宪、率更令欧阳询、祭酒韦挺、记室参军事庾抱等人也接到消息,纷纷赶来。 李建成在大帐里举行了一场小型宴会,商议怎样才能给杨侑致命打击。 可达志最先说话,他是突厥人,在他的信念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他毫不迟疑地道:“太子,如今河北大多郡县属于逆隋,为了让围魏救赵之策更加有效,卑职建议大军南下,接应平阳公主,然后合兵一处,攻取清河、信都等郡。同时,卑职愿意率骑兵一千,对河间郡进行骚扰,卑职一定将河间的隋人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李建成本来想要同意可达志的建议,但他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李建成的神经。李建成是个相对仁慈之人,当年在澄城县的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他时常会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所以李建成常常在想,如何才能弥补这个过失。 如今,可达志说要杀光河间郡的百姓,这显然是莽夫所为。在李建成看来,平定天下,靠的不是杀,而是仁慈,为君者,只有怀着仁慈之心,才能成就霸业。当然了,一味的仁慈只能是宋襄公,这一点,李建成还是十分明白的。 历史上李建成能平定刘黑闼的第二次起义,靠的就是恩威并施。如今的李建成也打算这样做,他咳嗽一声,道:“这个建议虽好,但赵郡、武安郡都在逆隋治下,各有守军数千,孤兵力不足,恐怕难以分兵。还是全力南下的好。” 这等于变相否决了可达志的建议,可达志微微摇头,便步说话了。 唐宪道:“太子,用兵当正奇相辅,分兵之策是个好计。太子不妨考虑。” 李建成闻言愣了愣,他默默思考了半响,最后还是摇摇头,道:“孤的骑兵仅仅有两千,如果分兵一千,若是隋军以大批骑兵杀来,恐怕难以抵挡。” 韦挺咳嗽一声,接过话头,道:“太子,唐长吏之言也有道理,不过,诚如太子所言,兵力不足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武安郡离赵郡并不远,若是急行军,一天一夜差不多能抵达武安郡。卑职认为兵贵神速,争取在后日之前,抵达武安郡,夺下邯郸,迎接平阳公主,合兵一处,共伐逆隋。同时,还能从上党郡运输粮草、兵力,以邯郸在根基,逐步北上。” 可达志瘪瘪嘴,这些个人文人,总喜欢稳,一点都不痛快。他觉得还不如直接杀过去。 唐宪仔细地看着李建成,发现他似乎不赞同自己的意见。他也知道太子是一个固执之人,只得心中叹息了一声,转而考虑韦挺的话来。从某个程度上来说,如果夺下了武安,以武安为基地,比恒山郡要好一些,因为如今逆隋的兵力尚在北方围攻秦王,太子有足够的时间来布局一切。 李建成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着韦挺的话。 庾抱这时缓缓开口,道:“太子,卑职认为可达志的计策是上策,而韦挺的则是中策,至于下策,则是赶赴鲜虞,与隋军决战。” “上中下三策啊。”李建成心中默念,上策太过于残忍,而下策直接与杨侑对话,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显然,李建成的心中已经选定了中策。 唐宪摇摇头,道:“太子,上策才是良策啊。” 李建成的心中也有些挣扎,他何曾不知道这三策的优劣,但综合考虑,他还是认为中策才是良策。李建成抬起头,做出了决定。 隋军的撤退,李世民尽收眼底,当隋军撤的干干净净,李世民望着鲜虞城头,忍不住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隋军的投石器如此厉害,仅仅是一天,就将女墙全部摧毁,城墙也多处出现了裂缝,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城墙早晚会被隋军轰塌。 一旦隋军将城墙轰塌,局面就会像他当初围攻乐寿一样,失败可能就注定了。到底是坐以待毙还是出兵鏖战,与隋军拼个你死我活?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委实难以做出决定。 房玄龄在一旁看着他,轻声道:“秦王,不如再派人请求太子尽快赶来支援。” 李世民咬着嘴唇,大哥是他的大哥,可是他却不想承他的清。可是,这个时候,又是大唐最为重要的时候,也是他李世民最为重要的时候。一方面,李世民觉得面子上抹不开,他是大唐的战神,却需要太子来替他解围,这是何等的丢人?可是,若没有援兵,他出城与隋军鏖战,有没有必胜的信心,如果他死了,面子有用吗?他所有的梦想,都会随着他的死去,而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李世民脸上露出了为难、挣扎的神色,房玄龄对他十分了解,知道李世民内心在纠结什么,他再度说道:“秦王,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秦王,你可要仔细思量啊!”李世民本来就想的比较透彻,只是心中犹豫罢了,房玄龄的话犹如一块石头,让他定了定心。他点点头,做出了决定。--15142316 第八十五章武安郡 “吁!”程知节勒住战马,望着前方的城池,在数里外的邯郸城,尚是大隋的赤红色旗帜。这让他心中稍安,至少目前为止,邯郸城还属于大隋。 “快,在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赶到邯郸!”程知节大声的喊道,尽管一日一夜的奔波让他有些疲倦,但邯郸城就在眼前,他还是打足了精神。 “驾!”程知节说着,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朝着南方疾奔而去,铁蹄卷起一阵旋风,三千骑兵踩着薄薄的积雪,一路南下。武安郡此时一片祥和,百姓们突然看见一群骑兵奔袭而来,纷纷躲进树林里,看着这群席卷而来的骑兵,摇头叹息,难道说,武安郡要遭受兵灾吗? 程知节一路南下,半个时辰后,将近武安,他已经能看清楚武安城头的赤红色旗帜上的大字了,程知节长长出了一口气。邯郸县令窦彦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当他发现是大隋的军队,这才心中稍安,但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善。 “卑职见过程将军!”窦彦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他刚刚选择投靠大隋,皇帝就派了三千骑兵赶来,难道是要抓他问罪吗? “窦县令不必多礼!”程知节见窦彦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一笑。 窦彦见程知节语气倒也有礼,这才放下了半颗心,他试探着问道:“程将军远道而来,是经过此地?卑职立刻去准备酒食,款待将军。” 程知节摆摆头,道:“我前来,不是经过,而是准备在邯郸驻扎。” 窦彦一愣,心想出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邯郸校尉陆云龙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递给窦彦,道:“县令,陈太守送了一封书信前来。” 程知节踏上一步,从陆云龙手中抢过书信,拆开看着。陆云龙微微吃惊,心想这人好生无礼,但看见县令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由心中疑惑万分。他刚刚从别处回来,因此不知。 程知节匆匆一看,不觉皱起了眉头,他将书信递给了窦彦,道:“你先看一看。” 窦彦阅毕,也有些不解,道:“太守要各县县令赴午安述职,这似乎有些不对。” “岂止是不对,是大大的不对。”程知节说着,挥挥手,道:“都先进城吧,进城了再说!” 窦彦这才幡然醒悟,急忙拱拱手,道:“程将军请。” 程知节点点头,跨上战马,朝着城内走去。陆云龙瞧了程知节一眼,道:“县令,他是何人?” “是陛下派来的将军,名叫程知节。”窦彦说道。 “原来是他?”陆云龙点点头,齐郡三杰的名字他是知道的,张须陀的是大隋的最后支柱,他的轰然倒下,成就了李密的大名,成就了瓦岗军赫赫声威,那时候,四方的反贼都拥戴瓦岗为尊。 窦彦摆摆手,道:“先进城罢!”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邯郸。 片刻之后,程知节在窦彦的带领下,进入了邯郸县衙。窦彦让人奉上了酪浆,程知节喝了一口温热的酪浆,道:“窦县令,我带来的兄弟,就有劳你安排了。” 窦彦一愣,道:“将军,不知道此行有什么目的?莫非是要常住吗?” 程知节咳嗽一声,道:“我的目的,和你手上的那封信有关。” 窦彦显得更加疑惑,他将书信取了出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话,里面压根没有提到程知节呀,他不解地抬起头,道:“程将军,请恕卑职愚昧,看不出其中有何关联。” 程知节呵呵一笑,摇摇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你,实际上此事非常隐秘,许多人都不知道。窦县令,武安郡太守是何等人,想必你应该清楚。再说这个时候,他让你去武安述职,显然不符合常理。” 窦彦拱拱手,道:“卑职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理由非常简单,他是想要将武安郡各县的县令听令赶往武安,然后将你们扣押。”程知节说道。 窦彦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窦县令,不瞒你说,今上已经得到消息,唐军兵出滏口陉,朝着武安郡杀奔而来。为了一方安宁,今上派我日夜兼程,赶到邯郸。本来武安县才是阻击唐军的最佳地点,但如今看来,武安已经被唐军所占据。”程知节说道。 这个消息,无疑晴天霹雳,将窦彦击得半响回不过神来。脸色铁青的窦彦定了定心神,道:“程将军,天下纷攘已久,百姓渴望和平,还望程将军能保护邯郸百姓。” “窦县令放心,今上派我前来,就是为了守卫武安郡。只是我轻骑而来,还望窦县令能提供三军粮食,感激不尽!”程知节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窦彦心中感激莫名。 “窦县令,你敢去武安吗?”程知节又突然问道。 窦彦一愣,惊讶万分:“程将军,你的意思是,要去武安?” 程知节心想你还不算太笨,正在洋洋得意之际,突然想到陛下说的话,只要守住邯郸就是大功。程知节知道陛下是说一不二,他不敢忤逆于是心中有些犹豫。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知节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他能假扮窦彦,就能进入武安刺探情报,甚至一举拿下唐军将领,彻底将来自于滏口陉的这股唐军歼灭。 程知节想了想,从窦彦手中取了书信看着,心中做出了决定。他迅速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派人快马送回博陵郡。传令兵匆匆而去,程知节立刻对邯郸城做出了部署。 邯郸城依旧和平时一样,不过,他派出了斥候,在城外巡逻,随时掌握武安城方面的情况,同时也是准备截住准备赶往武安述职的县令。 武安城。 李秀宁站在窗外,凝视着在风中颤抖不已的树枝。河北之行是她主动请缨,一来是想要看一看夫君,二来则是为大唐出力,第三,则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她想要亲手击败那个害了她孩子的恶人,最好,能一刀将杨侑的人头斩下。 攻取武安城,几乎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李秀宁事先派人混入了武安城,等到她兵临城下的时候,武安郡太守陈颀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就被李秀宁的部下擒住。 随后,李秀宁威逼陈颀,让他写了几封书信,说有事要商量,只要将武安郡诸县的县令骗回武安,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恢复了武安,对于大唐,对于河北的战局,至关重要。李秀宁的兵力不足,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在夺下了武安城之后,他已经派人赶往北方,将消息通报太子李建成,希望他能合兵一处,攻击逆隋兵力空虚的后方。 如今,是捉住杨侑最佳的时机,李秀宁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孩子报仇,为夫君报仇。但她并不知道,驸马柴绍此时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李秀宁正在想着的时候,杨梅敲门,“公主。” “是小梅?进来吧。”李秀宁说着,又转过头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杨梅推门而入,走了进来,看着李秀宁那副痴呆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李秀宁对她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她最终不得不做出对不起李秀宁的事情来。杨梅在心底已经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李秀宁被捉住,她宁愿用所有的功勋去求陛下,饶过李秀宁一命。她能做到的,也只能如此了。 “公主,刚泡好的茶水。”杨梅说着,放一套茶具放在了案几上。 李秀宁回过头,瞧了杨梅一眼,又回头将窗子关上。慢慢踱步到了案几边上,李秀宁坐下,端起了茶杯,温热的茶水带着一股子清香,直扑鼻尖。李秀宁深深吸了一口,却又叹息了一声,道:“小梅,你说这一次,我们能击败杨侑吗?” “杨侑?”杨梅的身子微微一震,许久未曾听见的名字浮上心头,让她心中起了波澜,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李秀宁微微诧异,道:“小梅,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杨梅摇摇头,道:“公主,我没有事。只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正是杨侑在关中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被欺辱,幸好,是公主救了我。我相信,好人一定会长命。”杨梅说道。 李秀宁看着杨梅那张虔诚的脸,并没有想到此时在杨梅心中,浮现着的,还有另一个男子的脸庞。杨梅的心中十分忐忑,她毕竟还是一个少女,虽然多年的卧底生涯让她变得格外的冷静,可是当再度想起埋藏在心底的那个男子,那个第一次爱恋的男子,杨梅的一颗心,就变得十分脆弱。 李秀宁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虽然想的极为美妙,可是,她曾经和杨侑交过手,知道他是一个狡猾多端的小子,因此心中并没有胜算。杨梅跟在她的身边多年,忠心不二,还为她挡住了一箭。李秀宁自然是信任她的,可是,她却对战争一窍不通。那也是,毕竟自古以来,女将军少之又少,不是每个人都想她李秀宁。 “我想,这两日之内,武安郡各县的县令就能接到信件,也不知道究竟会有几人赶来?”李秀宁再度开口。杨梅笑了笑,道:“公主奇兵夺下武安,恐怕其他郡县还不知道,他们一定会赶来,届时,只要擒获他们,武安郡就回到大唐的治下。”“但愿如此!”李秀宁说着,目光看向了北方,这个时候,太子李建成在那里?--15142317 第八十六章李建成的抉择 赵郡,柏乡县。 李建成的大军临时驻扎在此地,经过一天的奔波,李建成从赵郡北部抵达了赵郡南部,几乎穿越了赵郡。下一步,就是要攻取襄城郡了。此时李建成还没有得到隋军有任何异动的消息,这证明这一次的行动,是成功的。 毕竟杨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鲜虞,李世民虽然困守鲜虞,但尚有五六万兵马,隋军就算再怎么骁勇,短期内是无法攻破鲜虞城的。在李家兄弟里,李建成虽然和李世民有些个矛盾,但李建成还是非常认可李世民的带兵能力。 正是对李世民有信心,李建成才会带兵南下,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李建成的心中,也有些没底,这一次计划的关键,还有李秀宁的奇兵,只是,两军隔着太行山,信息的传递太不方便了。 军营里,士兵们正在造饭,远远地就能闻见饭香,李建成这时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他摸了摸肚子,唐宪这时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太子。” “唐长吏,孤想连夜进兵,你认为如何?”李建成问道。 唐宪微微一愣,道:“太子,明日就能抵达襄城郡,陈君宾此人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一定会选择投降。” 李建成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此等小人,孤当将其诛杀。” 唐宪摇摇头,道:“太子,卑职认为不妥。如今正是要拉拢他们的时候,如果太子优待陈君宾,或许信都郡的麴棱也会选择投靠太子,如果是这样,形势就会急转直下。” 李建成摆摆手,道:“唐长吏,此话不必再说,孤已经有了主意。” 唐宪还想要再劝,抬起头,看着李建成一张坚毅的脸,唐宪只得摇摇头。他知道太子有他的顾虑,毕竟这些人都不可靠,表面上是投靠了,但如果背地里捅一刀,恐怕形势会更加恶化。 这时,可达志匆匆走了进来,禀告道:“太子,平阳公主有信使求见。”、 “是平阳!”李建成心中一震,他急忙吩咐:“带信使来见孤。” “喏!”可达志回答,转身匆匆而去,片刻之后,带着信使进来。纵然是冬天,信使仍然满头大汗,可以想象得出,他是一路疾奔,这才到了这里。 李建成吩咐亲兵:“给他端一杯温水,润润喉咙。” 亲兵匆匆走了出去,李建成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慢慢地道:“不要急,慢慢说。” 信使点点头,解开了衣裳,从里面取出一封被汗水浸湿的书信,交给了李建成。这时,亲兵回来,手中端着温水,信使也是渴了,端起温水一口喝尽。 李建成已经拆开了书信,他匆匆一阅,顿时眼睛一亮,语言也充满了雀跃,道:“平阳已经拿下武安城?!” 信使喘息着,说道:“太子,在两日前,公主出奇兵,一举擒住武安郡太守陈颀,并威逼他写下了几封书信给武安各县县令,令他们去武安商议大事。” 李建成微微一愣,在信中,李秀宁说的十分简单,所以李建成还有疑惑之处。此时听到信使之言,他觉得有些不妙,赶紧追问更多的细节。 信使见李建成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赶紧将事情详细说了,李建成不由皱起了眉头,平阳公主的计谋本身并没有错,如果是在平时,一定能取得效果,就算是述职,也有合适的理由。可是如今不同,逆隋正在和大唐开战,武安郡是前线,是十分敏感的战略要地。 如果,杨侑真的有要事传达给武安郡,恐怕其他诸县的县令早就知道了,尤其是从其他各郡去武安城,走官道一定会经过邯郸,这也就是说,邯郸城的县令必然会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如果是一个敏感的县令,他一定会觉得不妙,一定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问题。李建成不会将希望寄托于那些县令是傻子。 李建成听罢,负手踱步,唐宪走上一步,道:“太子,平阳公主的计谋虽然有漏洞,但这个漏洞并不明显。” “孤做事决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别人大意,只有牢牢掌控局势,才能胜券在握。河北一战,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李建成说道。 唐宪皱了皱眉头,道:“按照时间推断,其他诸县的县令应该接到了命令,如果是动作快的,可能已经动身了。” 李建成“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信使,道:“孤就不修书了,你速速返回,告诉平阳公主,务必要小心行事,防止有人看出破绽,兵行险招。” 信使一愣,拱拱手,道:“太子,卑职不明白,能够说得更清楚一些。卑职才好复命。”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孤的意思是,防止有人瞧出破绽,化装进入武安,将计就计,那么平阳就危险了。” 信使恍然大悟,他再度施礼,准备走出去。李建成再度叫住了他,吩咐唐宪领他先去用餐,再换两匹好马,带上干粮。两人离去之后,李建成在大帐里踱步,李秀宁已经取得了初步阶段的胜利,他李建成也不能落后。 襄国郡的陈君宾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一定会投降,所以李建成基本不会担心襄国郡,他担心的是武安郡。想着的时候,唐宪再度走了进来,冲着李建成拱拱手施礼。 “刚才太子说想要连日进兵,如今看来,非常有必要。卑职也赞同。”唐宪说道。 李建成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唐宪,片刻之后,他叫来了可达志、窦师干等人,要他们传令下去,吃过饭后,三军速速拔营而起,攻取襄国郡。 唐军士兵有人抱怨着,在这样的天气打仗已经够冷了,想不到还要半夜行军。军中虽然有怨言,但在两个时辰后,唐军还是迅速南下,留下了一座空空的大营。 李建成连连催促三军加快脚步,是日子时,大军绕过襄国郡内丘县,继续南下。李建成在快速行军的同时,并不知道李世民派出的求援使者一路狂奔,始终还有找到李建成的大军。 李世民的传令兵抵达恒山郡的时候,李神符告诉他,太子已经率兵南下,于是传令兵朝着赵郡赶去,当他好不容易赶到栾城的时候,李建成已经出兵南下。传令兵奔波一日,体力和精力已经耗尽,战马也没有了体力。无奈之下,传令兵只得进入栾城,找到栾城县令,报出了身份,换了好马,休息了两个时辰。这么一耽搁,李建成已经抵达了柏乡县。 等到传令兵抵达柏乡县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大营,根据乡亲们所说,这支军队在黄昏时分已经出发了。传令兵听到这个郁闷的消息,再也支撑不住,又累又冷又饿的他顿时倒在了地上。善良的百姓急忙将他带进家中,烧了姜汤给他喝,又准备了糙米饭给他充饥,而此时,已经是次日的寅时了。 等传令兵醒来,李建成已经抵达了襄国郡龙岗县,此时正是深夜,整个龙岗县根本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对于李建成的到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兵贵神速,李建成立刻下令攻城。 趁着夜色,悍将可达志、窦师干率兵攻城,仅仅半个时辰,就将龙岗县完全控制在手中。襄国郡太守陈君宾还在睡梦中,就被带到了李建成的跟前。 “太子,他就是襄城郡太守陈君宾!”可达志说道。 李建成对于这个反骨仔根本没有好感,他仔细地大量了一番陈君宾之后,冷冷地一挥手,道:“拖下去斩了!此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不配做大唐的臣子。” 陈君宾此时才弄明白了捉住他的是什么人,他急忙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太子殿下,我是秦王的人哪!” 可达志冷笑一声,喝道:“陈君宾,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你先是窦建德臣子,随后投靠了大唐,可是,在逆隋进入河北之后,你又选择投靠了逆隋。如今,大唐太子进入河北,你又毫不犹豫选择了投降,像你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还真是少见啊!” 陈君宾闻言脸色一红,但他不想死,仍然在据理力争:“太子,卑职投靠隋军,是受到秦王指使啊!” 唐宪冷笑一声,指责道:“胡说!” 陈君宾道:“太子明鉴,秦王要我假意投靠隋军,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倒戈一击,将隋军驱逐出河北,我、我只是在等待机会呀!” 可达志再也忍受不住他的狡辩,走上前去,一脚踢翻陈君宾,道:“无耻之徒,竟然连谎言也不会说,如今隋军围攻鲜虞,秦王危急,你却坐视不理,这是在等待机会吗?” 陈君宾目瞪口呆,他压根不知道鲜虞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两名士兵走上前,拖着陈君宾就走。陈君宾在地上大声哭喊着,李建成大喝一声,道:“速速斩了!” “喏!”可达志跑上几步,一把拎着陈君宾走出了屋子,不久,传来陈君宾一声惨叫,可达志亲手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上来,送到李建成的眼前。 李建成挥挥手,道:“拿出去喂狗!”对于这种叛徒,不能存怜悯之心。 可达志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唐宪望着可达志走出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血腥味让他有些难受。 李建成踱步,吩咐道:“唐长吏,吩咐下去,士兵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巳时,都要准备完毕,随孤南下武安郡。”“喏!”唐宪说着,匆匆走了出去。李建成在屋子里踱步半响,走入了内室,也不脱衣,就靠在软榻上休息,他需要恢复体力,才能保持足够的精力,做更多的事情。--15142318 第八十七章故人相见 次日天色刚亮,李建成就醒了过来,冯立见太子起身,低声道:“太子,尚有一个时辰才到巳时,太子在休息一会吧!” 李建成摆摆手,道:“罢了。” 一名亲兵赶紧打来热水,李建成慢慢将脸洗净了,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站起身来,李建成走到了窗子边上,推开门,一股冷风吹进来,刮得李建成的头发向后飘去。 “天已经亮了啊!”李建成喃喃自语。 冯立走上两步,道:“太子,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这点小事,我还挺得住。”李建成说着,轻轻打了打胸膛。 冯立摇摇头,他知道太子是怎样的人,所以不再劝慰。李建成回到屋子,在地图面前站定,目光闪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久,唐军士兵纷纷起来,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辎重营的士兵在忙碌着做早饭。半个时辰后,一股香味飘荡在上空,唐军士兵抓紧时间吃饭。 一个时辰后,唐军整装待发,李建成让冯翊带着五百士兵留守龙岗,自己亲帅大军南下,准备与李秀宁回合。 此时,武安县,李秀宁正在踱步,按照计划,武安郡各县的县令应该赶到了武安,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这种异常的情况已经引起了李秀宁的警惕,她已经派出了心腹杨梅带着娘子军的几名士兵前去邯郸打探消息。 杨梅是在响午时分抵达的邯郸,此时的邯郸城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两样,但身为锦衣卫最为优秀的战士之一,杨梅刚刚进城就感到有人在监视着自己。想到此,杨梅朝着城内走去。 杨梅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那种感觉依旧存在,她微微皱眉,抬起头,观察着四周。前方是一条大道,看样子,是邯郸的主要交通要道,在大道两侧,有着不少低矮的屋子,似乎那边是小巷子。 杨梅一笑,迈步朝着小巷子走去,这条小巷子十分偏僻,而且看起来特别脏,地面上堆满了杂物,但对于杨梅来说,却是最好的地方。杨梅快步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地上的杂物,拐了两个弯之后,杨梅看见前方的墙壁上,靠着几根竹子。 杨梅将一根竹子拿在了手中,大小正合适,只是稍微有点长,但也算顺手的武器,杨梅捏紧了它,偷偷走到了拐角处,将耳朵贴在了墙边,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过,声音断断续续,表示追踪者非常谨慎,走几步停几步。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杨梅屏住了呼吸,手中的竹棒也举了起来。忽然脚步声消失了。杨梅依旧躲在拐角处,静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出现,可是,她等待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杨梅的心中暗自嘀咕,她偷偷地移动螓首,瞄了前方一眼。就在这一瞬间,前方一颗头颅也同时出现,四只眼睛在对视的一瞬间,杨梅心头一震,她迅速举起了竹棒,就要迎头痛击。 “你,是杨梅?”那人突然说道,在说话的同时,他移动身子,离杨梅有七八步的距离,双手抬起,做出了防御的态势。 杨梅一愣,她瞧了一眼那人,忽然心中一动,道:“你是牛振?” 来人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牛振!” 见到锦衣卫的故人,杨梅心中的敌意消失了半分,但她没有轻易移动,而是看着牛振,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牛振摊开手,无奈地笑了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杨梅摇摇头,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她的事情始终是一个秘密,除了杨侑、独孤武师、方德,几乎没人知道。牛振奇怪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原来那件事情是真的。” “什么事情?”杨梅抬起头,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 牛振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警惕,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听说你和尹羽翼一样,投靠了伪唐。如今看来,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杨梅意识到了什么,她握紧了竹棒,道:“你要做什么?” “凡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牛振冷笑一声,一抬手,袖箭而出。 杨梅一直注意着牛振的动向,只是她进入邯郸的时候,不曾带着兵刃,此时看见牛振动手,眼前寒光一闪,急忙翻身躲过,手中的竹棒也扔了出去。 牛振一掌将竹棒劈下,再抬头看时,杨梅已经消失了。牛振想要再追,这时,路边走来了一人,牛振看见,急忙快步走上前,低声道:“卑职见过独孤指挥。” 来人正是独孤武师,他咳嗽一声,道:“她走了?” “应该是逃了,杨梅狡猾多端,但她跑不了。”牛振显得很有信心,一旦将城门关闭,杨梅就逃不掉。 独孤武师摇摇头,道:“她,你不用管。” 牛振一愣的功夫,独孤武师已经快步朝着杨梅消失的地方走了过去。牛振等到独孤武师消失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巷子。 独孤武师沿着杨梅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寻找,终于,他在一处废弃的宅子里,找到了杨梅。杨梅看见是独孤武师,也微微诧异,这个时候,独孤武师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陛下也在这里呢? “杨梅,几年过去,看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独孤武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陛下也放心了。” 杨梅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流,有了他的牵挂,即使吃再多的苦,又有什么呢?她点点头,道:“这一次我来,是探查情况……” 独孤武师静静地听着,知道杨梅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独孤武师这才道:“陛下已经预料到了,如今整个邯郸城中,已经布满了锦衣卫的战士,你附耳过来,我有事给你说。” 傍晚时分,杨梅回到了武安。李秀宁派往邯郸城的探子也大多回来了。她们都带回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隋帝杨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在邯郸囤积了重兵,兵力足有万人。 邯郸不是小城,又有万人,以李秀宁的兵力显然是无法攻破的。李秀宁接到这个消息,这才明白为何武安郡的县令都没有赶来武安县。原来是杨侑已经有了准备。而这个准备显然是在她李秀宁夺下武安城之后。 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李秀宁的心中充满了遗憾。邯郸对于大唐有着特殊的意义,李秀宁思考了半响,又派出了几名传令兵,让他们速速寻找太子李建成,将这个不妙的消息告诉他。 只有尽快攻破邯郸,打通两军的联系,大唐才能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李建成正在犹豫之中,他已经接到了李世民的急报。隋军仗着战马众多,将李世民的机动力量拼掉,令李世民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隋军利用投石器对鲜虞城展开了攻击,几乎是一日之间,鲜虞城墙遭到极大的破坏,女墙几乎被削平,城墙多处破裂。 李世民虽然空有数万军队,可是由于士气低迷,缺乏足够的器械,粮食也有不足,显然无法对抗隋兵。李世民在信里焦急地告诉大哥,速速带兵救援,不然鲜虞城随时可破,大唐在河北的土地必将受到逐步吞噬。 李建成手中拿着信件,犹豫不决。他有他的想法,这个想法是建立在李世民能拖住隋军的基础上的。李建成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在隋军兵力不足的地方搞风搞雨,让兵力也有不足的隋军两面受敌,顾此失彼。等到隋军师老,士兵疲惫不堪,那个时候,李建成才会和隋军决战,一举将杨侑赶出河北。 可是,隋军突然出击,而且几乎是以势不可挡的进攻态势压制鲜虞。一日之间,鲜虞城就像一个被剃光了头发的和尚,不,应该说像一个被脱光了衣裳的少女,即将面临的,是隋军的暴行。 在李建成算计之外的,是隋军太过于强大,而李世民意外的脆弱,使得李建成的计划成为了泡影。可是,李建成又非常不甘,毕竟平阳公主李秀宁已经夺下了武安县,接下来,只要攻占了邯郸,形势就大大不同了。 两件事情都非常重要,换做是李建成,觉得都无法放弃,一边是岌岌可危的兄弟,一边是胜利在望的平阳公主。以李建成的兵力来看,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李建成难以抉择。 如果是南下武安郡,支援李秀宁,或许河北的战局会朝着有利大唐的形势发展,可是,万一自家兄弟出了事该怎么办呢?父皇一定会怪罪他的。可是如果是北上博陵郡,李建成觉得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消灭隋军,甚至,自己这两万军队也会被隋军一口吞下,河北就此落入杨侑的手中。每一个选择都有不同的结局,也有利有弊,需要李建成细心思量,权衡利弊。李建成皱着眉头苦思的时候,李秀宁派出的使者正沿着官道狂奔,使者试图将最新的消息传递给李建成。李秀宁派出去的使者,被独孤武师率兵的锦衣卫侦查到了,对此,独孤武师选择了默认的态度,他就是要李建成在两个消息之间摇摆不定,从而错失良机。--15142319 第八十八章杨侑的猜想 鲜虞城头,乱石堆积,一眼望去,显得无比的落败,李世民皱着眉头,心中的担忧提到了嗓子眼。隋军再度利用投石车攻击城墙,经过一日的抛射,昨夜的辛苦化为了乌有。李世民此时明白,他再怎么修葺,也无法制止隋军破坏城墙。 可是很显然,李世民有不得不修葺城墙,不然,鲜虞就成为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如果没有了城墙的庇护,隋军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攻进鲜虞,对大唐造成巨大的威胁。 房玄龄忧心忡忡,他再度进言:“秦王,前日的使者或许出了什么事情,不妨再派人向太子求援。” 李世民抬起头,看着隋军逐渐撤走,目光中带着愤怒,隋军实在是在胆小了,只会使用阴谋诡计。若是有胆,尽可来攻城呀,就像我当初攻打乐寿一样。 房玄龄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李世民这才收回了目光,叹息道:“诚如所言,天黑之后,再派使者前去求援。” 天色已经黑了,隋军大营,杜如晦手执一颗黑子,正在和杨侑下棋,杜如晦面露犹豫之色,手中执着的黑子在棋盘上方晃来晃去,始终没有落下。 “克明,为何犹豫不决?”杨侑淡淡一笑,品了一口茶水。 杜如晦苦笑着摇摇头,道:“后有追兵,前有埋伏,让微臣无所适从啊!” 杨侑呵呵一笑,正要说话,罗士信在外叫道:“陛下!” “罗将军,进来吧!”杨侑说道。 罗士信迈步进来,抱拳施礼,道:“陛下,半个时辰前,李世民再度派出了使者,朝着西方奔去。” “嗯,看来李世民顶不住了,他想要请求李建成支援。”杨侑说道。 罗士信有些疑惑,道:“陛下,李建成回率兵北上吗?” “朕有九成的把握。”杨侑说道。 杜如晦叹息一声,弃子道:“微臣输了。” 杨侑将白子一颗一颗捡回,道:“李建成此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兄弟之情。一旦知道李世民朝不保夕,他一定会率兵北上。李世民第一次派人求援,李建成或许还会犹豫,但如果是第二次,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博陵郡的战事了。” 罗士信摩拳擦掌,道:“李建成若来,微臣一定将他擒住,献给陛下。” 杜如晦笑了笑,道:“李建成既然要回来,就不得不防止他有什么诡计。” “李建成此人倒也算憨厚之人,行军打仗,多是正道。当然了,朕不是大意之人,不管李建成是正是奇,只要密切监视,他就算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杨侑淡淡的说道。 杜如晦又是一愣,孙猴子是谁? 罗士信到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朗声道:“陛下,若是李建成北上,微臣求为先锋。” “罗将军,你率领本部人马,随时待命,一旦有消息传来,立刻按照朕的命令行事。”杨侑又道。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独孤千山在外面道:“陛下,程知节急报。” “带他进来!”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将一名士兵带了进来,传令兵一身是汗,走到杨侑跟前,跪在地上,道:“微臣见过陛下。” “一路辛苦,站起来说话。罗将军,倒一杯茶水给他。”杨侑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传令兵说道。 “多、多谢陛下!”传令兵心中感激莫名,陛下对待一名普通的士兵都能如此之好,让他觉得有了盼头。不等罗士信将茶水端来,传令兵禀告着:“陛下,在昨日,程将军已经赶到邯郸。目前,已经在积极备战。” “另外,据悉,唐军兵出滏口陉的将领是李秀宁。他已经占领了武安县。”传令兵将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了出来。 “想不到兵出滏口陉的竟然是李秀宁。”一想起当初在关中和她斗智,杨侑就笑了起来,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个小女孩,她已经得到了李秀宁的信任,想必也会在武安出现。 杜如晦点点头,道:“看来李渊也是急了,竟然连女儿都派出来了,从另一个侧面,也验证了如今的伪唐,已经没有帅才可用。” “克明啊,你若因为李秀宁是女人而忽视她,一定会吃大亏。此女可是人中龙凤,若是男儿,功勋可比李世民。”杨侑笑道,心中也在庆幸。当初他大骂李秀宁,说她和父亲、兄弟有染,让身怀六甲的李秀宁为之昏厥。如果换做是一个男人,这个计谋根本没有效果。 杜如晦也知道李秀宁何等厉害,当初能整合关中群寇,仅仅是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男人能及的。 罗士信这时开口,道:“管他李建成还是李秀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杨侑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指着博陵南方的隋昌县,道:“此地北方是大沙河,南方是木刀沟。隋昌县便夹杂在两河之间。隋昌县西北靠太行山余脉,东南是沼泽,其余则是平原。李建成若要赶路,必然会走隋昌县。” “罗将军,你带领本部人马,埋伏在木刀沟北方的山脉之中,若是李建成带兵而来,你不可与他交战。等他大军渡过木刀沟,你可挥兵杀出,只要烧毁李建成的粮草,便是大功一件。”杨侑缓缓说道。 杜如晦看着罗士信有些不解的模样,便解释道:“李建成为了解鲜虞之困,一定会抛弃辎重而来。粮草一定会在后方,若是截掉了李建成的粮草,他两万大军就无法存活。” 罗士信显得有些犹豫,道:“若是李建成带兵在隋昌县掠夺,岂不是坏了大事。” “此事简单,隋昌县县令王轲,出自于太原王氏。只要他摆一出空城计,李建成一定不敢入城。朕稍后修书一封,让人传给他。”杨侑说道。杜如晦不由笑了,道:“陛下果然妙计,李建成是谨慎之人,若是后方粮草被夺,即使隋昌县没有一兵一卒,只要摆出了空城计,李建成只会绕城而过。”“哼,若是李建成绕城而过,只需三个时辰,就能抵达鲜虞。接下来,李建成一定会全力攻打我军大营。”杨侑颔首,手掌在沙盘上的鲜虞城一按,道:“究竟谁能入主河北,就在这一战。传令下去,三军随时备战,若有松懈、玩忽职守者,当斩立决,全家为奴!”--15142320 第八十九章折返 “什么?邯郸已经驻扎有万余名唐军?”祭酒韦挺大吃一惊。 可达志神色凝重也点点头,他虽然是一名莽夫,但也十分清楚,邯郸有万余人,仅仅是李秀宁的三千多士兵是无法拿下邯郸的,而且邯郸城是程知节把守。 李建成在出征前做了一番功课,知道逆隋有那些名将、悍将。对于李建成来说,李靖不在河北,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杨侑虽然狡猾,但李建成觉得他还年轻,或许会沉不住气,只要自己稳扎稳打,未必没有胜机。 程知节在隋军之中,看似名声不显,却十分危险。论勇武,此人不及罗士信、裴行俨,论行军打仗,此人不及屈突通、韩世谔,但此人做事不按常规,有点耍小聪明。而且李建成十分清楚杨侑的性格,他似乎每次用人,都能恰到好处。 从牢房中放出李靖,于山贼中找到韩世谔,原本摇摆不定的屈突通更是死命为杨侑效力,成为陇西的中流砥柱。所以,尽管程知节显得不是很出众,但李建成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诸位,如今杨侑攻打鲜虞甚急,秦王派人前来求援。而平阳公主那边,也兵力不继,如果无法拿下邯郸,上党那边就无法支援河北。如今的局势便是如此,究竟先去支援那方,诸位有没有好的意见?”李建成略略总结了之后,出言说道。 唐宪沉默着,道:“太子,卑职的建议是先南下,再挥师北上。” “哦?”李建成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太子,秦王一向用兵谨慎,而且他带兵多年,打了几次打仗,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鲜虞城尚有五六万之众,隋军短时间内不可能攻下鲜虞。至少,卑职觉得秦王能撑住十天左右。太子只需要利用好这十日,或许能改变战局。”唐宪说道。 韦挺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可是,正如唐长吏所说,秦王是谨慎之人,若非到了紧要关头,秦王绝不会派人求援。” 李建成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可真是左右为难啊。他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可达志却是哼了一声,道:“太子,那个什么程知节乃是无名之辈,卑职只需三千人,就能拿下邯郸。” 窦师干冷笑了一声,对于这个突厥人,他没有多大的好感:“程知节当年是齐郡三杰之一,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可达志一愣,道:“此人是齐郡三杰之一?” 唐宪捋着胡须,道:“程知节便是程咬金,他入了瓦岗之后,觉得咬金不妥,便改成了程知节。” “竟然是此人?”可达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人不是庸人。 李建成忧心忡忡地站起身来,在大帐里踱步,平阳公主李秀宁及时地将这个情况送来,是在告诉他,需要尽快南下,占领邯郸,如此,才能打通并州与河北的路线,成为大唐争夺河北的另一个有利据点。 第786章黎明前的黑暗 木刀沟和大沙河之间,是一串低矮的丘陵,从西边开始,逐渐变得平缓,到了深泽县一带,却是一片沼泽了。 罗士信带着五百骑兵藏在山丘之中,等待着李建成上钩。傍晚时分,一群数千人的士兵从隋昌县以东呼啸而过,他们并没有停留,继续北上,罗士信遵从杨侑之命,放过了他们。 但是,直到子时,月儿已经升到了中天,罗士信依旧没有看见李建成的大军,略略沉思,罗士信便明白了,这一支骑兵必然是李建成的先遣部队,恐怕他的大军,还在后面。既然是这样,罗士信也不着急,他让人密切监视,继续等待着李建成上钩。 可达志率兵三千,从隋昌县一路疾奔,子时时分,便到了鲜虞城两百里外。可达志遵从李建成之言,异常谨慎地派出了斥候前去探路,一个时辰后,斥候回报,说隋军已经撤退,鲜虞城一片安静。 在鲜虞城外,布满了很多尸体,很显然,隋军的确是在攻城,可达志想了想,就地驻扎了下来,因为根据斥候说,他在月光下,看见鲜虞城外布满了许多塔楼,若非他小心翼翼,是无法接近鲜虞城的。纵然是如此,他离鲜虞城有约莫五里的距离。 可达志选择了一处隐秘的地方驻扎,离隋军最近的塔楼尚有二十多里的距离。他认为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就在此时,隋军大营,杨侑的大帐里,灯火通明。一名锦衣卫的战士正在汇报着情况。他艺高胆大,成功欺骗了李建成,并取得一手情报。随着此人的汇报,杨侑原本微微锁着的眉头逐渐松开了,李建成果然如计划一般北上,而且,他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鲜虞,这让杨侑精神大振,河北一战,看来就要进入尾声了。 “陛下,请允许微臣带兵,剿灭这股唐兵。”裴行俨拱拱手,说道。 “裴将军今日鏖战半响,早已经累了,还是某代劳吧!”丘行恭朗声道。 “你……”裴行俨瞪了丘行恭一眼。 杨侑摆摆手,笑道:“不要急,朕没有出兵的打算。先让可达志好好休息,明日再给他一个教训。” 裴行俨道:“陛下,这股唐兵都是骑兵,数量又不菲,若是让他们冲击起来,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裴将军,你就等着明日看好戏吧!”杨侑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又道:“时间不早,诸位爱卿早些休息,明日看一场好戏。” 诸将退出,裴行俨有些不明白,陛下说的好戏,是什么?但陛下又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能闷闷而去。 杨侑在温暖的大帐里睡着,他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看见了独孤雁,看见了嫣然,看见了阴少华,看见了长孙无垢,此外还有娘亲、祖母,以及两个孩子。在他出发前,阴少华已经有孕在身,恐怕等他回转巴蜀的时候,她已经生了吧。 不能常常在妻儿、母亲的身边,这让杨侑觉得有些亏欠,但只能日后再补了。 与杨侑做着好梦不同,李世民显得忧心忡忡,虽然是深夜,但他依旧没有睡着,白日里,隋军奋力攻城,从城墙的缝隙杀进了鲜虞,幸亏他带兵死战,并用栅栏挡住,这才挡住了隋军的攻势。 李世民有些担心,隋军破阵的能力太强了,比刘武周厉害了许多,超远射程的投石车让李世民束手无策,该怎么办?四个大字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就在他忧心的时候,信使来了,信使告诉他,太子已经率兵杀来,鲜虞之围一定能够解去。听到这个消息,李世民心情大悦。随后不久,可达志派了一名骑兵赶往鲜虞,骑兵利用太子的信物成功进入城中。 接到这个消息,李世民的心中更是大悦,他仔细询问了一番,知道可达志是先锋部队,部下有三千骑兵。李世民在最初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失望,但随后,李世民笑了起来。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让信使交给可达志,让他务必要按照计划行事。 武安。 杨梅服侍李秀宁刚刚睡下,她走到了外厅,取下了头上的簪子,黑黑的秀发落下来,就像黑色的瀑布。拢了拢秀发,杨梅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有些哀怨。 最想见的人已经不远,可是她却不能看见,少女的一颗心的惶然的,可是为了他,不管再怎么困难,她也会坚持,直到天下大定,又或者是她死亡。 一想到死亡,杨梅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所拥有的,竟然不多。似乎,除了他,别无他物。而这个他,也只有那么一点短短的回忆。有时候杨梅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每天都在思念,或许已经忘记了他的脸庞。 杨梅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杨梅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低声问道。 “是我,安元山。我从太子那里回来了!”男人说着。 杨梅回转头,看了一眼内室,李秀宁已经睡着了罢?但从太子那里回来,也是大事。杨梅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就听见内室有脚步声响,旋即,内门打开,已经穿戴整齐的李秀宁已经出现在眼前。 李秀宁快步走了过来,杨梅低声道:“公主。” 李秀宁点着头,道:“让他进来。” 杨梅打开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杨梅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安元山呵着手进来,杨梅关上了门。 安元山走到了李秀宁跟前,仔细将情况禀告了,李秀宁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当她听到李建成决定北上,支援李世民的时候,李秀宁忍不住站了起来,白皙的手掌忍不住在案几上一拍,道:“大哥何等糊涂,竟然会挥师北上,错失良机。” 杨梅走上两步,道:“公主,既然是秦王那边战事吃紧,太子率兵北上也是在情理之中,为何会错失良机?!” 李秀宁摇头苦笑一声,她身在圈外,比李建成看的更加透彻,大哥这是上了杨侑的当了!弄不好,河北这一战,大唐会再次失败,而这绝对不是李秀宁所想。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赶紧收拾东西,我要趁夜赶往博陵。”李秀宁说着。 杨梅有些不忍,她并不希望看见李秀宁的悲惨结局,忍不住道:“公主,如今邯郸城未下,若是轻易北上,恐怕于三军不利。” 李秀宁幡然醒悟,她点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对,我要占据了邯郸,才能全力北上!”李秀宁说着,又看了杨梅一眼,道:“速速准备战马,我要写一封信,让他转交给太子!”--15142322 第787章一场伏击 清晨,鲜虞城外,隋军如约而至,严整的军队,肃杀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隋军在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开始攻城。在隋军巨大的压力下,李世民不敢怠慢,亲自率领诸将在城头应战,。 双方甫一接触,就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在弓箭手的掩护下,裴行俨带着步卒攻击城墙,双方沿着破裂的城墙厮杀,战况比前两日更加激烈,李世民身披甲胄,带着伤势未愈的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抵抗隋军的进攻。 李世民在厮杀的同时,不断观察着城外的情况,他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可达志的身上,三千骑兵,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适当的时候,能给隋军致命一击。 李世民希望隋军的攻势越猛越好,如此就意味着隋军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鲜虞城。幸好,隋军一上来,就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仿佛想要在一日之间夺下鲜虞。 杨侑稳稳地坐在指挥台上,目光扫过鲜虞城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后方的情况,他能猜到李世民的所想,所以他命令裴行俨一上去,就发动了猛烈地进攻,耳边,充盈着杀戮声,杨侑已经做出了决定,今日就要攻破鲜虞城,将这股唐军击败。 在悍将裴行俨、沈光的带领下,隋军悍不畏死地发动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沈光仗着身手,占据了城墙一处,越来越多的隋兵爬上城池,与唐军鏖战在一起。 李世民在奋力抵抗,可是唐军的士兵极度低迷,经过两个时辰的鏖战,唐军逐渐让出了城墙,双方进入了阵地战,李世民砍了一刀,将一名隋兵逼退,旋即抽身而退。他匆匆赶到了城内的最高的寺庙,从这里,能将全城的尽收眼底。 李世民刚刚登上寺庙,房玄龄拱拱手,道:“秦王,是时候了!” 李世民应着,踮起脚尖看着,这时,他发现隋军后军已经前移,大部分的士兵在奋力攻城,杨侑的禁卫军都逐渐集中到了前方,李世民微微估计,认为杨侑身边的士兵不超过千人,而且多是步卒!李世民的心中大喜,千余人的步卒显然是无法对抗三千骑兵的,这一战,就看可达志能不能擒杀杨侑了。如果成了,河北之战就落下了帷幕。 李世民的心中大喜,他赶紧下令,道:“通知可达志出兵!” 亲兵们闻言,跑下高塔,迅速点燃了柴薪,由于在最上面的柴薪上浇了水和木渣,很快,鲜虞城内就浓烟四起。杨侑眯着眼睛站了起来,他叫过一旁的独孤千山,低声嘱咐了几句。 独孤千山匆匆而去,杨侑负手转身,凝视着前方,前方三里内都是平原,而过了三里,则是低矮的丘陵,其中有着不少的森林。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李建成,你恐怕想不到的你兄弟,会做出拼死一搏的事情来吧。”杨侑淡淡一笑,低头看了看地面。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数里外,可达志看见浓烟,立刻翻身上马,他手中一举横刀,道:“兄弟们,为了大唐,为了帝国的光荣,让我们举起手中的横刀,用隋人的鲜血来祭奠吧!” 唐军士兵齐声高喝,纷纷跨上战马,沿着小道从山丘里冲了出来,唐军骑兵就像无数条黑色的河流汇成了大河,如同汹涌的波涛在平原上奔腾,蹄声汇成了道道的惊雷。当可达志看见隋军高高耸立的指挥台的时候,可达志的脸上闪过残忍的冷笑。 他已经看清楚了,隋军指挥台附近,士兵并不多,目测最多千人,而千人步卒面对唐军的三千铁骑,可以说是毫无抵抗力的。“杀!”可达志高声大喝,激励着士兵。 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沉思的杨侑,他看着地面上那一波袭来的波涛,同样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这三千骑兵是李世民的依仗,如果三千骑兵都死了,李世民的斗志恐怕就会跌入低谷。 如果杨侑是李世民,他一定会继续等待,等待着李建成的大军杀来,届时再里应外合,或许还有胜机。可是李世民毕竟不是杨侑,他一心想要扭转局面,或者说,不愿意将这个大功让给太子李建成,所以他才会兵行险招。 鲜虞城内,李世民看见可达志杀来,一张脸顿时也红了,他兴奋的挥挥手,道:“传令下去,三军反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隋军,擒杀杨侑,不管是生擒还是取他首级,我一定保他一世富贵!” 唐军听到李世民之言,精神都是一振,尉迟敬德挥动马槊,奋力杀入人群,他希望用他的勇武,扭转战局。裴行俨、沈光等人面对唐军的猛烈攻势,表现非常沉着,他们以城墙为依仗,死死地占据着城头。 马蹄声逐渐进了,可达志骑在战马上,呼出的白气在眼前一晃而过,他死死地盯着隋兵,隋兵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显得惊慌失措,他们纷纷后退,一千人显得凌乱不堪。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可达志甚至听见了隋军士兵惊慌的叫喊声,他哈哈一笑,道:“兄弟们,捉住杨侑小儿,当官封万户侯,享受一世荣华!” “活捉杨侑!”听见可达志的叫喊声,唐军士兵七嘴八舌地叫着,此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点,原本耸立着的哨楼,似乎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而这个时候,谁又会考虑为什么呢?他们的眼中只有指挥台上,那个身着铠甲的大隋皇帝,只要擒住了他,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唐军士兵如同一群妖魔鬼怪,一边叫着,一边朝着前方冲杀而去,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大唐的铁骑面前,他们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巨大的。 可达志冲在最前面,立功心切的他,想要第一个捉住杨侑。一百步的距离转眼就到,他举起了手中的横刀,看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隋兵,冷冷地笑了。 这时候,大部分的唐兵已经杀奔而来,至少有百骑并肩而行,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就在这时,杨侑所在的指挥台上,一名掌旗手忽然挥动着赤红色的大旗,在半空奋力舞动。 “动手!”看见陛下下达了命令,丘行恭冷冷一挥手。 隋军士兵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几乎是在同时,弯下腰,捡起在地上的绳子,猛地就是一拉。在数百名隋兵的拉拽下,地面突然大变!几根绳子突然出现弹了出来,挡在了唐军骑兵面前,恰好处在马蹄三寸的高度处。 “灰律律!”战马遭到绳子的突然袭击,顿时都被绊倒,马蹄一弯,向前栽倒。可达志大吃一惊,措不及防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战马就倒在了地上。可达志双腿迅速蹬掉了马镫,就地一滚,卸掉了冲击力,他正要站起身来,几名隋兵靠近,手中的长矛刺出。 “铛!” “噗!” 长矛刺在战甲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但还是有几支长矛,刺进了可达志的身躯。 可达志咬着牙,横刀一挥,想要削断长矛,可是更多的长矛刺来,下一刻,即使有着铠甲的保护,可达志也变成了刺猬。鲜血流出,可达志圆睁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隋军仅仅凭借几根绳子,就将突然杀来的三千骑兵给破了?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唐军一路冲杀而来,势头很猛,根本停不下来,前方遭到隋军的阻击,至少三百名骑兵倒在了血泊中,稍后一些的唐军看到这种情形,肝胆俱裂。他们不想死,赶紧猛拉缰绳,想要战马停下来。可是战马已经将速度提了起来,不是一下子就能停下的。而且后方的唐军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继续在狂奔,想要多立功劳。 就这样,唐军拥挤不堪地堵在一起,战马相撞,乱成一团。不少士兵落下战马,被战马活活踩死。就在这时,隋军士兵再度展开了下一步的行动,他们从身后推出了弩车。 这种弩车,威力巨大,射程足有三百步之多,而且一次可以发射十支弩箭。隋军早有准备,弩车被推出来,立刻就进行了射击。数百只弩箭在同一时间射出,密密麻麻,发出尖锐的啸声,如同雨点一般劈头盖脸地落下。唐军士兵看着闪亮的箭簇,已经被吓傻了。 大多数的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避,更来不及做取下身上的木盾,就被箭羽覆盖了。战马被射中,前蹄后腿立刻断成两截,唐兵被击中,弩箭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当即毙命。 唐军铁骑如同秋收的麦秆一样,发出尖锐的叫声,纷纷倒毙在地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是一场必胜的战斗,竟然会这样收场。三千骑兵奔袭而来,竟然不是一千步卒的对手。 唐军士兵凄厉的惨叫声,让更多的袍泽肝胆俱裂,有的士兵试图拨转战马逃走,可是人群拥挤,战马也处于慌乱的状态,他们根本无法转身,而下一刻,就有箭簇刺进了他们的身体。沉重的身躯倒下,摔在了地上,引起了更多的混乱。 隋军在进行了第一轮的射击之后,迅速推出了第二批弩车,而后方的士兵将射击过的弩车拉到后方,迅速将弩箭插上,以保证射击的持久性。嗖嗖的箭羽连绵不绝,三千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成为了隋军的靶子。血花飘飞,地面上,已经全部是鲜血,不断的渗入地面,汇成小河。--15142323 第788章丧家之犬 “丝!”看见这一幕,身处鲜虞城最高处的李世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千骑兵,那可是三千骑兵啊,就这样被如若无物的杀死!让李世民原本欢呼雀跃的心情,顿时跌落了谷底。 仿佛,就像夏天,有人浇了一盆冷水。不,李世民觉得应该这样形容,在寒冷的冬天,被人用冷水浇了一身!这种冷,让李世民一阵无语,心,在抽搐,李世民忍不住将手抓住了胸口,那里,很疼! 房玄龄张大了嘴巴,想不到杨侑一眨眼就将三千骑兵给杀了。他和李世民几乎不约而同地看着杨侑。恰逢杨侑也回头瞟了他一眼,尽管李世民无法看清楚对方,但他仍然能感受到杨侑正在讥笑他。 是啊,我是多么的愚蠢,竟然用这种办法,想要一举击败隋军。如今想来,恐怕都是在杨侑的算计之中啊。远处,杨侑又是一挥手,弩车停止了射击,隋军后方,三百名陌刀手手持陌刀,冲了上去,看见唐军未死的,补上一刀,然后将他们的人头割了下来。 可达志看着兄弟们惨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头一斜,圆睁着双眼,终于死去。 三百陌刀手在死尸堆里杀了半响,割下了六百多颗人头,人头滴着血,许多头颅的眼睛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杨侑站在高台上,冷冷地一挥手,“杀!” 三百陌刀手一手持着陌刀,一手拎着唐军士兵人头,朝着城墙奔了过去,他们登上城墙,将唐军士兵的人头朝着前方一甩,喝道:“尔等援兵已经伏诛,汝等投靠,尚可活命!” 三百人一起吼出声来,声势是何等惊人,震得唐军士兵的耳膜隐隐生疼。李世民在隋军陌刀队杀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妙了。这时,秦叔宝在身着皮甲,匆匆看来。 “秦、秦王,鲜虞已经不保,还是速速撤退吧!卑职、卑职愿意死战,保护秦王撤回并州!”秦叔宝说话的时候,口中不停喘息着,显然他的伤势未曾痊愈,说话都有些困难。 李世民咬着牙,他最大的依仗是可达志的三千骑兵,可是在须臾之间,三千骑兵就灰飞烟灭,这让李世民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秦叔宝劝他撤退,其实便是逃命,只不过这个说法委婉一点罢了。 李世民在犹豫,他并不想逃走,这是何等的耻辱啊!可是,形势比人强,如果不逃走,看如今的局势,他很有可能被隋兵生擒。李世民再度看向了城墙,隋军三百陌刀队,组成了一道所向披靡的人墙,不断地前进着。 凡是想要阻挡他们的唐兵,都被一刀劈死。兵刃相交之际,李世民能清楚地看见唐兵的兵刃在和陌刀相击的时候,唐兵的兵刃竟然被陌刀砍断,随后,不少唐兵就被拦腰砍成两截! 隋军杀气腾腾的气势让唐军的士气再度下跌,李世民只是瞧了片刻,就有上百名唐兵被活活劈死。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人头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圆睁着的双眼,浆白脑汁,让人看了,心中大惊。 “我投降!”一名唐军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在头上,跪在地上投降。这群陌刀兵太可怕了,凡是和他们交手的,都没有一合之将。唐军士兵投降,是输在士气。他们已经胆寒,根本不想做出任何的抵抗了。 “我愿意投靠大隋,不要杀我!”另一个唐兵也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至少十余名唐兵互相看着,忽然,他们齐刷刷地扔掉了武器,纷纷跪在地上,表示投降。 李世民站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伸出手,放在额头上,慢慢地抹下,眼皮在发烫,烫的他无法合拢眼睛。秦叔宝咳嗽两声,道:“秦王,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房玄龄也点点头,道:“秦王,隋军破了可达志的三千骑兵,士气旺盛到了极点,反观我军,士气已经低迷,还是早走。” 李世民的心中不甘啊,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杨侑的方向。在鲜虞之战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在想,如何击败大隋,捉拿杨侑,然后他要亲手一刀一刀将杨侑杀死,这样才能报夺妻之恨,杀弟之仇。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半点都不真实啊。 我,居然败在了这个小子的身上,这让一向清高的李世民有着深深的耻辱! “秦王,快走!”秦叔宝又道,此时的他,脸色潮红。 李世民狠狠一跺脚,道:“走!”说着,他再度狠狠瞪了一眼杨侑,迈步匆匆走下高台。刚下高台,尉迟敬德拎着马槊赶来,口中骂道:“直娘贼,这群陌刀兵真不是人!” 尉迟敬德一身是血,铠甲多处被划伤,甚至有一处,能清晰地看清铠甲已经破了。那是被隋军陌刀兵砍中的,尉迟敬德在惊讶那人劲力大的同时,也惊讶隋军的兵刃如此锋利。 “走!”李世民也不多话,快步走出院子,跨上战马,尉迟敬德、房玄龄也都骑上了战马,朝着北方狂奔。秦叔宝稍微落后,他身体太虚,几次上马都不成,最后还是在一名唐兵的帮助下,这才上了战马。 “驾!”秦叔宝朝着北方狂奔,但李世民、房玄龄等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杨侑看到城中大势已去,不由摸着下巴笑了笑。一旁,杜如晦走了过来,道:“陛下,李世民逃走了。” 杨侑瞧了一眼,就看见在城中大道上,十几匹战马正在狂奔。杨侑虽然看不清是李世民,但也能猜到一点,这群人朝着北方狂奔,是想要进入太行山中,利用太行山复杂的地势躲过隋军的追击。 杨侑道:“传令下去,裴行俨、沈光率兵追击,丘行恭打扫战场。天黑之前,若是捉不到李世民,就退兵回来,朕要南下,捉拿李建成!” “喏!”独孤千山应着,匆匆跑下指挥台。 很快,裴行俨和沈光率兵骑兵追击,丘行恭按照杨侑吩咐,将唐军收编。这一战,唐军战死五千多人,余下的四万多人中,有一半是老弱病残,杨侑先将他们暂时关押,等到河北战事结束再说。 裴行俨和沈光各自率兵追击,但李世民无比狡猾,他不走官道,专门走小路,让两人难于寻找。不过,申时初,裴行俨追上了李世民。李世民带着仅有的五十多名骑兵正在狂奔,太行山余脉就在眼前,只要进入了山林之中,李世民就能利用山脉来甩掉隋军的追击。 至于未来如何回到关中,在这个时候,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逃命,这是李世民心中唯一的念头。裴行俨一路追击,李世民瞧在眼中,他以为,他能甩掉裴行俨,但裴行俨就像一只嗅觉极为敏锐的猎狗,还是寻找到了他的踪迹。 “驾,驾!”李世民疯狂地挥动马鞭,狠狠地抽打在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痛,用尽了力气朝前狂奔。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离山丘越来越近了,李世民大喜,他回头看了一眼裴行俨,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战马哀鸣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秦叔宝倒在了地上。 秦叔宝奋力撑起了身子,嘴边是一抹鲜血,他用手擦了擦,目光看着前方。李世民大喝一声,道:“叔宝!”急忙勒住了战马。战马前蹄扬起,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快步走到秦叔宝身边,李世民伸出了右手,道:“叔宝,上来!” “没用了。”秦叔宝并没有伸出手。 “叔宝,别说话,快上来!”李世民再度大喝。好不容易杀散了北门的隋兵,逃了出来,岂能让秦叔宝一个人留在这里? 尉迟敬德也勒住战马走了过来,道:“叔宝,上马!” 不远处,段志玄瞧了众人一眼,毫不迟疑地策马继续朝着前方奔去。 秦叔宝看了一眼追击而来裴行俨,他们离这里已经不足两百步了。两百步的距离,很短,他急忙道:“秦王,多谢你的美意,叔宝决意为国捐躯,只盼秦王能善待我的母亲。” 战马在打着转,李世民额头上大汗淋漓,他不断的叫着:“叔宝,快上马!” 尉迟敬德正要跳下战马,抱起秦叔宝,忽然,秦叔宝抽出了横刀,喝道:“秦王,你若不走,我就自刎在此地。” 李世民一愣,眼中流出热泪,秦叔宝能如此待他,可谓忠心耿耿,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为了他而受伤,为了他而死。李世民毕竟也是人,怎能会不感动呢? 尉迟敬德还想要靠近秦叔宝,秦叔宝手中的横刀一紧,已经割破了脖子,鲜血流了出来,沿着横刀刀锋流淌,染红了秦叔宝的手腕。 “还不快走!”秦叔宝再度厉喝一声,这时,裴行俨带领的骑兵已经离他们不足一百步了,秦叔宝能听见隋军的叫声。 “走!”李世民一扭头,狠狠地抽打着战马,战马吃痛,一溜烟地奔走了。 尉迟敬德叹息一声,高声喝道:“叔宝,你若有事,日后我一定为你报仇!”说着,尉迟敬德也拍马逃走。 秦叔宝苦笑一声,看着离他远去的唐军士兵,他用横刀支撑着身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回转身,看着追击而来的裴行俨,双脚叉开,手中的横刀慢慢举了起来。--15142324 第789章全你忠义(上) 奔跑中的裴行俨,已经看清楚了秦叔宝的模样。很明显,秦叔宝被李世民抛弃了。在最后的关头,在性命攸关之际,最终,李世民还是抛弃了秦叔宝,余下的,只有一个人。 裴行俨抬眼望去,只见秦叔宝两条腿稳稳地站着,手中的横刀举起之后,又慢慢落下,插入了地里,撬动着地上的泥土,当泥土松了一些,他将脚插了进去,抬起头,注视着奔袭而来的隋军。 铁蹄如风,转眼就到,秦叔宝用尽了全身力气站着,当裴行俨杀奔而来,他身子微微颤抖着。裴行俨放缓了速度,一挥手,道:“继续追击。”一个受伤的秦叔宝,根本拦不住隋军铁骑。 战马正要呼啸而过,秦叔宝忽然大喝一声,左脚猛地踢起,尘土飞扬,顿时迷住了隋军铁骑的视线,秦叔宝大喝一声,鼓起了全身的力气,奔上两步,手中的横刀奋力劈出。 “铛!”一名士兵听到大喝声,感到了危险,随手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横刀劈在了矛尖上,发出一声脆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隋兵手臂一颤,虎口也流出了鲜血,而秦叔宝在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下,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顿时退了好几步,秦叔宝手中的横刀脱手而出,落在了远方。秦叔宝落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撑起身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那名士兵击退秦叔宝,大喝一声,骑着战马狂奔而来,手中长矛带着森森的寒意,刺向了秦叔宝, “铛!”秦叔宝闭目等死之际,耳边却传来金戈之声,秦叔宝睁开眼,却看见裴行俨策马奔了过来,手中的横刀犹自在半空。 裴行俨一声厉喝,道:“此人罪大恶极,还是擒回去让陛下发落。” 几名起兵一愣,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应着,两人跳下战马,将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秦叔宝抓了起来。秦叔宝苦笑一声,道:“你这是何必?” 裴行俨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瞧向了前方,李世民正在狂奔,眼看就要进入密林之中。一旦李世民逃入了密林,就不容易寻找了。 “你二人送他回去,余下的战士和我走!”裴行俨策马疾奔,大声喊着。 “喏!”余下的战士听见,跟着裴行俨杀奔前方,马蹄翻飞,将浅浅的积雪带起,踩成了泥水。在裴行俨眼中,李世民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世民似乎受了伤,而他身边的骑兵也光顾着逃命,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名骑兵正在狂奔,李世民那一身红色的战袍在夕阳下,显得是如此的显眼。此时,他们离密林已经不足二十步了。 “哪里走!”裴行俨大喝一声,射出一箭。 箭羽朝着李世民的后背射去,但李世民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在狂奔。箭羽刺进了李世民的身体,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李世民轰然倒地。而他身前的骑兵更加拼了老命地逃走。 裴行俨有些奇怪,听说李世民弓马娴熟,箭法精奇,就算是在逃命,也不至于如此呀。裴行俨思考之时,已经赶到了李世民的身边。几名骑兵随后赶来,手中长矛刺出,将李世民的身子一翻,裴行俨忍不住骂了一声:“直娘贼。” 眼前的这人显然不是李世民,而且此人已经死透了,怪不得裴行俨射箭他根本没有反应。裴行俨抬起头,环顾四周,刚才与李世民一并逃走的七八人已经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中,四周,除了隋兵,根本没有敌人了。 “上当了。”裴行俨摇摇头,又策马奔了百余步,根本看不见人影,裴行俨失望地转过了身子,策马朝着鲜虞城奔去。 裴行俨奔走后不久,李世民从一颗树后探出了头,看见裴行俨远去,李世民长长出了一口气。罗艺和罗成喘息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段志玄、尉迟敬德都捂着伤口,一副难受的表情。 罗成惊恐未定,隋军攻城能力比他更强,短短数日,鲜虞城就失守,敌人太可怕了。 “大伙就在这休息一会,等天彻底黑了,我们在向西边进发。”太阳在残留在半空,李世民害怕杨侑派兵来围剿他,为了安全计,天色再跑,是最佳时机。 罗艺眯着眼睛点点头,道:“秦王说的在理。”罗艺眯着眼睛,不时打量着前方,隋军逐渐消失了,罗艺神情萎靡,他将身家全部压在了大唐的身上,更将希望寄托在李世民的身上,可是,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一战而消失了。 罗艺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有些后悔,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资本。而更为重要的一点,他知道大隋皇帝对叛徒深恶痛绝,若是再度投靠,必然为杨侑所不喜,甚至会丢掉了性命。 李世民靠在一棵树上,慢慢滑下,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他曾经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战,然后以河北为根本,开始他的帝王梦想,可是,上天不佑啊,难道说,大唐的国运,就到了这里了吗?天色渐渐黑了,李世民带着一群残兵败将沿着太行山小心翼翼而行,准备回到恒山郡。 但让他奇怪的时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隋军。他并不知道,此时杨侑正在打扫战场,等待着南下。李世民狂奔了一天一夜,这才抵达恒山郡,李神符见他饿的脸色发白,急忙让人奉上了吃食。李世民饥饿万分,匆匆将酒食吃完,倒头大睡,等他醒来之后,整个河北,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鲜虞城,隋军正在忙碌,打扫战场,收编唐兵。李世民所帅的唐兵大多是幽州人,此外恒山、博陵郡有一部分,少量的则是关中、并州人,杨侑选择了不同的办法,对于河北人,选择了安抚,愿与继续为兵的,可以为大隋效命。不愿意继续当兵的,以及残废,杨侑发放了粮食和五吊钱,让他们回家生活。 至于并州、关中人,经过盘点,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的模样。留下一部分愿意为大隋效力的,剩下只有一千五百人。杨侑大手一挥,将这一千五百人统统放走。 唐军显然想不到杨侑如此慷慨,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隋帝是一个残暴之人,抓住他们之后,一定是杀,但他们想不到还有活命之机。杨侑亲自答应他们,等到河北战事结束,就会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到家乡。不仅仅如此,还会赠送干粮和钱币,以便他们路上使用。杨侑的仁德和慷慨让唐兵感激,他们再三表示,回到家乡之后,不会再参军,与大隋作对。 杨侑刚刚安抚唐军,秦叔宝就被押送回来了。对于这位在后世大名鼎鼎的“赛孟尝”秦叔宝,杨侑早有耳闻。定睛看时,果然是一个黄脸汉子,身材高大,双肩宽阔,是一员良将。 “见了陛下,还不跪下!”独孤千山厉声喝道。 秦叔宝将头扭过一边,并不说话。 杨侑不由笑了笑,秦叔宝这个态度,似乎对自己相当反感啊。杨侑不明白,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秦叔宝?杨侑正要开口,裴行俨匆匆赶来,他在追不上李世民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返回,正是心系秦叔宝。 裴行俨看见秦叔宝一脸倔强,忙快步走到他的身边,道:“叔宝,眼前正是大隋皇帝,还不速速下拜。” 秦叔宝的眼珠动了动,仿佛他只能听见裴行俨的话。他嘴唇蠕动,道:“元庆,你不必劝我。” “叔宝,你这是何苦?”裴行俨又劝,作为兄弟,他不想看见秦叔宝身首异处。 丘行恭看见秦叔宝这副样子,大怒上前,裴行俨忙拦住他,道:“丘将军,且慢。” “你要拦我?”丘行恭一瞪眼睛,口水四溅,胡须横飞。 裴行俨听了大怒,他也是一挺胸膛,道:“丘将军,我若是拦你,恐怕你过不去。” “那就试一试?”丘行恭也大怒,手掌按在刀鞘上,就要抽出横刀。 “够了!你们当朕不在吗?!”杨侑冷冷的目光扫过了两人,丘行恭、裴行俨闻言这才想起陛下在一旁,听见天子怒了,两人都不由垂手而立,双手放在跨边,双条腿蹦的直直的,“陛下,微臣不敢。” “哼,不敢?都要在朕的面前拔刀了,这是不敢吗?”杨侑看了丘行恭一眼,目光有着深意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看着裴行俨,道:“同殿为臣,同样是朕的大将,难道你们要在外人面前,闹出笑话吗?” 裴行俨身子一震,他抬起头看着陛下,失声道:“陛下。” 秦叔宝也听出了杨侑眼下之意,他苦笑一声,忽然慢慢跪倒在了地上,冲着杨侑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道:“陛下是仁德之主,随着河北这一战,恐怕天下大势已经明朗。秦琼已经做出了决定,便再无更改。还盼陛下赐我全尸,将我的身子送回老母身边,秦琼感激不尽。” 裴行俨忙跪下,道:“陛下,秦叔宝是被鬼迷了心窍,微臣愿意用所有军功来换取秦叔宝一命,还望陛下开恩,饶恕他一命。” 杨侑长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朕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前番伏击李世民,这就是一次机会,可是秦叔宝他宁愿战死,也要护李世民一个周全,证明他根本没有投靠大隋之心。” “其次,他身体已经虚弱至此,还要为李世民效忠,大兵压境之际,他选择了与李世民同进退,身子还为李世民断后路。朕不是不能饶他,一条命,朕赏赐的起。可是,裴行俨,你一心想要救他,可是你明白秦叔宝,他的心中,在想什么吗?”杨侑忽然问了起来。 裴行俨便是一愣,陛下这是何意?--15142325 第790章全你忠义(下) 不等裴行俨再问,杨侑忽然笑了,他负手踱步,一步一步走到秦叔宝的跟前,缓缓开口。 “朕倒有些不懂了。秦叔宝,你本来是隋臣,后来因为天下大乱,先后为李密、王世充、李世民效力。在乱世中,都是为了活命,朕不怪你。所以朕能接纳罗士信、裴行俨,甚至还能接纳杜伏威、李子通这等名震一方的反王!为什么?因为朕明白,在大势面前,他们只不过是为了活命,身不由己。” “可是,你秦叔宝却不同,你为了李世民,宁愿一死也不投靠朕。朕明白,你是想要一个忠义之名,可是,你偏偏不止为了一个主子而效命!如果真的忠义,当年张须陀在大海寺战死,你就该自刎于天下!你应该忠义的是大隋,是朕!而不是所谓的伪唐,所谓的李世民!” 杨侑冷笑了一声,言语变得越发的毒辣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冲着秦叔宝说出这些话来。裴行俨看向秦叔宝之时,秦叔宝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潮红起来。 秦叔宝赫赫笑着,是啊,他先后为多人效力,在齐郡之时,家中断粮的他受到张须陀的恩惠,这才得以养活了老母,对于张须陀,他是感激的。张须陀不仅是他的上司,更是他的恩人!可是,大海寺一战,张大帅中了李密的埋伏,为了救部下,张须陀几度杀入瓦岗阵中,最终力竭而死。当时隋军士兵哭泣的声音数日不绝,充满了对张须陀深深的怀念。 那时候,这股以齐郡儿郎为主力的隋兵在失去了张须陀之后,等于失去了主心骨,变得彷徨起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部分人选择回到了齐郡,一部分选择为裴仁基效力。秦叔宝、罗士信,包括程知节等人选择了后者,那时候,他们想要为张大帅报仇,想要杀死大仇人李密。可是造化弄人,谁曾想到,他们后来会为李密效力呢?而且李密对秦叔宝和程知节颇为信任,将他们引为内军,统领瓦岗最为精锐的骑兵。 这一切,似乎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事情。一个人,为了活命,果然很多不曾想象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啊。秦叔宝的脸一阵铁青一阵红晕,他慢慢站起身来,身子有些摇晃。裴行俨想要扶住他,却被秦叔宝一把推开。 “不错,在张大帅为了营救我们而死的时候,我就该追随张大帅而去。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有牵挂。”杨侑明白秦叔宝指的是他的老母。 杨侑静静地看着秦叔宝,等待着他继续说话。 “那时候,不仅仅是我,所有的齐郡儿郎都是迷茫的。我曾经以为,在齐郡是为了保家卫国,因此我们奋力厮杀,逼走了王薄,击退了裴石,降服了左孝友,便能功成了便能安居乐业。可是,我错了。天下已经大乱,我们随着张大帅奔走四方,征战不休。每一天,面对的都是死亡,都是杀戮!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彼此都是中原人,为什么要杀戮,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秦叔宝将头高高的扬起,望着星空,仿佛要从哪里寻找到他要的答案。 “因为私心,因为功业。”杨侑淡淡的说道,他的目光充满了一丝内疚,天下大乱,祖父必须要负责,可是,那些趁机作乱的世家,不也一样可恶吗?如果没有杨玄感的造反,第二次东征辽东,按照当时的趋势来看,大隋必然能攻下高句丽。如果大事一成,大隋至少在数年之内,不会再有兵戈。天下,恐怕也就不会动荡了。 再一步说,如果没有罗艺、王世充乃至于李渊等拥兵自立之人,天下也不会更加动荡,李世民屠夏县,这笔账算在谁的身上?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没有如果,没有假设。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个帝王的功勋,不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秦皇汉武,他们之所以青史留名,是因为他们的功大于过。在那个一意开拓疆土的帝王身上,谁的双手没有染满鲜血?可是纵然如此,秦皇仍然是千古一帝。” 杨侑说着,眼前突然闪动的,是后世对祖父的评价。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恐怕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在此时,杨侑显然不能在祖父的身上泼脏水。胜利者,总是可以用他的双手,改变一切。历史,是残酷的。 就像蚩尤,就像商纣。 “李渊,其父早死,因为曾祖母的关系,他才能在皇宫顺利长大,等他七岁之时,曾祖父让他继承了李昞唐国公的爵位!我杨家人自问待他不薄,可是天下大乱的时候,他李渊是在做什么?”杨侑冷冷地问着秦叔宝。 秦叔宝后退一步,咬着牙不说话,因为杨侑说的是事实。 “大业十年,李渊就和宇文智及偷偷商量造反,李渊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所以继续选择了等待。终于,在大业十三年,李渊露出了狰狞的爪子,用大隋的兵马,大隋的粮食,以大隋的国土太原,作为成为他问鼎天下的根基。秦叔宝,你告诉朕,如果当年李渊夺下了大兴,将朕捉住,他会怎样做?”杨侑厉声问道。 秦叔宝身体疼痛无比,又被杨侑问话,不得不转动脑筋回答:“都说唐皇是仁义之主,一定会善待陛下。” “仁义之主?澄城县盛彦师投降,李渊兵败之后,为何屠了澄城县?若是仁义,为何杀了刘文静?若是仁义,夏县为何鸡犬不留?若是仁义,为何背叛与王世充的盟约,突然兵进洛阳?若是仁义,为何水淹盟友刘黑闼?!”杨侑的话如同鞭炮一般,一连串问出。 “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仁义吗?”杨侑再度质问。 秦叔宝哑口无言,这些都是事实,杨侑没有半句虚言,秦叔宝默然不语半响,这才摇摇头,道:“成王败寇,陛下何必咄咄逼人。再说争霸天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你错了,不是朕咄咄逼人,而是朕认为,你效忠错了对象,更是愚忠错了对象。”杨侑摇摇头,如果秦叔宝一开始就选择投靠大隋,那么杨侑一定会接纳他,可是他在连连失败之后,依然选择了李世民,甚至不惜一死。杨侑就算再大度,也不会留这样的一员猛将,继续为李唐效力。 “朕不会将你送回伪唐,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为朕效力,而另一个,则是死!”杨侑看着他,忽然又抬起了手,道:“在大隋,有的你兄弟,朕也会保证,对你的所为不做任何的追究。” 裴行俨急忙道:“叔宝,如今伪唐已经如强弩之末,还是从了陛下,为大隋效命吧!” 杨侑看着他,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在他的内心,秦叔宝投靠与否并不重要,他需要树立的是一种形象,同时也是在向裴行俨显示出他的大度,让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等人更加忠心可靠为大隋办事。 秦叔宝却忽然笑了,他出人意料地站稳了身子,再也不摇晃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后悔,更不会再为大隋效力。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秦叔宝说着的时候,忽然转身,动作快的让人无法看清。他从裴行俨的腰间夺下了横刀。 丘行恭一看,大惊失色,急忙挡在了杨侑的跟前。杨侑没有动,他冷冷地看着秦叔宝,知道他要作什么。 裴行俨想要伸出手抓住横刀,但秦叔宝的动作更快,他狠狠地将横刀刺进了小腹,刀尖穿透了秦叔宝的身子,从身后冒了出来。裴行俨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抓住了秦叔宝手中的横刀,想要将刀抽出来。 但此时的秦叔宝力气显得非常大,他死死地抓住了横刀,目光突然变得清亮起来:“元庆,如果有一天,你能去长安,还请替我照顾家中的老母。” 裴行俨死死地抓住刀锋,不自觉地,眼中流出了泪水,他拼命地点着头。秦叔宝再度用力,将横刀在小腹搅了几下,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裴行俨搂着秦叔宝的身体,忽然他抬起头,道:“大夫呢?大夫呢?” “没用了。”杨侑叹息一声,他也没有想到秦叔宝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或许,这是他所谓的尊严。但是正如杨侑所说,乱世中,有的背叛的确是身不由已,杨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但秦叔宝已经有了死意。一切,都不能挽回。 “不会的。”裴行俨说着,突然发现秦叔宝的身体在猛烈地抽搐,口中,白沫和鲜血混杂着流出,再仔细一看,他的眸子已经散了。 杨侑叹息一声,道:“裴将军,秦叔宝的就由你处置吧,是送回齐郡,还是送回长安,就看你的了。”杨侑说完,快步走了。 裴行俨搂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半响不语,足足有了一炷香的时间,裴行俨这才站起身来,他慢慢将秦叔宝腹中的横刀抽出来,仔细地擦干净了,这才将横刀收入了刀鞘。 “云春,你带人将叔宝送回恒山郡。我想李世民会朝着恒山郡逃去。希望李世民看见秦叔宝,念在他为国捐躯的份上,能善待秦叔宝和伯母。”裴行俨有些伤感地挥挥手,这是男人之间的友情。--15142326 第791章不安的李建成 黄昏,一抹残阳挂在天边,如同血一般的殷红,李建成在战马上,一边策马而行,一边看着残阳,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慢慢勒住了战马,凝视着太阳。 唐宪靠近李建成,道:“太子,卑职觉得有些不妙啊。” 李建成使劲摇摇头,想要将心头的那股不安甩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发感觉到不安了。 冯立匆匆而来,战马上一拱手,道:“太子,前方两里处便是大沙河,只要渡过了大沙河,再走百里,便是鲜虞。” “鲜虞,就要到了么?”李建成长长呼了一口气,不安地看着天际的残阳,他有些犹疑,但既然到了这里,不可能半途而废。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连日奔波而显得有些疲倦的士兵,李建成做出了决定:“传令下去,大军在大沙河以北驻扎,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再赶往鲜虞。” “喏!”冯立应着,匆匆向前走去。 唐宪看着忧心忡忡的太子,道:“太子,今夜在大沙河驻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中了杨侑的诡计。” 李建成点点头,道:“我总觉得这一行有些不妙,可是却又不知道危险在何处。唐长吏,如果你是杨侑,要围城打援的话,会在那里设下伏兵?” 唐宪闻言,眉头紧皱,忽然,他从背上将简单的地图取了出来,凝目仔细看着,“太子,鲜虞与新乐县之间,多是山岭,可为伏兵之地,若我是杨侑,一定会在此地伏兵。” 李建成仔细地看着唐宪手中的地图,不经意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忽然,脸色不由大变,他急忙挥手,道:“速速传冯翊!孤寻他有事!” 此时,木刀沟与隋昌县之间的一处丘陵,罗士信站在高处,凝视着远方,视线里,唐兵如同断断续续的黑线,正朝着北方前进。一名亲兵按捺不住,摸着手中的长矛,道:“罗将军,唐军已经出现,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 “不要急,再等等!”罗士信很能沉住气,从唐军模糊的身影来看,这支唐军还不是辎重营,出击的效果不大。 亲兵们显得十分兴奋,陛下可谓算无遗策,大多数的伏击都取得了效果,这一次,看来也不例外。所有的隋兵都在等待着罗士信的命令,就在这时,一匹快马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正是罗士信派出去的斥候。 “罗将军,唐军的辎重营正在过木刀沟,估计半个时辰后,就能抵达地处。”斥候禀告。 “兄弟们,先坐下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咱们再出击,一举销毁唐军的辎重。”罗士信说道。 队正传达着命令,五百骑兵坐下,有的人躺在地上休息,有的则打开了水囊喝水,一点都不焦急。 一匹快马疾奔而来,他冲到了木刀沟边上,奋力地挥挥手,用沙哑的声音吼道:“快,快让开,有紧急军情。” 正在运送辎重的唐兵看见此人脸上汗如雨下,骑着战马而来,显得十分凶恶,急忙躲开。身子刚刚让开一条道,那名骑兵已经擦身而过,卷起的风将唐兵的头发吹起来,差一点将他带进了木刀沟里。 “直娘贼,赶着投胎啊!”那名唐兵骂骂咧咧,但骑兵已经远去,他只能发着牢骚。 骑兵没有注意到唐兵骂他,他依旧在策马疾奔,绕过了偶尔出现在前方的丘陵,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人群,半途,他遇见了带着骑兵南下巡视的冯翊,简单交谈之后,骑兵继续北上,又跑了两炷香的时间,骑兵看见了前方一杆高高飘扬的军旗,那是大唐太子李建成的军旗。 骑兵似乎看到了希望,他连连挥动马鞭,策马疾奔,终于,他看见了缓缓而行的李建成。李建成的亲兵看见骑兵赶来,都不觉有些诧异,因为此人的手中拿着平阳公主的信物。李建成听见马蹄声,也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不由皱紧了眉头。 骑兵策马到了李建成身边,高声道:“太子,平阳公主有急信!” “哦?”李建成一愣,拨转了战马,从骑兵手中接过了书信,匆匆一看,便明白了李秀宁的意思。李建成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传令下去,三军放缓速度,随时注意一切异动。” 唐军士兵押送着辎重车缓缓渡过了木刀沟,此时的木刀沟河水大多结冻,因此运输粮草辎重还算顺利,除了依靠桥梁,一些士兵从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运输着,还好没有出什么事情。 唐军士兵累得气喘吁吁,当他们押送着粮草辎重又走了两里,突然,有人疑惑地抬起了头,侧着耳朵,仔细地倾听着。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好像,还有马蹄声? 有士兵疑惑地四处寻找,忽然,有士兵指着天边出现的一串骑兵,惊讶的合不拢嘴,嗓子里仿佛被塞进了石块,叫不出声来。更多的士兵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妙,他们不约而同抬起头,看着西边。 罗士信带着五百铁骑杀奔而出,马蹄声踏破了天际,回响在唐兵的耳边,比听见女鬼凄厉的叫声更为恐怖,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黑压压的骑兵已经杀奔而来,仓皇组成阵型的唐军辎重兵,刚刚躲在辎重车后,隋军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罗士信挥动手中的横刀,指挥着隋兵分成两截,左右夹击,不少隋兵取出北上的弓弦,不断射击,来不及躲避的唐军士兵纷纷倒下,一部分士兵则是也取出了弓弩进行反击。步弓比骑射更稳定,杀伤性更强,射程也更远。不过,由于隋军是突然杀出,唐军仓皇组织反击,所以唐军的射击精度并不高,反而是隋军骑兵连连射倒了十余人。 看见隋兵如此英勇,唐军辎重兵纷纷发出一声呐喊,转身就逃。唐军校尉无法阻止,看见隋兵杀来,尤其是那名隋将异常英勇,心中都有了怯意,也跟着逃走。 罗士信也不恋战,他大声命令士兵不要追击,穷寇没有什么好东西,而他们扔下的粮食,才是罗士信最感兴趣的东西。罗士信极目四顾,他果断地挥手,道:“兄弟们,快,将辎重车全部推到木刀沟里!” 士兵们得令,有人下马,将辎重车调转方向,朝着木刀沟赶去。--15142327 第792章无耻之徒 冯翊虽然心中诧异,还是听从了太子李建成的命令,带着骑兵席卷南下。刚刚走过隋昌城,就看见一群败兵匆匆北逃。冯翊心中奇怪,赶紧抓住一人,问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隋、隋军杀来了!”那名唐兵惊魂未定。辎重营大多是老弱病残,战斗力并不强。 “什么,隋人杀来了?”冯翊大吃一惊,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来不及多想其中的缘故,赶紧一挥手,道:“兄弟们,随我来!” 粮食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时候,冯翊想要将粮食夺回来,不然三军就完了。冯翊策马疾奔,一炷香后,他已经看见了隋军正在赶着辎重车南行。 “追上他们!”冯翊嘶声竭力地大喊了一声,从战马后取出了长矛,朝着前方杀奔而去。 罗士信在运输粮食的时候,也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他必须要做出准确而及时的判断,才能避免遭到唐军的围攻。冯翊杀过来的时候,罗士信已经看见了,他冷笑一声,立刻让两百骑兵继续押送粮食,而他带着三百人,朝着冯翊杀奔而去。 “无耻之徒,受死!”冯翊看着离隋军越来越近,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刺出。 罗士信冷笑一声,横刀朝着冯翊斩了过去,两人兵刃在半空相交,发出一声脆响,罗士信手中的横刀站在冯翊的长矛上,两人手臂都是微微一战,战马交错而过,罗士信收回了手中的横刀,再度劈出,将一名不长眼的唐兵一刀砍死。 冯翊同样收回了手中的长矛,这时,他突然发现,用白蜡杆做成的枪杆,竟然被罗士信劈了一条不小的缝。冯翊大吃一惊,隋军的兵刃竟然如此锋利,是在超出了冯翊的认知。 但在这种情况下,冯翊显然不会退缩,战马朝前冲了十余步,他勒转战马,回头杀来,罗士信也不甘示弱,与他战在一起。 就在此时,木刀沟以南十里。李秀宁皱着眉头,她带着三百骑兵,一路疾奔,终于抵达了博陵郡。可是进入了博陵郡后,李秀宁心中的不安之感更加强烈了,与李建成的不安不同,李秀宁已经猜到了隋军的计划,所以她必须要提醒太子,注意隋军的动向,不可因为心系李世民,就将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往火坑里推。 在鲜虞城被围困的情况下,太子的军队是大唐最后的希望,只有将李世民解救了出来,才能继续河北的战事,退一步说,就算让出了河北,大唐的军队也要以极小损失的代价回到并州,那么一切还有希望。 天边,最后的一抹光芒就要落下,李秀宁水灵灵的眼睛充满了对前途的疑惑、深思。杨梅策马走来,道:“公主,前方就是木刀沟了。” “木刀沟。”李秀宁喃喃念了一句,抬起头,道:“过了木刀沟,便是隋昌县,太子恐怕会在那里扎营。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杨梅应了一声,小腿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朝着前方狂奔。杨梅死死地盯着了前方,心中突然变得惶恐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怎样面对他们呢? 杨梅想了想,始终没有结果。她奋力摇摇头,想要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掉。这时,前方有骑兵奔来,道:“启禀公主,木刀沟以北,有两股骑兵正在厮杀。” “啊,快带我去看看!”李秀宁立刻说道。 “喏!”那名骑兵转身,朝着北方奔去。 杨梅一挥手,道:“姐妹们,快!” 这一支纯女子组成的娘子军是李秀宁的直属部队,听到命令,纷纷发出娇喝:“驾!” 马蹄声变得密集,三百骑兵如同旋风一般,朝着木刀沟前行,此时,隋军一部分士兵已经赶到了木刀沟边上,正在打破河面的结冰,准备将辎重车上的粮食倒入木刀沟中。他们知道,这些粮食根本带不走,所以只有将它销毁。用火烧其实非常麻烦,倒入水中,小麦磨成的面粉一旦融入河水中,根本不能食用。 木刀沟河面上,已经被隋军凿开了数十个窟窿,隋军奋力将面粉倒入河中,一袋、两袋、三袋……被隋军所劫的辎重车里,已经有七八两车被半空,至少五六十袋粮食已经掉入了河水里。 李秀宁看到这一切,秀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果然还是中了隋军的诡计。杨侑弄了这么大的动静,而是想要截断李建成的粮道,若是无粮可用,李建成就算有十万雄兵,也无济于事。 “杀!”李秀宁一声娇喝,手中拔出了横刀,朝着前方冲去。 正在倾倒着粮食的隋军士兵有人看见了李秀宁,几名校尉商量着,都是露出了冷冷的笑意。一名校尉匆匆离开,带走了所属人马,他们迅速将战马上的包裹取了下来,然后又匆匆返回,走到河面上,他们将包裹打开,里面装满了圆圆的鹅卵石。 “哗!”隋军士兵将包裹一抛,鹅卵石在冰面上滚动着,不一会,长达半里的冰面上,到处都布满了鹅卵石。唐军有几人没有看清楚隋兵在做什么,等几人冲上了冰面,马蹄踩上了鹅卵石,顿时发出一声哀鸣,滑到在地上。战马巨大的身躯朝着冰面撞去,就听一声巨响,冰面被撞了一个窟窿,骑士也落入了河中,这样冷的天气,想必是活不成了。 李秀宁离得远一些,看见前方骑兵纷纷倒在地上,她就觉得极为不妙,赶紧下令三军停止前进,但纵然是如此,足足有三十多名女战士跌进了木刀沟里,李秀宁注视着残破不堪的冰面,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卑鄙!” 但隋军不会因为李秀宁的这两个字而有所迟疑,他们依旧在倾倒着面粉,长长的河岸上,麻袋已经堆满了,就要与河面对齐。李秀宁一咬牙,带着骑兵沿着木刀沟南下,寻找可以通过河面的捷径。 这边李秀宁将牙齿恨的痒痒,那边冯翊和罗士信正在搏杀,就勇武而言,冯翊不是罗士信的对手,他被罗士信杀的节节败退,但他知道,决不能输,输了,太子就完了。他看着隋军不断将粮食倒入河中,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是眼前的这个隋将,武功非常高,尤其是力气非常大,他根本不是对手,两人交战了十几回合,冯翊的长矛被砍得全是缺口,看得他是触目惊心。 就在两人鏖战的时候,冯立奉命前来,他看见哥哥在和隋将厮杀,心中大急,眼看距离近了,他抽出了弓箭,趁着罗士信和冯翊战马交错之际,对罗士信突施冷箭。 罗士信将注意力放在了冯翊的身上,对冯立的冷箭浑然未觉,箭羽直奔罗士信的口中。罗士信顿时倒了下去,身子软软地躺在战马上。冯翊哈哈大笑,策马奔了过去,手中长矛刺出,道:“竖子,你终于有今天!” 就在这时,罗士信突然腰身一拧,立了起来,他一手取下嘴中的箭羽,另一只手迅速取下了弓弦,对着冯翊快速就是一箭。这时距离不过一丈,罗士信一箭射出,冯翊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箭射中额头。 冯翊惨叫一声,沉重地倒在了地上,无主的战马逐渐停了下来,返回去,伸出舌头,舔着主人的脸,希望他能站起来,可是冯翊再也站不起来了。 冯立亲眼看见大哥被一箭射死,将牙齿恨得痒痒,他再度射击,但罗士信毫不在意,头一偏,一只箭羽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狗贼,吃我一箭!”罗士信大喝一声,也迅速射出一箭。 冯立见过罗士信的箭法被,不敢怠慢,急忙翻身想躲,突然,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原来罗士信这一箭,射的不是人而是战马,战马的头颅被射中,顿时当场毙命。 冯立来不及反应,他被马镫困住,正想要摆脱之时,罗士信已经策马杀来,手中横刀一舞,冯立惨叫一声,鲜血飚溅,一颗头颅落下,滴溜溜地滚了两丈远,这才停了下来。 唐军看见冯翊、冯立两名大将先后被杀死,心中都有了惧色,他们迟疑着,这时,后方尘土飞扬,却是李建成率兵杀来了。李建成想了半天,终究还是觉得不妙,又接到隋军截杀粮草,放心不下,率领大军前来支援。 罗士信见远方尘土飞扬,看样子至少有五千人杀来,他知道不能再恋战,不然这五百人就会被唐军围歼。罗士信一挥手,道:“兄弟们,按照计划行事,撤退!” 此时,隋军经过一番努力,已经将唐军粮食销毁了三分之一还多,听到罗士信下令,都是冷笑一声,纷纷跨上了战马,然后将马屁股后的另一个包裹取了出来,将包裹打开,露出一个牛膀胱,牛膀胱里装满了东西,黑黑的,让人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隋军士兵哈哈一笑,将牛膀胱一刀捅破,旋即,将牛膀胱扔到了辎重车上,数百名士兵如此做了两次,转过头,李建成已经率领大军杀到,两军距离不足一里。而李秀宁也绕过了木刀沟,正带着她的娘子军杀来。 “撤!”罗士信一声厉喝,双腿一夹马腹,五百骑兵带着战死的袍泽,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下。留给唐军的,只有一地狼藉和百余名唐兵的尸体。--15142328 第793章夫妻重逢 隋军迅速撤退,消失在茫茫夜色下,李建成匆匆赶到,看见至少有上万石粮食被倒入木刀沟中。他一脸阴沉,心中无比心疼。这时,有亲兵前来禀告:“太子,冯将军战死。” 很快有人将冯翊、冯立兄弟的尸体、首级捧来,李建成看着心腹爱将战死,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嵌入了肉里,可他仍然感觉不到疼痛。不久,李秀宁带着娘子军赶来,马蹄声惊醒了李建成。 李建成抬头一看,不由苦笑地摇摇头,道:“平阳,我果然中计了。” 李秀宁策马在李建成身边停下,她借着火光凝视了一眼四周,只见辎重车凌乱地摆着,不少麻袋落在地上,麻袋被割破了,白花花的面粉洒在地上。西风吹拂,带来阵阵恶臭。 李秀宁捏住了鼻子,默默策马上前,杨梅在身后举着火把,在火光下,麻袋上洒满了污秽之物,屎尿到处都是,黄色的、黑色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反胃。 李建成冷冷地靠近了李秀宁,盯着地面上的东西,他将拳头捏的格格直响:“杨侑小儿,我一定要抓住他。” “抓住他?凭什么?”李秀宁淡淡的说道,她转过头,凝视着大哥那双充满着愤怒的眸子,忽然笑了笑,道:“大哥,隋军既然在这里出现,就证明他们是有备而来。” 李建成点点头,道:“杨侑小儿狡猾无比,若不是世民催我太急,我就按照本来的计划行事了。若是那样,或许我不会上当。” 李秀宁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秀发,道:“我早就说过,杨侑是非常狡猾之人,对付他,一定要谨慎。” “唉!平阳,如今你有什么建议?”李建成叹息一声,问道。 李秀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皱起了眉头苦思,李建成也不敢打扰她,两人就在风中骑着战马,苦思着对策。四周一片安静,所有的士兵都不敢出声,生恐惹怒了两人。 时间慢慢过去,李秀宁苦笑一声,道:“大哥,如今摆在面前的,是要确定一点,那就是秦王那边,究竟怎样了。” 李建成眉毛一拧,道:“不错。按道理,杨侑是想要围城打援,在没有击败我之前,世民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我看未必。大哥,这一次杨侑围城,目的不仅仅是困住秦王,更是想要让大哥疲于奔命,然后他乘虚而入。”李秀宁摇摇头。 李建成默然不语,仔细地回想着一切,忽然,他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根据情报,说杨侑已经在鲜虞城外围建设了无数的塔楼,也就是意味着防御设施十分完善。从理论上来说,李世民派出求援的士兵很难冲破重围,可是事实上,李世民的使者却有三次。三次使者一次比一次显得紧急,正是在使者的连番催促下,李建成才会推翻了初定的战略,北上博陵,去救自家兄弟。 李建成想通了此节,顿时问道:“平阳,你的意思是,这是杨侑的计谋?” 李秀宁用力地点点头,这个时候,她关心的是,夫君在那里?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在李秀宁的心中,夫君柴绍依然是不可替代的。“杨侑利用大哥的同情心,利用大哥的血肉之情,让大哥来回奔波,如此,一旦体力衰竭,精神力和意志力都会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判断。大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秀宁话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鲜虞城已经失守,隋军又在隋昌县一带埋伏,暗中摧毁我军粮食。大哥,如果是这样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李建成凝目,略略思考,道:“粮食不足,我会暂时退回隋昌县,整顿兵马,收集粮食,寻找机会再北上。”李建成讲究的,还是一个稳。 “果然如此。”李秀宁苦笑了一声,又道:“大哥行军稳重,是以正道而行,如果是这样,恐怕就中了隋军的诡计。如果小妹没有猜错,杨侑会立刻率兵南下,包围隋昌县。届时,他只要割断隋昌城与外界的联系,大哥就算有了一双翅膀,恐怕也插翅难飞。” 李建成有些不敢相信,他略略迟疑,道:“可是在鲜虞,还有世民的数万大军,杨侑兵力只有四五万,根本无法同时困住鲜虞和隋昌县呀。” “大哥,如果鲜虞城已经被破了呢?!”李秀宁直接问道。 这个问题让李建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秀宁,迟疑地说道:“你说的,是如果。” “假设这个如果成为现实,大哥,你一旦将兵马驻扎在隋昌县,就会陷入隋军的包围之中!”李秀宁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建成的一颗心蹦蹦直跳,他觉得头脑有些乱,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听见李秀宁的话,李建成不由觉得头有些晕。他急忙伸出手,扶着战马的脖子,双腿用力夹紧了马腹。 “世民毕竟还有数万兵马,就算鲜虞城破,至少还能撑一些日子吧?”李建成仍然心存侥幸,不死心地问道。 李秀宁摇摇头,她何尝不明白大哥心中所想,只是,人要面对现实。在这几年的日子里,李秀宁曾经想过太多,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很多事情都看淡了。看淡了并不意味着她消沉,反而显得更加沉着了。 李秀宁正要说话,这时,窦师干匆匆而来,到了两人面前,拱拱手,道:“太子,公主,驸马和薛将军来了。” “那个驸马,那个薛将军?”李建成闻言,便是一愣。 “是霍国公,柴驸马。”窦师干刚刚说出这句话,李秀宁眉毛一扬,问道:“在那里?” 窦师干不敢怠慢,手一指东北方,道:“在东北方两百多步外。” 李秀宁也不答话,扭转马头,朝着东北方疾奔而去。李建成也策马奔了过去,两百步的距离不远,须臾之间,李秀宁就看见前方互相扶持着赶来的两人。 柴绍一脸憔悴,身上似乎还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在一名将军的扶持下,正缓缓走来。李秀宁看着距离将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柴绍的面前,颤声道:“夫君!” 柴绍一抬头,看见妻子,脸色一红,旋即又感动地问道:“平阳,你怎么来了。这里,非久留之地!” 李建成随后赶来,他也跳下了战马,走到柴绍跟前。他知道,柴绍一直跟着李世民,此时柴绍在这里出现,不用说,鲜虞城一定出事了。李建成咬咬牙,心中尽管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柴绍看见太子李建成,嘴唇一阵哆嗦,李世民这才注意到柴绍似乎受了伤,他急忙上前一步,扶着柴绍,问道:“嗣昌,你受伤了!” “不碍事,若非薛将军,恐怕我就死在隋军手上了。”柴绍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李建成看着被唤作薛将军的人,道:“你是?” “薛万钧见过太子!”薛万钧施礼。 “薛将军不必多礼!”李建成急忙道。 “薛将军与杨侑小儿有杀兄杀弟之仇,还望太子收纳。”柴绍说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建成刚刚折损了两名战将,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投靠,这样才能弥补他的损失。“我能得薛将军帮助,实乃如虎添翼。”李建成急忙说道。 这时,柴绍和李秀宁走到了一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泪流满面。忽然,柴绍低声哭了起来,李秀宁连连安慰着他。李建成凝神一听,却是柴绍竟然将多年的秘密吐露了出来,虽然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适,但李建成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边两人说着,薛万钧却是一抱拳,低声道:“太子,如今鲜虞城已经被攻破,秦王和诸将各奔东西,我和驸马朝着东方而行,好不容易这才杀出重围,如今想来,恐怕鲜虞城早就被破了。” 李建成身子一晃,尽管从李秀宁的口中猜到了一些,李建成的心中也有了一定准备,但当这句话从薛万钧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李建成还是觉得天仿佛塌了。 “太子,卑职妄言,以如今局势来看,太子若是北上,就会落入隋军的圈套。”薛万钧说道。 “不错。”这时李秀宁也走了过来,她的脸上虽然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但仍然能看出刚哭过。李秀宁是坚强的,哭过之后,她知道如今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成闻言凝目思考,正如薛万钧所说,在鲜虞城已经城破的情况下,继续北上显然是不利的。而停留在此地,甚至进驻隋昌城也是极为不利的。该怎么办?李建成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李秀宁这时缓缓开口,道:“大哥,小妹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李建成认真地问道。 李秀宁低声说着,李建成慢慢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平阳公主,觉得这个计划太过于冒险。在李世民已经兵败的情况下,河北对于大唐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了。尽管在他的心中,仍然在想着能扭转乾坤,但很显然,继续在河北纠缠下去,对大唐是极为不利的。别的不说,仅仅是粮食,就运输不便。 李建成死死这的时候,薛万钧在一旁开口了,“太子,卑职倒是觉得平阳公主的计划可行。”--15142329 第794章杨侑失算了 薛万钧这么一开口,李建成凝视着他,道:“薛将军,你赞成平阳的意见?” 薛万钧点着头,道:“太子,水无常势,杨侑用兵,常常出其不意。卑职以为,在如今的情况下,杨侑一定会帅兵南下。此人一向谨慎,恐怕伏击他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是东进才有效果。如今河间、信都乃至于清河兵力空虚,若是能一股而下,局面就会大大不同。” 李秀宁也道:“大哥,杨侑一定以为我军会在隋昌县停留,不如假意率兵进驻隋昌县,以五百士兵留守,广插太子大旗,一定能将杨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李建成颇为踌躇,这个计划是可行,可是却变成了深入河北腹地,若是成功,固然收获颇大,但一旦被隋军堵住太行山要隘,然后逐步围歼,李建成几乎无路可逃。 李建成踌躇了半响,还是摇摇头,道:“这个计划要过于冒险,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更不能两万战士去冒险。” 李秀宁叹息一声,道:“大哥,这可是争夺河北的最后机会,一旦大军撤出河北,日后想要再进入河北,恐怕会更加困难。” 李建成闭目,李秀宁说的他何尝不懂,大唐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将关中的军队抽调了四万,目的就是想要趁着杨侑远征高句丽的时候,趁机拿下河北。可是,上天是如此弄人,大唐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李建成一点都不甘心啊。 他在冬日里,带着大军穿越了并州,穿越了巍巍太行山,一路艰辛,最后只得这个结果,换做是谁都觉得难以接受。可是,李建成也十分清楚,如果他不撤退,这一战获胜的希望太过于渺茫,李建成不愿意将两万士兵葬身河北。 最终,李建成力排众议,做出了最为符合大唐利益的决定。他迅速派人占据了隋昌城,按照李秀宁所说,将大唐军旗插满了城头,但随后,他趁着特色,带着人沿着木刀沟和大沙河之间的丘陵快速朝着恒山郡奔去。 此时,杨侑并未察觉到李建成已经改变了策略,在攻取了鲜虞城之后,大军也有些疲倦。休息了一日,大军整装待发,丘行恭匆匆而来,说罗士信回来了。 罗士信是在清晨时分赶到的,他拜见了杨侑之后,立刻将战事禀告了杨侑。杨侑听了,颇为兴奋,李建成被截粮草,兵粮必然不足。那么接下来,他就会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隋昌县一带,静观局势变化;二是迅速回转恒山郡,保存实力。 杨侑猜想李建成会选择前者,因为就目前而言,李建成应该还不知道鲜虞的战局,同时他兴兵远来,若是不战就退回恒山郡,岂不是让人笑话。杨侑信心满满,却不料李建成在审时度势之后,真的选择了退却。 杨侑接到消息之后,立刻率兵南下。在南下途中,罗士信听裴行俨说秦叔宝之事,心中不免感慨。从秦叔宝投靠伪唐的那一刻起,双方的命运就截然不同了。 罗士信在感慨的同时,只余下了深深的惋惜,以秦叔宝的勇猛,至少能封侯拜爵,可是,他投错了主人,最终剩下的,是马革裹尸还。这究竟是武者的不幸,还是武者的荣耀呢?罗士信一时之间,陷入了迷惑之中。 大军迅速南下,当日响午时分,先锋丘行恭抵达隋昌县。隋昌县是个小城,但县名对于杨侑,对于大隋来说,却显得非常吉祥。杨侑在战马上与杜如晦商量着事情的时候,丘行恭派使者回来了。 “陛下,唐军并不在隋昌县。”使者禀告。 “李建成不在隋昌县?”杨侑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杜如晦,问道:“那么他在那里?” “启禀陛下,暂时不知。丘将军正在询问中。”使者回答。 杨侑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先去隋昌县。罗将军、裴将军,你二人各带五百骑兵,分别向东方和西方搜索,探查李建成的下落。切记要谨慎,不可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喏!”罗士信和裴行俨齐齐抱拳,策马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杨侑抵达了隋昌县,只见丘行恭在城外迎接,“微臣见过陛下。” “丘爱卿,可曾查出什么端倪?”杨侑问道。 丘行恭一指身后的官员,道:“陛下,此人是隋昌县的县长吕岑风,他知道此事的经过。” 吕岑风约莫五十岁,一副老实模样,听丘行恭说眼前的这位便是大隋皇帝,急忙跪在地上,道:“老朽吕岑风见过陛下。” “吕县长,站起来说话。”杨侑说道。 吕岑风又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陛下。” “吕县长,朕来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昨日李建成带着大军绕过隋昌县朝着北方而行,后军辎重遭到袭击,损失不小。后来,李建成不知怎地,突然在三更半夜偷袭隋昌县,那时候,小老二还以为命不久矣。但李建成只是让人在城头插满了唐军军旗,随后叮嘱我,一定不能将军旗取下,不然就要杀我。随后,他就带着匆匆朝着西边而去了。”吕岑风说道。 杨侑颔首,道:“想不到李建成竟然做了缩头乌龟,跑回了恒山郡。” 杜如晦在一旁道:“陛下,想来是他被罗将军截了粮草,担心粮食不足,因此退了回去。” “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杨侑摇摇头。 “陛下,李建成给了小老二一封书信,他让我转交陛下。”吕岑风说着,从胸口取出了一封书信。 杜如晦上前接过,转交给杨侑。杨侑拆开一看,慢慢将书信撕碎了。 “陛下,李建成在书信里,说些什么?”杜如晦不免好奇,问道。 “只有四个字,来日方长。”杨侑说的很简单。 杜如晦抿着嘴,半响方道:“看来李建成是打算离开河北了。” “于朕而言,这是好事。河北战乱日久,朕带领的将士连连征战,也有些疲倦了。不如趁着冬歇,好好休整一番。等彻底开春,朕再挥兵南下。”杨侑也松了一口气,赶走了李建成兄弟,并不意味着河北就平静了,从种种迹象来看,突利小可汗似乎有进犯河北的企图。 前番突利无奈撤退,是因为河北下了大雪,令突厥骑兵无法发挥他的作用,因此是被迫撤退,但一旦开春,积雪融化,突利必然还会南下,杨侑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能全力南下。至于突厥,暂时以防御为主。 “陛下英明。”杜如晦说道,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李建成逃往恒山郡,士气必然低落,微臣建议立刻挥兵攻打恒山郡,彻底将伪唐势力赶出河北。” “善!”杨侑一挥手,转过头吩咐丘行恭,道:“传令三军,在隋昌县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出兵恒山郡。” “喏!”丘行恭回答。 是日,隋军就在隋昌城驻扎下来,傍晚时分,罗士信和裴行俨回来,带来了情报。罗士信向东搜索,一无所获,倒是裴行俨搜到了蛛丝马迹,证实了吕岑风的话所言非虚。 罗士信、裴行俨听见陛下要继续攻击恒山郡,纷纷请战,这时,程知节派使者传了消息回来。在李秀宁全力北上之后,程知节派兵收复了武安郡,并在武安郡驻扎下来,他等待着杨侑的命令。 杨侑略略思考,决定暂时让程知节守卫武安郡,等到攻下了恒山郡,回到乐寿,与夏王窦建德商议之后,再对河北进行人事上的调动。 杨侑驻扎在隋昌县的时候,李建成率领两万士兵,士气低迷地回到了恒山郡。太守李神符接到消息,立刻出城相迎,秦王李世民也带着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迎接太子。 当李世民看见李建成带着一群士兵一副憔悴模样的时候,李世民心中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他被困鲜虞多时,很早就派出了使者求援,但李建成迟迟不到,以至于他孤立无援,鲜虞城终于丢失,河北的大好局面就此崩溃。 “大哥,你这是从哪里来?”李世民大声问道,言语里带着讥讽。 李秀宁策马奔来,看见李世民一副责问的模样,不由就是一愣。她知道说太子和秦王关系越来越差,但想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秦王竟然这般无礼。且不说李建成是大唐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仅是李世民兄长这一点,就只得李世民尊敬。长兄如父,这个道理,李世民不懂吗? 李秀宁正要说话,李建成缓步走了过来,他看着毫不畏惧的的李世民,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世民,进去再说。”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好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早就抵达了恒山郡,这些日子,却突然消失不见,究竟去哪里了?” 李神符上前拉着李世民衣袖,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还是先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李世民猛地甩开了李神符的手,大声的说道:“你们都在怪我,怪我不识大体是吗?可是,当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惨死的时候,那种悲伤的心情,你们想过吗?” 李建成和李秀宁均是一愣,柴绍低声道:“秦王亲眼看见淮阳王被杨侑小儿一箭射死!”柴绍说着“杨侑小儿”四个字的时候,显得无比的愤恨。--15142330 第795章主动撤退 李建成和李秀宁均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李世民,齐声道:“淮阳王出事了?” 李世民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建成,道:“莫非你以为我在说谎吗?” 李神符见气氛不对,急忙走出来,打着圆场:“外面寒冷,还是进去再说吧。” 李世民这时哭泣了半响,将心底的情绪稍稍发泄了出来,他不说话,转身朝着城内走去。李建成和李秀宁相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两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唐军随后也都进入了正定县,惶恐不安的情绪暂时得到了安慰。 大厅里,火盆在燃烧着,将整个屋子烘的如同初夏,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在以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夫妻为首的唐军领导者的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鲜虞丢了,李世民的数万大军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余下的,不过数千人。李建成虽然损失不大,但粮食几乎被毁,两名心腹战将被罗士信杀死,令李建成也十分郁闷。 唐军经历了这番波折,士气低迷,就连议事大厅里,气氛也显得十分悲观而沉重。 李秀宁首先开口,道:“太子,如今情形大为不妙,还是留一员上将守卫恒山郡,大军回转并州休养生息。”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来,道:“不,决不能放弃河北。如果放弃了河北,所有的心血,所有的付出,岂不是付之流水?不,绝不!”李世民的声音带着愤怒,带着绝望,在大厅里回荡。 李建成能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毕竟他知道李世民和李道玄的关系非常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战死,这种滋味是不好受的。李建成是一个理智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李建成已经清晰地了解了隋唐两军的实力,也清楚了两军的优劣,所以,李建成更倾向于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建议。 这不是逃走,而是保存实力。如果大唐在这一战就将精锐全部打光,财力物力都消耗殆尽的话,大唐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唯有任人宰割了。 “世民,你听我说,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大唐已经在河北战场失势,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及时抽身,撤出河北战场。”李建成劝慰道。当初他同意支援河北,是建立在李世民还有数万军队,还能与隋军在河北争鼎的情况下,但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同,大唐在河北的战士不过三万人,而且士气低迷,根本不是隋军对手。 而且李建成还考虑到另外一点,冬天就要过去,春天即将来临,若是抓紧时间耕种,等到秋收,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那时候,大唐逐渐恢复了国力,以关中和并州的地利,还有机会一战。 李世民瞪着眼睛,道:“逃出河北是懦夫所为,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李秀宁摇摇头,柔声道:“二哥,你要冷静一些。淮阳王之死,决不能善罢甘休。但是如今的形势不利,暂时退却不是怕了隋军,而是等待着良机。” 李秀宁快步走到柴绍身上,要了一幅地图,就在案几上摆开,道:“世民,你且看看这张图,有什么紧要之处?” 李秀宁说完,迅速在地图上涂抹着,河北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与长江以南一样是红色。在河北与长江之前,却又两种不同的颜色,一是占据了山东的李密,另一个则是王世充。 李世民疑惑地抬起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世民,你看,逆隋的领土被中原和山东分成了两截,山东在李密的手上,而中原在王世充的手上。杨侑占领了河北,为了与江东或是荆襄连起来,势必会对山东、中原用兵。而且,以我的估计,应该就在今年。”李秀宁说道,目光中闪过一丝希望。 李建成立刻明白了,他接过话头,道:“平阳,你的意思是,休养生息,等待杨侑小儿攻打山东、中原的时候,再乘虚而入?” “这只是一个方面。”李秀宁站起身来,看着一脸憔悴但眼中却带着欢喜的柴绍,道:“大唐若是继续与逆隋作战,不仅仅是空耗钱粮那么简单。河北一战已经结束了,就算再继续坚持,最终损耗的,是大唐的国力。” “就算最终拿下了河北,也是一个满目苍夷的河北,这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财物,这对于如今大唐的财力来说,有些困难。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等到杨侑南下,攻打山东尚或是中原的时候,再兵出河北,如此一来,便容易了许多。”李秀宁缓缓说道。 李建成忽然笑了笑,鼓鼓掌,道:“精彩,精彩!”李建成有时候觉得,深深的惋惜,可惜李秀宁不是男人,如果他是男人,大唐就多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帅才。可惜,她究竟是一个女子。 李建成又道:“世民,你有所不知,父皇已经派人赶往突厥,说服突利小可汗南下,如此一来,杨侑在河北就会受到牵制。一旦他南下,整个河北的兵力恐怕会更加空虚。那时候,大唐只要乘虚而入,就能收获河北。” 柴绍这时也开口,道:“世民,太子说的有理,你不妨考虑。”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心中着实不甘,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如今面对隋军,的确没有优势。李世民咬咬牙,想了半响,道:“如果是这样,我想留在恒山郡。” “不!”李建成摇摇头,道:“恒山郡虽然地势复杂,但恐怕不能挡住隋军的进攻,以我之见,还是抛弃恒山郡,屯兵在井陉关一带,防御隋军的进攻。” 李秀宁也点点头,道:“不错,恒山郡已经如同鸡肋,食之无味,还不如放弃,只要守好关隘,不让隋军杀入并州,这便是一大功劳。” 李世民还想说话,这时,门外有人匆匆进来,正是李建成麾下的长吏唐宪,唐宪施礼,道:“太子,根据消息,杨侑已经杀奔隋昌县,并在那里驻扎了下来。” “如果我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隋军很快就会朝着恒山郡杀来。传令下去,三军收拾行李,明日一早,立刻赶往井陉关,回转并州。”李建成吩咐。 李世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的军队已经丧失了七七八八,红风营也在鲜虞的大小战役中损失殆尽,如果太子要走,李世民也不得不走,因为他没有多少军队。 唐军接到李建成的命令,顿时欢声如雷。在河北的日子不长,但却让人格外难熬,他们早就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唐军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乡。 次日一早,李建成带着大军缓缓而退,李神符看着这块他经营了两年的国土,心中充满了不舍,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会再杀回来的。 唐军离开正定县不久,杨侑前锋就杀到了正定县,看着几乎空无人烟的正定县,罗士信叹息了一声,李建成雁过拔毛,将正定县的百姓迁走了不少,整个县城也被一把火烧光。 杨侑接到消息赶到,进入一片废墟的正定县,杨侑摇摇头,李建成这一次做的可不厚道。不过李建成撤退之后,河北的战况就此告一段落。杨侑让士兵将正定县收拾了一番。经过考虑,杨侑决定从博陵郡、赵郡迁三千户人家充实正定县。 杨侑留下了裴行俨处理正定县的事情,沿着博陵郡回转河间,在博陵郡,略略停留,又召见了博陵崔家,对他好言安抚,杨侑许诺,允许崔家入政,招揽一批崔家子弟在河北担任官员。但前提是,崔家要全力支持大隋,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削减崔家的佃户。 杨侑给出了优厚的条件,这让崔家无法拒绝,相对于佃户的减少,崔家能大批入政,崔家还是得利。杨侑在办妥了此事之后,心中稍定。杨侑非常清楚崔家掌握大权带来的后果,但就目前局势而言,只有迅速任命一批有学识的世家子弟,才能弥补河北缺乏官员的局面。等到河北与南方沟通,巴蜀州县学培养的学生就能分批进入河北,逐渐成为河北的主心骨。 等到局势大定,河北如巴蜀一样,展开州县学,让寒门子弟经过学习、考核,可以进入官场。逐渐消除世家独大带来的影响。带着这样的思绪,杨侑回到了河间郡乐寿。 夏王窦建德早就得到消息,亲自率领文武迎接。当知道伪唐已经撤出河北,并将恒山郡拱手相让之后,河北百官都露出了笑容,持续了大半年的河北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这场战役从去年夏天开始,到此刻,已经是冬末,对河北的生产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摆在众人面前的,是如何恢复河北的元气。 好在河北多是平原,期间河流纵横,又有运河灌溉,只要及时耕种,恢复生产,一两年内,河北就能逐渐喘息过来,不再需要从别处运输粮食,以满足河北军民的需要。 杨侑简单地做出了安排,指示如今河北的重点在于恢复经济,同时,在重要关隘,重兵驻守。众人知道陛下征战数月,也需要休息,纷纷告辞离去。整个书房里,便只剩下了杨侑和窦建德两人。--15142331 第796章喜忧参半 “夏王,朕考虑过了,河北暂时还需要你主持。”在众人退出之后,杨侑开口说道。 窦建德摇摇满是白发的头,叹息一声,道:“陛下,我已经累了,想要休息。还望陛下恩准。” “夏王,河北虽然平定,但仍然不安稳,朕一个人,一双手,也忙不过来呀。夏王就辛苦辛苦,为朕分忧,朕只要你管理政务,恢复河北的生产,这总可以了吧?”杨侑笑道。 窦建德还想说话,这时,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正是窦红线,她似乎听见了窦建德的话,走上前来,道:“爹,陛下既然忙不过来,你就帮他一下。等到此间事了,我想陛下一定会让父亲休息的。” 杨侑颔首笑道:“夏王就放心吧,朕若是累坏了你,红线可不依啊!” 窦红线瞪了杨侑一眼,没有说话。窦建德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陛下放心,老朽别的不行,若是说到种地,还是可以的。”说着,窦建德捋了捋袖口。 杨侑哈哈一笑,道:“有劳夏王。”说着的时候,瞟了一眼窦红线,咳嗽一声,道:“夏王,朕迎娶红线一事,恐怕还要再缓上一缓。” 窦红线脸色一红,娇嗔了一声,瞪了两人一眼,匆匆跑了出去,连门也忘记关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窦建德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道:“我这女儿,平时像个男孩,想不到也会害羞。”窦建德端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道:“如今陛下远征在河北,没有人服侍,那可不好。以我之见,还是早些日子成婚的好。” 杨侑摇摇头,道:“如今河北不稳,局势多变。我怕亏待了红线。”毕竟是皇家,虽然只是妃子,但在杨侑心目中,却都是一样。 窦建德明白杨侑的意思,笑道:“陛下多虑了,只要陛下是真心对待线儿,婚礼举办的如何,是否隆重,在我看来,都是无伤大雅。俗话说千金难买有情郎呀。” 杨侑沉吟着,没有急着表态。窦建德又道:“陛下,我出身农家,家境只能是一般,线儿自小也吃了不少苦,尤其是那几年,线儿虽然有些任性,但还算通情达理。陛下,不如我让贱内去说一说,就在下月开春之时,将婚事给办了?” 杨侑颔首,道:“既然夏王是这个心思,那朕就将日子定在这一天吧。至于其他,就让我斟酌斟酌,亲口告诉她吧。” 成都城。燕王杨倓和妻子裴翠云正在给祖母和大母请安。 韦娟叹息了一声,道:“侑儿去高句丽许久,也不知道怎样,我这一颗心呀,总是不安。” 萧太后也点点头,对于这个孙儿,她还是非常喜欢的,听见儿媳的话,她也叹息了一声,道:“是啊,一去大半年,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真是让人担心。” 在杨侑出征,杨侗镇守江陵的情况下,杨倓代替了两人,常常入宫请安。听见祖母和大母问着,杨倓道:“祖母、母亲,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韦娟听出了杨倓的言下之意,不由问道:“倓儿,你知道些什么?” 杨倓摇摇头,道:“暂时并不知道,但我想,三弟他一向都是谋定而后动,这一次应该也没有什么意外吧。” 韦娟知道儿子狡猾,一向只有儿子占别人便宜,哪有别人占他便宜的事?但杨侑毕竟是他的心头肉,心中还是无比牵挂。见燕王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只得叹息了一声。几人又接着聊着一些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杨倓王妃身上。 裴翠云已经有了身孕,三个月了,小腹和平时无异,但萧后和韦后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是杨倓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不时叮嘱着。几人聊着的时候,独孤雁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的喜悦,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祖母,娘,这是夫君快马送来的书信。”独孤雁说着。从河北到巴蜀,途中穿越了几个势力,又因战乱,道路难行,因此,杨侑在解了乐寿之围后的第一封书信,姗姗来迟。 韦娟心系儿子,急忙站起身来,从独孤雁的手中抢过书信,仔细看着,忍不住念了出来。随着韦娟的声音,萧后和杨倓都是一脸兴奋。杨侑已经成功击破高句丽,并沿着辽东道抵达了河北,一战击溃李世民,这样的战绩,就算不能一举将李世民赶出河北,至少也能暂时稳定河北的局势。 韦娟念完,萧后和她几乎是同时站起来身来,到了杨广和杨昭的灵牌前,点着了一柱清香,施着礼,口中念念有词。杨倓也靠近了,取过了三支清香,朝着祖父和父亲磕头,希望他们能保佑三弟赶走李唐,恢复大隋江山。 韦娟的整张脸上,带着喜色,道:“雁儿,你脚上几位姐妹,今日就在娘的府中吃饭。” 独孤雁应了一声,带着宫女走除了太后寝宫。 韦娟又看向燕王杨倓,道:“燕王,你也留在府中吃饭吧,陛下击溃李世民,这可是大事情。” 杨倓和裴翠云微微欠身,道了一声:“多谢母亲。” 夕阳刚下,太后寝宫显得无比热闹,独孤雁和嫣然、阴少华三人抱着孩子,带着宫女缓缓朝着韦娟的府上进发。阴少华的孩子不过半岁,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正扯开了喉咙哭着,小脸通红。阴少华哄着他,等到他睡了,这才将儿子递给了宫女。 孩子还没有名字,阴少华在生产他的时候,杨侑远在他乡,名字就耽搁了下来,不过韦娟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阿罗。平素这般叫着,小孩儿总是呵呵直笑。 独孤雁和嫣然的孩子虚岁两岁半,勉强会走路,也会喊娘亲了,两个小孩更是缠着母亲,要见父亲,让独孤雁和嫣然都颇为郁闷。此时,两人都知道丈夫平安无事,都放下心来。 到了太后寝宫,酒食已经做好,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小菜,萧后和韦娟都是信佛之人,不喜欢大操大办,而且大隋连连征战,国库也空虚,能节约一文钱也是好的。 酒席间,众人说笑着,倒也其乐融融。酒席吃了大半。忽然,禁卫军将领,韦娟之弟韦松赶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半响无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先根本没有半点消息?难道说,在大隋蒸蒸日上的时候,真的要出现这种令人吃惊的惨剧吗?--15142332 第797章计划进行时 襄阳城,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出现了一抹嫩绿,春天的脚步已经近了。南方的河水已经解冻,尽管西风还带着寒意,但每一天,迎接人们的,都是崭新的太阳。 自从上个月会面之后,杨侗提出了一个要求,要王世充先进兵南阳。这显然是王世充所不愿的,他在听了王仁则的话之后,王世充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暗中派人假扮唐兵,四处抢劫,闹得襄阳民不聊生。每一天都有不少百姓从城外涌入襄阳,使得襄阳城人满为患,人人自危。 对此,杨侗显得束手无策,他一边派出官员安抚百姓,一边派出了使者,要求王世充暂停攻打南阳,先将闯入襄阳郡的唐军消灭再说。其实哪里有什么唐兵?这一切,不过是王世充的把戏罢了。王世充带着单雄信、杨公卿等人,再度演了一场戏。 张童仁假扮唐军,与王世充进行了大小数十战,“杀”的襄阳人人惶恐,杨侗连连派人催促,要尽快将唐军赶出去,以保证襄阳的安宁。对于杨侗的请求,王世充显得十分得意,他故意上书说:“臣兵力不足,粮草不足,恐怕难以和唐军厮杀,还望陛下支援。” 王世充这是在要挟,但很显然,杨侗对于王世充的要挟毫无办法。对此,杨侗派高甑生送了一万石粮食给王世充,并许诺,如果击败唐军,将会有更大的赏赐。王世充得到粮食,不敢大意,他知道,隋人最卑鄙的地方就是喜欢在粮食里下毒。所以尽管王世充骗得了粮食,仍然不敢大意。他从粮食里选出了一部分,蒸了馒头给狗吃,发现狗没有异常,这才放心大胆地食用。 一万石粮食虽然不多,但却代表着杨侗的底线在何处,也看出了杨侗软弱的一面。王世充觉得,只要再强硬一些,杨侗就会乖乖落入她的圈套之中。王世充将事情想得如此美好的同时,淅阳郡的战事依旧相持,据悉,韩世谔已经知道襄阳发生异变,但由于李大亮死死地将他拖住,使得韩世谔的数万大军不能南下。 王世充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继续等待的必要了。因为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河北发生的情况,既然李世民和杨侑正在河北相持,那么他就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荆襄。目前襄阳已经有开春的趋势,再过一个月,河北也会开春,那时候,李世民和杨侑就会发生大战。王世充需要尽快结束荆襄的事情,如果消息保密得当,他甚至可以打着支援杨侑的名义,进入河北,然后暗中捅杨侑一刀。 王世充与段达、单雄信、杨公卿等人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再演一场戏,以博取杨侗的信任。计划商定,王世充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让人转交代王王琬。 襄阳城,杨侗正在院子里踱步,此时的风已经没有冬日那般寒冷,杨侗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树,点点嫩绿已经抽芽,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杨侗也觉得该是时候了。他叫过了韦杰,叮嘱了一番,韦杰点头,匆匆离开了襄阳城,朝着东北方而行。 韦杰走出襄阳城不久,王世充的信使就抵达了襄阳,使者进入了襄阳,立刻去见了王琬。此时的王琬打着协助杨侗的名义,其实是暗中监视。在王琬的帮助下,王世充这才对襄阳城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王琬接到书信,不敢怠慢,他立刻进宫,表示要见陛下。士兵得到消息,带他去见高甑生,高甑生立刻带他去见杨侗。 “微臣见过陛下。”王琬说着,将书信取了出来,道:“陛下,这是郑王的书信。” 高甑生接过书信,又交给了杨侗,杨侗拆开一看,点点头,道:“想不到这股该死的唐军竟然还想要打襄阳的主意,郑王能及时探知情况,劳苦功高。” “陛下,这股唐兵全是骑兵,来无影去无踪,陛下、郑王都缺乏战马,根本无法歼灭他们。郑王为了得到这个情报,可谓用心良苦。郑王认为,这一次是歼灭唐军的大好机会,但是需要陛下配合。”王琬说道。 杨侗踱步思考,他点点头,道:“想不到唐军临走之前,还要杀害襄阳的百姓,这是朕无法容忍的事情。既然郑王智珠在握,朕就同意郑王所请,按照计划行事。” 王琬想不到陛下如此好说话,看来最近张童仁的威胁的确取得了效果,他不由大喜,一抱拳,到:“陛下英明!若是全歼了这股唐兵,陛下必定声威大震。在郑王的帮助下,陛下一定能够成为千古明君。” 杨侗哈哈大笑,他一挥手,一名宫女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揭开了,是满满一盒子的金饼。 “这几块金饼,是朕赏赐给你的。你说话很中听,朕很喜欢。等到击退了唐兵,朕一定找郑王要人,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杨侗说着,一脸的得意之色。 王琬信中暗骂一声:“昏君。”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躬身拱手,道:“多谢陛下!”说着,装着十分贪婪的模样,将金饼收入了怀中。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速速回报郑王,要他按照计划行事,务必要一股将唐军歼灭。”杨侗再吩咐。 王琬答应着,匆匆退了下去。杨侗看着王琬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高甑生皱了皱眉头,道:“越王,王世充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想不明白。不过更让他疑惑的,还有另一点。 “王世充能有什么想法?他赖在襄阳不走,就是想要夺取襄阳,将孤给抓住,以达到他的目的。他以为这一点孤不知道。”杨侗说道。 “可是,以王世充的狡猾,他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呀。”高甑生将心头的另一个不解之处说了出来。 “嘿嘿,王世充虽然厉害,但他利令智昏,下场一定极惨,高将军就拭目以待。孤倒是要看一看,他究竟还要耍什么花样。”杨侗说道,慢慢踱步下来,靠近了高甑生,低声吩咐了几句。 高甑生瞪圆了眼睛,他点点头,道:“卑职明白,一定完成任务。” 韦杰一路疾奔,避开了王世充的耳目,两日后,顺利抵达了淮安郡。 淮安郡,杨士林正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休息。他在思考着未来,未来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杨家在淮安郡可是大族,身为族长的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杨家,必须要谨慎。未来会是怎样的呢?就在杨士林想着的时候,管家匆匆而来,拿着一件信物,交给了杨士林。 杨士林一见信物,心中一惊,立刻让管家偷偷将人带进府邸。韦杰见了杨士林,客套一番之后,立刻将书信取了出来。 杨士林拆开书信一看,只见书信最下方,盖着杨侗的越王大印。杨士林十分谨慎,他走到一旁,从书柜里取出了一本打开,翻开一页,仔细看着,与书信上的大印做出了一番对比之后,这才笑着道:“卑职见过韦将军。” “杨太守客气了。”韦杰拱拱手还礼。论官职,杨士林可是封疆大吏,比他这个将军高上不少。杨士林对他如此客气,是因为他是越王身边的红人,更是当今太后的族人,这个身份,足以让杨士林巴结巴结。 “韦将军,我已经听从越王的吩咐,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如今实施这个计划,正是良机。”杨士林说道。 韦杰笑道:“这一次,多亏杨太守协助,若是功成,当记一个大功。” 杨士林眯起了眼睛,大喜道:“多谢越王提携。” 言毕,杨士林挥挥手,叫过了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管家匆匆而去。 杨注被王世充留下来驻守淮安郡,对于杨注来说,这是他所喜欢的。驻守淮安郡,不用长途奔波,避免受到风霜之苦。在淮安郡停留的日子,杨注和杨士林已经打成了一片,两人时常一起喝酒赌钱,关系非常亲密。 杨注本来是想要监视杨士林,观察他是否真的愿意投靠王世充,但从杨士林的表现来看,此人是毫无主见之人,风吹两边倒,而且极好虚荣,特别喜欢人吹捧。杨注迎其所好,时常对他吹捧,还常常告诉杨士林,自己是王世充身边的红人,要不然,郑王怎么会将留守淮安郡的重任交给自己呢?要知道,在南阳未下的情况下,淮安郡是洛阳通往襄阳的唯一通道,不仅仅是粮道那么简单。如果淮安郡丢失,恐怕王世充就不能回转洛阳了。 这条路是王世充粮道的同时,也是他的命脉所在,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杨士林也是乖巧之人,他明白杨注的意思,于是常常用金钱来贿赂他,希望杨注能在王世充面前说一些好话。两人一个贪慕虚荣,一个好财,又互相迎其所好,因此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杨士林常常说,咱们姓杨的,五百年前是一家。不互相扶持,对得住这个姓吗?杨注对此深以为然,渐渐地,他已经忘记他本来的任务,反而和杨士林论起了朋友,再也没有了防备之心,他常常去杨士林的府上吃喝,一连几日都不回府。 两人的关系就在吃喝中突飞猛进,差一点就结拜兄弟了。--15142333 第798章计划第一步 杨注想着时候,杨士林家中的仆人杨二狗匆匆来了。 “杨侍郎,老爷有请。”杨二狗说道。 “哦?杨太守又有什么新奇玩意?”杨注说道。作为猪朋狗友,两人已经惺惺相惜。他知道,这么晚了,杨士林派人请他,一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然不会再这个时候,请他去太守府。 “杨侍郎,老爷得到了一块上好的美玉,据说是周朝之物,非常名贵,因此想要请杨侍郎前去鉴赏。”杨二狗说道。 杨注眯起了眼睛,他呵呵一笑,道:“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杨注回到里屋,换了一件衣裳,又将头发给重新扎了起来,净了一下面,这才走了出来。一名亲兵看见,道:“老爷,天黑了,恐怕不安全。”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杨注一瞪眼,他冷笑一声,道:“如今淮安郡路不拾遗,杨太守又是自家兄弟,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不过是去兄弟的府上看看美玉,不用担心。” 亲兵被杨注责骂了一顿,还是没有放弃,道:“老爷,就让我们保护你吧!” “多话!”杨注怒了,这亲兵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狠狠地瞪了亲兵一眼,道:“你们都不许跟来,我倒要看看,在这淮安郡,谁敢动我分毫!” 杨注说着,大步走了出去,杨二狗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亲兵想要跟上,又被杨注骂了一顿,只得郁郁而退。 杨注走出了军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夕阳已经就要落下,天边晚霞灿烂,确是美景。杨注看的不由呆了,他觉得诗意大发,想要吟诗,却突然发现什么也念不出来,只得脸色一红,道:“上马!” 杨注和杨二狗上马,缓缓朝着城池走去。半个时辰后,杨注到了城外,此时城门尚未关闭,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城中,朝着太守府奔去。 杨侑沉吟着,没有急着表态。窦建德又道:“陛下,我出身农家,家境只能是一般,线儿自小也吃了不少苦,尤其是那几年,线儿虽然有些任性,但还算通情达理。陛下,不如我让贱内去说一说,就在下月开春之时,将婚事给办了?” 杨侑颔首,道:“既然夏王是这个心思,那朕就将日子定在这一天吧。至于其他,就让我斟酌斟酌,亲口告诉她吧。” 成都城。燕王杨倓和妻子裴翠云正在给祖母和大母请安。 韦娟叹息了一声,道:“侑儿去高句丽许久,也不知道怎样,我这一颗心呀,总是不安。” 萧太后也点点头,对于这个孙儿,她还是非常喜欢的,听见儿媳的话,她也叹息了一声,道:“是啊,一去大半年,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真是让人担心。” 在杨侑出征,杨侗镇守江陵的情况下,杨倓代替了两人,常常入宫请安。听见祖母和大母问着,杨倓道:“祖母、母亲,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韦娟听出了杨倓的言下之意,不由问道:“倓儿,你知道些什么?” 杨倓摇摇头,道:“暂时并不知道,但我想,三弟他一向都是谋定而后动,这一次应该也没有什么意外吧。” 韦娟知道儿子狡猾,一向只有儿子占别人便宜,哪有别人占他便宜的事?但杨侑毕竟是他的心头肉,心中还是无比牵挂。见燕王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只得叹息了一声。几人又接着聊着一些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杨倓王妃身上。 裴翠云已经有了身孕,三个月了,小腹和平时无异,但萧后和韦后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是杨倓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不时叮嘱着。几人聊着的时候,独孤雁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的喜悦,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 “祖母,娘,这是夫君快马送来的书信。”独孤雁说着。从河北到巴蜀,途中穿越了几个势力,又因战乱,道路难行,因此,杨侑在解了乐寿之围后的第一封书信,姗姗来迟。 韦娟心系儿子,急忙站起身来,从独孤雁的手中抢过书信,仔细看着,忍不住念了出来。随着韦娟的声音,萧后和杨倓都是一脸兴奋。杨侑已经成功击破高句丽,并沿着辽东道抵达了河北,一战击溃李世民,这样的战绩,就算不能一举将李世民赶出河北,至少也能暂时稳定河北的局势。 韦娟念完,萧后和她几乎是同时站起来身来,到了杨广和杨昭的灵牌前,点着了一柱清香,施着礼,口中念念有词。杨倓也靠近了,取过了三支清香,朝着祖父和父亲磕头,希望他们能保佑三弟赶走李唐,恢复大隋江山。 韦娟的整张脸上,带着喜色,道:“雁儿,你脚上几位姐妹,今日就在娘的府中吃饭。” 独孤雁应了一声,带着宫女走除了太后寝宫。 韦娟又看向燕王杨倓,道:“燕王,你也留在府中吃饭吧,陛下击溃李世民,这可是大事情。” 杨倓和裴翠云微微欠身,道了一声:“多谢母亲。” 夕阳刚下,太后寝宫显得无比热闹,独孤雁和嫣然、阴少华三人抱着孩子,带着宫女缓缓朝着韦娟的府上进发。阴少华的孩子不过半岁,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正扯开了喉咙哭着,小脸通红。阴少华哄着他,等到他睡了,这才将儿子递给了宫女。 孩子还没有名字,阴少华在生产他的时候,杨侑远在他乡,名字就耽搁了下来,不过韦娟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阿罗。平素这般叫着,小孩儿总是呵呵直笑。 独孤雁和嫣然的孩子虚岁两岁半,勉强会走路,也会喊娘亲了,两个小孩更是缠着母亲,要见父亲,让独孤雁和嫣然都颇为郁闷。此时,两人都知道丈夫平安无事,都放下心来。 到了太后寝宫,酒食已经做好,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小菜,萧后和韦娟都是信佛之人,不喜欢大操大办,而且大隋连连征战,国库也空虚,能节约一文钱也是好的。 酒席间,众人说笑着,倒也其乐融融。酒席吃了大半。忽然,禁卫军将领,韦娟之弟韦松赶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半响无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先根本没有半点消息?难道说,在大隋蒸蒸日上的时候,真的要出现这种令人吃惊的惨剧吗?--15142334 第799章王世充的计划 襄阳城外,百姓正在谈心,人人都面有忧色。近日来,一股骑兵突然出现在襄阳郡,弄得民不聊生,人人自危。这股唐兵什么时候退却?什么时候,才能回转家园?是百姓们关心的问题,如今春耕在即,若是再耽搁,恐怕今秋的收成,不容乐观。 “这股可恶的唐兵,早晚要他们都死!”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说着,他是城外一家铁匠铺的老板,唐军杀来,他不得不抛弃了家乡,逃到了襄阳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他不仅没有了收入,每天还要付出不少的钱财住店吃饭,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让络腮胡大汉心中愤愤然。 “哼,可恶李渊,身为大隋的臣子,竟然勾结突厥造反。实在是罪不可赦。”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说道。 “不仅仅是他,王世充、李密等人,都是争权夺利之辈,他们为了称帝,丝毫不顾君臣之礼,竟然选择了造反,早晚必死。”另一个头戴噗头的青年说着,从他身上的打扮来看,此人应该也是书生,而且是在州县学里读书的学生。 “哎,他们都是高高在上之人,我等一介平民,只不过想过些平稳的日子罢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说道。 听见妇人的话,余者都是叹息了一声,头戴噗头的青年说道:“不错。当今圣上爱民如子,若是大隋重新统一天下,百姓的日子一定好过许多。” 络腮胡汉子深有感触地道:“不错,自从襄阳回归大隋治下,陛下轻徭役,鼓励耕种,秋收之时还派人统一收粮,确保粮食不被富户压价,日子的确过的舒心多了。” “不仅仅如此,陛下还兴办学校,如今大隋各郡各县,凡是想要读书之人,皆可在缴纳少量费用之后,进入州县学学习。若是成绩突出者,更可获得奖励。结业考核优秀者,更可直接进入地方官府,从小吏做起。”书生模样的青年说道,他的脸上充满了希望。他本来是一个农家少年,曾为想过能有读书识字的一天,但是当今陛下给了他希望,而他也在努力学习,希望能从小吏做起,有一天能够进入官府,光宗耀祖。 络腮胡汉子看着书生,心中颇为羡慕,他已经三十多岁,断无读书的可能,但他看见书生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州县学学习,有一天出人头地,那时候,他也可以拍着胸膛说,“老子也是吃官府饭的人了。” 几人聊着的时候,突然,城外数里,尘土飞扬,地面也隐隐震动。城头上,一名隋兵扯开了嗓子吼道:“快,快进城!可恶的唐兵杀来了!” 几名书生闻言大吃一惊,那妇人脸色一变,赶紧抱着孩子就往城内跑去,络腮胡汉子和众人赶紧也往城里跑。众人刚刚跑进了城池,城外呼啸着的“唐兵”离他们已经不足五百步。随军士兵赶紧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半柱香后,唐兵杀到了西门外,五千骑兵气势汹汹,排成几十列,张童仁手中举着马槊,张口大骂:“城头上的隋兵,还不速速打开城门投降,若是迟疑半分,我就打破城门,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几名隋军队正看着城外嚣张的唐兵,均是皱起了眉头。只要隋兵守在襄阳城中,根本不用怕这五千骑兵。可是,眼下却有些例外,在五千唐兵的身前,至少有一千名百姓被他们抓住,此时百姓们正在哭泣着,大声地哀求唐兵绕过他们一命。 几名队正不敢怠慢,在经过简短的商议之后,立刻有人跑下城墙,朝着杨侗的所在赶去,一炷香后,队正到了府衙。恰逢杨侗得到消息,正朝外赶来,身后,高甑生紧紧跟着,在另一边,则是王琬。 “越王,唐军前来攻城了!”队正禀告。 杨侗点点头,道:“此事我已经知晓,走,去城头上看看!”说着,杨侗抬脚骑上战马,也不多说,马鞭一挥,朝着城西赶去,高甑生紧随而去。 王琬眯着眼睛看着杨侗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小皇帝,一定会上当。他双腿一家马夫,紧紧跟上。 众人到了西城门,杨侗快步跑了上去,到了墙边,凝神望去,只见唐军已经摆开了阵容。杨侗看着城外人山人海的百姓,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百姓,都是大隋的百姓,决不能死在唐兵的手上。 杨侗手扶着女墙,手臂在微微颤抖,任谁都能看出,杨侗似乎束手无策,或者说他似乎非常害怕。 王琬在杨侗的身后,仔细地观察着杨侗,心中不由冷笑连连,杨侗这样的表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今日,就是叔父夺下襄阳,重新控制小皇帝杨侗的日子,未来,对于大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城外的骑兵在驰骋纵横,将地面的灰尘扬起,让人有些看不清楚张童仁的真实面目。骑兵们赫赫地叫喊着,士气高昂。不时有人射出箭羽,将百姓击杀,引起更多人的恐慌。 “哈哈!城头上的隋军听着,如果不打开城门,我就将这些贱民统统杀死!”张童仁大声地喊着,挥动马槊,槊尖似乎还有着血迹。 杨侗身子一抖,他不由看向了高甑生,道:“高将军,如今该怎么办?” 高甑生摇摇头,道:“这群唐兵实在可恶,居然利用手无寸铁的百姓,真是卑鄙。” 杨侗咬着牙,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王琬,道:“王琬,郑王的兵马何在?” 王琬故作迟疑,他慢慢走了上去,在杨侗身边站定,道:“陛下,郑王应该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要陛下按照计划行事,一定能够将这股骑兵全部歼灭。” “按照计划行事,真的没有事吗?”杨侗仍然有些担心。 王琬哈哈一笑,道:“陛下尽可放心,这股唐兵是骑兵居多,进入城中之后,战马根本不利于展开,反而更好歼灭。届时,只要陛下按照约定举烟为号,郑王从唐军后面杀出,一定能将这股唐兵全部歼灭。” 杨侗仍然有些犹豫,他用求救的目光的看着王琬,显得信心不足。就在这时,城外张童仁又在厉声大喝,道:“城头上的隋兵,你们还是不是人,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我杀死,你才会投降吗?” 说着,张童仁再度一挥手,几名唐兵挥动兵刃,将几名残疾的百姓砍杀在地。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还不打开城门,我就将所有的百姓统统杀死!”张童仁大喝,他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士兵,道:“来人呀,将两百名百姓赶下护城河!” 此时天气虽然逐渐转暖,但在这样的天气下,若是落入了护城河中,必定会被冻死,杨侗听了,身子不由一震。王琬急忙道:“陛下,可假意打开城门,这群百姓一定会蜂拥而入,将道路堵塞。唐军的骑兵根本冲不起来。” 杨侗依旧在犹豫,这么片刻的功夫,唐军已经开始驱赶百姓。百姓们哭泣着,戴着高高帷帽的妇人在人群中尖叫,唐军士兵在后面,舞着横刀呐喊,其中一百多名骑兵将两百名百姓分割开来,驱赶着他们进入护城河中。百姓们不走,他们就用马鞭抽打。 在唐军的暴行下,百姓们不得不朝着护城河走去,到了护城河边上,他们望着宽达十余丈的护城河,都不敢下去。襄阳靠近汉水,护城河又宽又深,在这样的天气里下河,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但在唐军的淫。威之下,百姓只有认命。不少百姓看着襄阳城,希望襄阳能开城,将他们救进城中。有的百姓,已经将脚伸进了护城河里。 杨侗死死地盯着城外,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高甑生也一脸的激动,对唐军的暴行非常愤怒。 王琬又开口,道:“陛下,开城吧,他们都是大隋的希望啊!” 张童仁忽然抬起了手,道:“且慢!”唐军听见吩咐,都停止了行动,一脸不解地看着主帅。百姓们赶紧将脚缩了回去,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投不投降?”张童仁大喝。 “陛下,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王琬说道。 杨侗脸色变幻,依旧没有拿定主意。王琬在城头上轻轻摇头,城下的张童仁看到这一幕,明白还需要加一把火,他再度大喝一声,让士兵们将百姓赶下护城河。哭喊声再度响起,十几丈的距离并不远,杨侗能够清晰地听见百姓的哭喊声。 杨侗的手掌紧紧地捏着衣角,终于,他在看见一名百姓被赶下护城河之后,杨侑再也忍不住了,他高喝了一声,道:“住手!不要再杀戮了!” 张童仁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城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旋即恶狠狠地道:“快,打开城门,若是稍有迟疑,我就杀了他们!” 王琬急忙道:“陛下放心,此僚一定不得好死。郑王已经做好了准备。” 杨侗疑惑地看着王琬,道:“郑王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错,陛下,你且看看前方!”王琬低声说道。 杨侗凝目朝着前方瞧去,精神不由就是一振!--15142335 第800章一场屠杀 在杨侗的视线里,襄阳城西北方升起了袅袅青烟,这是王世充做好一切准备的信号。杨侗忍不住击掌,道:“郑王果然不负我!” “陛下,郑王乃是大大的忠臣,岂会背叛陛下呢?以前的种种,只不过是有奸人挑拨罢了。当时陛下年幼,郑王这才想要替陛下暂时掌权大权。如今陛下已经长大,正是郑王还权的时候了。”王琬轻声说道。 “此事我自有分寸。”杨侗故作一脸成熟,此时他看见王世充已经做好了准备,心中也变得更加笃定。 王琬手扶着女墙,点了点头,道:“陛下,可先假意稳住唐军。” 杨侗颔首,道:“正当如此。”炖了一顿,又吩咐身边的亲兵,道:“按照计划行事,告诉郑王,可以合围唐军了。” 亲兵应了一声,匆匆而去。王琬眼角带着得意之色,道:“陛下英明。” 杨侗低声道:“为了以防万一,可先将瓮城城门关上。” 王琬挥挥手,道:“陛下多心了,就算打开瓮城,唐军也插翅难飞。” “既然如此,就依你。”杨侗说着。 这时,城外的张童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地看着城头,道:“狗贼,究竟投不投降?!”说着,手臂抬起,做出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杨侗赶紧摆摆手,道:“不要再杀人了,这就打开城门!” 杨侗说完,挥挥手,示意隋兵打开城门。就在隋兵行动的时候,身后浓烟升起,向王世充传递了信息。不久,吊桥被放下,城门也被缓缓打开,王琬见瓮城城门也被打开了,心头不由一喜。只有瓮城城门打开,大事才算成了。城门刚刚被打开,百姓们不顾生死,一窝蜂朝着城头冲了过来。 襄阳城,六里外,王世充站在一处山岗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襄阳城。在他的眼中,襄阳城只是一个圆点,而这个圆点,就像一块香甜可口的点心,就要被王世充一口吞下。 段达身着厚厚的衣裳,慢慢走了上来,道:“陛下,杨侗小儿毕竟还是年轻,这一次,一定会上当。” 王世充摸着下巴的虬髯胡须,蓝色眼珠带着一丝得意,但旋即,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陈王,大意失荆州,如今虽然有着极高的胜算,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 段达道:“陛下如此谨慎,大郑一定会蒸蒸日上,一统天下。” 王世充突然叹息了一声,统一天下,是他的的美梦,可是自从他称帝以来,就厄运连连。李唐背叛过他,而他在杨侑面前,也吃足了苦头,甚至还不惜负荆请罪,被迫取消帝号,成为他一生的耻辱。对杨侑,他暂时没有胜算,有时候,他有些不明白,明明杨侑比杨侗还要小上一岁,为何偏偏成熟许多,甚至,还如此的狡猾? 王世充觉得对杨侗没有胜算,但对那个懦弱的皇泰帝杨侗,相信是不在话下的。 在杨侑面前丢掉的面子,丢掉的信心,他要在杨侗身上寻回来,这一次若是抓住了杨侗,他一定不会再让他从手中逃走,日后对付杨侑,就多了一份筹码。然后,再想办法收拾杨侑,让他跪在自己的面前求饶。 一想到这一点,王世充不由露出了微笑。 就在王世充幻想的时候,段达一指前方,道:“陛下,襄阳城如约举火了!” “干得好!”王世充闻言反应过来,双掌一击,显得十分兴奋。 单雄信在身后,道:“陛下,杨侗上当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迈步走下山岗,跨上战马,道:“走,去看看杨侗!”说着,双手抓着缰绳,朝着襄阳城冲杀而去。 襄阳城外,百姓们一拥而入,他们抢入城中,乱成一团。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为了逃命,可是在乱军之中,却有数人趁乱抽出了横刀,将吊桥上的绳子砍断。襄阳城的瓮城十分宽广,长宽各有两百步,至少能容纳五百人,百姓们一拥而入,顿时将瓮城填满了。进入瓮城之后,百姓们继续朝着城里狂奔,唐军在后面追击,已经有百余人闯入了瓮城。 张童仁大喜,他挥动马槊,大声喝道:“兄弟们,捉住杨侗,便是大功一件!”说着,他策马疾奔,朝着城内奔去,身后,数十名骑兵紧紧跟上。眼看就要进入城门,突然,城内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张童仁定睛一看,透过人缝,他看见在城内的地面上,摆满了鹿角拒马,百姓们并不知道里面有防御设施,刚刚闯了进去,就被鹿角拒马所伤。 城墙上,王琬一愣,道:“陛下,这是何意?” “人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区区一些百姓,又算的了什么呢?”杨侗笑的淡淡的,里面蕴藏了一丝残忍,看的王琬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还是刚才那个怜惜百姓的杨侗吗?这还是刚才那个因为看见百姓身死而害怕的身子在颤抖的杨侗吗?不,这绝对是两个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王琬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就在这时,击牙之声响起,隋兵举起了弓弩,将箭羽抛射而出,密集如雨的箭羽无差别地落下,将百姓和唐军射成了马蜂窝,他们如同麦梗一样倒下,逐渐堆满了瓮城。 “该死!”张童仁大吃一惊,挥动马槊,一连劈掉了几支弩箭,但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弩箭,左臂还是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他狠狠地盯着城头,眼中射出了森森的杀意,此外还有不甘。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部下纷纷倒下,瓮城内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士兵们在呻吟,战马在哀鸣,弓箭嗖嗖的声音,组成了瓮城最为残忍的风景。 这个时候,只有冲,才有希望。张童仁大喝一声,策马疾奔,绕过死尸,想要杀入城中,他刚刚靠近城墙,正要进去,突然,上方传来一声轻响,他急忙抬头一看,只见在城门处的铁闸突然落下,重达数百斤的铁闸落下,张童仁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铁闸迎面击中,头颅顿时被击中,一声闷响,白白的脑浆四散开来,溅到了城墙上。 铁闸继续落下,将张童仁砸成了肉酱,战马也哀鸣一声,与张童仁混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城头上,王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侗,“陛、陛……”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王琬,你说此僚该不该死?”杨侗淡淡的笑着,他曾经杀过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之后,他已经变得不再害怕。而刚才的表现,只不过是为了欺骗。 王琬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十分艰难地说道:“此、此僚该死,该死!” “不错,他该死。凡是与大隋作对的,都该死。不是吗?”杨侗淡淡的笑着,再度挥手,隋兵射出箭羽,将瓮城内的百姓和士兵全部杀死。而少部分闯入城中的,也被隋兵收拾了。有几人被带上了城头。 这几人看打扮,是女子,她们戴着高高的帷帽,在刚才混乱的局势下,她们居然能逃进城内,还能保证头上的帷帽不掉,实在是奇迹。 杨侗看着她们,笑道:“你们倒是说说,我该怎样处置你们?” 王世充策马疾奔,襄阳城越来越近,在他身后,只有百余骑。王世充并不担心,因为在整个襄阳,除了龟缩在城中的隋兵,只有大郑的士兵,至于唐兵,他们远在淅阳郡呢。前些日子所谓的“唐兵”,不过是王世充的计谋而已。他派人化装成唐兵,只是为了消除杨侗对自己的戒心,同时,让假冒的唐兵给杨侗巨大的压力,让杨侗逐步落入她的计划而已。 如今,大事已经成了,只要假扮唐军的张童仁冲进城中,再有王琬配合,就能拿下杨侗。以杨侗在荆襄的身份地位,王世充觉得,荆襄旦夕可下,如此,霸业成矣。王世充怀着美好的梦想,渐渐靠近了襄阳城。 可是,越靠近襄阳城,王世充就越觉得不妙,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在襄阳城内浓烟升起之后,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擒住杨侗。若是擒住了杨侗,襄阳城内就会再度点燃篝火,向王世充禀告这一切。可是他奔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依然没有看到暗号。 这时,他离襄阳城已经不足两里,已经能看清楚襄阳城头大致的情况了,让王世充心中诧异的是,城头依旧插着逆隋的赤红色旗帜,并不是大郑的旗帜,这就意味着,襄阳城还在杨侗的手中。难道说,出了什么意外?王世充心中一紧,他快马加鞭,急冲冲地朝着襄阳城奔去。 又跑了半里,这时,几名骑兵仓皇了奔了过来。王世充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攻城,来这里做什么?王世充正要高声问话,一名骑兵已经冲了过来,离王世充还有七八丈的距离,就大声喊道:“陛下,大事不妙了!” 王世充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他急忙勒住了战马,高声厉喝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几名骑兵慢慢放缓了速度,来到王世充的身边,神情显得十分萎靡,有一人哭丧着脸,道:“陛下,我们上当了!”--15142336 第801章愤怒的王世充 “上当了?”王世充一愣,旋即大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名士兵互相望了一眼,哭丧着脸说道。 王世充皱起了眉头,脸色铁青地看着襄阳城头,从未有过的不妙感觉在他的脑海盘旋,什么时候,一向懦弱的小皇帝杨侗竟然会有这般心机?段达急忙道:“陛下,还是去瞧一瞧。” 王世充点头,驱动战马,朝着襄阳城继续奔去,半柱香后,王世充靠近了襄阳。襄阳城外,所谓的唐兵乱成一团,主帅张童仁战死,在没有得到王世充的命令之前,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王世充奔了过来,几名队正看见,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名队正策马高声喊道:“陛下,大事不妙了!” “蠢货!”王世充心中怒骂一声,阴沉着脸看了看城头,杨侗和王琬正手扶着女墙,冷冷地注视着下方。即使吹着的是西风,王世充仍然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由此可以知道,这一场杀戮是何等的残酷。 城外的护城河已经被染红,至少上百具尸体在护城河上飘荡,不要说上百具,就是十具尸体都让王世充心疼无比。这五千骑兵,是他仅有的骑兵,中原不产战马,若不是接受了旧隋的军队和财富,他根本养不活这五千铁骑。 可是眼下看来,这五千骑兵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让王世充无比心疼。他抬头看向了城头,杨侗正和王琬说着什么。王世充目光闪烁,接下来,该怎么办? 城头上,杨侗看着带着帷帽的女子,语气显得十分淡然,这种淡然往王琬心中大惊。他看着那几人,忽然冷笑一声,道:“尔等被唐军驱使破城,已经是叛国之罪,按律当斩!” 王琬一挥手,越俎代庖地指挥着几名隋兵,要他们听令,将这几名女子斩首。但几名隋兵没有动,但是静静地等待着杨侗的命令。王琬脸上冒出了汗水,他低声一笑,道:“陛下是万金之躯,哪能与这些贱女人一起?” 杨侗慢慢看向了他,道:“王琬,你急什么?莫非你和他们私通?” “陛下,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啊!”王琬急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既然是这样,那你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看一场戏。”杨侗说着,点点头,示意隋兵动手。 几名隋兵上前,伸手揭开了女子头上的帷帽。几名女子尖叫一声,想要反抗时,头上的帷帽已经落下,露出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来。这些人的脸上,都涂满了胭脂,可是不管怎么涂满,也无法掩盖他们下颚扎手的胡渣,无法掩盖他们脸上粗大的毛孔。 很显然,这些所谓女子其实是男人,唐兵驱动他们,是想要利用他们来攻城,但却被杨侗识破,大部分的“女子”被杀死,余下的,只有十余人。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老实回答,孤就饶了你们。”杨侗说道。 王琬急忙道:“他们都是叛徒,就算招供,也难逃一死。” “啪!”杨侗忽然一抬手,狠狠地打在王琬的脸上。杨侗练武已经有两年多,是按照杨侑的指示锻炼,风雨无阻。经过锻炼,杨侗的力气大大增加,这一抬手,就是一声脆响,王琬脸上顿时红了。王琬露出难受的神色,他忽然一张口,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洒落,一声轻响,一颗牙齿在地上蹦蹦跳跳,沿着城墙跳了下去。 王琬一愣,就要发怒,杨侗却回过头,笑着道:“哎呀,孤这么不小心,竟然将你给打伤了。” “不、不碍事。”王琬气鼓鼓地说道,但眼中却带着仇恨。 “你们说还是不说?”杨侗问道。 几名大汉互相看着,正要说话,城外一阵喧闹,王世充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高声喊道:“陛下,微臣王世充已经击败唐兵,特来复命!” 杨侗嘴角带着冷笑,回头看了王世充一眼,此僚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有一代枭雄之姿。他没有理王世充,而是一挥手,道:“既然都不说,来人,拖下去,将他们逐个砍了。” “诺!”高甑生得令,带着几名隋兵押着几名大汉走了下去。几名汉子竟然意外的强硬,面对死亡不吭一声,片刻之后,高甑生将几颗人头送了上来。 王琬拱拱手,道:“陛下英明。”如今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但为了保命,只得继续恭维杨侗。 杨侗点点头,瞟了他一眼,看着城外的王世充。王世充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城头,在哪里高声地表达着忠心,希望杨侗能打开城池,放他进去。 “孤若是打开城门,你敢进来吗?”杨侗高声喊道,他目光一扫高甑生,高甑生立刻一挥手,隋兵举起了弓弦,闪着寒光的箭簇让王世充心中有了惧意。 “陛下,这是何意呀!”王世充继续装着糊涂。 “王世充,你不知道是何意吗?”杨侗高声喝道,他一挥手,一名亲兵跑下了城头。王琬看着那名隋兵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明白,他是去做什么? “王世充,你口口声声说是忠心,那么孤要你立刻下马,一个人走近襄阳城,你可敢?”杨侗大声的喊道,声音里带着戏讪。 王世充自然不肯单人入城,而听见杨侗这话,他就明白上当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王世充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忽然一摇头,道:“不错,杨侗小儿,我是假意投降,目的是想要抓住你,分裂逆隋。但想不到被你识破了。不过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你的小命必将不保。” 王世充在说话之前,故意摇头,话又说的很慢,很有吸引力,将杨侗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王琬脸上带着冷笑,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猛地从袖口里取出了匕首,握在手心,朝着杨侗刺了过去。 两人离的很近,不过三步的距离,王琬猜想,杨侗虽然伸手看起来还不错,但他突然发难,杨侗一定没有反抗的机会。匕首带着金光,朝着杨侗的咽喉刺去,只要成功擒住杨侗,这一战,终究还是赢的。 王琬想得十分美妙,但侧对着他的杨侗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步子向后一退,一条腿抬起来,朝着王琬的右手踢去。王琬料不到杨侗的伸手如此之快,一招刺空,杨侗的腿已经扫了过来,他只觉得手臂一痛,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 “不自量力!”杨侗踢掉了王琬手中的匕首之后,双手更不停留,牢牢地抓住了王琬。右手更是抓住了王琬的脖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王琬被杨侗抓住咽喉,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想要反抗,可是被杨侗举着,身体无处用力,无法挣脱杨侗的控制,王世充在城墙下看着代王王琬就要丧命,他恨得牙齿直响:“杨侗,你若是杀了他,我一定杀你为他报仇。” “是吗?!”杨侗冷笑一声,右手用力,扭断了王琬的脖子,然后奋力向下一扔,王琬沉重的身躯落下,恰好被一支长枪刺穿了身体,肠子也露了出来,看的王世充勃然大怒,他立刻返身,看着单雄信,道:“速速调兵,我要攻入襄阳,为代王报仇!” 单雄信急忙道:“陛下,如今看来,杨侗小儿是事先有了准备,如今贸然攻城,恐怕极为不利呀。” 段达也急忙劝阻,道:“陛下,单将军说的没有错,杨侗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杨侗,他步步为营,就是想要将我们引入歧途之中。陛下身系大郑的安危,切不可贸然行事。” 王世充眼睛通红,王琬是他兄长楚王王世伟的儿子,如今他身死,王世充怎么对得起楚王?楚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便是魏王王弘烈,他在先是在襄阳被斩了手臂,后来在函谷关被秦叔宝杀死。次子荆王王行本,如今在洛阳帮助太子监国,而三子便是代王王琬。 兄长一连死了两个儿子,王世充自觉有些对不起他,这个大仇,一定要报。他看着城头,杨侗正悠闲地看着他,甚至还取出了一柄长弓,搭上了箭羽,朝着王世充射来。 “竖子,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王世充大喝,浑然没有在到奔袭而来的箭羽。 单雄信急忙上前,挥动马槊,将箭羽击落,道:“陛下,不可动怒呀。” 城头上,杨侗摇摇头,道:“孤这箭法,始终不及陛下呀。” 高甑生眯起了眼睛,笑道:“殿下,这一次王世充一定被气得吐血。” “不,吐血还不够,孤想要他死。”杨侗看着王世充,眼中充满了杀意。他在洛阳发动兵变,将自己身上的人大多杀了,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殿下,王世充一定逃不出荆襄。”高甑生再度说道。 “但愿如此。”杨侗慢慢收起了弓弦,他知道,是无法射死王世充的,因为他的臂力,射出去的箭羽刚刚能到王世充的身边,而王世充身边的单雄信,对他忠心耿耿,一定会保护好他,刚才毫不费力地将箭羽击落,便是明证。 杨侗和杨侑一样,在这种局势下不可能的事情便不会去做。就在他收回弓弦的时候,一匹快马从西方狂奔而来。--15142337 第802章往哪里逃? 马蹄声惊醒了段达,他回头一看,就见此人身着郑军的铠甲,急匆匆而来。从他奔跑而来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从郑军大营而来。 段达一愣,这似乎是不好的兆头,他急忙策马上前,道:“陛下,你看!” 王世充虽然在愤怒中,但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刚才的愤怒,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兄长。在单雄信、段达的劝说之下,已经恢复了冷静,此时,听见段达说话,他抬起头,就见那名骑兵越奔越近了。 城头上杨侗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不由笑了笑,道:“高将军,你说这个使者带来的,是哪个消息?” 高甑生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应该是淮安郡的消息吧。” “嗯,孤也这样认为。”杨侗说道,目光扫过在内城里的三百多名骑兵,他咳嗽一声,道:“高将军,下一步,该你出手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抓住王世充。”高甑生也显得十分兴奋。他被杨侑留在荆襄,没有随着大军出征,让他无比郁闷,如今有了夺取功劳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高将军,王世充此人无比狡猾,他身边的单雄信也是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以前在瓦岗军中号称飞将,你可要小心。”杨侗好心提醒。 高甑生也是自尊极强之人,他拱拱手,道:“殿下,不管他是飞将还是走将,卑职一定拿下他,用他的人头为殿下庆功!”高甑生说着,匆匆走了城头,此时西门已经堆满了尸体,高甑生带着骑兵从北门迂回出击。 此时,王世充正一脸凝重地听着传令兵禀告军情:“陛下,刚刚得到消息,淮安郡太守杨士林突然叛变,将杨侍郎杀死,城外数千大军大多被毒倒,成了杨士林的俘虏,只有少部分逃出。” 王世充听着,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看着那名传令兵,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段达、单雄信一脸紧张地看着王世充,正要说话,王世充突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道:“气煞我也!” 单雄信急忙上前扶住他,道:“陛下,想开些,如今局势严重,还是要想办法逃出才是上策啊。” 段达也急忙道:“陛下,单将军说的极是,如今淮安郡的杨士林突然叛变,北归之路已经断绝,想要回去,实在是太难了。” 王世充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脸色依旧潮红,但他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遭遇的事情太多了,这件事情虽然很急,但还难不倒他,他目光一转,道:“走!” 王世充带着三千余骑兵朝着西方奔去,走出五里,突然折向南方,单雄信不解,道:“陛下,大营明明在西北方,为何南下?” “或许,在西北方有隋军埋伏。”王世充说道。 段达也点点头,道:“三千骑兵是不小战力,主要不中埋伏,杨侗根本没有办法。” “走!”王世充也不多话,继续南下。 与此同时,埋伏在常平县以北的丘师利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奉命在这里伏击王世充,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依然没有发现王世充。月上树梢,一名隋兵匆匆赶来,让他带兵回城,丘师利这才无功而返。 襄阳城。 杨侗苦笑一声,道:“想不到我计划周详,还是被王世充给溜了。” 高甑生半跪在地上,道:“殿下,是卑职办事不利。” “此事和你无关,是孤大意了,没有猜到王世充居然会南下,从而绕过了孤的埋伏圈。再说了,他足足有三千骑兵,你那点兵力,岂是他的对手。” 两人说话间,丘师利进来了,他快步走到杨侗跟前,道:“卑职见过越王殿下。” “都不必多礼。两位将军一路辛苦,先坐下休息。”杨侗说着,摆摆手,亲兵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几名士兵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食物。在案几上放下,又退了出去,如此几次,几个热腾腾的小菜,一壶烈酒,一大碗米饭放在了案几上。 “两位将军,边吃边说。”杨侗倒了一杯酒,举起来,道:“这一战辛苦了,孤敬两位一杯。” 高甑生、丘师利急忙端起了酒杯,道:“多谢殿下!”说着一昂头,将美酒喝尽。 “这些都是刚炒的小菜,两位将军先用餐,其他的事情一会再说。”杨侗说道。 两人都是武将,和文人有着很大的差别,再说也饿了,匆忙吃了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都吃饱喝足,亲兵上来,将餐具端了出去,又将案几打扫、擦净,这才退了下去。 “如今淮安郡已经回归大隋,南阳又在吕子臧、田瓒的手中,可以说,王世充就像一个被关在屋子里的狗,应该是逃不出去了。”杨侗缓缓说着。高甑生、丘师利都知道越王要说正事了,都正襟危坐。 几名亲兵又奉上了茶水,再度退下。 杨侗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王世充如今已经明白落入了圈套之中,他显然不会坐以待毙,但他兵力不少,尤其是骑兵占据优势。孤想留他在襄阳,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他剩下的,便只有撤退一途。” 高甑生、丘师利都认真听着,仿佛眼前的,不是越王杨侗,但是当初带着他们横扫关中的代王杨侑。 “可是,王世充会从哪里撤退呢?淮安郡相对较远,而且路不太好走。南阳,可谓一马平川,但吕子臧守卫南阳城,兵马有数千,只能说自保。要想挡住王世充,还是比较困难。因此,孤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在王世充归途截杀他,这样才会有胜算。”杨侗说道。得到王世充的行动方案后再行动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就容易被王世充发现,提前埋伏,胜算更大。 高甑生抿着嘴,想了想,道:“殿下,王世充远来,粮食不足,对于他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卑职猜想,他一定会走南阳。” 丘师利也应声道:“越王,卑职同意高将军的看法。” 杨侗有些不放心,他想了想,道:“王世充会不会走淅阳郡?” “殿下放心,淅阳郡韩总管正和李大亮在对峙,而去那边地势更加险要,朱阳关更是掌握在李渊的手中,除非王世充不要命了,才会走淅阳郡。”丘师利显得十分有信心。 杨侗一想,不错,丘师利之言甚为有理,自己倒是多虑了。他当即点着头,道:“如此,丘将军可速速带兵,协助吕太守扼守南阳,阻断王世充归路,只要耗到他没有了粮食,王世充不战自乱。” 丘师利站起身来,道:“越王英明,卑职这就立刻去准备。” 郑军大营,王世充正在不安踱步。一日之内,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将他气得吐血,若不是心系天下霸业,王世充觉得可能撑不过去。 单雄信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喜悦和兴奋,取而代之的不安,淮安郡杨士林这个风吹两边倒的小人,再度投靠了逆隋,使得郑军成为瓮中之鳖,不,应该是被关门打狗。不!单雄信使劲摇摇头,心想这不是在骂自己吗? 如今郑军已经无家可归,但绝对不能束手就擒,以杨侗今日的表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郑军全部斩杀,至少,郑军高层将领,例如段达、单雄信,都逃不了一死。该怎么办呢?单雄信显得忧心忡忡。 段达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如今局势骤变,只有尽快逃离此地,回转中原,才有胜机啊!” 王世充停下了脚步,他将代王王琬死去的不利消息从脑海中驱散开来,定了定神,他认真地问道:“陈王,如今局势危机,我等随时有可能毙命,至此危亡之际,陈王何以教我?” 段达活了六十多年,可谓人老成精,应该能想出好办法,王世充希望他能像诸葛孔明一样,想出良策,拯救大郑于水火之中。王世充那双满怀希望的眼睛看着段达,让段达心中压力大增。作为王世充的心腹,段达知道,他当初选择了王世充,就将命运与王世充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王世充兴,他就兴,王世充亡,他就亡。 所以,他要尽力帮助王世充,走出目前的困境。 可是,如今的局面如此困难,该怎样才能幸运逃出一劫呢?这是个大问题。段达想着,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呼吸也渐渐消失了,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大汗,他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王世充见他这幅墨阳,知道他已经在思考,不敢打扰他,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段达。 单雄信、杨公卿也知道此事重大,两人一个只有勇武,另一个则资历不够,相比段达显得幼稚了许多,因此谁也不敢去打搅段达沉思。段达想着想着,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向下流淌,可是他仿佛没有注意到,依旧在思考。 汗水沿着他常常的眉毛落下,渐渐将衣裳给打湿了。终于,在经过一炷香的思考后,段达的眼珠开始动了起来,他疲倦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王世充,道:“陛下,微臣有一计,只是无比危险,不知道陛下敢不敢?” 王世充苦笑一声,道:“如今的局势还不够危险吗?陈王,你有什么注意,不妨直说,你我可是同命运,共呼吸呀!”--15142338 第803章开春杂事 次日一早,杨公卿领着郑军朝着北方缓缓而行,杨侗得到消息,让高甑生领兵追击,但郑军防备森严,上百名斥候密布在军队四周,一旦隋军靠近,他们就将随军来袭的消息告诉杨公卿,杨公卿得到消息,立刻结成战阵,以逸待劳。 高甑生兵力不多,如此数次,根本对杨公卿毫无办法,等到天色将暗,高甑生只能无奈选择撤退。他将军情禀告杨侗,杨侗也只能摇摇头,将希望寄托于丘师利的身上。杨侗深恐丘师利无法抵挡,又让高甑生领兵三千,支援南阳。 但数日过去,依旧没有王世充的消息,这让杨侗十分疑惑。就在他疑惑万分的时候,襄阳郡谷城县县令派人送来书信,说两日前,大批郑军从谷城县经过。谷城县是小城,兵力不过五百,面对数万郑兵,显然是毫无抵抗之力。但郑军没有攻打谷城县的企图,他们形色匆匆,从谷城县北部的汉水进入了淅阳郡。 杨侗得到这个消息,急忙快马传令让丘师利、高甑生回师,同时派人同时驻扎在淅阳郡的韩世谔,让他小心提防王世充。 在杨侗的使者抵达淅阳郡韩世谔大营的时候,韩世谔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韩世谔这一次配合杨侗使诈,目的就是在于擒住王世充,一劳永逸地解决中原的割据局面。这种举动是危险的,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实际上的情况,大部分的事情都如同杨侗和韩世谔预想的那样,唯一有一点不妥,便是伪唐从武关突然出兵,并且李大亮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缠着韩世谔,使得这一次的计划变得格外微妙起来。 韩世谔有些担心,如果李大亮和王世充联合起来,兵力至少在七八万,他担心独木难支。但王世充只是沿着丹水直插伏牛山,让韩世谔惊愕不已。李大亮同时也得到消息,他试图派人与王世充联系,但吃过一次亏的王世充根本不相信李唐,他率兵直扑朱阳关。由于他封锁了李大亮和朱阳关之间的联系,使得朱阳关对南方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王世充还预先做出了准备,让单雄信、跋野纲等人偷偷潜入了朱阳关,随后夺取了此地,打通了回东都洛阳的道路。 朱阳关城头,王世充望着连绵千里的伏牛山和秦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次南下,几乎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让他心惊肉跳,但不管怎样,他终于还是逃了出来,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有了资本。 王世充大手一挥,带着士兵从熊耳山回到宜阳,临行前,王世充将朱阳关的守军全部放了,这不是他大度,而是他思考,如今隋军势大,李唐虽然是背信弃义之徒,但关键时刻,或许可以为他分忧。毕竟这一次,他与大隋已经翻脸,兵戈是免不了的了。 李大亮沟通王世充无果,思考过后,也选择了撤退,他步步为营,让韩世谔寻找不到破绽。数日后,李大亮回到了武关,韩世谔也只得率兵回到襄阳。见到杨侗,两人说起这一次的战事,都遗憾不已,差一点就抓住了王世充。 尤其是杨侗,襄阳的决策是他做出的决定,王世充走了他认为最不可能走的一条路回转了洛阳,使得整个计划,数月来的苦心,都化为了流水,唯一值得杨侗幸运的,是杀掉了王世充在襄阳的耳线,王琬。 但是这不足以改变战局,王世充的损失并不大,未来还要攻略洛阳,而那个时候,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杨侗不清楚。他写了一封书信,让锦衣卫的战士传往河北,无奈返回江陵。 南郡太守萧辰得到消息,心中十分遗憾,那一和越王杨侗演了一场苦肉计,也成功欺骗了王世充,但最后的结局,仍然不让人满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说的就是它吧。 小刘良娣得到消息,知道儿子是使诈,不免放下心来。在杨侗觐见的时候,忍不住有些责怪之意,为何将此事如此隐瞒,害她如此担心。 杨侗磕头认错,表示此事过于重大,而越王府有王世充安插的探子,因此故意如此,如今探子已经被清除,事情也告一段落,母亲可以安心了。 乐寿。 西北风渐渐弱了,转而是东南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乐寿城内外的地面都铺上了一层浅绿色的地毯,而在树上,也有绿色的小包露出尖角,显得春意盎然,让看惯了满地白色的人们,不由心旷神怡。 百姓们在田野里,正在忙碌地耕种,积极恢复生产,夏王窦建德每日披星戴月,在田间巡视,询问百姓的苦忧。这让曹氏不免心疼,时常在女儿面前嘀咕,这夏王比起以前,更忙了。 窦红线将此事告诉杨侑,杨侑笑了笑,取出高句丽的野人参,让曹氏做了,给窦建德滋养身子。 夏王窦建德在各地巡视,积极恢复生产,而杨侑也没有闲着,他也在信都郡、清河郡、博陵郡、平原郡等地巡视,一方面召见各郡太守,当地世家,好言安抚;一方面,各郡士兵在挑选,尤其是郡兵,采取优胜劣汰的方式,杜绝有人出工不出力,甚至以假名额冒领军饷之事。 杨侑在河北贯彻的思想便是一个,世家可以用。如果才德兼备,就算年轻,杨侑都可以委以重任。清河郡张文瓘兄弟便是一个例子。张氏在清河虽然比不上崔家,但也算大族,有一定影响力,在张家的示范下,不少世家也将家中弟子贡献出来,参与河北建设。 不过杨侑有一件事情说得非常清楚,不可贪污受贿,否则按照大隋新律法处罚。当然,为了嘉奖世家子弟有干劲,杨侑与杜如晦、凌敬、宋正本等人商议了一番,制定了一套适合河北奖惩的制度,激励各郡各县官吏,只要用心做事,为百姓做事,官府不会亏待。 杨侑在忙碌中,抽空去幽州视察,钱杰、麦孟才出城相迎,杨侑告诉两人,突厥有可能会在草原雪化之后来袭,两人一定要做好准备,及时搜集情报,及时回报。为了得到及时的消息,杨侑将牛振派往草原,侦查情况。 高句丽旧地也有情况传来,在渊盖苏文、渊净土被擒,高建武也被捉的情况下,乌骨城、卑奢城投降,而扶余城成为高句丽反抗大隋的最后基地,据说高句丽在扶余城组建了一支有五万人的军队,准备南下收复失地。 扶余城地靠高句丽北疆,此地四周是山,平原不多,又与契丹、突厥、靺鞨等游牧民族,成分复杂。虽然兵力强大,但杨侑相信,这些乌合之众,若是南下,应该占不到便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杨侑修书一封,让人传给平壤的侯君集,让他密切注意国内城的情况,必要时,派兵支援。 书信刚刚送出去不久,侯君集从平壤写来的信件也到了杨侑手中。侯君集仔细地报告了平壤的情况,他在平壤收揽隋人,严格按照杨侑的指示行事,在高句丽受到欺压的隋人顿时扬眉吐气。此外,侯君集还在密切关注着南方百济、新罗的动静,似乎两国抛弃了敌对的关系,结成了同盟。毕竟两国存在多年,互相有杀戮,也有通婚,有着复杂的关系。 两国都无法灭掉对方,而隋军强势进击,抬手之间就灭掉了高句丽,引起了两国的警惕,目前,侯君集在积极备战,但他信中所言,希望能随陛下征战中原。作为杨侑的心腹,侯君集是值得放心的,杨侑思考了一番,觉得目前无人可以取代侯君集的位置。 按理来说,窦建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年事已高,高句丽苦寒,就不让他受这份罪了。杨侑思考一番之后,又休书一封,让人转交给侯君集,告诉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他一定会让侯君集回转中原,参与灭掉伪唐的最后一战。 二月十五,杨侑在视察完幽州之后,选择南下,途中经过乐寿,停留一日,与夏王商谈了一番事情,又南下清河郡,在清河县拜祭了杨善会之墓,经过崔氏和张文瓘的修葺,杨善会的坟墓不再显得寒碜,墓碑是用青石板刻成,上面略略说了杨善会的功绩。至于在墓中,由杨侑亲笔书写的铭文与杨善会一同埋葬。 在清河郡停留了半日之后,杨侑抵达了黄河岸边,此时黄河已经解冻,浑浊的河水缓缓流淌,在黄河的对岸,是李密的势力范围。如今李密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山东,兵力足有十二万,实力不小。 李密帐下有贾闰甫、魏征等智谋之士,徐世绩则是帅才,此外还有王伯当、孙长乐等猛将,是个强硬的对手,而且李密其人,也是用兵大才,不容忽视,山东一战,也非常不容易。 杨侑在南方视察了一番之后,二月底,回到乐寿。不久,接到杨侗的情报,杨侑微微摇头,对没有捉住王世充也深深遗憾。如今杨侑已经占据了河北,一旦捉住了王世充,便可从河北、荆襄出兵,一举拿下中原,将李密、李渊这对盟友隔开。 但杨侗功亏一篑,使得这个计划成为了泡影,杨侑只得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希望李靖那边,能有好消息传来。--15142339 第804章南柯一梦 关中,长安。 李渊年纪大了,虽然已经开春,天气变暖,但身体渐渐弱了,有些吃不消春来的寒冷。所以屋里仍然点着火盆,将屋子烘的十分温暖。李渊怀中搂着张莹莹温暖身子,干瘦的皮肤贴在她的的身上,一片滑腻。 李渊在睡梦中,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做了一个好梦,梦中,他看见太子强势出击,将杨侑打的落花流水,数万大军不是被杀,就是被擒。而杨侑本人,也被太子所擒。李渊在梦中差点笑出声来,杨侑被擒,逆隋必然群龙无首,以大唐的影响力,荆襄、巴蜀、江东、陇西,至少有一半的地方会选择投靠大唐,余下的地方,也必然会被各地群豪所割据,而这样一来,逆隋几乎不复存在,大唐实力陡然暴涨,成为天下群雄中最有实力的一方,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李渊用下颚蹭了蹭张莹莹,张莹莹低声叫着,仿佛被李渊下颚的胡须所刺痛,李渊将头靠在张莹莹的香肩,呼吸着那一抹淡淡的体香,心中觉得无比满足。他觉得,事业蒸蒸日上,怀中更是有着美人,这样的日子,夫复何求? 火盆里的竹炭轻轻响着,火焰跳动,一切显得那么美好。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禁军将领段文操匆匆走了过来,在门外略略踌躇,但最终还是敲响了门,“邦邦邦!” 守夜的宫女听见声音,匆匆走到门边,低声问道:“是谁呀。” “是我,禁卫军段文操。”段文操说道。 宫女吓了一跳,段文操是禁军将领,是陛下的心腹,在宫中谁不认识?宫女急忙打开门,段文操闪身进去,低声问道:“陛下已经睡着了吧?” 宫女翻了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如今可是寅时,正是最困的时候,而且陛下和娘娘折腾了半响,能不睡着吗?但宫女不敢多说,只是点点头,道:“段将军,陛下已经睡着了,你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段文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了出来,他的内心在挣扎,犹豫着此时该不该打扰陛下?这个时候,无疑会惹得龙颜大怒,但职责所在,尤其此事重大,他不敢不上报。不然日后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问罪,他都吃不消。 犹豫了半响,段文操走向了内室,宫女急忙拦住他,道:“段将军请留步,里面是娘娘的内室。” 段文操幡然醒悟,他伸手一拍脑袋,刚才是忙迷糊了,急忙道:“我有重要大事情,你去禀告陛下。” 宫女十分犹豫,这个时候?段文操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去禀告吧,若是陛下怪罪,我替你担了。” 宫女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点头,朝着内室走去,在龙帐外停下,轻声道:“陛下,禁卫军段将军求见。” 声音很小,李渊似乎没有听见,他习惯性抬起头,在张莹莹脸上亲了一口,张莹莹一把推开他,翻身又睡着了。宫女犹豫,又叫了一声,李渊这次听见了,他皱皱眉头,依旧闭着眼,道:“什么时候了?” “启禀陛下,如今是寅时中。”宫女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么早?”李渊心中奇怪,今日没有朝会,这个时候段文操来找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他睁开眼,慢慢摸了起来,宫女急忙点燃了蜡烛,屋子里亮了起来。 张莹莹被亮光刺醒,她揉揉眼,道:“陛下,如今还早,你是要作甚?”说着的时候,张莹莹洁白如玉的手臂露出了出来,胸前一抹白色让李渊眼前一亮。 “有点事情,爱妃先睡着吧!”李渊说着,忽然伸出手,狠狠在张莹莹的胸前摸了一把,然后起身离去,张莹莹受到袭击,吃了一惊,等她反应过来,李渊已经走远,不由气鼓鼓地躺下。 屋子里很暖和,所以李渊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出来,看见段文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觉就是一愣。 “微臣见过陛下!”段文操施礼。 “文操,这么晚了,你忽然赶来,是有什么大事吗?”李渊也皱起了眉头,他原本高兴的心情,也被段文操的情绪所感染。 “陛下,你先坐。”段文操有些担心陛下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于是说着。 李渊心中更加奇怪了,他十分不解地看着段文操。宫女端来了软墩,李渊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裳,道:“文操,什么事情,说吧。” 段文操一抱拳,凝声道:“陛下,微臣接到太子快马传递来的消息,说河北一战已经有了结果。”段文操故意说得很慢,他希望李渊能一步一步接受这个现实。 “哦?”李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联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李渊心中大悦,浑然忘记了段文操忧心忡忡的表情:“说说看,是不是太子在河北击败了杨侑小儿,扬我大唐国威?” 段文操闻言一窒,半响,他用艰涩的语言,苦笑道:“陛下,战况恰恰相反。” 李渊眼睛顿时一瞪,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道:“你说什么?” 段文操咳嗽一声,低声道:“河北战事已经结束,秦王数万大军尽皆覆没,只带着几名大将逃出,太子及时返回,兵马损失不大。目前正在并州休整,一带良机反攻河北。” 李渊听着,喉结一阵蠕动,当听完段文操的话之后,他忽然大叫了一声,道:“气煞我也!”说着,向后一倒。 段文操一直在注视着李渊的情况,看见他就要倒地,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此时张莹莹听到叫声,急忙站起身来,衣衫不整地赶了过来,与宫女将李渊送进内室,安置在软榻上。 “快,取水来!”张莹莹吩咐。 宫女急忙去取了温水来,张莹莹将李渊扶起来,喂着他温水。忽然,张莹莹的身子一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犹豫之色,但很快,她摇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对于她来说,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李渊喝了一点温水之后,悠悠醒来,他捶打着胸口,道:“哎,这是上天要灭大唐吗?” 段文操在一旁道:“陛下,河北之战虽然尘埃落定,但太子及时撤兵,损失并不大。而且杨侑晚了一步,太子固守井陉关,依旧牢牢掌控着出兵河北的要隘。” 李渊看向张莹莹,示意她扶起自己,在软榻上坐定之后,李渊显得十分萎靡,看来这睡梦中的梦境,竟然是反的啊,巨大的反差让李渊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喘息了半响之后,李渊抬起浑浊的眼睛,道:“文操,如今该怎么办?” “陛下,太子在信中,已经仔细分析了局势,他打算让秦王在并州领兵,收集粮草,随时准备东出河北,而他打算回到关中,主持政事。”段文操说道。这个主意与其说是太子的主意,倒不如说是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建议,但段文操不知。 李渊对这个决定还算满意,不管怎样,太子保存了两万兵力,是不幸中的大幸。秦王虽然战败,但其不下多是罗艺的幽州兵,相比较而言,李渊就没有那么心疼了。但李渊有一点不明白,他问道:“为何让秦王在并州领兵?”他曾经想要打压秦王,尤其是不让他带兵,就是害怕他做出对付楚王李智云的事情来,后来因为形势所迫,又不得不启用秦王带兵。这一点,是李渊最为无奈的地方。他不明白,李建成为何这么做? “太子曾言,如今局势艰难,他留秦王在并州,也是想要保持对河北的压力。”段文操说着,然后将平阳公主李秀宁的那般分析说了出来。 突厥连连遭受雪灾,牛羊死了不少,对于靠牛羊过日子的突厥人来说,这无疑是可怕的一件事情,而且在年前,大唐已经联络突利小可汗,让他出兵幽州,牵制河北的隋军。后来因为大雪而暂时不得不撤退。按照常理分析,突利小可汗在草原雪化之后,一定会率兵南下,届时,杨侑必定会率兵北上,抵御突厥铁骑。 此时突厥控弦数十万,虽然突利是小可汗,但也控弦十余万,兵力强大,一旦南下,对河北的隋军是巨大的威胁。那个时候,李世民就可以沿着太行山的井陉关孔道东出,再度争夺河北。 李渊此时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他一边喝着温水,一边思考段文操的话。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李渊决定实施。在李渊的心中,还是不愿意放弃河北,自古燕赵之地多豪杰,这一代民风彪悍,士兵作战能力很强,落入逆隋之手,无疑是巨大的威胁。所以李渊想要夺回河北。 而且河北多平原,其中河流纵横,良田很多,自古是富庶之地,是争霸天下的又一助力。当然了,大唐兵败河北,而且又败在杨侑小儿的手上,这是李渊不能容忍的,这个面子,他一定要找回来。怎么找回来?那就是击败随隋军,尤其是如今杨侑在河北,暂时与江南的隋军无法接触,所以综合而言,趁着突厥南下的机会,是报仇的最佳时机,不然等到杨侑和李靖回师,结果就大大不妙了。 想到此,李渊点点头,道:“太子的这个决策,朕十分赞同,你派人快马去并州,将朕的消息传回去,说朕准了他的部署。嗯,另外再让他赶紧回关中,朕有事要和他商量!” “喏!”段文操回答,匆匆走了出去。 李渊看着段文操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十分疲倦。--15142340 第805章嫁女 段文操匆匆离去,李渊像被抽干了身体,软软地倒在软榻上,张莹莹急忙走了过来,服侍着李渊,替他将身上的污秽洗净。良久,李渊幽幽叹息了一声,慢慢坐起,用双手撑起了身子。李渊仿佛一尊木偶坐在那里,半响没有动弹。 “陛下。”张莹莹缓步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盆,热气升起,看来里面装的是热水,张莹莹走到李渊身边,放下木盆,用手试了试水温,将锦帕放在木盆里细细地揉着,搓好了锦帕,张莹莹替李渊净面。 温暖的锦帕让李渊感到十分舒服,原本紧张的心情逐渐放缓,这让李渊的思绪变得活跃起来,诚如太子所言,突利小可汗在开春之后南下,河北的隋军面临的压力是巨大的,而与此同时,也是李唐夺回河北的最佳良机。可是,李渊觉得这还不可靠。 杨侑小儿诡计多端,总是能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事实,他派屈突通沿着阴平道偷袭陇西,远渡重洋攻打高句丽,绕道辽东,突袭李世民,使得河北局势变幻。李渊皱紧了眉头想着,突然想起关中的几次战役来,若非薛举,恐怕他至今还拿不下大兴城。 为何总是在杨侑面前吃瘪?这让李渊百思不得其解。论大将,他帐下名将辈出,也有良臣辅佐,更是得到了关陇世家的支持,可是为何?为何?!种种的不解在李渊心中盘旋,此时,让李渊担心的是,纵然有突厥南下,恐怕也不能消灭杨侑这个奸贼。 可是,突厥南下,对于大唐来说,是绝佳的良机,李渊绝对不能错过。错过了,李渊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万分,而争霸天下的主动权,就会从大唐的手中悄然溜走。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李渊心中做出了决定,双手不由握紧了。 张莹莹替李渊擦净了脸,又替他将衣裳整理了,头发梳整齐了。恍惚间,张莹莹有一丝错觉,她知道,这个年迈的皇帝,是看上了她的美貌,但平心而论,陛下对她,确实非常不错,他能给的,都尽量满足了她,有时候想想,一个女人,拥有了用不完的金钱,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还有什么遗憾的呢?可是,内心里,那个让人惊讶的秘密,始终不时会涌进脑海。 如今大隋势大,各方面战场节节胜利,重新恢复天下之势似乎越来越明显,这又让张莹莹有了一丝幻想。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她,一定会求那人,绕陛下一命。 张莹莹想着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李渊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自从选择造反的那一天开始,李渊就没有想过会放弃。如果放弃,他就不会造反。坚定不移,逐鹿中原,取代逆隋,成为天下的霸主,是李渊心中的宏愿。事情到了这一步,李唐诸多王爷,例如李孝恭、李道玄、李道宗,都是被逆隋所杀,这口气,李渊怎么能咽下呢?陇西李氏的名声,不能就此蒙羞。 这时已经天亮,张莹莹端起了木盆离开,李渊也慢慢站了起来,太子有太子的计划,但李渊觉得还不完善。一名优秀的刺客,讲究的是寻找机会,在敌人最为虚弱的时候,一刀致命。逆隋已经成为大唐最大的敌人,只要能消灭杨侑,李渊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裴寂匆匆而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走到李渊身边,拱拱手,道:“陛下,这是李大亮的急报。” 李渊这才想起,在南阳盆地,还有一场战斗。作为旁观者,李渊将这件事情看的非常清楚,从一开始,王世充这等枭雄就是打算控制杨侗,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王世充虽然是阻碍大唐统一天下的群豪之一,但他的威胁远远比不上逆隋。对于李渊来说,逆隋就像眼中钉,如果不拔掉,李渊就寝食难安。这或许是所谓造反者的心病吧。 如果王世充控制了杨侗,逆隋的势力就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这也是李渊为什么会派李大亮佯攻淅阳郡的原因。李渊觉得,王世充纵横官场数年,在杨广时期,可谓步步高升,这证明王世充有他的过人之处,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杨侗不过一个青年,当初被王世充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一次,恐怕王世充会如愿了。 一想到这一点,李渊兴冲冲地拆开了信件,带着愉快的笑容看着,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杨侑知道这个噩耗之后的郁闷模样。李渊觉得心中无比畅快,只要是打击了杨侑,不管是谁,他都会有一种畅快之感。 李渊带着微笑阅读着信件,忽然他身子一抖,差点将书信扔在了地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王世充居然在杨侗手上吃瘪?纵横官场多年,在洛阳一战夺得大权的王世充,竟然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杨侗身上吃瘪?这太不可思议了。 李渊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仔细地将书信看完。李大亮的书信写的十分详细,让李渊对南阳盆地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等李渊将书信看完,他不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背心,也的一片,将后背的衣裳打湿。 隐忍、奸诈。这是李渊对杨侗的评价,如果不是知道杨侑在河北,他一定会认为所谓的杨侗是杨侑。短短的一年多,一个懦弱的青年,变化如此之大,让李渊心中大惊。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就算在河北杀死了杨侑,另一个“杨侑”已经成长了起来,他一定会负担起逆隋的兴亡。 不过,就算是如此,杀死杨侑,对于大唐来说,也是划算的,皇帝战死,势必会造成逆隋高层领导者的阵痛,国力必然削减,会给大唐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王世充兵败,虽然兵力影响不大,但已经彻底撕破了与逆隋蒙着的那层薄薄的面具,这是好事,对于大唐来说,逆隋多一个敌人,就等于大唐多了一个盟友。李渊踱步,忽然回头,道:“玄真,此事你怎么看?” 裴寂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陛下,王世充兵败,已经撕破了与逆隋的藩属关系,微臣以为,杨侑在稳定了河北之后,必然会攻打中原。” “嗯,不错。朕也是如此认为。”李渊想着,忽然笑了,认真地问道:“玄真,你认为,和王世充还有结盟的希望吗?” “陛下是谁,要与王世充结盟?”裴寂一愣,不由问了一遍,目光也看向了李渊,李渊坚定地点点头,表示你没有听错。 “玄真,国与国之间,就像商人,凡是有利,皆可。如今逆隋势大,若是不团结一心,恐怕难以对抗逆隋呀。朕想,这个道理,王世充应该懂吧!”李渊缓缓说道。 裴寂苦笑一声,这个道理王世充自然懂,不然他当初不会与大唐结盟,可是,秦王突然攻击洛阳,并将郑国魏王王弘烈斩杀,这个大仇,王世充会善罢甘休吗?将王世充换做是李渊,李渊会答应吗? 裴寂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李渊忽然笑了,他淡淡的道:“玄真,你是担心王世充不答应?”踱了两步,李渊负手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抹阳光照进屋子,顿时将屋子点亮,阳光如同鸟雀一般,跳跃在屋子里,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格外的好。 “王世充是一代枭雄,他有着争霸天下的雄心,王弘烈虽然是他的侄子,但相比天下大业,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孰轻孰重,相信王世充会有一个决定。”李渊缓缓的道。 裴寂扬眉,道:“可是,相比这种结盟,并不可靠。” “嗯,朕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安抚王世充,玄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李渊问道。 裴寂默然不语,半响,他忽然说道:“陛下,若是与王世充结成姻亲,或许他愿意接受。” “结成姻亲?”李渊沉默,他诸多女儿,长女长沙公主下嫁冯少师,次女襄阳公主下嫁窦诞,三女平阳公主嫁给了柴绍,四女高密公主先是嫁给长孙孝政,长孙孝政早死,于是改嫁给段纶,但段纶这厮竟然被杨侑捉住,至今下落不明,恐怕已经死了。如今高密公主嫁给了武士彟。 李渊诸多女儿之中,余下的大多年幼,六女不过三岁,如此算来,便只剩下了五女长广公主,长广公主原本夫君是冯慈景,但去年被隋军斩杀,至今没有再嫁。虽然是再婚,但以李渊的名望,身为帝女的长广公主,地位依旧是崇高的。 “玄真,你的意思是将长广公主远嫁洛阳?”李渊问道。 裴寂点点头,道:“这只是微臣不成熟的建议,还需要陛下定夺。”裴寂很清楚,他只出建议,免得将来长广公主怪到他头上来。 李渊闻言,皱起眉头,在屋子里踱步,他女儿众多,但最有才华的,则是三女平阳公主,至于其他女儿,李渊虽然心疼,但比起争霸天下,牺牲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心中做出了决定,李渊再度看着裴寂,道:“既然如此,就依卿所言,至于使者,你认为选何人?” “微臣推举工部侍郎温大雅!”裴寂拱拱手。 李渊凝视着他半响,点点头,道:“宣工部侍郎!”--15142341 第806章瓦岗的未来 东平郡靠近巨野泽,也就是后世梁山泊的所在。 李密将瓦岗的治所迁到了这里,目的在于更好的控制山东。东平郡西接东郡,北靠济北郡,东抵鲁郡,南临济阴郡,可以方便李密更好的出兵支援四方。而且东平郡靠近巨野泽,能够灌溉万顷良田,为了屯田,李密长期居住在这里。 去年年中,李密为了一统山东,建立一块争霸天下的根基,他先后灭掉了孟海公、孟让等人,并降服了王薄,得到了山东最为重要的一块地方——齐郡。随后,他对徐元朗发动了进攻,在两个月内,夺取了琅邪郡,将徐元朗赶到了高密郡。在李密强大的攻势下,徐元朗节节败退,只余下了高密、东莱两郡。 占据北海郡的綦公顺、刘兰成见势不妙,再度投靠李密,李密为了稳定局势,依旧让綦公顺守卫北海郡。山东只余下了两郡,对于李密来说,统一山东,就在眼前,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该死的李靖带兵北上,兵锋直抵彭城郡,对李密的山东兵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李密原本打算和李靖痛痛快快打一场,看谁更厉害,但当时形势所逼,王世充屯兵虎牢关,使得李密不得不分兵驻守要隘。可是,让人惊奇的是,李靖和王世充出人意料地停步不前,让李密有些猜不透,究竟是为何。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密得到了消息,王世充策反了杨侗,正在率兵拿下,欲分裂大隋。对于李密来说,这是好消息。因为他同样清楚,逆隋才是他的敌人,至于王世充,虽然李密败了至关重要的一战,但在他的心中,依旧是看不起王世充的。 并且他得到消息,王世充之所以胜利,是因为当时杨侑在他的背后出谋划策,所以李密一直觉得,自己败给的不是王世充,而是杨侑。当杨侑出现在河北,并将李世民击败的时候,李密变得更加警惕了。 山东即将遭到杨侑和李靖的夹击,这让李密显得忧心忡忡。为此,他连续召开了几次会议,商议如何抵抗隋军的进击。群臣议论纷纷,有的说本来就是隋臣,如今大隋天子英明,不如投降罢了。有的说,与李渊合作,共同对抗逆隋,这才是上策。有的则说将琅邪郡还给徐元朗,安抚他,一起联兵对抗逆隋。 各种意见不同,支持者也不同,其中魏征、王伯当认为该联唐,而贾闰甫、孙长乐则认为该联合徐元朗,理由非常简单,李渊远在关中,与瓦岗并不接壤,他根本无法支援瓦岗,这样的盟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李世民刚刚大败,不得不退出了河北,短时间内,李唐根本无力对河北发动进攻。此外,贾闰甫还提到一点,李唐实在是不可靠的盟友,他们坑过萧铣,坑过王世充,将来一定会坑瓦岗。 柳燮、张宝德则认为,大家都是隋人,何必杀来杀去?再说魏王当初选择投靠了洛阳朝廷,若不是因为王世充,魏王早就入主洛阳了。 就李密而言,他是有私心的,入主洛阳,振兴大隋,只不过是他的幌子,因为当时杨侑已经在巴蜀发迹,他需要借助皇泰帝杨侗的名义,才能与杨侑分庭抗礼,团结旧隋将士,等到统一了天下,再将小皇帝一脚踢开,进位九五之尊。 可是,邙山一战,成为李密的转折点,虽然他没有像历史上一样投靠李唐,但势力已经今非昔比,大批山东将士的阵亡,尤其是单雄信、裴仁基等人投靠王世充,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好不容易励精图治稳定下来,事业有了蒸蒸日上的趋势,李密怎会将大好基业拱手想让?若是投靠了杨侑,他最多是一个国公。 众人不同的意见代表着瓦岗的军心不稳,在这个时候,需要李密做出决定,投靠逆隋显然是不可能的,余下的,只能在李唐和徐元朗之间选择。那个决定才是最佳?李密犹豫不决。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蔡建德在门外说道:“魏王,徐将军派人送来书信。” 蔡建德口中的徐将军便是徐世绩,瓦岗众人,文武双全的将领,徐世绩是一个,另一个是在洛水淹死的柴孝和。其实在李密心目中,柴孝和的地位比徐世绩更高,因为柴孝和是李密系,而徐世绩则是翟让系。尽管在被王世充击败之后,徐世绩及时救援了李密,但在李密的心中,仍然有些提防之意。 如今,徐世绩在鲁郡带兵,抵御李靖的入侵,这个时候,他来信,做什么?李密皱起眉头,示意蔡建德将书信递上来。 蔡建德走上前去,在众人的目光中,将书信交给了李密。魏征目光中带着不善,他是一名读书人,也是一名道士,因为杨侑在大隋严格控制道观和寺庙的发展,使得魏征对杨侑有着非常大的意见。因此,他才会强烈要求联唐。 对于蔡建德,魏征的心中十分不满,在他看来,一个凭着厨艺博得李密信任的人,是非常无耻的。他曾经调查过蔡建德,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过,魏征和王伯当的关系非常好,他时常在王伯当身边说蔡建德的坏话。而王伯当和李密则是八拜之交,在魏征的影响下,王伯当也对蔡建德非常不喜。 王伯当在李密心目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蔡建德,因此,李密对蔡建德逐渐疏远。而且李密此人有一个特点,他特别在乎新人,而忽视旧人。在对蔡建德没有了兴趣之后,对蔡建德也就不冷不淡,只是让他做些传递文书的工作。 蔡建德对于这一点也颇为无奈,事实上他不能急躁,就像他当初并没有刻意接近李密,而是在金墉城购买了一间小店,依靠着出色的厨艺,慢慢接近李密。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能等,能忍。 李密接过书信,见上面的火漆完整,挥挥手,示意蔡建德退出去。蔡建德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李密这才打开书信,匆匆一看,将书信递给了魏征,道:“玄成,你看一看!” 魏征原本是武阳郡丞元宝藏帐下的文书,后来元宝藏以武阳郡、汲郡投靠了李密,魏征正式为李密效力。李密见魏征非常有文采,曾经接见过他,魏征当时献出了壮大瓦岗的十策,但李密没有用。等到邙山兵败,李密想起魏征之言,因此开始重用他。 果然,魏征帮助李密稳定了局势,获得了李密的信任,因此,在这个时候,李密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瓦岗第一谋士魏征。 魏征接过书信,略略一看,颇为有些惊讶。徐世绩在书信里说,如今天下局势对瓦岗十分不利,河北已经落入隋军之手,山东腹背受敌。而山东的地势决定了很难守住。自守不成,那就需要外援。徐元朗是一个蠢材,首先要稳住他,稳定了后方,瓦岗才能腾出手来对付隋军。 当然,徐元朗不是外援。徐世绩提出的外援之人,颇为让人惊讶,那便是王世充!这个人选让李密和魏征都惊讶万分。徐世绩在书信里解释,尽管瓦岗和东都洛阳存在很深的矛盾,双方都有兄弟死在对方的手上,这个仇是深的。但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人嘛,不能总记着过去,而要看向未来。瓦岗的过去已经过去,未来才是最为重要的。而在大隋兵临山东之际,瓦岗的未来何在?若是被隋军消灭了,还谈什么未来?一个人有着再大的理想,也要先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慢慢实现理想。换而言之,瓦岗先要挡住隋军的进攻,才能有争霸天下的可能。 徐世绩在书信里的话说的通俗易懂,魏征默默看着,不断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半响,魏征瞧了李密一眼。 李密会意,可是一声,道:“诸位,徐将军送来一封书信,他建议与王世充联盟,诸位有什么意见?” 众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当初与王世充打的你死我活,双方的仇恨已经入骨,如今与他联盟,这岂不是笑话? 贾闰甫拱拱手,道:“魏公,恕卑职直言,恐怕王世充不会与瓦岗结盟。” 孙长乐也道:“不错,王世充与我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其他同盟?” 孙长乐有兄弟被洛阳朝廷杀死,所以他对王世充很是仇恨,这一点,李密能够理解,但他有些不解的是贾闰甫。他为何反对联盟王世充?忽然,李密想起了一件事情。 贾闰甫的父亲叫做贾务本,是张须陀的副将,当年李密设计埋伏大海寺,杀死了张须陀,贾务本也因流血过多而死,当时,贾闰甫曾经发誓要杀死李密,只是后来兜兜转转,贾闰甫最终还是为李密效力。李密曾经对他推心置腹,化解了两人之间的仇怨。 贾闰甫也曾经帮过李密不少,为攻打洛阳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如今,他为什么这么反对?这让李密觉得,贾闰甫是不是有私心?因为他的情况显然与孙长乐不同呀。想到这里,李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目光看向其他人。 柳燮、张宝德是主张投靠大隋的人,听见这个计划,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点头,道:“一切听从魏公安排。”如果继续坚持,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两人不是笨蛋,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怎么说,绝不会犯迷糊。--15142342 第807章出路 李密沉默不语,眸子里带着一丝阴冷,扫过在座的诸位瓦岗英杰。经历了杀翟让、兵败邙山的阵痛之后,余下的大部分,都是对李密忠心可靠之人。但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危险的时候,这些人会不会抛弃自己呢? 李密想得很深远,他宁愿将可能不忠于自己的人全部杀死,也绝对不会留下一个。柳燮、张宝德不说话,表示顺从,让李密心中有了一丝得意,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这些小虾米又能翻出多大的浪呢? 可是随后一想起逆隋大兵压境,李密便笑不出来了。 魏征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道:“魏公,瓦岗与王世充虽然有着极大的仇恨,可是那个时候,王世充是为旧隋势力效力。也就是说,瓦岗的敌人,是逆隋,而不是王世充。如今王世充已经自立门户,而逆隋依旧存在,且南方有李靖兵临彭城,北方有杨侑占据河北,对山东已经形成了夹击之势。” “按照卑职的猜想,逆隋的下一步行动,便是要夺取山东,与魏公的一战,是在所难免了。”魏征缓缓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本来是道人,偏偏杨侑对道人非常不友善,这就注定了,他与杨侑之间,只能是敌对的关系,而不可能是盟友,甚至是臣属,所以他极力地鼓动李密。 李密眼睛一亮,魏征这话,是移花接木,将瓦岗与王世充的仇恨定格为瓦岗与旧隋朝廷的仇恨,也就是说,王世充不是敌人,而以杨侑为代表的逆隋朝廷才是。 王伯当与李密关系匪浅,可以说他是李密肚子里的蛔虫,李密在想什么,他都十分清楚。即使遭遇了大败,李密争霸天下的雄心依然没有消失。作为李密最为坚定的朋友,王伯当立刻表示了支持:“不错,逆隋天怒人怨,不得民心。魏公兴义师,是为民请命。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魏公,瓦岗必须与大郑联盟,共同对抗逆隋。” 贾闰甫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刘兰成警告的眼神,刘兰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说话。贾闰甫咽了咽口水,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下。 李密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没有反对,便笑着道:“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么就这么决定了。玄真,与王世充联盟的事情,当派何人出使?” 魏征轻轻敲打着案几,忽然笑了笑,道:“此事关系重大,卑职愿意去洛阳一趟。” 李密大喜,道:“有玄真相助,我无忧矣!” 事情就如此定了下来,会议散去,大厅里余下的人,只有李密、王伯当和魏征三人,三人仔细商定了一番细节,当日,魏征带着李密的书信,乔装了一番之后,立刻朝着洛阳进发。 郓城县,一间酒肆。 从北海郡匆匆而来的刘兰成正在酒肆里吃食,他这一次从北海郡赶来,是想要瞧一瞧李密的想法。刘兰成在隋末也曾造反,但他的造反与常人不同,他是北海郡的豪族,綦公顺造反,势力庞大,几乎席卷了整个北海郡,为了保住家族利益,刘兰成选择与綦公顺联手。在李密势大的时候,他们曾经选择了投靠李密,但实际上,李密的瓦岗王朝,根基一点都不稳,很多奉瓦岗为主的势力,例如窦建德、王薄、綦公顺、孟海公等等,都在当地掌握实权,等到李密兵败或是他们有了一定实力,就选择了脱离李密。 綦公顺让刘兰成来,是想要看李密如何选择,两人是迫于形势投靠李密,实际上并不忠心,尤其是刘兰成,他本来就是北海郡的官员,对大隋有一定的忠心。如今大隋再度崛起,让刘兰成看到了希望。 他本来想要劝说李密,在如今的大势之下,山东必然是守不住的,如今的局势非常明显,与其顽抗到底,成为死尸,不如投靠大隋,尚可博得一世富贵。从杨侑处理各地反王的情况来看,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杨侑都饶了他们一命,甚至有一些人都被委于重任。 不管杨侑是不是故意所为,收买人心,仅仅是这份态度,就让刘兰成欣赏。可是,李密铁了心想要继续顽抗,这让刘兰成心中无比失望。他决定尽快赶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綦公顺,让他做出选择。 刘兰成想着的时候,店主奉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里面放着羊肉片、葱花,让刘兰成食欲大振。他正要动手,贾闰甫慢慢走了进来,眼睛四处一扫,看见了刘兰成,匆匆靠近。 “文郁兄!”贾闰甫拱拱手。 刘兰成放下手中的筷子,同样还礼,道:“闰甫兄,请坐!” 贾闰甫坐下,店主走了过来,问道:“客官需要什么?” “和他一样,来一碗面,多放一点羊肉。”贾闰甫说道,店主应声走开,贾闰甫看着刘兰成,问道:“今日,你为何阻止我?” 刘兰成笑了,他认真地看着贾闰甫,道:“你以为你那样说,魏公会选择投靠大隋吗?” 贾闰甫一愣,道:“魏公曾经也是隋臣,为何不能投靠?”眼中带着疑惑,他还有话没有说完,那就是魏公曾经不是打算投靠洛阳朝廷吗? “因为野心。”刘兰成指了指胸口,笑了笑,继续说道:“一个人,有了权势,就容易迷失自我。魏公当初决定投靠洛阳,是因为攻不下洛阳,所以改变了;策略,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魏公进驻洛阳,兵力只有两万的洛阳朝廷根本无法和魏公对抗,至于王世充,更是不可能。一旦魏公入住洛阳,他就将牢牢掌握洛阳,不用再攻打。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贾闰甫默默沉思,品味着刘兰成言语中的深意,端着面汤的店主走上来,将贾闰甫惊醒,“客官,请慢用。”店主说着,放下面碗,转身走了。 面碗里的面煮的很烂,羊肉也很够味,贾闰甫嗅着香味,忽然笑了笑,道:“文郁兄,以你之见,该如何呢?” “静观其变,自保其身。”刘兰成低声说了一句,将面碗里的汤一口喝尽,从怀中摸出两个大钱,放在了案几上,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贾闰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念着。 洛阳。王世充已经回到了皇宫,然而,他并没有一种如获新生之感,相反,他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处可逃。理由非常简单,该死的李世民居然败了!而且这一次败得更加的离谱。 按照王世充的推断,就算李世民在乐寿败了一仗,但他尚有数万军队,并且依靠博陵郡的山地做出了防御的态势。博陵郡的所在,是古代中山国旧地,境内多山多河流,只要利用得当,杨侑至少在半年之内,是拿不下博陵郡的。 可是,现实狠狠地抽了王世充一个耳光,他十分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世民兵败,李建成也匆匆回到了并州,河北之战已经落下了帷幕,短时间内,杨侑肯定不会去攻打并州,因为并州与河北之间,有着连绵千里的太行山,只要李唐守住了关隘,至少能支撑数年。 李唐有山河四塞的关中和并州,依靠地利,李唐即使败了,还能苟延残喘,而且关中号称八百里秦川,渭水养育了关中儿女,肥沃的关中良田,使得李渊能够迅速恢复元气。可是,中原呢?中原虽然土地也非常肥沃,可是地势却不够险要,需要守卫的地方太多,不然隋军有可能随时杀向洛阳。 王世充在皇宫里踱步,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巴掌,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居然去勾结杨侗那个狡猾的小子,这一战损兵折将不说,更主要的是,与杨侑的关系恶化了。以前虽然大家都明白,可是毕竟两者之间,隔着一张纸,在这张薄薄的纸没有被捅破之前,必然会保持着所谓的臣属关系。可是他进兵荆襄,已经将这层纸给捅破了。 “怎么办?”在王世充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虽然简单,但字字重若千斤,压得王世充喘不过气来。尤其是他曾听说杨侑曾经带兵南下,巡视清河、武阳等郡的时候,王世充的一颗心,更加不安。 杨侑说是巡视,其实是来示威,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占据了河北,随时可能南下,若是有不轨的企图,大军就会杀向洛阳。 王世充想着的时候,段达匆匆进来,只见他满脸堆笑,道:“陛下,大喜事呀。” “大喜事?能有什么大喜事?”王世充就是一愣。 “陛下,李渊派人来到洛阳,商讨共同对抗逆隋之事。”段达说道。 “哼,李渊他还有脸派人前来结盟?”王世充冷笑一声,当初他正要夺取荆襄,不料李世民突施冷箭,使得王世充不得不丢脸地赶往隋营,向杨侑请罪,并被迫去除了帝号。表面上看起来是杨侑在逼他,但实际上,如果李世民不突然背弃盟约,王世充觉得,自己怎会落入那种境地?这一切,都是那小子坏的大事,王世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既然李唐会背弃盟约一次,安知他们不会背弃第二次,第三次?王世充并不相信。--15142343 第808章谈判 段达看见王世充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陛下,据悉这一次李渊非常有诚意。” “哦?”王世充回过神来,一脸的不屑,道:“如何有诚意?” “陛下,这个诚意微臣暂时不知,据来使说,足够取悦陛下。”段达说道。 王世充踱步思考,他的心中,始终对李渊不放心,当然了与其对李渊不放心,不如说是对李世民不放心,他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但王世充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荆襄这块土地上,已经吃了两次亏了。 段达对王世充非常了解,他急忙道:“陛下,既然李渊派来了使者,不妨一见,这也没有什么损失。” 王世充眯着眼睛看着段达,知道他这番殷勤,一定是收取了什么好处。王世充是从官场混迹而来,这其中的猫腻他懂得太多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因为他也明白,段达说的有一定道理。 王世充点点头,道:“如此,你带他来见我。” 段达一喜,躬身退了出去。他直奔鸿胪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唐工部侍郎温大雅。温大雅没有想到消息来得如此之快,心中也有些吃惊。他早晨刚刚拜访了王世充跟前的红人,中午就收到信息,这足以证明段达在王世充心中的地位,这是好事。 温大雅也从这件事,看出了王世充内心对大唐并不是特别抵触,不然,他根本不会见自己,甚至会杀掉自己。温大雅匆匆收拾了一番,将李渊的书信藏在袖子里,跟着段达进入了皇宫。 洛阳的皇城是仿照长安的皇城而建,但洛阳的皇城更加宽广,并且依着洛水,交通十分便利,走过了洛水上的一座石桥,温大雅就看见了皇城的大门,他的一颗心忍不住猛烈地跳了起来,这一次,能成功吗? 王世充吃过了午饭,做出了安排之后,便在书房等待着温大雅的到来,午时刚过不久,段达领着温大雅来了。 “陛下,这位便是大唐的使者,工部侍郎温大雅。”段达为王世充介绍。 王世充微微一扬眉,工部侍郎?这个官职不小,在六部中,实际上尚书的权利反而没有侍郎大,李渊能派他来,足以证明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了。 温大雅上前一步,道:“大唐工部侍郎温大雅见过大郑陛下,愿陛下寿与天齐,大郑江山永垂不朽。” 王世充笑了,温大雅不动神色的拍马屁,显然是有求而来,联想到大唐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在河北战场失利,王世充心中有了一些低。他呵呵一笑,道:“温侍郎不必多礼,请坐,替朕向大唐天子问好。” 温大雅见旁边有一个软墩,知道是为自己而备,便走了过去,他刚刚坐下,突然身子一沉,顿时跌倒在地。他年事已高,措不及防,被摔了个眼冒金星。 王世充大吃一惊,急忙走下来,道:“呀,温侍郎安好?” 段达也急忙将温大雅扶了起来,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询问他有没有事情。 “唉,这人老了,做事也不利索了。”温大雅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意,仿佛知道其中的原因似得。 王世充咳嗽一声,叫过段瑜,道:“替温侍郎换了软墩。” “喏!”段瑜回答,带着几名小宦官,将屋子里的软墩换下,段达用手压了压,示意软墩没有问题,可是放心坐下了。 温大雅坐下,咳嗽一声,道:“陛下,我这一次奉天子之命前来,是想要送一些好处给陛下。” 王世充面露讥讽之色,道:“好处?莫不是再围洛阳?”王世充指的是李世民围困洛阳,他始终对这件事情,无法释怀。 温大雅站起身来,认真地施礼,拱手,道:“陛下,天子对此事也身怀歉意。为了弥补过失,天子决定赠送五万石粮食,钱帛两万,希望陛下笑纳。” 王世充摇摇头,道:“朕对李渊的诚意表示怀疑,这点东西,是大发叫花子吗?” 温大雅急忙施礼,道:“非也,陛下请听我说。大唐连连征战,府库已经衰竭,不是天子吝啬,而是力不从心呀。” “再者,天子对陛下的歉意,是另有途径。第一,天子愿意承认陛下的合法帝位,相信陛下明白这其中的好处。”温大雅说道。 王世充一愣,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大大的好处,王世充称帝,其实是篡位,只是迫于形势,很多人不敢说罢了。如今,他虽然被迫去除了帝位,但在心中,仍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称帝。李渊愿意承认他是大郑的合法皇帝,就算逆隋反对,他也有了一定的底气。 王世充默默点头,示意温大雅继续说下去。温大雅见王世充一副意动的模样,继续说道:“第二,天子愿意将长广公主远嫁洛阳,至于夫婿,陛下可自行定夺。” “长广公主远嫁洛阳?”王世充又是一愣,这是在结秦晋之好,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说不好听,长广公主便是在洛阳的人质。换而言之,这一次李渊是低下了他的高贵头颅,向王世充示弱了。 王世充没有什么根基,他靠的是拍杨广马屁这才得以上位。论实力,根本比不上李渊这等有着深厚背景的世家大族。这也是王世充有些自卑的地方,如今,听见李渊示弱,他顿时心情大好。 “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而汉王也已经有了正妃,以长广公主的身份,自然不可做小。这样吧,唐王王仁则去年正妃病死,目前尚无正妃,朕就做主,将长广公主嫁给唐王吧!”王世充笑着说道,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正好配成一对。 温大雅一愣,王世充不等他说话,呵呵一笑,道:“一个是寡妇,一个是鳏夫,那是最好不过了。温侍郎,你一定也这样认为吧?!” 温大雅的眼中依旧平淡,仿佛长广公主不值得一提一样,他微微躬身,道:“陛下英明。” 王世充觉得十分满意,从温大雅的言语中,他看出了李渊这一次的弱点,也明白这一次李唐的确遭到了重创,不得不来讨好他,想到这里,王世充再度开口,道:“既然大郑、大唐已经结成秦晋之好,自当同心协力,共同对抗暴隋,不知道温侍郎有什么意见?” 温大雅笑道:“我见识浅薄,还请陛下明示。” 王世充略略沉吟,道:“蛇无头不行,如今大郑、大唐结成一家,自然不分彼此。朕想,为了对抗暴隋,需要有一个高瞻远瞩之人站出来,总揽全局,才能有效利用各种资源,将暴隋击败。” 温大雅一愣,露出犹豫之色,但旋即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 两人说话间,太子王玄应匆匆走了进来,兴冲冲地道:“父皇,李密派来了使者!” 王世充、段达、温大雅都是一愣,心想李密怎么派使者前来?要知道,李密与王世充是不死不休的对手。王世充一惊之后,迅速平静了下来,他呵呵一笑,道:“玄应,你先将来使安置在鸿胪寺。” “是,父皇!”王玄应瞟了一步走了出去。 温大雅的眼中带着疑惑,看向了王世充。王世充叹息一声,道:“朕与李密,可是老对手了,这一次他派人来,恐怕是想要和朕开战吧。” 段达捋着不多的胡须微笑不语,温大雅看着两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有些迟疑,片刻之后,他笑道:“陛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诚如陛下所言,蛇无头不行,如今暴隋人人得而诛之,我会像天子禀明,愿意奉陛下为主,领导反隋大业。”温大雅说道。 王世充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但很快,眼中的得意就消失了,他拱拱手,道:“既然是如此,愿温侍郎尽快带来消息。” 温大雅颔首,两人又说了一些事情,将大体的事情定了下来,大唐什么时候送公主,多少彩礼等等,此外,王世充还确定了再度称帝的时间,他将日子定在了三月十日,也就是长广公主正式嫁给王仁则的那一天。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李渊回复了再谈。温大雅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段达凝视着温大雅走出去的背影,他慢慢踱步到了王世充身前,拱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渊这个老狐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他已经慌了。”王世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陛下,李渊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嫁女也表示出了巨大的诚意,但陛下为何会想要盟主之位?”段达不解。 王世充呵呵笑了两声,道:“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世民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想必李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嫁女,说好听了是想要结盟,说难听了,其实是想要让朕给他挡住隋军。” “李渊虽然打着这种算盘,但对于朕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不过,为了防止李渊背信弃义,朕就要了这个盟主之位,届时李渊再不讲信义,必定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而朕,就占据了大义!”王世充得意洋洋的说道。 段达拱拱手,笑道:“陛下英明。”旋即又问道:“陛下,李密的使者?” “嗯,就说朕日理万机,让他稍等!”李密的使者,就先冷一冷他。--15142344 第809章连横 满地春色,草飞莺长。 杨侑和窦建德在院子里踱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事情。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事情办妥了小半,以乐寿为中心,河间郡的良田正在逐步开垦,同时,应杨侑的要求,多处地方种满了大树,其中一些大树还是从别处移栽而来。在移栽前,不少农夫进言,说这等大树一旦移栽,恐怕难以成活。但杨侑还是决定移栽,他有他的想法,更有极深的战略意义在里面,别人自然无从知晓。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幽州城,已经做好了准备,防御突厥南下,而在恒山郡正定县,苏定方正在积极备战。虽然他曾经败给了李世民一仗,但杨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是让他守卫正定县,防备井陉关的唐军。 杨侑十分清楚李世民逗留在并州的原因,他对河北的失败,必然不会甘心。而伪唐在并州经营多年,还有相当强劲的实力,东出河北,是非常有可能的。 并州因为有连绵千里的太行山,除了太行八径,几乎无路可走。隋军想要仰攻并州,不占地利。所以杨侑的下一步计划,是配合李靖,横扫山东,然后三面夹击中原,那时候,天下就是隋唐争霸,而大隋占据了天下四分之三,更有陇西可以直接出兵关中,这形势,就越发明显了。 然而,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杨侑是远征高句丽,然后抵达的河北,粮食无法从江东运输过来,这就决定了,杨侑只能依靠河北的力量,自力更生。 杨侑之所以首先将目光放在山东,除了李靖已经抵达彭城郡,除了因为山东的地势较为平缓,瓦岗实力最弱之外,还因为李密与王世充有着极大的仇恨。王世充之弟王世辩就是死在李密的手中,而李密的心腹谋士柴孝和,同样是死在王世充的手上。攻打李密,他得不到任何的支援,这就是杨侑思考的方向。 虽然说伪唐和伪郑同样闹翻,但中原和关中、并州相接,攻打就显得不利。两者相比较,显然攻打李密,是最好的选择。 窦建德今日来,吃了不少杨侑送的长白山人参,头发竟然渐渐转黑,显得年轻了许多。听了杨侑的计划,他低声道:“陛下,何不争取徐元朗?” 徐元朗,作为隋末的一个反贼,他势力最大的时候,占据了山东一半,琅邪郡、高密郡、东莱郡,甚至齐郡、鲁郡的一部分,都是他的势力范围,但是,此人没有多大的雄心,似乎只满足争霸一隅,做他的草头王。这是徐元朗的局限性,一个人有多大的志气,就有多大的勇气。 在势力达到最顶峰之后,徐元朗面临李密的强势进攻,整个琅邪郡已经丢弃,余下高密、东莱,人口相对较少,而且高密境内多丘陵,粮食产量不足,徐元朗支撑不了多久。 杨侑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所谓的反王他一点都不在意,只要剥夺了他们的军权,然后将他们闲置在京师,自己再实行仁政,造反的几率非常小。再说了,锦衣卫不是拿来看的,这一点,杨侑有着足够的信心。 杨侑正要回答,独孤武师走了进来,双手抱拳,道:“陛下,这是从洛阳送来的密报。” “洛阳的密报?”杨侑伸手接过,片刻后,摇摇头,笑道:“王世充大难不死,竟然逃出了荆襄。” 窦建德闻言,也摇摇头,道:“此僚虽然幸运,但恐怕接下来,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杨侑并不在意杨侗能不能杀死王世充,争霸天下,正奇相辅,还是需要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辗平所有的敌人。能杀死王世充固然好,不能杀死,杨侑的损失也不大。而杨侗的成长,则让杨侑欣慰。 两人说着,独孤武师又递上了一封书信,道:“陛下,这是另一份密报。” 杨侑一愣,这又是哪里的密报?拆开一看,却是方德写就的信里,方德说,李建成正在赶往长安,接下来,恐怕会有打的动作,而齐王李元吉已经掌握了一支军队,兵马足有两万。 这些消息,杨侑在意料之中,所以杨侑一点不奇怪。李建成兵败之后,作为伪太子,他需要回转京师,向李渊禀明一切,必然不会留在并州。让杨侑关心的,是方德在信末提到的一则看似简单的消息,伪唐的工部侍郎温大雅秘密赶往潼关。李渊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紧张,温大雅刚刚进入潼关,就将潼关封锁,因此方德得不到任何消息。 温大雅是工部侍郎,他去潼关做什么?这一点,让杨侑陷入了思考之中。 与此同时,温大雅已经让人将王世充的消息传达给了大唐皇帝李渊。 当李渊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笑了,他非常清楚王世充是一个爱慕虚荣之人,既然他想要盟主,李渊有什么舍不得呢?当初他刻意奉承李密,称他为天下反隋志士的盟主,让李密得意忘形。而最终的结果,是李密混的越来越差。 “盟主?”李渊笑了,王世充利欲熏心,为了一个盟主,将自己置于火上,李渊又何乐而不为呢?他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让来人转交给温大雅。书信送出去不久,太子李建成回来了,他只带着他的三千东宫六率士兵,余下的,都留在了并州,此外,平阳公主李秀宁、驸马柴绍也都留在了并州。 李建成回到长安,没有先去东宫,而是在第一时间,去拜见父皇。他一眼就看见李渊变得更加苍老,他知道,父皇是因为河北战事的悲惨收场而变成这样,这是儿子的无能,才造成了父皇的忧心。想到此,李建成快步走上前,跪倒在地上,道:“不孝子见过父皇。” 李渊看见太子平安回来,心中也大喜,太子李建成在大唐立国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和李世民一文一武,构成了大唐立国的根基。李建成虽然没有参与太多的战争,但每一次的战斗,都与李建成分不开,粮草辎重的调配,民心的安抚,经济的恢复发展,都是太子辛辛苦苦建下的,而最让李渊欢喜的,是太子的仁慈、孝顺,日后他登基称帝,必然是一个明君,能够继承李渊的事业。 李渊见儿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一酸,他急忙道:“建成,一路辛苦,快快起来。” “多谢父皇!”李建成站起身来。 李渊吩咐宦官端上茶水,两父子就在书房里说话。经过李建成更为详细的述说,李渊明白了这一次战斗的前因后果。李渊久经沙场,立刻猜到了杨侑这一次的目的。一想到此子如此阴险,李渊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这一切还是李世民太过于大意,如果在幽州他建立了足够的情报系统,又或者是在乐寿四周,广布斥候,杨侑偷袭的机会就非常小。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又能想到杨侑突然出现在幽州呢?或许这一切,就是命吧。 两父子谈了一会,李渊对太子的计划有了初步的认识,而李建成也明白了父皇正打算捧一捧王世充,甚至不介意让他当所谓的反隋盟主的事儿。不过听到长广公主要远赴洛阳,嫁给唐王王仁则的时候,李建成略略沉默,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相比大唐的霸业,一个女人真的算不上什么。 李建成在听了父皇的计划之后,点头赞同,如今大唐需要的是时间,关中、并州需要耕种,恢复国力,让王世充拖住杨侑的脚步,是英明的决定,为了让王世充支撑的更久一些,可以有限度的支援。 两父子算是达成了共识,李渊将温大雅写的书信交给了太子,李建成仔细地看着,忽然指着一处,询问着父亲。因为在书信里,温大雅提到了李密也派出了使者。这个消息,李渊曾经解读过,但他有些猜不透李密的想法。 李建成却想得比较深远,他觉得,李密是不是想要和王世充和解?毕竟,如今李靖北上,杨侑占据了河北,对山东的李密已经形成了夹击之势。如今李密最大的敌人不是王世充,而是杨侑。 李建成认为,李密应该是想要和王世充化解双方的仇恨,甚至,有结盟的企图。李渊听李建成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一些可能。李密和王世充结盟,这对于大唐来说,反而是好事,反隋同盟建立,是符合众人的利益的。 想到此,李渊让李建成速速查清楚此事,李建成点头答应,站起身来,施礼退出。李渊想了想,写了一封书信,让人赶往并州,转交给李世民,李渊在信中叮嘱,这一次,一定要小心谨慎。吃一堑,长一智,他希望李世民能尽快成长起来。 而李建成回到东宫,迅速召集了部下,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要弄清楚李密的真正目的,这样,大唐才能对症下药。如果李密真的想要与王世充结盟,李建成不介意做一次中间人,团结一切反隋的力量,全力遏制逆隋的发展,这才符合大唐的利益,符合李建成的利益。 众人听见李建成的叮嘱,纷纷表示,一定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不久,众人退去,李建成强撑着身子,进入书房,开始批阅这段日子积攒下来的折子。--15142345 第810章李靖的计划 “陛下,伪唐与伪郑等势力似乎有同流合污的趋势。”书房里,在分析了近日的情况之后,杜如晦说道。 对于杜如晦的看法,凌敬、宋正本也表示赞同,李渊派出温大雅,很明显有这样的企图,不然为何显得如此神秘?再说,李渊为了夺得天下,突厥都可以勾结,区区一个王世充,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关键在于王世充的选择,论实力,王世充比不上李渊,无论是地盘、经济的潜力、人口的多寡,他都比李渊稍逊很多,而王世充曾经吃过一次亏,他会答应李渊的同盟要求吗? 杨侑想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杨侑认为,就算王世充和李渊结盟,他们也是貌合神离。 凌敬进言,是否可以破坏他们的结盟,这个提议刚刚说出来,杜如晦还没有开口,独孤武师再度传来一个消息,李密那边,竟然也派人去了洛阳。谁都知道李密和王世充关系非常恶劣,他能派人去洛阳,已经非常不寻常。 众人议论纷纷,一致认为不能让这三股势力结盟,一旦他们达成一致,威胁是巨大的。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仍然会勾心斗角,但只要他们在军事上保持一致,对于大隋,就是极为不好的消息。 杨侑踱步,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他们达成一致,李渊可以出兵陇西或者河北;李密可以南下两淮;王世充可以出兵荆襄,大隋四面战火,在那样的情况下,谁也说不准会怎样。杨侑立刻决定,让独孤武师赶往洛阳,发动洛阳的锦衣卫,破坏三方的联盟。 独孤武师知道此事重大,立刻告辞。会议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杜如晦想了想,道:“陛下,三方结盟,事态严重,微臣建议立刻带兵南下,扬威大河岸边,同时也是一种警告。” 杨侑想了片刻,摇摇头否决了,他看向了窦建德,道:“夏王,招揽徐元朗,你认为派何人为佳?” 杨侑话音刚落,宋正本拱拱手,道:“陛下,微臣愿意赶往高密,说服徐元朗。” 窦建德捋了捋胡须,道:“陛下,就让宋先生去,必定可马到功成。” 杨侑颔首,道:“既然宋爱卿愿意前去,朕就准了。稍后朕写一封信,你带过去。” 宋正本带着了书信,他乔装成一个书生,走平原,过渤海,然后从北海郡抵达高密。杨侑回到夏王府,显得心事重重。李密居然会放下面子,派人去洛阳,实际上和杨侑的想法差不多,那就是结盟。 虽然他们结盟之后未必齐心,但也有一定威胁,这是杨侑所不愿意去面对的。各地都在建设,恢复经济,杨侑不希望将战火燃烧到大隋的每一寸土地上。这时,窦红线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为他揉着双肩。 这些日子,窦红线也知道杨侑非常辛苦,所以她没有太多怨言,看见情郎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也不多话,只是替他按摩着。 半响,杨侑开口,道:“红线,你说突厥人会什么时候南下?” 窦红线一愣,想不到杨侑居然会和她说这个事情,她摇摇头,道:“或许一个月后吧。” “一个月。”杨侑慢慢站起身来,那便是四月,北方再有积雪,肯定都化了,突厥铁骑,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杨侑也不愿意对突厥示弱,这就造成了杨侑会与突利小可汗打一仗。只有狠狠地教训了突利,突厥才会老实,就像当年文帝一样,打的突厥人闻风丧胆。 文帝当年是刚柔并济,在武力取胜的同时,采取支持小可汗,分化大可汗,这才将突厥分裂为东、西突厥,杨侑眯起了眼睛,心中想着,一个计划慢慢升起,但是,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能说会道,颇能察言观色,胆气冲云霄之人,可是纵观河北群豪,他暂时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毕竟像长孙晟那样的人才,百年难遇。 彭城郡。 李靖的大军驻扎在此地,天气已经变暖,正是用兵的时候了。议事大厅里,李靖、杜伏威、李子通、李袭志兄弟、卢祖尚等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议大事。 李靖作为会议的主持者,坐在上首,他的身子站的笔直,就像一棵不老松。李靖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簪子别住了,头上戴着噗头,一副文士的打扮。但是谁都知道,大隋诸将中,李靖武力不是最高的,但却是最为恐怖的一人。 李靖鼓鼓掌,道:“诸位,陛下已经平定了河北,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山东是势在必得。不过,李密也是用兵大家,绝对不容小视。如今,他派大将徐世绩守卫鲁郡任城,挡在了我等面前,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杜伏威沉吟片刻,道:“李尚书,徐世绩此人精通兵法,尤其善于守城,如果不攻下任城,大军很难继续北上。” 李子通道:“徐世绩此人我略有耳闻,但不管他如何厉害,终究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杜伏威瘪瘪嘴,心想你这不是废话。李子通见他一脸不满,正要说话,李靖看出了端倪。这两人虽然同是为大隋效力,但似乎还有心结,李靖将两人带着,也是为了防止出事。此时见两人拌嘴,急忙道:“诸位,鲁郡虽然重要,但在我的眼中,却不及琅邪。我打算派一支军队,沿着琅邪北上,攻占大岘关,诸位认为如何?” 李袭志闻言,将地图摊开,指着大岘关道:“大岘关又叫穆陵关,是齐鲁争霸的重心,此关有三关,分别是小关、大关、穆陵关,三关连绵数十里,以齐长城为根基,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纵深防御体系。要攻破并不容易。” 李袭誉道:“虽然大岘关易守难攻,但此关南临高密郡,北靠北海郡。都不是李密的心腹地带,只要奇袭成功,也不是没有机会。” 李靖慢慢踱步到了地图前,大岘关是沂山的最为重要的关口,一旦突破此地,就能进攻齐郡,占据山东最为核心的地方。一旦计划成功,他就能和陛下会师。想到此,他指着地图,朗声说了起来,诸将肃目,听着李靖的安排,尤其是李袭誉兄弟,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李靖安排了一切,又写了一封书信,让锦衣卫的战士快马送给陛下。--15142346 第811章信使和徐元朗 李密显得忧心忡忡,他派出去的使者魏征已经抵达了洛阳数日,但从洛阳传回来的消息,让他无比失望。纵然魏征已经想好了对策,想好了说辞,但王世充不见他,魏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像一个妇人,没有米,又怎能做出可口的饭呢? 从各方面的消息来看,李密知道王世充是想要给他难堪,借机出出气,毕竟当年王世充被他打得到处跑,非常丢脸。李密此时想得很透彻,什么脸面,在生命面前,在前途面前,都不值一提。 魏征远去洛阳,王世充不见面,这是一个大问题,必须要让王世充接见魏征。可是怎样才会接见魏征呢? 李密苦思,却想不到办法,就在这个时候,王伯当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身后,两名士兵押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李密看见,不由就是一愣,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王伯当拱拱手,道:“魏公,这人是隋军的信使!”说着,王伯当用从袖口处甩出一封信已经被拆开了,显然是被王伯当看过了。 李密接过书信,仔细看着,不由就冷笑了一声。这是一封李靖传给杨侑的信件,在信里,李靖献出了一个计谋。李靖建议先攻打山东。兵力部署如下:李靖先率兵北上,攻打鲁郡,吸引瓦岗李密的注意,等到李密将兵力调往鲁郡,全力阻击李靖的时候,杨侑就可以越过大河,迅速占领济北郡,然后挥兵直取东平郡。届时,李靖死死缠住李密,杨侑则可以趁机收复东平、济阴、东郡等地,形成对李密的包围。 李密看着李靖的书信,一张脸阴沉了下来,以他对李靖的了解,徐世绩有很大的可能不是李靖的对手,若没有李密的支援,鲁郡很可能丢,而鲁郡一旦丢了,意味着隋军可以从鲁郡绕过巨野泽,进入几乎是一马平川的东平郡。 东平郡是李密赖以生存的粮仓,只有依靠巨野泽的灌溉,万顷良田才有丰收的希望,而其他各郡,粮食产量不如东平,齐郡虽然还不错,但刚刚平定,还在整合中,忠心度并不可靠,李密显然不会将希望放在齐郡。所以,无论如何,李密要守住东平郡,守住他赖以生存的粮仓,瓦岗才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如今,李靖的这个办法虽然简单,但李密不得不承认,对于李密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李靖可谓大隋第一名将,当初献出不少良策,让杨侑先后击败薛举、李渊,甚至,巴蜀剿灭蛮族,也有他的功劳。 平萧铣,定江南,李靖都有不小的功劳,杨侑用人从来都很英明,李靖能单领一军北上,足以引起李密的重视。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显赫的功劳,作为关陇贵族的李密,自然是知道当年韩擒虎对李靖的那番评价。 王伯当显得有些紧张,他问道:“魏公,如今怎么办?” 李密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信使的身上,信使约莫三十岁,一副狡黠的模样,看起来的确像一个商人。信使看见李密一双虎目瞪着他,心中一慌,“噗通”一声轨道在地上,道:“魏公,饶命啊!” “李靖除了给你这封书信,还说了什么?”李密问道。 “我,我……”信使有些犹豫。 王伯当眼中露出杀意,道:“你若不说,就杀了你!”说着,王伯当一挥手,两名瓦岗兵伸出手臂,捉住信使的双臂,就要将他拖出去。 “慢,慢,我说!”信使大惊,他赶紧说道。 李密得意地笑了,他挥挥手,示意两名士兵放下信使。士兵得令,松开了双手,新书如释负重地松了一口气,他用手拍了拍胸膛,道:“多谢魏公不杀之恩!” 李密没有开口,而是冷冷地盯着他,信使不敢怠慢,急忙将李靖的嘱咐说了出来,李密眯起了眼睛,忍不住笑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隋军的计划,那么他就可以做出相应的部署。如果做得好,可以重创隋军。 王伯当看见李密笑了,一颗心也就放下。两人相交极深,他知道李密笑了,一定是有了办法,他低声道:“魏公,他是不是杀了?” “不,不杀他,他还有用。”李密笑的非常阴险。 王伯当一愣,道:“魏公,他能有什么用?” “伯当,他可是有非常大的作用!稍后你就知道。你去找柳燮。”李密说道。幕僚柳燮能写一手好字,而且他非常善于模仿别人的笔迹,这个时候,是柳燮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王伯当虽然不明白李密在想什么,但凡是李密的决定,他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立刻转身,将柳燮寻了古来。 放下就在书房里,李密说,柳燮写,很快,一封书信写就,李密从柳燮手中接过信件,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柳燮的笔迹与李靖的笔迹,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又将内容仔细看了看,李密吹干了墨迹,将书信封了起来。 李密走到信使面前,道:“这封信,你就递给杨侑,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信使连连点头,从李密的手中接过了书信。 “让他走!”李密吩咐。王伯当挥挥手,两名士兵押着信使,将他送走。 “魏公,这样做,杨侑会上当吗?”王伯当问道,他有些怀疑这封信的威力。 李密摆摆手,笑道:“你尽可放心,杨侑一定会上当,你速速准备好,若是杨侑南下,就设圈套杀他!” 两日后,乐寿。 信使在踏入河北大隋的地盘之后,立刻找到官府,寻了战马,一路疾奔,只是一日半的功夫,就抵达了乐寿。杨侑接到书信,立刻召开了会议。 李靖在信中表示,要陛下先进击济北郡,吸引李密的注意,然后李靖就可以挥兵直取鲁郡,截断李密的后路。 杜如晦仔细思量了一番,道:“陛下,李尚书之言,甚为有理。” 窦建德在河北经营多年,对山东的地势也非常了解,他也认为李靖的办法,非常好。一旦鲁郡的任城被突破,东平郡就暴露在李靖的兵锋之下,届时他只需挥兵直取郓城,夺取瓦岗粮食,就能让李密异常难受。 凌敬认为这个计划非常不错,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隋军在囤积粮草,准备南下。李密通过密探,将乐寿的情报牢牢掌握。他在等待着杨侑上钩,而同样,杨侑也在等待着击败李密,夺取整个山东。 作为隋末风起云涌的反王之一,徐元朗是一个奇怪的人。如果说,他造反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那么历史上在降唐之后,他应该不会再造反,因为李唐给他的条件,可谓十分优厚。可是,在天下已经大定的情况下,他居然会选择造反,只能说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主。杨侑肯招降他,是因为杨侑有足够的信心,避免徐元朗再有异心。 不过,此时的徐元朗显得心绪不定,去年李密对他发动了进攻,打得他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出了琅邪郡。依靠沂山抵抗李密。就在徐元朗不知道能撑多久的时候,隋军杀来了,使得李密不得不撤兵,这才让徐元朗得以喘息。 对于李密,徐元朗是憎恨的,而对于隋军,他的情绪则显得十分复杂,一方面,隋军赶来,等于间接救了他一命,但徐元朗同样清楚,隋军若是拿下了李密,接下来,被灭亡的就是他。 虽然只是在山东一隅称霸,但天下大势徐元朗还是十分清楚的,尤其是隋军已经夺下了河北,气势十分旺盛,山东十之会陷落,成为大隋的口中食。 “该怎么办?”徐元朗显得忧心忡忡。 这时,心腹朱然快步走了进来,拱拱手,道:“大王,河北来人了。” “河北来人?”徐元朗一愣,他旋即明白了,河北来人意味着什么,他点点头,道:“带他来书房见我。” 朱然正要离去,徐元朗忽然又叫住了他,道:“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 说着,徐元朗急匆匆走了过去,宋正本正在大门外踱步,他对这一行十分有信心,在大势面前,大多数的人一定会做出最为有利的选择,徐元朗也不例外。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徐元朗匆匆走了出来,对着他显得十分恭敬。 宋正本知道这一次事关重大,也没有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他同样还礼,这让徐元朗的心中稍安。两人步入府中,徐元朗将他带入了书房,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商议,徐元朗对大隋天子的态度有了充分的了解。 大隋天子给徐元朗的许诺非常简单,只要他投靠大隋,就能获得高位,在大隋朝廷谋得一席之地,不过,兵权不可能给他,也不可留在山东,而是要在京师。这样的条件徐元朗有些不能接受,在乱世中,没有了兵权,就没有了一切。 宋正本告诉他,大隋天子是重情信诺之人,想想杜伏威,想想李子通,此外还有高开道、张善安等人,都是占据一方的反王,他们之中,有谁被大隋天子杀了吗?大隋天子要解除你的兵权,其实是为你好,若是有人打着你的名义造反,恐怕届时你脱不了关系吧。想想辅公祏,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吗?可是即使是这样,天子也没有怪罪杜伏威的意思。 徐元朗想了半响,最终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投靠大隋。--15142347 第812章三方结盟 温大雅得到李渊的许可,再度赶往皇宫,要见王世充。 此时王世充的心中也比较焦急,事实上与强大的李唐联盟,是符合王世充的利益的。虽然上一次李世民突袭洛阳差一点成功,但这一次王世充有了准备,又怎么会再次上当呢? 温大雅再度来访,王世充迅速接见了他。双方就上一次遗留的问题进行了讨论。温大雅表示,唐皇愿意奉王世充为盟主,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提供五万石左右的粮食。王世充知道,这并不是李渊好心,而是李渊害怕王世充粮食不足,无法抵抗杨侑的进攻。王世充撑得越久,对李唐的帮助就越大。李渊的知情识趣让王世充非常满意,如今李渊为了夺得天下,不惜向他王世充卑躬屈膝,这让王世充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双方利益基本一致,都是想要对抗逆隋,大唐和大郑之间,至少就目前而言,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谈判十分顺利。不过,让王世充有些吃惊的时候,温大雅格外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并不是要王世充的什么东西,更不是要王世充的什么人,而是温大雅希望,在如今逆隋气势汹汹的情况下,所有反对逆隋的势力都必须要团结起来,这样才能对逆隋造成最大的威胁。 王世充一愣,温大雅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旋即明白,或许是在鸿胪寺,温大雅遇见了魏征。不过,对于一代枭雄王世充来说,他本来就有与李密联盟的意思,如此,他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盟友,至少可以多抽调出三万的兵力,投入到与逆隋争夺荆襄的战斗中。 之所以迟迟不召见魏征,他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化的利益。因为此时的李密,显然比他更加危险。 想想魏征已经来洛阳七八日,依然在鸿胪寺停留,也足以证明魏征的诚意了,既然温大雅提出了这个要求,王世充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这个要求。他吩咐段瑜,去请魏征,既然王世充选择了与两大势力同时结盟,而李渊李密又早就是同盟的关系,三方坐在一起会谈,才会有更大的效果。 此时,鸿胪寺,魏征正在不安踱步,他到了洛阳之后,一直没有得到王世充的接见,他通过各种方法,得知瓦岗的同盟大唐的使者,温大雅正在此地,于是他想了办法,认识了温大雅。两人目的相同,不用怎么说,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对于大唐来说,多一个盟友对抗逆隋,无疑是非常好的事情,所以温大雅立刻做出了决定,帮助魏征。尽管温大雅答应了,魏征的心中却没有底,王世充会不会见自己?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段瑜匆匆而来。在得到王世充召见的消息后,魏征无比兴奋,他立刻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在段瑜的带领下,几人朝着皇宫走去。 一路上,魏征显得激动非常,他在心中不断打着腹稿,要怎样才能说服王世充。他一心想着,却没有注意到,在宽阔的大道上,几名乞丐正在靠近。 段瑜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当几名乞丐从魏征身边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动了,他猛地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把匕首,朝着魏征刺去。魏征没有来得及反应,立刻倒在了血泊中,乞丐们见魏征倒在了地上,顿时一哄而散,段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所有的乞丐都不见了。 段瑜赶紧派人将魏征送到了御医哪里,同时派人通知王世充。王世充得到消息,不由大怒,他虽然有意冷落魏征,但却没有杀他的意思啊。他立刻下令全城戒严,搜索所有的乞丐,务必要找出凶手。 温大雅倒是显得十分冷静,他告诉王世充,这必然是隋人的阴谋,目的在于破坏三方势力的联合,魏征被刺杀,必然和杨侑逃脱不了关系。 王世充深以为然,他想要找出凶手,但找了很久,抓到了上千名乞丐,却依然没有凶手的踪影,很显然,真正的凶手已经逃走。抓不到凶手,就无法向李密交代,不过幸运的是,魏征虽然被刺中,但心脏却安然无恙,昏迷了一日之后,终于醒来。 王世充亲自去看了魏征,表示不是他下的手。魏征的心中也明白,既然王世充要召见他,就不会杀毒手。两人聊着,竟然说道了一起,对杨侑的行为表示愤慨。温大雅及时开口,说既然杨侑不希望各大势力联合在一起,那么久不能如他所愿,一定要联合在一起,这样,才能对抗逆隋。 魏征的病刚刚好,王世充、温大雅、魏征三人签署了协议,这份盟友三方势力各有一份,需要李渊、王世充、李密的大印盖上,方才有效。因此,又过了十余天,这份协议才最终签署完毕。 根据协议,大唐、大郑、瓦岗结成同盟,三方势力必须齐心协力,共同对付逆隋,日后,若是击败了逆隋,三方势力平分天下。河北、陇西将割给李唐,两淮、山东、江东,则是瓦岗的势力范围,至于王世充,则得到荆襄、巴蜀。这就等于瓜分了逆隋。 至于以后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协议除了分割逆隋的国土之外,还做出了限定,任何势力不得做出有违背盟约的事情,不得做出背叛盟友的事情。不管是谁,违背了盟约,必将受到其他势力的唾弃,受到其他势力的攻击。 在这份李渊、王世充、李密还算满意的盟约签订之后,王世充、温大雅、魏征分别代表各自的势力在洛阳举行了一场简单的盟约仪式,三人割破了手指,将鲜血滴入酒中,拜祭天地,然后三人将酒一口喝尽,代表着向天发誓,盟约已成,如果有人违反,必将受到上苍的惩罚。 盟约仪式结束,王世充派出士兵将温大雅、魏征各自送回,李唐在函谷关外接回了温大雅,而李密派王伯当在虎牢关外接回了魏征。在士兵的保护下,两人各自回到了长安和郓城。在洛阳试图三方联盟的独孤武师,看着王世充的数百军队,只得摇头叹息,锦衣卫虽然厉害,却不是万能的。既然温大雅、魏征已经回去,他也就没有留在洛阳的必要了。--15142348 第813章建议 议事大厅内,杨侑清了清嗓子,道:“如今三方结盟,已经成为事实,虽然他们彼此各怀鬼心,但仍然不容小视。诸位爱卿,有什么建议?” 独孤武师脸色绯红,陛下让他刺杀魏征、温大雅,破坏三方的结盟,但他最终功亏一篑,魏征虽然被刺中胸口,但竟然没有将他杀死,这让独孤武师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独孤武师道:“陛下,这一次微臣办事不力,以至于三方联盟形成,还请陛下责罚。” 杨侑瞧了他一眼,道:“朕你罚你半年俸禄吧。”心中对三方联盟没有太大的意外,杨侑也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谁被刺杀,影响都不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而李渊、李密、王世充都不是笨蛋。杨侑想做的,只是延缓三方结盟的速度罢了。 杜如晦拱拱手,道:“陛下,三方联盟虽然看起来声势惊人,但实际上,却有致命的缺陷。” “李渊和王世充之间,王世充和李密之间,都曾经有矛盾,这种矛盾必将成为他们之间的制肘,也必将成为他们矛盾的焦点。” 杜如晦的话说的缓慢,杨侑不由问道:“杜侍郎有什么想法?” 杜如晦道:“三方势力之间,反而是李渊和李密的矛盾较少,但他们之间并不接壤,需要通过王世充的地盘,十之,会走洛阳。” “王世充成为所谓的盟主,其实上势力反而是最小,李渊、李密都是老狐狸,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所以才会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 杜如晦话音刚落,凌敬也道:“不错,王世充成为盟主,并不能真正号令四方。他们组成的同盟只是因为利益罢了。” 窦建德捋了捋胡须,道:“是否可以教训教训王世充?” 杨侑略略沉吟,道:“就目前局势而言,攻打山东的李密方才是上策。” 话音刚落,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宋先生回来了。”说的是宋正本。 杨侑一喜,道:“有请宋先生。” “喏!”独孤千山说着,退了下去,很快,风尘仆仆的宋正本进来,看见众人围成一圈,似乎在商量什么,不觉就是一愣。 宋正本快步走上前,道:“微臣见过陛下。” “宋先生一路辛苦,来人,赐茶上坐!”杨侑道。 “多谢陛下。”宋正本道。 窦建德有些焦急,河北是他的兴起之地,并不希望河北在遭受战乱,再说杨侑可是他的“女婿”,自然希望杨侑能挺过这道难关。见宋正本坐下,急忙问道:“宋先生,这一行战果如何?” 随着窦建德的话,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宋正本的身上。宋正本顿时觉得压力大增,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道:“陛下,这是徐元朗亲手写的书信,他已经同意投靠大隋。” 窦建德脸上一喜,常常出了一口气,徐元朗如果投靠大隋,山东的局势对于大隋来说,就好上了许多。 杨侑缓步走了下去,将徐元朗的书信取在手中,拆开一阅,道:“徐元朗投靠大隋,这是非常好的消息。朕想要在五月动兵,诸位觉得如何?” 五月,农耕已经结束,士兵也得到了休整,可以一战。同时也是李靖说的用兵之时。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认为这是最好的良机。 随后,众人禀告事情,如春耕的事情,练兵的情况,粮食的准备情况等等,杨侑听了,不由点点头。 长安,温大雅像一个英雄般归来。由于成功与王世充联盟,并且将李密也拉扯进来,极大地增强了反隋联盟的实力,李渊对此心中大悦,他特意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为温大雅庆功。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楚王李智云、裴寂、唐俭、独孤怀恩等人也都参加了这一次的宴会。 酒宴上,李渊原本焦虑的心情一扫而空,转而留下的,是喜悦,他频频举杯,喝的满脸通红。 太子李建成与群臣聊天、喝酒,通过聊天,他发现河北虽然大败了一场,但群臣并没有太过于焦虑。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一次河北损失的,大多是幽州兵,对于这个以关拢世家、并州豪族为主的大唐朝廷来说,威胁反而不大。至少比起襄阳的大败,显得微不足道。 这让李建成心中稍安,无论遇见怎样的麻烦,一个人一定要有信心。有了信心,才会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然面对所有的困难。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也能去解决。可是如果没有信心,就算是跳一道不宽的沟壑,恐怕也不能完成。 群臣给了李建成信心,他相信,只要群臣团结,总能克服种种困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建成朗声道:“陛下,臣有一言,想献给陛下。” 在外人面前,李建成是李渊的臣,只有旁人不在的时候,他才是李渊的长子,这个礼数,缺不得。 李渊虽然满面通红,但却没有醉,闻言一愣,道:“太子,有何良策?” “陛下,如今河北初定,据悉正在忙着耕种,若是让河北缓过气来,逆隋的实力必定大幅增长。当初,逆隋对关中百般侵袭,造成关中巨大损失。如今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了。”李建成道。 李渊闻言,将一块羊肉费力咽下,一名宫女替李渊将嘴角的油擦净。 “太子,你的意思是出兵惊扰河北?”李渊问道。 李建成用力点点头,道:“正是。” 李渊眯起了眼睛,半响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在思考。 在李渊右首第一的裴寂站起身来,道:“陛下,太子之言,正是良策,如此还可以吸引杨侑的注意力,为突利小可汗创造机会南下。” 李渊点点头,道:“正当如此,可是从那里出兵好呢?” 太子李建成道:“井陉关仍然掌握在大唐手中,可以从这里出兵。” 李渊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太原,又称晋阳,是并州重镇,更是大唐的龙兴之地。汾河从太原流过,灌溉了两岸的万亩田地,此时,农夫正在辛苦忙碌,李世民泛舟在汾河上,两眼掩饰不住的忧虑。 逃回河北,意味着失败,这对于李世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他选择留在了并州,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反攻河北,一扬大唐国威,将心头的恶气统统吐出来。 可是,能有这个机会吗? 大船在汾河上毫无目的的行驶着,忧心仲仲呢李世民全然没有注意到两岸山色如岱,晴空如洗。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艘小船靠近了李世民,房玄龄从小船登上大船。 “房先生,消息打探出来了吗?”李世民焦急地问道。 房玄龄拱拱手,道:“秦王,消息已经有了。”说着,详细地说了出来。 房玄龄以重金买通了一名隋兵,这才知道了杨侑远征高句丽的经过,随后,怎么攻下渔阳,涿郡,李世民更加清楚了。 “嘿嘿,想不到杨侑小儿如此狡猾,竟然以高建武的先祖为威胁,实在是可恶。” 房玄龄忽然冷笑了一声,他在成都受尽了侮辱,牙齿还被打掉了两颗,这口气他始终咽不下。此时,他想到了一个好计策,在李世民耳边轻声细语一番,但其中的内容却毒辣无比。 李世民听了也不由微微一愣,道:“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心中担忧父皇不同意。 房玄龄道:“秦王,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有什么不妥。再说无毒不丈夫,如此,杨侑一定会丧失理智吧。” 李世民沉吟半响,急忙挥挥手,大声让船夫将船靠岸。到了岸边,尉迟敬德牵过战马,李世民匆匆就往太原城赶去。 进了城,走进府邸,恰好李秀宁和柴绍正在府中。这些日子,李秀宁和柴绍对的感情变深了许多,在说透了那一层之后,夫妻俩变得坦白了许多。 李秀宁是文武双全之人,而柴绍同样如此,两人于是常常以棋为乐,暂时忘记了仇恨。 李世民匆匆的脚步声惊动了李秀宁,柴绍也抬起头来,道:“秦王!” 李世民走向了两人,一脸的兴奋,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击败杨侑的好办法。” 李秀宁一愣,道:“什么好办法?” 柴绍却一脸兴奋,道:“秦王,快说说,有什么好办法,能将他击败?” 李世民得意洋洋,道:“这一次杨侑远征高句丽,之所以会成功,是威胁了高建武,说要将高句丽先王的坟墓给挖了,高建武一害怕,就选择了投降。” 李秀宁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一些,她阴沉着脸,有些不悦,道:“世民!” 李世民没有注意到李秀宁阴沉的脸,他依旧显得十分兴奋,手舞足蹈,道:“杨坚的坟墓就在长安,我要禀明父皇,也要掘了杨侑的祖坟,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柴绍闻言,也兴奋了起来,道:“秦王,你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实在是了不起。高,实在是高。” 得到柴绍的赞许,李世民得意洋洋,哈哈一笑道:“这个计谋不错吧。杨侑小儿,我一定要他好看,让他知道,我李世民也不是好惹的。” 柴绍被杨侑阉割,深以为耻,立刻赞同:“不错,秦王,可立刻上书陛下,挖了杨侑的祖坟,绝了他的风水!”--15142349 第814章大战将至 听到弟弟和夫君兴高采烈地商量着要掘了杨坚的坟,李秀宁再也忍不住了,她立刻出言道:“世民,你怎能如此?” 李世民一愣,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李秀宁,道:“为什么不行,杨侑是大唐的敌人!”他将“大唐的敌人”几个字咬的特别重,意思是说,我不是为了私怨,而是国仇。 李秀宁摇摇头,道:“就算杨侑是大唐的敌人,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杨侑能挖高句丽的祖坟,为什么我们不能挖他的祖坟?”李世民怒了,拧着脖子吼道。 “我们李家,可以掘张家、刘家的坟墓,却不能掘杨家的坟墓!当年父皇若非文帝照顾,恐怕父皇早就成为弃儿,又怎会有今日的辉煌成就?”李秀宁道。 李渊虽然出身于陇西李家,但这一支却是李虎,而李虎有好几个儿子,李渊这一支,实在是虚疏平常,若不是杨坚养大李渊,并将唐国公的爵位赐给他,恐怕李渊早就被其他李家人赶出了李家。这并不是危言耸听,长孙无忌不就是如此吗? 李世民闻言,不由就是一愣,他不明白,李秀宁为何这般偏袒杨侑?她腹中的孩子,丈夫成为阉人,都拜杨侑所赐,为什么,她还如此偏袒?李世民想不明白,喉结蠕动,李世民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你会如此偏袒杨侑,难道说,你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秀宁瞪大了眼睛,她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打在李世民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李世民的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 李秀宁狠狠打了李世民一巴掌之后,怒气冲冲地走了,柴绍一愣,急忙尾随李秀宁而去。 李世民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疼,他冷笑一声,回到,写了一篇有极强煽动性的折子,让人快马递往长安。 东平郡。 李密显得十分兴奋,成功与王世充结盟,少了一个敌人,他就可以全力与杨侑作战。 他急忙将在东郡的两万瓦岗军调动到了东平郡,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准备击溃隋兵。 就在他调兵遣将的时候,半个月前被王伯当擒获的隋军信使赶来,主动将杨侑的回信交给了李密。 李密在看过了信件之后,如法炮制写了一封书信,让信使速速传给李靖。 王伯当有些不相信杨侑会如此轻易上当,但事实摆在眼前。李密则是非常兴奋,隋军就要上当了,他多么希望五月快快来到。 李靖在接到书信后,立刻按照杨侑的吩咐做出了部署,彭城郡一片忙碌,大运河每一天都将南方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送来,杨侑目前的计划,还是想要依靠南方去养北方,直到北方恢复经济。 隋军发生的事情,通过密探,李密将情况牢牢地掌握在其中,一切如他所想,竟然是顺利非常。 李密为了更好击败隋军,他派人化装成为商人,分别赶往洛阳和长安,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递给王世充和李渊。 当然,李密没有将具体的计划说出来,他只是说,杨侑已经中了他的圈套,被擒住的几率非常大,如果大唐和大郑也同时出兵响应的话,杨侑兵败肯定是必然的了。 王世充首先得到消息,对于李密的计划他略有耳闻,也知道李密一直在调兵遣将,王世充迅速召开了会议。 陈王段达、太子王玄应、汉王王玄恕、其他王爷以及单雄信、杨公卿等人参加了会议。 王玄应认为,这个机会难得,一定要抓紧时间备战,这样才能抓住战机,扩大大郑的国土。 段达同意王玄应的意见,汉王王玄恕,唐王王仁则也表示同意。 出兵是众人的意思,但是,在出兵方向上,就形成了争执。 王世充是想要出兵荆襄。荆襄的汉江平原是鱼米之乡,经过逆隋两年的治理,屯田已经取的成果,江陵存粮颇多,能够缓解王世充粮食不足的问题。 可是,段达在出兵几次均受挫的情况下,对这个决定充满了怀疑。荆襄是有粮食没错,但要能拿下荆襄,能吃到里面的粮食呀。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王世充微微诧异,段达一向是他的坚定支持者,如今如此反对,只能证明,出兵荆襄,是不好的选择。 不出兵荆襄,那么出兵何处?西面是李唐,东方是李密,显然都不能攻打。而河内郡的北方是长平,长平也是大唐的势力范围,也是不合适的,如此,只有东北的河北了。 可是,李唐的目标是河北,瓦岗的目标是江东,要王世充为其他人做嫁衣,他显然不肯。 商议了片刻之后,众人依旧没有得出结果,王世充无奈选择了休息,他离开了议事大厅,半个时辰够回来,最后选择了出兵荆襄。 做出了决定之后,王世充决定耍一个花枪,他派人告诉李密,作为盟主,他已经同意了李密的请求,为了取的更大的战果,他决定配合李密的行动。 大郑将从河内郡出兵,由单雄信率领,兵力有三万,足以配合李密的行动。 消息传递出去之后,王世充派人在洛阳城大肆宣传,说大郑就要进攻河北。 就在王世充准备的时候,李渊也接见了李密的使者。对于李密,李渊还是颇为信任的,当听见使者要李唐配合瓦岗行动的时候,李渊立刻同意了。 李密想要挫败河北的隋军,而根据三方同盟的协议,河北是大唐的势力范围。李密出力为他拿下河北,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李渊何乐而不为? 心情大悦的李渊好好地款待了来使,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李密的使者,大唐一定会出兵响应魏公的行动,为了报答李密,事成之后,李渊将会奉上二十万石粮食,美女二十名,钱帛十万吊。 使者同时也得到了李渊送他的五十金,这让使者心情大悦,他表示,大唐陛下和魏王都是姓李,本来就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互相扶持,何必言谢呢?他代表魏王多谢大唐天子的好意,大唐和瓦岗,就像两兄弟一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双方就此议定了事情,酒足饭饱,使者休息了一日,赶回瓦岗。而李渊也派人赶往太原,下令李世民出兵井陉,准备争夺河北。 看起来,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陇西,天水。 陇西道总管屈突通手中举着一封信,笑道:“诸位,我手中的书信,是陛下的书信。” 桑显和、梁建方、席君买、薛仁越等人坐在下首,听见屈突通的话,人人振奋,尤其是席君买,他想知道,能够开六石强弓的陛下,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 桑显和倒是显得比较平静,他已经见过陛下,陛下还赐给他一柄纯铁打造的长枪,非常坚韧、锋利,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的好兵刃。 薛仁越倒是显得冷静,他问道:“听说陛下远征高句丽,看来是成了。” 屈突通哈哈一笑,道:“不但是成了,高句丽国王高建武被擒,已经带回了中原。至于渊氏家族,满门被杀,一个不留。如今禁卫大将军侯君集驻守在平壤,已经将局稳定了下来。” 席君买、梁建方松了一口气,两人在听说陛下远征高句丽,都认为陛下失策了,尤其是水军远征,困难重重,但想不到居然成功了,除了证明大隋洪福齐天之外,陛下的决策也是英明的,只是如何拿下的高句丽,仍然让两人疑惑不解。 屈突通道:“诸位,如今陛下已经占据了河北,击溃了李世民的唐军,救了夏王。可是,形势仍然不容乐观,伪唐、伪郑、瓦岗已经联合起来,组成了反隋同盟,陛下仍然非常危险。” 薛仁越摇摇头,道:“可惜我等在陇西,无法支援河北,远水解不了近渴,实在是让人无奈。” 桑显和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道:“不错,我恨不得杀了王世充,杀了李渊这等卑鄙无耻之徒。” 席君买笑了笑,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我等虽然不能支援河北,却可以攻打凉州,攻打关中。” 梁建方也道:“屈突总管,自从李神通占据凉州以来,他与西域人经商,获得了极大利益。总管虽然派人惊扰、偷袭,但凉州古道仍然有很多商人来往,是李唐赋税的极大来源,卑职建议,派人夺取凉州,一则是断绝李唐的赋税来源,二则可以壮大陇西军的实力,三则可以吸引李唐的兵力,如此,河北的压力必然会小很多。” 屈突通点头,他正要说话,薛仁越也道:“不错,梁将军说的有理,总管还可以派骑兵惊扰关中,如此,李渊一定会做一场好梦的。” 屈突通见薛仁越说的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结束之后,屈突通道:“陛下许我陇西道总管,主持陇西战事,大多数的事情可以不上报。此事虽然关系重大,但我也能做主。既然诸将都战意熊熊,陇西不出兵,也说不过去。” 众将均是大喜,纷纷拱手,道:“总管英明。” 屈突通站起身来,走到主帅案几前,取过了令箭,朗声道:“诸将听令,速速准备粮草,半个月后,出兵凉州,给李渊一个教训!”--15142350 第815章李渊的反应 时间如白驹,转瞬即逝,各方势力都在积极备战,五月初,李世民接到李渊的命令,兴奋不已。他在太原蛰伏了太久,一直渴望着这一天,如今,有了机会,他立刻带兵出苇泽关,直扑井陉关。稍后,李秀宁带兵驻扎在苇泽关,接应李世民。由于李秀宁的军队多是女子,苇泽关后更名为娘子关。天下一统之后,娘子关之名延续了下来。 在李世民出兵河北之际,李密率兵北上,在济北郡驻扎下来,等待着杨侑的到来。而徐世绩依旧固守在鲁郡任城,以逸待劳,等待着李靖。五月十日,李靖带兵三万,沿着运河北上,抵达微山湖之后,水陆并进,于五月十三日杀到任城,并在城外摆下了大营,积极打造军械,做出一副要攻击任城的态势。 徐世绩早早就得到李密的密报,对于隋军的行动了如指掌,因此,他并不担心。当然了,不担心并不意味着放松警惕,徐世绩每日带着士兵巡逻城头,为士兵鼓劲,同时,他派出斥候严密监视隋军的动向,发现隋军只是在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王世充也准备妥当,大将单雄信带兵三万,打着王世充的大旗,一路上鼓噪着,从河内军绕道汲郡,准备北上魏郡,夺取安阳。单雄信的兵马虽然看起来有三万,但实际上,只有五千,而他则暗中率兵,再度南下荆襄。 长安城,李渊和李建成两父子看着地图,若有所思。 李建成指着汲郡,道:“父皇,王世充已经出兵汲郡,准备北上魏郡,吸引隋军注意力。” 李渊忽然冷笑了一声,道:“王世充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反而让李密难堪。” “父皇,这是何意?”李建成闻言,就是一愣。 李渊摇摇头,道:“兵法在于奇正相辅,王世充大张旗鼓,看似能将杨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但实际上,由于他的举动太过于异常,反而会引起杨侑的怀疑。” “可是不管怎样,王世充出兵,一定能吸引杨侑的注意,如此一来,身在济北郡的李密便可挥兵直取清河。以李密的才能,能够挡住他的人,可是不多。”李建成说道。 “但愿如此。”李渊叹息了一声,道:“他们暂且不管,朕担心的时候,世民能不能夺取河北?” “三路大军兵逼河北,据悉突厥也在准备中,那时候,河北就是四面受敌,杨侑再有能耐,又岂能单独对抗四面进攻。”李建成捋了捋短短的胡须,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这一次大唐虽然在河北战败,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隋力量团结起来,杨侑就像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且河北和逆隋本土隔离开来,杨侑纵然有三头六臂,恐怕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吧? 李建成的话让李渊顿时兴奋了起来,他轻轻敲打着案几,道:“嘿嘿,这一次,一定要取了杨侑的狗头。”李渊笑过之后,话锋突然一转,道:“太子,秦王上书一封,说要朕掘了杨坚的坟墓,你以为如何?” 李建成一愣,道:“父皇,大唐是靠德取得天下,因此父皇的年号叫做武德,眼下之意,便是刚柔并济,以武为后盾,以仁德为基础,大唐才能统一天下。秦王的这个建议,儿臣实在是不敢苟同。” 李渊知道太子一向仁德,不由点点头,他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隋文帝杨坚,对李渊有着恩德,这份恩情,李渊时不时会想起。 李建成这时又道:“父皇,杨侑小儿虽然可恶,但当年据说阴世师想要挖李氏先祖的坟墓,却被杨侑一口否决,并且还派人看管李氏陵园。将心比心,杨侑虽然是对手,但大唐却不能因此丢了气度,让他们笑话,让后世子孙笑话。” 李渊颔首,他最喜欢的,便是儿子的仁德,杨侑派人保护李氏陵园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内心里,他也是感激的。虽然他时常对杨侑充满了恨意,恨不得将杨侑抓起来,凌迟处死,但李渊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尚未弱冠,便以稚嫩的肩膀负担起大隋的兴亡,仅仅是勇气、担当,就值得李渊佩服了。 轻轻敲打了案几,李渊道:“太子,你可派兵一千,保护文帝的陵园,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朕会被世人所耻笑的。”一个青年,能有那种容人的态度,他李渊自然也不肯落后于人。 李建成拱拱手,道:“遵命。” 话音刚落,裴寂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太子,凉州传来消息,屈突通带兵三万,从金城出兵,攻打武威。” 李渊一愣,李建成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地图上,屈突通率兵攻打武威,意味着要将大唐与西域的联系给截断。这几年,大唐的赋税约有百分之二十是与西域人交易获得。如果武威落入逆隋之手,不仅商道被劫,敦煌郡、张掖郡,也将落入逆隋之手。 李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凉州绝不容有失。” 裴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也明白凉州的重要性,但杨侑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那就是凉州的兵马实际上并不多了。关中一开始就确认,而随后的几次大战,李唐损失不小,为了充实京畿,凉州大批百姓迁入京畿。而为了填补凉州,张掖郡、敦煌郡的百姓则再度东移到凉州。 如今凉州的兵马只有两万,而且分布在各县,武威有兵马万余人,兵力并不充足,李渊有些担心,李神通能否守住凉州?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父皇,凉州非常重要,一定要救援。儿臣认为,可让齐王率兵支援凉州。” 裴寂也点点头,道:“陛下,太子之言,甚为有理。” 李渊没有急着说话,他的目光在地图上久久凝视着,作为一个雄心万丈的帝王,李渊的目标不仅仅是守住凉州。凝视着地图半响,他突然问道:“屈突通是一代名将,朕有些担心,齐王不是他的对手。” “淮安王一向谨慎,朕想,武威虽然不过万余人,但若是守城,应该能支撑数月吧!”李渊缓缓说道。 李建成一愣,道:“父皇,你的意思是?” “朕要采取围魏救赵之策,趁着屈突通率兵北上,攻打陇西,夺取屈突通的老巢,如果顺利拿下,屈突通就将无家可归。”李渊说的十分有力。 李建成不由一愕,旋即道:“父皇,这是好计,可是,若是由齐王率兵攻打陇西,恐怕有些不妥。” 李渊也知道齐王脾气暴躁,不由点点头,道:“齐王的确不是最好的人选,攻城,一定要耐心,尤其是天水,屈突通经营多时,城墙坚固,沿途还有不少堡垒。以屈突通的才能,他带兵北上,天水不可能没有准备。齐王急躁,若是带兵猛攻,这个损失可不小。” 李建成沉吟半响,道:“父皇,不如让儿臣带兵吧。” “不行,你是大唐的储君,不能轻易外出。”李渊几乎没有多想,就否定了。这一次太子出征河北,差一点中计,若不是太子跑得快,恐怕就会被杨侑捉住,如果大唐的太子被捉住,这对大唐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为了太子的安全,为了大唐国本,李渊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太子出征了。 李建成一愣,正要说话,李渊又道:“楚王一向小心,太子,你认为他怎样?” “父皇,楚王从未带过兵,恐怕不能胜任啊。”李建成说道。 “他只是主帅,不需要他亲自上阵厮杀。谋略不足,给他配一个谋士即可,武力不行,给他配上猛将。关键是,他要能听取正确的意见,实行最为有利的办法。”李渊缓缓说道,可惜,齐王脾气暴躁,听不了正确意见,不然,李渊就选择齐王李元吉了。 李建成想了半响,明白了父皇的意思,他拱拱手,道:“父皇,薛世雄有几个儿子,薛万钧已经归顺与儿臣,此人非常有谋略,不如让他随着楚王出兵,为楚王出谋划策。” “薛世雄的儿子?”李渊一愣,这薛世雄可是逆隋的大忠臣,他的儿子,靠得住吗? 李建成明白父皇的意思,道:“陛下,据悉,薛家老大薛万述的双手是被隋将斩断,而薛万钧,则是眼睁睁看见老四薛万钧被杀死,他与逆隋有杀兄杀弟之仇,忠心度绝对可靠。” 李渊踱步,道:“若是信得过,就让他做楚王的幕僚。” 李建成急忙笑道:“父皇,儿臣只是将薛万钧暂借给楚王。” 李渊一愣,太子对薛万钧似乎很看好啊,想了想,挥挥手,道:“如此也罢。太子,楚王可是你弟弟,你呆在长安,也不需要多少猛将,就将他们先暂借给楚王,等到打完了这一仗,再归还给你吧。” “喏!”李建成应着。 “如此,速速去准备吧!”李渊说道。 李建成、裴寂两人施礼退了出去,李渊负手,看着错综复杂的地图,上面各种颜色存在,他忽然握紧了拳头,如果河北一战,将杨侑杀死,接下来的情况,就变得容易了许多。世民,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15142351 第816章变数 乐寿,几方势力联合进兵的消息,没有瞒过大隋锦衣卫。 杨侑的书房里,案几上,摆满了折子,多是军事方面的消息。李密已经进兵济北郡,意图攻击河北;而王世充也同样如此,不过,王世充的兵力并没有瞒过锦衣卫的眼睛。单雄信领着五千人,打着王世充的旗号兵出汲郡。 五千人?这个数目让杨侑微微一笑,与王世充这样的人结盟,无疑是李密的不智,因为从各种情报上来看,李密并不知道王世充在欺骗他。即使李密在一定程度上不会相信王世充,但势必会影响李密的策略。 至于兵出苇泽关的李世民,杨侑相信苏定方一定能守住正定县,只要正定掌握在大隋的手中,李世民就不敢南下。 实际上,杨侑只要专心对付李密,事情就成了大半。对于这种所谓的联盟,只要给他致命一击,将其中一人打怕,所谓的联盟就会土崩瓦解,就像当年文帝对付三方叛乱一样。当然了,两者之间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伪唐、伪郑、瓦岗的根基以及他们的指挥者,比起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却是强了很多。 杨侑认为,这个时候,需要南下击败李密,然后腾出手来,在突厥南下之前,击败李世民。至于单雄信的五千兵马,杨侑并不在意,只需一员大将,领兵阻击即可,这个人选,是程知节。 程知节听说,一再力辞,他曾经听说秦叔宝的事情,他不想再看见单雄信死。尽管他知道,如果换了旁人,迎接单雄信的,可能也是死。对于程知节的这种鸵鸟心态,杨侑很是理解,但他也没有强迫的意思,想了想,让高开道带兵五千,支援魏郡,只要守住,就是大功一件。 高开道得令,迅速带兵南下。两日后,杨侑也带兵南下,五月十七日,进入武阳郡,在聊城驻扎下来。 此时,李密已经在济北郡郡治卢县驻扎,兵马足有五万,听说隋军杀来,李密派人加强了防守。双方隔着大河相望,暂时陷入了对峙的局面。 北海郡。 刘兰成回到了益都。山东各郡中,北海郡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他西临齐郡,北靠大河,东接东莱,东南是高密,南方则是琅邪郡。之所以说北海郡重要,是因为位于北海郡的大岘关紧紧扼住了南方势力进击的路线。南方的势力想要夺下山东,进击齐郡,十之是走这条路,不然,就要翻越群山。 北海郡如此重要,但却不是李密的心腹镇守,这也是李密最为无奈的地方,北海郡的綦公顺、刘兰成虽然早早就投降他,但这些土生土长的势力,李密却动不得。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北海郡仍然处于“自治”的情况,在北海郡,李密的话反而不如綦公顺、刘兰成两人好使。 刘兰成刚刚回到益都,綦公顺就匆匆来访。作为北海郡的霸主,其实上綦公顺没有多大的雄心,他之所以起兵,不过是为了自保,谁势力大,他就投靠谁。当初李密的瓦岗名震天下,所以他选择投靠了李密。可是,李密将瓦岗的创始人翟让杀死之后,瓦岗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先是被王世充击败,麾下大将纷纷背叛,孟海公、孟让等人也准备脱离李密,不想再和这个瘟神一起。 可是,李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宰掉了孟海公、孟让,并将盘踞在齐郡的王薄灭掉,綦公顺见势不妙,立刻表示,他是忠于瓦岗的。李密当时用兵已老,兵粮也出现了短缺,于是便同意了綦公顺的请降。李密让李玄英、时德润进驻北海郡,名为协助綦公顺,实则是监视。 綦公顺当然对这种情况非常不爽,而事实上,他也不看好李密,所以才会让刘兰成赶往东平郡,试探李密的情况。听见刘兰成回来了,綦公顺急忙敢去见他。 两人就在刘兰成府上坐下,商谈着事情。刘兰成对李密也是不好看的,他将会议上,李密的多疑、不决,说了出来,綦公顺听了,也是摇头。对于一个决策者来说,需要的是迅速决定事情的魄力,犹豫不决,证明他没有底气,没有信心。这样的君主、主公,跟着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目前的局势,三方已经结盟,对大隋进行夹击,对于綦公顺来说,李密不是明主,王世充更不是明主,至于李渊,连连摆在大隋的手上,显然更不可靠,更何况北海与大唐的国土,隔着千山万水,投靠他,没有半点好处。 那么大隋呢?先要挺过这一次三方联盟的攻势啊。綦公顺也有些犹豫了。 刘兰成已经有了主意,他对綦公顺说:“綦公,如今大隋看似受到夹击,形势危急,但实际上,形势远没有那么糟糕。” 无论是李唐还是王郑,都在大隋天子的手上吃过亏,而且,大隋天子多次是在看起来非常窘迫的情况下,将整个局势扭转。至于李密,一个目光短浅之辈,被一座坚城困了数年,能有什么能耐?而且他居然为了钱帛,与缺乏粮食的王世充进行粮食的买卖,足以证明了他的愚蠢。 两人商量着的时候,李玄英匆匆而来。 李玄英脸上带着一丝焦急,额头上也有着大汗,一进门,他就嚷嚷道:“文郁,大事不好了!” 刘兰成一愣,奇怪地问道:“玄英,出了什么事情,如此焦急?” 李玄英看见綦公顺也在,不由就是一愣,但他没有在意这个细节,道:“刚才得到消息,徐元朗出兵两万,沿着潍水北上,朝着下密县杀来。” 北海郡和高密郡之间,有着峰峦起伏的沂山,行走不易,但如果通过潍水,就能轻易抵达下密。对于这条水路,北海郡历来非常重视,以重兵在下密县、北海县一带驻扎。 綦公顺正要说话,刘兰成轻轻摇摇头,綦公顺与他心有灵犀,立刻闭嘴不言。 刘兰成呵呵一笑,道:“玄英,不要急,徐元朗率兵两万出击,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此人愚蠢无比,不用害怕。” 李玄英知道刘兰成是多智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寻他,当即道:“文郁,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良策?” 刘兰成瞟了一眼綦公顺,道:“綦公,这一次就辛苦你,带兵两万,支援下密县,玄英,你可随綦公前去破敌。” 李玄英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还要出征? 刘兰成又是一笑,道:“玄英,你若是随着綦公出兵,若是击败了徐元朗,那可是大功一件,届时,魏公对你一定会刮目相看。” 李玄英不疑有他,当即大喜,道:“多谢文郁兄,小弟若是加官进爵,一定忘不了你。” “可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出发吧!”刘兰成叮嘱,李玄英当即一跃而起,施礼告辞。 綦公顺有些不解,他看着刘兰成,道:“文郁,你这是何意?” 刘兰成神秘一笑,道:“綦公,此事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蹊跷?何处蹊跷?”綦公顺挠挠头,有些不解。 “三方结盟,事情闹得何等之大,而且这一次三方势力出兵,恐怕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你说,徐元朗知道吗?”刘兰成不答反问,目光炯炯地看着綦公顺,眼中有着深意。 綦公顺点点头,徐元朗必然知道啊,三方势力结盟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月,魏征更是被大隋派出去的刺客刺伤,徐元朗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兰成见他点头,慢慢站起身来,道:“既然徐元朗知道,那么他也该明白,三方结盟之后,声威是何等的大,而且他还是李密的手下败将,怎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北海郡,难道徐元朗活的不耐烦了吗?” 綦公顺凝神想了一想,张大了嘴巴,道:“文郁,你是说,徐元朗已经投靠了大隋?” “这非常有可能,不然,徐元朗怎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攻打北海郡?”刘兰成已经猜到了一些,脸上不免露出笑意。 “那,如今我等该怎么办?”綦公顺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北海郡就必须要做出选择,是选择为李密继续效力,还是脱离李密,投入大隋的怀抱?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了。 刘兰成慢慢地走回了屋子,他抬起头,凝视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綦公顺也踱步走了过来,两人并肩而立,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刘兰成忽然一声冷笑,转过头,看着綦公顺,道:“綦公,你敢不敢杀人?” 綦公顺一愣之后,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作为称霸一方的霸主,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刘兰成问他敢不敢杀人,真是可笑之极。但是,他对刘兰成非常熟悉,知道他这么问,一定有他的深意。想到此,綦公顺用力地点点头,道:“敢!” “既然敢,那么我有一计!”刘兰成说道,他靠近了綦公顺,低声地说了起来。 綦公顺大吃一惊,道:“文郁,你说的可是真?” 刘兰成点点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我认为,十之不会有错。如此一来,北海郡就危险了。” 綦公顺道:“既然如此,何不派兵把守?” 刘兰成又笑了:“綦公,锦上添花忽然是好,可是雪中送炭更让人记忆深刻啊。只要按照计划行事,日后,你我都能有一场富贵,何乐而不为?!” 綦公顺哈哈一笑,道:“大丈夫,正当如此!你我就按照计划行事,博取一场富贵!”--15142352 第817章大岘关(上) 綦公顺当即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传递给李密,告诉他,徐元朗悍然出兵,攻打北海郡,为了保护北海郡,他决定带兵支援下密,阻挡徐元朗。快马送出去不过两日,李密得到消息,立刻回信,吩咐綦公顺出兵,李玄英为监军。 綦公顺得到消息,立刻出兵下密。刘兰成则留守益都,他闲来无事,常请时润德入府喝酒,说着奉承的话,偶尔还拿一些钱财塞给时润德。时润德本性贪财,当即大喜,将刘兰成引为知己。 转瞬又是数日,刘兰成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綦公顺已经到了下密,便请时润德入府,说要去大岘关,时润德不疑有他,放心让刘兰成离去。 济北郡。李密有些郁闷。杨侑虽然已经领兵到了隔河相望的武阳郡,却没有按照计划进攻。这让李密一度觉得,那封信是不是没有起到作用?如果没有效果,杨侑怎么会领兵来到此地?如果有效果,杨侑已经来到武阳郡足足有十余日的功夫,为何还不进攻? 李密心中焦急,隋军势大,一南一北夹击瓦岗,如果不能及时将河北的威胁除去,李密的数万大军在此空耗粮食不说,鲁郡徐世绩那边,李密实在是放不下心。 大营里,李密数次召集了魏征、王伯当等心腹,商议大事。众人都一时没有良策。 魏征认为,隋军固守武阳郡,似乎没有进兵的企图,这让人十分诧异,似乎有什么阴谋在其中。 魏征的话提醒了李密,他顿时想起了徐元朗。在李密看来,徐元朗是一个蠢货,被瓦岗打的抱头鼠窜,怎么会有胆子进攻北海郡?李密提出疑问,觉得徐元朗可能投靠了逆隋。 李密的话不说则好,一说顿时让大帐里陷入了沉默,如果徐元朗真的投靠了逆隋,对瓦岗无疑是之命的打击,徐元朗从潍水进攻北海,大岘关的险要顿时就不复存在。北海郡虽然有精兵两万,但相对而言,綦公顺的忠心度并不可靠。而李密并不认为一个没有兵权的李玄英就能控制綦公顺。 魏征看的比较透彻,他顿时额头上大汗直冒,认为徐元朗十之投降了逆隋。如今徐元朗进攻北海,瓦岗必须要立刻派兵增援北海,同时驻兵大岘关,防止隋兵偷关,不然,一旦北海郡被隋军拿下,齐郡就无险可守,山东就有小半落入了逆隋之手,对瓦岗就非常不利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密立刻调兵遣将,他让孙长乐立刻带兵两万,赶赴北海郡。孙长乐不敢怠慢,当日收拾了粮草,朝着北海郡进发而去。 李密的异动被在大河北岸的杨侑牢牢掌握,对于李密的仓促的支援,杨侑嗤之以鼻。李密的反应可算不慢,但在杨侑看来,还是慢了半截。 李密之所以上当,理由也非常简单,李靖派人送信,其实分成了两批,一批走北海郡,绕道齐郡,这一路是真正的消息,而且使用了密信,就算被人截获,也很难破译,毕竟杨侑使用的阿拉伯数字,在这个时代,仍然是超前的存在,李密又怎么能猜出呢? 至于另外一路,故意走的东平郡,而且信使大大咧咧,以至于被李密擒获。没有加密的信件让李密误以为刺探到了隋军的内幕。李密炮制了一封信,想让杨侑南下,杨侑就将计就计,引兵南下,吸引李密的注意力,而实际上,李靖却是攻打瓦岗的主力。李密大军驻扎在济北郡,就无法支援南方。可以说,李密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知道李密派人支援北海郡,杨侑立刻修书一封,让人秘密传给李靖,让他按照计划行事。 此时,李靖已经打造了足够的攻城器械,等待着机会攻城。他相信,只要北海郡被隋军攻下,徐世绩知道消息,一定会乱了。攻取北海郡的主力,并不是徐元朗,而是带兵疾进的李袭志兄弟,两人领兵五千,昼伏夜出,一路朝着大岘关杀奔而去。 沿途,两人避开了琅邪郡各县,专门走小道。此时由于战乱,大多数的百姓都呆在家中,不愿外出,李袭志、李袭誉竟然顺利抵达北海郡。刚刚进入北海,地势就是一变,放眼望去,群山叠嶂,雾气飘渺,似乎是传说中的仙境。 经过七八日的奔袭,士兵们都有些累了。不过,李袭志率领的这一只军队,是岭南的俚人,擅长翻山越岭,沂山再高,也高不过岭南的十万大山。此时,李袭誉已经能看清楚了,远方在雾色中,隐约可见的大岘关。 “兄弟们,再加一把劲,就能抵达大岘关了,拿下此关,众位兄弟好好吃一顿,美酒管够!”李袭誉为士兵鼓劲。 “有李将军这话,我们就放心了!”士兵们嬉笑着,对于他们来说,这几日的行军不算什么。 李袭誉哈哈大笑,走在最前面,又走了半个时辰,那大岘关始终在云雾之中。 “该死,明明看着这么近了。还没有到头。”李袭誉不由抱怨道。 李袭志哈哈一笑,道:“茂实,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点距离虽然看着近,实际远着呢!我看,太阳下山之后,可能走到了。” 李袭誉摇摇头,道:“大哥,这也太远了。” 两人说着的时候,一名斥候匆匆而来,到了李袭志跟前,一抱拳,道:“将军,前方发现有士兵数百人。” 李袭誉一愣,道:“难道是大岘关守军?” 李袭志道:“非常有可能。三军暂停前进,茂实,你在这里带兵,我去前面看看!” 李袭誉摇摇头,道:“大哥,你是三军主帅,还是让我去吧!”说着,李袭誉带着本部亲兵二十多人,小心翼翼上前探路。 李袭志停了下来,他有些担心,难道说,大岘关的守将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为了突袭大岘关,陛下和李尚书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还故意迷惑李密,难道说,李密竟然如此厉害,将大隋的行动都掌握在其中吗? 李袭誉带兵走了七八里,山路越来越陡峭,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斥候所说的地方,发现在一处山谷里,果然有数百士兵正在此地安歇,他们在靠近小溪处燃起了篝火,正在造饭,炊烟袅袅,朝着天空升去。 李袭誉略略沉吟,便觉得这群士兵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如此悠闲地造饭,甚至还有几名士兵在小溪里捉鱼。李袭誉观察了半响,悄悄退了回去,将侦查到的情况,禀告了大哥。 李袭志是果断之人,他立刻吩咐李袭誉带着士兵前去围剿这群士兵,李袭誉得令,带着五百弓弩手和刀盾兵偷偷摸了过去。一路上,杀掉了敌人的巡逻士兵,不断靠近。当李袭誉离他们不足一百步的时候,那数百名士兵依旧没有察觉到李袭誉的靠近,仍然在嬉笑着,尽情地享受着春天的阳光,不少身体强健的汉子更是脱掉了铠甲,光着膀子躺在巨石上,岔开了双腿,晒着太阳。 一些士兵则在忙碌着,有人不断添柴,将火烧的旺旺的,准备烙饼,忽然,呼喊声起,几支箭羽插在了地上。有人抬起头,正要大骂,但就在这时,一支箭羽穿透了他的喉咙,正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硬生生咽下,人也倒了下去,沉重地摔在地上,地面上的篝火被他弄得到处都是,正在煮着鱼的瓦罐被打翻,滚热的水洒了一地,烫的几名还不明白情况的士兵哇哇大叫。 众人正要破口大骂,就在这时,一群身着兽皮的弓弩手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弓弩手们不断弯弓搭箭,射出箭羽。箭羽上有毒,凡是中箭的士兵,都痛苦无比,很快就倒在地上哀叫,不久瞪大了眼睛,皮肤乌黑,死于非命。 大多数的士兵都没有穿着铠甲,非常容易中箭,很快,大批士兵就被弓弩手杀死,余下的,也为数不多了。 “尔等若是投降,可免一死!”李袭誉大声说道。 看见袍泽战死,而且死的是如此的恐怖,士兵们都纷纷跪地求饶,李袭誉派人将他们捆了起来,这才派人去请大哥。等到李袭志赶来,李袭誉也点清楚了人数,被杀死的士兵有两百三十五人,余下投降的,有一百五十人。 此时,经过盘问,李袭誉知道这群士兵,的确是来自于大岘关的守军。大岘关的守将叫做杜才干,是李密的人。北海郡选择投靠了李密之后,鉴于大岘关的重要,李密让杜才干镇守在此地。目的就是防止敌对势力占据此地,若是大岘关丢失,北海郡就不复瓦岗所有。 杜才干此人非常谨慎,虽然琅邪郡还是瓦岗的势力范围,但他仍然没有掉以轻心,每日都派兵出来巡逻,查看是否有敌对势力进攻大岘关。杜才干是谨慎的,可是,隋军迟迟没有攻击大岘关,让巡逻的士兵丧失了警惕。 他们每天出巡,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月,但都没有看见任何的军队,这就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每日的出巡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反而会找到一个山谷,捉鱼造饭,尽情享乐,等到天色将黑,这才回到大岘关。 听到这个消息,李袭志兄弟笑了。--15142353 第818章大岘关(下) 大岘关内,杜才干和刘兰成正在喝酒。 大岘关远离北海郡,又因是纯粹关隘,关内多是山地,不产粮食,所需的日常消耗都要靠临朐县供给。可是,临朐县常常供给不及时,让杜才干常常饿着肚子,这让他十分恼怒,好几次想要提兵攻打临朐,但最终想想还是算了。 临朐自古是山东重镇,城池坚固,更有三千士兵把守,杜才干只有一千兵马,如何能拿下临朐县?正是因为如此,杜才干只能每日骂骂咧咧,想想罢了,要他动真格的,半点不敢。 如今,在北海郡素有名望的刘兰成刘文郁亲自赶来,带来了五千石粮食,此外还有一百头肥羊,美酒十几罐,这让杜才干对刘兰成感激万分。为了感谢刘兰成,杜才干拉着刘兰成在简陋的官衙里喝酒。 许是高兴,许是很久没有喝到如此美酒,杜才干敞开了肚皮喝着,喝得脸一片通红,就像沂山上猴子的屁股似得。杜才干大口大口地喝酒,刘兰成只是看着,时不时小酌,不住地打量着杜才干。这是一个贪杯之人,在有的时候,是不好的。 杜才干对刘兰成不是没有警惕之心,但时润德的书信让他放松了警惕。时润德在书信里,说刘兰成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既然是这样,杜才干也就不客气,拉着刘兰成以款待的名义,大口自顾喝酒。 刘兰成偶尔吃着菜,不得不说,杜才干对吃有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野兔山鸡做的非常地道,味道很足,让人吃了一口,就有吃第二口的冲动。不过,刘兰成并不贪吃,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夕阳渐渐落下,刘兰成有些疑惑,难道说,自己的猜测错了吗?难道说,自己所作出的种种计划,最终会因为推断错误而功亏一篑?刘兰成的眉毛拧在一起。 杜才干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他口中胡乱的叫着,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刘兰成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他为什么不信任李密的原因,如此重要的关隘,竟然让一个酒鬼镇守,难道说李密就无人可用了吗?不,李密的帐下还有不少能人,他用杜才干守卫大岘关,只能证明李密他识人不明。 这让刘兰成更加坚定了信念。不过,什么时候才能如他所愿?从种种迹象来看,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呀。他已经做出了部署,綦公顺那边也已经交代清楚,如今的局势,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万不能犹豫了。犹豫了,整个北海刘家,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退一步说,至少在北海郡沦为三流家族,而这,不是刘兰成所想。 刘兰成想着的时候,一名副官模样的士兵匆匆跑了进来,道:“杜将军,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杜才干眯起了醉眼,问道。 “杜将军,大岘关来了好多敌人,他们就要攻城了!”副官说道。 杜才干听到这话,酒顿时就醒了一半,他一个激灵站起来,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将军,隋军已经杀到关外了。”副将也有些够呛,杜将军的样子,看起来还没有醒,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杜才干摇摇头,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正要说话,忽然,一张嘴,满嘴的污物全部喷了出来,弄得身上都是。刘兰成跳到一旁,这才避免被殃及鱼池。 “隋、隋军杀来了?”杜才干重复了一边,依旧不敢置信的模样。 副将点点头,道:“是啊,杜将军,快去看看吧!” 杜才干急忙让人为他穿戴甲胄,可是他穿戴了甲胄之后,行动反而不便,索性脱掉了甲胄,跟着副将朝着城头赶去,刘兰成眯着眼睛,对着一名心腹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十余名心腹紧随两人身后。一路匆匆,一炷香时间后,便到了城头。 杜才干在副将的扶持下,登上了城头一看,只见城外数百士兵在夕阳下,显得杀气腾腾,杜才干眯起了眼睛,发现这群士兵除了打着的旗帜是赤红色之外,身上的铠甲竟然是瓦岗的战甲。杜才干头有些晕,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城外,李袭誉摇摇头,道:“大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为何会泄露出去?” 李袭志叹息了一声,道:“或许是有漏网之鱼,逃了出去。将情况告知大岘关守将,使得这个计划功亏一篑。” 李袭誉抬着头,看着足有十丈高的城墙,目光充满了自责,道:“大哥,这事怪我,若不是做事不机密,恐怕早就拿下了大岘关。”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或许是要你我兄弟经历一番磨难罢了。”李袭志倒是想得很开,他扫了一眼如同白昼的火把,道:“大岘关城池高大,恐怕夺取不易,我们没有攻城器械,只能暂时退却,以待良机。” 李袭誉摇摇头,道:“大哥,不如夜袭?” 李袭志抿着嘴,他也不甘心。好不容易上书陛下,得到了北伐的权利,他自然希望能立下大功。李靖让他单独领军,偷袭大岘关,一旦成事,便可拿下北海郡,届时,徐元朗的军队将有部分归李袭志指挥,夺取齐郡的功劳就在李袭志的身上。可惜,可惜! 城头上,杜才干松了一口气,隋军虽然杀来,但一看就显得十分仓促,如今大岘关城门已经关闭,隋军能奈我何?一想到这点,杜才干顿时兴奋了起来,他哈哈大笑着,骂道:“隋狗,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为何不战而退?” 副将抿着嘴,不屑里看着杜才干,看他刚才的模样,几乎要被吓瘫在地上,若不是几名士兵扶着他,他根本登不上城头,如今看到隋军无法攻城,他就嚣张如此,实际上,却是一个外强中干之人。 副将想着的时候,也感到一丝幸运,如同李袭志猜想的那般,大部分的大岘关守军的确在山谷里,但是有少部分的士兵分散在各处,没有被李袭誉发现。一个肚子痛的守军藏在了高处,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他急忙赶回了大岘关,将这件事情禀告了副将。副将得到消息,立刻下令将城门关闭,任何人都不能进来,随后,他立刻将消息通报了杜才干。 可以说,副将及时的处理,这才避免了大岘关失陷的危险,可是,他却不知道,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却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15142354 第819章北海郡 大岘关城头,篝火熊熊,杜才干哈哈大笑,这群可笑的隋兵,竟然妄图攻破大岘关,实在是可笑之极。看着隋军退却,杜才干大声笑道:“隋狗,别走啊,老爷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攻城呢!” 李袭誉年少气盛,闻言回头,恨得牙齿直痒痒,他也高声喝道:“狗贼,我一定会杀了你!” “哈哈!”杜才干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捧着腹部大笑,他一边笑,一边扶着女墙,半响喘息不过来。良久,他看着刘兰成,道:“文郁兄,你看这个隋人是不是很可笑?” 刘兰成微微一笑,道:“哦?有什么好笑?” “他带兵至此,不战自退,却在此夸下海口,说要杀了我,这不是很可笑吗?”杜才干说道。 “的确很可笑!”刘兰成说道。 这时,隋兵渐渐撤退,眼中透露出失望,可是他们都明白,奇袭不成,要想攻下大岘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要攻很简单,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杜才干看见隋军退却,再度哈哈大笑起来,道:“狗贼,你说要杀我,可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杀我?!”杜才干将最后一句话说的中气十足,存心要气李袭志兄弟。 可是,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厉喝:“我敢杀你!”随后,风声咋响,一柄闪着寒光的横刀已经砍向杜才干的头颅。杜才干被那声厉喝吓得魂不附体,尚未反应过来,头颅已经被一刀砍掉,鲜血立刻从脖腔冲出,足足有数丈高。 副将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刘兰成手中的横刀,惊讶的合不拢嘴。刘兰成提刀四顾,道:“我等本是隋臣,如今天子仁德,汝等还不投降,杜才干便是榜样!” 刘兰成话音刚落,就听城墙下一片呐喊,刘兰成带来的五十多人已经杀奔城头,更有十余人打开了城门。副将面对城头异变,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刘兰成一刀砍掉了副将的头。 杜才干、副将身死,守军顿时群龙无首,刘兰成厉声高喝:“某已经降隋,愿随我者,可留一命!若是不从,当取汝头!” 城头上的守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响,有人跪在地上,道:“刘郡丞饶命,我等愿意降隋!”其他士兵看见,都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在地上,齐声喝道:“我等愿意降隋!” 这时,城门已经打开,大岘关的异变让李袭志兄弟诧异万分,两人停住了脚步,这时,刘兰成高声喊道:“隋将留步,某是北海郡郡丞刘兰成,愿意投靠大隋!” 李袭志、李袭誉两人相视一眼,李袭誉立刻带兵进入城中,控制了大岘关局势,稍后,李袭志也进入关隘,分兵把守大岘关各处要害。 “刘兰成见过两位将军!”刘兰成施礼。 李袭志看着他,不由笑道:“刘郡丞立下大功,本将自会禀明陛下,为将军请功!” “多谢将军!”刘兰成说道。 三人进入府衙,摆开酒食,一边说着,一边吃着。李袭志这才明白刘兰成为何会如此做。同时,李袭志也暗暗吃惊,刘兰成只是通过一点端倪,就看出了隋军的计划,实在是不容小视。幸好此人一心投靠大隋,不然又是一个劲敌。 刘兰成将计划说了出来,李袭志兄弟都是大喜,当即,趁着夜色,刘兰成离开大岘关,配合李袭志兄弟夺取大岘关三关,由于谁也没有想到刘兰成突然背叛,三关沦陷,临朐也被刘兰成献给李袭志。 李袭志让兄弟李袭誉镇守大岘关,并派人通报李靖。他与刘兰成赶往益都。此时,綦公顺已经抵达下密,与徐元朗对峙,双方相隔十余里扎下大营,但一连几日,都没有动兵,这让李玄英非常焦急,他数次让綦公顺出兵灭掉徐元朗,但都被綦公顺拒绝了。 就在李袭志与刘兰成带兵赶往益都之时,李玄英再度前来催促,但得到刘兰成密信的綦公顺一刀杀了李玄英,竖起赤红色大旗,宣布投诚大隋。徐元朗得到消息,颇为惊讶,他迅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杜伏威。 杜伏威也颇为惊讶,没有轻易动兵,但不久,綦公顺派人将李袭志的书信送给杜伏威,杜伏威看了书信,这才恍然大悟。杜伏威在确定綦公顺真心投靠了大隋之后,立刻与綦公顺合兵一处,朝着益都赶去。 刘兰成刚到益都不久,就接到綦公顺正在赶回来的消息。刘兰成立刻明白,綦公顺这是得手了,李玄英已死。 时德润听说刘兰成回来,急忙赶来相见,听说大岘关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两人说话间,一匹快马疾奔而来,正是孙长乐的信使。信使是从北门而入,直奔府衙。 得知孙长乐率兵两万杀来,李袭志、刘兰成都是一愣。不过两万兵马虽多,刘兰成并不在看在眼中,不过让他欣喜的是,益都城的旗帜还没有换下,这就给了他机会。很快,在时润德的安排下,那名信使原路返回。 孙长乐有些抱怨,他被李密委以重任,一路朝着北海郡奔来,名义上救援北海郡,但在孙长乐看来,一点好处都捞不到。隋帝在河北,在隋帝身边,一定有很多财宝,如果他在济北郡,一旦击败隋帝,就有大笔的财富可以捞取。可是救援北海郡?恐怕没有什么好处吧。 可是魏公下令,他又不得不带兵前来,为了让让益都刘兰成、时润德能更好的接待他,他故意派出了士兵,告诉他们,老子来了,还不准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就在孙长乐想着的时候,一匹快马疾奔而来,正是他派出去的使者。使者到了孙长乐面前,高声禀告着,孙长乐听了,顿时大喜,他连连催促士兵加快步伐,要在日落之前,赶到益都。 三军加快速度,将近益都,孙长乐一眼看见城头上,依旧插着瓦岗的军旗,他凝目看着,发现在城头上,有几人站着。虽然看不清楚是何人,但孙长乐明白,应该是前来迎接他的刘兰成和时润德。 三军又走了半柱香,孙长乐纵马在前,他已经能看清楚益都城墙上刻着的两个大字:益都。终于抵达益都了!孙长乐松了一口气,在徐元朗杀到益都之前到达此地,就是大功一件。 孙长乐已经能看见时润德和刘兰成带着三十余人在城外迎接,甚至,刘兰成还让一群二十多人的伶人吹着奏乐,迎接着他。孙长乐心中更加大悦,他哈哈一笑,正要翻身下马,突然,就听奏乐停止,刘兰成身边的三十多人包括那群伶人,突然动了起来,他们从地上的箱子里迅速取出了弩箭,朝着孙长乐射去。事发突然,孙长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弩箭射成了马蜂窝。孙长乐顿时跌落马下,战马也中了数十箭,轰然倒地。 在刘兰成的射击下,最前方的瓦岗军十余人纷纷落地,顿时人仰马翻,显得十分混乱。 时润德一愣,正要说话,化妆成伶人的李袭志一刀将他砍倒在地,旋即割下他的头颅。众人得手之后,城头上,一杆赤红色的大旗在半空飞舞,鼓声也骤然响了起来,轰隆隆有如雷鸣! 下一刻,从城内冲出一支骑兵,足有两百人,他们挥舞着长矛、横刀,如同旋风一般,杀入了混乱的瓦岗军中。由于孙长乐突然战死,瓦岗军群龙无首,陷入了混乱之中,同时,隆隆的鼓声让瓦岗军惊慌失措,在两百骑兵突然杀出之后,瓦岗军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 一方是早有准备,而另一方则毫不知情,根本没有设防。隋军虽然人数较少,但却以雷霆之势杀了过去,李袭志迅速跨上一匹战马,随着两百骑兵厮杀。骑兵如同一柄锋利的刀,瞬间就将瓦岗这块鲜美的羊肉给撕碎了,隋军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刺出长矛,就有一名瓦岗军倒下。 宽阔的地面上,连绵数里的瓦岗军,顿时被冲乱了。前方的瓦岗军惊慌失措,面对隋军的屠杀,他们拼命向后逃窜,结果与毫不知情的后军相撞在一起。官道虽然宽阔,但一时之间,也无法腾开身子,瓦岗军顿时互相践踏,死了不少人。 稍后一些的瓦岗军接到消息,听说孙长乐已经战死,纷纷逃走,一路上,他们散播谣言,说孙长乐已经被益都城的魔鬼一口吞下,若不赶紧逃走,恐怕也会被魔鬼吃掉。更后方的士兵听见,更是传说益都已经被一群妖兽所占领,他们见人吃人,益都已经荒无人烟了,妖兽就要北上,赶紧逃吧,再不赶紧,就要被妖兽一口吞下了! 谣言的力量是巨大的,瓦岗军顿时如同惊弓之鸟,纷纷逃走,如果他们知道刘兰成仅仅有两百人,他们又有何惧呢?恐怕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将这两百淹死了。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实情,纷纷逃窜,朝着齐郡奔去。 李袭志追出了五里,杀死了五百多人,俘虏将近一千,这才胜利班师而回。回到益都,李袭志和刘兰成商议了一番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将北海郡的详细情况说了,让人交给大隋天子。--15142355 第820章进退两难 武阳郡。隋军大营。 杨侑正在与杜如晦在大帐中下棋,说是下棋,其实大部分的时间在商谈军情。 杜如晦落下一子,道:“陛下,李密数次派兵挑衅,看来他十分着急。” 杨侑凝视着棋盘,道:“李密焦急,这是必然的。事实上,李密极为自负,正是因为他自负,才有了邙山的失败,才会做出用粮食交换钱帛的事情来。李密以为朕已经中计,其实却不知道朕的心思,暂时不在山东。” 杜如晦知道杨侑之意,他是在担心幽州。根据情报,突利小可汗蠢蠢欲动,正在召集人马,准备拿下,抢夺大隋的牛羊、粮食,以弥补去岁大雪带来的损失。不过,杜如晦却有他的意见,他低声道:“陛下,突利小可汗虽然有威胁,但李尚书的计谋想来一定能成功,若是大岘关被李袭志兄弟攻破,李密就面临三面受敌的局面,恐怕他难以支撑下去。” 杨侑从棋盘里拣出一颗黑子,在手掌上玩弄着,片刻之后,他摇摇头,道:“朕不攻打山东,是有其他考虑。不仅仅是突利小可汗的原因。”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这是为何?” 杨侑摇摇头,将黑子落下,突然叹息一声,道:“自从大业十二年开始,山东、河北两地就屡屡遭受涝灾,尤其是大河两岸,更是受灾严重。先帝曾下令开仓放粮,但两岸郡县阳奉阴违,尤其是元宝藏此人,掌握了黎阳仓,有大量的粮食,却不给百姓分毫。不久更是献出粮仓,投靠了瓦岗。”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按照前几年的情况,大河两岸,十之会有涝灾。那时候,大河两岸,都被水淹,根本不是用兵的时候。”杨侑低声说道。 杜如晦一愣,举在半空的手臂落下,放在了案几旁,目光闪烁,道:“原来如此,陛下夺取河北之后,只在各郡巡视,加强各郡的建设,原来是这个原因。” “武阳、清河、平原等郡,已经做好的准备,朕想,如果不是百年难遇的大水,一定能挡得住。等到洪水消退,李密那边,一定会有不少灾民。届时,朕在河北开仓放粮,瓦岗治下的百姓还不纷纷归附?若是治下没有了百姓,李密就算有雄兵百万,也无济于事。”杨侑说着,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十足的信心。 杜如晦摇摇头,道:“陛下原来已经有了想法,微臣是白费心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杜爱卿,一人毕竟智短,很多问题都会想不到。朕也是在看了清河、武阳郡历年来的郡志之后,突然想到的这一点。与其在大水即将来临的时候,与瓦岗李密厮杀,不如静观其变。”杨侑说道。 这时,独孤千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 “武师,进来吧!”杨侑说道。 独孤武师掀开门帘进来,快步走到杨侑跟前,施礼,道:“陛下,单雄信五千兵马退回了汲郡。” 杜如晦微微一愣,杨侑已经笑了,道:“王世充此贼果然极为不可靠,他派兵乃是佯攻。” “既然他是佯攻魏郡,那他的真实意图,还是荆襄?”杜如晦充满了怀疑。 “应该是荆襄,不过,王世充显然是拿不下荆襄的,因为,他很快就没有南下的机会。”杨侑说道。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你的意思是?” “稍后便知。朕还需要等!”杨侑说着,将目光放在了棋盘上,道:“杜爱卿,该你下子了。” 济北郡。李密在大帐内踱步。 孙长乐已经赶去救援北海郡,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如何了?然而,让李密担忧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王世充为了配合瓦岗的行动,号称派兵两万,攻打魏郡,但实际上,李密已经得到消息,单雄信的兵马只有五千。 对于王世充,李密充满了无奈。他甚至觉得,这个王世充是杨侑的人吧?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根本无法响应瓦岗的行动。魏郡一带多山,更是河流纵横,对于隋军来说,有着防御上的优势,隋军只需在安阳驻兵三千,单雄信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阳,根本拿不下他。 “竖子,不足以谋!”李密在大帐里,狠狠地骂出了这句话。可是,李密也只能骂骂咧咧,过一过嘴瘾罢了。隋军在武阳郡构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短期内根本无法攻下,而李密显然不会与杨侑打攻坚战。北方的杨侑是一只老虎,而南方的李靖则是一匹狼,正冲着瓦岗虎视眈眈。李密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没有多大抵抗力的绵羊,只能等待着隋军的进攻。 不,绝不能等待那一天来到。李密如此想着,可是却又毫无办法。杨侑按照计划杀来,但在武阳郡就停留了下来,不渡过大河,进入济北郡。杨侑的无为,却恰恰是有为,恰好破了李密策划已久的计划。 一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就像已经张开了口子的布袋,就等着敌人上钩,但最终,计划还是落空了。李密想要进攻,短期内无法拿下杨侑,而退却呢,又害怕杨侑趁虚而入,若是济北郡落入隋军之手,东平郡就危险了。 曾经强大的瓦岗竟然落入了这种地步,这让李密十分沮丧,他的思绪已经乱了,未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王伯当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李密听见这个消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 李密怎么也不敢相信,单雄信就这样撤退了。五千人明明没有多大作用,但他居然还选择了撤退?这还是反隋联盟的盟主吗?李密顿时心乱如麻,大怒之下,他不顾一切,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前去责问王世充,要他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使者走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李密在王伯当的注视下,在大帐内不安踱步,下一步,该怎么办?本来隋军就难以对付,如今单雄信也撤退了,等于是瓦岗面对隋军,而且还是一南一北的两股隋军,一瞬间,李密觉得压力太大。 “王世充!”李密在大帐里狠狠地骂了几句,目光中带着杀意。可是又能怎样,瓦岗的命运已经到了需要仰人鼻息的地步,李密根本不能和王世充翻脸,如果翻脸,行事会更加艰难。--15142356 第821章勾心斗角 朝阳如火,天气渐渐变暖,每一天仿佛都是崭新的。暖阳晒过的土地上,绿草茵茵。大地回春,然而,却没有让李密的心解冻。 既然不能于王世充翻脸,那么,李密只能暂时忍耐,等待机会。李密在心底发誓,有一天一定会杀了王世充,将信仇旧怨了解。可是,在消灭王世充之前,杨隋才是真正的敌人。李密焦急地等待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王伯当见他睡着,慢慢退了出去。 夕阳刚刚落下,王伯当连滚带爬跑进了李密大帐。王伯当匆匆进来,顿时将大帐内的物件撞到,一声巨响,李密从睡梦中愕然惊醒,他迅速爬了起来,伸手从软榻边上,拔出了横刀,立在胸前,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来送死!” 王伯当想不到李密反应如此之大,他后退两步,道:“魏公,是我呀!” 李密凝目一看,原来是王伯当,顿时放下心来,他松了一口气,道:“伯当,原来是你。”说话间,李密将横刀插入刀鞘中,伸手一抹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发现,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他已经汗流浃背。 王伯当见李密一脸憔悴的模样,心中也吃了一惊,只是短短一日,魏公何以如此憔悴?王伯当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密已经询问:“伯当,究竟是何等大事?” “魏公……”王伯当显得有些犹豫,他已经得到了益都城的消息,可是,该不该说?魏公如此憔悴,此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无疑是雪上加霜哪。 李密眉毛一拧,十分认真地道:“伯当,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还受得住。” 王伯当也只是略略犹豫,毕竟他知道兹事体大,及早告知魏公,还可以及时采取措施,若是晚了,事情就更严重了,恐怕更难以挽回。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将孙长乐战死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瓦岗军败退,虽然有谣言,说什么妖兽出没。但等败兵逃到了齐郡,几名校尉聚集在一起,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并派人速速回报李密。 李密听了王伯当的述说,眉毛顿时拧成一团。很显然,北海郡的异变影响了李密的计划,孙长乐战死,对士气是极大的挫伤,而且北海郡的叛变,使得大岘关被隋军控制在手中,隋军便可兵分两路,一路夺取齐郡,一路继续围攻鲁郡。此外,再有河北的隋军,瓦岗便陷入了三面受敌的境地,这对于瓦岗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究竟该怎么办?李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他想了想,急忙让人请来魏征、柳燮等人,商议大事。 洛阳,王世充手中拿着单雄信的军报,神色显得十分凝重。 王世充声东击西,表面上意在河北,实际上是荆襄,李密已经联络了洛阳的富户,用财宝换回了粮食,经过半个月的筹措,他已经收集了二十万石粮食,准备挥兵南下。不料,单雄信并没有达成预定目标,刚刚抵达安阳,就仓皇南下,保护汲郡。 单雄信仓皇南下,是有原因的。因为高开道率兵没有直奔安阳,而是朝着汲郡杀去,汲郡是单雄信的归路,一旦被截断,他很有可能就被隋军围歼在河北,迫不得已,单雄信只得撤退,保住汲郡。 表面上看来大郑没有什么损失,但实际上,王世充觉得又被暗算了一次。高开道的生平,王世充略有耳闻,知道他原本是格谦的部下,在豆子亢称霸,后来杨义臣去河北剿匪,王世充也曾随着杨义臣出兵,数战击溃格谦,并将其斩杀。河北群盗几乎被灭。就在杨义臣想要继续追击的时候,杨广却下令杨义臣班师回朝。杨义臣只得含泪解散了队伍,回转江都。事后不久,窦建德称雄于河北,高开道则占据了渔阳。 作为隋末反贼,高开道自然有他的本领,但单雄信是瓦岗“飞将”,有着不小的名声,应该不输给高开道。其实隋军的救援,王世充在预料之中,但是,他想不到的是,李密屯兵济北郡,已经将近一月,为何迟迟不攻击就在大河北岸的杨侑?如果他与隋军鏖战,势必会吸引大部分的隋军,这样单雄信的奇兵就有了作用。 而此刻,杨侑还能派高开道前来支援,足以证明李密和杨侑没有交战,或者说,杨侑的压力并不大,所以他才能轻易派兵,围攻汲郡。王世充有些愤怒,这李密,也实在太不像话了,竟然按兵不动,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 就在王世充愤怒的时候,太子王玄应匆匆进来。此时王世充在李渊、李密的支持下,决定恢复帝号。不过时间匆匆,尚未举行称帝仪式,但周边的大臣,已经再度称呼王世充为“陛下”。 王玄应匆匆进来,道:“父皇,李密这厮送来了一封快报。” 王玄应这半月一来,开始帮王世充处理政事,总算让王世充有了一丝欣慰。听见太子的话,王世充摆摆手,示意王玄应将书信送上来。王玄应会意,走上几步,将快报递给王世充,然后后退两步,垂手而立。 王世充带着一丝疑惑,拆开书信,仔细一阅,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密在书信里,恳请反隋联盟的盟主王世充出兵攻打河北。在书信里,李密显得十分卑微,让王世充心中大悦。李密如此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会选择低三下四,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李密如今遭受的困难。但在此刻,王世充非常得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世充的笑声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笑声停歇之后,王世充陷入了沉思。李密还是同盟,有的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分。但是出兵河北,显然不符合王世充的利益。第一,河北已经划归了李唐,王郑在河北攻伐,只会消耗国力,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第二,王世充之所以想要争夺荆襄,是想要取得荆襄的粮食,如今的大郑,最缺的,便是粮食啊。 不过,既然作为盟主,王世充觉得有必要意思意思,不然,李密一怒之下,很有可能会投靠逆隋,就像他当初想要投靠洛阳朝廷一样。如果是那样,情况反而大大不妙了。王世充想了一想,让宦官段瑜磨墨,他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安抚李密,告诉他,单雄信只是先锋。 而他,大郑皇帝王世充,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粮食,准备五日后出发,从孟津渡渡过大河,挥兵抵达汲郡,然后沿着太行山猛攻河北,响应在东线的李密大军。只要配合得当,河北就成了囊中之物,捉住杨侑,杀掉他,逆隋必然崩塌,天下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王世充在书信里,洋洋洒洒,给了李密希望,但当有一天,希望变成绝望的时候,所带来的震撼,是无以伦比的。 “秦王!” “秦王!” 井陉关,李神符父子齐齐抱拳,对着李世民施礼。同样是王,可是他们这个王,比起李渊一系,却是要差了很多。比如说李神符是襄邑王,李孝恭是河间王,是郡王,为从一品。而李世民、李元吉、李智云则是王,正一品。更重要的是,秦王是李渊的儿子,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太子。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仇恨,他环视了一眼身边众人,心中无比感慨。段志玄、尉迟敬德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刘弘基、殷开山殷生死未卜,秦叔宝、寻相已经战死,让李世民的心,有些悲戚。 注视了众人良久,李世民咳嗽一声,道:“诸位,这一次再度出兵,孤几乎将并州的粮食带来,大唐的国力已经耗尽,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了,恐怕大唐就会任人鱼肉。” “孤知道,这一战非常重要,也担心有什么闪失,让这一次功败垂成。因此,孤在这里请求诸位,凡是有良计,还望赐教。只要能赢了这一战,不管是什么主意,孤都能接受。孤在此向诸位拜谢了!”李世民说着,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朝着众人跪拜。 李神符、李德懋父子吃了一惊,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尉迟敬德眼中含着泪水,他也跪下,道:“秦王,我等必将死战,以报秦王大恩!” 段志玄略略犹豫,看见房玄龄、翟长孙、罗艺、罗成等人也跪下,也急忙跪下,跟着众人齐声大喝:“秦王,我等必将死战,拿下河北,以报秦王大恩!” 李神符父子相视一眼,李神符轻轻摇头,也半跪下,儿子李德懋也跟着跪下,跟着众人齐声大喝。一时之间,诸位将领纷纷请战,唐军士气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他们人人请战,表示愿意立刻进兵正定县,攻打苏定方部。 此时李世民也知道正定县是苏定方镇守,对于这名手下败将,李世民的心中有一些轻视。但他也明白,杨侑的大军随时会北上,毕竟从清河到恒山,若是骑兵,最多三日,便可抵达。而杨侑在掌控了高句丽和上谷郡之后,骑兵数量激增,同时,又招揽了一批幽州铁骑,实力非常强劲。如今的李世民在吃过一次亏之后,已经明白,他绝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15142357 第822章上中下三策 恒山郡,正定县。 苏定方站在墙头,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唐军,身边,阮君明、王小胡、石瓒等旧夏国骁将站在苏定方身边,这几人,都是乐寿一役中,残存的将领。杨侑让苏定方镇守正定县,防止唐军兵出井陉,这几名将领也就跟着苏定方。 此时,唐军在李世民的带领下,于城外三百步外摆开阵容。军旗招展,唐军敲打着大鼓,声势动天。 李世民看着正定县城头,不由冷笑了一声,苏定方是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惧。但让李世民担心的是,杨侑一定知道苏定方败在他手上的事情,为何还要派苏定方镇守正定?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 李世民为了防止隋军偷袭,已经派兵在大营两侧挖了深深的壕沟,同时备有鹿角、拒马等物。此外,他派出的斥候足有三百人,将方圆五十余里的情况统统掌握。李世民等待了半响,始终没有接到有隋军埋伏的消息,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下。 李世民策马上前,在正定县呆数月,李世民非常清楚正定县的城池有多么高大。而杨侑以苏定方镇守正定县,一开始打定的注意,必然是坚守。李世民也十分清楚目前的情况,反隋联盟进击河北,杨侑就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可以蹦跶了。 李世民认为,虽然王世充、李密不一定能达成预定的作战效果,但牵制隋军主力,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才在李密、王世充出兵之后,慢慢走出了井陉关。按照李世民的猜想,李密应该和杨侑交战,杨侑被牵制的情况下,攻下正定县应该没有问题吧? 在攻城之前,李世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打击苏定方的信心。一个人没有了信心,哪怕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也会出现纰漏。李世民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准备上前侮辱苏定方。 在隋军弓弩手射程外停下,前后刀盾手紧紧靠在李世民身边,虽然一般的弓弩无法射击,但若是四石、五石硬弓,还是有机会射杀主帅,他们不敢怠慢。 城头上,苏定方冷冷地看着李世民,不由咬紧了牙齿。李世民曾经让他蒙羞,他一定要找回公道。正定县这一战,就是他苏定方报仇的时候。苏定方计算着李世民的距离,他原本打算射杀李世民,但如今看来,显然不可能。苏定方虽然能开四石硬弓,但在一群刀盾兵的护卫下,要想击杀李世民,显然很困难。而且李世民本身就是用箭的高手,警觉性很高。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喝道:“苏定方,你这个手下败将,还不束手就擒?” 苏定方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李世民,你先败乐寿,再败鲜虞,狼狈退出河北,险先小命不保。如今你再来河北,莫非是要再来受辱?” 李世民大怒,他本来想要戏弄苏定方,但想不到苏定方反客为主,反而揭他的伤疤,这让他气愤难当。房玄龄在一旁急忙道:“秦王,苏定方是想要故意气你,不可动怒。”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李世民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冷哼一声,再度大喝,道:“苏定方,你若有胆,敢来下与我一战吗?” “李世民,你是要学那李道玄,才肯罢休吗?”苏定方大声回敬。 李世民脸色变了变,李道玄的死,是他心中的痛,此时苏定方再度提起,让他再度怒气冲冲,然而苏定方并没有放过他。苏定方已经得到杨侑的允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利用任何事情打击李世民。苏定方咳嗽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李世民,你的结发妻子抛弃你而去,如今成为我主的妃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定方问着的时候,却是左右环视了一眼,不等李世民回答,大喝一声,道:“因为你不是一个男人,在你五岁的时候,你就成了一个阉人!不能举男人之事。你说,长孙无垢嫁给你,岂不是等于没有嫁吗?就你这样,还算一个男人吗?!” 随着苏定方的声音,身边四周的隋兵,王小胡、阮君明、石瓒等人哈哈大笑,阮君明更是大声道:“原来如此,李世民,你三番两次前来受辱,原来是想要做娈童!” 李世民听得真切,恨得牙直痒痒,他握紧了拳头,猛地一挥手,喝道:“攻、攻城!”言毕,忽然身子一斜,差一点栽倒于马下。尉迟敬德急忙护住李世民,将他送了回去。房玄龄也急忙退回。 随着李世民的突然晕厥,唐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半个时辰,全部撤走。苏定方冷笑一声,对着王小胡道:“王将军,接下来,按照计划行事。” “喏!”王小胡应着,匆匆走下城头。 唐军大营,李世民悠悠醒来,大帐外,房玄龄低低的声音响起:“大夫,秦王怎样?” “唉。房先生,秦王这是急火攻心,这才一时晕厥啊。”大夫说道。 “为何会如此?”房玄龄有些疑惑,秦王不是圣上,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当不至于如此呀。 大夫叹息一声,低声说着:“观秦王脉象,沉浮不定。应该是日有所思,劳心劳力,以至于如此。秦王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呀。” 房玄龄默然不语,半响,他挥挥手,示意大夫离开。大夫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他已经明白了许多,自从第一次输给杨侑,秦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是,接下来的几次战役,都让秦王吃了亏。 陇西之战,在秦王已经抓住薛仁果的情况下,西秦帝国全境可以说尽归大唐,可是,谁也想不到,杨侑竟然派屈突通走阴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陇西,使得大唐与西秦之争,变得毫无意义。不,应该说大唐消耗了钱粮,损失了士兵,最后,让杨侑占尽了便宜。 随后秦王的爱妻竟然成为了杨侑的妃子,这让李世民更加心疼。他知道,秦王将心血倾注在河北这一战,希望能抓住杨侑,一雪耻辱。可是,先败乐寿,再丢鲜虞,数万唐军只余下数十骑逃出,刘弘基、殷开山生死不明,秦叔宝、寻相等人战死,让秦王吃尽了苦头。 如此种种,尽管房玄龄不愿意多想,但事实是,秦王都吃了亏。这对于自尊心非常强的秦王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在一心想要报仇的情况下,却屡屡受挫,秦王心中的压力何其大也。在这样的情况下,秦王昏厥,并不是意外。 房玄龄显得十分担心,如果秦王的身子骨熬不住,那么大唐还有希望吗?他不由迈步走近大帐,却发现李世民坐在软榻上发呆。看见房玄龄心来,李世民苦笑一声,道:“我这身子骨,不碍事。玄龄,以你之见,如何攻城?” 攻城器械早在决定反攻河北之时,已经着力打造,如今,已经拥有投石器二十多架,冲车、临车五辆,云梯无数,可以攻城了。但是一味的强攻那可不成,李世民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攻下城池,还需要减少唐军的伤亡,不然,一旦随军北上,他只余下一群老弱病残,又如何能与隋军作战呢? 房玄龄想了想,道:“秦王,根据如今情况,我有三策。” “那三策?”李世民问道。 房玄龄略略沉吟,似乎在组织着语言,片刻后,道:“上策,是绕过正定县,避开与苏定方作战,然后派兵横扫各郡,夺取各郡粮食,届时,突厥兵马已经南下,再挥师北上,借突厥之势,兵临乐寿,如此一来,不管杨侑与李密战事如何,杨侑小儿势必会分心,以李密的狡黠,杨侑必败。”这一计,唐军不轻易交战,因此损失不大,而且河北各郡兵力空虚,每一郡兵力约在三千,是按照大隋标准配备。三千人显然很难阻挡唐军三万兵马。 李世民摇摇头,与突厥人同流合污,他有些不想。事实上,李世民对父皇联络突厥一事,是比较不赞同的。这群突厥人,根本不是人,他们胡乱屠杀,中原百姓多受其害,李世民可以借助突厥之势,但不会与他们一起作战。 房玄龄叹息一声,似乎早就明白李世民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道:“中策,南下赵郡,与王世充部回合,并分兵合围武阳郡,三方围攻杨侑。” 李世民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由苦笑一声,王世充早就吃过他的亏,他率兵南下,这不是让王世充恨他吗?秦叔宝曾经说过,王世充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如果李世民率兵南下,与王世充绝对是貌合神离,根本不能尿到一起,更别谈什么合作了。想到此,李世民再度否决了房玄龄的中策。 房玄龄默然不语,半响,他才一拱手,脸带苦涩地说道:“秦王,可要三思,如今上、中两策不取,便只能取下策了。” 李世民问道:“下策,是什么?” “下策。”房玄龄苦笑一声,此时的他,觉得有些后悔了,难道说,投靠李唐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吗?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选择了大唐,就只能为大唐效命。他只能尽力做好他的事情,不再有遗憾。 “秦王,下策便是围攻正定。”房玄龄缓缓说了出来。--15142358 第823章疑兵之计 “下策?下策!”李世民喃喃自语,将眉头皱在了一起。 “不错,围攻正定县是下策。”房玄龄再度重复了一遍。 李世民坐在软榻边上,尉迟敬德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熬得稀烂的米粥。尉迟敬德将门帘放下,整个大帐内,就有着一股清香味,李世民不觉有了食欲。从尉迟敬德手中接过瓷碗,李世民三两口就吃尽了。 李世民吃尽了米粥,脸上露出红光,显得精神多了。他抬起头,凝视着房玄龄,道:“如果能尽快攻下正定,下策,是否会变成上策?”李世民仍然是注重粮道,如果拿不下正定县,粮道就会受到苏定方的威胁。若是其他各郡又拿不下,唐军就会缺粮,房玄龄所谓的上策,就比下策还要下策。 李世民知道,粮道不能再被断了,他吃过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亏。房玄龄似乎明白李世民的担心,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秦王,短期内攻下正定,卑职认为比较困难。”这就是说,房玄龄没有办法。 李世民略略犹豫,正要说话,忽然,段志玄匆匆走了进来,双手一抱拳,道:“秦王,正定县有异动。” “哦?什么异动?”房玄龄立刻问道。 “有五千隋兵,在黄昏时分,进入正定县。统兵将领似乎姓罗。”段志玄说着,他是从隋军军旗判断。 尉迟敬德一愣,道:“是罗士信。”他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对罗士信恨之入骨。 李世民也是一愣,罗士信与裴行俨是杨侑身边心腹大将,多次被委以重任,按理来说,罗士信在这里出现,意味着杨侑也在附近。李世民虽然对杨侑恨得牙痒痒,但他经历了几次的失败之后,已经有了惧意。如果杨侑真的率兵来援,可要仔细思量。 李世民思索间,尉迟敬德愤然出列,道:“秦王,罗士信此僚甚为可恶,卑职愿意领一军出营鏖战,斩罗士信之头,献给秦王!” 房玄龄道:“秦王,可让尉迟将军率兵试探隋军虚实。” 李世民见房玄龄眼中有着深意,便点点头,道:“尉迟将军,孤给你三千兵马,出营挑战,若是罗士信出营,可将他擒杀。若是隋军闭门不出,可叫骂半个时辰之后,回到大营。” 尉迟敬德大喜,道:“多谢秦王!”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李世民回头看着房玄龄,道:“房先生,这是何意?” “隋军用兵诡异,大多不按常理。卑职想,如果是诈,隋军一定会闭门不出。如果确实兵马不足,反而会出营鏖战。”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捋着短须,略略思考,这才明白房玄龄之言,是什么意思。他慢慢坐在软榻上,等待着尉迟敬德的消息。 正定城外,尉迟敬德率兵三千,唐军摆开阵型,冲着城头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如果辱骂城墙能听懂的话,恐怕城墙已经选择了投降。 城头上,苏定方扶着女墙,冷冷地看着城外,王小胡、石瓒等将在他身边,脸上都露出愤愤之色,这群唐军实在是太嚣张了。苏定方抬起头,看了一眼挂着的“罗”字旗帜,倒不以为意,他曾经经历过失败,如今,他能忍。前一次,就是不能忍,才酿成了鲜虞打败。吃一堑长一智,苏定方不会上当,而且他也知道,李世民早上昏倒退兵,黄昏时分派兵出击,肯定是接到了消息,赶来试探。 所谓的“罗士信”是不存在的。正定县中,虽然也有骁将,但却比不上尉迟敬德,与其让士兵出击,影响士气,不如呆在城中。 苏定方冷冷地一挥手,十余名士兵推着两辆囚车走了上来,囚车里,殷开山和刘弘基被押出来,两人手上、脚上都戴着手铐、脚链,想来是很难逃走。两人在士兵的押送下,走到了女墙边上。 苏定方一挥手,道:“将他们绑起来。” “喏!”士兵们得令,从城楼里拖出两个架子,是按照杨侑吩咐打造的十字架,是为殷开山和刘弘基两人特别定制。隋兵七手八脚将刘弘基和殷开山绑在了十字架上,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放在城头最前方。 尉迟敬德自然认识刘弘基和殷开山,看见这一幕,他恨得牙直痒痒,想要立刻将两人救出来,可是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定方,你有种出来一战,用俘虏来要挟本将,这算什么英雄好汉?”尉迟敬德靠近了城头,大声的喊着。 “尉迟敬德,如今是两国交锋,不是我与你单打独斗,你又不是连拉屎都不会的两岁孩童,怎么说出这等蠢话?”苏定方回敬。 尉迟敬德听苏定方称呼他为两岁孩童,气得哇哇直叫,他忽然从北上去下弓箭,想要给苏定方一箭,但这时,苏定方异常狡猾地将刘弘基移到了他的面前,让尉迟敬德难以下手。就在尉迟敬德犹豫的时候,隋军一名神射手却在暗处拉开了弓弦,朝着尉迟敬德就是一箭。 尉迟敬德一直在注视着城头,隋军一箭射出,箭簇带着一丝妖异的红,让尉迟敬德变得格外警惕,他一低头,箭羽擦着他的身子滑过,发出一声轻声。他低头一看,身上的铠甲已经有了一道划痕,若不是穿着铠甲,恐怕就要中箭了。 尉迟敬德大怒,他坐直了身子,正想要下达攻城的命令,段志玄骑着战马匆匆而来,到了他的身边,道:“尉迟将军,秦王有令,撤兵。” “撤兵?”尉迟敬德一愣,眼中流露出不舍。 段志玄十分肯定,道:“不错,秦王说另有大事,暂时撤退。” 尉迟敬德只得叹息一声,一挥手,道:“撤兵!” 城头,苏定方看见唐军撤退,再度对王小胡叮嘱了一番,当日深夜,王小胡领兵三千,无声无息走出正定县。次日黄昏,打着“裴”字大旗再度入城。“罗士信”、“裴行俨”两名骁将先后进入正定县,摆明了是支援正定。李世民得到消息,心中更加惊疑。 房玄龄也说隋军有诈,不可轻举妄动。李世民为了防止隋军偷袭井陉关,传令李神符小心提防,千万不可中了隋军的诡计,若是井陉县被隋军夺走,李世民就只能被困死在恒山郡了。 武阳郡,隋军大营。 杨侑正在写信,此时,他已经得到北海郡刘兰成、綦公顺选择投靠大隋的事情,在两人的帮助下,李袭志兄弟顺利进入北海郡,可以兵进齐郡了。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杨侑立刻进行下一步计划。 杜如晦在为杨侑磨墨,两人一边说,一边写着书信,斟酌着用词。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一封笔迹尚未完全干的书信新鲜出炉了。杨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道:“克明,你说李密会中计吗?” “李密此人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大度,实则心胸狭窄,不能容物。如果他看见这封书信,虽然知道其中有诈,但一定会心生疑惑。”杜如晦说道。 杨侑微微一笑,见墨水已干,将书信折叠起来,又铺开了一张纸,这封书信,却是写给旁人。这一次,写的就简单了许多,毕竟在杨侑的眼中,这人影响不大,最多是恶心李密罢了。又过去了一炷香功夫,书信写好,装入信封之中。 “这两封书信,按照地址送去,记住此事一定要大大咧咧,让某些人知道。”杨侑派人叫来了独孤武师,然后吩咐道。 独孤武师接过书信,只是瞟了一眼信封,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陛下,请放心,这两封书信,微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如此,尽快去办。”杨侑又道。 独孤武师退出大帐,杨侑与杜如晦相视一眼,均是笑了。片刻之后,杨侑咳嗽一声,道:“如今单雄信已经退回汲郡,想来短期内是无法北上了。” 杜如晦点头,道:“反隋联盟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并不是一条心。王世充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攻打河北。” “洛阳缺粮,河北又是刚刚平息战乱,而且即将面临战争,王世充北上,捞不到什么便宜。他这是想要一心南下,夺取江汉平原,取得荆襄的粮食。”杨侑已经看透了王世充的目的,王世充如此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洛阳一带,大战连连,农田基本荒芜,而洛口仓、回洛仓以及黎阳仓,三大粮仓经历多年战斗,以及李密的慷慨放粮,已经被耗尽。 王世充缺粮,河北无法取,所以只能去荆襄。而荆襄有韩世谔,南阳、襄阳又都是重镇,杨侑几度巡视,千叮万嘱,务必要将这两地好生经营。如今两地城池坚固,兵强马壮,根本不惧王世充。不然,王世充也不会欺骗杨侗,想要利用他夺取荆襄。只是可惜,王世充聪明反被聪明误,差一点就将小命丢在襄阳。 “陛下,既然北海郡已经被李尚书掌控,山东一战,虽然尚未正是开始,但大局已定。”杜如晦说道。面对南方势力,要守大岘关,以齐郡、北海郡为根基,才能有胜算。而李密绵连的是南北夹击,几乎无险可守,若不是杨侑担心大河发水,早就挥师南下,灭了李密。--15142359 第824章两封书信 “虽然大局已定,但目前却不宜用兵,朕已经有了计划,克明,你且瞧瞧如何?”杨侑说道。 杜如晦点点头,道:“陛下请说。” “王世充一心南下,单雄信退兵汲郡,朕想,短期内,王世充这一路,必然不会北上,只需高开道就能牵制敌人。”杨侑缓缓说着,用手指将代表王世充的旗帜拔掉。 “李密这边,虽然形势艰难,但由于大水,同时还有那两封书信,而且他还要面对李靖的大军,李密自顾不暇,也不能北上,朕便可放心北上。”杨侑已经有了主意。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就要北上了吗?” “嗯!”杨侑一脸阴沉,显然,北上,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突厥人虽然没有消息,但他们都是骑兵,要想南下,速度很快,朕若是等到消息传来,再北上,恐怕已经晚了。”杨侑摇摇头,道:“突利小可汗曾经来过中原,对中原还算了解。而且,天下大乱,不少隋人逃亡突厥,使得突厥冶金技术进一步提高,也会打造攻城器械。” “一个逐渐汉化的突厥是可怕的,远远比会农耕的高句丽更为可怕。”杨侑做出了判断,理由非常简单,因为突厥人多,而高句丽人少。一旦突厥学会中原人的冶金技术和智谋,比起高句丽更加可怕,就如历史上席卷西方,打到欧洲多瑙河的蒙古。 “突厥人虽然可怕,但朕决定要在这一战打怕突厥,让突利小可汗知道,大隋就算已经分裂,国内还有反贼,大隋的荣耀和威严是不容侵犯的。只有将突利打怕,颉利可汗心生惧意,大隋才能从容平定国内战事。等到朕恢复了元气,再一举灭掉突厥。”杨侑又说。 杜如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站起身来,道:“陛下原来是想要让突厥老实一些,不过,微臣以为,即使打怕了突利小可汗,恐怕他会劝说颉利可汗南下。” “嗯,这有可能。”杨侑说道,颉利可汗是突利小可汗的叔叔。实际上两人并不对付,历史上的颉利可汗一直对突利小可汗有提防之心,毕竟,突利小可汗是兄长始毕可汗之子,若不是始毕可汗死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年纪尚小,他才是真正的可汗。 如果突利小可汗在幽州大败,反而对颉利可汗有好处。杨侑沉吟着,既要让突利小可汗不敢再进攻大隋,更要让他保持着足够的实力,在某种程度上牵制颉利可汗。如此,颉利可汗将来即使南侵,也不敢倾巢而出。 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突然低声道:“陛下,是否考虑过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杨侑一愣,义成公主按照辈分,是杨侑祖母辈。她先是嫁给了启民可汗,启民死了之后,按照突厥风俗,先后嫁给了始毕可汗、处罗可汗,然后便是如今的颉利可汗。义成公主在突厥多年,有自己的势力。处罗可汗、颉利可汗能够当上可汗,义成公主出力不小。当年始毕可汗突然围攻雁门关,让杨广进退两难,后来突厥退兵,有义成公主功劳。 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再度道:“陛下,突利小可汗控弦十余万,一战不可能将其剿灭,不如利用义成公主,令其退兵。” 杨侑“嗯”了一声,这倒是个好办法,在击败突利小可汗的同时,利用义成公主的声望,让突利小可汗退兵,这样,河北暂时在一年之内,都是安全的。而这一年内,杨侑已经打通了河北与江淮的连接,极大削弱李密的势力,甚至,已经灭掉了李密。如果是那样,大隋南北就可以互通有无,以南方的钱粮,养北方之兵。 杨侑想到此,不由笑道:“克明,多亏你提醒朕。”杨侑立刻走到案几前,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让独孤云山赶往突厥大帐。两件事情办妥,杨侑下令三军收拾东西,从武阳郡西进,沿着魏郡、武安郡北上。 济北郡。 李密接到杨侑退兵的消息,立刻蹦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李密怎么也想不通,杨侑明明已经夺下了北海郡,对瓦岗的包夹之势已经形成,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撤兵?李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杨侑有什么阴谋? 他已经吃了一次亏,就像惊弓之鸟,深恐杨侑又有什么诡计。在优势下撤退,显然不符合常理。李密不放心,再度派人去武阳郡刺探消息,不久,探子回报,说杨侑的确已经撤退,不过,武阳郡尚有一万兵马,驻扎在聊城,统兵将领是沈光。 李密自然知道沈光是何许人,他自问以沈光的才能是挡不住他李密的,不过,李密也明白,这个时候,绝非北上的良机,因为收复北海郡,显然比北上更为迫切。可是,李密此时又不敢去北海郡,因为他害怕杨侑是欲擒故纵。等到自己撤兵又或者是兵进北海,杨侑再突然率兵杀到,那么李密的形势更加艰难。 李密决定再等,三日后,他得到了杨侑率兵襄国郡的消息,李密瞟了一眼地图,立刻知道自己上当了,很明显,杨侑这是要赶去恒山郡,抵御唐兵。而此刻,他李密即使知道了杨侑的企图,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侑北上。 李密迅速召见了魏征,商讨下一步的行动,魏征认为,隋军北上,必然是冲着李世民而去,这就等于给了瓦岗喘息之机,瓦岗要趁着这个机会,夺回北海郡,一举荡平徐元朗。至于李靖,魏征认为,有徐世绩,应该无碍。 这个建议让李密大加赞赏,他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他就要敲定这个计划的时候,门外,刘德威的声音响起。 刘德威也是隋朝降臣,他曾经在江淮一带平定叛军,后来跟着裴仁基一起,迫于形势,投靠了瓦岗。李密是一个对新人很重视,对旧人不在乎的人,所以他对刘德威非常不错。当初邙山大战的时候,刘德威远在东郡濮阳,因此没有参与那场大战,也就没有和秦叔宝、罗士信等人一样,投靠王世充。在李密最为窘迫的时候,刘德威不离不弃,这让李密对他更加看重。听见心腹大将的声音,李密开口示意让他进来。 刘德威进来施礼,“魏公。”看见魏征的时候,微微一愣,心中暗想,原来两人在商量大事,心中颇为踌躇。 “德威,有何大事?”李密说道。 刘德威瞟了一眼魏征,道:“魏公,刚才得到消息,就在前日,徐世绩和王薄同时接到一封书信。” “一封书信?”李密不由就是一愣,什么书信?他压根没有给这两人写过书信呀,难道说,是魏征写的?想到此,他将目光放在了魏征的身上。魏征摇摇头,表示不是他写的,又或者表示他根本不知道。 刘德威低声道:“魏公,根据情报,是隋帝杨侑写给他们的。” 魏征吃惊地道:“两封书信,都是杨侑写的?” “如果消息没有错,应该都是他写的。”刘德威说道。 李密猛地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王薄和徐世绩居然与杨侑有所勾结?!李密的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无论是王薄还是徐世绩,对于瓦岗都十分重要。王薄若是降了,齐郡就落入隋军之手,从齐郡便可出兵济北郡,或者是南下鲁郡,对李密影响巨大。 而徐世绩那边,影响更大。徐世绩率兵三万,镇守鲁郡任城,是防备李靖的重要棋子,如果他叛变,除了隋军得到鲁郡之外,对瓦岗军的士气打击是巨大的。徐世绩是跟着翟让草创瓦岗的元老,在瓦岗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如果他叛变,李密不敢保证部下也学徐世绩,纷纷造反。 想到此事的严重性,李密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大汗,他一直因为徐世绩是翟让系的关系,对他十分防备,所以才会让他去镇守黎阳仓。虽说后来徐世绩帮他做了不少事情,但李密对他的防备之心,仍然没有放松,在他身边安排了探子,所以,徐世绩刚接到杨侑书信,刘德威就得到了消息,赶来禀告。 “玄真,何以教我?”李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魏征捋着胡须,半响不语,他也没有料到杨侑如此狡猾,给徐世绩和王薄各写了一封信的内容魏征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内容也能大致猜出,无非就是给一定的好处,招降两人。 魏征此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杨侑在此时撤退,摆明了是给魏公时间处理此事,如果从这个逻辑上来看,杨侑是在使诈。虽然看出来杨侑是在使诈,但这话,魏征却不敢说,万一徐世绩或者是王薄面对杨侑的招降,动了心呢?如果他们动了心,魏征却说这是杨侑的诡计,不碍事,那么他魏征就是最大的罪人,这个罪名,魏征自然不敢去担。 魏征的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注意,该怎么办。李密看着他,一脸的紧张。两人不知不觉中,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大帐内,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让大帐内所有人都非常难受,刘德威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大,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15142360 第825章反间计 鲁郡,任城。 在徐世绩跟前,摆着的是一封书信,封面上,是杨侑苍劲的几个大字。书信徐世绩已经看过,杨侑在言语中,流露出了招揽之意。如今大隋不再是哪个日落西山、垂垂老矣的大隋,在夺取了河北之后,显示出勃勃生机,有恢复天下之势。 尽管反隋同盟已经建立,但以徐世绩的目光,自然能看出这个所谓的联盟后面隐藏着的不足。各大势力不是一条心,这是最大的缺点,各自为战,军令不一,即使在总兵力上占据了优势,也会因为各自的利益牵扯,行动不能一致,从而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恐怕会被杨侑各个击破。 郭孝恪坐在徐世绩的对面,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书信上。郭孝恪是颍川人,他见天下大乱,带着百余人投奔了当时声威最为盛大的李密。李密见他聪颖,见识不凡,对他很是看重,后来,随着徐世绩守卫黎阳仓,如今,又随着徐世绩镇守任城,抵挡隋军的进攻。 徐世绩轻轻敲打着案几,道:“孝恪,你意下如何?” 郭孝恪咳嗽一声,道:“东海公,孝恪窃以为,这封书信不足为信。”此时,徐世绩被李密封为东海郡公,是以郭孝恪才有此称呼。 “如何说?”徐世绩再问。 “这封书信送来,只是派了一般的使者送来,而且送来之后,人也消失不见,根本毫无诚意。”郭孝恪说道。 徐世绩沉吟着,道:“或许是害怕被我抓起来吧。” 郭孝恪顿了一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道:“如今大隋的确势大,但联军也不是没有反扑的机会。如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且,卑职有一点担心。” “担心什么?”徐世绩不解。 “如今逆隋朝廷已经稳固,李靖、屈突通、韩世谔等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吏,至于程知节、侯君集、裴行俨、罗士信等人,也都是杨侑跟前的心腹,而早就闻名天下的杜伏威、李子通,甚至是夏王窦建德,都是一方霸主,他们也都归附了杨侑。东海公,若去投奔杨侑,恐怕……”郭孝恪的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你徐世绩作为一名降将,论资历,论重要性,能比得上刚才的那些人吗? 徐世绩自然有自知之明,听到郭孝恪之言,不由点点头,非常赞同郭孝恪的说法。“你的意思是,继续选择为魏公效力?”徐世绩问道。 郭孝恪道:“如今看来,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徐世绩听出了郭孝恪言下之意,他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拱拱手,道:“大帅,魏公来了。” “魏公来了?!”徐世绩和郭孝恪相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 “走,去迎接魏公!”徐世绩说道,郭孝恪应着,两人正要走出房门,徐世绩突然返身,将案几上的书信纳入怀中,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李密带着他的内军,进入任城。一路上,李密仔细地打量着城内的情况,他发现,任城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战斗。这让他加深了心中的怀疑。李靖北上,在彭城郡逗留了半年,而在鲁郡,也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一仗不打。李靖之所以迟迟不进兵,如今看来是有猫腻,徐世绩有很大的可能已经变心。 想到此,李密的一颗心紧张起来,如果徐世绩真的变心,恐怕他出不了任城。但如今看来,他只有一搏,才能将可能出现的叛变扼杀。进入了城中之后,王伯当和李密分开,李密直接去府衙找徐世绩,而王伯当则去军营夺取虎符。 李密刚刚进入府衙,徐世绩匆匆而来,看见他,立刻拜倒在地:“卑职见过魏公。” 徐世绩的态度让李密大悦,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走上两步,虚扶徐世绩,道:“东海公请起。” “魏公,里面请!”徐世绩说道。 李密略略踌躇,他有些担心这是徐世绩的欲擒故纵之计,正迟疑间,郭孝恪轻轻摇头。徐世绩突然再度跪倒在地上,道:“卑职有罪,还请魏公责罚。” 徐世绩如此动作,让李密更加惊讶,电光火石之间,李密已经转过了数个年头,猜到了一些。他故作大方,上前一步,扶起徐世绩,道:“东海公,你这是何意?” “魏公,这是逆隋杨侑给卑职写的书信,还请魏公一阅。”徐世绩从怀中将杨侑的书信取了出来,递给李密。 魏征上前一步,接过书信,转交给李密。徐世绩看在眼中,微微摇头,心中充满了失望。他虽然找了郭孝恪前来商量,但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会投靠杨侑。李密,虽然杀了翟让,但他徐世绩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李密如此,摆明了是不信任他。 李密拿着信上有少许地方,笔迹模糊,似乎有涂改的痕迹,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徐世绩知道李密所想,急忙道:“魏公,书信原本就是如此。” 李密不经意瞟了郭孝恪一眼,见他微微摇头,心中便有了底。李密看着徐世绩,笑道:“东海公不必紧张,事实上,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李靖而来。” 徐世绩和郭孝恪都是一愣,齐声道:“魏公,杨侑退兵了?” 李密苦笑一声,道:“杨侑是退兵了,不过他是主动退兵。” 郭孝恪道:“主动退兵?这是为何?” 李密犹豫着,总不能将事实真相说出来吧。魏征却是呵呵一笑,道:“杨侑说是主动退兵,实则有不得已的苦衷,李世民已经围攻正定县,苏定方连连告急,因此杨侑一夜之间,撤出了武阳郡。” 徐世绩叹息一声,显得十分惋惜:“杨侑撤退之时,若是以轻骑追杀,当有不小收获。” 魏征接过话头,道:“杨侑小儿无比奸诈,还是稳重的好。河北虽然空虚,但杨侑临走之前,留下沈光率兵一万,镇守聊城,旦夕之间,却是不能下。” “如今李靖正在威逼任城,先退李靖,方是上策。然后在徐徐恢复山东,积攒实力,攻取江东。”魏征继续说道。 徐世绩一愣,心中猜到一些,这时,王伯当匆匆走了进来,看见李密,微微点头,表示已经取得虎符。李密顿时有了底气,他哈哈一笑,道:“杨侑小儿已经远去,区区一个李靖,能耐我何?诸位,还是进去,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吧。” 黄昏时分,徐世绩靠在一棵大树上,望着天边云彩。晚霞如火,再有半个时辰,夕阳就会落山,如火的云彩将会消失,就像瓦岗一样。 徐世绩自问对李密十分忠心,但在会议之后,徐世绩对李密显得十分失望,李密打着击退李靖的幌子,赶来任城,实际上夺走了徐世绩的兵权。徐世绩的心中非常不爽,因为李密口口声声说信任他,实际上,一直有着防范之心。 “是时候了。”徐世绩想着,心中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离开瓦岗,离开李密。尽管很不舍,但也只能如此,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瓦岗覆灭,更不想看到李密身死,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至于去哪里,肯定不会是大隋,徐世绩将目光放在了大唐,即使大唐数次失败,但关中并州都是山河四塞之地,足以与大隋争衡天下。 主意一旦打定,徐世绩说干就干,当夜借口要回东平去见老父,请魏公允许。李密也知道徐世绩心中必然郁闷,立刻选择了答应,他却不知道,徐世绩回到东平郡之后,立刻带着家人化妆为平民,从王世充的地盘去了长安。 事后,李密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一名帅才再度抛弃瓦岗而去,但这已经是后话。 李密在夺取了徐世绩兵权之后,让心腹王王伯当掌权,然后迅速赶往了齐郡,是时,王薄也接到了杨侑的书信。与徐世绩不同,王薄作为名震一时的反王,有着极为响亮的名头。实际上,王薄并不是第一个造反之人,但他所创作的那首可谓脍炙人口,掀开了山东、河北造反的,只是,这么多年,王薄却没有混出什么名头,还是盘踞在齐郡一带。 在李密势力大的时候,王薄选择投奔他,还一度投靠了窦建德。李密杀死了孟海公、孟让,又将王薄赶进了长白山之中。王薄思考了很久,再度选择投靠了李密,并以儿子作为人质,送到了东平郡。 李密看重王薄是齐郡人,又在齐郡经营多年,于是答应让王薄的要求。 王薄接到杨侑的书信,也十分犹豫,隋军势大,他是明白的,可是儿子还在李密手上呢,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王薄若是投奔大隋,儿子一定会被李密杀死,这是王薄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他也知道李密已经是日薄西山,已经没有几天可以蹦跶了,王薄又不愿意跟着李密去死。 不过,投靠杨侑,他又有些担心。他名声赫赫,杨侑会不会秋后算账,找他的麻烦?别看现在杨侑帐下有许多反王,但王薄觉得,很有可能这些人最后都被杀死。王薄是一个狡猾多疑之人,善于见风使舵,自然会想好了,再做决定。--15142361 第826章角力 隋军兵进襄国,时值黄昏,便在内丘县外驻扎了下来。到了此地,离正定县只有一日路程。 内丘新任县令是博陵崔家子弟,名叫崔子坊,接到陛下巡视至此的消息,急忙打开城门,让杨侑入城。杨侑率领禁卫军入城,崔子坊将府衙腾了出来,让杨侑安歇。崔子坊显得十分惶恐,生恐招待不好杨侑。 杨侑不以为意,比这更为艰苦的地方都住过,这点算不了什么。杨侑还特意吩咐,不用特别在意,饮食也如常,崔子坊虽然听了,但酒食还是用了心。襄国郡靠近太行山,崔子坊令人取了山中野味,让县城最好的大厨用心做了一顿饭。 杨侑看见,也明白崔子坊的心思,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崔子坊在担心什么,只得大口将野味吃了,然后再告诉他,如今大隋处于重建之中,各处都需要用钱,不可轻易浪费民力。杨侑吃了东西,是在安抚、接受崔子坊的好意,事后再说这些,崔子坊便容易接受。 崔子坊听了,脸色微红,明白这才会错意,当即表示明白陛下的难处,以后务必从简。崔子坊退下去不久,杨侑派人请来了杜如晦,两人商量着事情。 正说着的时候,罗士信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他,杨侑只是瞟了一眼,不由笑了笑,将书信拿在手中,道:“克明,你猜一猜,李密将会怎样?” “李密表面宽厚,实际上心胸狭窄,一旦确定有异,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不过,徐世绩毕竟是瓦岗旧将,在军中威望甚高,李密可以除掉王薄,但却不会杀掉徐世绩。”杜如晦说着,显得非常有信心。 杨侑瞧了杜如晦一眼,道:“如此肯定?” “微臣想,应该没有多大分别。”杜如晦笑着道。 杨侑拆开了书信,略略一阅,不由笑道:“克明果然妙算。徐世绩被下了兵权,他已经向李密表示要回东平。至于王薄,被李密夺了兵权,竟然被一刀砍了。” “王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被李密砍掉脑袋,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杜如晦说道,王薄的死或者说被囚禁在预料之中,让他关心的是,何人镇守齐郡这个要地? 杨侑与杜如晦相交良久,自然非常熟悉,杜如晦一个眼神,杨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将书信递给杜如晦,道:“李密杀死了王薄之后,让刘德威镇守齐郡,他自己回到鲁郡任城,想要与李靖决战。” 杜如晦拿着书信仔细看了看,道:“双李之争,李密必然不是对手。”不仅仅是李密的心态出现了变化,双方的士气也有影响。 杨侑站起身来,笑道:“就让沈光依计行事!” 洛阳。王世充正要准备南下,大军已经走出了洛阳城,单雄信派人送来书信,说杨侑率领隋军杀向汲郡,王世充接到消息,脸色变幻不定,杨侑竟然率兵出现在汲郡,这让他一度怀疑,李密是不是被击败了?按道理,这不可能呀。但若不是这样,杨侑岂会抽出身来? 王世充只得下令,让段达领兵继续前进,他匆匆赶回洛阳。刚进入皇宫,就见太子王玄应一脸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大事不好了。”王玄应显得十分焦急。 “玄应,出了什么事情?”王世充显得十分沉着,不紧不慢地问道,他知道,太子一向毛躁,办事不牢靠。 王玄应擦了一把汗水,道:“父皇,城中有百姓在抢粮。” 王世充一愣,他知道太子说的抢粮,应该是说百姓在米仓抢购粮食。不然,给这些屁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哄抢官粮。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已经尽力在平衡洛阳的粮价,如今已经趋于稳定,怎么有人抢购粮食? “这是怎么回事?”王世充问道。 “根据消息,是有百姓在传言,说洛阳又要打仗,因此都出来抢购粮食。”王玄应回答。 “这群屁民!”王世充勃然大怒,原先洛阳被围攻之时,的确是缺粮,而且十分严重。不过,王世充击败了李密之后,夺得了回洛仓和洛口仓,粮食的危机暂时缓解。为了避免粮食不足,王世充更是在含嘉仓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至少在一年之内,洛阳不会有粮食危机。 王玄应一拱手,道:“父皇,孩儿带兵去驱散他们。” “如此,甚好!”王世充说着,王玄应正要快步离去,忽然又被王世充叫住了。 王世充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了几个重要的问题,其一,他出兵几次,只有这一次,出现了抢购粮食的事情;其二,偏偏是在隋军兵临汲郡之际,这似乎太过于巧合了,难不成这有什么阴谋?其三,他刚刚经过各种措施,平定了粮价,同时也成为了反隋联盟的盟主,声威大震,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去抢购粮食。 以王世充对百姓的了解,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傻乎乎地造反。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暗中捣鬼,什么人捣鬼?王世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杨侑。他几次和杨侑接触,知道他是非常狡猾之人,洛阳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杨侑的计划。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王世充想着的时候,额头不由滴出汗来,联想到隋军出现在汲郡边境,王世充隐隐觉得,隋军很有可能偷袭洛阳。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唐王王仁则匆匆走来,一拱手,道:“陛下,瓦岗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王世充并没有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代表着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丝恐惧。因为他担心,李密败了。如果李密没有败,杨侑应该不会杀奔汲郡!而且王仁则的脸色凝重,让王世充更加紧张。 “陛下,北海郡刘兰成、綦公顺投靠了隋军,如今隋军杜伏威、李袭志兄弟已经占据北海,对齐郡虎视眈眈。”王仁则说道。 王世充失声道:“刘兰成竟然如此!” “不仅仅如此,李密不知道何故解除了徐世绩的兵权,同时将王薄斩杀。”王仁则接下来的话,让王世充更加吃惊。 王世充的一张脸铁青,眼中带着愤怒的火焰,这个李密,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他狠狠地一甩衣袖,道:“李密,果然误我!” 王仁则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王世充急忙道:“快,传令段达回兵。” 长安城,皇宫。 李渊正靠在软榻上休息,这几日,他可是忙坏了。出兵支援凉州一事,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楚王有薛万钧、王长谐、慕容罗睺等人相助,应该没有大碍。他和太子对楚王已经千叮万嘱,要楚王务必小心行事,多多听取各位将领的意见。 李渊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他睡的十分香甜,鼾声轻轻响着,宦官为李渊披上了毯子,生恐李渊伤了身子。李渊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赶紧有人进来,他努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太子正要退出去。 “建成!”李渊微弱地叫了一声。 李建成的耳朵十分敏感,听见父亲叫他,轻手轻脚走上几步,道:“父皇,你醒了。” “唉,老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李渊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慢慢坐了起来,李建成急忙走上前来,扶住他, 宦官王欣俊急忙走上前来,手中捧着木盆,里面装满了温水,替李渊洁面之后,这才退了出去,片刻又进来,在门外垂手而立。 “太子,楚王那边,还要你多费心。”李渊说道,他对李智云还算看重,这主要是,他的几个儿子,成年的不多,能够担当重任的更少。除了早夭的三子,卫王李玄霸之外,便只有太子、秦王、齐王成年,五子李智云也不过十七岁。 李建成听出了父亲想要好好栽培楚王的意思,不由点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对薛万钧千叮万嘱,要他小心行事。” 李渊走到了案几前坐下,道:“建成,你对凉州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父皇,屈突通虽然气势汹汹,但凉州应该自保有余,而且陇西已经空虚,儿臣想,以薛万钧的谨慎,应该没有大碍。”李建成说道。 李渊“嗯”了一声,宦官为李渊端来了茶水,李渊正觉得口渴,端起来喝了一口。 李建成又继续道:“父皇,薛万钧的才能儿臣可以十分肯定,有他在,也只有屈突通这等猛将,才是对手。”言下之意,便是屈突通远在凉州,留守陇西的隋将,不是薛万钧的对手。 李渊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他知道太子一向谨慎,如此说,自然是有了充分的准备。李渊摆摆手,道:“陇西那边,自然是重要的,不过朕也关心着河北的进展,唉,也不知道秦王怎样了?” 李建成微微躬身,道:“父皇,秦王已经兵出井陉关,准备围攻正定县。此外,据悉王世充派出骁将单雄信攻打武安郡。至于李密,则屯兵济北郡,正在与杨侑对峙。” 李渊眯起了眼睛,在脑海里回想着河北的地势,将李建成所说的话一一印证,他觉得,这一次,杨侑面临的危机,必然是巨大的,在各方势力的联手攻击下,杨侑小儿已经无路可逃。--15142362 第827章艰难的决定 恒山郡,正定县。 李世民呼噜呼噜喝着稀粥,房玄龄也在一旁,不紧不慢吃着东西。 表面上看两人表现不同,实则两人都有着相似的心思,那就是如何攻下正定县。房玄龄显得忧心忡忡,所以他吃一口停一下,显得胃口全无。李世民却是饿坏了。在李世民的心中,纵然有再大的困难,他也不会害怕。所以他需要吃饱喝足,才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一切困难。 房玄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由叹息了一声,道:“秦王,正定县每一天都会有数千士兵进入城中,先后有罗士信、裴行俨、丘行恭等隋将进入城中,恐怕有些不妥,秦王,如果不能速速攻下正定县,恐怕形势对大唐越加不利呀。” 李世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凝视着房玄龄,不由笑了笑,道:“攻打正定县一时,孤已经有了计较。” 房玄龄一愣,道:“秦王,有何妙计?” 李世民拿起身边的锦帕,擦了擦嘴上的米粥,仔细地将脸擦干净之后,这才笑道:“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正定县的秘密已经被孤掌握。” “秦王,你的意思是?”房玄龄显得十分狐疑。 “嘿嘿,苏定方在半夜之时,就派兵出城,等到天亮之后,或是在早晨,或是在黄昏,大张旗鼓进入正定县。”李世民解释。 房玄龄眯起了眼睛,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苏定方把玩这种把戏,目的在于迷惑秦王,但秦王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想到此,房玄龄笑了:“原来秦王已经有了良计在身,是卑职多虑了。” “不,玄龄,孤需要你们时时刻刻的提醒,这样才不会犯错。”李世民说道,他将碗筷放在一边,取过了地图,摊开在案几上,道:“如今在正定县四周,孤已经布满了斥候,随时探知四方的事情,一旦有异常,孤就能得到消息,做出恰当的部署。至于正定县,孤决定明日就攻城。”李世民说道这里,脸上绽开了笑意,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 房玄龄再度疑惑地看着秦王李世民,似乎想要询问他,为何对攻下正定县这般自信?但李世民只是笑而不答, 李世民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走出大帐,夜空灿烂,李世民抬头,凝视着夜空,这一次,他再也输不起,如果输了,大唐的实力必将受到极大的削弱,至少需要五六年才能恢复过来,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而且,失败了,就丧失了争夺天下的主动权,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大唐被动挨打,李世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一定要打好这一战。想到此,李世民握紧了拳头。 次日一早,唐军出兵正定县,两万大军将正定县围得水泄不通,李世民策马在西门停下,注视着城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房玄龄十分奇怪,秦王为何笑的如此的猥琐?他有心想问,但最终还是按捺住心头的疑惑,等着唐军攻城,那个时候,他就明白秦王究竟如何攻下正定县。 城头上,苏定方幽幽叹息一声,他明白,李世民究竟看出了自己的诡计,如今举兵而来,声势颇为盛大。放眼看去,李世民已经登上了指挥台,双人目光恰好接触,均是身子一震,李世民不由冷哼了一声,坐在了高台之上,显得信心十足。 苏定方微微一愣,李世民前几日气晕而退,似乎受伤不轻的模样,而今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不成有什么阴谋?苏定方沉吟着,王小胡疾奔而来,道:“定方,唐军已经四面围住了城池。似乎要全面攻打正定县。” 苏定方默默点头,扫视了一眼城外的唐兵,他低声对着王小胡、石瓒等人吩咐着,王小胡、石瓒等人匆匆而去,分别守卫各门。 “将殷开山、刘弘基带上来!”苏定方决定如法炮制。士兵们得到命令,很快将殷开山、刘弘基带了上来,吊在城门口上方。 李世民眼睛顿时瞪大了,他冷冷地看着苏定方,眼中充满了杀机,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和大唐作对,和他李世民作对,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方才解心头之恨。可是,殷开山和刘弘基被吊在前方,若是要强行攻城,两人会受到伤害。 刘弘基和殷开山跟着李世民很久,曾经随着他与薛举在关中大战,也随着他在柏壁对抗过宋金刚,这份感情,非常深厚。李世民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不忍心看着两人在他眼前死掉。 李世民闭目,不忍再看。 身边段志玄、尉迟敬德等人,都在等待着李世民下令,房玄龄瞧了一眼尉迟敬德,会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到了李世民身边,道:“秦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岂有不死人的。如今刘弘基、殷开山被隋军擒住,之所以没有杀掉他们,是想要利用他们来钳制秦王。卑职以为,为了大唐的利益,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牺牲一两个人的利益,这是值得的。” 李世民面露不忍之色,抿着嘴,思考着,杜如晦的话让李世民身子一震,他在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没错,刘弘基、殷开山是跟着他很久,彼此之间,也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可是,在大唐的万世基业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次改朝换代,不是士兵用鲜血和身躯铸就?渐渐地,李世民心中的那杆秤,朝着大唐的基业渐渐倾斜。 房玄龄看见李世民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动的神色,又低声道:“秦王,若是攻下了正定县,擒获了苏定方,自当用苏定方的鲜血来祭奠刘弘基和殷开山,同时,秦王可以上奏陛下,就说两人为国捐躯,用重金抚恤两人家眷,如此,便十分完美了。” 李世民抿着嘴,想了又想,终于,他重重点点头,道:“如此……可行!” 房玄龄心中大喜,他朝着尉迟敬德点头,尉迟敬德心中一喜,挥挥手,下令道:“擂鼓!” 士兵得到命令,开始奋力敲打着战鼓。鼓声传递开来,四野震动,刘弘基慢慢抬起头,看着前方,唐军军容严整,一副肃杀气势。唐军敲打着战鼓,是要鼓舞士气,也就意味着不久就会发动进攻。而自己,成为秦王的弃子,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殷开山苦笑一声,自从被擒住之后,他就没有想过能活着,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殷开山看着刘弘基,道:“弘基,今日就让你我为秦王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刘弘基沉默,他不怕死,更不怕在战场上被杀死,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却是要被自己人杀死,这是他不愿意的。可是,不愿意又能怎样?他被牢牢地吊在半空,根本无法逃出,而唐军一旦进攻,刀剑无眼,又有谁认识他刘弘基?唯有一死罢了。 刘弘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显得十分悲凉,他没有想到,为大唐贡献了一生,为大唐卖命,最后竟然落到这种结局?他不甘心啊,不甘心! 殷开山看着他,两人经历相似,所以在刘弘基大笑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刘弘基的心中在想什么,尽管他的心中也不甘,可是他明白,既然无力改变这个结局,那不如认命,不如接受。 “弘基,冷静一些!”殷开山大声的喊道。 刘弘基恍若未闻,依旧在哈哈大笑,笑的眼中全部是泪水。半响,他这才停止了笑声,转过头,大声的喊道:“开山,当初你我投奔唐公,是看重他的仁义,可是想不到,你我为之拼搏,竟然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这,是多么打的讽刺啊!” 殷开山一时无语,咬着牙,看向了前方。这时,唐军的一通鼓已经快要结束,士兵们已经将攻城器械推了上来,组成一个锋矢阵型,准备强攻正定县。 苏定方看见李世民就要攻城,也没有停着,他让弓弩手站在女墙后,检查弓弩,准备作战。这时,刘弘基和殷开山两人正在说话,苏定方想了想,慢慢踱步走了过去。 “刘弘基、殷开山,你二人为伪唐效命多年,更是跟着李世民东征西伐,也算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一旦你们被擒住,伪唐李渊、李世民根本不讲情面,也不付出任何的代价将你二人赎回,你们说,这样的君主,值得你二人效命吗?”苏定方说的十分尖锐。 殷开山本来还想反驳,但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齐王李元吉被擒,唐皇付出了大量的金钱,这才将儿子给赎回。就算是其他将领,也花费了一定代价。可是,他和刘弘基被擒,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见李世民或者说李渊有任何反应。 殷开山不由咬紧了牙关,他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苏定方,你不同在此挑拨离间,秦王待我等,恩重如山。我殷开山不会受到你的愚弄。” 苏定方面露讥讽,道:“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我挑拨离间吗?你且看看前方,李世民就要攻城,而你,不过是血肉之躯,能在刀光剑影中活下去吗?”--15142363 第828章李世民的诡计 刘弘基突然狠狠地“呸”了一口,道:“苏定方,竖子!你不得好死!” 苏定方一愣,转过头看刘弘基,见他依旧在破口大骂,这时,殷开山似乎也反应过来,也跟着破口大骂起来。两人从苏定方骂起,跟着骂到苏定方的亲戚,顺便问候了苏定方的娘亲。 苏定方冷冷地看着两人,手掌按在刀柄之上,想要将两人当场击杀,就在他抽刀的一瞬间,刘弘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苏定方敏锐地看到了,手掌顿时一缓,他顿时明白了刘弘基的意思。 刘弘基这是在求死,因为他知道,唐军即将攻城,他必然会死在乱箭之下,与其被唐军杀死,不如被隋军杀死,这样,不仅名声会好一些,也能让秦王洗脱不讲情义的罪名,一想通这一点,苏定方松开了手掌,本来他想利用两人让李世民左右为难,但此时看来,李世民已经下定了决心,两人必死无疑。 既然是这样,不如留下两人性命。苏定方一挥手,示意士兵将两人拉了回来,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苏定方这是要做什么? 苏定方冷冷地打量着两人,刚才两人破口大骂,问候了苏定方的娘亲,这让他十分愤怒。虽然决定不杀两人,但不代表不可以责罚他们。苏定方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滴抽打在刘弘基的脸上。 刘弘基的脸顿时半边就红了,他回过神来,又要破口大骂之际,苏定方手掌连续挥动,数声脆响,刘弘基的两边脸都红了,嘴角也流出了鲜血。苏定方刚刚停下,刘弘基一张嘴,一颗牙齿掉了下来。 “将他拖下去,用破布堵住他的嘴。”苏定方冷冷地道。 “喏!”左右亲兵将刘弘基拖了下去。 苏定方又看着殷开山,不由笑了笑,殷开山正想要说些什么,苏定方已经再度挥动手掌,狠狠地抽了殷开山几个大耳光,声音十分响亮,四周隋兵听了,都纷纷侧目。 “带下去,好生看管!”苏定方说道。 “喏!”又有人将殷开山拖了下去。 苏定方将事情解决之后,抬起头看着城外,唐军摆开严整的阵容,已经缓缓朝着正定县推进。此时鼓声再度响起,唐军士兵人人气势高昂。在作战前,李世民对士兵进行了一番鼓动,他说城里的苏定方,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而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斥候分布在正定县方圆百里,一旦有任何军队靠近,他就能得到消息。乐寿之战出现的悲剧,再也不会重现。唐军士兵在李世民的鼓励之下,认同了这个看法,而且正定县的士兵看起来不多。 当唐军距离城池不足两百步的时候,李世民猛地挥动手臂,声嘶力竭地喝道:“进攻!” 掌旗手猛地挥动了旗帜,在前军的尉迟敬德得到命令,如同铜铃一般的眼睛一瞪,大嘴张开,手中马槊向前一挥,喝道:“攻!” 唐军得到命令,立刻朝着前方飞奔,刀盾兵在最前方,弓弩手在中间,最后的则是杠着云梯的士兵。唐门所在地地势相对略略较高,一旦冲下,气势如虹,转眼就进入了隋军弓弩手的射程之中。 “射!”苏定方看见唐军进入射程,立刻下达了命令。 弓弩手将箭羽抛射而出,密密麻麻朝着唐军射去,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 房玄龄在指挥台上,不时地看着李世民,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是,李世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对攻下正定县有着十足的把握。唐军在挨过了隋军的第一拨箭羽之后,扔下了数十具尸体,再度开始狂奔,再跑了二十步,隋军又再度射击,唐军又有数十人中箭,或死或伤。 在付出了两百多人的伤亡后,唐军靠近了城头,纷纷将云梯架在了护城河上,狂奔过河。城头上的弓弩手微微后撤,让刀盾兵上前,准备与唐军肉搏。 唐军在渡过了护城河之后,弓弩手开始朝着城头射击,掩护袍泽登上城头,一时之间,正定县城头喊杀声震天,人头滚滚,尸体不断落下。染红了城墙内外。随着西门战斗的打响,其他各门,也开始了战斗,唐军不发动进攻则以,一发动,就是对正定县全面的攻击。 苏定方沉着指挥,显得非常有序,在败给了李世民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报仇,将战败的耻辱统统洗刷。 唐军的攻势异常猛烈,战斗从辰时打响,到了午时,护城河已经被尸体填满,里面全部是血水。李世民让士兵换着吃了午饭,继续攻城。苏定方也如此做着,将城头下的隋军抽调上城,换人吃饭。 李世民在指挥台上,将城头发生的情况尽收眼底,他明白,机会来了。 “吩咐士兵,点火!”李世民吩咐。 一名亲兵匆匆走了下去,很快在指挥台左侧,篝火被点燃,浓烟直冲云霄。房玄龄、苏定方等人看见,都是一愣。不过,众人的反应却是大大不同。 房玄龄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低声道:“秦王,这果然是最佳时机。” 李世民点点头,笑道:“当然是最佳时机,孤等待这一刻,已经浪费了数个时辰,牺牲了上千名士兵。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孤受到的耻辱,一定要在苏定方的身上讨回。” 房玄龄微微侧目,轻轻摇头,对于李世民来说,苏定方只是一只鸡,而杨侑才是凤凰,能抓住杨侑,才是最大的胜利,可是,南方的情况怎样了?李密是否已经有效牵制杨侑?甚至,进一步的击败他?房玄龄心中想着,却浑然不知南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异变。 无论是在房玄龄的心中,还是在李世民的心中,都觉得老谋深算的李密一定能让杨侑吃尽苦头,更何况还有单雄信的大军,对杨侑有些不小的牵制。两人都觉得,这一战,几乎是定了。夺下了正定县之后,大唐就像即将绽开的昙花,即将迎来最为璀璨的一幕。可是两人都没有想到,昙花,只是一现,太短暂。 苏定方看见唐军指挥台的浓烟,他在思考着,难道有人攻入了唐军阵中?可是很快,苏定方就否决了,因为他没有这样布置。突然,苏定方想到,这一定是李世民与某人联系的信号,就在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正定县内,多处顿时火起!--15142364 第829章悲喜 苏定方回头一看,城内多处火起,火势蔓延的很快,让他不由愕然变色。城内有火,意味着有叛军,这股叛军什么时候出现的?自从李世民进攻正定县之后,正定县就紧闭城门,除了派出去的斥候,根本没有人进来,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有人混进城中。 而此时,城内火起,应该是李世民早有安排。城内突然出现大火,对士气是巨大的打击,必须要尽快了解情况,并将火势扑灭下去,进而将唐军的内应全部歼灭,不然正定县就危险了。想到此,苏定方立刻派副将带兵在城中寻找唐军内应。 正定县城中火起,李世民心情大悦,他立刻让唐军加快攻势,务必要尽快攻下正定县。唐军看见火起,也知道正定县中有内应存在,纷纷加快了攻势,一时间,城头上,厮杀更为惨烈。 房玄龄眯起了眼睛,不由笑了,他靠近李世民,低声道:“秦王,这果然是妙计。” 李世民微微颔首,脸上得意非凡,他在撤出正定县的时候,就刻意如此安排,目的在于有一天反攻河北之时,更为顺利地夺下正定县,达成作战计划。看着唐军一窝蜂朝着城头杀去,李世民说道:“有了这批内应,要破正定县,只在旦夕之间。” 房玄龄眯起了眼睛,再度说道:“秦王英明。” 李世民摆摆手,道:“好戏还在后面,玄龄,且看苏定方狼狈的模样。” 房玄龄点点头,将目光放在了城头。双方的鏖战依旧在继续,但正定县城中,多处火起,多股隋军在城中四处寻找着唐军的踪迹,但唐军探子行动十分诡异,神秘莫测,放火烧了一处,立刻换一个地方,然后在其他地方放火。 隋军一时不察,疲于奔命,根本找不到唐军内应的踪迹。正定县中,越来越多的地方燃起了大火,许多百姓受惊,纷纷逃出家中,在街道上惊恐地四处叫喊、奔走,严重影响了隋军的行动。 苏定方显得十分焦急,可是,两面受敌,使得他无暇分身,他心中十分郁闷,难道说,他总是会败在李世民的手上,李世民是他一辈子的宿敌? 一片混战中,唐军骁将尉迟敬德登上城头,手中马槊一挥,顿时两名隋兵被哀叫着倒下。 “儿郎们,给我杀!”尉迟敬德哈哈大笑,身先士卒,在隋军中厮杀。几名隋兵见他厉害,相约攻来,尉迟敬德大喝一声,手中马槊挥出,隋兵手中的横刀顿时都断了,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隋兵面面相窥,不敢相信此人怎会如此厉害? 尉迟敬德哈哈大笑,再度挥出马槊,两名隋兵被扫中,头颅几乎被拍碎,像两个麻袋一样,被抛向了远方。 余下的隋兵看着尉迟敬德,都露出了惧怕之意,尉迟敬德大笑的同时,手中马槊更不停留,再度杀死一人。 隋兵畏惧地后退,顿时让开了一道缺口,尉迟敬德毫不犹豫带兵杀入,朝着苏定方的方向奔去。尉迟敬德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要擒贼先擒王,杀死苏定方,尽快将这一战结束,因为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再有一个半时辰,太阳就会落山。 一旦天黑,厮杀对唐军不利,因为在夜间,他们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 在尉迟敬德想要杀死苏定方的同时,苏定方也有同样的心思,他舞着长枪迎上,两人一个马槊,一个长枪,都是长兵器,一旦厮杀起来,五六步之内都没有任何士兵敢靠近。 “苏贼,受死!”尉迟敬德大叫。 “尉迟狗贼,纳命来!”苏定方也厉声大喝。 两人大喝着靠近,厮杀在一起,兵刃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先生,你说尉迟敬德和苏定方,谁会赢?”指挥台上,李世民悠悠问道。 房玄龄笑道:“尉迟将军是军中猛将,苏定方虽然厉害,又怎么会是尉迟将军的对手。” 李世民哈哈大笑,但在笑着的同时,心中不免凄凄然,同样是勇冠三军的秦叔宝、寻相已经战死,目前他的帐下,只有尉迟敬德、段志玄算是猛将,而且段志玄还不算他秦王府的人。 就在此时,段志玄也从北门攻入正定县,看来大火对隋军造成的打击非常大。 一柱香后,东门、南门的唐军也攻入了城中,隋军的形势显得更加危急,苏定方得到消息,无比愤怒,他只恨,为什么还是挡不住李世民?以至于辜负了陛下所托! 正定县的隋兵相比唐军而言,数量较少,而且大火使得隋军顾此失彼,基本是各自为战,缺乏统一的指挥,形势越来越不利。 李世民站在指挥台上看见这一幕,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突然,他举起手臂,兴奋地挥动了几下,仿佛要将胸口的恶气统统释放出来。 房玄龄微笑着上前一步,恭声道:“秦王,夺下正定县就在须臾之间,恭喜秦王!” 李世民摸着下巴的短须,道:“这一次,孤终于能出了一口恶气,杨侑小儿,苏定方如果被杀死,他一定心疼万分吧!” 房玄龄道:“据说杨侑对苏定方非常看中,如果他死,杨侑悲伤的模样,一定非常有趣。” 李世民点点头,道:“不错,孤,就是要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死!这样,孤才会觉得十分畅快!” 房玄龄对杨侑也十分愤恨,闻言不由点点头,道:“不错,杨侑心狠手辣,部下更多是骄兵悍将,只有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杀死,他就没有了帮凶,再除掉他,就容易了许多。” 李世民对房玄龄的建议深以为然,他不仅要除掉杨侑的部下,更会将杨侑身边的亲人逐一杀死,让他尝一尝那种痛苦。 不,他的女眷,一定要留下,然后将她们养在宫中,便可以任意的,就像他长孙无垢一样。李世民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正定县的战斗越来越有利于唐军,李世民的一双眼睛越发的亮了,信心更加足了。 正定县外十余里,一匹快马正在狂奔,骑士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不停地抽打着战马,想要战马跑得更快。 骑士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他必须要将这个情报告诉秦王,不然,就会有灭顶之灾。 十余里的路程他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看见了正定县的城头。唐军高高的指挥台也尽收眼底。骑士心中大喜,又狠狠抽了马屁股两下,战马的速度陡然加快。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骑士到了指挥台下,战马尚未停稳,就一跃而下,踉跄几步之后,他登上了指挥台。 骑士从远方急奔而来的时候,李世民已经看见了,这一度让他皱紧了眉头,他似乎感到了危险,但在他的内心,却有些逃避,希望这是一个好的消息。 李世民准备了良久,想要趁着反隋同盟一齐进攻杨侑的时候立下大功,自然不希望节外生枝,让这一战功亏一篑。 骑士登上指挥台,躬身施礼,道:“秦王!” 李世民脸色凝重,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紧张了。而且,他也害怕,听见的消息是不利于大唐的。 李世民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房玄龄十分理解,他咳嗽一声,问骑士:“有什么消息?” 骑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秦王,隋军杀来了!” “什么,隋军杀来了?”李世民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房玄龄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也被这个消息吓着了。 李世民将一口口水咽下,喉结发出一声轻响,他再度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骑士再度重复了一遍,这次他说的十分清楚,声音足够响亮。可是李世民仍然不敢相信,隋军怎么会突然出现?按照常理,他们应该是在武阳郡和李密对峙才对呀,怎么会突然赶来,难道李密眼睁睁地看着隋军撤退?这个李密,在搞什么? 房玄龄的动作和李世民差不多,他咽下了口水,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骑士的胸口,厉声问道:“是不是看错了,消息确凿吗?” 骑士被李世民吓了一跳,他看着李世民红通通的双眼,想要后退一步,却被李世民牢牢抓住了脖子,根本动弹不得。很快,骑士觉得呼吸非常困难,脸色也变得潮红起来。他拼命用手拉着李世民的手腕,希望能让呼吸顺畅一些。 “秦、秦王,此事千真万确,隋军先锋击杀了不少斥候,有袍泽拼命逃出来,将这个消息传、传递了出来,队正不敢怠慢,立、立刻派卑职赶来传递信息,而他却带着士兵,打算延缓隋军的速度!”骑士一口气说完,呼吸越发急促了。 李世民忽然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才才是他被勒住了脖子一般。 如今该怎么办?如果隋军真的杀来,形势对李世民来说非常不利,正定县还没有被攻下,可以说他陷入了两面受敌的情况,一旦有任何迟疑,这支军队就会全军覆没!--15142365 第830章兵败如山 正定县外五十多里的地方,隋军正在急行军,罗士信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他的任务是截断唐军的后退之路。 而在罗士信部的东方三里外,裴行俨则带着三千大军朝着唐军的后翼杀奔而去。一路上,裴行俨并不停息,三千铁蹄就像黑色的旋风一样,杀奔唐军后翼。 在裴行俨后方两里处,杨侑在大军之中,与杜如晦正在说话。 “杜爱卿,如今李世民正在猛攻正定县,以你之见,情况会如何?”杨侑问道。 杜如晦捋着胡须,正要说话,战马突然有些颠簸起来,他赶紧抓牢了缰绳,控制着战马。等到走过了这一片乱石堆,杜如晦这才开口,道:“陛下,苏定方吃过一次亏,应该不会轻易上当。李世民刚刚围攻正定县,应该十余日内,正定县没有大碍。” 杨侑眯起了眼睛,表面上,李世民是一个冲动的人,而且他非常喜欢带兵勘察地形,以便用兵。但实际上,他每一次的出击,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就算是乐寿战败,李世民的计划也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他已经攻破了乐寿,将窦建德逼到了绝境,若不是自己及时救援,李世民就擒住或击杀了窦建德。 与宋金刚的柏壁之战也是如此,李世民通过各种手段,截断定杨军的粮道,同时李秀宁在鼠雀谷击杀了 黄子英,从而让宋金刚断粮,直到这个时候,李世民才果断出兵,而此时,距离他领兵到柏壁已经足足半年。 也就是说,李世民出兵攻城,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想到此,杨侑摇摇头,道:“朕看未必,李世民等待了数日这才进攻,一则是已经准备妥当,二则想必已经看出了诡计,所以这才动兵。” 杜如晦一愣,道:“陛下的意思是,正定县危险了?” 杨侑点头,道:“不错,不过所幸朕来的还算及时,正定县应该没有大碍。” “朕已经分兵行动,罗士信的目标,是截断李世民的归路,而裴行俨则是赶去救援正定县。李世民若是得到消息,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如果他不贪心,撤退还能保存实力,不然,朕的大军赶到,截断李世民归路,他就算有孙武之才,也只能被朕关在瓮中。”杨侑笑道。 即使抓不到李世民,也能逼退他,达成既定的战略目标。 对于杨侑来说,此时的李唐在河北的威胁不大,经过三个多月的整合,掌握了河北各层政权的,都是以博陵崔家、清河崔家、赵郡李家的优秀子弟,在利益绑定的情况下,杨侑有着十足的信心,相信他们必然会做出最为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第二个程名振应该不会出现,而且锦衣卫布满在河北,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采取措施,将任何出现的反叛,扼杀在摇篮中。 就在两人讨论这李世民将会如何选择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于李世民来说,当他得知隋军主将是杨侑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各种情绪,恐惧、欣喜、仇恨等等交织在一起,李世民恨不得一刀杀死了杨侑。 在最初的时候,李世民想要留下来,杀死杨侑,为自己正名,证明自己的能力足以平定天下,可是,当后军传来裴行俨距离正定县已经不足三十里的距离的时候,李世民的心中顿时战栗起来,他知道,全是骑兵的裴行俨部,一旦冲起来,是何等的威力。 不久后,李世民又接到让他更为吃惊的消息:隋军悍将罗士信已经率兵朝着井陉关方向赶去,这就意味着,罗士信的任务是要截断他的归路。如果,罗士信夺下了土门关,就意味着他的归路断绝。 虽然李世民极度渴望着报仇,但他也非常清楚,决不能让罗士信夺下土门关,李神符能不能挡住猛将罗士信,这是一个未知问题,而李世民绝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未知上。所以,他选择了撤退。 “叮叮叮!”,鸣金之声响起,尉迟敬德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数百步外,数十名唐兵手中领着铜锣,正在奋力敲打着。尉迟敬德瞪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愤怒,明明已经攻上了城头,隋军已经抵挡不住,为什么还要撤兵?这究竟是为什么?秦王,你在想什么? 尉迟敬德愤怒的时候,苏定方抓紧了机会,朝着他刺杀而去,尉迟敬德听到风声咋响,急忙回头,就见长枪带着森森的寒意,朝着他刺来。尉迟敬德狼狈地躲开,但为时已晚,枪尖刺中了他的肩头,虽然有战甲挡了一挡,但枪尖还是从战甲的缝隙穿透进去,痛的尉迟敬德大喝一声,手中马槊急忙挥出。 苏定方冷哼一声,手中长枪再度用力,狠狠地朝着伤口处刺了进去,尉迟敬德忍住钻心的疼痛,马槊继续朝着苏定方砸去,苏定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尉迟敬德,是个狠人啊。尉迟敬德不要命,苏定方可要命,他急忙闪身躲过。 尉迟敬德一招击退苏定方,回头匆匆就逃,他身手颇为敏捷地跳下了城墙,朝着指挥台狂奔,城头上的唐军面面相窥,也跟着纷纷撤退,不久,城头上的唐军就撤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一堆尸体。 苏定方喘着气,不明白唐军这是在做什么?明明占据了优势,怎么就突然撤退了?难道是…… “秦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尉迟敬德显得十分愤怒,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李世民脸色铁青,这个决定,他也是迫不得已,这个时候撤退,对他造成的损失,才是最大的。他也不想,可是却无可奈何!如果不撤退,看隋军的部署,是要将他堵在河北,然后将他歼灭。 李世民看出爱将眼中的愤怒,他知道需要平息他的怒气,于是一边走,一边解释:“敬德,孤刚刚得到消息,隋军已经杀了过来,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五十里。而且他们是兵分两路,一路夺取土门关,一路三千骑兵为先锋,朝着正定县奔来。” 尉迟敬德眉毛一拧,这个消息,让他格外惊讶,他正要开口询问李世民,隋军为何会在这里出现,消息是否属实?李世民已经喝道:“走,快走!不然就晚了!” 尉迟敬德将衣裳下摆撕下一块,让一名士兵帮他缠住了伤口,然后跨上战马,朝着西方飞奔。李世民连连抽打着战马,朝着大营狂奔,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时候,还要什么粮食?一旦土门关被夺,他就成了瓮中之鳖,大营里的粮食能吃几年?还是早些撤退吧! 李世民带兵绕过了唐军大营,大营的唐军得到消息,也纷纷弃营而逃,一时之间,正定县到土门关的官道上,唐军疯狂逃窜。从正定县到土门关不过四十余里的路程,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唐军就奔跑了三十多里。李世民还派出了斥候,刺探着隋军的消息,罗士信虽然也是骑兵,但他行军路上,官道不多,多是高低不平的山地,对速度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当李世民离土门关不足十里的时候,依然没有看见隋军的踪影。 这让李世民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迅速带兵狂奔,竟然赶在了罗士信杀到之前,进入了土门关。唐军混乱地蜂拥而入,让李神符颇为头疼,他带着儿子李德懋安置溃兵,不久,罗士信率领骑兵杀到,吓得李神符赶紧将城门关闭。 成千上万的唐军被关在土门关外,罗士信毫不客气,带兵在乱军之中,肆意屠杀,土门关外,血流成河,李世民惊魂未定,心想幸亏决断的早,不然就要被罗士信堵在土门关外,能不能活命还是两说。 唐军被杀的鬼哭狼嚎,至少三千人战死,余者投降,罗士信像赶着牛羊一样,将他们赶到了正定县。此时月儿已经爬上了树梢,李世民看着城外的尸体,嗅着血腥味,将拳头捏的格格直响。他为自己的懦弱而后悔,难道说,我真的对杨侑如此害怕了吗?以至于听见他的名字,就闻风而逃! 李世民阴沉着脸在思考的时候,李神符已经忙完,将溃兵一一安置,他匆匆走到李世民的跟前,禀告着:“秦王,士兵已经安顿了下来,稍微清点了一番,总共有三万五千多人进入土门关。” 李世民叹息一声,除去攻打正定县损失的士兵,至少有万余人没能进入土门关,而罗士信至少杀死了数千人。一想到罗士信在城外屠杀,而他却不能带兵支援,李世民又觉得十分沮丧。那个时候,败兵已成,他若打开城门,败兵就会蜂拥而进,他根本出不去。综合考虑,他只得选择了关闭城门不出。 李神符似乎看出了李世民心中的郁闷,开解道:“秦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 李世民半响不语,他凝视着天上的明月,摇摇头,凄然地道:“这一战,我将二十多万粮食全部丢在了正定县,太原的粮食几乎搬空,至少在一年之内,大唐都无法出兵与隋军作战了!”李世民恨恨地说着,恨恨地一拳打在了女墙上,浑然未觉拳头已经流出了鲜血。--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27 第831章巧夺土门关 “微臣见过陛下!”接到杨侑带兵杀来的消息,苏定方匆匆赶下城头,赶到杨侑身边,躬身施礼。 杨侑骑在战马上,看着正定县外层层堆叠的尸体,不由心中微微感慨,这一战,看起来非常激烈。眼见苏定方满身是血,杨侑仔细地打量着他,不由关心地问道:“定方,可曾受伤?” 苏定方抬起头,不由就是一笑,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不曾受伤,倒是那尉迟敬德,被微臣刺中一枪。” 杨侑翻身下马,道:“大致的事情朕已经知道,这一次,李世民的确用心了,是朕失算了。” 苏定方摇摇头,道:“这一战多亏陛下及时来援,不然正定县就危险了。” 杨侑问道:“城中百姓如何?” 苏定方点点头,道:“微臣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全力搜寻唐军的奸细。” 杨侑眯起眼睛想了想,道:“定方,今夜暂时如此,明日一早,就打开城门,任由百姓进出,同时,贴出安民告示,若是有家人在这场战斗中死亡,可以给予一定抚恤。” 杜如晦在杨侑身后,眯起了眼睛,不由笑了笑。 苏定方一愣,旋即表示照办,不久,石瓒、王小胡等旧夏国将领纷纷赶来觐见,众人身上都带着伤,显得有些疲倦,唐军的攻势太甚,让他们一度吃不消,若不是陛下赶来,这正定县就要陷落,而众人也会被李世民杀死,一想到这点,众人不由汗流浃背。 “微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诸将齐声。 杨侑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在禁卫军的护卫下,朝着正定县府衙赶去,一路上,百姓在扑打着火势,更有人在喊叫着。杨侑并没有停留,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一旦他停留,作为大隋至高无上之人,百姓必然会参拜,从而影响扑救的进度。 进入府邸,杨侑坐在上首,此时众人之中,缺了罗士信和裴行俨两人,罗士信截断李世民归路,而裴行俨则在追杀着唐军。苏定方、王小胡、石瓒等人脱掉了战甲,洗净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来见。 众人依次坐下,苏定方对杨侑的既定战略有些不明白,他问道:“陛下,可是要乘虚夺下并州吗?” “并州是李渊老巢,经营多年,城池坚固,况且苇泽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井陉道狭窄南行,不是用兵之地,朕的目标不是并州,而是北方。” “北方?”苏定方吃了一惊,他看了一眼杜如晦,见他微微点头,立刻明白了其中了意思,“陛下,突厥人要南下了吗?” 杨侑摆摆手,道:“暂时没有得到消息,但想必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突厥一定会南下。朕必须要做好准备,不然突厥铁骑一旦进入幽州,就会造成巨大的遭难。” 苏定方露出意动神色,这是,裴行俨走进来,哈哈一笑,道:“陛下,在唐军大营,微臣找到粮草,至少有二十万石。” 杨侑站起身来,道:“这批粮食,留下十万石充实府库,余下十万,犒劳三军,若有不愿意要米粮,可以按照市价,给予相应钱币。王将军,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王小胡知道这是陛下在考验他的办事能力,当即拱拱手答应。 众人又说了些话,罗士信带着大军赶来,进入城中,罗士信立刻去见杨侑,将事情一一禀告。杨侑微微叹息,李世民见机得早,这才逃过一劫。当日,隋军将唐军留下的粮草辎重拉进城中,杀羊造饭,美美地吃了一顿。 次日一早,正定县打开了城门,首先是西门,百姓们一涌而出,杨侑站在高台上,目睹着百姓们涌出西门,微微点了点头。独孤千山会意,匆匆走下高台,不久,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也跟着涌出了东门,四散开来。 土门关。唐军正在准备着,李世民站在城头上,凝视着广阔的河北大地,目光中充满了不舍。此时正是早晨,滹沱河正从太行山流出,轰隆隆地落下,激起浪花无数,白花花的河水时不时带起几根有着绿芽的树枝,然后朝着东方奔涌而去。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河北是他的战败之地,面对杨侑带给他的耻辱,他一定会想办法讨回来,可是眼前,他只能无奈撤退。李世民慢慢将目光收回,走下了城头。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将行李准备妥当,打开土门关西门,唐军迅速撤离了土门关,只留下了李神符本部三千人马。 唐军撤退不到两个时辰,一群从东边来的百姓涌到了土门关外,有人大声喝道:“快开门,我是秦王的密使!” “秦王已经远走,你怎么会是秦王的密使?”城头上,有人质问。 “我等是奉秦王之命在正定县中埋伏的,秦王本来已经攻破了正定县,但突然撤退,我等只能暂时潜伏起来。今日一早,隋帝打开了城门,我等便赶赴土门关而来!”有人大声解释。 “笑话,你等之中,若是有奸细,岂不是坏了大事?!”守军立刻说道。 “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信不信我禀告秦王,摘了你的脑袋!”关下那人,显然是脾气暴躁之人,立刻张口大骂起来。 “哼!”守将冷哼了一声,匆匆跑下城头,将此事禀告了李神符。李神符得到消息,立刻赶到了城头。城下,数十名各色打扮的人都有,有的是商人打扮,有的是乞丐打扮,有的则是农夫打扮。 李神符刚扫视了众人一眼,低声吩咐了几句,亲兵得令,很快打开了大门,一群人立刻被控制了起来,经过搜身,发现在他们身上有秦王李世民留下的信物,李神符这才略略放心,他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忽然城外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 李神符急忙登上城墙一看,只见黑压压的骑兵杀奔而来。李神符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猫腻,杨侑故意将城门打开,是要让探子放出来,然后他沿途追杀而来,或许是在哪里耽搁,所以这才慢了半拍。 “关上城门!”李神符厉喝一声,声音显得十分仓皇。 李德懋闻言匆匆跑下城头,到了城门口,正要大喊,突然,那群乞丐发出一声呐喊,齐刷刷冲上前去,从唐军腰间抢走了兵刃,旋即将他们杀死,夺得更多的兵刃。李德懋还没有反应过来,被一名商人一刀砍死,头颅滴溜溜滚下,停在城门中间,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城下突然动乱,让唐军措手不及,暂时没有做出抵抗。李神符见城门迟迟没有关上,城头下又有声音想起,快步走到阶梯边上,准备要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唐兵匆匆跑了上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小王爷被杀了!” 李神符眼睛一瞪,气息顿时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亲兵,喝道:“你说什么?” “小、小王爷被一个商人杀死了!”那名亲兵说道。 李神符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倒在地,他用手扶着城墙,凝神向下一看,只见那群乞丐和商人提着横刀正在人群之中胡乱砍杀,一名唐兵想要抵抗,却被一刀砍死,差点被剁成肉酱。 李神符心中大惊,他指着下方,正要说话,这时,如雷的马蹄声轰隆隆传入耳中,回头一看,隋军铁骑已经杀奔而来,来不及拉起的吊桥被隋军骑兵一刀砍断,迅速冲进了关内,李神符反应过来,沿着城墙逃走,从另一侧跑下了城头。 土门关地形狭长,关内还有一处小小的平原之地,非常适合骑兵奔跑,李神符跑了不过三里,被隋将罗士信追上,一刀砍于马下。土门关的唐军群龙无首,纷纷逃窜,大部分被斩杀,只有少部分选择了投降。 罗士信夺下土门关,沿着井陉口快速前进,一举夺下西井陉,当日未时,隋军夺下井陉关,掌控了西进并州的要道,如果下一步能夺下苇泽关,便可以兵进并州了。 杨侑得到消息,派王小胡领兵两千,镇守井陉关,苏定方仍然镇守正定县要地,为了防止唐军再度东出,杨侑令王小胡加固西井陉城墙,另外土门关与正定县之间,重建了官道,以便于土门关发生战事,正定县可以顺利支援。 两日后,杨侑安排好一切,再度领兵北上,沿着上谷郡抵达幽州。于此同时,李世民率兵唐军回到了苇泽关。李秀宁在此镇守关隘,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相见,她有些不明白,秦王的进展怎么会如此之快?如果说夺下了河北,短短十余日,显然是不可能,但如果说兵败,又似乎太快了一些。 很快,李秀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此,她除了摇头叹息,别无办法。并州的粮食已经被取走了大半,余下的虽然还有十余万石,但却根本不能动,这些是救命的粮草,李秀宁明白,这一次出兵失败,大唐毫无战果,又丢失了二十万的粮食,根本无力再出兵河北,再说,凉州那边还在打仗,非常需要粮食。 李秀宁摇摇头,迅速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带着丈夫柴绍赶回长安,在苇泽关,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而此时,李秀宁并不知道,陇西的战局也拉开了帷幕。--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28 第832章陇西 鉴于前几次出兵陇西失败,楚王李智云听取了薛万钧的建议之,稳扎稳打,在慢慢兵出萧关,并在沿途设置了哨楼,以防隋军截断归路。 唐军兵出萧关之后,李智云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朝着平凉郡奔去。这支两千余人的部队一路上大张旗鼓,装着一副支援武威郡的态势。而他亲自率领大部队,直奔天水,不过两日,就抵达了天水郡清水县。 清水县西靠陇山,东边是大震关,牛头河绕城西而过,对于唐军来说,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能夺下此地,南可以威胁天水,东可以兵逼大震关,如果夺下了大震关,唐军在扶风郡的两万士兵就能解放出来,投入到陇西战役。 唐军刚刚抵达清水县,清水县县令立刻选择了投降。李智云处于谨慎,不敢进入城中,而是命令清水县县令赵道兴出城。赵道兴身负全城百姓安危,也不惧怕,孤身出城进入唐营。薛万钧得到消息,立刻对李智云一番吩咐。 赵道兴在大帐外等待了许久,这才得到李智云的召见。赵道才整理了一番容仪之后,迈步进入了大帐之中,只见大帐内,两排刀斧手横在左右,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赵道兴心中冷笑一声,迈步走上前去,看见李智云,拱拱手,道:“赵道兴见过楚王。” 李智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赵道兴,他已经从薛万钧那里得到了赵道兴的消息,知道他是旧隋右候卫大将军赵才之子。赵才是杨广还是晋王时的藩邸之臣,异常忠心。杨侑在荆襄大破宇文化及,将他们救了出来,事后,赵才在成都养老,赵道兴被委于重任,经营清水县这个异常重要的县治。 按照常理来说,赵道兴不应该有反叛之心,但是如此,他未经任何抵抗,就选择了投降,显然不符合常理。 李智云眯着眼睛,冷冷地道:“赵道兴,你的父亲赵才是大隋重臣,至今仍在成都,你却选择了投降,这岂不是置你家中老父安危于不顾?”李智云悠悠地说着,似乎想要看赵道兴的好戏。 赵道兴咳嗽一声,不卑不亢地拱拱手,道:“楚王殿下,我并未是降唐,而是如今局势对清水县不利,根本挡不住楚王大军,因此我选择了投降。我一死不要紧,只盼楚王能兴仁义之师,放过城中无辜的百姓。” 薛万钧站在李智云身后,不断注视着赵道兴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眼中,看出端倪,但他发现赵道兴的眼睛非常清澈,看不出有任何诡计的模样。李智云微微咳嗽一声,在征求着薛万钧的意见。 薛万钧身子微微前倾,低声说着什么,李智云连连点头,半响后,道:“这么说,你是为了百姓降唐,而不是你真心降唐?!” 赵道兴抬着头,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李智云猛地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赵道兴,伸手一拍身前的案几,喝道:“你如此说,就不怕孤杀了你吗?” “哈哈!”赵道兴哈哈大笑,笑声充盈在大帐内,李智云看见他哈哈大笑,脸色微变,忍不住一拍案几,喝道:“将他拖出去,砍了!” “我本一心求死,死又有何惧?”赵道兴笑的十分坦然,不等帐中甲士催促,他立刻迈步朝着帐外走去。 李智云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喝道:“杀了他,杀了他!” 薛万钧急忙上前一步,道:“慢!” 李智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薛万钧,在询问他,这是为何?仓促之间,薛万钧也没有时间解释,只得低声道:“楚王,先暂时将他关押,余下的,卑职稍后解释。” 李智云颔首,冲着甲士摆摆手,道:“将他先押下去。” 薛万钧这才解释,道:“赵道兴之父赵才,是旧隋右候卫大将军,深得先帝宠信。自从杨侑登基,从宇文化及手中将赵才救了出来之后,赵才颇为得到信任。由于赵才是张掖郡酒泉人,杨侑这才让赵道兴经营陇西,恐怕是为日后图谋张掖等郡做准备。” “楚王,卑职认为,鉴于赵道兴之父赵才在大隋的特殊地位,还请楚王不要杀他,而是将他留下。一旦杨侑得知赵道兴投靠了大唐,势必会迁怒于赵才,引起大隋朝中的动荡。”薛万钧给出了一个颇为可行的建议。 李智云踱步沉吟,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半点不知道世故的少年,在众人的耳濡目染下,李智云也明白了许多道理。薛万钧的这个计谋,有一定道理,想到此,李智云便认真地看着他,道:“既然是如此,赵道兴如何处置?” “赵道兴主动投降,虽然他是为了城中百姓,但在外人看来,却不知道他的原因。殿下不妨依旧任命他为清水县县令,然后派一名副将镇守清水县便可。”薛万钧献策。 “嗯!”李智云慢慢在大帐里踱步,思考着薛万钧的话,攻占清水县,只是第一个小目标,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缓缓开口,道:“如今清水县已经被攻下,接下来,是要攻占大震关还是天水?” 薛万钧拱拱手,道:“大震关虽然处于陇山要隘,但兵马不多,粮草一旦没有了清水县供应,就成了无根之水,并不难破。倒是天水,是屈突通的老巢,这几年一直在苦心经营,粮草充足,城池高大,比较难以攻取。卑职以为,攻取天水当尽快,不然一旦消息泄露,镇守天水的薛仁越得到消息,恐怕就极为不妙了。” 薛万钧的这句话很长,但李智云听明白了,薛万钧的意思是要先攻打天水,一旦天水夺下,大震关就不攻而下。大唐得到了天水郡,就可趁机夺取陇西郡、金城郡等地,屈突通的三万大军没有了粮食,就只能等待着灭亡。 李智云想通了这一节,顿时兴奋了起来,他哈哈一笑,道:“就按如此行事。” 赵道兴立刻被放了出来,依旧管理清水县,李智云派了一名校尉领兵三千,镇守清水县。唐军奔波一日,在清水县停留了一日,准备来日南下。 武威北方是连绵千里的沙漠,属于突厥的势力范围,而在西北,则是张掖郡,东面则是灵武郡、会宁郡。此地是关拢与西域的相接之地,南来北往的商队大多在武威郡郡治姑臧中转。大唐在夺取了原本属于李轨的凉州旧地之后,对武威颇为重视。又更因为缺乏钱帛,李渊鼓励经商,大唐与西域之间的通商,非常频繁。即使屈突通多次派骑兵从金城出发,夺取商人的钱帛货物,依旧不能影响武威郡如火如荼的交易。 此时已经是六月,天气已经变暖。武威郡姑臧县由于有马城河的滋润,气候还算不错,而在此地北方五十多里处,便是沙漠地带,是生命禁区,平素没有人敢靠近。姑臧由于是贸易城市,虽然农业不发达,但这里的百姓生活还算富裕。百姓对过往此地的商人都十分感激。 这个时节,本来是贸易开始兴起的时候,从西域赶来中原经商的栗特人、伊吾人、突厥人本该是络绎不绝,而从关中赶去西域的商人也本该不少,官道上,姑臧县内,应该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可是这一切,由于屈突通的杀来,变得门可罗雀。 虽然姑臧城中的唐军不少,可是李神通面对的是大隋成名已久的名将屈突通,即使是守城,他觉得没有胜算。李神通底气不足是有原因的,自从他带兵之后,多次都是战败,几乎没有胜利的时候。这对于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如今的李神通,对自己有多大能耐,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 他知道,出城肯定没有机会,所以只能困守,而且他还希望陛下能够派兵支援,不然,他对守住姑臧没有多大的信心。不过,屈突通抵达了姑臧之后,并没有急着动兵,而是派兵四处攻伐,首先将姑臧城四周的堡垒全部给夺取了。 李神通知道不能让隋军将这些堡垒全部夺取,否则情况就更加危险。他一度派兵出城与隋军鏖战,可是,隋将之中,有一名叫做梁建方的小将非常厉害,杀死了他的许多部将,而另一位叫做席君买的小将更加厉害,他射出的箭羽居然是铁箭,一箭就能将数人串成西域特有的羊肉串。 在两名隋军小将的打击下,唐军损失惨重,每一次出击,几乎都是全军覆没。这让李神通认为,绝对不能再出城与隋军鏖战了,不然,姑臧城中的这点兵马,早晚要被梁建方和席君买杀死。 基于这个理由,李神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在城外攻城略地,而他闭门不出。隋军在城外夺取了数十个据点,在掌控了所有的通道之后,商人们都停止了前进,或是返回了关中,或是返回了张掖,以免被战火烧身。 李神通面对这种状况,只得无奈叹息一声,这对大唐的赋税必将是致命的打击,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大唐特别急需钱帛的时候,打击显得更加致命。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攻城略地。 这个时候,他只能希望援兵能尽快赶来,可是援兵又在何处呢?--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29 第833章屈突通的计划 姑臧城外,隋军大营连绵数里,几乎将姑臧城外统统包围,原本来用防御隋军的堡垒,反而城外桎梏李神通的囚具,让李神通根本不能动弹。黄昏时分,隋军大营内,篝火通明,肉香四溢,士兵们正在烤着黄羊。 屈突通在大营内巡视,士兵们正在忙碌,人人带着欢笑,对眼前即将而来的大战浑然未觉。洗干净的黄羊肉在篝火的烘烤下,如泪珠大小的油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从黄羊肉表面渗出,随着黄羊肉的变黄,香味传遍了大营,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看见屈突总管,士兵们都纷纷站起,躬身打着招呼:“屈突总管!” 屈突通示意众人各忙各的,继续在大营内巡视。不知不觉,走到了梁建方的大帐外,几个声音传来。 “如今已经占据了优势,李神通躲在城中不敢出来,屈突总管为何还不攻城?真是让人着急!”听声音,是梁建方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建方,屈突总管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必着急。其实你可知道,我最关心的,是什么?”一个声音响起,屈突通微微点头,这个声音,是席君买的。 “最关心的?难道不是如何攻下姑臧城?”梁建方一愣,不解地问道。 席君买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却充满了遗憾,道:“如今陛下正在河北与群魔鏖战,吾只恨不能赶到河北,为陛下效力!” 梁建方闻言也是轻轻叹息一声,他握紧了拳头,道:“不错!陛下远征高句丽,而后击败李世民,都令人非常振奋,可惜,可惜呀!” 屈突通在外捋着胡须听着,脸上不免露出了笑意。他不由迈步走了进去,两人看见屈突通突然进来,均是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施礼,道:“不知总管到此,卑职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屈突通摆摆手,道:“如今四方干戈,今年四处动兵,一点都不安稳啊!” 梁建方眼中带着困惑,道:“总管,河北战局胶着,反隋同盟兵进河北,屈突总管,陛下的安危就是大隋的安危,不知道屈突总管以为,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屈突通眯起眼睛,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梁将军,莫非你希望反隋同盟胜利不成?!” 梁建成一愣,急忙跪下,道:“总管,卑职失言!” 席君买也反应过来,也急忙跪下,道:“屈突总管,建方他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是担心河北战事,还望总管大人饶恕!” 屈突通走进大帐,在一张软墩上坐下,摆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梁建方、席君买相视一眼,齐齐道了一声“多谢总管!”,站起身来。 “如今河北战局虽然胶着,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无论是李密,还是李世民,一定都占不了多大便宜。如今各大势力中,伪唐的势力最为强劲,李渊父子在并州、关中经营多年,更有关拢贵族支持,不可小视。自从去年,李神通就在姑臧城经营,作为凉州重镇,姑臧城池坚固,不是轻易能攻下的。”屈突通缓缓说道。 梁建方道:“屈突总管,姑臧虽然城池坚固,但却是伪唐贸易往来的重要集市,如果能拿下此地,对李渊的财政,必将是重大的打击。” 席君买也附和,道:“总管,李神通不过是胆小之人,如今他像一只乌龟躲在城中,分明没有了勇气,如果攻城,恐怕只需七八日,就能拿下吧!”席君买之所以这样说,源自于近日的战斗,唐军不堪一击,让席君买信心大涨。 这时,一名士兵端了热茶上来,在屈突通身边的案几前放下,然后施礼退下。屈突通正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来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席君买,道:“君买,你武艺高强,可谓万人敌。可是,你要知道,在战争中,万人敌只能是将才。” 席君买毕竟才二十来岁,虽然受过良好教育,但又怎么能比得上屈突通这等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的老将?他凝神听着,梁建方也在一旁仔细听着,生恐遗留了什么。对于这位受到陛下宠信,身为陇西道总管的屈突通,两人还是十分尊敬的。因为屈突通无论是人品还是作战经验,都值得两人学习。 “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要想取得更大的成功,就需要借助于别人的力量。而如今,我就在借助你们的力量。”屈突通继续说道。 席君买一愣,旋即明白了,他试探着问道:“总管的意思是,要卑职做一名帅才?” “不错,将才,只能是冲锋陷阵。而帅才,则能坐在大帐之中,运筹帷幄。”屈突通说道。 席君买挠挠头,他明白屈突总管的好意,可是此时说的这些话,与攻打姑臧,有什么关系?席君买十分不解。 屈突通见他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只得叹息了一声,席君买是他帐下的将领,换而言之,是他的门生,他自然希望席君买能够混出名堂,封侯拜相,这样自己也有面子,可惜他还是不理解自己的深意。 屈突通咳嗽一声,道:“如今姑臧城看似易下,其实则不然。李神通困兽犹斗,然而会激发他的斗志。而且,关中尚有数万兵马,足以赶来支援。再说李神通绝不可能投靠大隋,所以,他必定会死守姑臧。” 梁建方眯着眼睛,低声道:“屈突总管,这就是迟迟不攻打姑臧的原因?” 屈突通捋着胡须,他知道两人年纪尚轻,要两人一下子明白其中的道理,实在是有些困难。想了想,笑道:“陛下在河北的事情,你二人已经知晓,我问问你们,当初陛下为何围困鲜虞而不攻?” 杨侑围攻鲜虞之时,李建成正带兵支援,兵力足有两万,再加上李秀宁的奇兵,当时河北的局面,也确实复杂多变,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说会是胜利者。不过,这场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梁建方和席君买曾经探讨过此事。此事,听屈突通问着,席君买眼睛就亮了起来。 “总管,陛下是要围城打援,消灭伪唐的有生力量。一旦唐军的兵力被歼灭,纵然国土广阔,也无法抵抗。而且,就算李渊及时征兵,没有经过训练,没有经过战斗的新兵,战斗力显然不强。”席君买说道。 “嗯!”屈突通还算满意席君买的回答。 梁建方拱拱手,道:“原来是如此。”他大致猜到了总管的想法。 屈突通哈哈一笑,道:“如今攻略凉州,与河北相似。而且,凉州面临的敌人更加强大。由于靠近关中,李渊随时可以派出兵马支援凉州,远比河北的局势还要险恶。” 屈突通虽然将局势说得十分险恶,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担忧的表情,梁建方和席君买都是有些奇怪,屈突总管看起来玉珠在握,对这一战有着极强的信心。这时,梁建方的亲兵将烤好的黄羊送了上来,肥嫩的大腿肉一片金黄,在木盘里发出阵阵香味,仔细听着,还有“兹兹”的声音。 “屈突总管,就在此用餐吧。”梁建方说道。 屈突通点点头,道:“我也有事,要给你二人说说。” 梁建方、席君买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冲着屈突通齐齐抱拳,道:“愿听屈突总管之命!” “呵呵,楚王这一次出马,果然是马到功成!”长安,李渊手中拿着楚王李智云的奏报,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李建成在他身后,低声道:“父皇,楚王出兵,已经伪使人大张旗鼓,做出支援姑臧的态势,一定能迷惑屈突通。等他反应过来,恐怕天水已经落入大唐的手中。” 李渊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口水差一点流了出来。天水,作为隋军在陇西的基地,城池坚固,并不容易攻打。可是,在屈突通兵力远在姑臧之际,夺取天水的最好时机已经来临。而且,夺下天水,对于大唐来说,有着莫大的裨益。 一旦夺下了天水,不仅可以将汉中与陇西的联系切断,还可以打击屈突通的信心。此外,屈突通在天水经营多年,存粮足有四十万石以上,而且,隋军还在沓中屯粮,若是进而夺取了此地,大唐至少能得到六十万石以上的粮食,粮食的危机就迎刃而解。 “建成,你修书一封,要楚王一定要小心,不可中了隋军诡计。若是能夺下天水,凡是参与天水之战的有功之臣,不论官职大小,何方人士,均有封赏!”李渊缓缓说道。 李建成皱皱眉,他低声道:“父皇,若说旁人赏赐,儿臣没有意见,但楚王却不宜赏赐过多。”说道这里,李建成见父皇投来疑惑的眼光,他不由苦笑道:“楚王还年轻,若有微功,就大加赏赐,恐怕会助长他的骄傲之心。” 李建成说的是李智云,但李渊不知道怎地,却忽然想起了秦王。进兵长安,与薛举作战,平定刘武周,秦王是立下了功劳,可是,仗着有功劳,他居然殴打结发妻子,从而间接将长孙无垢逼走,这些事情,李渊都十分清楚。而让李渊更为难堪的是,长孙无垢居然成为了杨侑的妃子,这让他老李家的脸面往哪里搁?想到这里,李渊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当初,就是对秦王太过于宠信,一旦立下了功劳,就对他大加赏赐,甚至允许他建立了天策上将府,隐隐有对抗太子府的趋势。李世民有时候的桀骜李渊也看在眼中,他想了想,为了避免第二个李世民的出现,李渊决定采纳李建成的建议。 第834章等待 李渊父子正在说话,门外,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建成定睛一看,原来是长期伺候父皇的宦官,对于这个宦官,李建成有些微微不喜,他知道这个宦官极为贪财,若不是看在他对父皇忠心耿耿,李建成早就找借口将他杀了。李建成眯着眼睛,看着他进来。 李渊也将目光放在了心腹宦官的身上,他发现宦官王欣俊脸上带着笑意,一颗心,逐渐放下。王欣俊的表情告诉他,这是一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王欣俊进来之后,快步走到了李渊身边,拱拱手,道:“陛下,陇西传来捷报!” 捷报两个字,不仅让李渊的脸上浮起了笑意,更让李建成兴奋不已。楚王是他力荐之人,出谋划策的,更是他的部下,如今传来捷报,他的脸上也有光彩。李建成嘴角一挑,笑道:“恭喜父皇!” 李渊心情大悦,从王欣俊手中接过捷报,展开一看,浑浊的双眼也变得清亮起来,他轻轻捏着捷报,手掌居然在颤抖起来,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大唐自从建立,不,应该说自从他从太原起兵之后,除了在杨侑手上吃瘪,可以说所向披靡。 薛举虽然是一代枭雄,刘武周也嚣张一时,但在大唐面前,曾经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最终都倒在了大唐的利剑前。可是,即使大唐在其他战场所向披靡,但在与逆隋交锋之际,总是败多胜少。不,似乎还没有赢过。而这一次,趁着屈突通大军远在凉州,陇西空虚之际,出兵攻打天水,无疑是非常好的契机。如今,陇西捷报传来,证明这一次的计划,是可行的。 捷报传到李建成手中,李建成摊开一看,道:“清水县县令不战而降,等于铺平了攻打天水的道路,这是好事。” 李渊颔首,他捋着斑白的胡须,半响这才说道:“薛万钧这一次做的很好,不杀赵道兴,政治意义非常大。建成,这薛万钧是个人才呀。” 李建成拱拱手,道:“这是大唐之福。” “嗯!”李渊满脸堆笑,眼角满是褶子,他点点头,道:“建成,此人你要多用,要重用,要将他的心,归转大唐。” “父皇放心,他的兄弟死在杨侑手上,他与逆隋的仇恨,不共戴天,他只会为大唐效力。”李建成说道。 李渊放心地笑了,半响,又道:“清水县虽然被夺下,但天水依然掌握在薛仁越手中,在彻底夺下天水之前,仍然不能大意。”这一次,李渊显得十分小心。 李建成拱拱手,道:“父皇,儿臣这就修书一封,让薛万钧小心注意。” 李智云占领了清水县之后,立刻派兵将县城牢牢控制在手中。大军在清水县等待了一天之后,唐军立刻挥师南下,一路上,夺取了隋军在天水附近建立的堡垒,兵锋直抵天水城。在唐军南下的时候,薛仁越已经得到消息,他派出了衙役,将城外的百姓尽数迁往城中,将无数个荒无人烟的村庄留给了李智云。 李智云虽然对这种情况不知如何是好,但薛万钧显得非常有经验,他先是派骑兵四处巡查,将天水周围五十多里的村庄情况摸了个清楚,随后在天水城北扎下大营,鹿角、拒马等防御必备之物广插在大营外,防备十分森严。 不仅如此,薛万钧还在萧关到清水、清水到天水之间,设置了不少箭塔。薛万钧在临行之前,李建成千叮万嘱,说隋军狡猾异常,一定要注意防范,尤其是后方,因此,薛万钧显得如此谨慎。 天水城头,薛仁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城外的唐军大营,远方,唐军旗帜隐约可见。 “常将军,你说唐军什么时候会攻城?”薛仁越问道。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紧张。 被唤作常将军的便是常仲兴,原本是薛举的旧部,天水被屈突通拿下之后,跟着薛仁越选择投靠了大隋。这一次屈突通远征,他与薛仁越留守天水重镇。听见薛仁越询问,常仲兴道:“这一次唐军的主帅是李智云,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他的部下似乎非常有能耐,一路上非常谨慎。据卑职观察,他们或许要做好了准备,才会攻城。” 薛仁越默默点头,道:“天水是陇西重镇,关系着屈突总管的安危,一定要守住天水城!常将军,此事还要你费心。” 常仲兴手扶在女墙上,道:“不管唐军如何厉害,我一定力保天水不失!” 当夜无事,次日一早,天色未亮,唐军在城外摆开了阵型,李智云带着薛万钧、王长谐、慕容罗睺等人出战,一通鼓后,唐军开始攻城,而隋军也做好了准备,与唐军厮杀在一起。 幽州,经过七八日的奔波,杨侑已经赶到了蓟县。在钱杰、麦孟才的治理下,蓟县已经趋于稳定。 杨侑坐在大厅上首,听着两人的禀告,北方的防线已经初步建立,但防线漫长,突厥可以绕过要隘,直接攻打幽州。两人已经按照杨侑的指示,在修建城墙防御的同时,在不少地方种植了大树,用来阻碍骑兵。 杨侑在听了两人的禀告之后,亲自带兵巡视,对两人做出的努力,还是颇为欣赏。此时,杨侑已经接到屈突通快报,知道他准备攻打凉州,目的在于截断伪唐日后西逃之路,同时能减少伪唐的赋税收入。 对于屈突通的出击,杨侑与杜如晦商谈一番之后,认为是可行的。陇西在屈突通的治理下,兵力增长,足有五万余,而且还有契苾业力在吐谷浑旧地经营,总兵力并不弱。两人商谈了半响,认为屈突通很有机会拿下凉州。论将领,屈突通百战沙场,李神通根本比不了,也就意味着李渊必然会派兵救援。 当然也不是说伪唐无人,但至少目前,除了李建成、李世民,又或是李孝恭,才有可能给屈突通造城麻烦。但李孝恭已死,李世民还在并州,李建成十之没有带兵的机会,以李渊的个性,带兵的不是李元吉便是李智云,这两人根本不是屈突通对手,就算辅以良臣,无论是李元吉还是李智云,都有致命的弱点。 杨侑与杜如晦商谈了半响之后,认为陇西之战,应该万无一失。不过,为了牵制关中兵力,杨侑速速修书一封,让锦衣卫尽快传到汉中,配合屈突通的行动。其实此时,汉中道总管尧君素已经得到屈突通的消息。作为镇守汉中的总管,杨侑许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紧急出兵而不用上奏。 不过,尧君素还是写了一封折子,上报朝廷,同时派王行本从河池郡出兵,吸引关中注意力。又派人在关中散播谣言,说隋军要走子午谷,进兵长安。只是由于时间和地点的关系,李渊都没有得到消息,更不用说杨侑了。 杨侑在幽州视察了一番,时间很快过去,而此时,山东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隋军撤离武阳郡,让李密的压力大减,李密接受了魏征的建议,让心腹王伯当死守任城,而他带兵赶赴齐郡,准备对付以徐元朗和北海郡兵马为基础组建的隋军。在李密看来,在鲁郡的隋军显然不容易对付,而在北海郡的隋军,是乌合之众,应该比较容易击破。他要趁这个机会,将北海郡这个要隘夺回,然后趁着杨侑不在武阳郡之际,迅速击败李靖,解除隋军对瓦岗的威胁。 中原,王世充由于百姓闹腾,他不得不停止了南下的步伐,转而在城中抓捕隋军的细作,在他看来,在没有将细作抓到之前,这群可恶的家伙很有可能继续在洛阳折腾,让他分心。但他折腾了半个月,除了将洛阳城弄的人心惶惶之外,几乎没有抓到隋军的细作。 王世充想了又想,与段达等人商议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南下,因为此时,他已经得知李世民退回并州的消息,而突厥尚未南下,隋军随时可能南下,王世充不愿意直接与杨侑碰面,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南下。就在李智云猛攻天水之际,郑军大张旗鼓,走出了洛阳。 李世民也得到杨侑北上幽州的消息,他觉得无比郁闷。因为他与房玄龄商议之后,一致认为杨侑去幽州,应该是前去抵御突厥,这么说来,姗姗来迟的突厥人,就要猛攻河北了。而他竟然错过了这个最佳的机会。李世民觉得非常遗憾,如果再等一些日子,杨侑必然无法支援正定,也就意味着,他能夺下正定,逐步实现大唐占据河北的计划。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李世民只能咽下兵败的后果。 房玄龄也不甘心,可是太原府库里,粮食已经消耗大半,在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之前,谁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包括秦王。李世民和房玄龄都非常不甘心,都想要搏一搏,思考了很久之后,两人一致认为,在太原等待陛下的消息,才是良策。 当然,不仅仅是等待,李世民积极联络太原的世家,准备给他们一点利益,换取他所需的粮食。李世民将种种情况写成了折子,让人快马送去长安,希望能说服父皇,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收复河北的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可是,李世民的心也没有底,--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31 第835章突厥人,来了! 入春之后,漠北的积雪逐渐融化,土地也变得坚实,嫩嫩的绿草从地面上冒出来,显得格外的青绿可人。草原上,一群群的牧民们走出了居住了整整个冬季的帐篷,将它收了起来,放在牛车上,然后骑着高大的战马,赶着牛羊,朝着南方走去。 憋了一冬的牛羊欢快地在草原上行走,愉快地叫着,几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在母羊的带领下,朝着最为丰美的水原走去。终于,它们在一处浅浅的水原停下,吃着刚刚冒头的嫩草,仿佛很久没有吃过这等美味,小羊羔吃了几口,抬起头,朝着远方咩咩叫着,嫩嫩的声音充盈在温暖湿润的东南风中,让人心旷神怡。 牧民们脸上露出了欢笑,牛羊是他们生存的希望,有了牛羊,就有了一切。这几年突厥时运不佳,冬季来的总是特别早,而且冬天特别冷,积雪太重,压垮了帐篷,弄死了不少牛羊,使得突厥损失惨重。对于这些牧民来说,这个打击是巨大的。 好在最为熬人的冬季已经过去,春天来临,牧民们仿佛被关押了数十年的囚犯一样,一旦获得自由,都会长长出一口气,心中无比的喜悦、放松。几名年老的牧民手中拿着长长的鞭子,不断在空中挥舞着,牛羊在他们的指挥下,一边叫着一边前进。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在河滩里嬉戏的丹顶鹤、大天鹅受到惊吓,突然飞了起来,在半空鸣叫着,牛羊也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北方。东北方,黑压压的一片,无数身着铠甲的突厥铁骑正在策马南下,蹄声踏在草原上,十分沉闷。许多牧民纷纷侧目,心中不由叹息,又要打仗了。 早在一个多月前,漠北的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就派人来各处部落,传令给各部的酋长,说要统兵南征,继续上一次未成的事业。各部的酋长对此很是兴奋,中原人的富庶让他们垂涎三尺,早在南北朝末期,击败了柔然的突厥人就渴望着南下。可是,南方的气候他们并不习惯,突厥人吃惯了牛羊,对于小麦、稻米、黍等粮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们有的兴趣,是中原的财富,此外还有女人。 在得到突利小可汗的命令后,各个部落都在积极备战,不过,经历了一个冬季之后,战马廋了一些,需要将它养的肥肥壮壮的,再南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草原上的绿草已经长了出来,足以将战马养的更壮。 牧民们眼中充满了杀意,当年,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南下过,那时候,无论是北周还是北齐,都对突厥人俯首称臣,突厥的势力最为鼎盛。可是,好景不长,该死的杨坚夺取了北周的江山,对突厥采取了颇为强硬的对策。突厥几度南下,遭遇了隋人强有力的抵抗。隋人十分厉害,史万岁、长孙晟等人,都名震突厥,让突厥人胆寒。 后来,迫于大隋的声威,突厥选择了臣服,以启民可汗为首的突厥人,成为大隋的附庸。可是,阿史那氏的血脉是高贵的,臣服南方,对于阿史那氏是来说,是无比的耻辱,当阿史那咄吉世继承了可汗的位置之后,他就在思考着有一天能够南下,洗刷掉这个耻辱。只是可惜,始毕可汗功亏一篑,没有将杨广围杀在雁门关。 始毕可汗的心中充满了遗憾,不过,随着大隋的动乱,突厥人再度兴盛起来,尤其是大量的汉人北逃,使得突厥人逐渐掌握了冶金技术,同时还能打造攻城器械。作为始毕可汗的继承者,处罗可汗和颉利可汗也对中原虎视眈眈。而作为始毕可汗的长子,突利小可汗同样对染指中原,有着非常大的兴趣。 本来,突利小可汗由于实力不足,对中原暂时不敢动手,可是,他派人前去高句丽求购铁矿,却被隋人杀掉了。这让突利小可汗十分愤怒,在愤怒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如果叔叔颉利可汗知道他的这些勾当,恐怕心中会有不满吧?为此,突利小可汗提前禀明了颉利可汗,以雪灾为借口,提出要提兵南下,夺得的财富,他会分出一部分,用来孝敬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对此大悦,他不用花上一兵一卒,就能得到突利的孝敬,这是非常好的事情。因此,他允许突利小可汗南下。突利小可汗厉兵秣马,在六月初,统兵南下。在牧民的视线中,突厥铁骑奔驰而下,统兵大将叫做康苏密,是一名达干,统兵铁骑五千,直奔蓟县。随后,突利小可汗与其弟阿史那结社率亲帅大军七万余,在后南行,一名苏尼在后赶着上万头牛羊,充作粮食,在后方缓缓而行。 突利小可汗从草原一路南下,绕过奚人的驻地,直奔燕山。突厥人浩浩荡荡的气势,并没有瞒过隋军的密探,一时之间,涿郡北部的烽火台点起了狼烟,将突厥人入侵的消息传到了蓟县。 “突厥人终于来了!”杨侑手中捏着一份急报,手中的急报详细地禀告了突厥人的兵力。 “陛下,突厥人兵力足有八万,兵力不少,而且又多是骑兵,机动性非常强。”杜如晦说道。 程知节扁扁嘴,不服气地道:“突厥人有什么可怕,当年在达奚长儒面前,突厥人还是不是铩羽而归?” 杨侑颔首,当年达奚长儒带着三千人,与突厥数万铁骑周旋,死战数日,打的血肉横飞,最终令突厥人惊惧而退,那一战,打出了大隋将士的威风,打出了大隋将士的骨气。如今,突厥人又来中原搅局,给本来就扑朔迷离的中原乱局增添了更多的未知,这让杨侑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事情。 正如杨侑所想的那样,与突厥开战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突厥铁骑来无影去如风,只能是击败他们,而不能歼灭,历史上的漠北游牧民族,几乎不可能被歼灭,因为广阔的草原,非常利于他们逃窜。 听见程知节的话,罗士信的神色却有些凝重,程知节的话固然是为了鼓舞士气,但突厥人多是铁骑,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咳嗽了一声,道:“陛下,突厥人来势汹汹,不可不防。若论威胁,突厥人比起李世民的威胁更大。” 丘行恭面有忧色,道:“我军虽然有铁骑,但除了陛下的玄甲精骑,余下的骑兵,多是新建,战斗力并不强。”言下之意,要和突厥开战,玄甲精骑便是主力,可是,杨侑的玄甲精骑只有五百,余下的禁卫军,也只有五千左右,从实力上的对比来说,根本不可能是突厥铁骑的对手。因为数量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突厥人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将杨侑的这支心腹骑兵淹死。 听见丘行恭的话,杨侑淡淡一笑,他知道众人的担忧。大隋在河北的兵力,与突厥人差不多,但是突厥人却是骑兵居多,隋军却是步兵。这个差别,在于隋军野战的时候,非常不利。 沈光点点头,道:“五百玄甲精骑显然不能和突厥人力拼,就算是重骑兵,也被会突厥人吞的渣滓都不剩。”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寂了下来,丘行恭、罗士信、裴行俨是猛将而不是帅才,一时之间没有主意,他们都将目光放在了杜如晦的身上,希望这名谋士能给他们一个可行的建议。 杜如晦见众人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觉得压力非常大,他轻轻咳嗽一声,笑道:“作为陛下的谋士,这压力巨大呀。” 裴行俨呵呵一笑,道:“杜侍郎,这么多人中,就你最聪明,这个重任,不交给你,交给谁呐。” 杜如晦看向了杨侑,双手摊开,道:“陛下,微臣头发都白了,这个谋士,不容易当呀。” 杨侑哈哈一笑,道:“这些日子,的确辛苦杜侍郎,朕再给你增加五百石的俸禄,你看如何?” “这个是应该的。”程知节立刻说道,他挠挠头,要他出点小主意还可以,对付数万突厥铁骑,他却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罗士信、丘行恭等人都带着笑意,他们对杜如晦非常了解,知道他能如此说,必然是有了主意,于是等待着下文。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尤其是罗士信。 杜如晦摆摆手,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微臣不过是看气氛凝重,开个玩笑罢了。”顿了一顿,杜如晦道:“陛下,突厥人已经南下,最多五六日,就能杀到涿郡。涿郡以北,虽然有长城、燕山阻碍,但却无法阻挡突厥铁骑的步伐。” 杨侑颔首,历史上满清攻打北京,就是绕道蒙古,而这个地方,就是突厥所在。对于杨侑来说,长城只是传递塞外民族入侵的据点,根本不可能将突厥人挡在长城以北。想到此,他目光看向了杜如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杜如晦继续高声说着他的计划,随着他的述说,不仅仅是罗士信、裴行俨,就连杨侑也吃了一惊。因为杜如晦的这个计划非常大胆,一旦突厥人南下成功,很有可能对河北其他地区造成巨大的损失,而杨侑却又不希望突厥人对河北造成经济上的破坏,但如果杜如晦的计划成功,对于突厥人打击却又是巨大的,这就好比一把双刃剑,在砍伤敌人的同时,也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杨侑不由眯起了眼睛,思量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15652879 第836章天水战事 就在突厥南下之际,天水城的战斗已经炽热化,唐军在薛万钧的指挥下,慕容罗睺等人奋力攻城,短短三日,天水城已经成为了血池,城墙已经被鲜血染红,到处可见碎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几欲呕吐。 这三日来,薛仁越和常仲兴带着隋军将士,奋力守城。幸好屈突通自从占据了天水之后,加固加厚了城池,做了充足的准备,唐军虽然有备而来,但在隋军的奋力抵抗下,天水城依然屹立不倒。 城头上,夕阳已经落下,照在被鲜血染红的城头,薛仁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常将军,这一次唐军的攻势非常猛啊。远比上次李世民还要来的猛烈。” 常仲兴费力地将头盔取下,他的手臂受了伤,血流如注,看起来颇为吓人,不过常仲兴知道,这是皮外伤,不碍事,只需要敷上草药,很快就会好起来。与自己的伤势相比,常仲兴显然更关心唐军下一步的行动。 常仲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的唐军,是李智云主帅,他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这个薛万钧,却是一个不可小视的角色。” 薛仁越点头,说起来,薛万钧的父亲薛世雄的祖籍是河东汾阴人,年轻时跟着父亲泾州刺史薛道弘居住在关中。而薛举的祖籍同样是河东汾阴,年少时随着父亲薛汪时徙居金城,可以说,薛仁越与薛万钧是亲戚。河东薛家虽然比不上河东闻喜裴家,比不上太原王氏,但在河东,也算大族。 在这个年代,世家子弟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相对都高人一等,撑起一个帝国的支柱,他们有着不小的功劳。 薛仁越叹息一声,道:“可惜,他的父亲为大隋效力,最终为国捐躯。如果他愿意投靠大隋,以他的能耐,至少能博得封妻荫子。可惜,可惜呀!”薛仁越说道这里,心中无比感慨,当初他的父亲是所谓的反王,但他如今却为大隋效力,命运,还真是奇妙啊。 常仲兴接过一名士兵递过的锦帕,将脸上的血迹擦净,想了想,道:“幸亏唐军不善夜战,若是日月攻城,恐怕也支撑不下。” 薛仁越心中充满了忧虑,道:“屈突总管应该得到消息了吧。” 常仲兴握紧了拳头,他知道,面对伪唐,只有拼死守城,他对伪唐的一些行为十分看不惯。且不提那些被伪唐捉住的反王,一些主动投靠伪唐的反王,居然没有好的下场,这让常仲兴十分不明白。如果他常仲兴也选择投靠伪唐,恐怕也不得善终吧?而且,刘文静的死,也足以证明了李渊的冷血,这样的君主,根本不能投靠。 “不管屈突总管有没有得到消息,天水城一定不能丢,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常仲兴说道。 “不错,人在城在,人亡城亡!”薛仁越也点点头,对于杀死了他大哥的伪唐,他也没有什么好感。 天水城外,唐军大营,篝火袅袅,辎重营的士兵们正在造饭,不少受伤的士兵躺在辎重营里,不断地呻吟着,看护他们的士兵跑前跑后,替伤兵清洗伤口、敷药,整个大营显得十分忙碌。 薛万钧对士兵叮嘱了一番之后,朝着李智云的帅帐走去。一路上,他显得神色有些凝重。天水城,必然是难以攻打的,毕竟屈突通经营了数年,又是隋军在陇西的根基,薛万钧已经有了打硬仗的准备。让薛万钧心事重重的,是隋军的战斗力非常强大,在这三日的战斗里,唐军付出了将近三千人的伤亡。唐军几度登上城头,但最终,还是被隋军赶了下来。 从第一日的战斗来看,隋军似乎显得有些仓促,但从第二日开始,隋军开始使用一种杀伤性极强的弩车,一次能够射出二十支弩箭。如果仅仅是这样,薛万钧并不会那么惊讶,那些杀伤性极强的弩车,所射出的弩箭,箭簇居然有拳头大。 这让薛万钧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那是大隋国力最为鼎盛的时候,他随着父亲赶赴洛阳,在洛阳城头,他看见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弩车,远远比天水城的弩车还要恐怖,因为洛阳城的弩车,射出去的弩箭,箭镞居然有斧头大小!那时候,何稠夸耀,说洛阳城坚不可破。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杨玄感还是李密,都在洛阳城面前束手无策。 天水城的弩车虽然比不上洛阳城的,但很有可能,大隋制造弩车的技术仍然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如果是这样,薛万钧觉得很难攻下天水。如果攻不下天水,薛万钧就得不到军功,得不到太子李建成的信任。如果没有兵权在手,怎么为父亲报仇,为兄弟报仇? 无论是窦建德,还是杨侑,都是薛万钧复仇的目标,此时在他的心中,没有国家的仇恨,有的,只有私仇。他主动投靠大唐太子李建成,为的就是报仇啊!所以他必须要努力,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可是在实现这个目标之前,区区一个天水城都拿不下,又何谈报仇?薛万钧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李智云的大帐。当他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大帐外的两名士兵拦住了他:“薛将军请止步!”对于薛万钧,两名士兵还算客气。 薛万钧拱拱手,道:“楚王殿下在吗?本将有事禀告。” “殿下在休息,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名士兵一本正经回答。 薛万钧一愣,这个时候休息,莫非是楚王身体有恙?他正要询问,大帐内却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笑声,隐隐约约,还传来女子的说话声。薛万钧蠕动的嘴唇顿时闭上了,他虽然投靠大唐的时间不久,但他也知道,楚王李智云在长安以好色出名。 当然了,李智云本性还算不错,至少他不会强抢民女,而是经常去勾栏之地嫖、妓,据他说,花了钱,玩的舒心玩的爽。薛万钧是个男人,也知道男人大多是好色的,对于李智云的好色,他也没有意见,毕竟李智云除了好色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不过,薛万钧不满的是,这个时候,并不是嫖、妓的最佳时机啊,士兵们在营外拼命攻城,主帅却在大营里花天酒地,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薛万钧犹豫了片刻,想要劝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叹息一声,缓缓走了出去。 大帐内,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杯酒,娇笑着送到了李智云的嘴边,道:“殿下,喝了这杯酒再说嘛!” 李智云呵呵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女子滑腻的脸蛋,连声道:“好好好!”说着,张开了嘴,将女子送到嘴边的美酒一口喝尽。旋即,他一把抱住了女子,朝着软榻走去。女子格格笑着,用小手打着他的肩头,道:“殿下,你可真性急。” “一刻值千金,岂能不急?”李智云说着,走到软榻边上,将女子放下,然后扑了上去…… 清水县。 赵道兴在大街上走着,身后,是几名唐兵。自从投靠了大唐之后,赵道兴就被看管得极严,表面上,每一天他都能出门,但每到一地,都有唐兵跟着他,美其名曰,保护安全。但实际上,赵道兴非常清楚,这是薛万钧不放心自己,因此派人看管着自己。不过他自觉坦荡荡,也就不在乎这些。 楚王已经领兵杀奔天水数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这让赵道兴连连摇头,这一次,又要死太多人了。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什么时候,中原的战乱才会结束呢?难道又要像南北朝一样,持续数百年的分裂吗? 赵道兴想着,距离县衙已经不远了,这时,他看见了在县衙门口忙碌着的士兵,唐军正在紧张地搬运着麻袋,麻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粮”字,很显然,这是从北方运送而来的粮食,紧接着就要送到天水去。 赵道兴走了进去,与几名唐兵打着招呼。唐兵对赵道兴已经非常熟悉,对这位时常请他们喝酒的豪爽之人并没有任何的歧视,他们都和赵道兴打着招呼。 赵道兴走到一袋麻袋前,伸手拍了拍,道:“这些粮食,可是要立刻送到天水去?” “是啊,赵县令!”几名士兵回答。 “有了这批粮食,士兵们有了饭吃,才有力气打仗啊!”赵道兴笑了笑。 “哎,听说天水城防守十分森严,若想要攻下天水,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一个虬髯汉子回答。 赵道兴捏了捏麻袋,道:“天水是坚城,并不容易攻下。这一战,就算打个半年,也不稀奇。” “半年?”一个士兵瘪瘪嘴,眼神十分不屑,“若是要打半年,恐怕早就攻打天水了。如今不是趁着屈突通不在天水,这才带兵来攻打吗?如果十日内攻不下天水,恐怕就要撤兵了。” “为何?”赵道兴显得十分不解。 “这还用说吗?一旦短期内攻不下天水,屈突通率兵赶来支援,恐怕我等就要腹背受敌了。”虬髯汉子说道。 赵道兴恍然大悟,道:“是这个道理。” 虬髯汉子眯起了眼睛,道:“赵县令,若是攻不下天水,你随我等回长安吧!” 赵道兴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虬髯汉子的肩头,道:“这个,好说!”--15652880 第837章详情不如偶遇 过了会宁郡凉川县,便是武威郡。凉川位于大河和祖厉河的交汇处,河水较为充沛,此时已经开春,大河上游的冰川已经逐渐解冻,河水带着泥沙、冰块冲向下游。位于两河交汇处的凉州,河水浑浊而泛滥。幸好凉川县早有准备,百姓大多被迁走,百姓也知道一旦冰川解冻的危险,纷纷带着财物赶进城中,因此造成的损失不算太大。 大河的码头,两千骑兵已经渡到了北岸,一名凉川县的官员前恭后倨,对这群驰援姑臧县的骑兵十分恭敬,不过,他也十分奇怪,据说攻打姑臧的隋军数以万计,这群骑兵人数虽然不少,但想要解姑臧之围,似乎人数也太少了些。不过,这名官员十分明白在官场,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不然,项上人头随时可能搬家。十分恭敬地将这群骑兵送走之后,官员坐船回到了凉川县。此时夕阳已经落下,两千匹战马和人,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 就在官员回到凉川县的同时,这群骑兵朝着北方狂奔而去,一路上,卷起灰尘,犹如浓烟一般升起,直冲云霄。到了亥时,天色完全黑透,这群骑兵才停了下来,寻了一处地方安歇。 唐军骑兵取出了帐篷,扎下营寨之后,开始用餐,百余名骑兵在四周巡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不过,显然是多虑了,这里离姑臧还有约莫五百里,应该不会遇上隋兵。这些战马就算一天奔跑一百里,也足足需要五天,而为了蓄养马力,这群骑兵的速度会更慢。 几名军官围成一圈,正在商量着事情,这一段距离虽然很远,但他们要早点做出准备,想办法吸引隋兵的注意力,延缓屈突通攻打姑臧的进度,同时也是在告诉李神通,大唐的援兵来了,务必要坚持住。 几名军官有的说偷袭金城到姑臧的粮道,有的说派兵骚扰屈突通,有的说狠狠偷袭一番,将屈突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说法,而且他们都坚持自己的看法。在他们脱离大部队的时候,薛万钧曾经给了一些意见,不过他也说了,由于对姑臧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因此需要他们自己做出最佳的判断。这也就造成了几名将领各自坚持自己的意见。 在争论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最终还是没有定论,因此,几名军官不欢而散,毕竟离姑臧还有数日,五日,应该能想出对策了吧? 夜色深沉,骑兵大多进入了梦乡,只有少部分的士兵在营寨外围,燃起了篝火,不断巡逻,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不过,按照大部分士兵的看法,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呢?他们选择的路线,并不在金城与姑臧的进军路线上,被隋兵发现的几率非常的小。 夜色逐渐深沉,寅时正是人最困的时刻,巡逻的士兵紧了紧衣袍,靠近了篝火,逐渐有了睡意。谁也不知道,在远处的黑暗中,一双双亮着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远处三百步的地方,陇西道总管屈突通帐下的第一神射手席君买正蹲在地上,死死地看着远处的篝火,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梁建方在他的身边,脸上也带着笑,两人都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唐兵。 围困姑臧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屈突通另有目的,席君买、梁建方奉命南下,为进一步夺取凉州做着准备,如果大隋顺利拿下凉州和伊吾、敦煌,通往西域的大门就掌控在大隋的手中,不仅能打击伪唐,更能为日后进军西域做准备。 两人得到命令,一路南下,日落之前扎下营寨,由于这一带多是草原、荒漠,几乎是荒无人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敌人发现。但屈突通是一个谨慎之人,他的部下,也变得非常谨慎,席君买派出了斥候,查看四周情况,并派人试图混进凉川县,取得第一手的情报。事后想来,席君买不得不暗暗庆幸这个举动无比的英明。 正是南下的斥候发现了唐军的踪迹,并将情报迅速回传,席君买和梁建方得到消息,立刻做出了安排,席君买带人前去侦查,而梁建方则积极备战。稍后不久,更为详细的情报传来,说是唐军全是骑兵,兵力约莫两千。两千骑兵是一笔巨大的战力,梁建方听了,心中不免一凛。隋军虽然也有铁骑,但却只有一千,余下的五千是步兵。这也就意味着,隋军不可能正面硬撼唐军铁骑,而需要用巧。 席君买和梁建方商议了一番之后,立刻做出了决定,等到天黑,偷袭唐兵。两人立刻安排士兵休息,补充体力,等待着时机,给唐兵致命一击。似乎是上天眷顾,唐军虽然有巡逻的士兵,但显得懒懒散散,奔波了一日的他们,似乎非常困倦,不少斥候都睡着了。 席君买再度和梁建方咬了片刻耳朵,两人立刻按照计划行事。终于,最后一名唐兵似乎忍受不住瞌睡虫的侵袭,慢慢低下了头,就要睡着。忽然,他似乎被火星烧着了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可是放眼看去,除了篝火四周,其他地方全是黑漆漆一片,让人看不清。 士兵瞪大了眼睛,想要将月色下的一切看清楚,但却是徒劳。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地面开始震动起来,身为骑兵的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趴到在地上,将耳朵贴近了地面,如雷的马蹄声闯进了他的耳中,惊得士兵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这时,远方黑漆漆的地方,隐约有亮光闪现,紧接着,月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了。不,应该说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一片影子。士兵瞪大了眼睛,张口正要说话,风声乍起,一抹亮色出现。士兵条件反射地矮下了身子,一支箭羽而来,从他的耳边擦过,几乎带走了整个耳朵。 “敌、敌袭!”士兵大喝了起来,声音显得十分惶恐。几名睡着的唐兵被他的声音惊醒,抬起头匆匆一看,不免嘟囔着:“还让人睡觉不,瞎嚷嚷什么?” 一名士兵话音刚落,就被一支箭羽贯穿了咽喉,他捂着喉咙,手指已经被温热的血打湿,双目圆睁的他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最终闷头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这人一死,其他的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赶紧跨上了战马,惊恐地将敌人来袭的消息传递出来。急促的锣声响起,已经进入梦乡的唐兵愕然惊醒,不少士兵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隋军就已经冲到了外围。 梁建方手中持着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几名唐军就死于非命。唐兵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毫不设防的唐军驻地,几名军官纷纷跑了出来,都是愕然变色,谁也想不到,这群骑兵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们多想,军官用破音的嗓子奋力喊着,提醒部下,有敌人来袭。唐军大营顿时一片混乱,士兵们匆匆起来,穿衣的穿衣,寻马的寻马,顿时人声鼎沸。唐军的混乱给了梁建方更多的机会,他带着五百名骑兵杀入唐军营寨,长枪所指之处,便有人死去。 唐军之中,一名看似校尉的将领见梁建方异常骁勇,拍马赶来,想要将其击杀,灭掉隋军士气,却被梁建方一枪挑落战马。几名唐兵见梁建方如此骁勇,不免色变,相视一眼之后,发出一声呐喊,拨马便逃。 几名唐兵逃走,引起了军心的溃散,而且他们迎战仓促,根本没有准备。而为了赶路,大营又没有防御设施,就这样被隋军瞬间击败。唐军纷纷逃走,有的士兵来不及寻到战马,撒腿就逃。然而,逃了不多两里,机括之声响起,弩箭一排排射出,立刻就有战马哀鸣着倒下,数十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些唐兵立刻就反应过来,隋军这是有埋伏呀。 席君买带着五千步卒,埋伏在此地,他们举着弓弩,对着逃奔而来的唐兵不断射击,很快,唐兵的伤亡就超过了三百人。这样的伤亡是巨大的,让唐军士兵胆寒,而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让他们明白,前方还有隋兵铁骑等待着他们。就算是逃出了隋军的弩箭阵,恐怕也逃不出隋军骑兵的追杀。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在这样的神色,睡得正香的唐兵士卒突然遭到袭击,他们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成了隋军的刀下亡魂。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唐军选择了投降,他们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席君买默许了唐军的投诚,因为下一步的计划,还需要这些唐兵。 五千步卒逐一将唐兵捆绑起来,等到尘埃落定,天色已经大亮,梁建方带着骑兵四处扫荡,捉拿漏网之鱼。初步清点,唐兵战死五百多人,战马死的更多,约有七百匹。隋兵俘虏了一千两百多人,余下的失踪不明,想来是逃走了。 兵贵神速,两人立刻派人假扮唐军,寻了一个借口,说途中遇见沙尘暴,粮食、水囊损失大半,需要进城补充。凉川县令不疑有他,刚刚打开城门,梁建方就将他擒住,隋军迅速占领了凉川,完成了第一步计划。--15652881 第838章无奈撤兵 天水城的攻伐,依旧在持续,唐军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天水城依旧屹立不倒。隋军的顽强出乎薛万钧的预料,他隐隐地觉得,或许出兵大震关才是最佳选择,这样,扶风郡的数万兵马才能顺利进入天水。 可是,他攻取天水已经数日,这个时候放弃,显然会遭人非议,在太子李建成面前,也非常不妥。尽管天水城难以攻打,但薛万钧只得咬紧了牙关,继续攻打,不然前功尽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派去迷惑屈突通的两千骑兵已经遭到了致命打击。 席君买、梁建方攻下了凉川之后,留下五百士兵看守,并派人将消息通知屈突通,同时驻守金城的隋将也得到消息。在做出了安排之后,席君买带着一千骑兵朝着南方前进,而梁建方则在后行军。 一路上,席君买的一千骑兵日夜兼程,三匹战马轮换,一日之间,奔出了将近一百五十里,若不是考虑到士兵可能无法承受,他还要继续南下。出了会宁郡,经过平凉郡和陇西郡短暂的交界处,便进入了天水,由于靠近陇山,地势开始复杂多变,席君买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才赶到了清水县。 唐军在沿途布满了哨塔,斥候也密布四周,有的被席君买射杀,有的逃出了。尽管唐军得到了隋军赶来支援的消息,但席君买的行军速度很快,驻守清水县的唐兵刚刚得到消息,席君买就杀到了城下。 当看见隋兵多是骑兵的时候,驻守清水县的蔺兴粲顿时松了一口气,敌人虽然气势汹汹,但多是骑兵,想要攻城,却是痴心说梦。只要先守住了清水县,一切就好办了。但蔺兴粲想不到的是,他刚刚派人出城通知围困天水的楚王,下一刻,赵道兴就发动了叛乱,将席君买迎接入城。清水城中的两千唐军措不及防,唯有奋力厮杀,但隋军早有准备,蔺兴粲被一箭击杀,清水县陷落,回到大隋怀抱。 隋军突然杀来的消息传入李智云的耳中,对此他显得十分急躁,急忙召见了薛万钧、慕容罗睺等将领。 不仅李智云显得忧心忡忡,就连薛万钧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他是要趁着陇西军主力远在姑臧之际夺取天水,可是数日来的战斗并没有攻下天水城,反而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这对于一向高傲的薛万钧来说,无比的难受。 而如今,隋军意外地杀奔而来,目的就是要截断唐军的归路,这更让薛万钧极度地怀疑自己的战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看着李智云阴沉着的胖脸,薛万钧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怎样才好。 李智云的心中非常不高兴,太子将薛万钧夸的天下无双,说他擅长谋略,只要听他的,就没有错。可是攻打天水已经十来天,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天水城依然坚挺,根本没有像太子说的那样摧古拉朽地攻下天水,李智云失望透了。 “薛将军,为今之计,当如何?”李智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语气里,有着一丝颤抖。隋人异常可恶,他深怕这一次,又会栽在隋人的手上。 薛万钧拱拱手,只得回答:“殿下,为今之计,只有撤退。” 如今唐军所在的地方异常微妙,清水县被劫,意味着粮道被断,如今大营还有食用将近半个月的粮食,趁早撤退,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此时的薛万钧隐隐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屈突通是明攻姑臧,实际却围城打援。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而且,在没有彻底明白隋军有多少人之前,绝对不能再此久留,不然就会被隋军围歼。 作为曾经跟随李世民征战的慕容罗睺显得有些不屑,这些不屑在于他的资格,他非常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对这样的一个新人如此重用,而且,他在天水攻伐战中,也没有体现出良好的谋略,比起秦王来说,差的太多。如今听见薛万钧说要撤退,不免冷笑连连,道:“楚王,卑职反对撤退。” 薛万钧瞟了慕容罗睺一眼,知道他是朝中老臣,正要说话间,李智云问道:“为何?” “如今来援的隋兵情况不明,若是贸然撤退,中了隋军埋伏怎么办?再者,大唐花费了无数的粮草,就为了攻下天水,如果铩羽而归,岂不是让人笑话。”慕容罗睺朗声说道。 “是啊,兴兵而来,岂能空手而回?” “不错,慕容将军说的在理!” 大帐内的几名唐将赶紧附和,很显然,他们对薛万钧这个“外来户”很是排斥,李智云没有带过兵,经验不足,难于服众,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还他记得临出兵前,大哥对他叮嘱的话,因此他将目光看向了薛万钧,希望他能给个主意。 薛万钧听见众人议论,在耳边甚为聒噪,他眉毛一竖,猛地拔出了横刀,在案几上就是一剁,吓得李智云身子一抖,差点尿了出来。他惊魂未定地看着薛万钧,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薛万钧瞪圆了眼睛,冷冷地扫过众人,手中的横刀牢牢地钉在案几上,他的眼中带着杀意:“我奉太子之命,辅佐楚王,自当鞠躬尽瘁。天水城如今久攻不下,又有隋兵赶来支援,显然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尔等还想要攻取天水,是想要陷楚王于危难之中吗?!” 李智云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对隋人已经害怕至极,尤其不希望看见杨侑,如果被擒,他很有可能被抓到成都,想到此,李智云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地道:“不错,孤不能在这里等死!” 慕容罗睺急忙道:“楚王殿下,如今情况不明,是否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李智云本来没有注意,听见慕容罗睺的话不由就是一愣。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冲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惶恐,道:“殿下,大事不好了,营中盛传清水县已经被隋军夺下!” 李智云大惊失色,清水县被夺下了吗?如果是这样,退路已绝。 薛万钧一拍案几,喝道:“究竟谁在营中造谣生事,殿下,一定要严惩造谣之人。” 那名士兵战战兢兢,道:“此事小人也不知。” 薛万钧正要说话,大帐外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数十人走来,其中为首几人在大帐外叫着,要见楚王殿下。 李智云咳嗽几声,求助地看着薛万钧。薛万钧默默点头,开口道:“进来吧!” 几名士兵走了进来,其中几人浑身是血,众人都是一愣,这几人是怎么了,弄成如此模样? “殿下,隋军奇袭清水县,赵道兴突然叛变,蔺将军被一箭射死,为国捐躯。”其中一人说着,看他的打扮,似乎是一名伍长。 伍长的话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李智云脸色大变,慕容罗睺脸色铁青,薛万钧身子猛地一抖,显得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严加看管赵道兴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薛万钧几乎是吼着说道。 “卑职不知。”那人回答。 但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却说道:“薛将军,赵道兴似乎早有准备,府中的许多仆人都是他的部下,他们用饭菜迷倒了看守的士兵,从而杀了出来。而且城中有很多人接应他们。” 这话一说出来,薛万钧的脑海中想明白了,清水县为何会如此迅速陷落。薛万钧咬着牙,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如今唐军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攻下天水,而是怎样逃回关中。这个时候的薛万钧,无比懊恼,如果先攻取大震关,那么就算清水县被夺取,还有一战之力,可是当初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总认为天水只需要四五日就能攻下,但实际上足足花费了十余日,从而影响了他的计划。 “殿下,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撤退,方为良策!”薛万钧急忙说道。他从太子的口中,对屈突通有一定了解,知道此人做事谨慎,如今这明显是他的计划,趁着大军还有粮食,赶紧撤退,还有机会逃走。 李智云一张胖脸已经青了,听见薛万钧的话,急忙点头,道:“不错,速速退回关中方为良策!” 情况到了这个地步,慕容罗睺虽然心中不甘,也知道天水绝非久待之地,他忙点点头,道:“殿下英明!” 几乎没有遭到反对,唐军大小将领立刻同意了这个方案,唐军士兵迅速行动起来,收拾衣服,并准备了一定数目的干粮。事关自己性命,薛万钧这一次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每一天行军只走二十里,而且携带着拒马、鹿角等物,有效地防止了隋军的偷袭。 唐军的斥候非常多,每隔一里就有一队,能够及时有效地发现隋军靠近,一旦隋军靠近,唐军步卒就取下车上的拒马、鹿角等物,并利用辎重车进行防御,席君买虽然立功心切,但在薛万钧有效的防御下,根本寻找不到任何机会,而他们的粮食也非常充足,席君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智云带着唐军逃回了萧关。当最后一名唐兵进入萧关,他只能叹息一声,将这个情况速速回报屈突通,请示下一步的行动。--15652882 第839章狂风骤雨 长安。 原本有着喜悦心情的李渊显得十分沉默,秦王的折子他已经收到。河北发生的事情他已经通过折子了解的十分清楚。李世民没有攻下正定县,固然有备杨侑算计的原因,但让李渊更加的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太子李建成坐在李渊身前不远,剑眉微微皱着,显然,他也看出来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在正定县即将拿下的时候,唐军听见隋军杀来的消息,立刻士气大跌,许多人仓皇逃窜,这让李渊父子忧心忡忡。 这件事情证明了什么?证明了唐军士兵对隋军有了畏惧之心,他们听见隋军杀来的消息,心中已经胆寒。一支军队如果这样,能有多少的战斗力?如果看见敌人就逃走,就腿软,这天下还能争霸吗? “父皇,这事情可不是小事。”李建成缓缓说道。 李渊满是花白头发的头颅轻轻一点,忧心地道:“是啊,建成,你有什么看法?” “必须要消除三军对隋军的恐惧心理,不然,以后看见隋军就崩溃,这还怎么打仗。”李建成摇摇头。 李渊默然不语,他看儿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静静等待着儿子的下文。 “父皇,隋军气势汹汹,在河北、山东乃至于陇西等战场上发动了一系列的战斗,国力的消耗必然很大,世民虽然被迫撤退,但幸好损失不大,纵然是井陉关失陷,但苇泽关依旧掌控在大唐手中,只要守住了并州,还有机会。” “儿臣推断,在突厥进兵之后,河北必然陷入战乱之中,那个时候,才是大唐的最佳机会。”李建成说到这里,心中叹息,秦王还是太焦急了一些,他一心想要复仇,想要击败杨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杨侑回师击败。 李渊皱皱眉,最佳机会?好几次对于大唐都有所谓的最佳机会,可是最后呢?竟然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让他对李建成口中的最佳机会,显得十分怀疑。 “父皇,如今逆隋正在四处征战,就算最终取胜,实力的消耗也非常大,儿臣认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休养生息,积蓄国力。同时进行一系列的外交政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付逆隋,这才是正道。”李建成又道,他掌管大唐政务,对于大唐的经济十分了解。若不是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大唐就要崩溃了。而他也非常清楚,在乱世中,只要百姓还有一条活路,就不会造反,所以他将这个度把握得非常好,让大部分的百姓都有口饭吃。 李渊叹息了半响,站起身来,负手踱步,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顿了一顿,又道:“河北暂时不用去管,朕想,仅仅是突厥人,就够杨侑的头疼的了。不过,陇西的战事还是要继续,只有夺取了陇西,才能保证与西域的商路不会受到阻碍。” “这个是自然。”李建成点点头,道:“这一次屈突通主力远在姑臧,就算他得到消息,从姑臧赶到陇西,就算是骑兵,也至少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儿臣认为,夺下天水,应该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好,没有问题就好哪!”李渊心事重重地说着,将话重复了两遍,在他的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能尽快夺下天水,结束陇西战事。这个时候,正是与西域商人经商的良机,如果战乱,对赋税的影响太大了。 李建成微微躬身站起来,正要说话,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人快步走了进来,正是李渊的心腹宦官王欣俊,他进来微微躬身,道:“陛下,陇西急报!” 李建成身子一震,看向李渊的眼中,多了一份自信。按照常理,应该是攻下天水了。李渊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示意李建成去拿急报。李建成走上两步,从王欣俊手中取过急报,道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王欣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他没有多说,躬身退下,到了门外,他眼中带着无穷的恨意,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屋内,李建成带着微笑,打开了急报,匆匆看了两眼,身子抖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汗水从鼻梁留下,在嘴边的胡须处停下,满满的挂着,但他却忘记了擦拭。李建成怎么也想不到,隋军竟然迅速的杀到了陇西,并且夺回了清水县。若不是薛万钧及时撤退,恐怕这一支军队就要栽在陇西了。 屈突通用兵稳重,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是上当了啊。 李渊看太子不言不语,心中微微诧异,他走了几步,等看见李建成的模样,不由就是一愣。 “噗通”一声,李建成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知罪。” “这是为何?”李渊吃惊地道。 “父皇,这一次竟然是屈突通的阴谋,他明攻姑臧,实际上想要歼灭楚王之兵,幸亏薛万钧及时撤退,这才保住了数万大军。”顿了一顿,李建成又道:“这一次是儿臣判断失策,愿意接受父皇的责罚。” 李渊半响无语,他的无语不是对太子的失误,而是觉得难道说这辈子,就要坏在杨侑的身上吗?他策划了数年,这才占据了太原,以太原为根基,争夺天下霸业,谁曾想到,一个还没有弱冠的小孩,竟然破坏了自己的大业。不过,许是受到的打击次数太多,李渊并没有狂怒,只见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李建成。 “建成,陇西虽然败了,但姑臧是大唐的重要赋税来源,绝不容有失。这条商道,必须要保住。”李渊说道。 李建成沉默片刻,道:“父皇,不如让秦王回转关中,统兵解救姑臧之围!” 李渊闻言,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建成,半响,他吐出了一个字:“准!” 突利小可汗越过草原之后,迅速抵达了长城外围。这时,时间已经进入了六月中旬。突利进兵速度稍微有些慢,这主要是牛羊的速度比较慢,所以拖延了一些时日。突利从各种消息得知杨侑是个异常狡猾之人,因此,他并没有着急进攻,反正他七八万铁骑,实力强大,不可能被围歼。 突利先是派出了康苏密四处侦查,经过数日的侦查,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在长城以内,大多数的村庄已经荒无人烟。然而,这并不是说中原已经荒凉到了这个地步,因为村庄外,还种着许多小麦,绿油油的一片。 突利小可汗和弟弟阿史那结社率商议了一番之后,均是认为是中原人得到了消息,这才匆匆逃走。突利小可汗立刻率兵两万,杀进长城内,他亲自带兵,杀奔几个村庄,发现的确如康苏密所说,所有的村庄荒无人烟,不仅是青壮年,就连老人、小孩都看不见,此外,牛羊狗鸡等物也没有,唯一的活物,恐怕只有老鼠了。 突利小可汗心中更加确定,隋人这是撤走了,他大怒之下,让人将村庄统统烧掉,就连齐人腿高的小麦,也被统统烧掉了。反正突厥人很少吃米粮,这些小麦还需要时间方才成熟,突利小可汗没有半点兴趣。 看着浓烟四起,突利小可汗心中的愤怒这才略略减轻,但这只是第一步,他要让隋人的鲜血染红大地,让他们知道,只要杀死了一个突厥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整顿了兵马之后,突利小可汗迅速带兵南下,兵锋直抵蓟县。 两日后,突利小可汗与其弟率兵六万在蓟县城北扎下大营,余下兵马则守卫在长城一线,防止隋人关门。 早在突利小可汗南下的时候,杨侑已经得到消息,他登上城头一看,只见突厥人在城外十五里处扎下了大营,远远地,就能看见旗帜飞扬。杨侑冷笑了一声,他听从杜如晦的建议,让百姓南迁,一来是减小损失,避免百姓伤亡,二来,则是由他的战略目的在。 突利小可汗在蓟县扎下大营,这让杨侑心中稍安,他最为担心的,便是突利小可汗不顾一切的南下,如果是那样,以隋军的兵力,很难阻止突厥铁骑。杨侑并不知道突利小可汗的打算,突利也是得知杨侑身在蓟县,这才引兵而来。 两人年岁相仿,而杨侑已经有了偌大的名声,大隋的死敌高句丽,存在了数百年之久,杨坚、杨广两代帝王数次攻伐,兵力足有上百万,都没有完全打下高句丽,可是,这个年轻的男人,只用了数万兵力,就神奇般地灭掉了高句丽,占领了高句丽的国都,并将高建武、渊氏家族的人全部擒获,究竟他有怎样的能耐?所以,突利小可汗打定了主意,要攻下蓟县,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杨侑并不清楚突利小可汗在想什么,在看见突厥人已经杀来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准备,派人密切监视着突厥人的行动,一旦有什么异常,就立刻来报。隋兵听说突厥人杀来,也是人人振奋,对于他们来说,击败突厥人就是保家卫国。在天下大乱之际,突厥人时常南下抢夺,他们对突厥人有着很深的仇恨。如今他们来了,就要对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中原人的厉害。 15652883 第840章阿史那什钵苾 突利小可汗为了炫耀武力,派出数千骑兵在蓟县城外耀武扬威。骑兵们手持弓箭,在城北的平原来回驰骋,在他们与城门之间,竖着五十多个木人,雕刻成隋人的模样,由于不知道杨侑、杜如晦等人的模样,突利小可汗派人在木人上刻上了他们的名字,表示这些木人是谁。 “波!”阿史那结社率手持三石硬弓,瞄准了一个最为粗壮的木人,忽然就是一箭,弓箭正中木人咽喉,深深的刺了进去。一群突厥兵看见阿史那结社率箭法精准,都不由大声喝彩起来。 突利小可汗脸上带着冷笑,不经意地瞟了城头一眼,城头上杨侑正眯着眼睛,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身边,丘行恭、沈光、裴行俨、罗士信等人面有怒色。 罗士信忽然一抱拳,道:“陛下,突厥狗贼如此嚣张,微臣愿出兵挫一挫突厥狗的锐气!” 裴行俨一张脸显得十分红润,他怒声道:“陛下,这群突厥狗太可恶了!” 杜如晦在一旁,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远方,低声道:“这是突厥人的激将之法。” “杜侍郎,不管是不是敌人的激将之法,这突厥人甚为无礼,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丘行恭说道。 杨侑淡淡的摆摆手,突利小可汗这点小伎俩的含义他十分清楚,他目光一扫群臣,见所有人都无比愤怒,这才高声喝道:“朕便是大隋天子,叫阿史那什钵苾来见朕!” 突厥士兵闻言,均是大怒,突利小可汗之名,岂是他能轻易喊的?突厥人在城外大声乱骂,其中夹杂着几句汉话,让人不明所以。突利小可汗骑在站马上,杨侑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有些诧异,这个年轻的皇帝,中气十足啊。 更让突利小可汗心中吃惊的是,面对突厥人的挑衅,杨侑能沉得住气,这足以证明他心思沉稳,绝非一个冲动之人。突利小可汗这些年被叔叔颉利可汗压着,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气盛的青年。所以他明白,眼前能沉住气,并且直呼他名字的皇帝,是十分可怕的。 既然杨侑喊他,突利小可汗觉得如果不出去,那么自己就太没有面子了。他慢慢策马上前,随着他的上前,突厥人停止了射击,聚拢在突利小可汗身边,更有亲卫手中举着盾牌,防止隋人偷袭。 看见这一幕,杨侑摆摆手,示意士兵退后,以解除突利小可汗的疑心。突利虽然可恶,但却不能杀他,未来,他是牵制颉利可汗的一颗重要棋子,草原上,有两个以上相差不大的势力,符合杨侑的利益。如果突利小可汗遭受难于恢复的重创,得利的是颉利可汗。 如今表面上是统一的国家,但实际上游牧民族,是由多个部落组成,谁的力量大,拳头硬,谁就是草原上的霸主。当初突利小可汗还小,实力不足,所以才先后有了处罗可汗、颉利可汗。如果有一天突利小可汗有足够的实力,颉利可汗就会对他下手,历史上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打突利要打疼却不能打伤,不能将突利打得没有元气,不然颉利可汗就会毫不顾忌一口吞下他。 杨侑眯着眼睛想着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在城外一百步的地方停下,很显然,尽管隋人退却,但他仍然不敢大意,谁知道在那个角落里,会有一支暗箭射来呢? “你,就是杨侑,大隋的小皇帝?”就在杨侑打量着突利小可汗的时候,突利小可汗说话了。 杨侑抬起手,伸手制止了就要上前大骂的罗士信、丘行恭,朗声道:“朕就是大隋天子,阿史那什钵苾,你率兵到此,是想要作甚?” 突利小可汗笑了,这不是废话吗?他高声笑道:“这几年漠北大雪,年年遭灾,因此来向陛下借粮。” “借粮?”杨侑冷冷地笑了,他忽然抬起了手,指着阿史那什钵苾,道:“阿史那什钵苾,你的祖父曾经奉大隋为宗主国,并表示愿意改成汉姓,终生为大隋效力。可是,你的父亲背弃了诺言,大逆不道地派兵围困先帝。但最总还是丢盔卸甲,逃回了漠北。而你,难道要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吗?” 杨侑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首先将启民可汗定义为大隋的臣子,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然后,他话锋一转,将始毕可汗定义为乱臣贼子,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此事指的便是雁门关一事。如今,阿史那什钵苾的话说的十分好听,前来借粮,但借粮要有借粮的态度,带兵七八万南下,这是借粮吗?杨侑在警告他,不要走错路。 突利小可汗听了,脸上并没有恼怒的表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在他看来,杨侑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如果隋军真的有足够的实力,早就出城一战,根本不需要浪费口舌。他刚才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占据大义上的优势,想要让自己羞愧退兵。可是,他阿史那什钵苾是什么人,岂会因为这几句话而退兵? “愚昧的中原人,愚昧的隋人!”突利小可汗大笑之后,朗声说道。他目光扫过了蓟县,看着城头上密密麻麻的人头,他决定攻下城之后,将他们的人头砍下来,然后牢牢地钉在尖木桩上,代表着他的功绩。 “我这一次前来,除了要借粮,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突利小可汗眯起了眼睛。 “哦?你且说说看?”杨侑笑了笑。 “大隋天子曾经将公主许配给先祖,突利斗胆,想与大隋联姻。如果陛下答应这个请求,我等就退回漠北。”突利小可汗笑道。皇家嫁女,自然有许多嫁妆,足够他使用数年。如果能达成这个目的,他就不需要攻打蓟县,白白牺牲士兵的性命。 杨侑眼中陡然射出精光,他一向认为和亲,是最为屈辱的事情,不管有着怎样的目的。在他看来,无论是历史上刘汉的和亲,还是李唐的和亲,都是屈辱的。别的不说,文成公主入藏,带去了大量的科学、农业等方面的典籍,使得吐蕃实力迅速增长,日后成为了李唐最为强劲的对手。 而且,阿史那什钵苾的话,哪里是哀求和亲?杨侑冷冷地看着阿史那什钵苾,他忽然也哈哈笑了起来,半响,这才道:“阿史那什钵苾,大隋的女子,岂能下嫁番邦下人?你若要娶隋家女子,除非你成为隋人,改为汉姓,朕才有可能考虑赐你一场姻缘。” 突利小可汗闻言大怒,杨侑的话充满了不屑,他将自己摆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仿佛是在施舍自己一般。可是,他也不想想,如今大隋是怎样的局面!他以为,大隋还是那个万朝来贺的大隋?还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大隋吗?尽管他出其不意地灭掉了高句丽,可是高句丽地少民寡,又能和地广千里的突厥相比呢?他能灭掉高句丽,能灭掉突厥吗? 突利小可汗猛地举起了手,喝道:“杨侑小儿,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就凭你?阿史那什钵苾,你还是考虑怎样退回中原再说吧!”杨侑朗声。 突利小可汗吃了一惊,杨侑的话似乎隐隐有着深意,难道说,他已经做好了安排,等待着自己上钩吗?突利小可汗使劲地摇摇头,他觉得杨侑是在欺骗自己,毕竟从各种情报上来看,在蓟县的隋人不多,而且其他势力也在进攻隋人。面临危机的隋人兵力不足,突利小可汗觉得,就算有什么阴谋,隋人也留不下善于骑射的突厥人。 突利小可汗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最终他决定留下来,攻打蓟县。一方面是根据情报来看,隋人兵力不足,另一方面他兴兵而来,如果一仗不打,就匆匆退却,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突利小可汗大叫了一声,道:“传我军令,若是攻破蓟县,屠杀三日!” 突厥士兵听了,齐声大喝,屠城,是他们最喜欢的,这样,才能夺得财富,抢夺女人。数万突厥士兵山呼海啸,声势的确吓人,他们嚎叫着,就像草原上的群狼,让人畏惧。城头上的杨侑扫了一眼众人,轻声咳嗽了一声。 “如今看来,阿史那什钵苾是要一心围困蓟县了。”杨侑轻声道。 “突厥人暂时没有攻城器械,短期内应该不会攻城。”杜如晦说道。 这时,城外的突厥人纷纷退却,大纛在半空中飞舞,渐行渐远。很快,突厥人从一条直线变成一个黑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陛下,阿史那什钵苾已经远去。”沈光说道。 杨侑点点头,道:“这几日突厥人必然会在城外砍伐树木,钱将军、麦将军你二人可带轻骑骚扰,吸引突厥人注意力,切记不可与之交战。裴将军,你多做准备,一旦计划成功,你就趁夜出城,截断阿史那什钵苾的后路。” 裴行俨眯起了眼睛,双手一抱拳,道:“遵命。” “丘将军,朕要你准备好的东西,都弄好了吗?”杨侑又将目光定格在丘行恭身上。 丘行恭嘿嘿一笑,道:“陛下,经过这几日的搜索,微臣已经找到了陛下想要的东西,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就开始施行计划。” “明日太过于显眼,三日后,你按照计划行事。”杨侑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15652884 第841章试探 “今日一见,杨侑小儿也不过如此。”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伸开双手,任由身边的亲兵将卸掉他身上的铠甲。 阿史那结社率在一旁,亲手捧起突利小可汗的头盔,放在了木架子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突利小可汗,道:“大哥,如今大军数万,已经将蓟县团团围住,可笑杨侑小儿竟然躲在蓟县城中。” “嘿嘿,本以为杨侑得到消息之后,十之会南逃,想不到他胆子还颇大。”突利小可汗说道,这时亲兵脱掉了他身上的铠甲,又为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突利小可汗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走到软墩边上坐下,亲兵奉上了茶水,茶是来自于大隋的茶叶,由于突厥人喜好吃羊,肉比较腥,喝茶能缓解这股腥臭味道,因此很快在突厥人上层流传开来,很多突厥贵族都以饮茶而乐。只是价钱颇为昂贵,一般人可喝不起。 突厥小可汗喝了一口茶,道:“逆隋初定河北,幽州是抵抗突厥的桥头堡,今日看来,隋人在蓟县可谓苦心经营,非一日可攻下。” 阿史那结社率坐在一旁,他相貌与突利小可汗有七八分相似,浓眉大眼,下颚全是虬髯胡须,身高足有八尺,异常魁梧。闻言他一愣,道:“既然是这样,大哥为何不分兵南下,骚扰河北各郡?” 突利小可汗眯起了眼睛,他想了半响,道:“蓟县重镇,看杨侑的样子,似乎要重兵守卫蓟县,他的目的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一旦分兵,恐怕兵力会有不足。” “可是强攻蓟县,是否不太妥当?”阿史那结社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蓟县虽然不能强攻,但汉人兵法之中,有围城打援一说。听说杨侑也曾使用这招,重创李世民。如今,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我也要围城打援!”突利小可汗眯起了眼睛。隋人看着样子似乎早有准备,可是逆隋的皇帝在蓟县,如果团团围住,必定四方震动,隋人必定纷纷赶来勤王。这对于突厥来说,是好事!突利小可汗笑得十分奸诈,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当年他的父亲始毕可汗就曾将杨广围在雁门关,自那之后,逆隋的声威江河日下,而突厥之名,重新响彻在这片神州,所有的人中原人听了,都无比震撼,对突厥人十分惧怕。可惜,始毕可汗最终功亏一篑,而今,突利小可汗要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任务,他要亲手擒获逆隋皇帝,那时候,他阿史那什钵苾之名,不仅能响彻草原,更能名震天下,让所有的中原人都战栗不已!甚至,他还有很大的希望取代叔叔颉利可汗,成为草原上的新霸主,届时,必可号令四方,称雄天下。 只要捉住了逆隋皇帝,突厥必然成为天下霸主,至于什么李唐、王郑,比起逆隋来说,还是差了很多。突利小可汗想了又想,道:“从明日开始,四处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同时务必要将蓟县团团围住,就算是一只飞鸟,也不能飞出去。” 阿史那结社率眯起了眼睛,他知道大哥的想法,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捉拿逆隋皇帝。他当即站起身来,道:“大哥放心,这一次杨侑小儿必定是插翅难飞!” 就在突利小可汗与阿史那结社率商量的时候,隋军也在做出调动,杨侑带着亲兵巡视了一番城内,见各处都防备森严,按照杨侑的吩咐做出了相应的部署,杨侑这才放下心来。黄昏时分,杨侑带着丘行恭进入了密室之中,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不过等杨侑出来之后,很多事情都看见陛下笑的一脸的奸诈。杨侑办妥了事情,回到寝宫,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后,吹灭了蜡烛睡着。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直到天色微亮,杨侑这才醒来,刚刚起来,裴行俨赶来禀告,说突厥人有了异动。杨侑一愣,立刻匆匆洗漱,带着诸将登上了城头,放眼看去,突厥铁骑犹如黑色的洪流,在城外呼啸而过,他们如同草原上的群狼,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鬼叫着。 杨侑凝视着城外,眉毛拧成一团,他知道这群突厥人并不是为攻城而来,因为骑兵并不适合攻城。突厥人来的目的,无非是扬武扬威而已,目的在于震慑蓟县的隋兵。果不其然,突厥铁骑在蓟县城外呼啸而过的同时,城外数十里的密林处,一队对的突厥人正卖力地砍伐树木,一颗颗如同腰杆粗的树木被砍翻在地,旋即被剥掉了皮,被放入车上,等待着运送回大营,然后被匠师打造成各种攻城器械。 突厥人辛苦地忙碌着,将近午时,上百根巨木运回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得到消息,颇为兴奋,在突厥人砍伐树木的同时,隋人并不敢出击,这证明隋人对突厥人有了恐惧之心,至于隋帝在城头上的那番话,突利小可汗认为,不过是他为了帐隋军士气的话,根本不足为虑。 午时过后,突厥人吃过了午饭,继续砍伐树木,就在这时,蓟县城门被偷偷打开,钱杰、麦孟才等隋将带着数百骑兵呼啸而出,他们人人背上背着弓箭,手中持着长矛,腰间挎着横刀,奔向蓟县以北广阔的森林。 隋兵跑出两里,骑兵分成数股,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朝着茫茫的燕山余脉狂奔而去。在森林的边缘,突厥人正在卖力地砍伐树木,由于上午隋军没有任何的反应,突厥人一颗警惕的心渐渐松懈下来,就连巡逻的突厥人也无精打采地沿着森林边缘走动,脑海里浮现的是攻下蓟县之后,要如何如何。这些突厥人一想起中原女子白嫩的肌肤,柔顺的黑发,秀美的面容,一个个都活络了起来。 几名斥候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时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意。就在这时,他们浑然不觉隋军铁骑杀奔而来,早有准备的隋兵一眼就看见了散懒的突厥人几乎毫无防备。“杀!”在不同的地方,钱杰、麦孟才等隋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一声厉喝。 铁蹄如风,杀奔而去。突厥人的防备虽然松懈了下来,但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说道骑射,说道养马,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擅长。马蹄声声,突厥人反应过来,目力极好的突厥斥候顿时大惊,他们手搭凉棚,脸色顿时大变。 谁也没有想到,在突厥人面前,隋人居然敢主动出击,和突厥人野战!突厥人虽然有些仓皇,但隋军离他们尚有数百步的距离,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骑上战马,拔出弯刀。几名百夫长立刻翻身上马,大声吼叫着,突厥人纷纷响应,就连砍伐树木的突厥人也骑上了战马,准备迎敌。对于中原来说,突厥的每一个男子,都是战士,这一点,足以让他们自豪。 突厥人刚刚列阵不久,隋军就杀奔而来,麦孟才手中持着长矛,双目瞪得圆圆的,这群可恶的突厥人,在这个时候进攻中原,无疑对大隋的战略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甚至,有可能给了伪唐一个喘息之机,那么天下的大势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此消彼长之下,谁能问鼎天下,还是未知之数。 麦孟才想着的时候,距离渐渐近了,视线里,突厥人已经取出了弓箭,正在弯弓搭箭,准备迎战。麦孟才一声厉喝,手中长矛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突厥人临时组成的战阵抛去。长矛的抛射距离虽然稍短,但威力却非常大。此时突厥人尚未还击,正是隋军抛射长矛的最佳时机。 长矛如林,瞬时将天空填满,突厥人觉得天空一暗,如雨的长矛已经落下,十余名身处最前面的突厥人顿时被长矛刺中,哇哇大叫着倒下,战马也沉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灰尘四溅。在隋军的打击下,突厥人虽然受到了第一波的袭击,死伤不少,但颇为英勇的他们,仍然毫不畏惧。突厥人拉动手中的弓弦,朝着隋人射去。 隋军在抛出了长矛之后,立刻取出了弓弦,取箭还击。只听战马嘶鸣,战士哀叫,箭羽在半空中横飞,无数士兵纷纷倒地。一名突厥达干在远处观战,他发现这一支隋兵箭法精良,几乎每一箭的射出,都能射中一名突厥人。 达干心中微微一惊,突厥人的射术那是没法说的,他们常常自傲箭术天下第一,可是在这支隋军面前,似乎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达干也非常清楚,要想培养一名箭术精良的弓箭手,代价是非常大的,不仅仅需要大量的钱财,更需要时间。 很显然,这支隋兵是百战精兵,对于逆隋来说,这样的战士死一个少一个,而对于突厥人来说,他们并不缺乏控弦的战士,因为他们天生就是在马背上的民族!达干眯起了双眼,他冷冷地一挥手,道:“都给我冲,杀死一个隋兵,赏一头羊!” 突厥士兵听到达干下令,纷纷放下弓箭,取出了弯刀,这个时候,两军的距离已经近了,使用弓箭威力大减,双方正式进入肉搏战。这一战,只是初战,可是突利小可汗想不到,这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ps:迟到的祝福,祝各位书友春节愉快,羊年大吉!我手术已经结束,基本恢复健康,今日开始更新,22点左右再更一章。谢谢各位书友支持,不胜感激! 15652885 第842章突利设计 蓟县。春风吹过城头,杨侑健步走在城头上,不时眯起眼睛打量着城外,今日他派出数支队伍,名为骚扰,实则是为后几日的事情做出铺垫,毕竟是青史留名之人,突利小可汗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有一步一步来,才能迷惑突利。 身后,杜如晦轻声禀告着,将近日接到的各方消息,一一禀告。 据悉,李渊已经暂时放弃了出兵河北一事,李世民已经被调走,柴绍夫妇则留下来镇守并州,根据密探的消息,李秀宁自从开春之后,在并州各郡来回奔波,奖励春耕。杨侑微微一愣的同时,立刻明白伪唐的粮食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危机。李秀宁的四处奔波,便证明了这一点。 杨侑想着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克明,李渊将李世民调回长安,只能说明他暂时无力顾及河北。一旦李渊喘过气来,河北还是他的首选之地。” 伪唐要出兵,只能是三个方向,而如今王世充是李渊同盟,巴蜀汉中关山阻隔,不便用兵或者说耗日良久,伪唐要出兵,必选河北。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河北虽然是伪唐首选,但屈突总管正用兵凉州,一旦夺下凉州,伪唐必然受到巨大打击。” 杨侑沉默不语,踱步向前,走了七八步,忽然停了下来,他招招手,独孤千山走了过来,拱拱手,道:“陛下!” “传朕命令,锦衣卫急报,李世民很有可能出兵凉州,责令关拢道锦衣卫、陇西总管屈突通紧密配合,时刻监视长安动向。”杨侑吩咐。 杜如晦一愣的功夫,独孤千山“喏”了一声,匆匆走了下去。杜如晦眯起了眼睛,咳嗽一声,道:“陛下,是担心李世民率兵解凉州之围?” “李世民虽然数次败在大隋手上,但伪唐几名将领之中,尤其是皇室将领,李世民当数第一。李建成虽然也不差,但他更强的是政务。凉州的重要性对于伪唐来说,是毋庸置疑的,李渊已经输掉了河北之战,绝不可能放弃凉州。”杨侑说道。 “这么说,陛下认为李世民赶去长安,是要集结兵力,解除凉州之围。这的确很有可能。不过以屈突总管的稳重,必然不会有失。”杜如晦说道。 “有备无患,提前预防总是好的。”杨侑说道,这时他停了下来,又道:“夏王是否有消息?” 杜如晦摇摇头,道:“暂时没有消息,不过夏王一向爱民如子,陛下的吩咐必然会尽心尽力,断不会有失。”杜如晦回答。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此间事了,便可南下。今年事情繁重,克明可要保养好身子。” 杜如晦微微躬身,道:“多谢陛下。” 两人说话间,有士兵匆匆跑来,禀告着:“陛下,钱、麦等将军已经与突厥人交手,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杨侑哈哈一笑,指着北方,道:“克明,你说突利小可汗会不会上当?” 突厥大营,欢声笑语。一名身着汉服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伴随着舞姿,突利小可汗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脸上也带着笑意。在他看来,隋人早上必定被突厥的熊熊铁骑所吓,他面对突厥群狼,隋人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只会缩在蓟县城中,等到突厥人将攻城器械打造完毕,蓟县早晚可下,杨侑也会成为突厥人的俘虏。 心情高兴的突利小可汗叫来了随军而来的汉人女子,让她们跳起了舞。突利小可汗的身边,是几名突厥女子,她们或为突利小可汗按摩着,或将撕得碎碎的羊肉放进突利小可汗的嘴里。 阿史那结社率的身边同样也有着女子,兄弟俩一边吃喝一边享受一边说话。 阿史那结社率举起酒樽,朗声道:“大哥,隋人胆寒,如同乌龟一般缩在城中不出,显然是被大哥威名所惧,看来中原人也不过如此。”在阿史那结社率的眼中,名震中原的隋帝,在看见声势浩大的突厥人之后,除了嘴皮上的功夫了得之外,根本不敢出城鏖战,足以证明中原人的懦弱。 面对自家兄弟的吹捧,突利小可汗并没有昏昏然,他十分清楚,杨侑既然能横扫中原,甚至剿灭了高句丽,证明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如今他困守蓟县不出,应该是兵力不足,毕竟河北孤立,又经历了几次大战,环顾四周,都是敌人,都需要布防重兵,兵力不足也在意料之中。 兵力虽然占据了优势,但从突利小可汗的谨慎来看,他还是十分小心的。他也明白突厥人不擅长攻城,所以这才派兵四处打造攻城器械,目的在于削弱蓟县城池高达的优势。 “二弟,一切都要小心,我总觉得那隋帝诡计多端。”突利小可汗说着。 话音刚落,吐谷浑邪匆匆走了进来,施礼过后,匆匆道:“启禀可汗,隋兵杀来,足有上千人,我军措不及防,士兵战死数百人,树木多有损失。” 突利小可汗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眉毛拧成一团,他一挥手,示意舞女退下,又吩咐道:“请各位达干前来商议对策。” 吐谷浑邪应了一声退下,突利小可汗走出大帐,只见远处一群群的突厥人正相互扶持着走进大营。阿史那结社率在突利小可汗身后眯起了眼睛,大部分的突厥人受了伤,身上全是鲜血,呻吟声响彻在大营内外,几名达干匆匆而来,向突利小可汗禀告着军情。 突利小可汗抿着嘴唇,握紧了拳头,他紧紧地盯着前方,道:“二弟,看见没有,隋人诡计多端,并不会一味防守。” 阿史那结社率点点头,沉默半响,道:“大哥,虽然这证明隋帝不会坐以待毙,但也证明他十分清楚我军一旦将攻城器械打造完毕,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必将是极大的打击。” 突利小可汗正要说话,这时数名达干赶来,康苏密、阿史德等人也匆匆赶来,突利小可汗进入大帐,众人依次坐下。突利小可汗鹰目环视四方,指着一名达干,道:“热寒,你将今日的事情说一说。” 被唤作“热寒”的达干站起身来,朗声将白日的事情说了,众人听见隋人竟然敢主动出击,打伤了数百名突厥人,纷纷大怒,大帐内顿时骂声四起,人人请战,欲要攻破蓟县,擒拿大隋皇帝杨侑,为死去的突厥勇士报仇。 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听着众人的话,突利小可汗慢慢站起身来,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缓缓开口:“诸位,安静。隋人虽然可恶,但蓟县的确高大,若是以骑兵攻打,很难拿下蓟县。只有加快进度,打造好攻城器械,才有可能拿下蓟县。” “可是,隋人狡猾多端,时不时赶来偷袭,打造攻城器械的进度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阿史那结社率说道。 康苏密接过话头,道:“可汗,微臣愿意率兵两万,布防在蓟县城外,一旦有隋兵偷袭,就将他们全部斩杀。” 突利小可汗踱了两步,脸上阴晴不定,忽然,他冷冷地笑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必须要给隋军一个教训,不然时刻要面临隋军骑兵的偷袭,突利小可汗绝对不会如此被动,他要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乐寿城。一袋袋的粮食正从府库里运送出来,窦建德捋着胡须,看着忙碌着的士兵们,脸上有着淡淡的忧虑。突厥人杀来了,号称有十余万,势力非常强劲。窦建德在河北多年,年轻时就参过军,与突厥人有过接触,他知道,突厥的男人天生就是战士,面对这样的一支大军,皇帝陛下的胜算非常低,尤其是他的帐下仅仅有四万兵马。 窦建德心中忧虑,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生恐妻子、女儿知道这事情的严重,他尤其担心女儿,指不定得到消息之后,会跑到蓟县去,所以窦建德将消息严密封锁,除了极为核心之人,旁人根本不可能得知。 窦建德在思考的时候,凌敬快步走了过来,拱拱手,道:“夏王,粮食再有片刻,就整装妥当。” “这些粮食,都是救命的粮食,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大意。”窦建德千叮万嘱。 凌敬笑道:“夏王放心,这批粮食断然无恙,一定能安全送达。”顿了一顿,凌敬忽然靠近了窦建德,低声道:“可是夏王,卑职有不明之处,这批粮食,为何送往清河郡而不是幽州前线?”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他颇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番凌敬,道:“凌先生,莫非你猜不出其中的奥妙?” 凌敬一愣,夏王这话,是大有深意啊。可是明明大军驻扎在北方,正与突厥人鏖战,这批粮食送到清河郡,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忽然凌敬看见窦建德眯起的双眼之中,闪动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脑海急速地转动着,忽然,他明白了什么似得,手指着南方,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道:“夏王,你的意思是?”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在陛下没有明说之前,千万要保密,不可泄露半分。”窦建德说道,背负双手离开。 凌敬看着夏王离去的背影,不由喃喃自语,可是他的声音极低,只有他才知道说的是什么。 15652887 第843章诱饵 蓟县。 杨侑听着钱杰、麦孟才等人的奏报,不时点头,突厥人果然没有防备,杀死数百突厥人,这个战果尚可。不过,数百突厥人杨侑不会看在眼中,相对于十万之众的突厥人,这只是极小的数目。 “明日,依旧按照计划行事,只不过,这一次突厥人一定有了防备,诸位爱卿一定要小心谨慎,查明情况再动手,不可中了敌人的埋伏。”杨侑吩咐。 群臣应诺着,纷纷施礼退下。次日一早,隋军吃过饭,在诸位将领的带领下,再度出动。隋军如同呼啸着的狂风,朝着突厥人砍伐树木的营地席卷而去。钱杰本以为会遇见抵抗,但出乎他的预料,突厥人非常粗心大意,对于隋军的偷袭,根本没有做出有效的防御,就连斥候的数量也只是和昨日持平,当隋军杀到,他们才匆匆组成了防御阵型,与隋军厮杀在一起。 一场鏖战,人数虽然不多,但双方都拼了老命,奋不顾身厮杀,整整厮杀了两个时辰,隋军捣毁了十几根木桩,这才匆匆而退,临走前,带走了战死的隋兵,突厥人没有追击,这个时候双方的体力都出现了衰竭,他们也收拾了东西,匆匆而退。 当杨侑得到消息的时候,不觉就是一愣,按照常理,突厥人遭受了第一天的突袭之后,应该会严加防范,但今日却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措施。这并不能说明突利小可汗是愚笨之人,事实上恰恰相反,突利能在青史留名,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杜如晦捋着胡须,一边沉吟,一边道:“陛下,看来突利是想要扮猪吃虎。”这个词,他是从杨侑口中得知。 杨侑回过头,笑道:“克明,你的意思是?” “陛下,突利小可汗不是一般的可汗,此人受到突厥几任可汗的影响,对中原汉学有一定了解。按照常理,突厥人大部分显得十分暴躁,似乎没有智慧所言。昨日遭到偷袭,必定会十分震怒,说不定会立刻率兵攻城。但事实上,突利小可汗并没有这么做,这就证明他一定有阴谋诡计在其中。”杜如晦一口气说道。 杨侑连连点头,昨日突利没有率领大军杀来,杨侑也微微觉得奇怪,但当时没有多想,因此就忽略了。此时杜如晦说着,杨侑顿时觉得十分有理。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暴躁的突厥人居然十分冷静,怎能不让人怀疑万分呢? 杨侑想着,他立刻叫过了独孤千山,叮嘱他去办几件事情。 与此同时,在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接到密报,不由哈哈大笑,他按兵不动,目的就是要麻痹杨侑。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这个道理,突利小可汗十分清楚。阿史那结社率有些按捺不住,他一抱拳,道:“大哥,隋人必然上当,我愿领兵五千,伏击隋兵。” 突利小可汗没有说话,他眯起了眼睛,端起酒樽,一口喝尽,然后将酒樽重重放下,眼中闪烁着精光。熟悉突利小可汗的人,都知道这个表情,证明他在思考,因此众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着。 突利小可汗思索了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道:“不急,隋人也是多智之人,千万不可打草惊蛇。”顿了一顿,又道:“康苏密,你派兵两千,虚打旌旗,一路上大张旗鼓,带着可汗大旗,朝着渔阳郡进发。” 康苏密一愣,道:“可汗,昨日的计划……” 突利小可汗挥挥手,打断了康苏密的话,道:“昨日的计划,那是昨日的,今日情况有变,自然要做出相应的部署。明日,隋军必然不会出击,我就要派兵假装攻取渔阳,吸引杨侑的注意力,逼他出兵。” 康苏密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突利小可汗自信的眼神,只得摆摆手,道:“臣遵命。” 突利小可汗抓起一块煮的烂烂的羊肉,哈哈一笑,道:“来,诸位都开怀畅饮,将杨侑这头肥羊,即将成为我等的美食!” 黄昏时分,蓟县临时书房,杨侑正在翻阅着折子,折子大多是河北各郡郡守的上书,多是报告田间情况,此外,还有武阳郡、清河郡、渤海郡等几个名郡守的特别报告,杨侑仔细地看了看,这几任郡守还算卖力,除了田间耕种之外,还在大河边上修建了堤坝,对外名义,是为了防止瓦岗的进兵,偷袭河北各郡。 根据情报,自从隋军主力从武阳郡调走之后,李密就驻扎在齐郡,与北海郡的隋兵僵持着,同时,在鲁郡,瓦岗骁将王伯当带兵三万,防备李靖。瓦岗数次挑战,李靖、杜伏威等人都坚守不出。隋军布寨,十分严密,纵然是李密这等沙场老将,也寻觅不到战机。 李密心中虽然焦急,却毫无办法,他知道,杨侑是要等待将突厥人击退之后,再南北夹击山东各郡,可是,此时的瓦岗,被淮南的隋军牵制,根本无力北上,偷袭兵力空虚的河北各郡。 李密的心情杨侑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也猜了个十之,对于如今的李密,杨侑几乎没有将他瞧在眼中,李密就像一个泥菩萨,早就自身难保,将士离心,经营山东不过一两年,根基不深,只要时机来临,不需一兵一卒,李密必败。 杨侑思索间,独孤武师匆匆走了进来。自从夺取了河北各郡之后,独孤武师一直奔波在中原、河北乃至于并州,经过数月的奔波,独孤武师又黑了许多,不过人依旧显得十分精神,进了书房,独孤武师抱拳施礼,道:“陛下。” “独孤爱卿,你终于回来了。”杨侑放下手中折子,脸上带着笑意,他示意身边的独孤千山端来茶水,让独孤武师解渴。 独孤武师狠狠地喝了几口茶水,这才稍稍解渴,他放下了茶杯,低声禀告起来,杨侑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许久没有王世充的消息,这一次独孤武师带来的消息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杨侑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平静。 王世充吃了一次亏,是杨侑施计的后果。这一次杨侑的计谋十分巧妙,王世充短时间不可能查出那群百姓的幕后指挥者,在洛阳城百姓纷纷抢购粮食的情况下,王世充还敢离开洛阳,大张旗鼓地去攻打荆襄,这让杨侑觉得,王世充一定在耍什么阴谋。 到底是什么阴谋?杨侑暂时没有想透,他想了又想,叫过独孤武师,吩咐他立刻通知洛阳,将洛阳城的锦衣卫撤出,已经成功扎根的锦衣卫务必也要低调行事,不可露出马脚。独孤武师闻言,立刻匆匆走出书房。 杨侑眯着眼睛继续打量地图,等待着独孤千山的消息,不久,独孤千山匆匆而来,禀告着:“陛下,突厥大营兵马调动频繁,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由于突厥大营防备十分森严,独孤千山在远处,只能查到一点端倪,具体的情况,他压根不知。 杨侑闻言,便是一愣,突厥人调动兵马,是要南下?还是有其他目的?如果是要伏击,断不会如此闹得鸡飞狗跳,杨侑想了想,立刻吩咐明日偷袭突厥人之事暂缓。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杨侑刚刚起来,就接到消息,说突厥万余兵马在突利小可汗的率领下,朝着渔阳郡杀奔而去,这个消息让杨侑吃了一惊。 这个突利小可汗看来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杨侑想到此,立刻吩咐斥候出动,查看突厥人的情况。将近午时,杨侑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情况,突厥人果然大张旗鼓,朝着渔阳郡赶去。确定了突厥人进兵的方向,杨侑半响沉默不语,他在猜测着突利小可汗的目的。 就在杨侑思索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却哈哈大笑,隋军在上午没有选择出击,证明了他的推断是有道理的,他大兵压境,攻打渔阳,相必杨侑一定心急如焚,忙着救援渔阳。突利小可汗的脑海已经能想象出,杨侑慌乱的模样。如果杨侑也派出大军支援渔阳,那么必定落入他的圈套中。如果顺利,这一战必定能打击隋军的士气,为将来攻取蓟县打下良好的基础。 一想到这里,突利小可汗立刻吩咐,但凡隋军有任何的异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前来禀告,数名达干得到命令,点头答应,将消息传达了下去。此时的突利显得十分冷静,仗着兵力上的优势,他已经取得了主动,接下来,他会将这个优势扩大。 突利小可汗叫了亲弟,两人就在大帐中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到了黄昏时分,一名达干匆匆而入,连滚带爬地大声叫着:“启禀可汗,隋军出兵了!” 突利小可汗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酒樽摔下,酒水四溅,突利小可汗哈哈大笑,道:“杨侑小儿已经上当,今夜就看热寒、康苏密能否取得大捷!” 阿史那结社率一抱拳,笑道:“隋人毫无防备,今夜一定会被杀个落花流水,大哥,这一次一定要让杨侑小儿知道突厥人是不好欺负的。” 突利小可汗冷笑一声,脸上露出残忍之色,道:“今夜,就让你我通宵畅饮,静待佳音!” 两兄弟笑成一团,声音充盈整个大营。 15652888 第844章奇怪的杨侑 夜深人静。 康苏密埋伏在燕山余脉的一处,这里是蓟县通往渔阳郡的必经之地,山高林密,十分利于埋伏。康苏密在接到突利小可汗快马传递来的消息之后,立刻偃旗息鼓,埋伏在这片险要之地。 夜色不甚明朗,地上一片模糊,让人看不真切。劲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有尖利如同女人凄苦的哭声传来,让人瘆的慌。突厥人躲在树林里,不时朝外看着,时间渐渐过去,天色越发的黑了,康苏密算了算,恐怕已经是亥时末了吧? 康苏密探出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道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难道说,隋军没有赶来?不可能呀,突利小可汗的消息绝不可能有问题,可是按照脚程,这个时候应该到了。难道说,隋军没有走这条路? 康苏密疑惑不解,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突厥士兵匆匆而来,低声在康苏密耳边说着什么,康苏密眼睛亮了起来,他慢慢站起身来,手掌慢慢拔出弯刀。一抹亮色照亮了康苏密的脸庞,他靠在一颗树上,瞪大了眼睛,瞪着数十步外的官道。 漆黑的官道,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晃动,不久,传来士兵走路的声音,铠甲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隋人来了!”几名突厥人低声。 康苏密摆摆手,示意部下安静,这个时候,隋人还没有进入埋伏圈,不可轻举妄动,贸贸然打草惊蛇,指挥适得其反。康苏密一再告诉自己,要稳重,要等待机会。突厥士兵也都强自忍下心头的激动,等待着隋人完全上钩。 隋军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步伐声声声传入耳中,由于声音十分清楚,康苏密不需要刻意去看,就能判断出隋军走到了什么地方。康苏密带着冷笑,看着隋军就像看见一群待宰的羔羊,再稍等片刻,隋军就会全部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 眼前的隋军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靠近,在这样的一个深夜,谁又能看清楚一切呢?当隋军彻底进入了埋伏圈,康苏密冷笑一声,立刻下达了命令。早就按捺不住的突厥人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弓箭射出,箭雨如蝗,顿时哀声四起,毫无防备的隋军纷纷倒下,发出沉重的声音。 “有敌袭!”隋军仓皇的叫着,阵型顿时大乱。无数人倒下,无数人仓皇逃窜。可是,在早有准备的突厥人面前,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箭羽继续射击,击打在铠甲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此外还有箭簇撕裂肌肤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哀嚎而来。 五轮箭羽之后,康苏密觉得大事已定,他猛地跳了出来,手中挥舞着弯刀,大喝道:“杀!” 突厥人纷纷丢掉了弓箭,取了弯刀在手,朝着隋军扑了过去。突厥人停止了射击,让隋军有了一定喘息之机,他们纷纷拔出利刃,与突厥人厮杀在一起,在宽十余步,连绵不绝的官道上,两军正在奋力厮杀。隋军仓促迎战,吃了很大的亏,康苏密身先士卒,一连劈死了三名隋兵,隋兵哀叫着倒下,鲜血溅了康苏密一身。但康苏密毫不在意,身为突厥人,杀戮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 “杀,给我杀!”康苏密大声的喊着。突厥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奋力厮杀,希望能多得到隋军的人头,取得更多的军功。这几乎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隋军很快就崩溃了,强大的突厥人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尤其是当突厥铁骑杀出来之后,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隋军本就不完整的防御阵线冲垮。 隋军在巨大的伤亡面前,纷纷逃窜,然而在突厥铁骑面前,他们根本跑不过,面临的,只有无尽的屠杀。 这时,康苏密发现一个身着明光铠的隋将骑在战马上疯狂逃走,在这一支以步兵为主的隋军离,骑着战马之人,毫无疑问是一名隋将,康苏密哪里肯放过此人,连连催马追击,那名隋将疯狂逃窜,两人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奔驰。 康苏密虽然骑术精良,但那人也不差,康苏密拼命追击,始终差了半截,那名隋将大喜,他用熟练的马术躲过了康苏密射来的箭羽,策马狂奔。忽然,前方马蹄声大作,不知道有多少骑兵杀奔而来。 马蹄声几乎要将两人的耳膜震破,在这一时间,两人的反应几乎是相同的,隋将以为是突厥骑兵杀来,如果是这样,他必定难逃一死。而康苏密则认为是隋兵杀来,那样的话,接下来还有恶战。 两人一愣的功夫,就见奔袭而来的骑兵之中,一人忽然弯弓搭箭,猛地射出,箭簇在月光下一闪,就听一声惨叫,隋将轰然落地,这一箭,竟然射中他的咽喉,来人箭法非常精准。 康苏密用手摸着脖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此时他已经明白,眼前的铁骑显然不是隋军,而是突厥人。果不其然,康苏密刚刚想到这点,就听见热寒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好一头肥羊。” 一个隋将显然不是一般的隋兵能比的,康苏密鼓起眼睛,瞪了热寒一眼,这厮早不来晚不来,恰好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可恶。可是木已成舟,康苏密也没有什么办法。康苏密只得叹息一声,冷笑着拨转马头。 热寒带兵上前,吩咐士兵追杀隋兵。这时,他发现那名隋将的战马颇为雄壮,居然是难得一见的青海骢,比起突厥战马,丝毫不差。作为战利品,热寒将青海骢笑纳了。 接下来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突厥人将隋兵的头颅割下,作为领赏的证物,而铠甲、衣服、战马则被突厥人收集起来,在夜色的照耀下,回到了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得到消息,立刻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亲自接见了热寒、康苏密。 对于两人成功伏击隋军,突利小可汗十分满意,他吩咐热寒明日将这些头颅带走,在蓟县城外筑成京观,以震慑隋人,震慑杨侑。此时天色尚晚,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头颅有一些让人奇怪的地方。 次日一早,热寒带兵五千,在蓟县城外摆开阵型,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杨侑接到消息,带着杜如晦及诸将登上了北门城头。突厥人在城外大声叫骂,此外还有部分突厥人在忙着筑京观,一颗颗人头被堆放了起来,残破的人头,泛白的脑浆,殷红的血液,让城头上的隋军将领愤愤不平。 “陛下,突厥人欺人太甚,微臣愿意领兵,击溃这群突厥人!”裴行俨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罗士信在一旁也急忙出言请战,听见两人的声音,沈光、钱杰、麦孟才等人也瞪圆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怒气,纷纷表示,要与突厥人血战到底。 杜如晦在一旁捋着胡须,一脸阴沉。他有些不明白,陛下突然出兵居然没有和他商量,作为杨侑身边最为得力的谋士之一,这让杜如晦有着惊讶。这时,他眼光一瞟,发现在一旁的丘行恭居然笑的十分诡异。 这不符合常理啊,杜如晦暗自想着,丘行恭一向脾气暴躁,这个时候居然能沉住气,非常的奇怪。杜如晦转过头,看向了陛下。杨侑站在最前面,手扶着女墙,冷冷地看着突厥人正在修筑京观。 在杨侑的眼中,似乎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图被突利小可汗识破之后的失望,杨侑的目光十分深邃,仿佛璀璨的夜空,让人看不出端倪。 杜如晦走上几步,到了杨侑身边,低声道:“陛下,突厥人居心叵测,在城外修筑京观,是想要逼陛下出兵。” 杨侑点点头,面无表情,冷冷地道:“突利小可汗诡计多端,是想要逼朕出战,朕偏偏不出战,传令下去,各城门紧闭,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听到杨侑的这个命令,沈光、钱杰、麦孟才都是一愣,感觉到不可思议,陛下不是软弱之人,更不是吃了亏不吭声之人。而这一次,在突利小可汗手上吃了亏,陛下居然不找回这个面子,这是为什么? 罗士信闻言,走上几步,一捞铠甲,半跪在杨侑面前,朗声道:“陛下,突厥人实在太嚣张,臣只需五百骑兵,一定将这群突厥人全部歼灭,将兄弟们的头颅迎回!” 裴行俨也走了上来,道:“陛下只要一声令下,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裴元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侑微微抬起眼皮,扫过众人的面庞,开口问道:“诸位爱卿,你们都想出战吗?” “臣等都愿意出战,给突厥狗一个教训!”群臣齐声。 杨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朕今日就给诸位一个答案,从今日开始,若敢有言战者,当受五十皮鞭。若有不听朕的命令者,杀无赦!” 群臣顿时愕然,什么时候,陛下如此害怕突厥人了?有人还想说话,这时,杨侑吩咐丘行恭,“从今日起,丘爱卿你看守城门,若有一人妄出,朕就拿你开刀。” 丘行恭半跪,闷声闷气应了一声,“喏!” 杨侑扫视了一眼群臣,道:“朕的命令,一言九鼎,望诸位爱卿遵守,否则军法从事!”说着,杨侑一甩衣袍,走下了城头,只余下面面相窥的群臣。 15652889 第845章蓟县与长安 突利小可汗伏击成功,心中十分高兴,这一战,至少杀死隋兵五百多人,城外的京观让隋人震撼,这不,隋帝杨侑亲自下令,闭门不出,显然是被突厥人吓破了胆。。.。这让突利小可汗十分兴奋。 隋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无论是唐人,还是隋人,又或者是郑人,只能在强大的突厥面前战栗。这一战让突利小可汗觉得觉得杨侑也不过如此。当日,他在突厥大帐中大摆筵席,军中气氛显得十分活跃。 几名达干乃至于康苏密、热寒等人都显得十分高兴,阿史那结社率脸上堆满了笑意。初战告捷,隋人不过如此,看来李世民败在杨侑手上,不是杨侑特别强,而是李世民太弱。如今突厥气势鼎盛,控弦数十万,即使是他一个小可汗,也控弦十余万,兵力如此强盛,岂是逆隋能比? “诸位,原本以为杨侑小儿有三头六臂,有多么厉害,可是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昨夜一战,隋人已经胆寒,蓟县早晚落入突厥手中,届时,大把的金银,数不清的美人,都是我等的战利品。”阿史那结社率哈哈笑着道。 突利小可汗眯着眼睛,放下了手中的一块羊肉,端起酒樽,朗声道:“诸位,隋人龟缩在城中不出,也更增加了攻城的难度,明日开始,继续打造攻城器械,务必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我要一个月之内,攻下蓟县!” “遵命!”群臣轰然应诺,大帐内的气氛到达了高潮。突厥人对攻破蓟县充满了信心。 这时,热寒一挥手,大声叫道:“带上来!” 热寒话音刚落,几名突厥士兵走了上来,身后牵着一匹骏马。骏马显得格外精神,突利一看,居然是来自于吐谷浑的青海骢。虽说突厥的战马也不比青海骢差,可是这是战利品,自然意义不同。 热寒一抱拳,朗声道:“可汗,这是微臣缴获的战马,特献给可汗。” “好好好!”突利小可汗十分高兴,他站起来,道:“蓟县城破之后,自有你的一份功劳!” “多谢可汗!”热寒带着一脸的笑意坐下。 一旁,康苏密十分不满,热寒虎口夺食,这本来是他的功劳,他瞪了热寒一眼,站起来道:“可汗,微臣愿为先锋,攻打蓟县!” 突利小可汗哈哈大笑,猛地一挥手,道:“有各位骁勇之士,何愁蓟县不破?!” 蓟县城内,杨侑在书房内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院子内,春意盎然,一片嫣绿,鸟雀之声,不时传来,让人感觉十分愉悦。 杨侑在思索着,昨日的举动并非心血来潮之举,他在锦衣卫的帮助下,初步瞧出了突利小可汗的企图,既然突利小可汗想要让杨侑上当,那么杨侑怎能不顺着突利给的杆子往上爬呢?虽然中伏战死了多人,但这些人多是高句丽人,其他的则是一些蛮人,杨侑一点都不心疼。除此之外,便是几百副铠甲,杨侑并不放在眼中,如今他关心的是,这个计划的,最终能够达成吗? 杜如晦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微臣杜如晦拜见陛下。” “克明,请进!”杨侑将目光收回,定格在杜如晦的身上,他发现杜如晦有一丝担忧,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杨侑脑海一转,瞬间就明白了杜如晦的担忧。 “陛下,微臣有一丝不明……”杜如晦说着。 杨裒然摆摆手,道:“克明,诸位将军是否不解?” 杜如晦站直了身子,道:“陛下,不仅仅是诸位将军不明,但并没有过激的行为。陛下威严日重,诸将不敢轻易触犯君命。只是对突厥人都恨透了。只不过……”杜如晦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道:“微臣也不明白,陛下究竟为什么要什么做?” “克明,朕有一事问你,如果要彻底击败这支突厥人,甚至将大部分突厥人擒获,你会怎么办?”杨侑突然笑了。 “彻底击败?”杜如晦一愣,他在杨侑的书房内踱步,陛下说彻底击败突厥人,这个难度太大。而突利小可汗拥兵十余万,又有骑兵之利,要想彻底击败突厥人,何其困难?杜如晦不解之际,杨侑走到案几边上,喝了一口茶水。 “陛下,微臣暂时想不出来。先皇与突厥鏖战多年,也不过将突厥分化为东西突厥,要想击败突厥,至少需要数十年时间。”杜如晦说着,在他看来,只有深入草原,找到突厥牙帐,将阿史那一族全部擒获,才有可能将突厥人剿灭。 杨侑叹息了一声,历史上,李靖是曾经剿灭了,可是一个倒下,铁勒人又强盛起来,随后还有后突厥的出现,对当时的大唐都是极大的威胁。事实上根除草原人的威胁,十分困难。草原上走了一个民族,又来一个民族,匈奴、柔然、突厥、鲜卑、契丹、女真等民族层出不穷就证明了这一点。广阔的草原,茫茫无际,根本不可能抑制他们的发展。杨侑思考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文化的侵蚀。 可是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在此之前,需要进一步削弱突厥人的势力。杨侑大量贩卖茶叶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要再度分化,使之进一步削弱,不至于影响大隋恢复中原的大计。 杜如晦愣了一愣,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叹息,难道说,陛下有什么想法吗?可是杨侑却坐了下去,手中拿起一份折子,说起了其他事情。 长安。 李世民一路小跑。他从并州日夜兼程,只用了八日就赶到长安,大腿被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不以为意,为将者,这点苦自然是能吃的。李世民的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他要去见父皇,因为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放弃河北。 虽然大军被杨侑吓跑,但经过半个多月的安抚,唐军士气渐渐恢复,很多唐军都意识到临阵脱逃,是等同于叛国的大罪,也有失勇士的身份。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李世民有信心趁着杨侑率兵北上蓟县之际,再出井陉关,可是父皇一连十几道命令,要他速速赶回长安。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李世民经过思考,还是回转了长安,他决定亲自劝说父皇,允许他再次率兵攻打河北。他李世民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面对困难,他不会后退。 李世民在中途,遇见一名宫女,询问了一番之后,知道父皇正在书房理事,便朝着书房急匆匆地走了过去。刚到书房外,李世民就听见有声音传来,他不由放慢了脚步。 “父皇,如今突厥人正在围攻蓟县,对于大唐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啊!”声音听起来,是李建成的,这让李世民微微一愣,太子在父皇的书房里? “不错,是一个好机会啊,可惜,世民出兵太早,一直以功败垂成,若是此刻出兵,成功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李渊叹息的声音响起。 “哼,秦王不奉君命,提前出兵,实在是罪大恶极。”声音带着愤愤然,居然是楚王李智云的声音。 “楚王稍安勿躁。”李建成的声音依旧十分温和,他知道李智云对李世民有着深深的恨意,他也曾想弥补两人之间的缝隙,可是如今看来,需要太多的时间。而如今,大唐国事艰难,显然不是内讧的时候。 “父皇,秦王只不过是求战心切,想要收复河北罢了。不管怎样,秦王是大唐的希望,还是要继续领兵。”李建成说道。 李智云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渊沉默半响,道:“等世民回来,就让他领兵解姑臧之围,凉州是大唐的生命线,不容有失。” 齐王李元吉这时开口,道:“父皇,如今屈突通围攻姑臧甚急,秦王远在并州,就算回来,恐怕需要十几日,儿臣愿意为父分忧,去解姑臧之围。” 李渊尚未开口,李世民在门外朗声道:“儿臣李世民求见父皇!” 李渊和李建成脸上一喜,秦王回来了,这是好事情。唯独齐王李元吉和楚王李智云面露不悦之色,这个该死的秦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岂不是坏了大事?李智云瞧了李元吉一眼,露出询问的表情,李元吉默默摇头,示意他不可妄动。 李世民推门而入,再度施礼:“世民见过父皇、大哥。”刚才太子李建成替他说了好话,更何况李建成乃是大唐太子,长兄如父,这个礼节,在父皇面前,不可失去。 李渊哈哈一笑,道:“世民,来的正好,来的正好啊!来,这边坐!” “多谢父皇!”李世民拱拱手,瞧也不瞧李元吉和李智云,昂首坐在一旁。 李智云扁了扁嘴,不屑地道:“败军之将,居然如此嚣张,目中无人。”他一时气愤,倒忘记了自己刚兵败陇西。 声音虽然小,李世民却耳力极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由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毕竟带兵多年,不是李智云这等毛头小子能比的,李智云被李世民犀利的目光一吓,急忙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稍后想想不对,又别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李世民。 李渊咳嗽一声,道:“建成,刚才的事情,你再重复一遍给世民听听。” 25650548 第846章好消息 李建成应了一声,咳嗽着将事情详细地说了,原来自从席君买、梁建方击败李智云之后,屈突通就加快了对姑臧的攻势,与此同时,在吐谷浑旧地的契业力也在围攻大唐西域各郡,求救的信件像雪花一样纷纷扑来,让李渊惶恐不安。。.。 此时,他终于明白屈突通一开始为何围而不攻,目的就在要击败唐军的机动力量,当李智云被击溃后,唐军士气低迷,兵马也有所损失,就算在进攻陇西,或者解救姑臧之围,兵力也会不足。所以这个时候,屈突通才开始放心大胆的扫荡凉州各郡各县。 迫于此等压力,李渊不得不急忙连下十几道命令,要李世民速速班师回朝。他希望这位大唐第一名将,赶赴姑臧,解救姑臧之围。保住凉州,保住通往西域的经商线路,大唐才有希望争霸天下。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他原先不知道李智云兵败陇西,所以在他看来,并州是不能离开的。可是此时看来,相比凉州,河北的争霸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一旦逆隋对大唐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就可以通过控制商道、经济制裁等等办法对大唐进行打击。那样的话,大唐就会更加危险。 李世民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通过李建成的话明白了凉州对于大唐的重要性,李建成话音刚落,李世民就一抱拳,道:“父皇,凉州不仅是大唐赋税的重要来源,更是战马的产地,儿臣愿意领兵解救姑臧之围。” “只是……”李世民说道这里,话锋一转,他拱拱手,道:“儿臣来的匆忙,还有数万大军留在并州,只带回来了千余骑兵,恐怕不能解救姑臧。” “这个不是大问题。”李渊一挥手,将目光放在了李元吉身上,道:“齐王已经训练了三万军队,经过大半年的训练,已经有了小成。” 李元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拱拱手,道:“父皇,儿臣训练这支军队虽然有了一些日子,可是毕竟没有上过战场,恐怕在关键时刻会拖秦王后退,那时,恐怕儿臣担当不起。” 李渊深深地看了李元吉一眼,他知道齐王心中的实际想法,但在此时,他却不愿意将这个事实说出来,引起他们兄弟不合。想到此,李渊咳嗽一声道:“这样吧,齐王的三万军队,抽调出一半给秦王,这事情由齐王负责,必须在五日之内完成。” “一万五千人还不足以解救姑臧之围,朕拨禁卫军一万五千人,凑足三万人,交给秦王。”李渊说着,慢慢踱步走到了李世民的身边,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世民啊,这一次事关大唐国运,务必要小心谨慎。朕让太子亲自押运粮食,负责你的后勤,凉州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李世民咬着牙,一副任重而道远的模样,他用坚定的声音,道:“父皇放心,如今国运艰难,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李元吉心中冷哼一声,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练了三万新军,想不到被秦王不声不响,轻轻松松就弄走了一万五千人,这让他十分不开心。不过,挑选士兵的权利在他的手上,他已经有了决定。 李建成这时拱拱手,道:“父皇,逆隋虽然气势汹汹,但依儿臣之见,却有一点不妥。” 李渊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回过头,道:“建成,何出此言?” “父皇,逆隋虽然掌握了大半个江山,表面上气势非常盛,但连连征战,国力的消耗也非常大,如今屈突通部进攻凉州,契业力更是攻打位于西域的敦煌等郡,儿臣认为,是该拖西突厥下水的时候了。”李建成朗声。 “西突厥?”李渊一愣,旋即他重重地点头,道:“就依太子之言,此事交给你去办理。”既然已经联络过,再联系西突厥又有何妨?只要能击败逆隋,完成中原统一大业,日后,大唐必然名垂青史,还有谁会记得这些? 数日后,蓟县。 杨侑在城头散步,杜如晦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陛下,这几日突厥人连连在城外砍伐树木,微臣猜想,再有七八日,突利小可汗就会攻城了。” 杨侑停下,隐若现的突厥军旗,笑道:“七八日的时间,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义成公主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杜如晦掐起了指头,算了算,道:“按照道理,独孤云山也应该回来了。” 杨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以义成公主的影响力,颉利可汗应该会听从义成公主的建议。克明,你认为,突利接到命令之后,他会听从吗?” 杜如晦想了想,道:“这个问题可说不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突利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而且据悉此人对汉学非常熟悉,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突利不一定会听令。” “朕也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他退兵这条路上,不过,有了颉利可汗的命令,或许会影响突利的决策,只要他露出破绽,就等于给了朕一个机会。”杨侑笑道。 这时,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过来,一抱拳,道:“陛下,云山回来了!” “好!”杨侑顿时大喜。 独孤云山从独孤千山身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整个人都了许多,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色黝黑,但整个人显得十分有精神,一张脸上带着笑意,看来,是好消息。 “微臣独孤云山见过陛下!”独孤云山上前施礼。 “云山不必多礼,快,说说此行如何?”杨侑问道,义成公主能够说服颉利可汗,关系着他接下来的策略。 独孤云山站直了身子,道:“陛下,这一次微臣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微臣已经见过了义成公主。公主知道大隋后继有人,非常开心,她亲自说服了颉利可汗。颉利可汗已经派出了使者,赶往蓟县,下达了让突利小可汗撤兵的命令。”独孤云山说道。 杜如晦一鼓掌,笑道:“如此甚好!重压之下,就算突利小可汗真的不愿意退兵,也会影响他的判断。” 杨侑也是大喜,他以手加额,道:“如此,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不过,杨侑并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因为他注意到独孤云山说的是两个好消息,而此时他只说了一个,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独孤云山。 独孤云山似乎明白陛下在想什么,他呵呵一笑,道:“陛下,微臣回来之时,特意去突利小可汗的驻地走了一遭,意外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契丹人正在调兵遣将,准备趁着突利小可汗攻打中原之际,前去抢夺突利小可汗的牛羊。” 杨侑眯起了眼睛,漠北之中,突厥势力最盛,契丹、铁勒、奚人都依附突厥,理论上,契丹人是突厥人的附庸,尤其是在大隋国乱之后,突厥人成为东亚霸主。当年韦云起重创契丹,捉获契丹上万人,契丹人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不少部落甚至逃亡更北的荒漠之中。 这个时候,契丹人居然敢去攻打突利?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杜如晦心中一动,问道:“云山,消息属实?” 独孤云山点点头,道:“为了了解是否属实,微臣曾经乔装打扮,得到的消息的确如此。去岁大雪纷飞,突厥国力强大,都损失不小,契丹人藏在更为荒凉的北方,日子更为难过。微臣仔细打听过了,他们也是熬不住了,几名酋长、长老都铁了心,要狠狠抢夺一番,然后跑到更北方藏起来,不然,没有粮食,恐怕契丹就要灭亡了。” 杜如晦冲着杨侑一拱手,朗声道:“陛下,这可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杨侑点点头,这的确是非常好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云山,契丹要南下抢夺的事情,突厥人知道的多吗?” “契丹人的行动非常隐秘,微臣是重金买通了契丹人,又赠送了数十斤铁,这才得到了消息。突厥人就算得到消息,恐怕也要数日之后。”独孤云山说道。 杨侑摆摆手,道:“此事务必暂时保密,不可泄露分毫。朕要等待时机成熟再公布,届时突厥人人自危,我军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杨侑叮嘱。 “喏!”独孤千山、独孤云山、杜如晦拱拱手回答。 杨侑算了算日子,道:“云山,一路辛苦,你先下去休息。千山,你速速去见丘行恭,告诉他,今夜便可以依计划行事,让他速速准备。” 独孤千山虽然不明白丘行恭要准备什么,但还是点点头,匆匆退了下去。 杜如晦问道:“陛下,这个时候,是不是会打草惊蛇?” “不会,丘将军是另有重任在身,并不会出现在突厥人面前。况且数日一来,我军闭门不出,任由突厥人打造攻城器械,恐怕突利小可汗在心中耻笑朕是个胆小鬼,不敢出战呢!”杨侑笑道。 杜如晦还是显得十分好奇,他低声道:“陛下,究竟有何良策?微臣不才,还请陛下解惑。”杜如晦还是不明白那一战究竟有什么作用。 杨侑哈哈一笑,凑近杜如晦的身边,低声说了起来。杜如晦的脸色渐渐变了,陛下好大的胃口,恐怕这一次的布局,突利小可汗是逃不掉了。 25650549 第847章愤怒的突利 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牙帐。。。 突利小可汗正和其弟阿史那结社率在牙帐里大快朵颐,两人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显得十分开心。 自从伏击隋军成功之后,杨侑似乎被吓破了胆,一直躲在蓟县城中不出,这使得突厥人无需担心时刻被隋军偷袭,可以全心全意打造攻城器械。因此进度大大加快。经过十余日的努力,冲车、撞木已经制造完毕,甚至还造出了几辆临车,大大增强了攻城能力。这些临车比蓟县的城墙还要高,届时仗着临车的高度,可以俯视蓟县城头,对隋军迎头痛击。 突利小可汗已经决定两日后攻打蓟县,这一次他信心十足,认为一定能在一个月之内,攻破蓟县。突利小可汗与阿史那结社率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喝着,两人对未来充满了喜悦,就在这时,康苏密匆匆走了进来,道:“可汗,颉利可汗派使者来了。” “使者?”突利小可汗放下酒樽,有些疑惑不解,这个时候,颉利可汗派使者来,有什么目的? “使者是谁?”阿史那结社率问道。 “是赵德言。”康苏密说道。 “是那个隋人?!”突利小可汗握紧了拳头,居然是那个汉人?此人本来是隋人,隋末战乱,他逃到漠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为颉利可汗的谋士,颉利可汗很多事情都听此人的建议,足见对他的倚重。 阿史那结社率冷哼了一声,兄弟们对这个隋人没有好感。不过突利小可汗知道,尽管对赵德言没有好感,但此时他是代表着颉利可汗而来,还是要接见的。想到此,突利小可汗示意部下撤走宴席,有简单收拾了一番,示意康苏密去请赵德言。 赵德言很快就进来了,此人三十多岁,一副隋人打扮,进来之后,非常倨傲地看了突利小可汗一眼:“突利可汗,颉利可汗有旨传来。” 突利小可汗半跪下,道:“微臣接旨。” 赵德言不紧不慢地传达了旨意,这让突利小可汗十分吃惊,颉利可汗居然要让撤兵,还说目前不是征伐逆隋的良机,这让突利小可汗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的确是颉利可汗的亲手所写的旨意。突利小可汗皱起了眉头,他准备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攻打蓟县,怎会轻易放弃? “赵使者远道而来,还请偏帐休息!”突利小可汗说道,一名亲兵走上前来,带着赵德言走出去。 阿史那结社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道:“大哥,千万不能如此,否则前功尽弃。” “可是大可汗之命,又该如何?”突利小可汗显得忧心忡忡。 “大哥,大可汗毕竟是你我的叔父,若是攻下蓟县,大不了多送他一些金银美女,叔父高兴,此事也就揭过了。”阿史那结社率说道。 “嗯!”突利小可汗眯起了眼睛,不由踱起步来,他本是果断之人,踱步七八步之后,立刻下定了决心,“就如此办!” 突利小可汗话音刚落,热寒匆匆闯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额头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一脸焦急表情,差点将阿史那结社率撞倒在地。 “突利小可汗,大事不妙了!”热寒说道。 阿史那结社率一瞪眼睛,喝道:“热寒,你也不小了,为何做事如此毛毛躁躁,还像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雏?”阿史那结社率有些怒了。 突利小可汗心情也不是很高兴,他皱了皱眉,道:“热寒,究竟有什么事情?” “可汗,军中的战马突然都得了病,就连不少黄羊也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热寒说道。 “什么?”阿史那结社率闻言吃了一惊,不由眼睛一瞪仿佛要一口吃了热寒。 突利也是大吃一惊,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热寒,怒喝道:“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战马是突厥人的利器,而黄羊是突厥人的粮食,没有了战马,没有了黄羊,突厥人怎么活? 热寒结结巴巴,再度将情况说了,话还没有说完,突利小可汗松开了手掌,大步走了出去,阿史那结社率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朝着马厩跑去,一刻钟后,距离马厩越来越近,而突厥士兵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哭声让突利小可汗心中直痒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突利小可汗出现在马厩里,只见马厩里,大部分的战马倒在地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站都站不稳,更有不少趴在地上,无力地叫着,突利小可汗目光直视一扫,就立刻判定这些战马,已经不行了。 这是,一名兽医站起身来,连连摇头,这时,兽医看见了突利,急忙走上来施礼,道:“可汗!” “能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吗?”突利小可汗阴沉着一张脸,几乎要滴出血来。 兽医摇摇头,道:“启禀可汗,这些战马的疾病来的非常突然,卑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检查了半响,却始终找不到病源在何处。” 突利摆摆手,示意兽医下去。这是康苏密快步走了过来,拱拱手,道:“可汗,军中大部分的部落战马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伤病,初步估计,至少有接近一半的战马受到瘟疫的感染。” 突利小可汗苦笑一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上天不保佑吗?万能的长生天啊,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突利小可汗的反应非常快,他急忙吩咐,道:“速速将病马、病羊宰杀深埋,千万不能传染给其他好马好羊!” “遵命!”康苏密快步退了下去。 突利小可汗狠狠一甩衣袍,怒气冲冲走了,回到大帐,这股怒气仍然不能平息,他根本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军中如今损失了这么多战马,此外还有粮食,无疑是非常不幸的消息,忽然,突利小可汗心中一动,他立刻吩咐一名亲兵,去询问一些事情去,亲兵应着,匆匆走了出去。 突利小可汗在大帐内焦急等待,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亲兵才匆匆返回,他告诉突利小可汗,在这批发病的战马之中,并不是突厥的战马最先生病,而是那批从隋人手中抢夺过来的青海骢首先生病。 突利小可汗似乎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批青海骢足足过了十余日才会生病。如今木已成舟,杨侑只用了部分士兵的生命,部分青海骢,就让突厥损失了至少五万匹以上的战马,此外还有黄羊无数,这怎能让突利小可汗不后悔不心疼呢?如今吃了这个暗亏,突利小可汗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一定要报仇,不然,他突利小可汗还能在突厥呆下去吗? “传令,召集诸将,商议军情!”突利小可汗勃然大怒。 蓟县。杨侑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折子,折子的内容是杜如晦收集了各郡的情报汇集而成,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中原、关中以及并州的情况,杜如晦在折子里主要是说粮食和赋税的情况,去岁,荆襄取得丰收,巴蜀的收成也不错。而江东由于战乱,影响颇大,粮食降低了三成,赋税影响了两成。 这些情况,杨侑都有过了解,他最关心的,还是伪唐和王世充。并州去岁由于水灾和战乱,粮食锐减了五成,不过关中仍然取得了丰收,秦川八百里平原,历来是重要的粮食基地,而李渊一向注重秦川的开发,李建成更是多次探访民间,使得百姓种植粮食的积极性非常高。关中的丰收,使得伪唐有足够的粮食支撑战争,不过,仅仅是关中一地,还不足以让伪唐衣食无忧。 当年大秦统一天下,除了依靠关中百姓的强悍,巴蜀的粮食也居功不小,而此时,巴蜀在大隋的手上,仅仅是巴蜀的粮食赋税,就胜过了关中,更不用说已经逐步开发的荆襄、江东,从国力上来说,伪唐已经被大隋抛在了身后。 至于王世充的洛阳,由于征战,粮食产量非常低,他王世充若是没有当年大隋留下的粮食,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杜如晦在折子里,最后说,大隋统一天下,已经是不可阻挡之势,除非国内发生异变,又或者是有强敌干涉,比如说突厥人。杨侑看完之后,闭目沉思了半响,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这时,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进来,看见杨侑正闭着眼睛,犹豫了一下,正想要退出去,杨侑却睁开了眼睛,道:“千山,有何要事?” “启禀陛下,适才斥候传来消息,说突厥人正在挖掘深坑,掩埋战马。”独孤千山说道。 “嘿嘿!”杨侑冷笑了一声,突利小可汗已经中计,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猛力攻城,杨侑当即站起身来,道:“传令诸将来书房商议军事。” “喏!”独孤千山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眯着眼睛走到了沙盘前,他仔细地看着地图,如今突利小可汗已经上当受骗,他必然会猛力攻打蓟县,一定要提前做好部署,将突厥人挫败在坚城之下,同时,还要随时准备反击,这一战,一定要擒获突利小可汗,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才符合大隋的利益。 25670959 第848章突利要攻城 劲风吹动大旗,在半空猎猎作响,大隋殷红的战旗就像不倒的丰碑,屹立在蓟县城头。,。 城头上,隋军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显得十分严肃,杨侑站在城楼前,凝目看着前方。在城外,突厥人的白色大纛迎风飘扬,杨侑手中持着望远镜,一眼就看见突利小可汗阴沉着的一张脸。 原本都骑在战马上的突厥人,几乎有一半没有了战马,他们站在地上,似乎有些不习惯。对于突厥人来说,战马是他们的亲人,如今亲人死去,他们怎能不伤心呢?突利小可汗心中愤怒,于是将战马的事情统统推到了杨侑的身上,突利小可汗的话让突厥人异常愤怒,这群暴怒的突厥人发誓,一定要攻破蓟县,将杨侑千刀万剐,方才解心头之恨。 突厥人在布阵,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忙碌,步兵被推向前,而骑兵在后翼压阵,防止隋军的偷袭。突利小可汗强自压下心头的愤怒,一直等到大军布阵结束。 “可汗,大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攻城!”热寒说道。他是今日攻打蓟县的先锋官。这一次他献给突利小可汗一匹青海骢,使得突利小可汗的爱马也无辜病死,让突利小可汗心疼万分。尽管突利小可汗非常宽容,表示这不是他的错,但热寒总觉得十分愧疚,因此请愿成为攻城主将。 突利小可汗听见热寒的声音,他默默点头,示意阿史那结社率传令。 “击鼓!”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突厥士兵开始舞动鼓槌,拼命地敲打水牛皮,鼓声隆隆,声动四野,惊起鸟雀无数。 “突厥人就要攻城了。”杨侑放下了望远镜,冷冷地说道。 裴行俨上前一步,道:“陛下,不如让微臣带兵冲杀一阵!” “不急!”杨侑摆摆手,他指着城外,道:“突厥人意外死了将近一半的战马、黄羊,如今人人都憋着一口气,要拼死作战,如今他们锐气正旺。大隋的将士虽然都是精锐,也都不怕牺牲。但是朕是大隋天子,必须要为自己的子民负责。此时此刻,我军仍要固守为主,等到突厥人这口锐气吐尽,就是大隋将士出击之时!” 裴行俨望了城外的突厥人一眼,不甘心地退下,对于他来说,战场厮杀,才是他的生命意义所在,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陛下说的有理,袍泽战死的时候,他们曾经是多么的伤心。 “来人,将弩车推上来!”杨侑高声叫道。 “喏!”罗士信应着,带着士兵将五十多辆弩车推上了城头,弩车上的弩箭已经插满,箭簇闪着寒光,仿佛随时要刺穿敌人的心脏。隋军士兵将弩车摆好,正对着城外,只要陛下下令,他们就将弩箭射出,给突厥人一个教训。 “擂鼓!”杨侑也下令,隋军士兵开始擂鼓,两边的鼓手都憋足了劲,拼命地擂打着战鼓,想要将对方的鼓声给压下去,一时之间,鼓声冲破天际,云彩散开,太阳;露出脸来,将光辉洒向了大地,整个蓟县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突利小可汗慢慢站起身来,鼓声将他胸中的战意提升到了最顶点,他猛地拔出了弯刀,高高地举了起来,“伟大的长生天啊,请保佑你的子民,能够消灭一切异端吧!伟大的苍狼神啊,请将力量赐给所有的突厥勇士,他们将会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你!” 突利小可汗的声音响彻在高台上,应和着隆隆的鼓声,显得格外的诡异而悲壮,这时候,两名在他身边的萨满围着火盆跳起了诡异的舞蹈,他们口中赫赫叫着,这些话就连突利小可汗也听不懂。 远处,杨侑看着这一幕,冷笑了一声:“装神弄鬼!”他将目光放在了城外五百步处的突厥战士,打仗,靠的才是这些人,而这些突厥人由于天天吃羊肉,个个膀宽腰圆,不容小视。这一战,不仅仅要隋军上下英勇奋战,更需要旁人的配合,杨侑心中猜想,契丹人的消息,应该要到了吧?一旦契丹人偷袭突利老巢的消息传来,突厥人必定军心大乱,那时候,便是杨侑反守为攻的最佳时机。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两名萨满的舞蹈已经结束,两人从胸口取出无数的符,纷纷向下撒去,似乎这些符能够给突厥人带去力量。 看见萨满的祈祷仪式结束,突利小可汗猛地将手臂抬起,弯刀在半空中勃然而立,闪动着寒光,突利小可汗大声喝道:“英勇的突厥勇士,苍狼神已经将力量赐给了你们,长生天一定会保佑我们,攻下蓟县!勇士们,抓住杨侑小儿,用他的人头来祭奠长生天,来祭奠苍狼神吧!” “抓住杨侑,祭奠长生天,祭奠苍狼神!”突厥人大声喊道,声音远远传递开来,透入杨侑的耳中。 杨侑身边懂得突厥语的将领,都忍不住面露怒色,麦孟才喝道:“这群可恶的突厥人,我一定要将他们大卸八块!” 罗士信也懂得一些,他高声道:“陛下,这群突厥狗欺人太甚!”裴行俨、沈光、钱杰等人也纷纷请战。 杨侑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道:“突厥人虽然可恶,但只是这一两句话,不足以让朕改变原有的策略。为将者,一定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能被敌人所激怒,不然有可能会中了敌人的诡计。” “突利小可汗辱朕,这不要紧,等到朕将他抓住,便可百倍千倍的讨回来。诸位将军,你们有信心替朕捉住突利小可汗吗?”杨侑朗声。 “微臣等一定捉拿突利,让陛下出气!”群臣厉声大喝,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疼。 杨侑哈哈一笑,道:“诸位爱卿谨记,突利小可汗的命,朕要活的,不要死的!” “喏!”群臣齐声。 就在这时,城外突厥人的大喊声也告一段落,突利小可汗将目光定格在蓟县城头,目光锐利的他分明已经看见了杨侑的冷笑。突利小可汗也冷笑一声,他猛地将弯刀斩下,撕心裂肺地喝道:“英勇的突厥勇士们,隋帝杨侑就在前方,若有人能取他性命,又或者是生擒,我一定赐给他万头牛羊,让他成为统领一方的达干!” 突厥士兵赫赫的叫着,应和着突利小可汗的声音。这时,鼓声越发的激烈了,突利小可汗将弯刀向前一指,喝道:“攻城!” 第五十三章一箭惊突利 随着突利小可汗的声音,突厥的鼓点如同雨点一般密集,敲打在勇士的心中,人人心中激荡,胸中战意熊熊。-- “冲!”热寒高声厉喝,他吃了杨侑的一次亏,这一次一定要讨回来。突厥士兵听见在热寒的指挥下,迈着稳定的步伐向前走去,他们走的很慢,但阵型丝毫不乱。步兵向前的时候,在阵型最中间的七八辆临车也开始移动,在临车上,一排排的突厥弓弩手手中持着弓箭,目光犹如草原上的野狼,居高临下看着蓟县城头上的隋兵。 突厥人一步一步靠近,整齐的步伐,泛着寒光的刀枪剑戟带着森森的杀意,整个蓟县内外,顿时变得陡然紧张起来,隋军士兵死死地盯着突厥人高达的临车,什么时候突厥人也能打造出这么高大的临车了?如此高大的临车,一旦抵达蓟县城头附近,他们就可以利用高度对蓟县守军进行俯射,那样的话,打击将是致命的。 裴行俨脸色一变,走上两步,在杨侑身后一抱拳,道:“陛下,想不到突厥人居然能打造出临车这等攻城利器,微臣以为,不能让临车靠近城头,不如出城一战。将突厥人的临车摧毁。” 罗士信也走上来,道:“陛下,微臣愿意与裴将军一同出击,将突厥人的临车全部摧毁。” 杨侑没有回答,而是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突厥人的临车,临车缓缓移动着,站在上面的突厥弓弩手似乎在狞笑着,杨侑伸出手,用马鞭指着前方,道:“诸位爱卿,临车虽然厉害,可是突厥人的临车,在朕的眼中,却是不堪一击。” 群臣微微一愣,都十分不解,杨侑却指着城楼处,喝道:“独孤千山,将东西推上来!” 杨侑话音刚落,只见独孤千山带着七八名士兵奋力地推动者一辆弩车走了上来,只是弩车之上,盖着一块红布,让人看不清它的真正面目,不过,群臣都看出来了,这东西非常大,宽足足有一丈,而长,则有三丈多,群臣十分奇怪,这究竟是什么。 独孤千山带着士兵将东西停稳,这时,突厥人距离城头还有四百多步之遥,杨侑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抓住红布,一把将红布扯掉,露出那东西的本来面目出来。群臣看了,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赫然也是弩车,只不过,这辆弩车非常大,就连它的弩箭,也足足有七尺长,拳头粗细,而箭簇则足足有头颅那么大。让人更加惊奇的是,箭簇的形状并不是和弓箭一样,它的造型和斧子一样,前端异常锋利,斧头斜面有如镜面一般,闪闪发亮。 沈光一愣,他不由走上前去,盯着这具巨大的弩车,手掌微微颤抖着。这种规模的弩箭,他在洛阳曾经看见过,如今相必这种巨大的弩箭还在洛阳的城头安置着吧。大匠宇文恺制造出来的绝世武器,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弩箭,只是可惜,制造这种弩箭的方法已经不见踪影。而如今陛下,居然将这种弩车制造了出来。 裴行俨、罗士信也是认识此物的,两人看了,脸色都是微变,在洛阳的攻防战中,他们也知道这种弩车的威力何等巨大。在脸色微变的同时,两人也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了。 杨侑眯起了眼睛,望向了前方,这时,突厥人的鼓声越发的密集,突厥士兵距离城头也只有三百步左右了,这个距离,一般的弩车没有这个射程,即使射程足够了,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杨侑伸出了大拇指,比划了一番之后,立刻吩咐独孤千山,道:“千山,准备射击!” 弩车的弓弦已经拉满了,那一支安置在弩车上的弩箭静静地躺着,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虽然没有出鞘,但仍然让人感到森森的寒意。独孤千山比划了一番,将弩车对准了临车,然后直起了身子,禀告道:“陛下,已经瞄准了左首第一辆临车!” 为了追求射程,这种弩车每次只能射击一支弩箭,杨侑闻言点头,一挥手,道:“射击!” “喏!”独孤千山得令,立刻指挥士兵射击。隋军士兵显得十分兴奋,一名士兵手中高高举着锤子,猛地朝着击牙敲去,击牙猛地一震,就此弹开,弓弦迅速弹出,巨大的弩箭带着千钧之力,向前飞去,半空中,弩箭迅速变小,带着点点寒光而去。 大隋群臣齐声大喝,紧紧盯着弩箭,希望能一箭命中目标。 弩箭射出去的时候,突利小可汗也看见了,虽然他有些诧异那支弩箭似乎有些不平常,但是一般而言,弩车能射出两百五十步,已经相当不错,而此时临车距离城墙,尚有三百步的距离,所以突利小可汗并没有在意。 弩箭如同流星,朝着临车射去。突厥士兵哈哈大笑,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射中了临车,又能有多大的威胁呢?最多只是挠痒痒罢了。站在临车上的突厥弓弩手人人露出讥笑之色,都认为弩箭随时会因为力竭而掉落在地上。 可是,弩箭并没有轻易落下,依旧劲力十足的朝着临车而去,等到弓弩手们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巨大的弩箭仿佛闪电一般,瞬间击中了临车,只听“咔嚓”一声,临车竟然破了一个大洞。在巨大的力量下,临车顿时摇晃起来,然而,弩箭并没有停止,它依旧朝前飞去,从临车的另一侧飞了出去,将整个临车给扎穿了。 临车发出一声呻吟,木板顿时四分五裂,顶棚轰然倒塌,措不及防的突厥弓弩手纷纷跌下,不少人被活活摔死,突厥人的阵型顿时大乱。 “该死,这是什么弩车,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突利小可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中原王朝曾经有一种弩车,名曰床子弩,可是威力也没有这么大啊。 “干得好!”蓟县城头上,杨侑忍不住高喝了一声,这是兵器监努力的结果,他曾经以为会用在攻打高句丽的战役中,但却没有使用过,如今用来对付突厥人的临车,却是最好不过。 裴行俨、罗士信、沈光曾经见过这种弩车的威力,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倒还不算惊讶。但余下的诸将包括杜如晦都没有见过,不由目瞪口呆,大隋有这等利器,何愁天下不平?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独孤千山再度禀告:“陛下,弩箭已经安装完毕。” “再射!”杨侑简短地回答。 第二支弩箭射出,一抹寒光扫过半空,已经胆寒的突厥人吓得哇哇大叫,几辆临车上的突厥弓弩手更是魂飞魄散,他们知道,这些弩箭是朝着临车射来的,一旦临车被射中,他们的结局就如同刚才那些摔死的兄弟一样。 战死,他们不怕,可是如此死去,他们却觉得不值。不等热寒下令,临城上的突厥弓弩手沿着临车通道迅速溜走。然而,左首第二辆临车还是被击中,碎木飞溅,来不及逃走的突厥士兵有人被巨木活活压死,余者纷纷逃窜,惶恐不安。 隋军连续两箭,让突厥人胆寒,他们纷纷回头望着热寒,希望他能拿一个主意。可是热寒也有些拿捏不定,该不该继续进兵? 突利小可汗阴沉着一张脸,仿佛要随时滴出水来。他没有想到,先是被杨侑兵不血刃地弄死了他几万匹战马,如今又被杨侑暗算了一把,难道说,以临车的坚固和优势,都无法靠近蓟县吗? 阿史那结社率咬着嘴唇,也不说话,事实上他的大脑已经糊涂了,一时之间无法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名突厥士兵突然小跑而来,他们的肩头上,杠着巨大的物件,突利小可汗凝神一看,就立刻猜出他们杠着的东西,便是隋军射出的弩箭,“抬上来!”突利小可汗吩咐。很快,巨大的弩箭就放在了突利小可汗的面前。 阿史那结社率走了上来,看着弩箭,不由吃了一惊,和人头一般大小的箭簇,锋利无比,初步估计,重量至少有十几斤,难怪能击碎临车。阿史那结社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突利小可汗,喉结蠕动了几下,艰难地说道:“大哥,该怎么办?” 突利小可汗一脸的郁闷,他冷冷地将视线从弩箭上移开,这时,隋军的弩箭轰然而至,又将一辆临车击碎,木头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让突利小可汗心中一阵肉疼。 热寒这时策马狂奔而来,匆匆跑上指挥台,半跪下,道:“可汗,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突利小可汗冷冷地看着城头,突然心中一动,他发现隋军的弩箭虽然厉害,可是每一轮射击,只有一支弩箭,也就是说,这种威力巨大的弩车,隋军只有一辆。那也是,这种弩车,相必造价很高,而且制造的日子一定不会很短。想到此,突利小可汗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区区一架弩车,虽然威力巨大,但若是四面攻城,这辆弩车能挡住勇敢的突厥猛士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突利小可汗大声喝道:“热寒,隋人的弩车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却只有一辆,在勇敢的突厥人面前,一辆弩车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要你速速攻城,给隋人一个教训!”“遵命!”热寒应着,站起身来,匆匆跑下了指挥台。--25700371 第五十四章惊人的利器 隋军几箭将临车统统射烂,突厥人士气大跌。,。 杨侑眯着眼睛看着城外刚才还嚣张无比的突厥人,不由冷笑了一声,再度抬起头,看见了一脸郁闷的突利小可汗。杨侑的心中在猜测着,突利接下来,是要继续攻击蓟县还是撤退? 很快,突厥人缓缓移动的阵型就将答案告诉了杨侑,突厥人是要继续攻击啊。对此,杨侑并不焦急,能最大程度低挫败突厥人的士气,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突厥人果然是彪悍的民族,虽然刚才被隋军重创,临车全部被摧毁,但在热寒的鼓励下,突厥人再度组成了严密的阵型,朝着蓟县前进。 杨侑不由笑道:“突利小可汗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朕这一次一定要打疼他,要他知道大隋的厉害!”说着,一招手,独孤千山再度射出一支弩箭。弩箭在人群中爆开了一道灿烂的血花,顿时又有数十人倒在地上。然而,这一次的突厥人居然没有慌乱,他们越过了袍泽的尸体、身躯,继续前进。 “这群野蛮人,果然够野蛮!”罗士信撸了撸手腕,握紧了横刀。 杨侑笑道:“突厥人本就是野蛮民族,这些在草原上长大的民族,大多不识礼仪。” 裴行俨眯起了眼睛,道:“陛下,突厥人离城墙只有两百步了!” “弩车射击!”杨侑果断下达了命令。 射程约为两百五十步的弩车已经早就蓄势待发,听到皇帝陛下发出命令,隋军将领纷纷一挥手,士兵立刻击牙,将弩箭射出。遮天蔽日的弩箭而出,几乎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夜。 “举盾!”热寒大喝一声。 突厥士兵听到命令,纷纷举起了木盾,突厥缺乏铁器,只有可汗的亲军及高级将领才有铠甲,至于铁盾数量不多,所以这些日子突厥人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打造了数以万计的木盾。木盾的防护效果虽然比不上铁盾,但总比没有强。 弩箭呼啸而来,钉在木盾上,发出夺夺夺的声音,有的士兵运气不好,被弩箭穿透了木盾,立时被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一轮箭雨之后,突厥人伤亡至少有三百多人。 “冲!”热寒大喝一声,只有尽快冲到城墙边上,与隋军肉搏,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悍不畏死的突厥士兵听到命令,不要命的朝着蓟县城墙冲杀而去。隋军士兵分组行事,一人拉弦,一人填充弩箭,一人击牙射击,互相配合,动作非常娴熟,弩箭如同雨点一般,源源不断地朝着突厥人撒去,一轮,两轮,三轮…… 突厥人一波一波倒下,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始终无法靠近城墙,始终有五十多步的距离,怎么也靠不近。 成群的尸体已经堆满了地面,成为一个个凸起的山丘。血流成河,带着浓浓的腥臭味的鲜血沿着沟壑流入了护城河中,清澈的护城河变得殷红,杨侑抽动了一下鼻翼,突厥人的悍不畏死超出了杨侑的想象,他的心中在猜测着,难道突利小可汗已经疯了? 杨侑在初步谋定了计划之后,就准备了大量的弩箭,数量超过二十万支,堆满了蓟县的府库。如此多的弩箭,再加上一般的弓箭,杨侑认为足以拱卫蓟县。他唯一担心的,是突利小可汗不围攻蓟县,那样,凭大隋的骑兵,暂时还无法与突厥铁骑交锋,毕竟突厥的骑兵太多了。 可是,突利小可汗疯了似的攻打,难道说他接到了颉利可汗的命令?还是说知道了契丹人偷袭的想法,因此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蓟县?杨侑不确定。不过杨侑可以肯定的是,在蓟县坚城面前,突利小可汗必定会折戟沉沙。 在杨侑疑惑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却十分愤怒。隋军连绵不绝的箭雨始终让突厥人无法靠近,在隋军几乎不停歇的攻击下,突厥人只有挨打而没有还击的份,就算是用弓箭还击,也是寥寥无几,根本对蓟县城头的隋军造不了多大的威胁。 突利小可汗闭上了眼睛,身子微微颤抖,他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撤退,他显然不甘心,可是攻城,根本无法靠近城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不断送命。耳边,鼓声似乎渐渐停歇了,反而是突厥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突利小可汗自问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可是这时,他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个突厥人的冤魂浮现,要寻自己索命。 突利小可汗身子一抖,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声地喝道:“撤,撤兵!” 听见突利小可汗的话,掌旗手赶紧舞动大纛,传达了突利小可汗的命令,突厥人一见可汗下令,立刻呼啦啦的撤退,就连袍泽的尸体也不管了。突利狠狠一甩衣袍,走下了指挥台,闷闷不乐回到了突厥大营。 热寒身上中了两箭,所幸不是要害之处,暂时没有大碍,他留下一千士兵,收集袍泽尸体,自己也跑回大营疗伤。 突厥人撤的非常快,只用了半个时辰,方圆数里的地盘内,只余下一千士兵在死尸堆里翻着。 突利小可汗撤退,杨侑没有选择追击,因为他知道,如今还不是最佳的时机,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前些日子他故意让一群高句丽人送死,虽然也是异族,但时候突利在城外搭建京观,还是让杨侑非常不爽。如今突厥大部队已经撤退,只余下这一千人,杨侑不是心善之人,自然是要趁火打劫。 城门打开,裴行俨、罗士信诸将带着骑兵席卷而出,如同蝗虫一般,横扫了整个战场,突厥人本就胆寒,今日一战,死伤无数,敌人却丝毫未损。此时看见隋军骑兵杀出,顿时人人惊心,隋人数量极多,来势汹汹,突厥人见势不妙,丢下袍泽尸体,狼狈而逃。 杨侑大手一挥,让隋兵割下突厥人的头颅,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至于尸体,统统烧了,拉去掩埋,上面再铺满了石灰,以避免瘟疫。 是役,隋军取得完胜,杨侑吩咐杜如晦打开府库,犒劳三军,同时赏赐美酒,但每人只能饮二两,多者受到责罚。隋军欢声震地,蓟县百姓知道大隋士兵重创突厥,也都人人欢欣。 书房里,裴行俨一脸兴奋,道:“陛下,今日一战,突厥人已经胆寒,微臣以为当趁夜偷袭,彻底消除突利的隐患。” 罗士信眼睛一亮,也附和道:“陛下,此时正是出兵的良机啊!” 杨侑微笑不语,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杜如晦笑道:“你看,两位将军不去喝酒,反而来朕的书房,果然是为这件事!” 裴行俨、罗士信盯着杜如晦,希望杜如晦能说动陛下,但杜如晦只是笑了笑,他拱拱手,对着杨侑施礼,道:“陛下,已经夜深,陛下还是早些安歇,微臣告退!”说着退了出去。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裴行俨、罗士信两人,道:“两位爱卿,难道是酒少,两位喝的不过瘾?等到击退突厥,朕再与你二人痛饮如何?” 裴行俨还像说话,罗士信使了使眼神,道:“陛下早些安歇,微臣告退!”裴行俨也反应过来,忙施礼退下。 两人走出书房,只见杜如晦正负手而立,看着半空上的残月,裴行俨快步走了过去,道:“杜侍郎,如今突厥大败,正是出击的好时机呀,为何杜侍郎不劝说陛下出击呀。若是延误了战机,恐怕结局难料!” 杜如晦哈哈一笑,道:“裴将军,突利小可汗虽然败了一仗,但明日他必定攻城,你信不信?” 裴行俨一愣,道:“今日一战,我军毫发不伤,突厥却死伤惨重,突利恐怕已经胆寒,明日还敢前来攻城?” 杜如晦慢慢踱步远去,道:“裴将军既然不信,你我打一个赌,谁输了谁请对方喝酒,如何?” 裴行俨朗声道:“如此,正合我意!”说着,也与罗士信消失在书房。 突厥大营,突利小可汗也在喝酒,不过与隋军在庆功相比,突利小可汗这酒就喝的十分凄凉,只有阿史那结社率一人陪伴,其余诸位达干都在各自的军营,清点损失的人数,有的达干心中哀叹,这一战,损失了这么多的男丁,部落恐怕就要衰落了,心中悔恨不已。 “唉!”突利小可汗放下了酒樽,深深叹息了一口气,愁眉不展。 阿史那结社率道:“大哥,汉人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一战虽然略有小挫,但休整一番,来日必定攻破蓟县,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突利小可汗连连摇头,道:“唉,隋军多奇淫巧计,居然能制造出这等威力极大的弩车,我军付出如此大的伤亡,都不能靠近城墙,怎么攻城?” 阿史那结社率本就是想要安慰突利小可汗,可是面对突利之言,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无言。突利小可汗闷闷地喝了一口酒,道:“难道说,真要撤兵?可是,心有不甘啊!战死了这么多勇士,怎么向各位达干交代?”他虽然是可汗,可是却不能一意孤行,在突厥,是各个酋长部落联合在一起,只是他突利小可汗的势力比较强大罢了。一旦他的实力受到巨大削弱,那么他便是下一个柔然,终将消失在茫茫草原。阿史那结社率不知道如何劝慰大哥,只得在一旁不说,突利小可汗喝一口酒,他也跟着喝一口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酒,两人就靠在软榻上睡着,亲兵偷偷为两人披上了貂皮大衣,以免两人受凉。--25701954 第五十五章突利再兴兵 天刚亮,喝醉的突利小可汗有些迷迷糊糊,阿史那结社率在一旁,睡得如同死猪。-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热寒匆匆跑了进来,将突利小可汗惊醒了。 “可汗,大事不妙了!”热寒显得十分焦急,一大早脸上全是汗珠,此时正冲额头上向下流淌,胡须上弄得全是汗渍。 突利小可汗被热寒的声音吵醒,他抬起头,擦了擦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热寒,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昨日虽然攻不下蓟县,但大军仍然有十余万,营寨也完好无损,隋人不可能攻破突厥大营啊。 除此之外,突利小可汗想不出还有什么让人吃惊的大事。 热寒听见询问,急忙回答,道:“可汗,隋人在营寨外……”他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跺跺脚,道:“可汗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突利小可汗撑起身子,叫醒了弟弟,带着他朝着外面走去。 大营外,突厥战士挤在一起,至少有四五百人,他们正在愤怒地叫着,说要立刻攻打蓟县。 突利小可汗走了出来,立刻有人让开了一条路,供突利小可汗前行。 “可汗,隋人欺人太甚!” “可汗,带领我等攻打蓟县吧,不擒拿杨侑决不能罢休!” “可汗……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突厥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显得十分愤怒。 听见部下的议论,突利小可汗一颗心沉了下去,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有着这样的心思,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他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前方渐渐开朗,突利小可汗的视线终于能看清前方了。 一看清楚前方是什么,突利小可汗顿时勃然大怒,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没有想到,这种曾经是突厥人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却成为了隋人有力的武器。 突利小可汗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爆露,恨得牙直痒痒。 阿史那结社率步随着突利小可汗的走了过来,当看清眼前的这一幕,顿时也勃然大怒。 眼前,数以千计的突厥人头颅被码成整整齐齐的京观,每一张脸,惧怕、惊讶,又或者是无畏,都在头颅上表露无遗。年轻的,中年的,苍白的,染满鲜血的,让人心惊。 头颅大多睁着眼睛,目光虽然已经涣散,但似乎都在看着突利小可汗,仿佛在恳请他出兵报仇。 突利小可汗正在想着的时候,康苏密匆匆而来,手中递过了一封书信,道:“可汗,这是杨侑给你的书信。” 突利小可汗接过书信,只见封面上写着突厥语:呈突利。 突利小可汗咬着牙,将书信拆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将书信撕得粉碎,他猛地抽出了一把弯刀,喝道:“传我命令,立刻准备,攻打蓟县!”说着,转身离去。 蓟县。杨侑早早就起来了,此时正品着茶,杜如晦在一旁,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杨侑笑道:“突利小可汗一向嚣张,看见信件一定会勃然大怒,攻打蓟县,不过今日一战,突利显然会更加处于劣势。” “陛下,微臣非常好奇,信里写的是什么?”杜如晦笑道。 “其实很简单,朕只写了几个字,汝乃鼠辈!”杨侑笑了笑。 杜如晦一愣,旋即笑了,他拱拱手,道:“突利是心高气傲之人,看见这四个大字,一定被气的哇哇大叫。” 杨侑点点头,道:“如此反复,消耗突厥人的士气,等到他们士气低迷之时,就是朕反击之时!如今朕最想知道的是,契丹人偷袭突利大本营的消息,突利什么时候知道?” 杜如晦眼睛一亮,他明白陛下的意思,一旦突利小可汗知道大本营被偷袭,军心必定不稳,而突厥一向是松散的联盟部落,军纪相对没有那么严明,遇见挫折,就此崩溃的可能性很大。 杜如晦正要说话,裴行俨匆匆而来,进入杨侑书房,一拱手,道:“陛下,突厥人杀来了。” 杨侑眯起了眼睛一笑,道:“杜。” 杜如晦应着,站起身来。杨侑带着众人走出书房,到了府衙外,早有亲兵准备好了战马,杨侑跨上战马,朝着城头飞奔。 不一会,便到了城头,杨侑登上城头,只见城外密密麻麻的突厥人,如同乌云一样压来。 “突利这厮,已经疯狂了。”杨侑淡淡的道。 突厥人虽然多,但杨侑并不担心,城中有威力巨大的弩车,弩箭也十分充足,突厥人想要攻上城头,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突厥人的叫声如同鬼一样,响彻在蓟县上空,经过短暂的准备,突厥人冲杀了上来,他们以盾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黑压压的冲来,仿佛要将蓟县压垮一般。 隋军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有了昨日一战,隋军士兵对弩车的威力有了足够的信心,当突厥人进入射程之后,隋军士兵击牙射击,弩箭飞过,就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将突厥人的性命一一收割。 突厥人不停倒下,鲜血将地面染红,很快,尸体就像小山一样堆积了起来。 一波一波的突厥人倒下,突利大怒,他不断下达着军命,要突厥士兵奋力攻城。 可是,在准备充足的隋人面前,他们根本占不到便宜,突厥人不擅长攻城的劣势也凸现出来。好不容易冲到了城边,攻城时,他们显得有些笨拙,动作并不熟练,云梯也放不稳,隋兵很容易就将云梯推倒。 杨侑冷笑了一声,突厥人用生命铺就了一条前进的道路,但由于游牧民族的劣势,他们攻城的速度受到了影响。 大批大批的突厥勇士死在坚城之下,这让很多达干肉疼不已,要知道,这些勇士都是部落的男丁,一个部落怎样才能富?多喂牛羊多草原。一个部落怎样才不弱?多生男丁多铁器。 男丁,尤其成年男丁是突厥部落的希望,如此大量死在蓟县攻城战中,怎能不让诸多达干肉疼? 突厥士兵一个个倒下,成为再也不会动的死尸,一名达干终于忍耐不住,朝着突利小可汗的指挥台跑了过去,登上高台,到了突利小可汗身边,达干噗通一声跪下,道:“可汗,蓟县城池高大,隋军又有防备,我军缺乏攻城器械,士兵们战死太多,还是,还是先撤了,再做他图吧!” 突利小可汗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道:“你莫非和隋人勾结?” “啊,可汗明鉴,我怎会勾结隋人?只是如今的情况的确不适合攻城啊!”达干以头撞地,以此来表示忠心。 突利小可汗忽然走上前一步,抓住达干的衣裳,喝道:“如今不适合攻城,那时候才适合攻城?杨侑小儿将我突厥子民如此侮辱,这口气,凡是有骨气的突厥人都无法忍受,你知道吗?” 达干被突利小可汗抓住,顿时脸色发白,在突利小可汗的积威之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厥的勇士们,你们是全天下最为骁勇的战士,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你们都会义无反顾,将前方的敌人统统消灭!”突利小可汗大声说道。 一些热血的突厥人继续向前冲去,整个战场充满了血腥味,尸体越堆越高,以至于突厥人冲锋都变得有些艰难。 厮杀依旧在继续,从清晨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傍晚,残阳斜斜地挂在山头,随时就要落下。突厥人依旧没有登上城头,曾经有一群突厥人差一点冲了上去,却被隋军长矛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城头上,城楼里,杨侑站在窗前,一手扶着窗沿,一手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 “突利果然自己疯了。”杨侑下着结论。昨日突厥人有临车,在隋军弩车面前都铩羽而归,如今他们的攻城优势越加不明显,突利还拼命攻城,显然是气红了眼。 “果然年轻人就是冲动啊,难道冲动是魔鬼这话他不知道吗?”杨侑心中想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突厥人至少有千余人的伤亡,可是这厮还在攻城,难道他要趁夜攻城吗? 就算突厥人要趁夜攻城,杨侑自然是不惧,不过他似乎寻找到了突利小可汗的破绽,这厮有点精神病,做事非常执着,而且是一种病态的执着。 杨侑如此想着的时候,突利小可汗冷笑了一声,他目光中带着红色,目光狠狠地看着城头,他猛地挥舞着双手,喝道:“点燃火把,趁夜攻城。绝不能给隋人喘息之机!” 那名达干闻言,脚跟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突利小可汗这是要将突厥往火里推啊,如果这一战损失过大,恐怕可汗的实力会受到极大的削弱,别的不说,颉利可汗对突利小可汗也是虎视眈眈,难道他不知道吗?赵德言这一次前来,恐怕还有其他目的。 达干急忙走上前,道:“可汗,万万不可啊!”“让开!”突利小可汗喝道,他一把推开达干,走到一旁,推开一名鼓手,亲自擂鼓助战,鼓声变得更加激烈起来,突厥人看见可汗亲自擂鼓,人人振奋,都忘记了兄弟们的惨死,拼命冲锋。而在两侧,突厥人点燃了火把,熊熊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将蓟县内外照耀的如同白昼!杨侑看见这一幕,明白了突利小可汗的决心,他挥挥手,道:“来人,点亮火把,给突厥狗一个教训!”--25718035 第五十六章趁你病,要你命 夜风晚吹,浓浓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鏖战依旧在继续,时间进入亥时,突厥人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轻伤则无数。 突利红着眼睛,不断指挥达干调兵遣将,围攻蓟县。 几名达干窃窃私语,心中十分不爽,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就算最终攻破了蓟县,他们的损失也非常大。 这些达干跟着突利小可汗来到中原,一是迫于突利小可汗的势力,二是也想来中原捞一票,补充部落的女人、粮食。好处他们自然是想要占的,可是如果得不到利益,反而会损失过大的话,他们必然是心有不甘。 如今突利小可汗猛攻蓟县,出动的基本是其他部落,他的本部出动不多,这让其他达干觉得,突利小可汗是不是故意所为,目的在于削弱其他部落的实力? 也难怪几名达干如此想,突利小可汗下意识的行为只能说太凑巧了。 混乱的局势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匹快马狂奔而来,骑士脸上挂着大滴大滴的汗水,已经十分困乏了。他一路上带着三匹战马,轮流骑乘,居然还累死了其中两匹战马,足以证明这一路的艰辛。 骑士到了指挥台,踉跄着登上指挥台,半跪下,声音嘶哑:“可汗,有军情!” 突利小可汗一愣,军情?有什么军情?他忙问道:“什么军情?” 骑士擦了一把汗,道:“可汗,契丹人蠢蠢欲动,趁着大军出击,后方空虚,洗劫了几个部落,夺走了女人和粮食,如今气势汹汹地朝着王庭杀去,长老们得到消息,令我星夜赶来报告!” 突利小可汗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懦弱的契丹人竟然敢打劫高贵的突厥王庭?他们活的不耐烦了吗? 当年这群突厥人被韦云起击败之后,就躲在深山中,着伤口,十几年不敢出来。如今他们居然出来了?!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这不是要命吗! 在突利小可汗下首的几名达干听了,面面相窥,契丹人!杀来了?! 一名达干走上几步,到了骑士身边,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他,道:“说,究竟是那几个部落被契丹人洗劫了?”达干说到最后,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心中无比担忧,因为他的部落就在靠近契丹人的地方,很容易遭到契丹人的偷袭。 那名骑士被抓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忽然他身子一阵颤抖,头一斜,竟然是死了! 达干红着眼,死死地抓住他,大声的询问着,可是骑士已经死了,根本无法回答。 “可汗,这仗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呀!”那名达干猛地回头,跪倒在地上,哀求着突利小可汗。 突利小可汗身子一抖,差点站不稳,幸亏阿史那结社率急忙上前一步扶着他。 数名达干包括康苏密快步走上前,在突利小可汗面前跪下,道:“可汗,撤兵吧!只要击退了契丹人,再南下中原!” 突利小可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在急速变化,他的心中十分不甘,或者再猛攻数个时辰,蓟县就能被攻下。可是他也明白,王庭是他的希望所在,绝不能让契丹人得手。 失去了王庭,他突利小可汗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恐怕那个异心的叔父就会将他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撤,撤!”突利小可汗思考了片刻之后,果断下令。 达干听见命令,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喊叫起来。旗手赶紧下达了命令,突厥兵听见命令,呼啦啦赶紧撤退。 突厥兵鏖战一天,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撤退之际,阵型十分混乱。 城头上杨侑看见这一幕,不由冷笑了一声,道:“裴行俨、罗士信,朕各给你二人五百骑兵,可趁势掩杀,务必要给突厥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裴行俨、罗士信早就求战心切,闻言大喜,忙一拱手,道:“喏!”说着,飞奔跑下了城头。不一会,城门打开,一千骑兵化成两道洪流,带着万钧之力,直扑撤退的突厥人。 突厥人正在惶惶撤退,隋军铁骑突然杀出,不由人人胆寒。 热寒看见这一幕,知道不能让隋军铁骑冲起来,正想要带兵阻击,但见后方人群翻开两道波浪,两道黑色闪电出现在热寒的面前,他不由吃了一惊。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重骑兵,骑兵们不仅战士身上披满了铠甲,就连战马的身上也有着战甲,将身躯的马脸都遮住了,只剩下眼睛和鼻子露出来。 重骑兵的威力很大,可以说所向披靡,凡是挡在重骑兵面前的突厥人,不是被砍死,就是被撞倒在地,旋即被马蹄踏成肉泥。 热寒见隋军重骑兵已经冲了起来,知道势不可挡,值得扭头就逃。 玄甲精骑在后一阵追杀,突厥人惶恐不安,就连突利小可汗得到消息,也肝胆俱裂,他好不容易逃到大营,尚未进入,就见突厥大营忽然亮如白昼,差点刺瞎了突利小可汗的眼睛。 原来在他倾巢而出攻打蓟县的时候,却被杨侑派兵偷袭了大营。 沈光在一片火光中,身着铠甲,脸上带着笑意,朗声道:“突利,你怎么才来,老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突利小可汗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营什么时候被隋军攻破了?怎么会半点消息也没有? 突利小可汗虽然是倾巢而出,可也不是说大营里一个人都没有啊,留守的五千人,虽然不算多,但守卫大营绰绰有余,隋军想要夺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突利小可汗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自然不知道,杨侑早早抵达了蓟县,就是为了等待他,杨侑提前侦查了蓟县四周的地理,将突厥人有可能扎下大营的地方,事先挖了一条密道,并巧妙地掩盖了起来,因此突厥人根本没有发现。当时机成熟,杨侑下令沈光从城内出发,钻入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到了突厥大营里,并占据了突厥大营。这个情况,突利小可汗自然是不知道,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恨不得立刻夺回大营,将这股隋军全部杀死,这口恶气才会消除。可是,看见隋军士兵高高抬起的手臂,箭簇闪亮,带着嗜血的光芒,突利小可汗只得叹息一声,拨马就逃!--25718037 第五十七章狼狈而逃 突厥大营被隋军偷袭,突利小可汗无奈之下,只得仓皇逃窜,隋军一战得手,乘胜追击,明月下,隋军士兵点亮了火把,将幽州大地照耀的如同白昼。。。 突厥士兵并没有选择投降,他们知道,投降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死。因此他们策马狂奔,疯狂逃走,蓟县以北方圆数十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跪下!”钱杰带着数人,押送着一人走上前来。 杨侑微微一愣的功夫,钱杰一脚踢中那人的膝盖,那人吃痛,“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饶命啊!”那人说这话,在地上连连爬动,爬到杨侑身边三步距离的时候,被几名亲兵堵住了。 杨侑更加奇怪了,此人的汉语说的十分纯正,显然不是突厥人,应该是关中一带的人。难道说此人和突厥人有什么关系吗?杨侑来了兴趣。 “你是何人?”杨侑打量着他,问道。 “小人赵德言见过陛下!小人之所以为突厥效力,不过是为了生活,还望陛下饶命啊!”那人说着。 “赵德言?”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忍不住笑了。赵德言此人原本是隋人,隋末大乱,此人逃到突厥,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得到了颉利可汗的信任。更为搞笑的是,此人在突厥推行中原政策的政令,使得原本简单的突厥行政变得更加复杂,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突厥的灭亡。此人便是好心办坏事的典型。 杨侑负手踱步,回忆着脑海里关于赵德言的种种事迹。 钱杰冷笑一声,道:“陛下,此人本是大隋臣民,却做了叛国之事,微臣以为,将此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杨侑还没有点头,赵德言在地上连连磕头,一边哭,一边喊道:“陛下饶命啊!” 杨侑停住了脚步,眯起眼睛打量了赵德言一番,脸上露出怜悯之色,道:“不错,你说的有理,天下大乱,入尔等,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叶小舟,身不由己,既然是如此,朕就饶你一命。你可先住在府衙之中,过些日子,朕派人将你送回突厥。” 赵德言一愣,他以为杨侑这是在试探他,急忙道:“陛下,小人愿意成为大隋的臣民,永远伺候陛下。” 杨侑笑了笑,道:“此事以后再说,朕还有事要办,你先退下!” 赵德言表面上做出不舍表情,心中却一阵狂喜,他拱拱手,道:“小人遵命!” 钱杰虽然心中不爽,可是陛下的命令却不敢不遵从,只得带着赵德言朝着府衙走去。 半路上,钱杰冷笑一声,一把抓住赵德言,低声喝道:“狗贼,你若迷惑君王,我一定斩了你的狗头!” 赵德言脸上带着冷笑,他自持杨侑对他另眼相看,狠狠地推开了钱杰的手,道:“你若对我无理,我可要告诉陛下。”说着,拱拱手,指着杨侑所在的方向。 钱杰顿时勃然大怒,这个叛徒,竟然敢用陛下来威胁他?他伸出大手,狠狠一巴掌扇在赵德言的脸上,只听一声脆响,赵德言的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赵德言本是书生一个,想不到钱杰说打就打,一点也不犹豫。他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他捂着脸颊正要大声呼救,又被钱杰狠狠打在另一张脸上。 不等赵德言再度说话,钱杰一摆手,道:“将他押走。” 钱杰身边的亲兵得到命令,夹起赵德言就走! 突利小可汗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他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战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此时天色已亮,视线极好。突利小可汗环顾四周,不由咬紧了牙。目极之处,所有的突厥人都显得十分狼狈,很多人头盔掉了,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有的人走路一瘸一拐,身上布满了血迹,一看就是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 突利小可汗此时没有了出兵之前的踌躇满志,他原本计划击败杨侑,让他名扬天下,可是两军相持将近一个月之后,只是数日的战斗,十余万的突厥人一败涂地。突利小可汗心中无比悔恨,可是悔恨已经没用,如今他思考的,是如何回到突厥,如何突然偷袭王庭的契丹人。 可是,能实现吗?心情极度郁闷的突利小可汗在经历了这一战的失败后,信心遭到了打击。 阿史那结社率匆匆赶了过来,道:“大哥,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尽快回到王庭,才是上策!”突利小可汗叹息一声。 这时,溃败的大军走进了一处山口,此地是燕山山脉的一条路径,地势非常险要。突厥人逐渐进入了山谷中,山谷幽深,谷底阴暗不明。突厥人一拥而入,顿时回声响了起来,寂静的山谷变得十分热闹。马蹄声、人声、兵戈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 混乱的突厥人并没有按照秩序行走,他们胡乱叫嚷着,突利眉头一皱,他突然明白,他失败在什么地方了。突厥人是全民皆兵,纪律相当松散,而隋军却训练有素,有着严格的纪律。于细微处,能够看出很多东西,突利小可汗觉得,除了可恶的契丹人之外,这或许是决定双方胜负的一个原因。 突利小可汗随着人。流进入山谷,亲兵为他开路,所以四周还算空旷,所以突利小可汗十分从容地打量着四周。他看着四周高大的山脉,幽深的谷底,突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这个地方,可是埋伏的最佳之地,如果杨侑在这里埋伏一支部队,恐怕他就难以逃脱了。但至始至终,他却没有看见隋军的伏兵,由此可知,杨侑也不过如此。 想到此,突利小可汗哈哈大笑起来,阿史那结社率看见大哥狂笑,还以为他疯了,他策马上前,焦急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四周的突厥士兵面面相窥,可汗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失心疯了吗?明明大败,为何突然如此爆笑? 突利小可汗指着前方,道:“此地地势险要,若是以一支奇兵埋伏在此地,纵然敌人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杨侑小儿虽然胜了这一战,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没有在此预先埋藏伏兵。由此观之,此人不足为虑。”此时的突利小可汗,仍然认为是契丹人导致了这一场大败,可是他并没有想到,大多数的突厥人还不知道契丹人前来偷袭,只有他以及数名达干知道而已。 突利小可汗笑了半响,指着前方,道:“走!” 突利小可汗策马向前走去,忽然,前方传来了惨叫之声,他脸色微微一变,道:“前方究竟怎么了?” 阿史那结社率一夹马腹,道:“我去看看!”策马疾奔了数十步,只见前方火光大盛,将山谷上下照耀的一片红色,阿史那结社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从山崖上,落下许多火球,火球在山谷里滚动,凡是被火球碰着的突厥士兵,很快就变成了火人,看样子,火球上似乎有油,所以才能如此迅速的燃烧。 阿史那结社率脸色变了变,他正要策马后退,向突利小可汗禀告此事,这时,耳边就要传来了叹息之声,突利小可汗在他的身后,原本喜悦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难看,铁青的脸色仿佛随时会滴出油来。 突利小可汗死死地看着前方,只见火光熊熊,前方探路的突厥士兵鬼哭狼嚎,声音凄厉地在山谷里回荡。此时他根本看不见山顶上的隋人,但他已经能想象出他们此刻正在狞笑着。一想到刚才自己傻乎乎地表现,突利小可汗脸上大滴大滴地汗水就落下了。 突利小可汗虽然心中紧张,但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理智,既然前方有埋伏,那绝不能走这条路了。他急忙喝道:“快,原路返回!” 突厥人听到命令,前队立刻返身,准备出谷,可是此时他们已经进入山谷中央,入口也挤满了突厥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受到隋军的袭击,还在闹哄哄地向前挤着,一时之间,突厥人变得更加混乱。 突厥人的混乱给了隋军更多的机会,被点燃的火球朝着入口逐渐推进,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受到大火的威胁,不少人被活活烧死,成为了焦炭。 突利小可汗看见火势越来越逼近,心中大为烦躁,他怒喝一声,道:“杀!” 阿史那结社率一愣,瞬间明白了突利小可汗的意思,他猛地拔出了弯刀,喝道:“快退出去,谁敢阻挡,杀之!”亲兵们得令,纷纷拔出弯刀,杀死了眼前的十余人,突厥士兵被兄弟的杀戮吓坏了,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突然,一名眼尖的士兵看见了熊熊的火光,顿时尖叫起来。更多的突厥人看见了前方的大火,顿时都吓呆了。片刻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转身,朝着入口狂奔而去,突利小可汗急红了眼,他可不希望被隋军烧成焦炭,他带着亲兵一路南逃,凡是有人挡路,全部杀死,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突利小可汗在火球即将烧到入口之际,终于险险地逃出了山谷,他望着山谷里熊熊的火势,听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夹杂着隐约传来的汉化,他狠狠地一抽马鞭,朝着另一侧逃走。--25759282 第五十八章哪里逃?! 山崖上,丘行恭冷冷地看着突利小可汗远去的背影,转过头,道:“按下一步计划行事!” “喏!”一名校尉应着,正要退下,突然又停了下来,忍不住道:“将军,为何不将狗贼突利烧死在山谷之中?” “烧死突利固然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但是有他在,反而会符合大隋的利益!”丘行恭笑道。-- 校尉有些不解,丘行恭摆摆手,道:“快去吧,此事以后你自然会懂!” 校尉点着头,匆匆走了下去,丘行恭看着前方,略略沉默了片刻,走到一边,走下了山崖,从另一侧带兵追击突厥人。此时突厥人正在狂奔,突然杀出的隋军铁骑让他们惊讶万分,跑的慢的,都成了隋军的刀下之鬼。 突利小可汗此时已经料到隋军会杀出,因此一路狂奔,他有战马,将许多没有了战马的突厥人甩在了身后。燕山南侧,血流成河,一路上尸体堆成小山。突利小可汗如同丧家之犬,惶惶北逃。 隋军追击突厥人,从黎明追到黄昏,走了一百多里路,交战数十次,突厥十余万大军,经过这几日的战斗,损失极大,而此时在逃跑途中,每走二三十里,就遇见隋军偷袭,损失极大。初步估计,十停又损失了停,除了极少部分战死,大部分还是选择了投降,毕竟谁都不想死,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突利小可汗趁着休息的时候,看着四周的突厥人,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如今他身边的人,不过千余人,虽然都是骑兵,但战马的体力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有的战马甚至站都站不稳了。突厥人的脸上,人人挂着失望、疲惫,他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史那结社率苦笑一声,道:“大哥,这一次,可真是老鹰被兔子骗了。” 突利小可汗默默点头,道:“我担心的是,就算能击退契丹人,恐怕我们的叔父,也不过放过我们。”突利小可汗所占据的草原,是位于突厥东部,靠近契丹、高句丽、奚人,一旦突利的势力受到极大削弱,那些肥美的草原,那个草原人不垂涎三尺呢? 就算颉利可汗真的不动心,但族中的那些长老,谁又能保证不动心呢? 突利小可汗休息了片刻,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他站起身来,道:“走,只要逃到草原,总能想出办法!”如今第一要务,是不能死在幽州。 阿史那结社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道:“走!” 突厥士兵强自打着精神,翻身上马。一群人驱动着疲惫的战马,朝着前方狂奔而去。三军奔了大约有四五里,突然,位于最前端的突厥骑兵轰然倒地,战马发出哀鸣,战士也倒在了地上,有的人被摔断了胳膊腿脚,在地上惨叫不已。 突利小可汗还以为是战马力竭,毕竟奔波了一日一夜。可是随后,他发现这些战马犹如麦子一样,整整齐齐的倒下,此时他才明白,又中计了。可是,他仔细地看着,地面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啊,战马为何会突然摔倒?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战马突然倒下,突利小可汗反应极快,他迅速蹬掉了马镫,就地一滚,战马在他身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轰然倒下,激起灰尘无数。这时,突利才发现,战马的前蹄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突利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伸出手,想要将战马的前蹄拔出来,但战马十分沉重,他半点都拉不动。突利在地上刨了几下,较为松软的泥土露出一个瓦罐出来,战马的前蹄正深深的陷入其中。“哈!”突利小可汗奋力将瓦罐打碎,想要继续乘坐战马,但瓦罐碎了之后,他发现一根长长的铁蒺藜已经深深地扎入了马蹄之中,战马的前蹄在抽搐着,很显然,战马已经不能再奔跑了。 突利小可汗站起身来,想要逃走,可是环顾四方,他突然发现身边多了许多隋兵,他们正拉满了弓弦,虎视眈眈地看着突利的所在。一名将领拱拱手,道:“阿史那什钵苾,还不速速投降?” 突利小可汗慢慢站起身,四周,全是隋兵,很显然杨侑提前部署了军队在此,他很难逃出。换句话说,就算逃出了,恐怕还会有埋伏。罢了,突利小可汗闭眼,突然从腰间拔出了弯刀,将弯刀架在了脖颈之上,他准备自裁。 阿史那结社率猛地扑上前去,打掉了突利小可汗手中的弯刀,道:“大哥,不可以!” “可是大势已去,我宁愿死,也不愿苟且偷生。”突利小可汗说道。 阿史那结社率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道:“大哥,汉人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你我虽然势穷,但在草原,还有不少兵马,只要逃过这一劫,这口气,我们一定会讨回!” “能讨回吗?”突利小可汗愣愣地放松了拳头,他的心中何曾不想报仇?而弟弟说得对,要想报仇,必须要忍辱偷生。 蓟县。夜风吹拂,尽管经过一日的清理,空气中的血腥味依旧不减,由此可以知道,这一战,死伤有多么惨重。城外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红,没有几场大雨,没有一年半载,恐怕地面依旧是殷红的一片。 杜如晦抽动鼻翼,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杀戮,但他似乎对血腥味有些敏感。咳嗽了几声之后,杜如晦道:“陛下,一个白天已经过去,突利小可汗恐怕已经逃走了。” 杨裒然笑道:“朕在燕山四周布满了埋伏,朕就不相信,突利这狗贼能逃走。朕拿他还有大用呢,绝不能有失。突厥的内乱,就在突利小可汗和赵德言的身上。” “陛下,莫非真的要放走赵德言?”杜如晦再问。 “区区一个赵德言,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能有几分能耐?朕就是要放走他。”杨侑笑了笑,又道:“这个赵德言,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口蜜腹剑倒是有几分本事。” “口蜜腹剑?”杜如晦忽然笑了,这个词,用来形容赵德言,倒也贴切。 杨裒然停下,望着蓟县以北,隐隐约约的燕山余脉,道:“这一战,此间事情便告一段落,朕打算将收尾工作交给丘行恭、钱杰、麦孟才等人。朕要即刻南下,处理南方事情。如果能妥善处理,瓦岗将会不战自溃。”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他已经明白了陛下的计划。可是,李密那边,当不至于坐以待毙。毕竟李密曾经天下,他本身又出身于关拢世家,不是山野村夫,不是短视之人,应该会有相应的对策吧。 杜如晦想着的时候,杨裒然一拍手,道:“克明,你看!” 杜如晦被杨侑的声音惊醒,他从沉思里反应过来,举目望去,一匹快马在夜色下驰骋而来。一炷香后,战马进入了城中,那人很快在城头出现,向杨侑兵搞着军情。 杨侑听了,不由一击掌,笑道:“克明,突利小可汗已经成功被逼走,沿着朕设定的路线逃走。这一路上,他必定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突利小可汗若是被擒,至少北疆在十余年内,都无力南下。”杜如晦笑道。 “话虽然是如此,可是突利小可汗的势力受到巨大的损失,在必要的时候,朕还是要帮他一帮。”杨侑道。 “陛下你的意思是?”杜如晦询问。 “朕要利用义成公主的影响力,让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态势,不然若是颉利可汗知道突利小可汗有异心,突利小可汗绝对挡不住。”杨侑说道。历史上,突利小可汗是暗中勾结李唐,并不敢直接和颉利可汗翻脸,就证明了他的实力比颉利可汗小很多,更不说如今的突利小可汗实力大损,根本无法和颉利可汗交锋了。 杜如晦沉默半响,道:“陛下,义成公主在突厥有着莫大的影响力,当是此事的最好人选。” “突厥,野蛮之人,不顾人伦。朕一定要想办法将突厥人灭掉,将义成公主迎回。”在杨侑看来,虽然当初大隋是带着天朝的光环将义成公主下嫁,有着其政治目的,但仍然无比耻辱。这一次大隋新生,绝不允许和亲的事情发生,因此,迎回义成公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杜如晦知道陛下有着雄心壮志,恢复中原之后,击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日渐强大的吐蕃,突厥、大秦、波斯都是征伐的对象。不过,这或许是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中原战乱,百姓思安,纵然有雄心壮志,也要顾及民生,也要休养生息。 杨偻杜如晦站在城头,看着城外,两人有着各自的心思。杨裒然张开了双臂,道:“经此一战,大隋在河北的统治越加坚固,克明,一旦拿下山东,朕打算休养生息半年,你认为如何?” 杜如晦拱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自从大军走海路攻打高句丽之后,将近一年,大多在征伐,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体力已经极度衰竭。士气也逐渐低迷,一旦拿下山东,大隋南北土地就连成一片,正该休养生息。恢复士气。” 杨侑听见谋士赞同,不由点点头,道:“不过,话虽然是如此,对伪唐、伪郑依然要保持强大的压力,绝不能让他们喘息过来。尤其是伪唐,背靠关中,有崤函之固,更有八百里秦川,不容小视。”“陛下,屈突总管正在攻打凉州,对伪唐将是一个致命打击。”杜如晦道。“屈突总管用兵沉稳,却少了一些灵动,朕以为,李渊召回李世民,就是为了让他出兵凉州。这一战,还凶险的很呐!”杨侑说道,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了西方。--25762561 第五十九章威逼利诱 赵德言在屋子里踱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能成为颉利可汗眼前的红人,赵德言除了能说会道之外,善于察言观色也是他的本领之一,他自然不会认为,大隋皇帝将他囚禁在此,是要重用他。赵德言曾经听说过杨侑的事迹,种种迹象表明,杨侑不是一个善人,而赵德言显然不是愚昧的突厥人,他知道杨侑是内秀于心,看似俊朗的面孔下,多是诡计。赵德言猜不透杨侑留下他的目的,他使劲地猜啊猜,就是猜不透其中的原因。 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了,赵德言思考着,怎么脱身?在大隋,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平民,可是在突厥,他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明显的地位差异,留在那里,答案很容易。 赵德言走到了窗边,正想要拉开窗户,忽然,就听见一声高喝:“陛下驾到!” 赵德言心中一紧,他知道,决定他的命运的时候到了,他匆匆整理了衣裳,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些,精神一些。走到门边,静候着杨侑的来到。然而,在等待了片刻之后,脚步声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响起,反而是旁边的屋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这让赵德言好奇不已。 赵德言自从来到这间屋子之后,虽然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是足不能出户,对外面的情况也了解不多。此时,他听见隔壁屋子传来声音,不由移步走了过去。 “哼,你可知道有今天?”一个声音响起,记性很好的赵德言立刻判断出,这是大隋皇帝的声音。大隋皇帝来到这里,接见的是何人?而去用这种充满了仇恨的口气,使得赵德言心中不断地猜测。 “时不待我,既然被擒,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一个倔强的声音响起,赵德言顿时听明白了,这是突利小可汗的声音。 一想到是突利小可汗的声音,赵德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当隋军莫名其妙出现在突厥大营的时候,赵德言的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突利小可汗能够仗着精良的突厥铁骑,反败为胜,甚至抓获杨侑,如此,他赵德言就获救了。 可是,此时响起的声音,赵德言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听错,这声音,肯定是突利小可汗的声音!突利小可汗居然被擒了!拥兵十余万的突利小可汗居然一战被擒了!这让赵德言无比震撼,在震撼的同时,心中又觉得无比的绝望。这一生,或许离开大隋无望了。 隔壁的屋子,杨侑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突利小可汗,此时的突利小可汗一身是血,显得十分狼狈,不过杨侑十分清楚,突利小可汗并没有受伤,这些鲜血多是部下,又或者是战马的鲜血。 听见突利小可汗倔强的声音,杨侑笑了笑,道:“突厥本是大隋属臣,当年启民可汗尊奉大隋天子为圣人可汗,并以子民居之。可是他的后代却非常不肖,居然大逆不道,试图弑父。突利,你有什么想说的?” 突利小可汗闷笑了一声,道:“自古成王败寇,我有什么可说?杨侑,你若要杀我,大不了一死。我若求一声饶,那便辱没了阿史那一族的名声。” 杨侑身边的裴行俨上前一步,喝道:“大胆!陛下之名讳,岂容你直呼?!”说着,就要挥拳。 一边罗士信话不多,身手却快了半截,他一拳打在突利小可汗的胸口,突利小可汗措不及防,蹬蹬蹬退了几步,宽阔的背直抵墙壁,这才停了下来。这一拳势头极大,震得墙壁直颤,在另一间屋子的赵德言吓了一跳,不由跳开来。 这时,赵德言发现在这一震之下,墙壁居然露出一道极小的缝隙来,他忍住呼吸,慢慢走上前,将眼睛贴在缝隙上,隔壁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罗士信看样子还想挥拳揍突利小可汗,但杨侑摆摆手,制止了罗士信的愤怒,杨侑忽然笑了笑,道:“突利,若朕本没有杀你之心,你却一心求死,岂不是冤枉?” 突利小可汗闻言眼睛一亮,他刚才之言,的确是有铮铮铁骨,可是若能不死,谁又愿意在大好的年华,化为一堆枯骨呢?突利小可汗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当看见杨侑戏讪的笑容,就又闭上了嘴巴。 “突利,朕可以放你,但有一个条件。”杨侑缓缓地说道。 突利小可汗不说话,但眼珠在转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杨侑不理他是否听见,依旧慢慢开口,道:“朕要你世代侍奉大隋,永世不得背叛,不然,长生天就不再眷顾草原,让草原年年雪灾,年年缺水。苍狼神也会抛弃你们而去。” 要他突利小可汗称臣,办不到。突利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微翘起的嘴角,代表着他的态度。 杨侑再度笑了,他还没有抛出巨大的利益,所以突利小可汗必然不会心动。杨侑相信,大部分的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一定会改变他的初衷。所以,杨侑继续笑道:“作为交换,朕会给你相应的帮助。” “第一,朕以圣人可汗之名,将会任命你为下一任的突厥大可汗。统领所有的地盘。在,你就是所有人的王。在全天下,你只需要服从朕一个人。”杨侑眯起眼睛打量着突利小可汗的表情,他发现,突利小可汗的嘴角猛地跳动了一下,眼神也活络起来,似乎有所意动的模样。 “第二,朕知道你无法对抗颉利可汗,所以朕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你,比如说给你一定的铁器,让你装备你的军队。在必要的时候,朕还可以派兵直接支援你。”杨侑继续抛出诱饵。 突利小可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他有些心动了。原本,突厥大可汗的位置是他的,可是阿史那一族却认为他年幼,所以硬生生的剥夺了他的可汗继承权。年幼的时候,突利小可汗还不觉得什么,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野心的膨胀,突利小可汗非常想要将那个“小”字去除,成为堂堂正正的突利可汗!成为统领广阔千里草原的可汗,而不需要仰人鼻息。 “第三,这一战,朕经过统计,你的损失并不大,战死的士兵只有两万人,当不至于伤筋动骨。只要你答应世代臣服大隋,成为大隋在漠北的看门狗,朕就将所有的俘虏放回。”杨侑继续说道。 “看门狗”三个字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挫伤了突利小可汗的神经,但如此巨大的利益,还是让突利怦然心动。 这是一道非常好选的选择题,如果不服从杨侑,不服从眼前的大隋皇帝,他的人头就要落地,成为一个笑柄。可是若是答应,尽管有着不好的名声,但他还是突厥的王者,突厥还会称霸漠北。突利小可汗甚至隐隐地觉得,一旦自己统一了,势力大涨,那个时候,还需要害怕可恶的隋人吗? 答案很明显,不需要!中原王朝历来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缺乏办法,就算是眼前的年轻皇帝,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突利小可汗的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可是,他依旧对“看门狗”三个字耿耿于怀,高傲的雪山啊,高傲的苍狼神啊,高傲的阿史那族人怎么会成为他人的看门狗呢?就算是爷爷启民可汗,也没有如此卑微的举动啊。突利小可汗的心中,一时之间挣扎不已。 隔壁,赵德言紧紧地咬着牙,他甚至用手捂住了嘴。他原本的想法,和突利小可汗是一样的,认为大隋皇帝一定会杀死突利小可汗,可是,事实却摆在眼前,杨侑不仅不想杀死突利,甚至还愿意帮他统一,成为漠北真正的王者。 赵德言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杨侑的诡计,这是要效仿长孙晟分裂突厥啊,难道说,继、西突厥之后,还会分裂出一个突利部突厥吗?赵德言心中想着。身子忍不住就是一抖。 看见突利小可汗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杨侑冷笑了一声,他一挥手,道:“带上来!” 随后,阿史那结社率就被钱杰、沈光两人带了上来,阿史那结社率显然没有突利小可汗那般有骨气,一进入房间,阿史那结社率就跪倒在地上,道:“陛下,饶命啊!” 杨侑慢慢蹲下了身子,仔细地看着阿史那结社率,道:“告诉朕,你真的想要活命吗?” “想,只要陛下饶我一命,做什么都行!”阿史那结社率说道。 杨侑笑了,道:“你的哥哥,突利小可汗是懦弱之人,朕答应帮他取得大可汗的位置,唯一的代价便是阿史那一族,必须世代效忠大隋,效忠我杨氏一门,成为大隋在漠北的看门狗,若是背叛了誓言,就会被长生天所抛弃,就会被苍狼所抛弃。可是,你的兄长,却不敢答应。朕想问问你,你二人乃是一母同胞,他不敢答应的事情,你敢答应吗?” 阿史那结社率抬起头,看了突利小可汗一眼,只见大哥神情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有些犹豫,毕竟大哥积威仍在。 “怎么,阿史那一族都是胆小之人吗?既然如此,朕留你也不过是浪费粮食。来人呀,将阿史那结社率拖出去,一刀砍了!”杨侑站直了身子,一甩衣袍说道。 阿史那结社率脸色一变,他向前一扑,死死地抱住了杨侑的脚,道:“陛下,我答应,我答应!” 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54 第六十章阳谋 阿史那结社率死死地抱着杨侑的脚,杨侑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史那结社率只是一个开始,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在杨侑看来,阿史那结社率的骨头不够硬,就算放他回突厥,这样一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根本不足以牵制颉利可汗,达不成目标。阿史那结社率虽然不足担当重任,但可以做一颗重要的棋子。杨侑后退几步,摆脱了阿史那结社率的纠缠,眯着眼睛看着突利小可汗。 “阿史那结社率,你若答应朕的要求,就必须要表示出诚意。”杨侑突然笑的很残忍,他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然后扔在地上,指着突利小可汗,道:“你若杀了他,朕就扶持你为小可汗,日后更会帮助你成为整个的大可汗。” 突利小可汗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侑。杨侑在扶持他不成的情况下,转而利用阿史那结社率,这是突利小可汗没有想到的。他原本还想拖延一下,以争取更多的利益,但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阿史那结社率看了看突利小可汗,又看了看杨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闪亮的匕首上,一瞬间,阿史那结社率突然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抓起匕首,擒获杨侑。如果成功的话,事情就会急转而下。 这时,杨侑冷哼了一声,他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案几发出沉重的响声,轰然倒塌。案几上的茶具掉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茶水也四溅开来。 阿史那结社率心中一惊,不由抬头朝着杨侑看去,却发现杨侑正冷冷地看着他,目光有如刀锋,刺得阿史那结社率不敢与杨侑对视。低下头,阿史那结社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匕首。 或许是由于心情激动,匕首割破了他的手掌,但阿史那结社率浑然未觉。手掌在颤抖着,好不容易拿稳了匕首,阿史那结社率这才看着突利小可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突利小可汗。 突利小可汗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的眼中带着惊恐,喝道:“二弟,你要大逆不道吗?” 阿史那结社率脚步一缓,似乎被突利小可汗所吓。他瞧了杨侑一眼,见杨侑目光阴冷,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大哥,既然你不愿意成为草原的霸主,那么这个重任就交给我吧。你死之后,我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 突利小可汗张口大骂,道:“二弟,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大哥,你的妻妾,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顾的。”阿史那结社率说道,用力捏紧了匕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个隋帝,果然狡猾无常。”一边,赵德言忍不住擦了擦汗水。在死亡和利益面前,大多数的人,应该会选择后者吧。赵德言相信,如果他是阿史那结社率,他也会选择后者。赵德言的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原本就知道隋帝狡猾,可是,如今看来,隋帝不仅仅是狡猾那么简单,他善于利用权利,能十分透彻地猜测人心,如今的阿史那结社率不就是为了活命,为了利益想要谋杀亲兄吗?赵德言突然心头升起一丝不安,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可是一时之间,却又猜不透。 就在赵德言胡思乱想的时候,突利小可汗惊恐的声音打破了隔壁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这不公平,这不公平!”眼看阿史那结社率离自己只有五六步的距离,突利小可汗突然惊恐地叫了起来。 “慢!”杨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挥手示意阿史那结社率暂停,转而看着突利小可汗,道:“突利,朕是公平之人,你说不公平。朕倒想听听哪里不公平了?” 突利小可汗瞧了一眼阿史那结社率,道:“陛下,他的手中有匕首,而我却没有。” “你说的不错,可是朕先给你了机会,你并不要。所以朕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别的人。”杨侑淡淡的说道。 突利小可汗一愣,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可是,在死亡即将来到之际,突利小可汗仍然没有放弃,他突然跪倒在地上,使劲地磕了一个响头,道:“陛下,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老老实实地做大隋的看门狗!” 杨侑眯起眼睛笑了,突利小可汗虽然有骨气,但还有硬到啃不动的地步。 阿史那结社率感觉不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忽然冷喝了一声,手中舞着匕首上前,朝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突利小可汗刺去。 “哈!”杨侑突然大步向前,一脚踢在阿史那结社率的手臂上,匕首脱手而出,钉在墙壁上,露出刀尖。赵德言被吓了一跳,不由摸着胸口暗自庆幸不已。 阿史那结社率吃了一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侑,不知道大隋陛下为何突然踢他一脚?就在这时,突利小可汗突然反应过来,他双腿一蹬,猛地扑上前去,双臂伸出,大手抓住阿史那结社率的脖子死死不放。 阿史那结社率受惊,也反应过来,也伸出手,奋力地想要拉开突利小可汗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两人在地上翻滚打斗,整个屋子顿时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搏斗声,不时还有惨叫的声音。 杨侑慢慢后退,裴行俨、罗士信两人像门神一样,分别守护在杨侑身边,一脸警惕,随时预防任何事情的发生。 两兄弟的搏斗,很显然突利小可汗占据了上风,他骑在阿史那结社率的身边,一拳狠过一拳,打的阿史那结社率皮开肉绽,惨叫不已。虽然有心抵抗,但最终还是落了下风。 赵德言目睹着这场兄弟之间的生死搏斗,不由汗流浃背。面对死亡,面对巨大的利益,突利小可汗还是幡然醒悟。 杨侑冷冷地看着突利小可汗将阿史那结社率打的一动也不动,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突利小可汗不知道打了多少拳,这才慢慢停下,他忽然觉得无比的疲倦,差一点就瘫软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之后,突利小可汗这才觉得有了一点力气,他慢慢站起身来。 正要说话时,阿史那结社率突然动了一动,突利小可汗极其敏感地发现了,他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猛地回头,从墙上拔下了匕首,扑到了阿史那结社率的身边,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像河水一样涌了出来,染红了突利小可汗的手掌。 “干得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杨侑忽然鼓起掌来。逼迫两兄弟自相残杀,或许卑鄙了一些。但在杨侑看来,这步棋,杨侑一定要走。 突利小可汗闻言,愣愣地看着自家兄弟半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额头弄得全是鲜血。半响后,突利小可汗爬到了杨侑的跟前,道:“从今以后,我阿史那什钵,誓死效忠大隋天子,尊奉世代大隋天子为圣人可汗。阿史那一族,永远是大隋杨氏的看门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突利小可汗想通了。已经做了对不起自家兄弟的事情,那不如索性做到底。在这条路上,他只能越走越远,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很好,朕一定会让你成为的大可汗,只要你乖乖地,永远听从朕的话。”杨侑笑道。 “尊敬的圣人可汗,阿史那一族,必将永远成为大隋杨氏忠实看门狗!若阿史那族人有不奉王令者,卑职一定杀了他!”突利小可汗再度重复了一遍,趴在地上,朝着杨侑连连磕头。 “包括颉利可汗?”杨侑问道。 “不管是谁,凡是不听从陛下之命者,阿史那什钵一定会杀了他!”突利小可汗信誓旦旦地说道。 杨侑微微点头,目光瞧向了一边,示意一旁的裴行俨按照计划行事。裴行俨举起了手,只听一声响,木制的墙壁轰然倒下,露出一张惊恐的脸。赵德言怎么也想不到,中间的墙壁竟然到了,他吃惊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有反应过来。 突利小可汗转过头,顿时吃了一惊,他失声叫道:“赵德言?” 杨侑嘴角微微翘起,并不说话。突利小可汗猛地站起来,就要朝着赵德言奔去。罗士信一把抓住了突利小可汗,赵德言尖叫了一声,跑了出去,这个时候,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拦住赵德言,而是任由他逃走。 “区区一个赵德言,你怕了吗?”杨侑带着嘲笑的语气,问道。 突利小可汗被罗士信一抓的功夫,赵德言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突利小可汗只得叹息一声,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杨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此时的他已经骑虎难下,他甚至可以判断出,赵德言一定会回到颉利可汗的身边。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突利小可汗别无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不然他就会被杨侑杀死。而回到了突厥之后,他要时刻盯防,整顿兵马,以免被叔父颉利可汗一口吞掉。 杨侑故意让突利小可汗、赵德言见面,已经将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原本隐藏的矛盾表面化,这块冰浮出了水面之后,双方再也没有平静的可能,必然会互相提防,必然会再度分裂,草原上的干戈不休,让杨侑可以暂时抛开突厥人的威胁,专心攻略中原。 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55 第六十一章攻略赵德言 晚风吹拂,杨侑走出了突利小可汗的居所,只余下一脸颓然的突利小可汗。与杨侑高兴的心情相比,突利小可汗明白,此时的他是骑虎难下,不管事后他是否会造反,对于颉利可汗而言,他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赵德言,这个深受颉利可汗信任的汉人,一定会在颉利可汗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不然,他的性命随时可能会难保。杨侑故意的设计,让突利小可汗和赵德言都深深地明白,尽管他们都知道,这是杨侑的阴谋,不应该是阳谋,但在阳谋之下,两人都不得不为了保命,而成为敌人,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展开不死不休的搏杀。 突利小可汗看着地上的血迹,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既然已经亲手杀了兄弟,那么再杀一个叔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突利小可汗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杨侑走在院子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裴行俨,道:“元庆,你说朕,是不是有些卑鄙?” 裴行俨拱拱手,十分认真地道:“陛下,大隋与突厥,是敌对的关系。陛下曾经说过,对待敌人,要丝毫不留情面。当年突厥人杀入中原,四处烧杀的时候,他们更加残忍。” 杨侑眯起了眼睛,摆摆手,道:“赵德言在何处?” “陛下放心,他被关押起来了。”裴行俨说道。 “走,朕去看看他。”杨侑笑道。 “喏!”裴行俨在前面带路,朝着关押赵德言的地方走去。 赵德言跑了之后,被隋军士兵迅速控制了起来,此时的赵德言心中充满了恐惧,他越加猜不透杨侑的心思。难道说,大隋皇帝会将他送给突利小可汗吗?如果是那样,他就死定了。可是赵德言不想死,他还年轻,他还想多享受几年生活,权利、财富、女人。 可是,如果杨侑有心将他送给突利小可汗,那么在他逃跑的第一时间,应该就会将他送给突利小可汗,让他取了自己的性命。一想到这一节,赵德言的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心中砰砰跳着,赵德言越来越紧张。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此外还有说话声。赵德言竖起的耳朵立刻分辨出,这是大隋天子的声音。大隋天子来了!赵德言的心中一紧,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在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额头上大汗淋漓。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已经来临。 “吱呀!”大门被推开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出现在赵德言的面前。此时的赵德言,觉得这张脸无比的恐怖。 “赵德言,你还好吗?”杨侑淡淡的说道。 赵德言脸色一变,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陛下,饶命啊,饶命啊!”赵德言的声音显得无比恐惧,还带着一丝颤音。 “赵德言,你这是何意?朕可没有打算杀你。”杨侑后退一步,看着他。 杨侑的话让赵德言心中稍安,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杨侑一眼,试探道:“陛下,你的意思是?” “赵德言,你害怕朕吗?”杨侑不答反问。 赵德言心中一惊,脑海在急速转动,思索着杨侑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杨侑的注视下,他只是略略思考,便道:“陛下是真龙下凡,一代英雄。赵德言只是凡人一个,看见陛下,自然是战战兢兢,汗如泉水。” 杨侑似乎很满意,他走到了案几边上,坐在软榻上,道:“赵德言,朕打算送你回,回到颉利可汗的身边,你意下如何?” 赵德言动了动嘴唇,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杨侑的直言,让赵德言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话,就在赵德言一愣的功夫,杨侑咳嗽了一声,又道:“赵德言,你知道为何朕这一战,能够迅速击败突利小可汗吗?” 赵德言拱拱手,露出谄媚的笑容,道:“自然是陛下英明神武,统领有方!这才能够击败突利小可汗。” “不,你错了。”杨侑笑了笑,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自古漠北草原上的民族,有着诸多的陋俗,他们毫无组织,各自为战。而中原民族,有着严格的政府组织结构,军队也是有着极为森严的组织,因此战斗力非常强大。”杨侑说道。 赵德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是汉人,熟读史书,此时听见杨侑的话,不由暗自思索着。不错,中原民族的纪律性非常强,一旦有了战马,漠北的民族便有可能落入下风。大汉与匈奴,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个道理。 “赵德言,你看鲜卑拓跋部进入中原之后,抛弃了旧俗,采用了汉制,因此建立了北魏,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国,就是这个原因。”杨侑笑道。 “原来是这样。”赵德言心中暗暗想着,可是,他有些不明白,大隋天子为何告诉他这些? “朕决定放你回去,是有要事相托。朕知道,你是颉利可汗跟前的得力干将,有着一定的说话权。而这些年,突厥在你的帮助下,开始逐步使用汉制。日后会成为大隋的威胁。朕可以不杀你,但你回到突厥之后,一定要让颉利可汗取消汉制,而且要彻底的根除。朕想,不管怎样,你毕竟是隋人,总不会看着突厥日渐强大,成为大隋的威胁吧?!”杨侑又道,这一次,杨侑的话显得十分诚恳,再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反而在眉宇间,有着一丝淡淡的担忧。 赵德言脸上依旧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却笑了起来,原来自己是奇货可居,怪不得大隋天子不杀自己。此时前来,原来是有求于人,那也是,颉利可汗控弦数十万,不是突利小可汗能比的。一旦颉利可汗挥师南下,中原必将震动。那时候生灵涂炭,大隋必将遭到重创。 在这样的形势下,所以大隋天子没有杀突利小可汗!赵德言这么一想,顿时将事情理了个清清楚楚。大隋天子是要故意分裂啊。尽管心中如明镜,但赵德言没有表现出来,同时他也明白,由于他知道了突利小可汗的秘密,他和突厥小可汗的关系,必将陷入冰点。 等到回到了突厥,回到了颉利可汗的身边,那么一切就好说了。赵德言心中如此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 “陛下!”赵德言又跪在了地上,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能不能活命,就看眼下的表演了。 “陛下,我虽然为颉利可汗效力,可是也是身不由已。我本来打算留在陛下身边,可是既然陛下有要事相托,那么我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微臣回到突厥,一定劝说颉利可汗不再使用汉制!”赵德言说到这里,直起了身子,用手拍了拍胸膛,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自称也从“我”换成了“微臣”。 “而且,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劝说颉利可汗与陛下交好。日后有什么消息,微臣一定在第一时间内,让人带给陛下,让陛下早作准备!”赵德言继续表示忠心。 “好,很好!”杨侑显得十分激动,他站起身来,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赵德言,“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赵爱卿,你是大隋的忠臣啊,此去之后,务必要小心。等到朕平定了天下,你就回来,论功行赏!” 赵德言身子一抖,十分感激地道:“多谢陛下,微臣纵然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赵爱卿,明日一早,朕给你一匹快马,你速速回转突厥。”杨侑吩咐。 赵德言心中想立刻离开,可是却知道不能急,当即点点头,道:“遵命!” 杨侑伸出手,拍了拍赵德言的肩膀,道:“此去山高水远,你可要好好保重。”说着,走了出去。 赵德言忙道:“微臣恭送陛下!”将杨侑送出去之后,赵德言背负双手,在屋子里踱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性命无忧。只要熬过了今夜,明日一早,他就能离开蓟县,逃得一命。 负手踱步半响,赵德言的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也逐渐将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毕竟刚才杨侑给他的压力太大,让他不能将整件事情想清楚。大隋天子想要分裂的想法已经是非常清楚的了。而如今的大势,让赵德言无法选择,也就是说,他必须要与突利小可汗对着干。 赵德言决定尽快赶回突厥,将突利小可汗与大隋天子互相勾结一事告诉颉利可汗,不然,以两人叔侄的关系,最有可能人头落地的是自己。为了能活命,赵德言也别无选择了。想通了此节之后,赵德言又在思考着另一点。 大隋天子说,不能让突厥采用汉制,不然对大隋是巨大的威胁。这一点,赵德言有些疑惑。因为赵德言对杨侑的态度,还有些怀疑。杨侑不是一个简单人,他怎么会将这个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呢?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在突厥,能在颉利可汗身边说话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或许义成公主算一个,不过义成公主的地位太过于特殊,实际上颉利可汗对义成公主也十分防备,义成公主的话,不可能有用。换而言之,能让颉利可汗取消汉制的人,也只能靠自己了。 想通了这一节,赵德言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既然大隋天子希望突厥取消汉制,那么他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反正已经逃到了突厥,纵然大隋天子统一了中原,又能拿身在大草原的他怎么样呢?一旦突厥汉化完成,那么突厥就是下一个北魏,有很大的机会夺下中原,那个时候,他一定能够名垂青史。 赵德言笑的更加甜了。--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56 第858章杨侑的想法 夜渐渐深了,杨侑沉思着,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清脆,显示出杨侑的脚步十分有力。裴行俨有些不解,他疑惑地问道:“陛下,微臣有一点不明白。” “元庆,你有什么不明白?”此时的杨侑,已经击败了突利小可汗,计谋也顺利实施,因此心中颇为高兴。 “陛下,北魏的确在入主中原之后,采取了汉制,因此变得越加强盛,成为南朝的巨大威胁。陛下,突厥人善于骑射,每个男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微臣认为,如果他们真的学习了汉制,恐怕会成为大隋的威胁。”裴行俨说道。 “赵德言此人,毫无骨气,为了活命,不惜卑躬屈膝,陛下是英明之主,为何会相信赵德言这等小人?微臣以为,赵德言回到突厥,必然不会劝说颉利可汗取消汉制,反而会大力推广,如此一来,突厥岂不是成为大隋的心腹之患?”裴行俨说道。 “元庆,你认为赵德言此去会大力推广汉制?”杨侑眯起了眼睛,脚步放缓了下来。 “微臣认为赵德言花言巧语,说话间眼珠乱动,一看就不是诚心之人,绝不能相信。”裴行俨说道,显得有些忧心。。 杨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道:“元庆,你大有长进!如今也会察言观色了。” 顿了一顿,杨侑叹息一声,道:“元庆,如今对于朕来说,中原才是重中之重。如果这一次不是突利小可汗杀来,恐怕朕已经扫清了瓦岗,将河北与淮南连接在一起。突厥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不会相信他们。” “赵德言是何等人,朕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人心胸狭窄,如今知道突利小可汗的秘密,一定会将此事告诉颉利可汗。如此一来,就会分裂。可是,的分裂解决不乐问题,突利小可汗控弦十余万,而这一次大败,辖下各部落都有损失,突利小可汗在各部落的威望也必然大大下降。而且,还有前来偷袭的契丹人。” “突利小可汗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的造化。但纵使能挺过去,突利小可汗的势力必定受到极大的削弱,甚至还有一部分部落会脱离他的统治,转而投靠颉利可汗。”杨侑的声音响彻在夜空。 罗士信在一旁听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裴行俨同样如此。杨侑的话说的很慢,也十分清晰,这让两人十分容易理解。 “如此一来,颉利可汗的势力必然会大涨。可这不是朕希望看到的。”杨侑继续。 罗士信皱了皱眉头,道:“陛下,既然是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赵德言回到突厥了。元庆刚才也说了,赵德言此人并不可靠,他若回到突厥,一定会推广汉制,那时候,岂不是大隋的劲敌?” 杨侑哈哈一笑,道:“元庆,士信,你二人虽然不是朕的元从之臣,但自从投靠大隋之后,朕可谓对你二人信任有加。此时,你二人能思考,能如此想,朕感到十分欣慰。你可知道,朕并不希望你二人仅仅是能冲锋陷阵的猛将,更希望你二人能成为李尚书一样的智将!” 裴行俨、罗士信两人相视一眼,齐声道:“微臣一定努力学习,不负陛下之望!” 杨侑咳嗽一声,又道:“汉制虽然是先进的制度,可是你们要知道,不是先进的制度,适合每一个民族。突厥是游牧民族,一向是酋长制。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往往哪里的水草鲜美,就在哪里居住。如果他们像汉人一样,实行汉人的制度,反而会坏了大事,造成政令的迟延。” “而且,由于他们居无定所,所以很难像中原王朝一样,快速地传达军政。此外,还有一点,任何制度的实施,都会遇到顽固势力的抵抗。当年商鞅变法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有强有力的君主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流血无数,这才铸就了大秦的根基。而在秦孝公死了之后,商鞅还是被车裂,由此可以证明,顽固势力是何等的可怕和顽固!” 杨侑的话越加清晰,罗士信一愣,他隐隐猜到了什么。裴行俨却笑了笑,仿佛明白了。 “陛下,你的意思是当赵德言在突厥推行汉制的时候,会遇见突厥贵族的抵抗,如此一来,突厥就会内患不止,从而为大隋赢得更多的时间。”裴行俨说道。裴行俨毕竟出身于世家,这方面的事情比罗士信懂得不少。 杨侑点头,道:“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罗士信眯起眼睛,想了半响,这才道:“果然是好计!” 杨侑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笑着离开。杨侑辛苦多日,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次日起来,杜如晦前来禀告,说天还没有亮,赵德言就匆匆跑出了蓟县,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杨侑得到消息,以手加额,道:“如此一来,至少在数年之内,突厥人无力大规模南下。朕统一中原的良机,便在这数年之内。” 杜如晦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相告。” “克明,是何事?”杨侑再问。 “陛下,王世充又回到洛阳了。”杜如晦禀告。 杨侑拂袖而起,冷笑了一声,道:“这个王世充,那点伎俩,实在是可笑。” “王世充虽然不足为虑,但在洛阳,至少还有十余万军队,而洛阳城池坚固,士兵骁勇,未来还将恶战。”杜如晦说道。 “洛阳虽然难攻,但也不是没有缝的蛋。如果王世充知情识趣,就该倒戈而降,朕考虑考虑,还可以让他做一富家翁,不然他只能身首异处。”杨侑笑道。 随后几日,隋军押解着突厥俘虏,将战死的士兵火化埋葬,随后,在钱杰、麦孟才等人分批押送下,突厥俘虏被送回了草原,至于战马,杨侑留下了一部分,只给了突利小可汗一部分老马。突利小可汗虽然心中十分抱怨,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答应”了杨侑的要求。 在突厥士兵分批被送回了燕山以北之后,杨侑派人将突利小可汗送走,临走之前,突利小可汗千恩万谢,这才跨上战马,奔回草原,准备救援王庭。杨侑在蓟县休息了一日之后,留下将领镇守幽州,又叮嘱了一番之后,立刻带着玄甲精骑南下,而大部队则让沈光率领,回转乐寿,先行驻扎。 洛阳。 王世充显得十分暴躁,这一次,他故意率兵南下,目的在于让在洛阳捣乱的不法分子显出原型。其实王世充心中也明白,这一次必然是隋帝杨侑在捣鬼。可是,洛阳人口众多,他根本不清楚那些人是杨侑的探子,所以他不可能将全城的百姓统统抓起来拷问。不然,必然会造成全城百姓的恐慌。 洛阳,曾经是大隋的东都,大隋的势力在东都仍然有残余,一旦王世充如此做,洛阳会更加的危险,一旦全城恐慌,恐怕他的统治就化成了泡影。所以这一次他故意南下,但暗中却让段达、王仁则在洛阳观察,究竟是那些人在兴风作浪,一旦抓住一人,王世充就会想尽办法,将逆隋在洛阳的卧底连根拔起。 可是,整整一个多月过去了,整个洛阳依旧风平浪静,一丝波澜都没有,这让王世充十分郁闷。若是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南下夺取荆襄,一则王世充没有了这个信心,二则是出兵武关,与韩世谔对峙的李大亮已经退回,韩世谔再无顾忌,可以全力与王世充周旋,如此一来,则是一场大战,没有数月,恐怕不会结束。 第三,则是洛阳的粮草已经出现了危机,上一次出兵荆襄,他带走了大部分的粮草,可惜被杨侗所欺骗,结果所有的粮草都被留在了荆襄,白白便宜了杨侗。一想到这点,王世充觉得杨侗比杨侑更为可恶,因为杨侗亲手扼杀了他最后的希望。 如今的王世充只希望河南郡、河内郡、东郡等他辖下的郡治能够丰收,这样才能缓解他对粮食的需求。可是,太子王玄应偏偏在这个时候上书,告诉他大河泛滥,已经冲垮了两岸的河堤,淹没了不少良田,初步估计,至少有四五万的百姓流离失所,目前正需要官府的救济。 百姓的嗷嗷待哺对于府库已经枯竭的王世充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如此算下来,他不仅得不到秋收的粮食,还要付出至少十余万以上的粮食。要知道,这四五万的灾民,他们已经毫无养活自己的能力,在明年秋收之前,他们都需要官府的救济。 就算其他没有受灾的郡县丰收,按照这样推算,官府今年的努力,基本化为流水,不可能有什么存粮。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和逆隋开战,王世充的军队必将无粮可食。士兵没有粮食,不管如何悍勇,必然都无心恋战,怎能不叫王世充忧心忡忡呢? 投降逆隋?这已经不可能,他前番已经做出了反骨的行为,王世充猜测,杨侑根本不可能再信任他。而且王世充对称霸天下依旧抱着一丝幻想,所以,他也不愿意投降。可是,一旦杨侑将突厥人击败,他就可以随时南下中原,攻打整个天下的腹地。洛阳可谓四面受敌,王世充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多大的信心。他唯一希望的是,突厥能够击败逆隋,甚至将杨侑擒杀,这样大郑还有一丝机会。 再退一步说,就算大隋击败了突厥,逆隋的实力受到极大的影响,短时间无力攻打中原,那么大郑还有生机,又或者说,逆隋也出现了粮食危机,根本无法继续大规模的战斗,这样的话,王世充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是太被动了,对此,王世充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觉得,心好累,整个人无比的疲惫! 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57 第859章微妙的反应 尽管此时的王世充对前途有了一丝的迷茫,可是他十分清楚,如今的他别无选择,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王世充在沉思的时候,太子王炫影匆匆走了进来,道:“父皇,儿臣已经准备好了粮草,随时可以送往灾区。” “玄应,赈济灾民,是一件大事情,千万不能出错。为父决定亲自押送粮草,赶赴灾区。你则留在洛阳,父皇会安排人手,辅佐你稳定朝廷的形势!”王世充语重心长地说道。 王玄应微微皱眉,有些不解,道:“父皇,那些人不过是一个刁民,父皇为何如此看重?白白浪费大量的粮食,最后却只能造成府库空虚!” “糊涂!”王世充忽然显得十分生气。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案几之上。这个儿子,太不像话了!百姓命贱?可是他王氏一门,原本也只是一般百姓,甚至他王世充只是胡人。当然,仅仅是这点,王世充还不至于非常生气。 王世充恼怒的,是太子太不懂事,如今天下大乱,逆隋已经开始抬头,作为逆隋的对头,王世充绝不可能投降,所以只有励精图治,才能壮大大郑的实力,才能继续在隋末的乱世中,生存下去。 要怎样才能壮大实力?训练军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是其中一个条件。可是,更要注重民生,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然后鼓励他们多多生孩子,这样,才会有更多的百姓选择参军。 中原战乱多年,人口损失极大,王世充在击败李密之前,军队不过区区三万。取得邙山之战的胜利后,得到了大批瓦岗旧将的效忠,例如单雄信、罗士信等人,这才进一步壮大了势力,兵力达到十多万。 可是,随着与逆隋、伪唐的几次作战,王世充又损失了部分士兵,再加上粮食不足,百姓多有逃亡。如今摆在王世充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稳定百姓,防止百姓逃亡,并进一步提升粮食产量。 所以中原遭灾的百姓,王世充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留下来,这样才会有充足的人力物力进行耕种。王世充已经拟定了计划,拿出府库的粮食,用来赈济百姓,可不曾想,儿子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让王世充无比失望。 王玄应闻言,不由一愣,作为好色的守财奴,他有些难以理解。 就在这时,段达匆匆走了进来,额头上细汗淋漓,仿佛刚才是一路小跑而来。 “陛下,微臣刚刚得到消息,幽州大战已经结束!”段达说道。 王世充顿时激动了起来,在他看来,数量超过十万人的突厥铁骑,就算不善于攻城,但一定会给隋军造成巨大的麻烦。王世充对杨侑有一定了解,他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年少气盛,诡计多端,是个不肯轻易认输之人。如果突厥人来袭,杨侑有很大可能出兵迎击。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杨侑就算有什么花招,也无济于事。 “陈王,说说战况,杨侑小儿是不是被宰了?”王世充一激动,将心声说了出来,他多么希望突厥人将杨侑一刀杀了,这样逆隋必定陷入混乱之中,他王世充就可以趁机扩大势力。 可是段达只是摇摇头,道:“陛下,根据消息,突利小可汗被杨侑擒获!” “什么?”王世充张大了嘴巴,足足可以塞进一颗鸭蛋。在突厥人进兵幽州之后,王世充通过探子知道了双方兵力的对比,突厥人有十多万,而隋军最多五六万,骑兵不超过一万,如此悬殊的兵力,隋军怎么能取得胜利?既然能擒获突利小可汗,想必是经历了一番恶战,而且隋军必然是主动出击。可是,突利小可汗居然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被杨侑生擒,这太不可思议了。 杨侑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生擒突利小可汗?王世充充满了兴趣,一时之间,忘记了本该要做的事情。 段达在进宫之前,已经仔细了解了一番,探子的回报非常详细,这使得段达在禀告的时候,说的非常清楚。而段达良好的口才,也将杨侑的种种布局清晰地表达了出来。王世充忍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冷气。杨广有这样的孙儿,是逆隋不灭吗? 可惜,自己的儿子却像猪一样,愚笨不堪,这让王世充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挫败感。若是天下依旧保持着乱局,以王玄应的才能,会是杨侑的对手吗?王世充在心中暗暗思忖,恐怕自己也不是对手啊。 不过,王世充隐隐觉得,经历了这场大战,杨侑在短时间内暂停动兵。如果是这样,就给了他一个喘息之机。既然突利小可汗的失败已经成为事实,那么王世充只能勇敢地面对这一切。当务之急,还要要赈济灾民。 长安城,经过数日的准备,李世民已经整装待发,一支由新军和禁卫军组成的军队在李世民的带领下,朝着凉州进发。此时的李世民心中微微叹息,当初随着他出征河北的诸将之中,尚有刘弘基、殷开山、秦叔宝、寻相、段志玄等人,可是此时环顾四周,这些将领被擒的被擒,被杀的被杀,让李世民不由感慨万分。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可是李世民却不是伤感之人,他一扯缰绳,带着大军缓缓走出了长安城。 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李渊神情漠然,他有些麻木地看着渐渐走出大军,思绪却远在千里之外。这一支救援凉州的军队,至少要花十余日的时间赶到凉州,李渊之希望能守住凉州,守住大唐的赋税命脉。 “建成,你觉得这一次世民有几分把握?”李渊想了半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 “父皇,屈突通是旧隋老将,用兵沉稳,是一个劲敌。而世民已经变得十分沉稳,这一战,只能说胜负各半。不过西突厥如果出兵,世民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李建成说道。 李渊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正要退下,突然一人匆匆而来,正是太子府的记室参军事庾抱,庾抱上前施礼:“微臣见过陛下、太子!” “平身!”李渊认识庾抱,知道他在太子府掌管军机,不由问道:“你匆匆而来,有什么急事吗?” 庾抱一抖袖子,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蜡丸,他将蜡丸递给太子,道:“太子殿下,这是唐风传来的急报。” “急报?”太子李建成接过,匆匆拆开了蜡丸一看,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他脸色一变,将书信递给了李渊,道:“父皇,突利小可汗在幽州大败,被杨侑生擒。” “什么?”李渊身子一抖,差一点摔倒在地,李建成急忙扶住他,柔声道:“父皇,你没有事吧!” 李渊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摆摆手,甩开了李建成的手臂,道:“朕没有事。”说着,叹息了一声,苦笑着道:“这个杨侑,年纪轻轻,竟然连战连捷。突利小可汗虽然没有颉利可汗那般势力,但总算控弦十余万,既然在短短数月,就被杨侑生擒。实在是不可思议。” “朕从来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小子,竟然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就发展成这个地步。平心而论,朕虽然看不起逆隋,可是在这心中,对这个小子,却是十分佩服的。如果朕是他,恐怕还没有他做得好。朕一直隐隐地觉得,或许大唐会栽在他的手上。”李渊说着说着,语言之间,充满了萧瑟。 当年,他也曾栽在杨侑的手上,只是那个时候,他认为是李靖那个反骨仔的功劳,如今看来,支撑着逆隋这艘即将沉没战舰的,不是李靖,而是杨侑这个小子,只有君明,臣才贤,君臣才能一心,共度难关。 如今的大唐,也处于风雨飘扬之中,李渊也希望大唐的君臣,能够齐心协力,对付逆隋。 李建成眯起了眼睛,此时的他已经三十多岁,以他这么多年的经历,他自问已经非常沉稳,可是如今看来,杨侑比他更加沉稳。不管他心中如何恨杨侑,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承认父皇说的那句话,就算是父皇,就算是自己,在杨侑那个位置上,恐怕也做得没有他好。 其实在李建成的心中,他一直有句话想说,可是又不敢说。杨侑能信任屈突通,信任韩世谔,甚至,在明知道李靖是卧底的情况下,还敢大胆的使用李靖,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这份魄力,就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父皇虽然也有魄力,可是却有些放不开,每次带兵,都是李氏族人带兵,辅以能臣。如此权利倒是牢牢地掌握在大唐的手中,可是也让能臣束手束脚,无法放开。李世民就不说了,他有足够的带兵才能。可是李智云、李神通的几次失败,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李建成也知道,父皇不可能采纳他的建议,更何况如今的大唐风雨飘摇,的确不能让兵权外露。 李建成扶着李渊慢慢走下了玄武门城头,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忽然,李渊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李建成,胸膛猛烈起伏着,半响,他终于点点头,道:“建成,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要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李建成点点头,道:“父皇,这一点儿臣十分清楚。去岁杨侑小儿远走巴蜀之后,儿臣就精心做出了安排,如今已经初步有了小成。相信一定能成功!” 李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建成,你是大唐的太子,此事就交给你,放心去办!父皇相信你。”--14058036717086304960+6 第860章两情相依 乐寿城。 窦红线正在城外焦急地等待着,她不时地踮起脚尖,看着前方。曹夫人在她的身边,凤眼眯成了一道弯月,一脸怜爱地看着女儿。女儿如此的心态她十分明白,,当初她就是这样一脸焦急地等待着夫君的到来。 此时,夏王远在南方,不知道在倒腾着什么,让曹夫人的心中,也充满了担忧。 在窦红线的身后,十几名女子站的笔直,而在她们的身边,放着十几个箱子,整齐地排成一排。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可是宽阔的大道上,还没有出现骑兵的身影。太阳即将落下山尖,窦红线有些失望,难道说,他答应要来,但最终还是不来吗?窦红线的眼中带着一丝失望,眼帘微微垂下,鼻子微微翘起,脚尖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划着圈子。 “线儿,如今河北局势尚未完全明朗,陛下多忙一些,顾不得你,也是身不由已。如今大业为重,等到天下大定,你还怕不能天天陪他?”曹夫人笑道。 “娘,你就会取笑女儿!”窦红线不满地摇摇头。 曹夫人呵呵笑了起来,女儿难得露出这幅儿女之态。她正要说话,突然,一名眼尖的侍女指着前方,道:“看,陛下来了!” 窦红线和曹夫人抬起头,仔细地看着,只见前方约有三里的地方,大隋的赤红色旗帜在半空飘扬,斗大的一个“杨”字显得是如此夺目。窦红线脸上一喜,眉宇间仿佛夏日绽开的鲜花,是如此的美丽。 “快,快,把东西拎上来!”窦红线说道,一副焦急的神情。 曹夫人忍不住笑了,道:“线儿,还有三里路的距离,不用那么着急。” 窦红线瘪了瘪红润的嘴唇,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了几步,抓起了一个比较小的篮子,拎着走上前去。 三里的距离不过瞬间,很快,杨侑就看见在官道旁等待着的一行女子,他命令士兵放缓了速度,在官道边上停了下来。杨侑翻身下马,快步朝着窦红线走了过去。 “红线,你廋了!”杨侑一眼就看出窦红线有些消瘦,虽然不是很明显。 “你在外打仗,一路艰辛,冒着生命的危险。我就算廋了,又算得了什么呢?”窦红线说着,看着杨侑有些红肿的双眼,不由心疼万分。 “这一次从幽州匆匆南下,本来打算在乐寿停留一两日,但如今看来,却不可能了。”杨侑微微叹息一声,继续道:“我已经接到消息,大河暴涨,河南、河内等郡已经深受其害。这波洪水之后,大河以北的河北郡县,必定会受到波及。” “如今夏王正在南方主持大局,我一定要速速赶往南方,去安抚民众。”杨侑说道这里,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了窦红线的柔荑,道:“此次匆匆南下,不能陪伴你,只能等待日后了。” 窦红线忽然猛地抽回了手,左右看了一眼,只见曹夫人和左右侍女正捂着嘴偷偷笑着,不由脸色绯红。顿了一顿,窦红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另一只手将一个食盒拎了起来,她揭开了食盒,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胡饼。 一股香味四散开来,让人垂涎欲滴,奔波了一日的玄甲精骑人人都流着口水。曹夫人大声道:“我们准备了很多食物,大伙儿都来吃吧!” 随着曹夫人的话,十几名侍女将箱子抬了上来,揭开盖子之后,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胡饼,上面撒满了香葱,金黄的鸡蛋、粉红的肉丝也散发出各自的香味,隋军士兵们走上前去,在十几个箱子前排成整齐的队伍,一个挨着一个取饼,回到战马边上,取出水囊,一边吃一边喝。 杨侑伸出手掌,抓起一块胡饼,大口地吃着,三两口一块胡饼咽下。 “不要急,还有很多,足够你和将士们吃的。”窦红线生恐杨侑噎着,急忙出言提醒杨侑吃慢一点。 杨侑咽下一个胡饼,又抓起另一个,咬了一口,道:“红线,谢谢你。”说着,杨侑转过身,冲着玄甲精骑的战士们喝道:“快,吃完上马,务必造清晨之前,赶到清河。在清河,休息半日!” “喏!”骑兵们齐声应诺。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士兵们已经吃好喝好,纷纷跨上了战马。裴行俨快步走了过来,向杨侑禀告着。杨侑点点头,朝着窦红线歉意一笑,翻身上马,数千铁骑的像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南方狂奔而去。 窦红线望着杨侑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似乎由于去岁冬天的大雪特别大,所以当雪融化之后,大河的河水暴涨,比往年特别多。凶猛的洪水漫过了堤坝,像凶猛的野兽,横扫了沿岸的土地,凡是挡在它面前的,都变成了废墟。大河南北,至少上万亩的良田被淹没,上万间房屋被冲垮,数万人流离失所,数千人死亡,尸横遍野。 在如此的危机面前,反而是王世充的反应速度比较快,他迅速在河内郡、河南郡以及东郡、汲郡设立了赈济灾民的地点,按时发放米粥,王世充的举动,博得了辖下郡县军民的好感,一时之间,人人都称赞王世充是英明之主。 与大郑勃勃生机不同,此时的李密显得忧心忡忡。原因无他,如今瓦岗的地盘,多在大河南岸,这一次大河发水,他受到的损失最大。此时秋收尚未来临,大水冲垮了他在东平郡的屯田,此外,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让李密拿不出什么办法。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立刻派良臣带着粮食赶赴灾区赈灾。可是,摆在李密面前最大的问题却让他格外窘迫,因为他没有粮食,或者说粮食不足。如今大隋陈兵在瓦岗南北,兵力足有十余万,一旦他动用军粮,一旦隋军来袭,将士们吃什么? 所以尽管李密知道此事的最佳方案和严重性,但李密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召开了几次军政会议,每一次商议之后,都没有结果。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只是李密不肯承认罢了。纵横天下多年,打的大隋东都洛阳闻风丧胆的瓦岗李密,如今却陷入这种境地,让李密无所适从。 而就在李密犹豫不决的时候,魏征却选择了离开,王伯当事后告诉李密。这件事已经摆明了该如何办,可是李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召开军政会议,其实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根本不想救济灾民,不想浪费他的粮食在百姓的身上。 既然是这样,魏征便选择了离开。在他看来,李密已经不是明主,而如今的瓦岗势力已经空前衰败,不足以支撑魏征的梦想。魏征让王伯当告诉李密,他决定投靠大唐,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帮助大唐剿灭逆隋,替李密报仇。 李密得到这个消息,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明白,大势已去,人心已经散了,队伍也不好带了啊。可是,在没有彻底失败之前,他绝不可能放弃。 武阳、清河、平原等郡,各县的县令正在忙碌着,他们带着衙役在城外维持着秩序,汹汹的灾民拖儿带仔,脸上露出愁苦之色。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良田,淹没了他们的家乡。如今距离秋收已经不远,大半年的努力化为了泡影,接下来,该怎么生活?百姓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 武阳郡,元城县。 “老爷,救救我们吧!来生我愿为老爷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道,在他身后,是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长的非常瘦小,个子也很矮,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怜。 两个小孩躲在老人的身后,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时偷偷那眼去看前方人高马大的几名衙役,显得十分害怕。 “老爷,这场大水,淹没了无数良田,房屋也全部都被冲毁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还望老爷可怜,赏一口米粥吃吧!”另一个妇人说道,妇人皮肤黝黑,显然是因为常年在田里耕种而成,此刻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愁苦到了极点。 “不要乱,都排好队!”一名衙役大声喊着。 可是百姓们在互相挤着,一些年轻的后生仗着身子强壮,将年老体衰的老人、小孩挤在了后方。 看见这一幕,一个身着青衫,衣上打着补丁的中年汉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此人虽然看起来衣着和常人没有多大分别,但四周的人对他却十分恭敬。只见他缓步走上前去,大声喝道:“我是夏王窦建德,诸位,请安静,听我一言!” 窦建德的声音显得十分洪亮,此时的他经过调养,身子已经恢复了健康,声音远远传递开来,百姓们都听得十分清楚。人人心中都是一凛,这就是名震河北的夏王窦建德?!百姓们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看着窦建德,想要听窦建德究竟会说些什么。 不过,百姓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早就听说夏王窦建德是仁慈之主,相必这一次,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援受灾的百姓吧!人人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男人。--14058036717086304960+7 第六十五章拼死一搏 窦建德目光扫过眼前可怜的百姓,曾几何时,他也如此的狼狈,为了活命而四处奔波,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会被饿死,会被杀死。。。但他非常幸运的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位极人臣,不用为生存而挣扎。 从情感上来说,窦建德极为同情这些灾民,他这一次来,便是为了安置好这些灾民。 窦建德提高了声音,道:“诸位乡亲,不要急。我这一次奉了大隋天子的命令,赶来此地,便是为了救济灾民。这一次的大水,陛下早就提防,所以,在一个多月之前,已经勒命河北各郡各县,准备粮食。就是为了今日,所以诸位乡亲,不要惊慌,有足够的粮食供你们食用。如果,你们愿意留在河北,大隋也会给你们分配土地,日后,大隋恢复了天下,诸位还可以回到家乡!” 窦建德简单地说着,百姓们听了,心中都十分感激。大隋,曾经的大隋,在百姓最需要的时候,张开了宽大的双翼,将他的子民庇护。百姓永远是最为朴实的一个群体,知恩报恩,既然大隋政fu如此,他们必然拥护。 窦建德的话音刚落,一个老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隋万岁,陛下万岁!夏王万岁!” 随着老者的声音,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齐声大喝起来。窦建德微微变色,这些百姓十分淳朴,此时不过是感激,可是,那句“夏王万岁”,却让窦建德心中担忧。虽然陛下是圣明之君,未来更会娶了窦红线为妃,但他窦建德绝对不敢以所谓的“岳父”自居,而这句无心之言,更是诛心之言,随时可能会让他掉脑袋。 窦建德摆摆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他高声道:“诸位乡亲,万岁只能是天子,乡亲们可要慎言。”顿了一顿,窦建德又道:“乡亲们,每一户可出一人,在城外登记姓名,家中人数,然后领取帐篷。每一日的午时、酉时领取米粥。在七日之内,官府会做出妥善的安置,分配土地、足够食用到明年的粮食。” 窦建德话让百姓们无比兴奋,他们按照衙役的吩咐,排成整齐的队形,开始登记。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预想的那般,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大河以南,东平郡,此时李密已经抵达了这里,望着被冲毁的屯田,李密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地拽住,让他无法呼吸。尽管他事先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显得十分落寞。 王伯当陪在他的身边,作为李密最为忠实的臣子和朋友,不管李密春风得意,还是落魄失魂,王伯当都不离不弃。此时,王伯当正跟在李密的身边,显得心事重重。此时的王伯当也非常清楚瓦岗陷入了何等境地,他不仅为自己担忧,也为李密担忧。 曾经被奉为天下盟主的瓦岗,当年是何等兴旺,就连李渊也来信,说愿意奉李密为主。山东、河北、两淮的群豪都成为魏公的帐下。可是时过境迁,当年对魏公卑躬屈膝的李渊、窦建德,如今都混得比李密还好,而死敌王世充更是成为天下反隋同盟的盟主,就连魏公也要听令于他。 王伯当的担心写在了脸上,而李密的担心,显得更加的明显,他阴沉着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长吏张宝德匆匆走了过来,将一份文书递给了李密,道:“魏公,这是密探的书信。” 李密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伸手接过文书,展开一看,不由苦笑道:“伯当,窦建德果然在大河以北各郡发放粮草,收买民心。” 王伯当苦笑一声,道:“窦建德在河北开仓放粮,显然是得到了杨侑的许可。魏公,恕我直言,逆隋在河北开仓放粮,大河南北的百姓若是闻言,必定蜂拥而至,那时,恐怕民心所向,瓦岗各郡,十室九空。”当年山东、河北、河南的灾民纷纷投靠瓦岗的盛况,他至今历历在目。 李密将文书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焦急地在地上踱步。很显然,这是致命的。如果瓦岗各郡的百姓都逃到了河北,他该怎么办?没有百姓,谁来种田?谁来参军?逆隋在河北赈济灾民,固然是为了百姓,但这也是一把软刀子,捅的李密无比的郁闷。 而在瓦岗缺乏粮食的情况下,这把软刀子比真正的刀子还要锋利,还要伤人。李密对此,几乎是毫无办法。此时的李密有些后悔,当年他坐拥三大粮仓,却没有拿下洛阳,以至于错失良机。或者说,如果他听从了柴孝和的话,进兵关中的话,情况或许就大大不同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所以,无论怎样,这个苦果,他只能默默地吞下。 王伯当在一旁思索,半响,他缓缓开口,道:“魏公,杨侑已经击败了突利小可汗,最多七八日,他就能赶到清河武阳。一旦杨侑腾出手来,下一步,就是要进攻山东。” 这个道理,李密何尝不知道。整个反隋同盟都希望杨侑能被突利击败,甚至擒杀。可是现实并不按他们的理想发展,杨侑擒获了突利小可汗,即将腾出手来,较为从容地解决中原战事。李密知道,在安置了灾民之后,杨侑就会对瓦岗发动进攻。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此时的瓦岗是最为虚弱的,而隋军一旦进攻瓦岗,所谓的盟友王世充绝不会来帮忙,瓦岗要独立对抗淮南和河北的隋军,何其难也。不能让逆隋顺利赈济灾民,李密的心中有了这个想法。 他负手踱步,思索了半响后,道:“伯当,我有一计,你且听听,看看如何?” “魏公请说!”王伯当说道。 李密缓缓地将计策说了出来,王伯当身子便是一震。当年瓦岗是为了百姓而起兵,后来为了百姓,更是开仓放粮,博得了好名声,可是如今,居然要做这种事情吗?王伯当有些犹豫。 李密看出了王伯当的脸色不好,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如今瓦岗局势艰难,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诚如魏公所言,如今局势艰难。可是我以为,赈济灾民,才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如果不这样,百姓恐怕会纷纷逃离瓦岗。”王伯当忧心忡忡。 李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所以我决定派兵守住官道、要隘,此外还有渡口,决不允许百姓出逃。” 王伯当显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密,不敢相信仁慈的魏公居然会做这种事情。王伯当猛地跪在了地上,十分诚恳地道:“魏公,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如此做呀。不然,瓦岗就会毁于一旦!” 李密冷冷地看着王伯当,如果不是知道他对自己忠心耿耿,更知道他的言语是正确的,李密一定会杀了他。他闭目沉思了半响,忽然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王伯当,叹息道:“伯当啊,我并非不知道此事的后果,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内忧外患,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只要熬过了这个关头,一旦缓过气来,我一定会善待百姓。可是眼下不行,瓦岗的军粮已经不多,我必须要将军粮省下,不然军队就没有粮食可吃。”李密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道理,王伯当并不是不懂,他只是觉得,如果按照魏公的办法,瓦岗会更加危险,不用隋军来袭,恐怕瓦岗就会被掏空。所以他也非常犹豫。此时听见魏公掏心掏肺之言,王伯当的心中也只能叹息一声,他磕了一个响头,道:“既然魏公已经如此决定,伯当自当全力以赴去做好这件事情。不管后果如何,王伯当必将不离不弃,与魏公共进退,同生死!” 李密闻言,心中也十分感慨,他眼中不由落下泪水,道:“伯当,今生能认识你,是我李密的荣幸。” 王伯当站起身来,拱拱手,道:“魏公保重,我去了。” “保重!”李密说道。 随着王伯当的离开,李密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叹息了一声,大水尚未退却,大雨又要来临,河北河南可真是多灾多难啊。李密默默地朝着城内走去,身边的亲兵急忙跟上,护送李密回城。 众人消失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远处,他眼中闪动着光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在李密和王伯当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远处观察,由于距离的原因,他没有完全听清两人的声音,尤其是李密的那番话,刻意压低了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他只能通过两人的嘴唇的开合,以及后来的话,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他就地写了一封书信,藏在一棵大树上,在相应的地方刻了记号之后,朝着城内快步走去,他不能离开城内太久,不然,会引起旁人的怀疑。直到黄昏时分,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靠近了大树,当他看清楚树上刻着一支飞鹰的时候,不由眼睛一亮,他四处观察了一番之后,见周下无人,立刻按着记号,将藏着的书信取了出来,然后,他溜下了大树,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北方快速走去。-- 第862章七条人命 元城县县衙,县令正在向窦建德禀告着赈灾的情况。.县令是博陵崔家的子弟,名叫崔正恒,此人年约四十,办事能力很强。武阳郡各县,元城县的灾民是被安置的最好的,此外,愿意留在河北的百姓,他只用了短短三日就统计结束,足以证明此人的高效。 此时,所有的灾民已经被安置妥当,一张张的帐篷整齐地扎在高地,有条不紊。除了供给一日两餐,官府还召集了数十名大夫,为百姓们诊治。发洪水之时,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和动物被淹死,极易引起瘟疫和疾病,因此,需要特别注意。 数十名大夫每日都为新增的灾民把脉,免费发放已经熬好的草药,以免瘟疫蔓延开来。在大隋官府有效的治理下,百姓们的身体没有出现大的问题,偶尔有生病的,也被迅速隔离开来。然后有大夫对病人精心照顾、诊治。 受灾的百姓在河北得到妥善的安置,这个消息,迅速传递开来,据悉,河南、山东的百姓纷纷闻讯而来,每一天,各县都有数千灾民投靠,使得河北各县的压力大增。不过,纵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崔正恒依然完成了非常快速地完成了任务,所有的灾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如今河北经过历年的战乱,地多人少,有了人口,可以大量开垦荒田,提升国力,而对瓦岗、伪郑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窦建德听到崔正恒的禀告,不由连连点头,在大隋天子没有来之前,他就是主持赈灾事宜的主导者,有着督导的作用。崔正恒的办事能力让窦建德十分欣赏,他决定,日后向天子举荐,以表彰此人之功。 两人正在聊着,突然,元城县校尉徐正恩匆匆走了进来,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夏王、县令,大事不好了。” “徐校尉,出了什么事?”窦建德皱眉。 “启禀夏王,灾民突然暴动,声称要捉拿凶手!”徐正恩说道。 闻言,窦建德和崔正恒都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崔正恒脸色一变,但他还算沉稳,道:“徐校尉,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你可知晓?” 徐正恩摇摇头,道:“事发突然,卑职暂时还不清楚。” 这时,又有两名衙役匆匆而来,其中一人禀告着:“夏王,县令,数以万计的百姓齐集城外,说要严惩凶手,不然绝不离开,甚至要扬言攻破县城,打死凶手。” 崔正恒尚未说话,窦建德已经站起了身来,道:“走,去城头看看!” 元城城南,城门已经紧紧关闭,十几名衙役一脸紧张,县城的郡兵排成一排,正看着城外。窦建德、崔正恒、徐正恩快步登上了城头,只见城外,百姓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般。最前面,是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肩头上杠着简易的担架,总共有七个之多。而担架上,有着男女老幼,在担架上一动不动,似乎生病了。 “捉拿凶犯,捉拿凶犯!”百姓们齐声喊着,声动云霄。 窦建德和崔正恒相视一眼,都明白这件事情,马虎不得,一定要妥善处理。窦建德快步走到了城墙边上,手扶着女墙,他扫视了一眼城下,抬起手,高声喝道:“我就是夏王窦建德,诸位乡亲,请先安静下来,听我一言!”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你是夏王秋王,还不速速交出凶手!”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有力地反击着窦建德。 城下人群攒动,那声音虽然清楚,窦建德一时之间,却无法判断是何人说话。崔正恒忽然走上两步,低声说道:“夏王,这事情有蹊跷!” 窦建德微微点头,他也看出了这事情的蹊跷。他高声喝道:“是何人说话,还请站出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我也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听城下冷笑一声,另一个声音响起:“窦建德,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崔正恒大怒,夏王何等身份,岂容此人直呼姓名?他正要呵斥此人的无理,窦建德却伸手拦住了他,示意他不可冲动,此时的百姓非常激动,若是处理不好,矛盾就会激化,甚至可能会死人。如此,就会辜负了陛下的重托。 窦建德淡淡地笑了,此时的他,已经明白,这绝对是有人暗中捣乱。如今最为迫切的,是要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姓群情激奋,必须要妥善处置,而这个时候,为了不影响陛下的大业,窦建德只得委屈一下自己。他拱拱手,道:“诸位乡亲,请容我一言。” “我窦建德在河北的名声,诸位想必是所有耳闻。”窦建德说道。 “哈哈,谁不知道你窦建德先是隋臣,后来又先后依附高士达、李密,但最终又背弃了他们自立。如此三姓家奴,能有什么名声?”另一个声音响起。 窦建德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为人和善、仁厚,但面对这样的挑衅,脾气再好,也会愤怒。不过,此时他的心中更加明确,在百姓之中捣乱的,不是瓦岗李密的探子,便是王世充的探子,他们混在人群之中,便是要浑水摸鱼,趁机捣乱。心中确定了之后,窦建德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 “大隋天子仁慈,因此才会派我在此发放粮食,赈济灾民。诸位乡亲,可以去各县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回事?”窦建德声音依旧响起,不紧不慢,带着极强的亲和力。这一次底下没有了反驳的声音。 窦建德环顾了四周一眼,继续说道:“诸位乡亲,你们可知道,自从天灾以来,大隋的君臣,无不在关心着如何救灾,甚至不惜与河北的世家谈判,令他们交出一部分的土地,以供愿意留在河北的百姓耕种!” “乡亲们,你们可知道,陛下付出了多少的代价?陛下在付出万金的情况下,还要免除世家三年的赋税,同时招募世家子弟入仕,才换取了河北世家的支持!”窦建德继续说道,作为这一次赈灾事件的主持者,他对此事非诚清楚。拜访清河崔家、清河张家、博陵崔家以及范阳卢家等等,都是他亲力亲为。 “而留在河北的乡亲们,除了得到土地、粮食,也会免税三年!我相信,如此仁慈的陛下,断然不会做出对不起诸位乡亲们的事情来。”窦建德依旧说道。 窦建德话简单地分析着,他的话让城下的百姓窃窃私语。不错,陛下肯救灾,必然是仁慈之主。而且这几年,他们也曾听说大隋治下的各个郡县,百姓生活富裕,让他们十分羡慕。 人群中央,几个老者一番窃窃私语之后,一个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此人是济北郡张姓族人的族长,在受灾的第一时间,他就带着族人逃到了河北。只听他高声道:“夏王,老朽是济北郡张氏族人,名叫张德忠。老朽代表张氏族人,想要说一些话。” “老人家,请说。”窦建德间老者约莫有七十多岁的模样,于是说道。 张德忠拱拱手,道:“我等在济北郡之时,就曾听闻大隋天子的圣明,如今大河南北都受灾,大隋天子能赈灾,让我等有一口饭吃,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这个恩,老朽自然是感激的。” “可是,一个人的十根手指,毕竟有长有短。天子虽然一心救灾,却难保有人趁机作乱。”张德忠这话,若有所指,让窦建德微微点头,这个老者,倒是明事理。 “适才夏王之言,老朽自然明白。只是,如今这一家七口,在吃过了大夫开的药之后,突然暴毙,死的不明不白。老朽代表灾民,想要请夏王给一个交代,这不算过分吧?”张德忠说道。 窦建德点头,人命关天,死了七个人,如果他窦建德第一时间知道,不需百姓来闹,他第一时间就会处理。他高声道:“老人家说的极是。只是这事出突然,我也是刚刚知道。还请诸位乡亲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交出凶手,便一切都可以明白!”一个声音突然突兀的响起。 张德忠放眼看去,却没有发现说话之人,他重重地将拐杖在地上一戳,道:“大郎二郎,带人四处看看,若有谁再乱说话,将他带出来见我!” “是,父亲!”几个年约五旬的壮汉说着,带着自己家儿郎,分散在人群之中,虎视眈眈地看着一切。 窦建德微微侧目,这个张德忠,威望很高啊。 “夏王,如此处置,你可满意?”张德忠说道。 “老人家明察秋毫,是乡亲们的福气。我在此发誓,在三日之内,一定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给各位乡亲一个交代。”窦建德说道。三日虽然短了一些,但时间太长,他生恐有人再捣乱。 “夏王英明,想必能查出真正的凶手!”张德忠人老成精,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明白这事情,必然是有人捣鬼。可如今他代表的是百姓,要站在百姓的立场说话,因此他又说道:“夏王,老朽有一个请求。” “老人家请说!”窦建德说道。 “是否可以将大夫交给老朽看管。老朽保证,三日之内,大夫一定安然无恙!”张德忠说道。这就意味着,若是三日之内,抓不到凶手,这名大夫必然会被杀死偿命。 窦建德明白张德忠的意思,这是要安抚百姓的情绪,但大夫是重要的证人,调查取证,都要靠此人。想到此,他拱拱手,道:“大夫虽然是人犯,但也是重要的人证,需要配合调查。这样吧,我愿意代替大夫被收押。至于调查真像,就交给崔县令,老人家以为如何?” 张德忠眼皮抬起,道:“如此,夏王得罪了。老朽自当尽力保证夏王安全。若是夏王有失,老朽自当以死谢罪!”--25899688 第863章杨侑的对策 “你是说,百姓之中,有人惨死,所以夏王作为人质,留在灾民里,而你,负责清查此事的原委?”元城县县衙,匆匆赶到的杨侑看不见夏王窦建德,不由奇怪地问道。崔正恒跪在地上,心中有些害怕,道:“陛下,正是如此。” 杨侑眯起了眼睛,在屋子里负手踱步,问道:“按你所说,事情已经过了一日,也就是说,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两天。如果查不到凶手,夏王就有可能命丧百姓之手?” 崔正恒身子一抖,朗声道:“陛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彻底清查此案。” “崔爱卿,起来说话吧。朕想知道,此事你有了多少眉目。”杨侑问道。 “陛下,这一次被毒死的是一家人,都是张德忠的族人。据说,是因为生病,大夫经过诊治,发现是得了痢疾,因此开了一些药,想不到在服用了汤药之后,一家七口,全部毙命。人人都是口鼻流血而死,经过检查,是中了砒霜之毒。”崔正恒说道。 杨侑一边踱步,一边思考,他需要的是崔正恒接下来的分析,因此继续听他说话。 “事情发生之后,夏王曾经告诉微臣,说很有可能是李密、王世充设计,故意捣乱。因此为了安抚百姓,这才以身犯险,叮嘱微臣查出真凶。微臣第一时间,立刻寻来了开药的大夫,可是却发现大夫离奇死亡,被人勒死在家中,就连妻儿都不能幸免。”崔正恒说道。 “凶手可曾找到?”杨侑再问。 崔正恒摇摇头,道:“作案之人异常警惕,丝毫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微臣一时之间,查找不到原因。” 杨侑“嗯”了一声,闭目沉思,崔正恒不敢多言,站在一旁,就像木桩一样。 “夏王说的没有错,朕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基本可以判定是李密所为。可是,及时知道此事与李密有关,在没有擒拿到真凶之前,恐怕百姓的愤怒难以抑制。”杨侑缓缓说道。他踱步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抓住凶手?此时,基本所有的线索已经断了,要在短短两日擒获真凶,的确有些不太现实。可是夏王不能有失。 崔正恒在一旁闭嘴不言,此事的他还没有想到良策。 “千山,此事朕交给你去办,明松暗紧,要将元城县所有的情况都掌握。”杨侑吩咐。 “喏!”独孤千山说道。 “崔爱卿,大夫平常与那些人来往,什么职业,你在半日之内,给朕调查清楚。另外,对大夫家进行彻底的搜查,凡是可疑之处,统统不能放过。”杨侑又吩咐。 “遵命!”崔正恒回答,慢慢退了下去。 杨侑眯起了眼睛,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不然,对大隋的声望必然有极大的损失,也会影响杨侑攻伐山东、中原的计划。他在房内踱步,思考了半响,让人叫来了裴行俨、罗士信两人,三人换了一身便衣,走出了府衙。 一日后,东平郡。 李密伸手一弹书信,不由笑了笑,道:“伯当此事办得极好,如今百姓群情激昂,对逆隋的暴行已经无比愤怒。再有一日,窦建德就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在李密身边,人高马大的孙长乐拱拱手,笑道:“魏公,百姓虽然十分愤怒,可是极度虚伪的窦建德一向有着仁慈之名,恐怕此事最终会被压下来。” “窦建德!”李密忍不住咬牙切齿,对于这个人,他非常熟悉。所以,孙长乐的话让原本无比兴奋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李密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李密忽然回头,道:“孙将军,你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把火还不够旺,那么再加一把,想来是极好的。” 孙长乐眯起了眼睛,笑道:“夏王许诺三日之内查清楚此事,逆隋已经火烧眉毛。卑职认为,有两个方案。其一:是继续在百姓之中制造混乱;其二:窦建德在逆隋的官职不小,杨侑还要仰仗他收复河北群豪。如果,窦建德突然死掉,河北群豪或许会认为是杨侑杀死了窦建德,甚至是窦红线也会因此而与杨侑反目,如此一来,河北必然陷入混乱,魏公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充分的部署。” “嗯!”李密点头,心中不由微微惊讶,孙长乐何时能有这番急智?这让他心中颇为高兴。 孙长乐默默地注视着李密,心中也有一些担心,李密会采用他的计谋吗?片刻之后,李密忽然笑了,他走到了孙长乐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乐,想不到你成长很快啊。这些个建议,我认为非常不错。” “第一个办法,可以加速逆隋与百姓的矛盾,如果天下人都知道逆隋会暗害百姓,那么就不会有人投靠逆隋。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而第二个办法,则会让逆隋内部发生动乱。要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一旦内部出现问题,就非常容易崩溃!” 李密说到后面,心中忍不住叹息。瓦岗由胜而衰,不就是这样吗?内部争权夺利,单雄信、裴仁基等人纷纷弃他而去,使得盛极一时的瓦岗,竟然落入了今日的境地!李密从来没有想到,瓦岗竟然会落入到仰人鼻息生存的地步。 心中感慨了片刻之后,李密苦笑一声,道:“这两个建议,都非常好。我以为,双管齐下,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孙长乐拱拱手,笑道:“魏公英明!” 李密走到案几边上,展开信纸,孙长乐在一旁磨墨,片刻之后,一封书信新鲜出炉。李密吹干了信纸,将信件放入了蜡丸之中,道:“长乐,这一封书信,立刻送到王伯当的手中,要让务必完成任务。一旦事成,就是我瓦岗反攻河北的良机,也是重振瓦岗的最佳时机!” “魏公放心,卑职派人星夜送到王将军的手中!”孙长乐说道。 “去吧,一路小心!”李密说道。 孙长乐施礼走了出去,刚刚走出魏公府,一个人影闪了上来。孙长乐一看见那人,脸上堆起了笑,拱拱手,道:“幸不辱命。” “多谢孙将军!”那人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饼,递给了孙长乐。 孙长乐眼睛一亮,他迅速将金饼收入怀中,左右看了一眼,道:“一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一间民居,又掩上门,孙长乐掏出了蜡丸,递给那人,道:“这是魏公亲笔所写的书信,还请一阅!”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蜡丸,一把捏碎,取出了信件仔细地看着,看完之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孙将军此事办得极好,日后,我一定为孙将军请功!” “多谢!”孙长乐大喜。 那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将书信装了进去,有仔细地封好,就像这封信始终没有人动过一般。 元城县,县衙。 杨侑背负着双手踱步,昨日他微服私访,探听到了一些消息。部署在城中的锦衣卫,将所有的异常都禀告到了杨侑的耳中。此时的杨侑已经可以判断出,李密的密探还在城中,或者说隐藏在百姓之中,只是,他们隐藏的极深,而且百姓数以万计,数量非常多,很难查出卧底的所在。 当然杨侑并不是束手无策,他已经做出了一些安排,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只是,在时间上,似乎有些来不及。杨侑打算,如果在时间上来不及,他也只能想办法救出窦建德了。 夜渐渐地深了,月儿躲入了乌云之中,天地一片漆黑,这样的天气,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天气,杨侑凝视着天空半响,隐隐地觉得,或许李密的卧底还会在今夜蠢蠢欲动。他当即叫来了独孤千山,仔细地叮嘱了半响,让他在独孤武师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带着锦衣卫密切监视元城县内外的情况。 独孤千山退了出去,杨侑看着黑透的天空,却没有半点睡意。他不由打开门,信步走了出去,独孤云山带着士兵,跟在杨侑的身后。 独孤云山一声不吭地跟在杨侑身后,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杨侑在县衙里转了半响,忽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独孤云山显得十分警惕。 “是我,独孤武师!”来人的声音响起。 “武师,你回来了?”杨侑说道。 独孤武师匆匆走了过来,到了杨侑身边,半跪下正要施礼,杨侑扶住他,道:“不必多礼,先将事情说说。” “诚如陛下预料,王世充果然是狡猾多端,他这一次故意南下,实际上却暗中派人监视全城,准备将锦衣卫一网打尽。微臣赶到洛阳之后,立刻让锦衣卫偃旗息鼓,低调行事。果然避过了一劫。如今王世充因为大河发水,已经匆匆赶了回来,如今正在洛阳、河内一带赈灾。”独孤武师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杨侑不由一愣,王世充居然还有粮食赈灾? 独孤武师似乎明白了杨侑所想,低声道:“微臣得到可靠消息,这一次王世充将官粮拨出了不少,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因此河南、河内等郡的伪郑地盘上,百姓流失不多。” 杨侑负手踱步,忽然笑了笑,道:“从这点上看,王世充比李密强了不少,至少他还懂得收揽民心!”--25899689 第864章各方对策 “陛下,王世充此人占据东都,威胁甚大,微臣以为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攻打洛阳。-”独孤武师突然道。 杨侑闻言闭目沉思,诚然,王世充在掏出了官粮之后,必定会出现粮食不足的情况,如果大隋进兵,王世充一定会陷入缺粮的境地。可是,当年李密数次攻打洛阳,洛阳在极度缺粮的情况下,还坚持了数年。 由此可以看出,洛阳城易守难攻,就算王世充缺乏粮食,坚守半年是肯定能做到的。而去,杨侑猜想,既然王世充敢开仓放粮,必然会有一部分的囤积,不至于说一点粮食都没有。因为王世充此人的性格,是十分沉稳之人,不会轻易冒险。 杨侑摇摇头,道:“洛阳是天下的重心,朕必然会夺取,可是却不是现在。如今摆在朕面前的,除了要赈济灾民,还有如何解救眼下的危机。” 独孤武师微微一愣,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侑一摆手,一旁的独孤云山上前说着,半响后,独孤武师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皱皱眉,道:“陛下,如今只剩下一日,事情的确棘手。” “你来了正好,此事交给你去办理,千山虽然跟在朕的身边很久,但心思还是不如你细腻。”杨侑吩咐。 独孤武师正要说话,这时,牛懿匆匆而来,禀告着:“陛下,指挥使,这是锦衣卫急报。” 独孤云山上前一步,从牛懿的手中接过密折,递给杨侑。杨侑拆开一看,不由眯起了眼睛。 河内郡。 王世充擦了一把汗,连日来的赈灾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幸好他是武将出身,身子骨一向健康,因此还算熬得住。尽管很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他的努力下,大郑国土内,流失的百姓并不多,这一点让王世充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有价值的。 中原战乱多年,死的百姓数以万计,不,可以说是上百万,如今十室九空。整个大郑的人口已经不足两百万,如果还有百姓逃走,王世充就真的完了。正是考虑到这一点,王世充才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在中原的百姓。 王世充回到县衙,正想要在软榻上休息片刻,这时,荆王王行本匆匆而来,见了王世充,拱拱手,道:“陛下,大喜事啊!” 王世充一愣,不由翻身坐起,道:“荆王,有什么大喜事?” 荆王王行本呵呵一笑,凑上前去,低声道:“陛下,李密这厮已经急了,他派人在元城县毒鸠了七个百姓,如今,百姓们不明真相,围攻元城县。strong>窦建德为了平息百姓的愤怒,主动让百姓囚禁,并许诺三日之内,捉拿凶手,还百姓一个公道。” 王世充不由眯起了眼睛,他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在屋子里踱步,道:“这个李密,已经是穷途末路,所以放手一搏了。” “陛下,微臣派的探子还得到一个消息,在毒鸠了七个百姓之后,那名贪财的大夫也被杀死,其家人也都被杀死掩埋。可以说,这一次李密做得十分漂亮,根本不留任何痕迹。逆隋想要彻底清查此案,必然会大费周章,浪费一番力气。”荆王王行本笑的十分诡异,听见劲敌遭遇麻烦,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人愉快呢? 王世充嘿嘿一笑,嘴角也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想了一想,道:“这一次李密做得不错。嗯,虽然他是朕的敌人,但在他危机的时刻,朕也不是不可以救他。” 荆王王行本一愣,脸上狐疑万分,道:“陛下,李密此人是我王氏一门的大仇人,为何要救他?” “荆王啊!”王世充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悠悠地道:“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朋友,只有利益而已。李密虽然是朕的敌人,可是逆隋已经陈兵在淮南、河北。如今的局势非常明显,逆隋这是要攻打瓦岗。” 王世充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开仓放粮的原因之一。 “如今李密派出探子,毒鸠了七个百姓,代表着他意图扰乱逆隋,同时也代表着李密不甘心失望。荆王,你要记住,如今逆隋势大,反隋同盟虽然看不来不差,但实际上都有异心。朕也有异心,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的是清楚的。如果瓦岗晚一天灭亡,大郑就多一天喘息之机,所以,朕才会决定在关键的时刻,去救李密。” 王世充一番话让荆王王行本恍然大悟,他拱拱手,道:“陛下英明!” “其实朕也不需要出兵多少,朕只需屯兵虎牢关,做出救援的态势,就能让逆隋有所顾忌。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朕绝对不会主动挑衅逆隋!”王世充说到这里,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双方的势力对比差别太大了。王世充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他缺粮,所以不能与粮食充足的隋军进行长期的战争。 荆王王行本嘿嘿一笑,道:“陛下,仅仅是我大郑出兵,恐怕会有不妥吧?” 王世充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不由眯起了眼睛,笑道:“荆王,你的意思是李渊?” 荆王王行本笑了笑,道:“正是李渊。” 王世充闻言,踱步思考起来,对付逆隋,不仅仅是李密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大郑的事情,李唐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必须要将李唐拖入这场即将爆发的战斗中。而他,作为“反隋同盟”的盟主,有必要让李渊拟行他的义务。 “这,也不是不可以。”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他的思绪顿时变得活跃起来,只听他嘿嘿一笑,道:“不仅仅如此,朕还可以派人通知李密,告诉他在必要的时候,大郑可以出兵支援瓦岗!” 荆王王行本大喜,他一拍大腿,道:“陛下英明,如此李密必然会更加死战,消耗逆隋的实力。” “正是如此。李密已经决定放手一搏,所以朕要坚定他的信念,这样大郑会有更多的时间。”王世充也笑了,他为这个计谋而得意。想了一想,王世充又道:“荆王,朕交给你一件事情,务必要办妥。” “陛下请说!”荆王王行本说道。 “大郑虽然遭受水灾,但还有一些地方没有遭受水灾,这些地方,一定要确保收成。大郑不缺钱,可以用重金收购,朕打算来年将这些粮食作为种子,分配给各郡百姓,只要熬到了明年,大郑有了粮食,一切就都好说了。”王世充缓缓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在为未来考虑。 荆王王行本说道:“此事微臣一定会想尽办法办妥。不过微臣认为,必须要加固大河两岸的河堤,不然来年的大水,同样会淹没良田。”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朕会召集群臣,解决来年水灾的问题。不过此事暂时不急。荆王,朕现在就写一封书信,你立刻派人送给李密!”王世充笑了。 姑臧城。 屈突通的大军正在此地驻扎,军营内,屈突通召集诸将,正在商议军情。 席君买一抱拳,道:“总管,如今契必业力正在攻略西域各郡,兵锋正盛,眼看就要拿下敦煌。对伪唐的合围之势即将实现。如今唐军士气低迷,总管,卑职愿意率兵攻打姑臧,擒拿李神通!” 桑显和瞪了一眼席君买,道:“总管,我愿为先锋,若是放走了李神通,我愿奉上人头!” 屈突通看见诸将战役熊熊,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屯兵在姑臧已经数月,之所以迟迟不攻打姑臧,一是为了围城打援,消耗伪唐的有生力量;其次,是在等待契必业力攻下伊吾、敦煌。 如今,契必业力的大军气势正隆,已经扫清了敦煌城四围,正带着铁勒部落猛攻敦煌城。经过数月的攻伐,敦煌城已经岌岌可危,最多再有半个月,敦煌应该就会被攻下。屈突通的初步作战目的已经达成。 拿下敦煌之后,契必业力将会先攻张掖,等到张掖郡也被大隋拿下。那时,屈突通就可以配合契必业力的铁勒大军,一同攻打姑臧。 屈突通眯起了眼睛,有的话不能说的太明显,不然会坏了陛下的名声,而屈突通在心里,也是十分赞同陛下的办法。他同样认为,铁勒、突厥、乃至于吐谷浑都是大隋的敌人,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等待着良机,铁勒人将会成为攻打姑臧城的主力,如此便可极大地消耗铁勒人的实力。 屈突通在想着的同时,却忽视了一点,他的先祖是库莫奚人,只是长期在汉人的土地上生活,在下意识里,屈突通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汉人,而非一个异族。杨侑并没有告诉他,日后将会如何办,但屈突通的经历,已经让杨侑寻找到了办法。 原本,屈突通以为契必业力会在两三个月之内攻下敦煌,但敦煌唐军的抵抗力实在太过于强大,而铁勒人似乎攻城能力太差,以至于还拿不下敦煌。不过这样也好,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陛下的目的也达到了。 屈突通眯着眼睛想了半响,他决定继续等下去,陇西不缺粮食,与伪唐作战,他根本无需担心,而且,李唐的援兵被击败不久,所以屈突通更没有担心的必要了。--25899690 第六十九章几个消息 姑臧城,隋军大营,屈突通脸色沉静,正在回忆思索着,诸将看着他,还以为屈突总管就要下令攻打姑臧,均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梁建方拱拱手,道:“总管,大军在此已经驻扎数月,却围而不攻,真是让人心痒!” 屈突通闻言回过神来,他咳嗽一声,道:“诸位莫急,日后收复长安大战,都有你们的份。这姑臧,不过是鸡肋,哪里比得上长安这块肥美的黄羊肉鲜美可口?” 席君买一愣,不由大喜,道:“总管,你的意思是,日后攻打长安,陇西军会成为主力?” 屈突通捋着胡须,含笑不语,但表情已经表示出,这是真的。诸将顿时沸腾起来,陛下要来陇西,而且会以陇西军为主力攻打长安,这怎能不让众人兴奋呢?尤其是受到嘉奖的席君买和梁建方,心中更是高兴,两人都希望能够看见陛下一面,那就值得一辈子回忆了。 梁建方哈哈一笑,道:“兄弟们,若是那一天来临,我等一定要奋力死战,绝不能让陛下小看了陇西军。” 众人听见梁建方令人振奋的话,心中不由十分沸腾,人人高举着手臂,齐声喝道:“陇西军威武!陇西军无敌!” 听见诸将纷纷大喝,屈突通没有说话,而是等着众人喊完之后,气氛逐渐下降之际,这才呵呵一笑,道:“诸位将军!” 众人都闭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屈突通。屈突通咳嗽一声,道:“诸位将军,陛下乃是英主,不仅仅是要收复长安,兴复大隋那么简单。日后一旦进兵西域,陇西军也将成为主力。当年,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陇西军一定要表现出应有的战斗力,这样,陛下才会看重陇西军。” 席君买点点头,道:“总管说的极是,陇西军必然在总管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成为大隋军队中,最为强盛的一支。” 梁建方正要说话,忽然,大帐被人掀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闯了进来。屈突通见有人突然进来,正要大怒,却发现来人的脸庞是如此的熟悉。 “方指挥,你怎么来了?”屈突通问道。 方德一身胡人打扮,他摘掉了头上的尖帽,一脸凝重地看着屈突通,拱拱手,道:“屈突总管,我有重大的事情要给你说,你可要有准备。” 屈突通顿时一愣,道:“方指挥,是关中派来了援兵?” 方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表现让众人都有些疑惑。 桑显和性格最为急躁,他上前一步,问道:“方指挥,你点头又摇头,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显和,不得无礼!”屈突通说道。毕竟方德隶属于锦衣卫,是受到天子的直接领导,从级别上,方德虽然比他低了,但从亲疏上,显然方德更靠近陛下一些。 方德微微一笑,他对桑显和的性格有着十分的了解,当下也不介意。他走了进去,道:“屈突总管,我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李世民已经回到了长安,李渊让他领兵,其中新军一万五千人,段文操的禁卫军拨出了约莫两万人,目前已经出发,正朝着凉州赶来。”方德说道。 屈突通微微一笑,道:“李渊此僚果然对凉州念念不忘,始终不肯放弃。” “凉州虽然人丁稀少,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是伪唐的重要赋税来源,他怎么可能放弃?”方德也是一笑。 屈突通正色,道:“方指挥,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说到第二个消息,方德不由连连摇头,他咳嗽一声,道:“此事是我部署不周。伪唐已经派出密使,赶赴西突厥,试图勾结西突厥人攻打大隋。我一时不查,竟然让密探溜走。相必此刻已经和西突厥人勾搭上了。”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在屈突通的意料之中的话,第二个消息让屈突通微微一愣,他想不到李渊竟然如此不要脸,不仅勾结,甚至还和西突厥人有所勾结。不过屈突通相信,无论是东、西突厥,他们的结局,必然和吐谷浑是一样的下场。 屈突通眯起了眼睛,他拱拱手,道:“方指挥,消息的事情,就要仰仗你了。这一战,陇西军一定奋力死战,决不让李世民和西突厥占了便宜!” 方德同样拱手还礼,道:“屈突总管放心,消息的事情,我一定及时传到。”说着,走了出去。 东平。 孙长乐喜滋滋地走近了李密的府邸,此时李密正站在地图前,眯着眼睛打量着瓦岗的地盘。如今瓦岗的地盘已经日渐缩小,李密的心中也无比悲凉。最后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就能看不能把握了。 可是,仅仅依靠瓦岗,恐怕还不能成事。但一向高傲的李密,又不愿意低下头,去求旁人。 “魏公,大喜事呀!”孙长乐喜滋滋地道。 “长乐,是什么喜事?”李密心中一突,当看清了孙长乐满脸笑容的时候,一颗心也就放松了下来,脸上红润一片,带着一份自信。 “魏公,卑职已经将书信送了出去,王伯当派人送来回信,一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不负魏公重托!”孙长乐呵呵一笑。 李密闻言,心中大喜,不由连走了几步,双手互相击打着,“长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兵,攻打逆隋,扭转不利的局面?” 孙长乐笑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拱拱手,道:“魏公,我还有一件大喜事没有告诉你呢!” “哦?还有大喜事?”李密精神一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孙长乐。自从被王世充击败于邙山之后,李密觉得自己一直非常不走运,大多数的日子,喝着糖水都觉得苦。 孙长乐十分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李密,道:“魏公,这是王世充派人快马送来的书信,想必你一定会十分感兴趣!” “哦?”李密接过书信,匆匆拆开,展开一看,脸上先是喜悦万分,旋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李密认得王世充的字迹,当初两人交战的时候,曾经有过书信来往,所以李密可以肯定,这封书信绝非有人冒充。 尽管王世充在书信里解释的很清楚,可是,仍让李密疑惑。王世充在书信里非常坦白地说,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今日会帮李密,只是为了对抗逆隋。毕竟对于逆隋而言,无论是李渊,还是王世充,又或者是李密,都是反贼! 逆隋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王世充一再表示,他一定会履行盟主的职责,一旦李密需要帮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率兵援助。 李密捏着王世充的书信思考了很久,王世充的坦白反而让他有些犹豫。李密知道,如果是以前,是瓦岗还鼎盛的时候,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可是如今天下各大势力中,瓦岗的实力是最小的,这怎能不让李密心生疑惑呢? “长乐,这件事,你怎么看?”李密将书信递给了孙长乐。 孙长乐匆匆看完,沉默了半响,这才缓缓地道:“魏公,卑职以为王世充是真心的。” “理由?”李密很简单地问道。 孙长乐咳嗽一声,道:“如今逆隋已经收复了天下大半的土地,天下各地的反王无不十分惶恐。对于天下的反王来说,只有共同反隋,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魏公,请恕卑职多言,王世充虽然是敌人,但总算一代枭雄,在如今的局势下,必然会选择最为符合他利益的事情来。” 李密没有吭声,而是在房间里踱步思考,孙长乐这话十分有理。当初王世充被瓦岗打的落花流水,他为了取胜,于是选择了与杨傧作,成功在邙山一战中,击败了自己。尽管心中对此愤愤然,但李密不得不承认,王世充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他成功地守住了洛阳城。 “嗯!”李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脸上显得犹豫不决。 孙长乐笑道:“魏公,三方结盟共同对付逆隋,当初也是形势所逼。如今王世充主动示好,虽然打着所谓盟主的算盘,但他也是希望魏公能够拖住逆隋的步伐,让他恢复实力。卑职想,这一点魏公必然是十分清楚的。但三方既然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魏公为什么不也利用王世充来对抗杨侑呢?” 李密略略沉默之后,突然笑了。孙长乐的这番话让他想清楚了,他李密肯定是不会投降逆隋的。而当初的三方结盟,可谓各怀鬼胎。但是如今的瓦岗,就像一个没有了鞋子穿的光脚汉,岂会怕那些有鞋穿的公子哥?他李密就是一个赌徒,将最后的几文钱压在了赌桌之上,输赢就看这一回了。如果赢了,自然有着莫大的好处,如果输了,大不了一死,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想到此,李密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孙长乐的肩头,道:“不错,长乐,你大大有进步,这一次,我就听你的。接受王世充的援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要另外安排人马在东郡的密林之中,一旦王世充对我动手,我就跟他拼了!”孙长乐不由一笑,拱拱手,道:“魏公英明!”李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两人在大笑声中,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两人的笑声里,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25915436 第七十章深明大义 元城县,又是一天过去,此时已经夜深,杨侑在屋里负手踱步,不断思考着。- 三日的时间即将过去,就目前杨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还没有凶手的半点消息,这只能说,凶手十分谨慎。锦衣卫虽然厉害,可是一来时间不足,二来在数万人蛇混杂的百姓中,想要找出几名凶手,实在是太难了。 此时杨侑做出了一定的部署,可是,如果李密不是贪心之人,计划就不会奏效。杨侑在不停地猜测着,李密究竟会不会上当? 此时只剩下了一夜的时间,究竟能不能抓到凶手?如果找不到凶手,夏王的生命,就有可能受到威胁。如果夏王身死,河北必然会发生动荡。尽管杨侑与窦红线已经有了婚约,按道理不会杀死夏王。可是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难保旧夏的将士不会认为是杨侑借故杀死了窦建德。 河北山东多胡人,民风剽悍,大隋末年,最先造反的,便是山东、河北。一旦夏王身死,那些个骄兵悍将可能就会蠢蠢欲动,而这,绝对不是杨侑所看到的。就在杨侑沉思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吹进了屋里,杨侑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只见数步外,窦红线脸色潮红,小巧的鼻子急速地煽动着,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红线,你怎么来了?”杨侑一愣之后,开口问道。 窦红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我爹呢?” “红线,你先要冷静,听我说!”杨侑知道窦红线如此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他生恐窦红线坏了事情,急忙说道。 “我不听,我只想知道,我爹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被百姓关押了起来了,他们凭什么?”窦红线一口气说了出来。 窦红线的话让杨侑彻底明白,这是有人将消息传回了乐寿,窦红线得到消息,心系父亲安危,这才匆匆赶来。杨侑咳嗽一声,道:“红线,此事非常复杂,我也在思考更好的办法,尽快将此事解决。” 窦红线眼睛一红,道:“可是,我听说,百姓只给了三日的时间,如今只剩下一个晚上,我,我……”说着,语不成声,她母亲早死,只余下父亲和她相依为命,如今父亲生命危在旦夕,她怎能不心急呢? 杨侑上前一步,握住了窦红线的双手,只觉得她的双手冰冷,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杨侑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让窦红线身子一震。窦红线正要说话,忽然身子一软,竟然软软地倒下了,她在得到消息之后,骑着战马一路疯狂赶来,又没有吃喝,体力已经出现了衰竭,此时竟然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倒在了杨侑的怀中。 杨侑不明所以,吃了一惊,双臂急忙用力,抱起了窦红线,将她放在了软榻上,又叫来了独孤云山,叫他赶紧去找大夫。片刻之后,大夫匆匆赶来,那人医术颇好,只是一望,就看出窦红线是劳累和饥饿所致。毕竟从乐寿赶来,路途足有五百多里,又是在短短一日一夜之间赶来,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恐怕也支撑不住,更不用说窦红线这等女子了。 大夫的话让杨侑心中稍安,他挥挥手让人送走了大夫,又让人熬粥,若是窦红线醒了,就可以食用。 天色越加的暗了,乌云渐渐将月儿给挡住了,天地间再度变得十分黑暗,杨侑拨亮了屋子里的桐油灯,不安地踱步。难道说,李密真的能沉住气,忍住利益的诱惑?如果是这样,他所有的部署都化为了泡影! 元城县外,连绵数里的帐篷就像一条长龙,足足摆开了五六里,随着夜色降临,帐篷外的篝火渐渐熄灭。 张德忠在张家大郎二郎的陪伴下,缓缓朝着一个最大帐篷处走去。在帐篷的四周,十几名张氏族人手中拎着木棍,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看见族长来了,几名族人纷纷施礼。 张德忠虽然年迈,可是腰杆挺直,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族人,道:“你们可要仔细看着,不能有半点马虎,要知道,里面的是堂堂的夏王,他的女儿将会成为大隋天子的嫔妃。若是夏王有半点闪失,我张氏一门,就会满门灭绝。”平明百姓,又怎么斗得过帝王呢? 几名族人连连点头,道:“族长放心,我们一定瞪大了眼睛,打足了精神。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会放过。” “如此,甚好!”张德忠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朝着关押窦建德的帐篷走去。 窦建德虽然是被关押,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因此帐篷里所有的物什一应俱全,此外还有几名妇人伺候着,和在王府没有多大的区别。 此时窦建德正在桐油灯下翻阅着一本书籍,脸色沉静的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急躁,即使只剩下了一夜的时间,窦建德的态度依旧显得十分淡然。窦建德翻阅着书籍的时候,脸上不时浮起了一丝微笑,然后拿起毛笔,在书籍上写着什么,似乎有所心得。 张德忠走到了门口,他让大郎二郎留在门口,缓步走了进去。窦建德正在批注着,没有注意到张德忠的到来。 “老朽见过夏王!”张德忠走上前,拱拱手施礼。 窦建德闻言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道:“原来是老人家,请坐!” “多谢夏王。”张德忠走到软墩边上,坐了下来,一名张氏女子端来了茶水,放在两人的面前。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道:“老人家,值此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夏王,今夜就是最后一日,难道夏王不担心吗?”张德忠不答反问。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窦建德微微一笑,他放下了茶杯,正色道:“自从大业七年我决意造反以来,就已经不畏生死。当今陛下仁德,在我最为危机的时候,救援了河北百姓,我这才决意重新归附大隋,为大隋效力。而陛下英明,不以臣忤逆,反而重用我,可以说,我的这条命是捡来的,又有什么值得担心呢?” “再说,如今大河两岸,大部分郡县遭灾,陛下下令开仓放粮,并让我主持赈灾事宜。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自然不用担心。这人嘛,固有一死,能为国家而死,为大义而已,我窦建德,死,不后悔!” 窦建德缓缓说着,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半分的畏惧。 张德忠忽然笑了,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窦建德,道:“我等虽然是济北郡的百姓,可是也曾听说夏国在夏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而夏王的仁德,却是遍布河北,人人称颂。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老人家慎言,夏国已经不复存在。而非大隋国姓,不可称王。我蒙陛下恩德,又岂敢以夏王自居?只要此间事情一了,我就上书陛下,去除夏王的称号,改成夏国公。”窦建德缓缓说道。 张德忠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夏王,我已经和族人商议过了,就算明日找不到凶手,我也会将夏王放回。” 窦建德一愣,摇摇头,道:“不可。老人家若是将我放走,怎么向族人交代?” 张德忠正色道:“夏王,诚如你所言,当今陛下英明,怜惜百姓,因此才会在大河以北各县赈济灾民。这些事情,老朽已经让人查探的十分清楚。夏王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在其他各县,并没有发生有人被毒杀的情况。” 窦建德沉思着,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张老三一家七口的死,显然是有人刻意所为。而崔县令已经仔细盘查过了,不仅仅是张老三被毒鸠,开药的大夫一家,也全部被人勒死,至今凶手不明。”张德忠说道。 窦建德略略沉思,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道:“这是幕后主使人为了灭口,因此将大夫一家全部杀死。” “正是因为如此,老朽和族人一致认为,是有人故意捣乱,想要破坏大隋天子赈灾,破坏大隋官府与百姓的关系。而这个幕后主使人,目前还不清楚是谁。”张德忠说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乱说。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这个张德忠,年纪虽然很大,看起来也貌不惊人,可是脑子却非常清楚。 “陛下开仓放粮,对于百姓来说,是莫大的功德。老朽不想因为七条性命,而坏了更多人的性命。”张德忠说道,他指的的是千千万万的灾民。如果夏王身死,大隋天子必然龙颜大怒,不再赈济灾民。那样的话,张氏一族会遭殃,余下的百姓恐怕也会因为缺乏粮食,而被饿死。 “可是,七条性命,绝不能就此罢休。”反而是窦建德觉得心中不安。 张德忠摇摇头,道:“七条性命虽然宝贵,可是和千千万万的灾民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张德忠说道,他为了说服族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被毒鸠的是张氏族人,如果张氏族人不追究,此事应该会暂时揭过吧? 窦建德是聪明之人,并不需要点透,就明白了张德忠的意思。他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来,朝着张德忠施礼,道:“老人家仁厚高德,建德不及,请受建德一拜!” 张德忠赶紧站起身来,道:“夏王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小人?”说着,急忙扶起窦建德。 窦建德道:“老人家,我窦建德在此发誓,早晚一定将凶手抓获,亲自送到张氏族人的手中。” “不,国有国法,如果抓住了凶手,只要按照国法严惩即可。私刑,千万动不得!”张德忠又道。这一次,窦建德更为惊讶了,这个老人,竟然如此的深明大义,让窦建德十分佩服。张德忠说完之后,拱拱手,道:“夏王,天色不早,老朽告退。还请夏王好好安歇,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夏王回城!”--25915440 第七十一章午夜时分 元城县城外十余里处,是一片密林,树木高达数十丈,显得十分幽深。在密林里,一群人正围成一圈,仿佛在商量着什么。一个身形最为高大的汉子,身上背着一壶箭,还背着一张弓,显得十分精神。此人正是李密的心腹王伯当,是瓦岗最为出色的射手,能在百步之外,取上将首级。李密常常夸耀他,说王伯当是天下第一神射手,无人能及。 王伯当头上戴着一块白布,眼睛里闪着一丝精光,显得无比的阴冷。而在他的身边,是名同样在额头上包着一块白布的男子,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个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勇士,王伯当从数千人里将他们挑选出来,就是为了今日的大事。 “诸位,今夜是最后一夜,如果崔正恒还没有找到凶手,窦建德十之会被愤怒的百姓杀死。”王伯当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只见白色的布上下摇晃,却是众人在点头。 王伯当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可是,事情都有万一,如果张德忠有着足够的理智,或者说他的威望太高,保住了窦建德性命。如此一来,让百姓和逆隋反目的计划,就会失败。” “今夜,我等就要杀死窦建德,如此一来,不管窦建德究竟是如何死的。逆隋都会认为,这是百姓所为。要知道,夏王的女儿,将会是杨侑的嫔妃。如果夏王身死,无疑让暴君丢了大大的脸面。以暴君的个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对百姓动手,如此一来,我等的计划才算完全成功!”王伯当继续低声说道。 一个心腹点点头,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伯当嘿嘿一笑,朝着密林外瞧了一眼,在密林外,还有十余名瓦岗战士,此刻正在外面巡逻监视。见外面没有动静,王伯当这才小心翼翼地打着了火石,点亮了一根蜡烛,然后将蜡烛递给了身边的亲兵。 “这里,是囚禁窦建德的地方,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今夜他们会对窦建德严加看管,而我们,就要想办法靠近这里,然后将窦建德这条老狗杀死!杀死之后,我等就趁着混乱逃走。”王伯当眯起了眼睛,语气显得十分坚定,此外还带着一丝得意:“只要杀死了他,逆隋就会发生内乱,而瓦岗,就有了机会!”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如今的局势大伙儿都十分清楚,瓦岗的局势十分困难,若要挽回颓势,只能如此说。而正如王伯当所言,这是最好的机会。 “让我们为瓦岗而战,为魏公而战!”王伯当低呼。 “为瓦岗而战,为魏公而战!”心腹们都低声说着,显得十分激动。 王伯当满意地一笑,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动,做着详细的部署,众人随着他的讲解,不时地点着头,看来是听懂了他的部署。王伯当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将整个计划说清楚。末了,王伯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问道:“诸位,还有不明白的吗?” 众人摇摇头,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将军,我们都明白了!” “如此,甚好。现在天色还算早,抓紧时间休息,积极恢复体力。等时间一到,就立刻动手,宰了窦建德这条老狗!”王伯当吩咐,他用力将手中的树枝折断,然后一口吹灭了蜡烛。 “遵命!”众人回答,在夜色下行动着,寻了大树靠着休息。 灾民营内,张德忠在高低不平的泥巴路上行走着,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过,他的内心,却没有表情那般轻松,实际上,说要放走夏王窦建德只是他的主意。白天,他曾经召集了族内的长老,商议放走夏王一事。 张德忠自信已经将此事的利弊说的十分透彻,可是却有不少长老反对。他们声称要抓到凶手,还张老三一家一个公道。 公道?张德忠何尝不想,可是,就算他将口水说干,还是有一部分的长老十分反对。 张德忠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族人在这个时候,居然会犯糊涂,夏王何等的身份,若是在灾民营内死去,这个漏子可就捅大了。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张德忠思前想后,觉得未必不是不懂,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勒索大隋天子,要一些好处。甚至,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将他这个族长拉下马,以博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若是夏王出了事情,整个张氏一门都会被灭门,族长有什么用处?这些愚昧而糊涂的人呐,总是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放,却忽视了未来的利益。 张德忠一边走着,张家大郎却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响,张家大郎终于忍不住了:“父亲,难道张老三的死,就这样算了吗?” 张德忠回过神来,看着儿子一副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心中无比失望,他叹息了一声,道:“老大,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鲁莽行事。张老三一家死的的确是不明不白。可是,此事已经铸成,除了抓住凶手,为张老三一家报仇之外,他们是活不过来了。” “而且,此事和夏王毫无关系,继续囚禁夏王,能有什么好处?”张德忠眯起眼睛问着儿子。 张家大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得跺跺脚,恨声道:“总之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哼,不能就此罢休?”张德忠冷笑了一声,道:“杀一个和此事毫无关系的夏王,能解决事情吗?你可知道,夏王是代表着大隋天子,如果夏王有所不测,天子必然震怒,你想将张氏一门全部推向死亡的深渊吗?” 张家大郎一时无言,胳膊怎能拧过大腿?只是,张老三一家的死,让他心中难以容忍罢了,“可是,父亲此事若是这样草草了结,张老三一家岂不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又能如何?若是天子不放粮,这数以万计的百姓,都将饿死在这场茫茫的大水之中,他们就能死的瞑目吗?”张德忠停了下来,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格外有神,“大郎,爹告诉你,若你还在此事上纠缠不清,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孩儿不敢!”张家大郎是至孝之人,赶紧说道。 “你呀,如此大的年纪,还像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如此冲动,不会思考!今夜是最后一夜,你可按照计划行事!”张德忠再度吩咐。 “是,爹!”张家大郎说道。 张德忠继续朝前走去,虽然儿子愚笨,还有一些道理不懂,但一向至孝的儿子定然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所以张德忠对此还是十分放心的。 元城县。杨侑依旧没有睡着,他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此时窦红线还没有醒来,让他十分担心。而另一个方面,至今还没有瓦岗杀手的消息,让杨侑的思绪如潮。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已经将近丑时,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独孤千山出现在杨侑的面前。 自从独孤武师赶回来之后,独孤千山就将大权交给了他,只是负责传送消息。 “陛下!”独孤千山低声道。 杨侑看了一眼还在软榻上躺着的窦红线,“嘘”了一声,他快步走出了屋子,道:“千山,有消息了吗?” “陛下,锦衣卫发现一些端倪,目前正在紧密监视中。”独孤千山说道。 杨侑点点头,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定不可放松。” “是父亲出事了吗?”一个声音响起,杨侑回头一看,竟然是窦红线。想是两人说话的时候,将她惊醒了。 杨侑摇摇头,道:“夏王暂时没有事情。” “你没有骗我?”窦红线说道。 “自然是没有,不信你问千山!”杨侑说道。 独孤千山急忙点点头,道:“微臣前来禀告事情,说的是王世充的事情,和夏王没有关系。” 窦红线的秀目看着他,足足有半响,这才点头道:“好,我相信你。”说着,转过头,看着杨侑道:“父亲被百姓关押,恐怕过的不好,不行。我要去看他。”窦红线显得十分焦急。 杨侑见她一副坚决的模样,劝道:“此时天色已晚,城外百姓人多,恐怕有李密的杀手,并不安全,还是等明天,再去探望。” “真的?”窦红线看着他。 杨侑坚定地点点头,他将窦红线耳边的乱发整理了一下,道:“我让人准备了米粥,你一路奔波,想必早就饿了吧!” 杨侑不说还好,一说窦红线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得到消息之后,偷偷骑了两匹马,一路疾奔,五百多里的路,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不仅战马暴毙,人也耗尽了体力。而去为了赶时间,她没有吃饭。 杨侑见她确实饿了,忙吩咐独孤千山去叫人,将米粥端上来。此时杨侑也有些饿了,两人在坐在方桌前,喝着米粥。 杨侑不时询问,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杨侑心疼她对父亲的感情,自然是好言安慰了一番,表示夏王一定会安然无恙。窦红线听了,心中自然是非常感动,两人的感情也有了一些进展。 两人喝过了米粥,丑时就要结束。夜色越发的深了。 16771462513564747962+d 第七十二章夜黑,杀人! 尽管张德忠一再表示愿意放走自己,但夏王窦建德的心情还是显得十分沉重。陛下派他来赈灾,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深深的知道,他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辜负了陛下的期待。唉,这一次,恐怕是不能达成陛下的期望了。窦建德觉得十分遗憾。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窦建德吩咐一名侍女吹灭了油灯,倒在软榻上休息。可是一想到明日,窦建德顿时睡意全无,他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半响,始终没有睡着,只得叹息一声,又坐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裳,在大帐里踱步。 侍女听见帐内的响动,翻身爬了起来,见窦建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是点亮了油灯,准备出去烧些开水,给窦建德煮茶。片刻之后,水杯烧开,侍女为窦建德泡了一壶茶水,窦建德继续在油灯下翻阅着书籍。 不知不觉,一壶茶已经喝尽,脸上也出了细汗,窦建德叫来了侍女,让她再泡一壶茶。 就在窦建德茗的时候,王伯当已经醒了过来,他看到月儿已经到了中天,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是夜色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王伯当眯起了眼睛,看着天上的明月,判断着时辰。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过来,道:“将军,已经到寅时了。” 寅时正是人最为困乏的时候,王伯当眯起了眼睛,嘿嘿一笑,这个时候出击,成功率必然大大增加。他立刻走到一旁,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众人也都换上了黑行衣,随着王伯当潜入灾民大营。 众人进去之后,迅速分开,这时候,整个大营一片黑暗,王伯当沿着地面上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线,逐渐靠近了张氏族人的地盘。最为人口最多的张家,他们的地盘几乎占据了整个大营的五分之一。 王伯当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同时竖起了耳朵,倾听者四周的情况。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沉默不语。王伯当倾听了片刻之后,忽然学着夜莺叫了几声。随着王伯当的叫声,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子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只见他左顾右盼,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当看见王伯当头上的白布,他快步走了过来:“王将军,你终于来了!” “里面的情况怎样?”王伯当问道。那人靠近了王伯当,低声道:“张德忠派了大儿子在窦建德的大帐四周严密守护,可谓密不透风。想要杀到窦建德的身边,并不容易啊!”那人说完,叹息了一声。 王伯当眯起了眼睛,他明白这人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不由笑道:“张祥彦,你尽可放心。魏公是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能帮你实现。” 张祥彦喉结一阵蠕动,对于王伯当的许诺显然十分心动,他轻轻咳嗽一声,道:“王将军尽可放心,张德忠的防备虽然十分严密,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我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王将军了。” 王伯当呵呵一笑,道:“张祥彦,此事做成之后,我还会向魏公举荐,让你做东郡太守,你以为如何?” 张祥彦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他拱拱手,道:“多谢王将军!” 王伯当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但心中却鄙视无比,此人身为张氏族人,不思为族人效力,却勾心斗角,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至家族利益不顾,这样的人,能向魏公举荐吗?如果有一天,敌人杀来,恐怕此人第一时间,就会选择投降!王伯当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决定在杀死窦建德之后,顺便将此人杀死,如此还可以嫁祸给此人,引起逆隋和张氏族人的新矛盾,实在是一箭双雕之计。 当下王伯当拱拱手,道:“张太守,还请带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利益熏心之辈,王伯当的心中虽然不屑,但为了大计,哄哄他,还是值得的。 张祥彦听见一声“张太守”,心中顿时乐开了花,脸上肌肉急速抖动了几下,张祥彦“嘎嘎”笑了几声,他拱拱手,低声道:“王将军,请随我来!” 王伯当头一斜,紧紧跟着张祥彦走了下去,两名亲兵也紧紧跟着。张祥彦并没有急着去找窦建德,而是先将王伯当带到了其他地方。这让王伯当有些奇怪,他正要询问,张祥彦却鼓了鼓掌。 从黑暗中,几人转了过来,为首一个年轻的汉子率先走了出来,低声道:“父亲。” 张祥彦嘿嘿一笑,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年轻的汉子说道。 张祥彦微微一笑,道:“王将军,可以按照计划行事了。不过为了事情更加顺利,我已经准备好了几件衣服,换上这些衣服,会更加稳妥。” 王伯当有些不解,因为整个计划,都是他制定的,可是,眼下张祥彦的行为,却和计划有些不同。 张祥彦看王伯当疑惑,便笑着解释,道:“王将军,张德忠十分谨慎,今日他甚至还提出要送走窦建德!” 这个消息,王伯当根本不知道,所以他微微一惊,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满。张祥彦明明知道,却不早说,实在是该死。不过此时还要用到他,王伯当只得暂时压住心中的这口恶气。 似乎看出王伯当的惊讶,张祥彦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王将军不用担心,今日张德忠虽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我据理力争,并且得到了一些长老的支持。所以王将军放心,窦建德还继续被关押,并不影响王将军的计划!” 张祥彦的话语之中,隐隐带着邀功的意思,王伯当看见他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心中不由觉得恶心万分。这个男人,不知进退!但表面上,王伯当却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他呵呵一笑,道:“张太守果然机智,立下此等功劳,事成之后,我一定向魏公禀告!魏公一定会重赏你的。” 张祥彦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眯起了眼睛,笑道:“多谢王将军!” 这时,王伯当身边的亲兵已经换上了张氏族人的衣裳,王伯当也选了一套合适的衣裳穿上,众人在张祥彦的带领下,朝着窦建德的大帐走去。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突然,在东方难民大营,一片火光。 王伯当回头一看,只见后方火势甚大,短短时间内,就将天边映红。而且大火还在迅速蔓延。隐隐约约地,王伯当还能听见百姓们的惊呼声,数里外的百姓被大火所惊醒,他们仓皇爬起来,用瓦罐、木桶等物盛水,奋力扑灭着火势。 可是,当百姓在扑灭火势的时候,别处又燃起了大火,许多百姓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迫于奔命,往返在池塘和大火之间,累的半死。 此时。窦建德还在。不过这一切都是表象,实际上的他,在思考着,如何擒住凶手,他手中的书籍已经半响没有翻动过了。大营外,越来越大的声音让窦建德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想要走出大帐,一看究竟。 但大帐门口的两名张氏子弟挡住了他:“夏王还请回,外面恐怕不安全。”窦建德叹息了一声,尽管他心中非常想要去看看,但还是重新回到了大帐,心中无比惆怅。 元城县。杨侑正在和窦红线说着事情。 独孤千山匆匆而来,禀告着:“陛下,城外灾民大营突然起了大火,如今百姓正在奋力扑火!” 杨侑蹭地站了起来,城外灾民发生大火,这在杨侑看来,并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王伯当的设计,而此时的大火,足以证明王伯当已经开始动手了。 杨侑毫不犹豫,立刻朝外走去,道:“走!” 窦红线追了上来,道:“我也要去。”一脸的坚定。 杨侑略略凝视着她,见她一脸紧张,知道他心系父亲的安危,想了一想,一把抓起窦红线的手,道:“你去可以,但不能离开我三步,否则,我就不让你去!” 窦红线见杨侑答应了要求,心中大喜,急忙点头,道:“我答应你!” 杨侑握紧了窦红线的柔荑,朝外走去。走出府衙,众人骑上战马,朝着城外狂奔而去,到了南门,早有得到消息的守门士兵打开城门,众人呼啸而出,朝着难民营奔去。 难民营在元城县以南五里外的一处平原地区,此时,原本是一片黑暗的难民营火势冲天,将半个天空照耀的通红。杨侑奔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了难民营的大火。杨侑心中祈祷着,希望独孤武师能够及时发现,阻止王伯当的诡计。 难民大营内,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这让窦建德十分焦急,此时的他,也意识到,这场大火并不平凡,十之,是王伯当的诡计。难民营内,即将面对的,又是一场杀戮,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又会遭殃。 窦建德正在踱步的时候,忽然,大帐内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正要仔细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有人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何人?”窦建德一声厉喝,反应极快地拎起了胡凳,快步走了过去。刚刚走到大帐边上,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凶狠地扑了过来,窦建德大吃一惊,正要将胡凳砸出,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背后,此人快速伸出手臂,手掌在窦建德的后脑一劈,窦建德没有来得及发出声响,顿时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67 第七十三章叛徒 “王将军,窦建德就被关押在前面!”张祥彦指着大约二百步外的一件帐篷,说道。.。 此时,在帐篷外,十几名张氏子弟手中拿着棍棒,一副警惕的模样,他们在四处巡逻,凡是有靠近者,都会受到很严密的盘问。 王伯当眯起了眼睛,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这群贱民,区区一个窦建德,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夏王窦建德今日必死,而这些人,将会成为窦建德的殉葬者。 “总共有十七个人。”王伯当数了数,不由心中一惊。看来张德忠对窦建德的保护十分严密,这个该死的老头,早晚必死。 张祥彦眯起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十七个人人数固然不少,但他已经有了准备,应该不碍事。看见王伯当有些紧张的模样,他忍不住心中得意,邀功的时候,又到了。 “王将军,看守窦建德的人数虽然不少,但以我看来,却不是难事!”张祥彦说着,却故意话只说了一半,留下半截,让王伯当思考、询问。 王伯当哪能不知道张祥彦心中的算盘,他心中冷笑一声,脸上不露声色,拱拱手,道:“张太守,计将安出?” “嘎嘎!”张祥彦低声笑了两声,他指着前方,道:“这些人,都是张德忠特意安排的。如今,东面大营火起,我等可以冒充是张德忠派来接应之人,骗过众人,只要进了大帐,窦建德还能活吗?” 王伯当脑子转的极快,他嘿嘿一笑,道:“不错,这果然是好计!还请张太守带路!” 就在王伯当带人靠近窦建德大营之际,张德忠也从睡梦中被人叫醒。说是睡梦,其实张德忠并没有深睡,身上的衣裳更没有脱掉。因为人老成精的他,知道这最后一夜,必将是最为困难的一夜。很有可能,所有的答案都在今夜揭晓。 当族人叫醒他的时候,他立刻坐了起来,手中拿着拐杖,走出了大帐。一出大帐,张德忠也吃了一惊,很明显,今夜的大火非同寻常。不过,随后张家大郎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心中安定了下来。 “走,我们去看看!”张德忠十分果断。 “父亲,如今局势混乱,恐怕杀手遍布四周,并不安全。父亲还是留在此地,静观其变才好!”张家大郎劝说。 张德忠却是悠悠叹息了一声,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几多坎坷,北周末年的动乱,大隋的无比兴盛,随后又是隋末的动乱,能活到现在,他自问已经是高龄。死,又怕什么?他只是想要寻找到唯一的真相而已。 “走!去看看!”张德忠十分坚定。众人无奈,只得拥簇着族长,朝着窦建德的大帐走去。 “吁!”平原上,一匹快马疾奔而来,到了杨侑的身边,高声道:“陛下,难民大营虽然火起,但幸好伤亡不大,如今百姓正在积极救火。等到火势扑灭,再进行清点。” 杨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夏王那边,情况怎样?” 锦衣卫战士上前低声禀告,杨侑听了,不由微微一愣,猛地一夹马腹,道:“走!” 窦红线急忙催动战马,朝着难民营狂奔而去,一时之间,铁蹄之声,响彻天际,地面仿佛看到魔鬼的婴儿,剧烈地战栗起来。这个不平凡的夜,将会有许多波折。 王伯当在张祥彦的带领下,已经逐步靠近了窦建德大营。此时,已经不足二十步,纵然是在夜黑,守夜的张氏族人,已经发现了张祥彦一行。 “什么人?”一个年轻的汉子喝道。此人约有三十岁,是张德忠的小儿子,名叫张家强。张家强曾经入伍,做过府兵,颇有几分勇力,因此被委以重任。 “是我!”黑夜中,张祥彦缓步走了出来,他一脸的笑意,道:“七侄儿,你不认识我了?” “啊,原来是十六叔!”张家强笑道,脸上肌肉顿时放松了。张祥彦虽然是张氏旁支,但一向谦虚有礼的张家强自然是礼数周到,甚至还施了礼。 “三更半夜,七侄在这里守卫夏王,可真是辛苦了!”张祥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父亲交代的重任,自然会竭尽全力,不敢有任何疏忽!”张家强说道。 这时,张祥彦的身后,走出来了几名人高马大的汉子,警惕性颇强的张家强不由后退了一步,十分警惕地问道:“十六叔,三更半夜,你带人来,是何意?” 在张祥彦身后的王伯当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就听张祥彦哈哈一笑,道:“七侄多心了。我之所以这么晚来,无非是得到了族长的命令。” “父亲,他有什么命令?”张家强问道。 “七侄,你也看见了,东面突然起了大火。族长怀疑是有奸细捣乱,因此派我前来,协助七侄,保护夏王的安全。”张祥彦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原来如此!”张家强心中稍稍安定,他大喜道:“有十六叔相助,宵小之徒必然无功而返!” 这时,张祥彦一行人越发靠近了,一张张脸逐渐出现在张家强的眼前,突然,张家强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一开始的几人,的确是张氏族人,可是,后面的人,却又那么一两个人,面生的很,甚至,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站住!”张家强正要大喝,突然,眼生中的一人,忽然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抽出了一柄横刀。 “杀!”王伯当一声暴喝,奋力跃去,手中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张家强劈了过去。 张家强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妙,他举起木棍正要反抗,突然发现那人手中闪亮的,是锋利的横刀。而且那人已经冲了起来,手中的木棍显然无法抵挡。他机敏地就地一滚,想要躲开王伯当的偷袭,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王伯当手中的横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张家强的胸脯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张家强蹬蹬后退了几步,看着鲜血淋漓的胸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幸好他避得还算及时,不然这一刀,恐怕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王伯当一招得手,攻势更加猛烈,他刀刀不离张家强的要害,显然是一心一意,要夺了他张家强的性命。在两人交手的时候,瓦岗杀手和张祥彦的族人,也都杀了上去。就人数上来说,张家强这边人数较多,但实力却差了不少。 王伯当及其带来的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一个能杀几个,更何况他们手中有着精良的武器,作战能力大大提高。一刀劈下,不死就伤。反观张家强一边,人人都是木棍,不及一两个回合,木棍就被锋利的横刀削成了几截。 王伯当眼中杀意更盛,这个年轻人,身手居然不错,躲过了他数次攻击而不死。王伯当握紧了横刀,朝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道:“小贼,受死!” 张家强身子微微弓起,眼前这个男人,居然颇为厉害,一看就是练家子。可惜没有趁手的武器,不然张家强自信不会如此狼狈。 “七侄,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是投降,让我杀了窦建德,对彼此都有好处。”张祥彦眯起了眼睛,七侄是族人之中的第一勇士,他不想让他这样死去。“七侄,我已经投靠了魏公,他已经许诺我为东郡太守,建功立业,指日可待。七侄,你身手不错,不如投靠我,为魏公效力,至少能博得一官半职,也能光宗耀祖,岂不是美事一件?!” “呸!”张家强狠狠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带着愤怒的目光,喝道:“如今瓦岗李密就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张祥彦,你还牺牲全族的利益去讨好他,实在是愚昧之极!我若投奔你,岂不是瞎了眼!” 张祥彦闻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脸色几度变幻之后,张祥彦狠狠地跺了跺脚,道:“张家强,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家强哈哈一笑,道:“叛族叛国,这样的酒,不吃也罢!” “你!”张祥彦大怒,手指着张家强,半响说不出话来。 “哼,别废话了!”王伯当瞪了张祥彦一眼,目光中带着杀气,道:“如今杀了窦建德才是要事,你却和他纠缠不清,当真是愚昧之极!” 张祥彦脸色更红,他想不到,张家强骂他,王伯当也骂他,这让他丢尽了面子,心中格外恼怒。可是王伯当他不敢惹,只得将怒气撒在张家强身上,他看了一眼左右心腹,喝道:“杀了他!” 左右闻言,双双扑上。王伯当忽然怒喝一声,道:“都滚开,此人交给我,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王伯当手中有兵刃,与张家强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居然还杀不死他,这让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若不能亲手斩杀此人,他王伯当的颜面又将放在那里? 第七十四章搏杀 在生死的关头,又有几人能够坦然面对?张家强看见王伯当一刀劈开,条件反射地避了开来。。。随着他躲开,身后的门户顿时打开,大帐与王伯当之间,再无阻碍。 王伯当冷笑一声,他虽然视张家强为敌人,但他依旧十分冷静,知道任务是什么,杀死窦建德,是最大的任务,张家强不过是一个小脚色,他那会瞧在眼中?王伯当提刀就朝着大帐里闯了进去。 张家强正要追击,却被张祥彦的部下死死拖住,不能分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伯当势如破竹地杀了进去。 王伯当一把揭开门帘,只见大帐十分宽敞,里面书柜、案几、胡凳等物,应有尽有。他环视了一眼四周,立刻朝着窦建德的所在奔了过去。 帐外,殴斗依旧在继续,张祥彦看见自己人占据了优势,不由得意非凡。事情就要成功,王伯当已经杀入了大帐内,只要杀掉了窦建德,他就立刻带着族人逃到大河南方,为魏公李密效力,从此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张祥彦不由赫赫笑了起来,声音有如乌鸦一般难听。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见后方,传来了清晰地脚步声。张祥彦惊讶地回头一看,只见张德忠拄着拐杖,身后跟着张家大郎、二郎等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张祥彦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张德忠。他知道,只要窦建德一死,眼前的这些人,都将成为死人。 “张祥彦,你笑的很开心啊!”张德忠不紧不慢地说道,嘴角带起一丝讥讽。 张祥彦不屑地看着族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开心?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你,张德忠,只不过因为是前任族长的长子,所以才能继承了族长之位!可是你有何德何能,成为张氏一族的族长?这些年来,张氏一族逐渐没落,再也不是济北郡的大族,可全是你的功劳呀!”张祥彦说道。 张祥彦哈哈笑着,“我自问不输于你,如果是我,张氏一族一定飞黄腾达,哪里会有今日的落魄?!” “哼,张祥彦,似你这等愚蠢之人,只会将张氏一门推向无尽的深渊。如果你坐了张氏族长,恐怕张氏早就不存在了!”张德忠厉喝。 张家几兄弟走了上去,将张祥彦围在中央,张祥彦夷然不惧,一副好不畏惧的模样,他知道,王伯当已经进去,而他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便是想要给王伯当多一些的时间,让他可以从容杀死窦建德。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忽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厮杀的人群顿时都停了下来,难道是地崩了吗?月色下,五十多骑狂奔而来,为首的青年身着简单的服饰,头发用簪子别在一起,整个人虽然衣着十分朴素,但身上却有一种自信、威严之感,让人不由感到畏惧。 张德忠、张祥彦等人都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狂奔而来的骑兵,惊讶万分。 来人正是杨侑,此外还有禁卫军的五十多人,窦红线在他的身边,一副紧张的模样。杨侑健步走了上去,他了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冷冷地扫过众人,目光最后在张祥彦的身上停下。 张祥彦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安,这群不速之客人数众多,看起来非常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处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他不由后退了两步,十分警惕地看着众人。就在这时,大帐内,传来一声惨叫。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大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窦红线,心中更是一紧,难道说,父亲出事了?她不由紧紧抓住了杨侑的手掌。 杨侑宽厚的手上握住她的柔荑,能够感受到窦红线心中的颤抖,他轻轻握紧了手掌,示意她不要担心。窦红线看见杨侑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心中稍安。 大帐门帘突然被揭开了,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那人甫一出来,身上就带着一股血腥味,呛得张德忠咳嗽了几声。那人白色的衣裳上,有着浓浓的红色,显然是受了伤,而且不轻。 杨侑慢慢转过了目光,冷冷地看向了前方。窦红线不由捂住了嘴,一脸的紧张,差点失声叫了出来。随着那人跑了出来,另外一人也跑了出来,那人手中提着一把横刀,正在追杀逃跑之人。 两人跑了大帐,忽然看帐外站着很多人,不由都惊讶万分,逐渐停了下来。最先出来那人,举目四顾,一脸惊慌,当看清楚杨侑众人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张祥彦吃了一惊,他快步走了过去,道:“王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王伯当右手捂着左手手臂,手掌已经被鲜血所染红,一副狼狈的神态,他怎么也想不到,闯入大帐之后,里面藏着的,并不是窦建德,而是一名武功高强的杀手。那人伏在案几之上,假装睡着,等王伯当靠近之后,却突然发难,一刀砍伤了王伯当。 纵然是王伯当武功不错,也仍然躲避不及,两人鏖战了半响,王伯当发现此人武功很好,他根本不是对手,只得虚晃一刀,赶紧撤退。王伯当以为,自己虽然不是那人的对手,但他自问逃走没有问题。 可是刚从大帐里逃出来,就发现外面的情况突变,原本占据优势的己方,似乎受到了围攻。而本来属于弱势的一方,竟然多出了许多不认识的人。那密密麻麻的火把,足足有四五十把,不断跳跃着的火焰,差点将他的眼睛刺瞎,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你,就是瓦岗的神箭手,王伯当?!”杨侑的目光在王伯当身上定格了片刻之后,不由笑了起来。看来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李密究竟还是沉不住气,让王伯当在最后的时刻,发动了攻击,试图杀死夏王窦建德。 “不错,我就是王伯当。”王伯当一昂脖子,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杨侑慢慢走了上前,身后的独孤千山等人紧紧跟上,保护在他的周围。看到这种情形,张德忠浑浊的眼睛闪动着精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他的心中又有些不确定。 “李密,本是隋臣,天下大乱,他四处飘零,也是身不由已。可是如今大隋气势正隆,有恢复旧山河之势,李密为何不降?”杨侑问道。 王伯当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隋帝失德,这才天下大乱,魏公顺从天意,为民伐罪,岂能屈服于失德之君?那岂不是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王伯当的语气带着轻蔑。 “你说李密顺从天意,是为了百姓。可是,大河泛滥,河北河南等地受灾百姓无数,李密为何不赈灾救民?”杨侑再问。 王伯当无法回答,实际上他知道李密是没有了粮食,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赈济灾民?可是这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杨侑见他不说话,又冷笑了一声,道:“李密不赈济灾民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勾结他人,毒鸠灾民,害了七条人命!” 王伯当还没有说话,张祥彦失声叫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从未见过杨侑,杨侑突然问了出来,让他心中如何不吃惊?张祥彦脱口而出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用手捂住了嘴,但为时已晚,众人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张德忠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戳,显得十分愤怒,他厉声喝道:“张祥彦,你这样做,对得起张氏的列祖列宗吗?”原先只是觉得张祥彦奇怪,后来发现张祥彦不对劲,如今看来,却是证据确凿了。 王伯当忽然惨笑了一声,道:“今天,我认栽了。可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发现的。” “发现?”杨侑竖起了手指头,轻轻地摇了摇,道:“不,不,并没有发现你。只不过,这一次,是引蛇出洞,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 “我?露出了马脚?”王伯当显得十分疑惑。 “你一心想要杀死夏王,力图激化大隋朝廷和百姓之间的矛盾,但实际上,你选错了地点,选错了时间。你可知道,李密让你出击,是一步错招?”杨侑笑了。 除了极少数的人,大部分在场的人都十分不解,包括张德忠。杨侑知道窦建德无事,也就洋洋洒洒,将自己的计谋一一说了,只是将内应的名字不提。杨侑的话让王伯当明白了什么。他忽然问道:“你就是逆隋皇帝,杨侑?!” “哼!”独孤千山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指着王伯当,道:“王伯当,陛下的名讳,岂容你直呼?还不纳命来!”说着,就要上前给他一个教训。 王伯当哈哈一笑,道:“我王伯当就一条性命,你要取,他也要取,你们全都上来吧!我又有什么害怕的呢?大不了就是一死!” 张德忠走上几步,到了杨侑面前,颤巍巍地施礼,道:“陛下,此人坏了我张氏族人的性命,还请陛下将他交给小人。” 杨侑眯起了眼睛,不答反问,道:“夏王何在?” “陛下放心,小人早就吩咐族人,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立刻转移夏王。如今夏王安然无恙。”张德忠说道。窦红线听见父亲安然无恙,心中不免窃喜,脸上的愁容也消失不见,眼睛也变得灵动起来。“如此甚好!老人家,这一次多亏了你。此事过后,朕一定会重谢于你。”杨侑说道。这时,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独孤武师那边怎么会没有消息?他人又在何处?--25994142 第七十五章突生异变 “陛下是圣明仁德之君,能为陛下效力,这是小人的福分。.。”张德忠说道,微微躬身。大隋天子如此抬举,让张德忠心中无比感激。 杨侑颔首,道:“张氏德忠老人,深明大义,无论是公,还是私。朕都会感谢你的忠义,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在不违背道义、仁德的情况下。” 张德忠拱拱手,道:“陛下,如今大河南北,尽皆是难民。小人只希望陛下能够尽力救治难民,减少百姓的伤亡,除此之外,小人别无他求。” 杨侑眼睛一亮,这个老人,的确是为国为民之人,他不贪图富贵,更不计较得失。在这个混乱的世代,显得是如此的可贵。杨侑笑道:“朕一言九鼎。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带领你的族人在河北定居,朕就赐给你一块土地,足够你的族人生活。如果你想要回到济北郡,那便只能再等待一些时日了。” “多谢陛下,小人想要回到济北郡!”张德忠说道,毕竟那是他们生存了上百年的地方,心中依旧是眷念故土的。 “老人家忧国忧民,朕会亲笔书写一块牌匾送给你,老人家不必退却,这是朕对你的奖励,嘉奖你的深明大义。”杨侑又道。 “哼!”一厢边,王伯当冷哼了一声,他知道是逃不掉了,而杨侑显然不可能会放过他,他已经决意为魏公李密而死。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年轻的汉子匆匆走到了张德忠的身边,焦急地道:“族长,大事不好了!半柱香前,忽然出现了一群神秘人,将夏王劫走了!” 此言一出,有人大惊,有人伤心,更有人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窦红线叫了一声,差点晕倒。杨侑一把扶住她,然后快步走上前去,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被杨侑气势所迫,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都退两步,紧张地道:“我等奉族长之命,将夏王送到一处帐篷内安置,并派人严加防范。可不曾想,就在半柱香前,有一名独臂汉子,带着数人突然杀出,他们武艺高强,我等措手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夏王!” 杨侑眉毛一拧,陷入了沉思,很显然,锦衣卫内,没有断臂之人,也就意味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并不是杨侑的部下。可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杨侑一时没有想透。 这时,王伯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声音极其难听,就像乌鸦一样,正是绝望之前的清楚局势,但张祥彦却看不清楚,他依旧在妄想着逃走,然后成为李密跟前的红人,光宗耀祖。 张祥彦走在王伯当身边低声道:“王将军,窦建德已经被劫走,看来他活不过今晚,我等还是速速撤退吧!” 王伯当目光阴冷地看着他,这个愚昧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还想着逃走,实在是痴心妄想。如今的局势非常明显,王伯当已经落入了杨侑的圈套之中,四周一定布满了隋军士兵,至少,要从杨侑身边五十多名骑兵的手下逃出,就非常困难。 对于王伯当来说,唯一的意外,是那群神秘人,是他们改变了这场生死搏杀的过程。但那不要紧,王伯当认为,窦建德这一次是死定了。有人陪葬,还完成了任务,就算自己战死,也不算太亏。想到此,王伯当哈哈笑了一声,抬起了手臂,横刀指着了张祥彦,道:“如今我等已经被牢牢包围,你还想逃走,可谓是痴人说梦。” 张祥彦吃了一惊,王伯当手中横刀反射的火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正要说话,王伯当忽然一跃而起,一刀将张祥彦的头颅给砍了下来。顿时,鲜血从脖腔冲天而起,人头也滴溜溜地滚下,一直滚到了杨侑的身边。 杨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王伯当,此人果然心狠手辣。杨侑对一旁的独孤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独孤千山带着十余人匆匆而去,寻找窦建德的踪迹。 王伯当杀了一人,已经陷入了疯狂,他横刀一舞,就像草原上的孤狼,大叫了一声,朝着杨侑冲杀而去。王伯当知道,在这个时候,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的道理。所以,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击杀或者是擒获杨侑,那么就算他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快救陛下!”张德忠一声大喝,他已经看出来王伯当此人武艺高强,生恐大隋天子为王伯当所伤。 窦红线吃了一惊,她正要动手,杨侑已经冷笑一声,将窦红线护在了身后,左手迅速拔出了横刀,不退不避,迎着王伯当的横刀就是一刀。 “铛!”一声巨响,杨侑健壮的身躯屹然不动,反而是王伯当受到重击,身子不由后退了十几步,手臂一阵酸麻,他抬起手,只见虎口已经震裂,鲜血正流了出来。王伯当眯起了眼睛,他想不到杨侑如此厉害,他是冲杀而来,而杨侑却是站在原地。可是一击之下,杨侑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但他却像风筝一样退了好几步,这就高下立判了。 杨侑一只手扶着窦红线,左手举起,横刀闪亮,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身边的亲兵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 王伯当后退了几步,忽然迅速从背上抽出了弓箭,迅速朝着杨侑就是一箭。王伯当号称“瓦岗第一箭”,箭术精良,自然非浪得虚名。王伯当以为,这一箭射出,不过是二三十步的距离,杨侑非死即伤,这也是他对自己箭法有着极强的信心,认为一定会击杀杨侑。 杨侑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王伯当虽然箭术精良,可是他自问比王伯当更胜一筹。王伯当射箭的时候,杨侑已经看清楚了,在箭羽射来的一瞬间,杨侑抬起手臂,将箭羽硬生生砍断,成为两截。 王伯当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天下第一箭,但也差不多了。可是,杨侑举重若轻,只是一抬手,就将他射出的箭羽砍断,这让王伯当如何不吃惊?杨侑冷笑了一声,他一伸手,一名禁卫军士兵走上前,将一件极重的物件递到了杨侑的手上。 王伯当顿时吃了一惊,这赫然是一把铁弓,王伯当一眼就看出,这至少死五石硬弓!王伯当手臂不由一抖,他只能开四石硬弓,可是杨侑却能开五石硬弓,这个差别,可就大了。王伯当不由后退了两步,这时,杨侑已经举起了铁弓,并将铁箭搭在弓弦之上。 王伯当反应过来,他也迅速抽出了箭羽,朝着杨侑就是一箭。杨侑神色不变,他眼睛眯起,猛地一松手,铁箭而出。 在两人剧烈收缩的瞳孔中,两支箭羽迅速靠近。只听一声脆响,杨侑的铁箭将王伯当的箭羽从中破开。王伯当死死地盯着箭羽的飞行路线,如此近的距离,两支箭羽相碰的几率何其小也。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想到,杨侑的箭羽能将他的箭羽击中。 当王伯当发现这一幕的时候,他感到不可思议,心中无比震惊。震惊过后,又突然意识到一点,这只箭羽是朝着他飞过来的。反应过来之后,王伯当想要躲开,可是杨侑射出去的铁箭,威力何其大,转瞬即至,王伯当瞪大了眼睛,他已经绝望了。 下一刻,众人只听“嘭”的一声响,铁箭从王伯当的额头刺穿了过去。王伯当浆白的脑汁喷了出来。铁箭余势未消,王伯当被铁箭带走,不由自主后退了十余步,将身后的大帐压垮在地,发出沉重的响声。 “好,好箭法!”王伯当口中低声说出了几个字,眼睛圆睁,溘然而逝。 杨侑收回了弓箭,交给了士兵,他看着张德忠,道:“此人已死。他是这一次事件的策划人之一。老人家可取他的头颅,祭奠死去的族人。祭奠之后,人头留给朕,朕有妙用。” 张德忠听了,心中大喜。这时,随着王伯当的死,余下的瓦岗刺客尽数被杀死。张祥彦的部下也被张德忠的人一一擒住。杨侑并不打算去管张德忠的家事,他带着窦红线正要离开。 张德忠这时“噗通”一声,带着族人跪在了地上,道:“陛下,刚才形势所迫,未曾施礼,还望陛下恕罪。” 杨侑咳嗽一声,道:“老人家,起来吧。朕还有事情要办。” “陛下,小人代表族人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张德忠说着,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杨侑上前,亲手扶起了张德忠,道:“东边火起,还望老人家带着族人尽快救火,尽量避免伤亡。” “小人遵命!”张德忠说道。 杨侑颔首,快步朝着另一边走去,一名锦衣卫的士兵匆匆而来,见了杨侑,忙施礼道:“陛下,已经探知断臂人的下落!” 杨侑精神一振,窦红线抓紧了他的手臂,显得十分紧张。 那人继续道:“陛下,独臂人正带着部下朝着西边狂奔而去,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每人都带着两匹战马,行动非常快。” 杨侑冷笑了一声,他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吩咐下去,锦衣卫全力出动,一定要截住他们,救出夏王!”“喏!”锦衣卫战士匆匆返回。杨侑伸出手,拍了拍窦红线冰冷的手掌,道:“线儿,不必担心,我已经知道是谁劫走了夏王!谅他这只孙猴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25994143 第七十六章断臂大汉 夜色下,一群骑士正在狂奔,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身强力壮,独臂牵着缰绳,身子伏在马背上,正在狂奔着。。。战马双蹄踏破了湿润的泥土,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一路向西延伸而去。 “快,快!”独臂大汉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吃痛,拼了命的狂奔,身上已经大汗淋漓。独臂大汉毫不吝惜地压榨着战马的体力,就是想要尽快离开武阳郡。武阳郡紧挨着汲郡,只要进入了汲郡,就脱离了逆隋的势力范围,那时候,夏王窦建德就彻底成了独臂大汉的猎物。 一路狂奔,将近黎明时,战马已经狂奔了一百多里,体力逐渐衰竭,速度也慢了下来。 “师傅,再有二十里,就要离开武阳郡了!”一个青年汉子说道,满脸的兴奋。 “哈哈!”独臂大汉哈哈大笑,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得意非凡。 这一次,他奉命东进,想不到竟然会趁乱抢到了夏王窦建德。谁都知道,夏王窦建德和逆隋皇帝是什么关系,如今擒获了夏王,这等大功,陛下会何等高兴呢?说不定,会封侯拜相呢!一想到这点,独臂大汉就兴奋了起来,整个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转而变得十分兴奋。 一行人再度奔跑了二十多里,战马不停打着响鼻,浓浓鼻息清晰可见。 “师傅,已经到了博望山了!”一人兴奋地叫着。 “到博望山了吗?”独臂大汉高声说道。 “师傅,你看!”一人用手指着前方。 独臂大汉向前看去,只见前方竖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博望山”三个字。独臂大汉哈哈大笑,进入了博望山,即将进入内黄县,也就意味着进入了汲郡,进入了王世充的势力范围。 “师傅,我们成功了!”一人个哈哈笑着,声音充满了喜悦。 独臂大汉勒住了战马,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那座石碑,也哈哈大笑起来。 “走!”独臂大汉策动战马,缓缓朝前走去。此时的他,自信隋人短时间之内,肯定是追不上来的。 一行人都放缓了速度,沿着山道缓缓而行。此时进入了博望山之后,群山叠嶂,不便快行。又走了十余里,地势这才逐渐开阔,也离永济渠不远了。又走了半个时辰,逐渐靠近了永济渠,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河面上波光粼粼,运河上,一艘艘的小舟小船正在忙碌着,一派繁忙景象。 独臂大汉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是王世充在运送赈济灾民的粮食。为了和逆隋争取民心,王世充已经将大部分的粮食拿了出来。虽然有些剜肉补疮的意思,但独臂大汉也不得不承认,王世充的策略是有效的,至少,他留住了境内各郡的百姓,甚至,瓦岗李密辖内,不少百姓纷纷逃到了郑地,使得大郑的人口增长了不少。乱世中,人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独臂大汉心中一喜,挥挥手,道:“走,速速过河!” 众人继续前进,这时,窦建德被战马的颠簸折腾醒了。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臂被牢牢困住了,根本无法挣脱,而肚子也被硌得生疼。 “你们,是什么人?”窦建德倒也十分冷静,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如今就算是死,也值了。 “师傅,他醒了!”一人说道。 独臂大汉冷笑一声,他勒转战马,走到了窦建德的身边。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窦建德。窦建德夷然不惧,扭转头,与他对视着。 “哈哈,窦建德,你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上吧!”独臂大汉大笑。 “你,是什么人?”窦建德问道,他压根没有见过此人。 独臂大汉挥挥手,道:“扶他坐起来,谅他也逃不掉。”独臂大汉显得很有信心。 “是,师傅!”几名徒儿忙碌着,将窦建德扶起来,坐在战马上。窦建德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窦建德,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谁吗?”独臂大汉冷笑一声,他缓缓地举起了断掉的手臂,道:“我这条手臂,是拜杨侑所赐。所以,我曾经发誓,一定会报这个仇。” “可是,直接杀掉杨侑,这太便宜了他。我要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将他身边的亲人杀死,让他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断臂大汉说着,他断掉的手臂,就像他的亲人一样,作为一个游侠儿,失去手臂,曾经让他痛苦万分。 “你,太残忍了!”窦建德说道。 “那么你,害怕了吗?”断臂大汉笑了,露出两颗大门牙,他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你。以你的身份,如果交给陛下,我一定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哈哈,你这个残废,是不敢杀我吧!”窦建德眉毛一挑。 “师傅,让我宰了他!”一个徒弟说道。 断臂大汉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半响,他这才停止,一脸冷静地看着窦建德:“窦建德,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是无法激怒于我的。如果你想要逃走,不妨想想别的办法。”断臂大汉轻蔑地一笑。 窦建德心中微微诧异,这个断臂大汉,看起来莽夫模样,但心思居然如此沉稳,不惊不怒,是个大将之才啊。 断臂大汉又道:“窦建德,你还记得汉东王府的惨案吗?” 窦建德身子一震,汉东王!那不是刘黑闼吗?前些日子,他还千辛万苦,找到了刘黑闼的尸体,重新埋葬。当年发小之情,纵然后来刘黑闼对他不义,但其人已死,窦建德又怎么不仁呢? 忽然,窦建德意识到了一点,他凝声问道:“汉东王府的惨案,我当然记得。数十口人命,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冤魂。我只恨,不能找到凶手,以至于让老友怨恨,从而反目成仇。” “哈哈!”独臂大汉大笑了两声,道:“窦建德,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难道,是你?”窦建德猜到了一些,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你猜的不错,汉东王一家数十口人命,都是死在我的手上。你想要报仇吗?可是我告诉你,你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根本不可能为他报仇了!你还是先考虑自己的生死吧!”独臂大汉继续狂妄的笑着。 窦建德咬着嘴唇,他不恨敌人强大,只恨敌人在眼前,而他却无能为力。此时,他的体内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不断地蔓延,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汉东王一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全家?”窦建德问道。这时,一行人在运河边上停了下来,等待着船只。 “窦建德,你好歹曾经是一国之君,为何说出此等可笑之言?我之所以杀掉汉东王全家,乃是想要逼他和反目。可是你知道吗?汉东王明明知道全家不是杀的,却依旧选择了背叛,足以证明你有多么的失败!”独臂大汉讥笑着,用语言打击着窦建德的信心。 窦建德苦笑一声,不由摇摇头。 “窦建德,你几乎占据了河北全境,有着雄霸天下之资,却没有雄霸天下的心态,竟然选择投靠逆隋,实在是愚不可及,一辈子都是走狗的命。”独臂大汉继续讥讽。 窦建德呵呵苦笑了两声,虽然早就知道刘黑闼有着自己的野心,可是他一度宁愿相信刘黑闼是因为家人之死,这才反叛。因为在他的内心,他实在是不想将刘黑闼想得是如此的功利。当初的发小,儿时的好友,最终在利益面前,轰然倒塌,怎能不让窦建德心碎万分呢? 看见窦建德灰败的脸色,断臂大汉似乎十分开心,他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运河上,一艘插着黑色旗帜的小船缓缓行了过来。 “师傅,船来了!”一人指着船只说道。 “很好,很好!”独臂大汉连连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道:“一路奔波,想必已经疲惫了。进入船只之后,立刻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我打算乘船从永济渠进入大河,然后逆水而行,直抵长安!” 一人奇怪地问道:“师傅,如今大河泛滥,虽然说近日河水逐渐缓了下来,但行船仍然较为危险。为何不走陆路?” “愚蠢!”断臂大汉扫了一眼徒弟,道:“正是如今大河泛滥,行走不易,所以平常人绝不会想到我等会乘船而行,更不会想到我等是逆河赶到长安。就算是无比狡猾的杨侑小儿,也想不到,他们一定会在陆路上设置各种障碍拦截。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老子恐怕已经回到了长安了!”一想到这点,断臂大汉就得意洋洋,整个人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 “师傅果然妙计,堪比诸葛孔明。”一个徒弟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什么堪比诸葛孔明?就算是诸葛孔明在师傅面前,智慧也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另一个徒儿赶紧说道,猛拍了断臂大汉一记马屁。 断臂大汉哈哈大笑,心情高兴之下,他对几名徒儿的阿谀奉承之词,也就欣然笑纳。 窦建德敏锐的抓到了重点,断臂大汉说的是长安,也就意味着,他们是伪唐的人。想不到,大河泛滥,两岸遭殃,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伪唐,也有了染指的心思。 “你们是唐人?”窦建德问道。“不错,我等便是唐人!”断臂大汉看了一眼就要靠近岸边的船只,心中越加高兴了。这条船,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掌舵的,都是他的徒弟,可以说,只要上了船,他就可以安然离开汲郡,那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想到此,断臂大汉一张脸靠近了窦建德,冷冷的道:“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做史万宝!”--25994144 第七十七章救人 船只靠近,在运河边上的码头停了下来。史万宝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带着徒弟朝着码头走去。此时码头人人山人海,百姓们正在忙碌着,此外还有士兵、衙役在维持着秩序。史万宝左右环视了一眼,徒弟们都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围在了史万宝的身边。窦建德则被围在中央,身不由已地前进。任谁看着,都认为窦建德身患重病。一路上倒也还平静,众人算是有惊无险地靠近了船只,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史万宝的面前。那人声音有些嘶哑,道:“师傅,你终于回来了!” 史万宝哈哈一笑,道:“这一次还算顺利。窦建德已经被为师抓住。徒儿,快端上吃的喝的,为师饿坏了!” “师傅,请!”那人说着,从史万宝的手中牵过了战马,又将缰绳递给了旁人,这才引着史万宝等人进入了船舱。船舱很大,足够众人安歇。史万宝进去之后,就看见船舱里摆着几个案几,案几上放着几个碗碟,胡饼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此外还有一壶酒。 史万宝快步走到案几边上坐下,一只手抓起胡饼,大口地咬着。一名徒弟将美酒倒入碗中,史万宝端起酒碗,大口喝着,酒还是温的,这让史万宝心中十分畅快。吃喝半响,徒弟们陆续回来,其中一人禀告着:“师傅,窦建德已经被关押起来,弟子已经安排了几名师弟看守。” “嗯,干得好。”史万宝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他猛地灌下了一口气,将口中的胡饼吞下,这才道:“给他送一些吃的,不然饿死了,岂不坏了老子的好事!” “喏!徒儿这就去。”那人又匆匆离去。 片刻之后,那人又回来,坐在史万宝的身边大吃大喝。众人奔波了一夜,早就困乏之际,吃喝之后,史万宝又吩咐弟子们严加看管,不可放走了窦建德,这才寻了屋子,躺在软榻上,沉沉睡着。 船只沿着运河,向南航行而去。 武阳郡,元城县。 杨侑在屋子里踱步,他正在等待着消息,窦红线在一旁,显得忧心忡忡,好几次,她想要冲出去,寻找父亲的踪迹。可是杨侑十分肯定地告诉她,一定会救出夏王。杨侑自信的语气,让深信情郎的窦红线心中稍稍安定。可是,她仍然在担心,父亲被劫走,如今在哪里了? 杨侑不时走到了地图边上,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地图,半响,他叹息了一声。这一次,伪唐居然也参与其中,是杨侑没有想到的。在知道那人是断臂之人,而且朝着西方奔去的一瞬间,杨侑就猜到了,那个断臂之人,十之是史万宝。杨侑对他太熟悉了。当初在关中鏖战,此人就曾经被杨侑俘虏,只不过,那时为了换回李纲,只得放走了史万宝。 想不到如今史万宝竟然趁乱抢走了夏王,这让杨侑有些愤怒。而且让杨侑意外的是,独孤武师居然没有发现史万宝的踪迹,可见此人隐藏的非常深。 杨侑看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河岸线,不由眯起了眼睛。他在猜测着,史万宝将会以何种方式回到长安。从武阳郡进入长安,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走河内郡,过壶关,北上上党,然后绕道并州,经由坂蒲回到长安。而另一条线,则是走洛阳,过函谷关、潼关,回到长安。 从距离上来说,走洛阳是最近的一条路,而且可以走水路,相对而言显得十分便捷,不过如今大河泛滥,恐怕也不好走,而且要经过王世充的地盘。而走上党,却是陆路,需要翻越太行山,时间会更长,但大部分属于伪唐的地盘。 两条路可谓各有优劣,史万宝会如何选择?杨侑沉思着,这时,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锦衣卫快马传来急报,已经发现夏王的下落。” 窦红线闻言紧张地站起身来,道:“父亲在哪里?” 杨侑也转过身子,看着独孤千山。 “陛下,掳走夏王的正是史万宝!”独孤千山的话,证明了杨侑的猜测是对的。 “史万宝一路西奔,朝着汲郡的永济渠跑去,目前,武师已经做出了部署,准备夺回夏王。”独孤千山说着,递给杨侑一个蜡丸。 杨侑接过蜡丸,捏碎了一看,顿时放了心,道:“红线,夏王得救了!” 船舱里,史万宝在呼呼大睡,他这一次通过各种渠道,安排了卧底,这才从中渔利,抢走了窦建德,劳心劳心,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一颗心也就放松了下来,睡得十分香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史万宝被一阵涨疼惊醒了过来。 或许是吃的太多,肚子咕咕直叫,史万宝匆匆起来,跑去茅厕。刚刚推开门,一股臭味传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只见几名弟子挤在一起,正在唉声叹气。众人看见史万宝进来,都是目瞪口呆。 “兔崽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史万宝大怒,可是刚刚说话,只觉得后庭一阵紧涨,他吓得急忙跑上几步,解开了腰带,一屁股将一名徒弟撞开。那徒弟不敢说话,只得躲在一旁。 片刻之后,史万宝觉得一阵舒爽,他满意地站了起来,慢慢回到了屋子,可是刚刚躺下,他又觉得肚子在闹腾了。难道是今日吃的东西不干净?史万宝心中嘀咕着,又奔向了茅厕。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史万宝觉得不对劲了。他立刻召见了留守船只的弟子,仔细地询问着,但问了半响,却找不到想要的答案。这让史万宝心中十分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口中大叫道:“是谁,把我打晕了!” 史万宝大怒,一甩衣袍,道:“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那人听见史万宝的话,大吃一惊。他非常害怕史万宝,不由跪倒在地上,哭道:“师傅,几个时辰前,不知道是谁,将我打晕,还剥了我的衣裳,割了我的头发,将我放在货仓里。” 史万宝一愣,上前一把抓住他,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几名弟子面面相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史万宝忽然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那人,道:“早晚和你算账!”说着,大步跑向了底舱。 片刻之后,史万宝看着底舱昏迷的两名弟子,脸色铁青。他抓住一名弟子,手掌连连挥动,硬生生将那人活活煽醒。 “窦建德呢?”史万宝见他醒了,大声问道。 “窦建德,不就在那吗?”那人迷迷糊糊地说着,手指着窦建德原本所在的地方。可是当他看清楚之后,顿时惊讶万分,嘴巴也张大了,窦建德,哪里去了? 史万宝反应极快,他大喝一声,道:“快,停船,四处搜寻,他们一定逃不了多远!” “喏!”弟子们齐声,匆匆跑开。 运河边上,窦建德眯起了眼睛,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心中叹息了一声。 在他身边,是一名年轻的汉子,约莫二十五岁,他名叫做李泉,是一名锦衣卫,此时正奋力地将脸上的一块皮具撕下。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笑道:“这一次九死一生,实在是惊险。建德多谢壮士相救!” 李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道:“夏王,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夏王如此大礼,卑职承受不起!” 窦建德哈哈一笑,道:“虽然是奉命行事,但我这条命,却是你救的。” 李泉拱拱手,道:“夏王,史万宝此人狡猾非常,若非卑职用巴豆和迷药害了他们,恐怕凭借我一人,根本救不出夏王。”顿了一顿,李泉又道:“恐怕史万宝很快就会发现,夏王,此处再走两里,独孤总指挥已经准备了战马,还请速速赶去。” 窦建德点点头,道:“走!” 两人朝着东边奔去,在运河边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脚印,奋力前行了三百多步之后,李泉发现有人从后面追来,他们口中大喊着,说要抓获窦建德。 “夏王,快走!”李泉心中焦急,史万宝发现的速度也太快了。 窦建德鼓足了力气,拼命奔跑,可是他被史万宝放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夜,腰酸背痛,行走不便,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李泉见窦建德跑不动,急忙扶着他,快速奔跑着。幸好,追兵的速度也不快,时不时他们还会停下来,让李泉有些奇怪。片刻之后,他明白了,这是巴豆的效果。 窦建德虽然行走不快,但追兵却不时停下,所以双方的速度差不多,始终保持着百余步的距离。 “哪里走!”接到消息的史万宝纵马赶来,独臂拿着一把大刀,声势颇为吓人。 “快,快走!”李泉又道。这时两人又跑了百余步,窦建德已经气喘吁吁,捂着肚子喘息。李泉索性蹲下,背起了窦建德,朝着东方狂奔。这时,他已经能看清楚,远方的那座酒肆。只要抵达了酒肆,独孤武师就能给他支援。 史万宝的速度很快,战马越过一个个徒弟,很快就拉近了与窦建德的距离,他不由哈哈大笑,策马疾奔,浑然未觉后庭阵阵声响和刺鼻的恶臭,在他眼中,只有功名利禄,绝对不能让窦建德这只肥羊逃走! 16771462513564747962+dliineda+872 第874章希望绝望 独孤武师站在窗边,一脸凝重。.。 陛下让他负责夏王的安危,他本来已经做出了安排,在张德忠将夏王送走的时候,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可是,突然杀出来的史万宝,带着一群异常骁勇的汉子,中途劫走了夏王。由于当时窦建德被史万宝牢牢控制,投鼠忌器的情况下,独孤武师只有选择了隐忍。 史万宝撤出了难民营之后,独孤武师就带着锦衣卫的战士一路尾随跟踪,通过史万宝的谈话,独孤武师掌握了史万宝的行踪。追踪到了博望山之后,独孤武师已经大致明白了史万宝的想法。 当史万宝带着窦建德登上了船只之后,独孤武师派水性最好的李泉潜入了船上,寻找机会救出夏王。若是能救出夏王,他才能将功补过,不然,必然会受到陛下的责罚。独孤武师的心中,充满了压力。 就在他踱步的时候,一名锦衣卫战士匆匆而来,道:“总指挥,李泉成功了!” 独孤武师心中大喜,道:“人在何处?” “就在前方五十步外,如今史万宝正带着他的弟子,追杀而来!”那人禀告。 “哼,史万宝!”独孤武师冷哼了一声,他快步走出了酒肆,道:“走,去援救李泉!” 李泉背上背着一人,体力快速流失,但他依旧在咬牙坚持,身后,史万宝的距离越来越近,战马的鼻息已经清晰可闻。史万宝的狞笑声响彻在耳边。李泉眼前一黑,心想,难道说,这一次将要功亏一篑? “去死吧!”史万宝一声厉喝,手中大刀挥出。 窦建德回头,只见大刀闪亮,朝着他砍了过来。窦建德急忙头一缩,大刀堪堪从头上飞过,惊得窦建德和李泉一身冷汗。 史万宝冷哼一声,他有战马,自然不惧。挥刀再砍,忽然战马发出一声哀鸣,竟然倒在了地上。他措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摔得一身是泥。史万宝大怒,正要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战马竟然在关键时刻,如此不争气。但当他起来之后,却发现马蹄之上,插着一支箭羽,此时正不停晃动着。 史万宝一愣的功夫,又是一支箭羽飞来,破空之声将史万宝惊醒过来,他来不及躲避,只得头一晃,箭羽从耳边擦过,一块皮破了,鲜血渗了出来,疼得史万宝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想要看看,是谁坏了他的大事。 然而,箭羽接连射来,将史万宝想要说出的话顿时堵了回去。他惊讶地看见,至少十五名骑兵手中拉动弓弦,不断地朝他射击。史万宝无奈之下,只得挥动大刀,将箭羽劈落。然而,这群骑兵似乎只对他有兴趣,所有的箭羽只射他,让他手忙脚乱,迫于应付。 乱箭之下,史万宝格挡了几支箭羽,手臂上中了一箭,顿时速度缓慢了下来。又是一波箭雨射来,史万宝身上顿时多了几支箭羽。 “师傅!”几名徒弟大叫,想要冲上来,可是又是一波箭雨射来,几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余下的弟子见势不妙,返身就逃。 “叛徒!叛徒!”史万宝看见这一幕,不由心中大怒,他话音刚落,一支箭羽从嘴里穿入,将咽喉扎穿。史万宝依旧直直地站着,他不甘心啊! 良久,这才沉重地摔倒在地上。 东平郡。 李密脸色铁青,王伯当不仅是他的心腹爱将,更是他的挚友。如今他死了,怎能不让李密伤心呢? 原先,王伯当传来的消息,是极好的,这让李密心中无比开心,认为如果抓到了反扑逆隋的机会。可是,随着王伯当的死,李密已经明白,这一次,他是被杨侑暗算了。 看着王伯当那张屈死的脸庞,李密的心中难受极了。他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心中再度叹息了一声。他从木匣子里捧出了王伯当的头颅,恨恨地道:“伯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这时,蔡建德匆匆来到了李密的身边,拱拱手,道:“魏公,大事不好了!” 李密抬起头,什么大事能比得上王伯当的死呢?他有些麻木地看着蔡建德。曾经,这是他极度信任之人,但随着他人的话,让李密逐渐疏远了蔡建德。如今,在他势力衰微之际,那人竟然弃瓦岗而去,投奔了李渊那个狗贼。而蔡建德,依旧追随着他,这让李密不由有些后悔了。 蔡建德突然后退了一步,看着李密手中的头颅,惊讶地道:“魏公,这不是王将军吗?” 李密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道:“建德,当初不听你之言,是我的失误啊!如今伯当被杨侑小儿亲手杀死,这个仇,不得不报!” 蔡建德咬牙切齿,道:“魏公,王将军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可是,卑职怀疑,瓦岗之中,有人暗通杨侑。” 李密吃了一惊,他将王伯当的头颅放入了木匣子里,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信取了出来,李密没有急着拆开,而是问道:“建德,你知道是什么人私通杨侑吗?” 蔡建德叹息了一声,道:“魏公,本来乱民死了七人,已经成功地掀起了乱民与逆隋之间的矛盾,可谓情况大好。可是,在如此优势之下,是谁劝说魏公击杀窦建德?” 李密眯起了眼睛,道:“你是说孙长乐?” 蔡建德点点头,道:“卑职正是怀疑此人。” 李密负手踱步,表情阴晴不定。 蔡建德又继续说道:“魏公,王将军击杀窦建德一事,可谓十分机密。杨侑为何知道?”说着,蔡建德眯起了眼睛,走到了王伯当的人头边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忽然冷笑一声,道:“魏公你看,王将军的头颅上,有一个洞,似乎被利箭射穿。” 李密靠近了人头,看了一眼,不由点点头,赞同蔡建德的说法。刚才他在情绪激动之下,并没有发现。 “王将军可是瓦岗第一神射手,以箭法而言,恐怕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强。可是,王将军却是被利箭射死,这证明是被隋人的弓箭手暗杀而死。换而言之,敌人是早有准备!”蔡建德说道。 李密倒吸了一口冷气,蔡建德之言,岂不是意味着消息早就泄露,所以隋人才提前做好了准备。他疑惑地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是谁泄露了消息,卑职不好说。但卑职想要禀告魏公一件事情,孙长乐不见了!”蔡建德说道。 李密不由后退了一步,心中震惊到了极点。瓦岗啊瓦岗,是不是遇见了扫把星,这才霉运连连?先是徐世绩、郭孝恪弃他而去,然后又是魏征,如今是孙长乐!难道说,瓦岗的将士,就要这样逐渐离开他,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吗? 李密的心中先是震惊,然后便是惶恐,他放佛看见自己坐在空荡荡的王府,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因为所有的人都弃他而去!紧接着,大批大批的隋军冲进了他的府邸,残忍的杨侑走了进来,然后慢慢地折磨他,最后,将他人头挂在城头之上,城下贴着一个告示,说他李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叛国之徒。 李密想着想着,只觉得这个念头越来越会成为现实。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无数的冤魂寻他索命。凄厉的声音,让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密忽然捂住了耳朵,一声大叫,就此昏迷了过去。 蔡建德急忙扶住了他,送他到软榻上安歇。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他费力地睁开眼,只见蔡建德趴在了床上,已经睡着。 “建德,建德!”李密低声呼喊。 蔡建德身子一震,猛地醒来,抬起头,惊喜地道:“魏公,你醒了!” 李密叹息了一声,道:“建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子时了!”蔡建德回答,走上前,将李密扶了起来。 李密脸色苍白,从喜悦到失望,仅仅是数日。关系着瓦岗的前途、李密的成败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这让李密怎能不伤心欲绝呢? 蔡建德扶起了他,道:“魏公,卑职已经炒好了几个小菜,还是吃一些东西,有了精神,才好商议大事啊!” 李密叹息了一声,在蔡建德的扶持下,缓缓站了起来,坐到了案几边上,蔡建德揭开了盘子,几个小菜散发着香味,让人垂涎欲滴。看着还冒着热气的小菜,李密忽然心中一阵感动,在他最为危险的时候,一名厨子对他不离不弃,这让他怎能不感动呢? 蔡建德为他取来了馒头,李密就着小菜吃着馒头。蔡建德笑了笑,道:“魏公,这味道还合你的胃口吗?” 李密放下了馒头,定定地看着蔡建德,摇头叹息,道:“如今我才知道,究竟谁对我好。建德,以前对你有所亏欠,还请你原谅我!”此时的李密,在众人先后离开他的情况下,已经没有骄傲的资本,对于这位肯留在他身边的厨子,他只有感动。 蔡建德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道:“魏公哪里话,这岂不是折煞了卑职?” “建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李密摆摆手,认真地看着他,道:“建德,如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蔡建德苦笑了一声,道:“魏公,实不相瞒,如今瓦岗的局势,的确非常艰难,可谓病入膏肓。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李密喃喃自语,道:“尽人事,听天命?” “魏公,我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妥不妥。”蔡建德说道,一副为难的模样。 李密眼前一亮,道:“建德,有什么话,尽管说!” 26044345 第875章奇怪的书生 李密用肯定的语气,鼓励蔡建德不必担心,有什么就说什么。.。 蔡建德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魏公,如今河北水患十分严重,逆隋正忙着赈济灾民,短时间内,必然无法南侵。” 李密点点头,这个道理他明白,可是,当赈灾结束,逆隋必然会挥师攻打反隋同盟中,势力最为弱小的瓦岗。如今的瓦岗内忧外患,十分严重。水灾、缺粮、内部人心不稳,对李密而言,都是巨大的麻烦,让他焦头烂额。 蔡建德忽然一笑,道:“魏公,卑职的建议,是趁着这段时间,西联王世充,为抵抗逆隋做准备。同时,精简瓦岗战士,只要精兵,同时将那些心怀不轨者抓获,传首以儆效尤。令众人不敢再有异心!” 李密皱起了眉头,如果说蔡建德的第一个策略可以实行的话,第二个意见就值得商榷了。西联王世充,这是李密最为重要的战略之一,尽管李密知道王世充不可信任,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依靠王世充吸引逆隋的注意力了。 至于第二个方法,李密觉得,在这个时候,大规模的整风,恐怕会让瓦岗内乱。 “魏公,攘外必先安内啊。”蔡建德见李密一副犹豫的模样,又低声说道。 李密眯起了眼睛,他在屋子里急速踱步,思考着其中的利弊,他觉得,蔡建德这话说的很好。半响,李密停下了脚步,道:“建德,你说的不错,攘外必先安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安抚内部,再想办法击败逆隋!” “魏公英明!”蔡建德拱拱手,眼中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李密点点头,道:“既然要整合内部,就要查出那些人有异心。这是一件十分秘密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建德,既然这件事情是你提出,就由你暗中策划。你先理出一个章程,我们在商量商量,务必要将此事做得完美!争取在逆隋南下之前,将这件事情办妥!” 蔡建德拱拱手,道:“魏公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元城县,杨偻窦红线站在西门外,等待着独孤武师的到来。在救出了窦建德之后,独孤武师派人快马将救出夏王的消息告诉了杨侑。,心情迫切的窦红线,于是在西门外等待着。将近巳时,西边响起了马蹄声,一名外出探路的斥候匆匆回来,禀告着,道:“陛下,夏王已经距离此地不足两里!” 窦红线原本紧张的脸,这才放下心来,杨侑也微微颔首,救出了窦建德,独孤武师总算将功补过。又等了片刻,西方终于出现了一群骑士,不久来到众人的面前。夏王窦建德和独孤武师等人先后跳下战马,朝着杨侑快步走来。 “微臣窦建德(独孤武师)参见陛下!”两人施礼。 “诸位爱卿一路辛苦,还是先进城再说吧!”杨侑说着。 这时,窦红线走了上来,看着一脸憔悴的父亲,眼中的泪水不由“噗噗”落下,窦建德走上前,笑道:“线儿,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此哭泣,岂不是让陛下笑话。” “夏王,红线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她如此有孝心,夏王当开心才是!”杨侑笑着,带着众人走进了城中。 “陛下,微臣已经将史万宝射杀,并割下了他的头颅,还请陛下示下,接下来将如何做?”独孤武师说道。 “武师,这一次营救夏王,你做得还算不错。不过,尚有不足之处,史万宝虽然是意外杀出,但你并没有及时发现他的踪迹!”杨侑说道。 独孤武师脸色一红,拱拱手,道:“陛下说的极是。微臣自当吸取教训,绝不会再犯。” 杨侑点点头,他可以允许部下犯错,但不允许部下不知道错在何处,更不希望部下不吸取教训。独孤武师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武师,朕有过必罚。这一次,你没有发现史万宝的踪迹,朕要你写一份折子,提出改善的措施,同时罚你半年俸禄,你可服气?” 独孤武师点点头,道:“微臣知错,愿意受罚。” “不过,你及时部署,救出了夏王,并斩杀了史万宝,这是功劳。朕赐你五百户的封邑!其余锦衣卫的战士,你理一个章程给朕,论功行赏!”杨侑的这份奖赏,足够丰盛。 独孤武师大喜,虽然他被罚了半年俸禄,但多了五百户的封邑,反而是赚了。其余的锦衣卫战士,听到杨侑的话,心中也都大喜,纷纷拱手,道:“多谢陛下!” “夏王,朕已经准备了酒宴为你压惊。”杨侑说道。 夏王窦建德拱拱手,道:“微臣蒙陛下关心,蒙锦衣卫的兄弟们相救,大恩尚未言谢,陛下如此,让微臣心中不安啊!” 杨侑哈哈一笑,道:“夏王,这一次你辛苦赈济灾民,朕还没有好好谢你,你却如此客气,以后可不许!” 窦建德一愣,摆摆手,道:“陛下,倒是微臣不洒脱了。既然如此,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哈哈一笑,沿着大街朝着府衙走去,将近门口,杨侑看见一个头戴噗头,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正在府衙门口踱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杨侑有些诧异,因为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书生。 杨侑到了府衙门口,跳下战马。那书生看见一群骑士狂奔而来,心中不由吃了一惊,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这群突然出现的骑士。 杨侑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打量了一番书生,只见此人有些面黄肌瘦,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自信,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书生看见杨侑打量着他,心中也在猜测着杨侑的身份,但见杨侑虽然年轻,但整个人的身上,却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似乎是这群骑士的首领。 书生眯起了眼睛,突然,他看见了在杨侑身后的窦建德。这不是夏王吗?书生想着,这时他发现了一些端倪,窦建德虽然也在走路,却有意无意落在青年人的身后,似乎不敢超越年轻人。这就是说,年轻人的身份,比夏王窦建德还要高。一想到这点,书生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他决定搏一把。 突然,书生后退了一步,捞起了长袍,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朝着杨侑磕头,道:“草民马周见过陛下!” 第876章马周献计 杨侑停下了脚步,他伸开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他眯着打量着生,眼力很毒啊!但杨侑并没有急着表明身份,而是摇摇头,道:“这位书生,你似乎认错人了。” 自称是马周的书生依旧跪在地上,他摇摇头,道:“马周虽然没有见过陛下,但可以十分肯定,并没有认错人。你就是大隋的天子,当今的陛下。” 杨侑哈哈一笑,道:“何以见得?” 马周直起了身子,拱拱手,道:“陛下,刚才夏王落后陛下一个身位,以夏王的身份,恐怕只有当今陛下才会让他如此。” 杨侑咳嗽了一声,他有些惊异马周的判断力。这时,他忽然想到,历史上,就有一个叫做马周的良臣,此人是山东人士,少孤贫,后来去了长安,代常何上书二十余事,因此得到李世民的赏识,从此可算平步青云,官至中书令。此人的年纪,此时应该是二十余岁,正符合这个青年年纪。 “你叫马周?可是清河郡茌平县人?”杨侑想了一想,终于将此人给记了起来,印象中,此人还去过洛阳,但似乎没有收到重用,后来才去了洛阳。此时不知道为何,竟然出现在这里。 不仅马周吃了一惊,窦建德、窦红线、独孤武师等人也都吃了一惊,陛下如何认识此人?还一口将此人的籍贯给道破? 马周惊讶万分地后退了两步,道:“陛下,是如何知道我?” 杨侑这才意识到不妥,他咳嗽一声,道:“你果然是马宾王。朕问你,你来此处,可是有什么要事?” 马周更是吃惊,不仅仅是杨侑表明了他的身份,更是一口道破了马周此来的目的。就在马周惊讶万分的时候,杨侑却挥挥手,道:“都进去说话吧!”说着,率先走了进去,众人跟在杨侑身后,进入了县衙。 书房里,杨侑接见了马周。 马周再度施礼后,道:“陛下仁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让草民无比敬佩。今草民有一计相献,可兵不血刃,夺取洛阳。” 杨侑瞳孔收缩,板起脸,十分严肃地道:“马周,朕知道你颇有才学,但你说兵不血刃夺取洛阳,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马周知道这是陛下在考验他,道:“陛下,草民之言,虽然有些夸张,但若是成功实施,至少可以减少大隋士兵伤亡。” 杨侑点点头,这时,杜如晦走了进来,拱拱手,道:“陛下!” 杨侑笑道:“杜爱卿,这位是马周马宾王,他说有一计,可让朕减少伤亡,夺取洛阳。你也来听一听,为朕参谋。” 马周听见“杜爱卿”三字,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大隋天子的幕僚心腹,杜如晦。当即拱拱手,道:“杜侍郎,草民不过是一个建议,还望杜侍郎指正。” 杜如晦点点头,道:“马先生请说。” 马周咳嗽了一声,指着地图缓缓开口,道:“以草民猜测,大隋日后的战略,必然是先要恢复山东。” 杨侑、杜如晦闻言,不由微微颔首,就目前大隋的战略而言,的确是如此。这个马周,居然猜对了。 杨侑微微摇头,杜如晦会意,问道:“马先生,你为何认为陛下先要攻取山东?” “理由很简单。”马周笑了笑,指着地图道:“如今瓦岗势力最小,而且李密的部下不断逃亡。据悉,魏征、徐世绩、郭孝恪等人,已经逃到了伪唐。此外,大将王伯当也被杀死,可以说,瓦岗已经没有了名将。而随着魏征、徐世绩等人的逃走,瓦岗已经人心惶惶。” “其次,陛下已经占据了河北,而李尚书屯兵在鲁郡、北海郡等地,可谓两面夹击瓦岗。在内忧外患的形势下,先攻取山东,方为上策。而且,若是占据了山东,便可由荆襄、山东、河北三地夹击中原,如此的态势,更加符合大隋的利益。” 马周一口气说了许多,杨侑颔首。杜如晦也捋着胡须微笑,此人之言,证明他是有才之人,对形势看的十分清楚,绝非夸夸起其谈之人。 杨侑笑道:“马先生,若是攻取了山东之后,朕又要如何拿下中原呢?要知道,洛阳是大隋东都,城池坚固。王世充更是经营多年,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攻下。而且,朕若是强攻洛阳,必定会引起伪唐的警惕,李渊十之会派兵相助王世充。” 马周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陛下,微臣此来,便是为此。诚如陛下所言,攻取洛阳不易,而且,洛阳是先帝营建而成,若是毁于战火,岂不可惜?所以草民这一计,至少能削弱王世充一半的战斗力。” 杜如晦拱拱手,道:“马先生,愿闻其详!” 马周还礼,道:“不敢!”说着,又指着地图,道:“今夏的大水,祸及大河两岸。除了李密这个短视之徒,陛下、王世充都选择了开仓放粮。大河两岸,将近百余万的流民,需要粮食极多。而且,大水冲毁了良田,就算冬天补种小麦,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初春之后,才能收获。而在这段时间内,需要大量的粮食来保证灾民的生存。” “陛下拥有河北、巴蜀、荆襄以及吴越诸郡,势力雄厚,而且南方多粮食,陛下几乎不会缺粮。就算缺粮,只要熬过今年,明年就能缓过气来。”马周分析道。 杨侑和杜如晦相识一眼,各自点头。 马周又笑道:“陛下多粮,而王世充占据的中原,经过历年的大战,农田多有荒芜。这一次的大水,更让他损失惨重。如今王世充开仓放粮,府库必然出现枯竭。草民以为,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杨侑不露声色地问道。 马周凝声道:“陛下,草民认识几个从洛阳来的难民,得知一些情况。可以十分肯定,王世充赈灾之后,府库的粮食绝对不超过十万石!” 洛阳人口众多,足有一百多万,这还不算周边的郡县。十万石的粮食看起来多,但若是分摊下来,却没有多少。杨侑心中盘算着,就算这个数量说错了,但王世充粮食绝对不超过五十万石,而五十万石,要供应王世充的军民,捉襟见肘。想到此,杨侑不由点头,对马周的分析表示赞同。 马周又道:“陛下,如今王世充还显得有些吝啬,因为他也在担心,陛下一旦攻打洛阳,他就会陷入粮食的危机。草民有一计,可以让王世充将府库的粮食拿出来。” 杨侑眼睛一亮,道:“你说说看。” “陛下,中原四通八达,陛下可派商人,运送粮食到洛阳,可以高价抛售,一则,可以获取暴利,将洛阳的财富榨干。二则,可以让王世充放松警惕。若是王世充知道有商人押送粮草到洛阳,他一定会派人联络商人,购买粮食。那时候,陛下就可以告诉王世充,可以提供大量的粮食,以满足洛阳的需求。”马周说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这不是资敌吗?当初李密围攻洛阳,本来占据了优势,可就是因为缺乏钱财,因此不得不与洛阳进行钱粮的交换,使得洛阳有了粮食,这才撑了过去。而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王世充邙山一战,击败了李密,改变了中原的态势。究其原因,李密错误的政策,是一个隐患。 杜如晦摇摇头,正要说话,杨侑却轻轻摇头,示意杜如晦必要着急。杨侑知道,历史上的马周是非常聪明之人,从他的上书就能看出端倪。如今,他的计策,有着巨大的缺陷,杨侑相信,马周不可能看不出来。 马周见杨侑不言不语,不由笑了笑,逐渐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杨侑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马周的这个计策,竟然如此狠毒,一步一步,放松了王世充的警惕,让他毫无防备。 杨侑挥挥手,道:“马先生,此计虽然不错,但朕还要仔细思量。这样,你先住在府衙之中,朕有空再找你商议。” 马周也知道,要陛下一下子采纳他的建议,也是不可能的,想到此,他拱拱手,告退而出。 杨侑眯起了眼睛,等待马周走了出去,他看着杜如晦,道:“杜爱卿,此人你以为如何?” “此人多智,也够狠。不过微臣想说,此计的确不错,而且成功的几率非常大。若是成功,王世充的战斗力必然会大大下降。”杜如晦说道。 杨侑在屋子里踱步,想了片刻,道:“此计还可进一步完善,朕的心中已经初步有了计划。杜爱卿,若是实行此计,你认为何人能够胜任?” “陛下,马周既然献计,不如就让他假扮商人。”杜如晦说道。 “嗯!”杨侑想了想,点点头,道:“此计虽然可行,但也不用操之过急。等到九月左右,再派人去洛阳。”那时候,赈灾已经结束,伪郑的粮食积存情况,想必王世充已经知晓,正是他最需要粮食的时候。而人选,杨侑还要考虑考虑。 杨侑又道:“马周此人,倒也有一番能耐。杜爱卿,明日你可对他委以任务,帮你处置灾民。朕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负担起这个重任!” “喏!”杜如晦施礼。 “时辰不早,杜爱卿,你叫上马周,陪朕为夏王压惊!”杨侑吩咐,慢慢走了出去。--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73 第877章南北几件事 大灾之后的河北各郡,在大隋各级官员有效的治理下,倒也平稳度过,受灾的百姓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在解决了元城县的事情之后,杨侑带着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在河北各郡微服巡视,突击检查赈灾的情况。 一番巡视之后,杨侑对各郡各县的官员的表现,还算满意。杨侑在调查中,还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各郡各县的官员,相对寒门而言,各个世家的子弟,眼界相对较高,执行力也比较强,效果相对较好,这让杨侑对世家子弟有了新的认识。 南北朝以来,士族的羸弱不堪,并不是事实,相反,他们由于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综合素质比起寒门子弟,要高了不少。杨侑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心中的想法有了微微的改变,也更加清楚,日后大隋的国策,会走那条路。 在河北各郡巡视了一圈之后,杨侑回到了元城县。此时的元城县,已经人满为患。在灾民被杀之后,杨侑迅速做出了反应,给了张氏一族满意的答案。随后,杨侑派人贴出了告示,赢得了民心。 百姓们知道大隋天子在元城县,于是纷纷赶来,想要瞻仰大隋天子的容颜。百姓的这种心理,造成了元城县人满为患,粮食也出现了短缺。幸亏崔正恒、马周等人及时安排,做出各种有效部署,从其他郡县抽调粮食、帐篷,这才渡过了难关。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之下,百姓没有饿着一个,没有冻着一个,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杨侑回到元城县,立刻召见了崔正恒,询问了这半个多月一来,马周的表现。崔正恒对马周倒是赞不绝口,对他的能力十分肯定,认为此人有王佐之才。崔正恒出身于大族,倒有几分眼力。这让杨侑对崔正恒的能力又有了几分评价。这个崔正恒,倒是值得一用。 就在河北紧张赈灾的时候,王世充也在紧张忙碌着,他将府库的粮食动用了大半,又想尽了办法,用钱帛换回了一些粮食,这才使得他勉强留住了百姓。他知道,逆隋给予百姓的条件十分优厚,所以,他必须要用更加优厚的条件,才能留住百姓。 幸好中原连年大战,百姓死伤极多,许多农田已经荒芜,王世充有充足的土地,分配给百姓。乱世之中,,只要有土地,无论在哪里,又有多大的分别呢?所以,王世充不仅没有流失人口,反而得到了从瓦岗逃奔而来的百姓,初步估计,至少有十几万人,其中青壮年大约有三万,极大地补充了中原青壮年男丁不足的问题。 这让王世充在喜悦的同时,心中也十分担忧,本来大郑就粮食稀缺,如今又多了十几万人,粮食更加捉襟见肘,最多能支撑到冬天,等到冬天之后,大郑境内的百姓又该吃什么呢?为了解决粮食的危机,王世充几次召开了会议,商讨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说,去李唐购买粮食,可是旋即被人否决了。李唐连连大战,本身就缺乏粮食,怎么可能向外输出粮食?李唐被否定之后,答案,只剩下了一个,那便是逆隋。可是,逆隋一向对粮食贸易严格控制,不允许流向其他国家,要从逆隋得到粮食援助,十分艰难。 前些日子,逆隋一些不要命的商人暗中偷偷输送了一些粮食,也只有数万石而已,根本是杯水车薪,难以解决大郑的粮食危机。王世充觉得,至少需要三十万石,才能让百姓度过今年冬天和初春。 回到了洛阳的王世充,与大郑朝廷群臣商量了许久,依旧找不到任何的办法。王世充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提倡节俭,整个大郑朝廷上下,似乎风气正在改变。 就在此时,李世民带着唐军正朝着姑臧城赶去,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奔波,李世民杀到了姑臧城外,在城南五十里处扎下了营寨。此时屈突通已经将姑臧城围得密不透风,隋军大营连绵数里,营寨之间,显得十分有章法。李世民赶到姑臧之后,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试图将援军赶来的消息,告诉在姑臧城的李神通。 李世民的到来,屈突通已经知道,他严令各寨各营,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不可轻易出击,若有违背将令者,杀无赦。诸位将领得到消息,心中都是一凛。屈突通治军甚严,若有违抗军命者,必当受到处罚,因此诸将都不敢多言。 屈突通派出了许多斥候,查看李世民的动向。而李世民则是亲自带着斥候,外出查看地形、军情,双方的斥候在姑臧城外,发生了数次交锋,死伤了不少斥候。城内的李神通得到消息,大喜,几乎想要冲杀出城,但屈突通在城外修建了很多箭塔,各种防御设施完备,李神通冲了几次,根本无法冲破隋军的防御,反而死伤不少,只得放弃了进攻。转而将希望放在李世民的身上。 可是李世民面对沉稳的屈突通,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李世民对隋军大营没有办法,而屈突通也没有采取攻势,他也在等待。可是,数日之后,屈突通就得到了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西突厥果然出兵了,并一战击溃了铁勒人。契必业力仅仅带着残部两千人逃到了姑臧。 西突厥出兵的消息,无疑让屈突通有些紧张。西突厥人比起人势力更大,他们占据了天山南北,西到咸海,地方广阔千里。西域各国,也大部分都臣服于西突厥。如今西突厥杀来,气势汹汹,隋军左右受敌,行事非常危险。 屈突通有些犹豫不决,他带兵前来,是想要建功立业,可是因为某些目的,他暂缓对姑臧城的攻击。西突厥人突然杀来,并且大破了围攻敦煌的契必业力,重创了铁勒人。从另一个方面,屈突通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却使得他想要截断伪唐的经商之道的想法,就此破灭。 让屈突通有些纳闷的是,方德为什么没有及时提供西突厥杀来的消息?面对契必业力的哭诉,屈突通思考了很久。最终,他决定撤退。屈突通的决定遭到了诸位将领的反对,有人说,西突厥气势汹汹地杀来,大隋如果退缩,岂不是丢尽了大隋的脸面?一群热血青年,表示面对西突厥的挑衅,不能就这样算了。 屈突通沉默了很久,他还是决定撤退。他下了死命令,任何违抗军命者,军法从事。诸将虽然十分反对,但屈突通在陇西军的威望甚高,就算是契必业力情绪激动,也被压了下来。 隋军在准备了一番之后,有组织地撤退。李世民对隋军的突然撤退,显得十分不解,他一度以为屈突通是设计伏击他。毕竟在陇西战场,李世民已经吃了好几次亏。而最近这一次,楚王李智云更是被屈突通摆了一道,证明屈突通不仅仅是沉稳之人,更是诡计多端,需要小心防备。 等到李世民发现屈突通是真的撤退,这才追悔莫及。他急忙带着唐军一路追击,但屈突通的速度比他更快,提前一步撤回了陇西。李世民追到金城,见隋军防备甚严,只得撤回长安。 长安。李渊已经接到了李世民快马送来的军报,手中捏着军报,李渊笑的脸上的肌肉连连抖动,秦王出马,果然逼退了屈突通,如今,李渊正在等待着亲王的战报,他希望秦王能够重创屈突通,如果有可能,一举荡平陇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渊心中大悦,他手中抖着战报,冲着太子李建成,道:“建成,世民果然不负众望,战败了屈突通。如今扭转了局势,对于大唐来说,是好事啊!” 李建成点头一笑,道:“父皇,秦王这一次功成,实乃是一件大喜事。不过,大唐连连征战,儿臣认为,目前当务之急,是要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等到中原形势突变,再挥师东出,方为上策。” 李渊点点头,道:“建成,大唐的确不能再折腾了。就依你所言。” 李建成忽然叹息一声,道:“父皇,儿臣已经得到消息,史万宝试图劫走窦建德,但功亏一篑,被隋人杀死。” 李渊踱步,道:“史万宝跟随大唐良久,这一次可谓为国捐躯,你可要妥善安置他的家人,不能让天下人失望。” “喏!”李建成回答着,又道:“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 “你说。”李渊点头。 “父皇,杨侑任命屈突通为陇西道总管,有着极大的权利。这一次屈突通撤兵,远在河北的杨侑必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儿臣以为,可派人在河北散布谣言,就说屈突通欲反。届时,就算不能逼反屈突通,至少也能让杨侑撤了屈突通的陇西道总管一职。”李建成眯起眼睛笑道。 李渊负手踱步,思考了半响,道:“此计不错,你可速速派人在河北散布消息。不,不仅仅是河北,巴蜀是逆隋的老巢,如今杨侑不在,巴蜀若是知道屈突通欲反,恐怕会杀了屈突通全家,这样一来,屈突通恐怕就真的反了!” 李建成眼睛一亮,他拱拱手,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这就去准备,务必将此事办得妥当!”--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874 第878章商议出兵 河北人口众多,大隋朝廷足足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将灾民妥善安置。 各郡各县将统计的情况,上报朝廷。杜如晦汇总之后,将折子递给了杨侑。杨侑翻阅之后,对河北的赈灾情况,有了更为清楚的了解。按照统计,河北在这一次的赈灾中,总共接纳了五十多万人,其中青壮年约有十万,儿童二十多万,余下皆是老弱。 得到了十万青壮,对于河北来说,是极大的人力补充,杨侑将官府的土地分配出去,还余下一百万亩官地,杨侑计划,余下的官地采取屯田。日后暂居河北的民众回转山东,这部分田地,将会收回。 所以,各郡各县做出了详细的记载,并将档案存放在官府之中,以备日后查看。杨侑仔细地翻阅着折子,将河北的情况了解之后,便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召见了独孤武师,派他赶赴山东,查看瓦岗的情况。 不久,瓦岗正在进行整顿的消息传来,杨侑微微吃了一惊,这一次,李密是疯了吗?随后,杨侑得到了蔡建德传来的消息,知道这是蔡建德的建议。杨侑立刻明白了蔡建德的心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杨侑并没有急着出兵攻打瓦岗,而是与窦建德、杜如晦等人带兵回到了乐寿。 杨侑召开了几次会议,商谈下一步的行动以及河北的政策方针。由于河北的地理特殊,杨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总管总揽河北军政,而且这个人一定要可靠。窦建德的名望足够,但他本人没有意愿,杨侑劝说了几次,窦建德非常坚决,表示想要告老还乡,在成都做一个富家翁。 杨侑无奈,只得考虑他人。裴行俨、罗士信等人显然能力不足,而凌敬、宋正本等人虽然智谋足够,但带兵打仗,却差了不少。河北北方是突厥人,西边是伪唐并州,而在南方,则是中原和山东,军事的压力非常大,杨侑也不会选择他们。 最终,杨侑将人选的目光,放在了李靖的身上,李靖智谋足够,军事自然不用说,政务虽然差了一些,但加上凌敬、宋正本,完全可以弥补这个缺点。人选选定之后,杨侑下一步,就是要攻破瓦岗,李靖才能入主河北,大隋南北的交通才会畅通。 对瓦岗一战,自然是攻心为上,因此杨侑还在等待。在这段日子,乐寿城流传着屈突通欲反的消息,令人惶恐不安。随后,镇守巴蜀的萧瑀也派人送来急报,说成都流传着屈突通欲反的消息。有人上书,说要尽快拿下屈突通。 看着群臣的上书,杨侑不由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亲自任命屈突通为陇西总管,负责陇西的军政。屈突通在陇西的战事中,表现也非常不错,几度击败了伪唐的兵马,并源源不断为大隋提供了足够的优良战马,可以说,屈突通功不可没。 他屈突通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候造反,岂不是让人可笑。果然,如同杨侑的猜想那般,不久,屈突通的折子也送到了杨侑的手中。杨侑看完之后,对凉州一战,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他认为,屈突通的决定,是明智的。撤退,并不代表害怕,西突厥虽然势力强大,但杨侑并没有畏惧之心,不与他交战,只是目前大隋的战略重心不在西域。 杨侑亲自写了两封书信,一封送到成都,一封送到陇西,表示他是相信屈突通的。不管屈突通有任何表现,杨侑始不会负他。杨侑的书信送到屈突通的手中之后,屈突通对杨侑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日后奋勇杀贼,为国捐躯,这是后话了。 屈突通退出凉州之后,李渊兴奋万分,一连举办了几次宴会,为击退屈突通而庆功。然而,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后,贪婪的西突厥人洗劫了大唐的敦煌、张掖两郡,夺走了牛羊无数,男女上万名,使得两郡变得格外萧条,赋税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西突厥的无耻让李渊的心中十分愤怒,但他根本惹不起西突厥,只得将这口气吞下,心中暗自发誓,日后若是统一了中原,一定要给西突厥一个教训。 时间逐渐进入十月,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收割小麦,对于战乱多年的中原大地,这无疑是让人最为兴奋的时刻。 在关中,太子李建成亲自带着太子府的大小官员,先后在关中、凉州、并州等地巡视,督促百姓收粮,以充实府库。这一年,大唐虽然发动了几次战斗,但关中、并州还是取得了丰收,还债之后,长安官府存粮超过了三十万石,如果来年没有战斗,大唐的存粮将会超过百万石。 在河南,王世充亲自带着太子王玄应、陈王段达等朝廷重臣深入田间,与民同乐,一起收割粮食,王世充还许诺,他一定会励精图治,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王世充的话让百姓们欢欣鼓舞,他们似乎忘记了原本是隋人。 秋收之后,王世充的府库增加了二十万石的粮食,可是,这依然不够,若是发生一场大战,这二十万石的粮食,最多在两三个月之内,就会消耗一空。王世充无时无刻不再祈祷,希望逆隋不要进攻洛阳,再给他一点喘息之机。 至于瓦岗,洪水之后,几乎是一片荒凉,而大部分的百姓已经逃亡,只有少部分没有遭受灾难的地区,获得了一些粮食。但这点粮食,百姓都很难养活自己,更不用说上缴瓦岗了。 李密对此显得忧心忡忡,他非常清楚,如今是瓦岗最为虚弱的时候,一旦逆隋攻来,他根本不可能挡住。为此,他亲自写了一封书信,以卑微的口气,寻求王世充的支持。王世充也很快回信,他告诉李密,作为反隋同盟的盟主,盟友有难,他一定会赶来帮助。 河北的粮食虽然收获,但由于战乱,收成并不好。杨侑又降低了赋税,因此收成并不多,整个河北,除了粮食产量一向很低的幽州,此外还有被王世充掌握的汲郡,余下的十个郡县,官府仅仅收入三十万石。如果算上赈灾的粮食,整个河北,粮食的收支,是赤字,足足亏损了五十万石。 不过,窦建德在河北经营多年,粮食积存不少,所以官府的存粮,还足够支撑杨侑攻打山东。此时的瓦岗,整顿已经告一段落,由于孙长乐的失踪,李密大为愤怒,他将孙长乐的部下严加拷打,逼问孙长乐的下落。 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孙长乐究竟去了哪里。在严刑拷打之下,有人胡乱招供,将仇人说了出来。李密不辨真假,统统抓了起来,于是牵连着更众。数月之间,整个瓦岗惶恐不安,不少士兵纷纷逃走,瓦岗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李密已经反应过来,他派人去寻蔡建德,却始终找不到蔡建德的踪影,李密知道他上当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乐寿,蔡建德在杨侑跟前,禀告着瓦岗的情况。蔡建德提出建议,瓦岗已经惶恐不安,只要陛下带兵数千,就可以兵不血刃,夺下瓦岗,打通淮南与河北的联系。 杨侑根据蔡建德禀告的情况,以及独孤武师传递回来的消息,迅速召集了众将,举行了一次小型的会议。 裴行俨、罗士信两人兴奋非常,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列,向杨侑表示,经过数月的休整,大隋的将士已经恢复了体力,士气也十分高涨,既然瓦岗已经日落西山,正是攻伐的良机,两人愿意为先锋,为大隋摧城拔寨。 丘行恭对此十分不满,这两人,每次都当先锋,还让不让别人立功了?他也出列邀战,愿意为先锋。 看着诸将熊熊战意,杨侑只是微微一笑,攻打李密可以说是手来擒来,唯一的担心,是王世充会不会趁机捣乱。 河南之地,王世充与李密以荥阳郡为交界,如果大隋攻打瓦岗,他很有可能从荥阳郡出兵,攻打瓦岗老巢瓦岗寨,又或者是直接从大梁出兵,沿着运河拿下梁郡、济阴郡等地。如果王世充真的如此,恐怕杨侑暂时也没有办法。因为十月转瞬即逝,就算瓦岗真的不堪一击,大隋击败瓦岗,捉拿李密只是十一月的事情了。 而按照去年的气候,十一月很有可能已经下雪,再动兵,对士兵是极大的考验,粮食的运输也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杨侑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裴行俨认为,王世充出兵的几率很小,因为王世充很缺乏粮食。不过也有持相反意见的,凌敬就表示反对,他说,不能将希望寄托于王世充不出兵,因为他们谁也不是王世充,如果他真的出兵,而大隋没有防范的话,就会陷入被动,所以朝廷若要出兵,就要考虑周全。 杨侑对凌敬的谨慎表示赞同,他站起身来,正要说话,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禀告着:“陛下,侯将军来了!” 在最初的一刻,杨侑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想起侯将军是谁,但很快,他就明白侍卫说的是侯君集。杜如晦也微微吃了一惊,侯君集不是在镇守平壤吗?他怎么突然来了?--14058036717086304960+ 第八十三章定策 在杨侑与群臣惊讶的目光中,侯君集匆匆走了进来。,。侯君集一脸喜悦,脸上风尘仆仆,进来之后,跪在地上,道:“微臣侯君集见过陛下!” 杨侑并没有急着让他起来,而是问道:“侯爱卿,你突然赶来,莫非是辽东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侯君集身子一抖,倒也颇为老实的回答:“陛下,辽东一切正常。”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道:“自从陛下走后,微臣招募隋人为兵,将所有顽抗的高句丽人全部杀死,余下的,都是胆小懦弱之人,如今辽东有数万隋兵,兵强马壮,就连百济、新罗也不敢兴兵来犯。” 杨侑逐渐将脸色阴沉了下来,侯君集这是擅自离开辽东啊。他慢慢踱步上前,目光盯着侯君集,道:“这么说,你是擅自离开辽东?” “微臣知罪!还望陛下饶命!微臣只是听说河北龙争虎斗,伪唐数次攻打河北,因此心中焦急,赶来河北,是想要为陛下效力!”侯君集趴在地上,说道。 杜如晦心中叹息了一声,作为陛下的元从之臣,他对侯君集了解非常深。他急忙走出一步,道:“陛下,侯将军擅离职守,微臣以为,一定要严惩。” 罗士信一愣,瞪了杜如晦一眼,急忙走出一步,道:“陛下,侯将军也是魏国效力心切,这才匆匆赶来,还望陛下饶恕!” 裴行俨、沈光、丘行恭等军中将领都走出了一步,齐齐抱拳,道:“陛下,请饶恕侯将军一命!” 杨侑目光扫过众人,他忽然笑了起来。与裴行俨、沈光、罗士信等人不同,杜如晦采取的是唱反调,他不由眯起了眼睛,看向了杜如晦,道:“杜爱卿,你说要严惩,究竟如何惩罚?” 杜如晦拱拱手,道:“陛下,辽东好不容易这才打下,而且四邻皆是敌人,务必要小心警惕,才能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成果。可是,侯将军一人在平壤,独立支撑大局,他非但不知道此事的重要,居然擅离职守,来到河北,弃辽东于不顾,弃陛下的大业于不顾!” “如果辽东失守,侯将军就是千古罪人!微臣以为,当叛斩立决,立刻处死!”杜如晦朗声说道。 杨侑微微扬眉,虽然他很愤怒侯君集的擅离职守,但在杨侑的心中,侯君集罪不至死。如果他想要杀死侯君集,大隋朝廷清洗贪污之徒的时候,侯君集就算有一百条命,也都死了。 此时,杜如晦说侯君集该死,反而让杨侑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杜如晦为何如此说。杨侑咳嗽一声,道:“杜爱卿,你的意思是,要斩了侯君集?” 四周诸位将领都看着杜如晦,尤其是丘行恭脸上更加愤怒,他与侯君集可谓志气相投,当初两人可是杨侑禁卫军的将领,因此关系极好。丘行恭冷笑了一声,仿佛想要将杜如晦吃掉。 杜如晦似乎并没有看见诸将的表情,他拱拱手,道:“陛下,微臣的意思正是要斩了侯君集,不然日后,恐怕会有更多的人擅离职守。” 杨裒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摇摇头,道:“杜爱卿,你为了救侯君集,不惜得罪诸将,难道你不担心日后他们记恨你吗?” 杜如晦脸色一红,似乎因为那点小心思被杨侑发现。杜如晦只得拱拱手,道:“微臣以为,陛下英明,自当有所决定。” 杨侑颔首,道:“杜爱卿,你也不用担心。朕没有打算杀掉侯君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侯君集不顾辽东情况,擅离职守,朕必然要有所惩罚。如今,大军即将出兵,朕不想折损士气。暂时罚你俸禄一年!这一次出兵,你就跟在朕的身边吧,朕允许你戴罪立功。” 侯君集大喜,他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自当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起来吧!朕正在商议出兵攻打山东一事,你可以听一听。”杨侑又说道。 侯君集大喜,诸将也露出了笑容,杜如晦却面无表情,走到了一旁坐下。 “诚如刚才商讨,这一次出兵,时间较为紧迫,朕打算在大雪来临之前,打下整个瓦岗。这其中,要注意几点:其一,瓦岗虽然没落,但毕竟还有数万军队,若是拼死一搏,大隋必将面临苦战。如今天下大乱,整个天下百姓不足八百万,朕不希望士兵、百姓死伤过多。” “其二,朕若是出兵山东,中原的王世充十之不会坐以待毙。王世充出兵的方向,有两个,一是河北,二是梁郡。朕必须要防备这两路的郑兵!”杨侑简短地重复着,其实是说给侯君集听。 侯君集眼中闪动着精光,一脸的战意,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微臣以为,王世充这等宵小,必然只会坐山观虎斗,他一定会等待,等大隋与瓦岗互相消耗,等到机会成熟,他才会从中渔利。” 杨侑颔首,对侯君集的分析还算满意,他的心中,也是如此想着的。 杜如晦道:“陛下,这两点虽然看似很麻烦,但以微臣之见,恰好是最佳的时机!” “最佳时机?”杨侑疑惑地问道。 杜如晦笑了笑,道:“陛下,前些日子马周献计,就是为了进一步削弱王世充的实力。微臣以为,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只要白白让王世充消耗粮食,那么他对粮食队伍需求必然会大增,恰好是马周之计最好的时机!” 杨侑不由眼睛一亮,在半个月前,杨侑已经决定让马周行卖粮之计。如杜如晦所说,如果能吸引王世充的注意力,消耗他的粮食,那么对于马周行计,有着莫大的裨益。 杨侑走到了沙盘边上,仔细地看着,片刻之后,他指着大河以南,说道:“如今伪郑与瓦岗是以荥阳为交界,而汲郡,则掌握在王世充的手中。如果从大河向南,白马、酸枣都是优良的渡口。但如今不在朕的掌控下。所以,朕只能走济北郡,直接攻打东平郡,而走这条路,暂时无法威胁王世充。” “陛下,可令一上将带兵威逼汲郡檀渊县,若是拿下此地,便可抵达濮阳。”杜如晦突然笑着道。 杨侑眯起了眼睛,白马渡、濮阳都属于东郡,此时掌握在李密手中,与东郡隔河相望的,是王世充治下的汲郡,驻扎有重兵。不过,檀渊县在汲郡的东南角,与武阳郡毗邻,王世充在此地的驻兵不多。杨侑思考了片刻,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沈爱卿,朕给你五千兵马,一路上务必要大张旗鼓,做出攻打檀渊县的态势。但你要切记,若没有良机,不可攻城。”此时的杨侑,仍然不想与王世充开战,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消耗。 沈光走出一步,接过令箭,道:“微臣遵命!” “阮君明、殷秋等人留守乐寿。其余诸将,随朕出征。”杨侑做出了决定。诸将逐渐散去,杨侑走出了议事大厅,对着杜如晦低声吩咐了几句。 事情定下之后,隋军整顿兵马,运送粮食,士兵们纷纷擦亮了武器,等待着出征日子的到来。在杜如晦有心的宣传下,整个乐寿城,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乃至于乞丐,都知道大隋天子就要亲征,这一次,选择的攻伐对象,居然是王世充。 许多百姓只知道王世充是叛国之贼,听说仁德的天子就要攻伐逆贼,心中自然都是高兴的。天下动乱了太久,百姓都希望安定,谁也不想过着战乱的生活,因此都希望大隋朝廷,能够一举收复东都。 李密和王世充在乐寿的探子很快将杨侑即将南征的消息传了出来,当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密觉得十分惊讶,但旋即他就愤怒了起来。虽然瓦岗势微,但也不至于不堪一击,杨侑不来打瓦岗,而是选择了李密,这让李密觉得,杨侑这是看不起自己。他猜测着,杨侑是想要一举拿下王世充,然后再四面围攻山东。 蔡建德告诉李密,说逆隋攻打王世充是好事一件啊,让他们互相消耗实力,瓦岗便可以从中渔利,这才是符合瓦岗利益的。李密一时糊涂,差点钻了牛角尖,半响之后,这才一拍大腿,兴奋不已。 虽然杨侑暂时不攻打瓦岗,但李密还是决定召集兵马,积极备战,说不定能抢一些粮食回来,补贴军用,缓解瓦岗的粮食危机。与李密心中稍安想比,王世充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格外的吃惊的。根据他对杨侑的了解,他认为,杨侑不会如此愚蠢,放着李密不打,反而攻打洛阳。王世充有理由相信,仅仅是坚固的洛阳城,就能让杨侑铩羽而归!毕竟这座曾经的大隋东都,在李密强势的兵锋之下,仍然力保不失,至今还没有被攻破的记录。王世充迅速召开了军事会议,会议上,段达认为这是杨侑的诡计,他的目标,必然还是李密。不过,纵然是如此,大郑也不能不防。段达提议,可让飞将单雄信先带兵一万,先期赶往汲郡,密切注意隋军的动向。而王世充,则带兵入荥阳,走汲郡,抵御隋军可能的进攻。--26137072 第八十四章南下 段达说着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狡黠,熟知段达为人的王世充,心中就有了注意。-王世充立刻宣布廷议暂停,随后召见的段达,两人在书房里,商议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确定了大郑的下一步行动方针。 王世充对段达的谋略非常欣赏,为了增加胜利的机会,王世充先是修书一封,送给瓦岗李密,告诉他,自己已经得到逆隋即将出兵的消息,但他认为,逆隋这是在声东击西,最终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攻打瓦岗。王世充意在提醒李密,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上了杨侑的当。为了对付隋军,他决定兵出虎牢关,走荥阳郡,从汲郡猛攻河北,吸引隋人的注意力。 王世充在两日后,就接到了李密的回信,李密表示,他一定会严加防备,而且,为了配合王世充的大军,他决定率兵两万,抵达东郡,共同对付即将而来的杨侑。 两人在信中都说的十分客气,可是,实际上,两人心中是如何想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王世充除了给李密写信之外,还给李渊也写了一封信。他告诉李渊,说杨侑即将进攻中原,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为了共同对付逆隋,他认为,李渊是该履行义务的时候了。王世充建议李渊从并州出兵河北,三家联手,将杨侑绞杀在河北。 此时的李渊,也得到了杨侑即将南下的消息。李渊与群臣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就接到了反隋同盟盟主王世充的信件。对此,李渊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无论是瓦岗还是大郑,所受到的战争创伤,其实比大唐还要严重。 大唐有关中、并州、凉州等地,无论是地盘还是人口,都比他们多很多。可是,连连征战之下,大唐都捉襟见肘,财力、物力都损失极大,粮食更是入不敷出。领有数州的大唐都如此,仅仅占有一州,甚至一州都没有的两个盟友,实力的损失,无疑更大。 李渊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绝对不会主动参战,这个理由非常简单,陇西他打不下,汉中有着秦岭天险,更加不易。至于河北,只能走并州,而最多两个月,就会下雪,届时太行山行走艰难,粮食运输不便,更可况逆隋夺下了井陉关,以苏定方镇守,夺取更加困难。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出兵,但李渊表面上也要做做样子,他写了一封书信,语气极为卑微地告诉王世充,既然盟主有需要,他一定会出兵,共同对付逆隋。他已经勒命并州总管柴绍,以及平阳公主李秀宁,带领并州精兵三万,铁骑五千,出兵河北。 几家势力摩拳擦掌,兵马调动频繁,看似一场大战即将爆发。但实际上,各人有着各人的心思,都在想着,要将这一次的战斗,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绝不能扩大,影响种植冬小麦。 杨侑显得更加有闲心,他甚至与窦建德在子牙河上一连垂钓了几天,收获了数十条肥鱼。曹夫人和窦红线取了鱼,做了几顿美食,让杨偻窦建德美美吃了几顿。 出兵之前,杨侑还办了一件事情。自从李世民兵败河北之后,殷开山、刘弘基被擒,杨侑一直没有杀掉两人。作为李渊的元从之臣,这两人深受李渊信赖。而在历史上,两人的功劳几乎不亚于其他元老。 杨侑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两人。他知道,要这两人投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殷开山,就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囚禁?杨侑觉得浪费粮食;杀?杨侑又觉得不划算。 思考了很久之后,他选择了将两人放走,对此,一些将领表示不解,殷开山和刘弘基是伪唐的有名战将,若是将他们放回,岂不是放虎归山,增强了伪唐的实力?杨侑只是笑了笑,还是选择了将两人放走,随后他的解释,让诸将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陛下原来已经有了计划。 隋军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快,毕竟粮食原本早就准备妥当,而且武阳郡至今还囤积着不少的赈灾粮食。 十月初十,大隋以沈光为先锋,率兵五千,从乐寿出发,一路杀奔檀渊。杨侑则亲帅着两万大军,尾随而至。隋军的动向被李密和王世充的探子快速传回。王世充迅速做出了反应,他同样派单雄信带兵一万,让他在三日之内,一定要赶到汲郡,在稳住隋军的同时,也表明他们的态度。 单雄信领命,三日之内,赶到了汲郡驻防,但此时,沈光仍然慢慢悠悠地,还在清河郡一带晃悠。而杨侑的绣金龙旗,居然还在信都郡缓缓行进,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隋军的速度很慢,消息传播开来,让王世充和李密十分不解,至于李渊,也是疑惑万分,不过他有一点肯定的是,杨侑肯定有什么诡计,此时的他,庆幸自己的英明,不然很有可能会陷入杨侑的圈套。他吃亏太多,所以决定先积攒实力,等到实力强大了,杨侑的那些诡计,自然也就不值得害怕了。 裴行俨、罗士信等人都十分不解,陛下明明说要尽快拿下瓦岗,为何迟疑不前?又走了两日,沈光抵达了武阳郡,他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汲郡猛扑了过去,与此同时,身在清河郡的杨侑也加快了速度,朝着武阳郡狂奔而去。 隋军突然加快了速度,让王世充一度提心吊胆,虽然心中认为隋军不会攻打大郑,但杨侑行事,一向不按照常理,迫于沈光的压力,王世充让单雄信严加防备,大河两岸的渡口也都重兵驻扎,千万不可让隋军突入大河以南。隋军的动向同样没有瞒过李密的眼睛,此时,他也认为,隋军的主攻防线是汲郡一带,看样子,杨侑的打算是从汲郡南下,割断瓦岗和大郑之间的联系。为了防止隋军从北岸过河,李密也立刻做出了安排。李密让张青特带兵一万驻守济北郡,防止隋军从武阳郡杀入;刘德威带兵两万驻守鲁郡,抵御一直驻兵不前的李靖,至于他,则亲帅瓦岗精兵三万,朝着东郡奔去。两日后,李密抵达了东郡,他亲自接见了一直在东郡防备王世充的几名瓦岗旧将,对他们好言安慰了一番,之后,他率兵抵达白马,并写了一封书信,送给李密,声称带兵前来支援王世充,共同击败杨侑。--26137078 第八十五章时机成熟 王世充接到李密的信件,不由冷笑了一声,他立刻给李密回了一封书信,对李密率兵赶来支援表示了感谢。.。他提议,由李密镇守白马,而他决定开放黎阳、檀渊、临河等县,以便让李密的大军可以顺利渡过大河。 李密接到回信,心中摇摆不定,他怀疑王世充有什么阴谋,但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只得接受了。李密立刻派出了以柳亨为首的几名瓦岗将领,从白马渡河,几乎是步步为营,占据了汲郡的南部。 王世充开放的这几个郡县,虽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却是相对于河北而言,对于在东方的李密,重要性显得弱了一些,因此王世充并不担心。就在王世充和李密做出安排的时候,隋将沈光派出了小股骑兵,对汲郡进行骚扰。 面对隋军的骚扰,王世充做出了应对,他派出了骑兵拦截隋军,可是隋军在汲郡神出鬼没,在广阔的平原上奔驰,王世充的骑兵不足,根本无法有效拦截。隋军在汲郡四处偷袭,摧毁了上万亩准备种植冬小麦的良田,让王世充十分头疼。 王世充的战马少,李密的战马更少,所以面对隋军的强力骚扰,李密没有选择拦截,反正汲郡不是他的地盘,烧毁多少农田,死了多少百姓,都与他无关。 就在沈光让王世充欲生欲死的时候,杨侑亲帅大军赶到武阳郡繁水县,离汲郡内黄县只有数十里,单雄信通过密探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大为惊讶,隋军的表现,的确是要攻打大郑啊。他急忙派出了使者,向王世充报告了这个消息。驻扎在荥阳郡的王世充得到消息,不敢怠慢,急忙渡过大河,赶往汲郡。刚刚赶到卫县,就接到内黄县投降的消息。 王世充大吃一惊,他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单雄信主张,强势出击,挫败隋人的阴谋,余下诸将,也不乏有主动请战者。王世充看见诸将战意熊熊,心中倒也高兴,这证明大郑的将士士气很高昂嘛,只要将士们不害怕,就算敌人再强,也没有关系。 王世充思考了很久,决定继续呆在卫县。汲郡靠近太行山,西面是群山,中间有永济渠,地势较为平坦,而东部,则有几个不大的山。而内黄县的陷落,使得王世充没有了博望山等险要,骑兵相对较少的他,在野战上非常吃亏,所以他决定让杨侑主动进攻,将隋军诱至卫县,利用卫县一带复杂的地理与隋军周旋。 此外还有一点,他已经将黎阳、檀渊等县开放送给李密,汲郡靠近大河的地盘,暂时为李密掌握。如果隋军要进兵,势必会进攻檀渊、黎阳,不然,隋军的粮食补给线就会受到瓦岗的威胁。如果杨侑进攻李密,势必会发生一场大战。 李密守不住檀渊、黎阳,隋军就能渡河杀入东郡,威胁瓦岗的老巢,王世充认为,李密十之不会退缩。此时,众人才明白,陛下为何将黎阳、檀渊等地拱手相让,原来是这个原因。顿时,议事大厅内,众人都在称赞王世充是英明之主。 王世充的军令下达,郑军在卫县修建防御工事,准备将卫县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坚城,李密明白,河北经过连年大战,势必不能持久,一旦大雪降临,杨侑就不得不撤退。 王世充想得如此美好,李密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此时强势的隋军已经逼降了内黄县,向西,隋军可以攻击汤阴,乃至于卫县;向南,隋军可以攻击檀渊、黎阳、临河等县,这几个县治,都在大河边上,如果被隋军夺走,就有可能从河北杀入河南,这是李密不想看到的。 究竟要不要支援檀渊等县,李密想了很久,最终,他决定渡河,在黎阳童山一带布下大营,准备依靠童山有利的地势来阻击隋军,将杨侑南下的企图粉碎。事情一旦决定,李密立刻行动,他率领三万大军进入黎阳,并在童山驻扎下来,又以重兵守卫大河两岸的渡口,准备与隋军死磕。 无论是王世充还是李密的动向,都被杨侑牢牢掌握,杨侑每日看着军报,心中冷笑不已。他大张旗鼓,做出攻击汲郡的态势,要的就是王世充紧张。但杨侑料错了一点,他没有想到王世充居然主动放弃了汲郡的几个要地,从而让李密可以顺利进入汲郡驻扎。 就地理而言,属于河北道的汲郡有些鸡肋,因为汲郡的南方,是李密的东郡,而在东方和北方,则是大隋的地盘,若不是汲郡西部多山,利于用兵,恐怕王世充早就放弃了。 当王世充在卫县大肆加固城墙,修建防御工事的消息传来,杨侑立刻明白,王世充打算固守卫县,利用太行山余脉的优势,来尽量消除隋军铁骑的优势。杨侑与杜如晦商议之后,均是如此认为,同时,杜如晦觉得,如果要攻击卫县,一定要先拿下黎阳、檀渊等地,不然,粮道就会暴露在李密的眼皮底下。 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听说李密驻扎在黎阳等地,均是一阵唏嘘,作为瓦岗旧将,他们对李密的感情是复杂的。李密固然有他的缺点,但李密还算礼贤下士,当初对待罗士信是非常好的,将他引为心腹,与秦叔宝一样,是“内军”的将军。可是,时过境迁,后来罗士信被迫投降王世充,又因为王世充的心胸狭窄,夺他战马,使得罗士信背叛了王世充,投入了大隋的怀抱。而裴行俨的经历和罗士信也非常类似,当年父亲裴仁基虽然受到李密的一些猜忌,但总的来说,李密对他还是非常好的。所以两人对李密的态度,有着惋惜,有着怀念,那种复杂的心情,旁人难以理解。不过两人对王世充的态度非常鲜明,父亲被王世充杀死的裴行俨,更是对王世充恨之入骨。当听见王世充打算在卫县防守之后,以裴行俨、罗士信为首的将领,纷纷进言,认为不能让王世充将防御工事修建起来,必须要及时进攻,夺下汲郡。面对诸将的进言,杨侑微微一笑,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日子的等待,是有效果的。--26179711 第八十六章极好的消息 内黄县,博望山,隋军大营。。。 杨侑的大帐里,十分热闹,十几个案几挨个放着,显然是在举办着一场小型的宴会。大帐里,杨侑坐在上首,群臣按照文武分开而坐。案几上,有烤的金黄的黄羊腿,有蒸熟的大河鲤鱼,此时正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让人垂涎欲滴。作为君主,杨侑知道当兵的一定要好吃好喝,要多吃肉,才会有力气,所以隋军的伙食,一向极好。 可是,喷香的食物并没有让诸将食指大动,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都抬着头,看着正在大吃大喝的杨侑,纷纷表示不解。陛下动兵之前,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样子,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可是,在兵临汲郡之后,大军却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天天在犒军,大肆的吃喝,难道说,这一行的目的,是为了吃喝? 侯君集看向了杜如晦,希望杜如晦能给他一个答案。可是和杨侑一样,一向英明的幕僚杜如晦也光顾着吃喝,专心地对付着案几上的食物。侯君集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什么。侯君集又将目光看向了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却发现他们一样在看着自己,似乎想让自己出言询问的模样。 侯君集身子一抖,虽然这一次逃过一劫,证明了陛下的宠信,但侯君集十分清楚,他以后要小心行事,不能再给陛下添麻烦了。 杨偃了一口茶,道:“诸位爱卿,你们怎么不吃喝啊?难道厨子的手艺不够好?还是说,害怕朕在食物里下药?” 群臣听见询问,顿时躁动起来,裴行俨、罗士信相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程知节,恰好程知节也一脸诡异地看着罗士信,吓得罗士信打了一个冷战。群臣在短暂的沉默后,丘行恭突然拱拱手,道:“陛下,微臣实在是吃不下啊!” “哦?”杨侑放下了筷子,问道:“丘爱卿可是生病了吗?朕让御医给你看一看,一定手到病除。” 丘行恭摇摇头,道:“陛下,微臣没有生病,只是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杨侑问道。 “陛下,这一次出兵,世人皆知,天下英雄,也都在看着,等待着这一战的结局。”丘行恭说道,目光扫过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心想你等不说,只能是我说了,大不了一顿皮鞭,总比憋在心里闷得慌。 “不错。”杨侑颔首,一脸的凝重,道:“这一战,关系着中原山东的局势,如果大隋胜了,可以说天下的大局,就定了一半,余下的伪唐,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是若是朕输了,所谓的反隋同盟必然士气大涨,说不定他们会反攻河北,大隋的形势就变得十分危急。” “诚如陛下所言,这一战的是如此关键。请恕微臣冒昧,陛下停留在此地,已经有了三日,一旦让王世充将防御工事修建完毕,恐怕攻打卫县,会更加困难。”丘行恭说道。 罗士信也忍不住站起来,抱拳施礼,道:“陛下,如今大隋将士士气高涨,都在等着与王世充一战!” 裴行俨同样拱手,道:“陛下,军中战意熊熊,而魏征士气低迷,李密军中更是惶恐不安,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大隋铁骑就能荡平王世充这等宵小之徒!” “好,很好!”杨侑慢慢站起身来,目光严厉地扫视着诸将,道:“诸位将领一心为国效力,这一点,朕十分清楚。可是,诸位爱卿可能有所不知,河北的粮食已经有所不足。” 侯君集一愣,道:“陛下,才秋收不久,应该不会缺粮啊。” 杜如晦这时开口,道:“侯将军,河北大灾,陛下拿出了上百万石粮食出来赈济灾民,府库几乎为之一空。前些日子虽然秋收,但陛下怜嫌北百姓,降低了赋税,实际上的收入,只有三十万石,而整个河北的府库,粮食不过百万石而已。” 百万石的粮食看起来多,但一直要吃到明年收获。此时距离收获,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点粮食根本不足。而且,官府还需要囤积一部分粮食,以应付突发的情况,比如说颉利可汗南侵,比如说伪唐从并州出兵,比如说河北地震、雪灾等等,都需要大量的粮食。 这一点,并不需要杜如晦特意解释,众人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到整个河北只有区区不到的百万石粮食,顿时都明白了,河北,的确缺粮!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了。 杜如晦又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河北虽然粮食不足,但大隋已经统一了南方,江东、巴蜀,都是粮仓,官府也存积了足够的粮食,只要给一点时间,能将江东、巴蜀的粮食运输到河北来,粮食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罗士信皱了皱眉头,道:“若是要从巴蜀运粮,关山阻隔,一点都不容易,反而是从江东,走运河,相对容易一些。” “不错。”杜如晦接过了话头,他瞧了杨侑一眼,见陛下微微颔首,便继续说了下去:“走运河,是最为顺当的一条路。可是,从江东到河北,中原、山东一段的运河,都被王世充和李密所占据。所以,要从江东运粮,只有打通这条路,才能顺利而简便地运输。” 裴行俨不由问道:“若是如此,攻打势力相对弱小的李密,至少能沟通运河与大河的连接,届时,河北的粮食危机便不复存在。可是陛下为何会攻打王世充?” “说得好!”杨侑顿时笑了,裴行俨说到了点子上。杨侑站起身来,道:“朕为什么要攻打王世充,是有两点原因。其中一点,便是为了吸引王世充和李密的注意力!” 吸引王世充和李密的注意力?诸将都有些不解,罗士信正要询问,这时,大帐被掀开,一名士兵禀告:“陛下,独孤总指挥求见。”说的是独孤武师。 杨侑脸上不由一喜,道:“宣!”然后落座。 独孤武师匆匆进来,一脸的风尘仆仆,好像经过了辛苦的奔波。独孤武师进来之后,半跪下施礼,道:“微臣独孤武师见过陛下!” “武师,免礼!快,说一说情况!”杨侑正色,他关心的,才是这件事,此事决定了杨侑的下一步行动,也决定了这一战的局面。 独孤武师站起身来,道:“陛下,张青特已经选择投降!” 此言一出,杨侑心中就是一喜,他不由站了起来,道:“想不到张青特如此识时务!” 独孤武师笑道:“这是陛下的恩德所致。” 杨侑哈哈一笑,道:“独孤爱卿,你一路辛苦,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事情已经定了,具体的,稍后再听,也暂时无妨,总不能让大舅子饿着吧? 当即有士兵搬上案几,添上了酒具、碗筷,烤的金黄的黄羊腿也被端了上来,让人食指大动。 除了杜如晦,其余诸将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张青特是李密帐下大将,为何会突然反叛,投靠大隋? 杨侑咳嗽一声,道:“诸位爱卿不用惊疑。张青特的投降,早就在朕的意料之中。”所等的,只是时间。 杜如晦道:“这是陛下的仁德,方才得到张德忠的效力。” “朕也没有想到,这张德忠和张青特居然有些关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居然成功了。”杨侑也笑了。那张青特本是济北郡的豪族,天下大乱之际,为了活命而造反,随后投靠了当时势力最大的李密。 独孤武师啃了两口羊腿,擦了擦嘴,道:“陛下,前些日子李密搞什么整顿,弄得瓦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微臣与张德忠潜入济北郡,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让张青特选择了投降。” 杜如晦拱拱手,昂然道:“陛下,济北郡重新回归大隋,这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只要大军渡过东阿,进入了济北郡。一日之内,就能杀奔东平郡,夺取李密的老巢!” 杨侑大笑一声,站起身来,道:“诸将听令!” “臣等听令!”群臣站了起来,案几被迅速撤下,群臣排成队列,站在杨侑跟前。 “沈光,朕给你两千骑兵,沿着博望山南下,进驻檀渊县。你可根据实际情况,或骚扰,或夺取。总之,朕要你务必让李密相信,朕的主攻方向,是汲郡一带!”杨侑朗声。 “喏!”沈光走了出来,从杨侑手中接过令箭。 “丘行恭,朕也给你两千骑兵,你可沿着运河南下,惊扰卫县!朕想,王世充一定已坚壁清野,留给你的是荒无人烟的村庄。你可将村庄尽数烧毁,不给王世充一草一木。”杨侑又道。 “喏!”丘行恭朗声应道。 “高开道,朕给你五千兵马,驻扎在此地,随时支援沈、丘两位将军,若是李密、王世充带兵来袭,你就闭营不出,务必要尽量拖延时间!”杨侑吩咐。高开道当年是反贼的首领,带兵能力不弱,想来能够胜任此职。 高开道跨出一步,道:“微臣一定完成任务!”他知道,这是陛下对他的信任,作为一个仅仅投靠了半年多的降将,陛下肯用他担当这个重任,是极大的信任。杨侑扫视一眼余下诸将,见他们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笑道:“余下诸位将领,今夜回营准备,两更时分,朕与诸位爱卿一同赶赴济北郡,夺取李密的老巢!”张青特已经选择投降,尽管事情机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侑要尽快赶到济北郡,才能避免夜长梦多。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程知节均是大喜,能随陛下出击,这是他们的心愿。诸将齐齐抱拳,道:“喏!”--26179712 第883章声东击西 隋军厉兵秣马,分出数股,分别侵袭汲郡各县,数千铁骑踏破了清晨的宁静,不仅震动了百姓的心,也震动了李密和王世充的心。,。 李密得到消息,严令辖下各县死守城池,不与隋军交锋,以图老隋军之师。王世充的态度与李密同出一辙,而且比李密做得更狠,卫县四周的百姓,被他迁往了河内郡,留给隋军的,只剩下无数个荒无人烟的村庄,沈光遵从杨侑之令,将所有的村庄全数烧毁,卫县方圆数百里内,浓烟滚滚,将整个天空都染黑了。 往昔热闹非凡的运河,也顿时荒无人烟,所有的船只被王世充送到了河南郡,带不走的,已经烧毁,他不会留给隋军任何东西。隋军在城外扬武扬威,看起来非常嚣张。虽然李密和王世充同样选择了不出击,但两人的心情,却有着不同。 王世充认为自己判断失误,可恶的隋军果然真的来攻打大郑,这让他十分愤怒。而且,还有一点让他十分不解,杨侑一向用兵诡异,当年攻打荆襄,就故意造势,做出要收复关中的态势,从而使萧铣放松了警惕。如今,他大张旗鼓,做出攻击汲郡的态势,似乎不符合杨侑的性子。可是根据各种情况来看,隋军的确是要攻打汲郡。 如果隋军真的攻打汲郡,让王世充最为担心的时候粮食问题。他就算勒紧了裤腰带,粮食也只够他吃到冬天,如果隋军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他的粮食就会不足,届时,郑军就会不战自溃。 与王世充的担心相比,李密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尽管他的形势比王世充更为危险,但隋军的目的是要拿下汲郡,将会与王世充直接开战,逆隋与伪郑开战,这是李密所乐意看见的。 就在王世充与李密有着各自心思的时候,李渊下达了一道命令,大唐开启清廉之风,他带头穿布衣,吃粗粮,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等人也仿效大唐天子,整个大唐朝廷,风气似乎正在渐渐好转。 就在此时,杨侑带领大军从武阳郡斜斜走过,一日之间,迅速赶到了武水,从运河进入济北郡。济北郡张青特得到消息,率十余人在东阿县外相迎。隋军先锋裴行俨先赶到东阿县,他立刻占领了全城,将城头的旗帜全部换成大隋的赤红色旗帜。 此时,济北郡的百姓已经不多,对于隋军的赶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裴行俨占领了东阿之后,快马将消息告诉陛下。杨侑得到消息,迅速渡过大河,当日傍晚抵达了东阿。杨侑召见了张青特,任命他为济北郡太守。张青特见大隋天子果然讲信用,心中大喜,表示镇守齐郡的太守是旧时,愿去招揽齐郡。 杨侑对此只是淡淡一笑,齐郡杨侑并不担心,罗士信、程知节都是齐郡人,当年在齐郡随着张须陀立下了汗马功劳,为齐郡人所熟识,杨侑已经有了计划,派程知节带兵两千招揽齐郡,不过,既然张青特有此心,杨侑便只能鼓励,当即派他与程知节率兵赶赴齐郡。 隋军在占领东阿之后,迅速派兵占领了阳谷县、卢县等地,一日之内,各地纷纷而降,杨侑依旧任命他们镇守郡县,自己则率兵杀向东平郡。大军绕过东平湖,直扑郡治郓城。此时,留守郓城的瓦岗将领乃是宇文温、张德宝两人,听见隋军突然杀来,大惊失色,赶紧将城门关闭,并派人赶往东郡,将隋军突然杀来的消息禀告魏公李密。 杨侑抵达郓城之后,在城外驻扎下来,准备攻城。 与此同时,身在鲁郡的李靖也开始发动了攻击,原隋军将领刘德威选择了投降,李靖得以兵不血刃夺下任城,简单做出部署之后,李靖率兵三万,赶赴东平郡,与杨侑会师。 东平郡,瓦岗旧寨。 李密看着已经几乎荒废的大寨,心中充满了感慨。当年,瓦岗就是在这里发迹,在击败了张须陀之后,瓦岗的声望和势力开始逐步上升,成为天下反王的首领,那个时候,河北的窦建德,山东的徐元朗、王薄等人,都奉瓦岗为尊。瓦岗大寨到处都是人,十分的热闹。 可是如今,瓦岗旧寨已经没有几个人,墙角已经有了蜘蛛网,桌面上也布满了灰尘,到处可见泥泞,显得十分的萧瑟。在李密的身边,是几名亲兵,这些亲兵,都是后来他提拔的。当年的老人,王伯当、罗士信、秦叔宝等等,不是死了,就是离他而去。瓦岗,已经不复昔日之鼎盛,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唏嘘。 或许,在杀死翟让的那个时候,就注定了瓦岗的衰败;或许,在他帐下最为得力最为忠心的谋士柴孝和被溺死的时候,就注定如今的结局。李密的心中充满了悲观,可是他仍然不想放弃。 当年,随着杨玄感造反失败之后,他原本想要隐居在山村之中,成一个农夫,和新娶的妻子过着平淡的一生。可是朝廷杀了他的妻儿,将他所有的希望全部抹杀,使得他不得不走上了彻底反隋的道路。 从人人敬仰的贵族到官府追杀的反贼,从有着辉煌未来的青年到无比落魄的中年汉子,而在数年之后,李密完成了蜕变,他努力奋斗,从反贼变成了天下共推的魏公,又迎来了新的辉煌,似乎,在李密的生命中,应该有着极为精彩的未来。可是,瓦岗几乎是在一日之间,变得不再强大,变得内斗频频,使得李密为内部而头疼。 那一夜,他杀死了翟让,那一夜,瓦岗注定开始没落。王世充在邙山一战,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从此,瓦岗四分五裂,罗士信、程知节、秦叔宝、裴仁基等人带着他的部队选择了投降,单雄信临阵倒戈,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毁灭在洛水旁,让他变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几乎无处藏身。 瓦岗大部分的将士选择了背叛,而那些曾经依附瓦岗的各地反王,例如徐元朗、王薄、孟让、孟海公等人,都脱离了瓦岗自立。使得瓦岗的力量进一步削弱。 那个人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名字,紧紧地与瓦岗联系在一起!他死了,瓦岗也就逐渐衰败了。难道说,他在地府里,还有着极强的怨念,在诅咒着瓦岗,诅咒着他李密吗?李密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天色,渐渐地黑暗了下来,李密负手,冷冷地看着天边已经升起的月亮。这一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不,应该说,今夜的月亮,是血红!月亮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让人看着,心中不由一阵慌乱。 这个时候的李密,心中已经没有了底。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可是,不安的来源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这时,李密的长子李天宇走了过来。李天宇走到李密的身边,拱拱手施礼,道:“父亲,香案已经准备好了。” 李密眯起了眼睛,他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天宇,你说这一次,瓦岗能渡过难关吗?” 李天宇忽然冷笑了一声,傲然道:“父亲,瓦岗将士都是百战精兵,父亲更是天下英雄。如今只不过是为一时所困罢了,又何必气馁?儿相信,父亲一定能再度崛起,击败杨侑小儿。”李天宇知道杨侑不过二十来岁,与他差不多一般大,可是人们都将杨侑吹得天神下凡一般,这让李天宇十分不服。 李天宇认为,他也跟着父亲征战多沙场,并不比杨侑差,若是他有机会,凭借他“银枪小霸王”的称号,何惧那个毛头小子? 李密闻言,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儿子,有着他年轻时候的狂妄、不可一世。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个儿子啊,除了狂妄像自己之外,其他半点不像。李密饱读诗书,文韬武略,李天宇学不到半点,反而好色无度,欺男霸女,在整个瓦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密心疼他母亲早死,自己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常常只是说几句,但李天宇依旧顽皮不改,常常闯祸。 看见父亲摇头,李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郁闷,父亲虽然疼爱他,但总是觉得自己没有本事。李天宇握紧了拳头,心想,瓦岗的人都称呼我为银枪小霸王,难道说他们都瞎了眼吗? 李密见儿子一副郁闷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他知道儿子为什么郁闷,但他并不打算解释,他实在没有这个精力。杨侑已经派出大军南下,惊扰黎阳、檀渊等县,若是一不小心,让隋人夺了码头,那就极为不妙了。 李密叹息了一声,道:“走吧,此时正是祭拜的良辰,不可误了时辰。”说着,朝着祭坛走去。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走向了祭坛。祭坛四周,站着十几名士兵,手中持着长戟,祭坛上,摆着一个案几,上面有着香烛、瓜果,此外还有羊头、牛头、猪头等物。李密健步走了过去,他要举行一个小型的仪式,安慰翟让的灵魂,让他不要再作恶,毕竟瓦岗是他一手创建的,他也不希望瓦岗就此崩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吧! 李密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他站在案几前,凝视了一眼如血的残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26212167 第884章群臣再见面 祭坛前,李密拿起了三支清香,在香烛上点燃,看着清香冒出了袅袅青烟,李密将手收回,放在胸前。,。 “李密跪拜大当家!”李密看着案几上摆放着的灵牌,“噗通”一声跪下,“大当家,当年之事,是李密错了。只是,即使李密后悔,也无法挽回了。” 李密说着,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将清香插在了香炉里。“大当家,李密有罪,本该以死谢罪,永远伺候在大当家的身边。可是,在李密的身上,还有着许多重任。如今瓦岗四面,皆是敌人,逆隋杨侑,伪郑王世充,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为了瓦岗,李密还请大家当的在天之灵,能够助我兴复瓦岗,日后夺得天下,国号将以瓦岗为名,以告慰大当家!” “李密已经准备了一些瓜果、牲口,希望大当家笑纳!”李密说着,又拜了几拜,然后取出了纸钱,点着,放在火盆里烧着。 李密一边添着纸钱,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这时,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直响,李天宇只觉得脊背一阵凉,心中升起一股惧意,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想到此,李天宇的额头上,几滴汗水落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一擦。 李密喃喃自语半响,这才站了起来。他年纪已大,加上心理压力过大,此时也觉得有些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差点摔倒,幸好一名亲兵及时扶住了他。 “唉,老了!”李密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他摆摆手,示意亲兵松开他的手臂,然后慢慢走下了祭坛。李天宇这时回过神来,走到了父亲的身边。 “走吧!”李密看了一眼祭坛,当年在这里,他杀死了翟让。如今在这里祭拜,希望翟让的灵魂能安息。 李密父子一前一后,怀着各自的心思,朝着住所走去。休息一夜之后,李密要赶往濮阳,整顿大军,抵御杨侑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这时,一阵西风卷起,一片落叶掉落,飘飘扬扬,落在了李密眼前。李密伸出手,将落叶抓在手中,仔细地看着,心中升起一丝悲凉之感。如今的瓦岗,不就像这落叶一般,在劲风的吹拂下,身不由已吗? 李密一愣的功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信使匆匆走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李密面前一抱拳,道:“魏公!” 李密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认识此人,知道他是张德宝的族人。这个时候,张德宝派人赶来瓦岗,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长吏派你赶来,难道是郓城出了大事?”李密问道。 信使一愣,不由一拍大腿,道:“魏公果然英明,有未卜先知之能啊!” 李密吃了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信使是什么意思?李天宇却冷哼了一声,道:“父亲文韬武略,岂有料不中的事情?” 信使点点头,道:“魏公,昨日隋帝杨侑率兵三万,已经杀到郓城!据悉,逆隋兵部尚书李靖也在赶来的路上!” 李密身子一晃,差一点摔倒在地。李天宇急忙扶住了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密咬牙切齿,眼睛通红,他十分愤怒,张青特、刘德威都有数万兵马,就算隋军突然杀到,依靠坚固的城池,隋军也不可能攻下济北郡、鲁郡两地。李密的心中隐隐猜到一些,但他的心中仍然不敢相信。 “魏公,济北郡的张青特、鲁郡的刘德威几乎是同时投降了逆隋,如今东平郡的门户已经大开。隋帝杨侑已经赶到东平郡,很快就会对郓城发动进攻。老爷让我赶来,是想要让魏公及时发兵援助,不然郓城有失,瓦岗将不复存在。”信使一连串的话将李密震得肝胆俱裂,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李密忽然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郓城县。隋军大营驻扎在城外西北,隋军抵达之后,以裴行俨、罗士信为首的隋将战意熊熊,表示要立刻攻城,拿下郓城。要知道,李密自从“迁都”到了郓城之后,郓城便成了瓦岗的屯粮之地,目前,郓城县至少有三十万石的粮食。 如果拿下郓城,隋军就能获得粮食补给,同时也是对李密极大的打击。杨侑见诸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笑了。这几人,都是好战分子,唯恐天下不乱。郓城,不是不攻,杨侑考虑到了一点,那就是若是恭喜啊郓城,李密将会如何选择? 如今,王世充和李密这对冤家居然真的勾结在一起,王世充甚至还将汲郡的南部的几个县划给了李密。如果李密的老巢真的被夺下,没有了粮食的李密,会不会投靠王世充?李密尚有数万军队,若是与王世充勾结在一起,伪郑的势力就会更加庞大。而这,不是杨侑所希望的。 有的敌人,不能逼得太紧,太紧,他们就会团结起来。就像三国时期,郭奉孝给曹操献计那般,不追击,反而得到了想要的人头。此时的李密也差不多是这种状态。 一日后,李靖带着三千骑兵赶到东平郡,群臣在分别了一年多之后,首次见面。李靖还带来了刘德威,刘德威当初是裴仁基的部下,随着裴仁基投降了李密。邙山之战后,裴仁基因为家人被王世充俘虏,不得不投靠了王世充。而那时,刘德威却远在东郡,因此一直跟着李密。 “罪臣刘德威见过陛下!”刘德威跪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担忧,他生恐大隋的新天子,会给他小鞋穿。 不过刘德威显然多虑了,杨侑立刻封他为正六品的征西将军,对于杨侑而言,如今山东的局势需要安抚。因为山东受灾多年,人心思定,安抚,不仅符合百姓的利益,也能让瓦岗旧将消除心中的疑虑。所以张青特依旧是济北郡太守,刘德威是正六品的征西将军。 如果瓦岗旧将知道张青特、刘德威两人依旧受到杨侑的重用,必然会有一部分将领选择投靠大隋,一旦如此,瓦岗就不战自破。 在封赏之后,杨侑立刻给了刘德威一个任务:“刘爱卿,你在东平郡也有一些日子,宇文温、张德宝两人,想必你是认识的吧?” 刘德威不是笨蛋,见陛下如此问着,不由拱拱手,道:“陛下,微臣与他们还算有一些旧交,我愿意去郓城,说服两人弃暗投明,为大隋效力。” 杨侑眯起了眼睛笑了,这个刘德威倒也机灵,“刘爱卿,虽说你与这两人有旧交,但如今却是敌人,你就不怕那两人将你杀了祭旗?” 刘德威摇摇头,道:“陛下,那宇文温是趋炎附势之人,贪生怕死,微臣以为,只要说以利害,他一定会选择投降。” “宇文温?”杨侑不由笑了笑,道:“此人就是先帝宠信的那个宇文温?” 刘德威脸色一变,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一时无言。 杨侑又道:“此人朕不喜。不过为了大局考虑,朕可以不杀他,允他投降。但终生不得为官。” 刘德威心中不明陛下为何如此,杨侑自然也不会说透,这件事,他只会藏在心底,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此乱后宫,先帝为何不杀此人? “至于张德宝,若是他愿意投靠,朕可以许诺让他在东平郡任职。”杨侑又道。 刘德威心中明白,陛下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帝,一诺千金,更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郓城,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想攻,在血腥战斗之后,是家破人亡。这一点,刘德威有着很深的体会。 “陛下放心,微臣知道怎么说,一定会办好此事!”刘德威说着。 接下来,大帐里便是举杯畅饮,气氛十分热闹。直到戌时时分,群臣这才散去,杨侑扫视了一眼李靖,示意他留下。 大帐里,独孤千山泡了一壶热茶,放在案几上,又为杨偻李靖将茶杯洗净,倒好了茶水。 “李爱卿,一年多不见,你清减了许多。”杨侑十分感慨,毕竟李靖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李靖摇摇头,道:“陛下,微臣这身体还硬朗着呢。这把老骨头还能为陛下摧城拔寨,扫平四合。” 杨侑一笑,吩咐一旁的独孤千山,道:“千山,将朕带着的长白山高丽参,拿出几棵百年的,给李爱卿尝尝。” 独孤千山应着,走入大帐内,寻找着东西。李靖忙站起身来,道:“让陛下劳心,微臣惶恐。” “李爱卿,不必多礼。你是大隋的顶梁柱,朕希望你能长命百岁,陪朕跃马漠北,看阴山胭脂。”杨侑笑道。 李靖这才坐下,花白的头轻轻一摇,道:“陛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微臣,已经垂垂老矣,恐怕有心无力。” 杨侑摆摆手,道:“廉颇七十,尚未言老。李爱卿不过五十,就言老,这可不行。” 这时,独孤千山将上好的高丽参捧了上来,杨侑推到李靖跟前,道:“这可是上好的人参,夏王吃了之后,头发渐渐转黑。” “竟然有这等奇效?”李靖吃惊地道。 “天下人参,以长白山的最好。”杨侑说道,品了一口茶,忽然正色道:“李爱卿,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办。”--26249295 第885章说客 看见杨侑一脸正容,李靖也收敛了别后的喜悦心情,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杨侑就在案几上摊开了一张山东、河北的地图,一君一臣将目光投向了地图。杨侑用手在地图上划了划,道:“如今大隋已经杀入了山东,郓城县兵力不足五千,而且军心惶恐,旦夕可下。” “朕之所以没有攻打,是想要留给李密一个念想。李爱卿,朕的意思,你明白吗?”杨侑笑道。 李靖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杨侑的言下之意,他指着东郡,道:“如今李密屯兵在此地,东郡虽然是瓦岗的旧地,但为了消除瓦岗的影响,李密将军事中心迁往了郓城。如果他知道陛下围攻郓城,一定会赶来救援。” “不错。若是朕直接拿下,以如今李密和王世充的暧昧态度,两人说不定会勾结在一起。”杨侑缓缓说道。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两人有可能火并,一旦火并,瓦岗和伪郑都会受到极大的削弱。但杨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两人发生火并,他必须要完全掌控,这才符合大隋的利益。 李靖闻言,略略沉思,忽然笑了起来,他拱拱手,道:“陛下之意,微臣已经明白。”李靖指着地图上的某处,道:“陛下之意,可是从此处出发?” “不错!”杨侑一笑,在另一端用食指按住,“然后抵达此地,就能将李密扼杀在东平郡一带。” “微臣明白了,这就立刻去布置。”李靖说道。 “李爱卿,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发。”杨侑叮嘱。 “多谢陛下!”李靖说道。 大帐内,烛光下,君臣两人说着别后的事情,杨侑将如何攻伐高句丽,如何击败李世民,又如何设计,离间突利小可汗,从头到尾,说给李靖听了。李靖对此颇为赞同,不管是东西突厥南下,都是如今面临整合,面临统一的大隋所不希望的。 杨侑已经成功离间了突利小可汗和赵德言,很快就会陷入内乱,接下来就看颉利可汗和突利小可汗如何博弈。颉利可汗虽然实力比较强,但想要灭掉突利小可汗,却不是旦夕之事。至少大隋的北疆会有五六年的安稳时间。至于西突厥,虽然这一次进入了凉州,但很快又退了回去。而且西突厥的西南部是萨珊波斯,军事压力也很大。只要应对得当,西突厥就不会进入凉州。 杨侑与李靖商讨了半响,将近子时,李靖这才告辞而出。杨侑也困乏之极,早早休息不提。 瓦岗寨。 李密悠悠醒来,只见儿子趴在身边,已经睡着。烛光飘忽不定,就像李密那颗上下飘忽的心。李密支起了手臂,想要坐起来。李天宇被李密的动作所惊醒,赶紧爬起来,将父亲扶了起来。 “唉!”李密悠悠叹息了一声,低低说了一声:“水!” 李天宇急忙端来了水,李密喝了一口,只觉的从口腔到肺里,都冷冰冰的,让他一阵心冷。靠在软榻上,李密觉得有些茫然无助,当初他最信任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在瓦岗最为艰难的时刻,却没有人来帮助他。难道说,天下之大,就没有李密的容身之处吗? 李密没有吃饭,可是他仍然感觉不到饿,他闭目沉思,既然隋军已经杀到了东平郡,那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救援东平郡。东平郡还有五千兵马,若是坚守,至少能支撑七八天,而这段时间,足够他率兵支援东平郡了。 想到此,李密立刻站起身来,召见了几名心腹,让他们去传达军令,务必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拾好一切,随他返回东平郡。心腹趁夜离去,次日一早,抵达了白马、黎阳等地,瓦岗将领接到消息,都十分不解,但他们还是立刻吩咐下去,所有士兵收拾行李,回转东平郡。接到命令的时候,尚不知道大隋已经杀到的瓦岗将士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他们不想再打仗。 山东、河北是隋末最先乱起来的地方,多年的战争让他们身心疲惫,他们渴望着和平,能不打仗,是极好的。各营的将领看见士兵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都在忧虑,没有斗志的士兵,根本无法战胜对手。 瓦岗士兵动作很快,几乎是一日之间,就撤退了黎阳、檀渊等县,将大河以北的地方拱手相让,仅仅在白马等要害之地留下了两千人马。李密决定抽调所有的兵力,与杨侑一搏,夺不回郓城,瓦岗没有粮食,一切就都完了。 瓦岗的异动引起了王世充的注意,他派出了探子,查到瓦岗已经撤出了河北,这让王世充勃然大怒,李密这厮,在关键时刻,竟然一声不吭就撤了出去,让他独自面对数万隋军,这不是扯谈吗?其实王世充的愤怒,并不是担心无法对抗杨隋,因为他认为,即将而来的大雪,会阻止隋军的攻势,而区区数月,他自信一定能够撑住。 王世充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想要利用李密不成之后的失落罢了,既然李密这厮主动撤退,让他独自面对隋军,王世充就另有打算了。就在王世充犹豫不定的时候,接到了李密的来信。 展开信件一看,王世充也愣住了。李密在信中告诉他,杨侑小儿声东击西,兵不血刃降服了济北郡,兵锋已经直抵东平郡郓城。李密说,郓城是他的老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他不可能放弃,所以,他必须要立刻回援郓城。 王世充看着书信,不由连连摇头。因为李密在信中还告诉他,他已经知道杨侑的诡计,可是,即使知道,李密也别处选择,他只能集中所有的兵马,与隋军决战,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李密还建议王世充立刻出兵攻打武阳郡,毕竟隋军主力在东平郡,这样看来,隋军在武阳郡的兵马并不多。 李密希望王世充为他吸引部分隋军兵力,并且将河北的隋军阻挡在河北,千万不能让他们过河。这样,李密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全力与杨侑争锋,进行这场决定瓦岗,决定他李密命运的一战。 王世充自己也清楚,李密能够支撑的更久,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一件。他立刻吩咐董浚率兵三千,进驻黎阳,并视情况占领河北要地。反隋同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在没有彻底击败杨侑之前,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李密率领大军正在朝着郓城赶来的消息,为锦衣卫的密探所知,他们迅速将情报传递到了杨侑耳中。杨侑接到消息,明白时机已经成熟,他立刻派出刘德威,赶赴郓城县做说客。刘德威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骑上战马,朝着郓城县奔去。 郓城县靠近巨野泽,方圆百里,以平原居多。刘德威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赶来了郓城县外。刘德威举目看去,只见郓城城头上,士兵们三三两两的站着,显得非常没有精神。刘德威对此十分清楚,自从魏公开始清洗异心之人后,整个瓦岗就变得貌合神离。表面上,虽然没有人逃走,但只不过是畏惧李密的权势罢了。 如今,张青特已经投降,他刘德威也已经投降,瓦岗大势已去,余下的,只会惶恐不安,在隋军大压力之下,必定也会选择投降。 刘德威逐渐靠近了城池,城头上的瓦岗士兵已经看见了他的身影,有人举起了弓箭,喝道:“什么人?” “我是刘德威,快快打开城门,我要去见宇文温!”刘德威大声说道。 “是刘将军!”守城的士兵惊喜地说道,此时他们不知道刘德威已经投降,还以为他是率兵赶来支援,因此心中大喜,并没有注意到,刘德威是一个人来的。 城门被迅速打开了,刘德威马鞭狠狠一挥,战马冲进了城中,大门迅速被关下,继续着死一般的沉默。 宇文温府上,已经五十有三的宇文温显得忧心忡忡,数万隋军杀来,虽然没有攻城,但整个郓城,已经惶恐不安,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在百姓的心里。宇文温在院子里,不断地唉声叹息着,他本来有着极为美好的前途,当年先帝派他巡视河北,不料为李密所擒,为了活命,宇文温选择投靠了当时气势正盛的瓦岗。 李密为了笼络他,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对他极好,目的在于招揽其他的关拢贵族。从此,宇文温就在瓦岗混迹,至今已经有了五年,在这五年里,宇文温经历了瓦岗的兴盛,经历了瓦岗的衰败。他怎么也不明白,当年为天下盟主的瓦岗,居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宇文温在府里长长的叹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管家宇文平匆匆走了过来,禀告着:“老爷,刘将军求见。” “刘将军?哪个刘将军?”宇文温一愣,一时没有想起来这郓城里,还有那个刘将军。 “老爷,是刘德威刘将军!”宇文平说道。 “刘德威?”宇文温一愣,心想他不是在鲁郡抵御李靖吗?怎么会来到了这里?想到此,宇文温一挥手,道:“有请刘将军到书房来见我!” “是,老爷!”宇文平应着退下。 “慢着!还是我去接他吧!”宇文温挥挥手,改变了主意。--26426737 第886章郓城县 “哈哈,原来是德威兄,那阵风将你吹来了?小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大门口,宇文温哈哈一笑,亲热地迎了上去,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宇文兄,别来无恙?”刘德威也是一笑,拱拱手,冲着他还礼。 “唉,瓦岗的局势,德威兄恐怕比我更加清楚吧!我这颗心,可是噗通噗通跳的紧啊!”宇文温苦笑一声,后退一步,一摆手,道:“德威兄,郁郁之事就不说了。请到府里一叙!”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宇文府,两人在青石板上缓缓走着,有着不同的心思。走了大约百余步,宇文温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德威兄,我有一事不明。” “哦?是什么事?”刘德威问道。 “济北郡张青特投靠了大隋,如今兵临城下,虎视郓城。郓城县可谓朝不保夕,德威兄此来,莫非是别有他图?”宇文温还是有些眼光,他隐隐觉得,刘德威的到来,并不是那么简单。忧心前途的他,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哈哈!”刘德威哈哈大笑,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宇文温,道:“宇文兄,那你认为我什么目的呢?” 宇文温显得十分认真,道:“魏公以将军镇守鲁郡,如今没有得到军令,就是擅自离开鲁郡,要受到军法从事的。但我想,德威兄这一次来,必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隋军在城外驻扎,连营数里,我以为,德威兄是是想要来做说客。” “宇文兄果然好眼力!”刘德威一笑,旋即正色道:“我已经投靠了大隋,官封正六品的征西将军。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宇文兄,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宇文温眯起了眼睛,道:“德威兄快言快语,果然是耿直之人。我也就直说了,我正欲投靠大隋,只是不知道,陛下能给我何等官爵?”这个时候,宇文温还在想着,博取更大的利益。 刘德威摇摇头,道:“实不相瞒,陛下已经特意交代过我,不给宇文兄任何官职,只是允许你做一个富家翁!” 宇文温一愣,他原本以为刘德威都能被封为正六品的征西将军,自己至少也是正六品,想不到陛下居然只允许他做一个富家翁?宇文温非常不解,这是为什么? 刘德威摇摇头,道:“宇文兄,你似乎得罪了当今天子,天子言语之间,充满了对你的厌恶。” 宇文温沉默不语,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心中渐渐明白了,原来是那件事!可是当年先帝都不说话,当今天子为何如此厌恶?宇文温十分不明白。 刘德威见他不说话,又道:“宇文兄,如今瓦岗的破灭已经成为定局,天子不杀你,终归还有机会。可是若是不降,却是必死的结局!” 宇文温苦笑了两声,他已经活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了仕途那就没有了吧,至少还能做一个富家翁。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道:“我虽然打算投降,但此时不能我说了算,还有张德宝,李密对他委以重任,掌握郓城的兵权,想要郓城投降,必须要说服他。” “我想,宇文兄知道这事该怎么做吧!”刘德威眯起眼睛笑了。 “我还能有选择吗?”宇文温苦笑着摇摇头,道:“就在今夜。” 张德宝的府邸在城北,而宇文府则在城西北,骑马大约是一炷香的路程,张德宝接到消息的时候,是响午时分。前来送信的是宇文府的管家宇文平,他告诉张德宝,说老爷有请,准备与他商议郓城县的防御情况。 张德宝是个文臣,在这个关键时刻,李密让他守卫郓城,是无奈之举。此时隋军杀来,张德宝也觉得有些束手无策,听见宇文温有良策,当即朝着宇文府赶去。他一路急奔,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赶到了宇文府。 早有宇文府的下人在门口迎接,张德宝很快就看见了宇文温。宇文温一脸的笑意,冲着他拱拱手,道:“张长吏!” “宇文兄,有礼了!”张德宝刻意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 “呵呵!”宇文温一笑,道:“张长吏,我已经准备了酒食,还请移步一叙!” 张德宝知道这是要商议大事的前奏,当即点点头,随后跟了过去。宇文温在前面带路,两人走进了房里,已经摆好了案几,上面摆着几盘碟子,还有几张胡饼。张德宝不由一愣,宇文温真的是要请他来吃饭吗? 两人坐下,张德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宇文兄,你有什么好主意吗?”他实在没有心思吃饭。 宇文温仔细地看着他,道:“张长吏,你认为,郓城能守得住吗?” “自然是守不住!”张德宝非常畅快,瓦岗士气低迷,根本就是兵无战心,隋军一旦攻来,恐怕军心就会瓦解,怎么可能守得住? “如果魏公迅速回援,依你之见,能守住吗?”宇文温又问。 “还是守不住,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的长短罢了!”张德宝说道。 “不错,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宇文温说道,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既然是如此,张长吏可曾想过,投靠大隋?” 张德宝吃了一惊,他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宇文温,道:“你,你,你敢背叛魏公?!” “背叛?张长吏这话从何说起?说起来,你我都是隋臣,如今不过是重新回归故土罢了。”宇文温说道。 这时,刘德威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目光阴冷地看着张德宝,手中拎着一把横刀。张德宝更是吃了一惊,道:“刘将军,你怎么会在此地?” 刘德威将横刀举起,厉声道:“李密乃是反贼,如今天下尽归大隋,你还一意顽抗,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可是,魏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我……”张德宝的心中还是不忍。 宇文温冷笑一声,道:“张长吏,大河发水,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可是你的魏公,在这个时候,可曾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张德宝脸上露出愧色,他曾经劝慰过李密,说百姓是夺取天下的根基,如今百姓有难,不能坐视不理,应当速速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可是,李密却告诉他,瓦岗的粮食已经不多,如果都拿去赈济百姓,军队吃什么?身为长吏,张德宝自然知道瓦岗有多少粮食,他也承认魏公说的不错。可是,他的心底,却过不去这道坎。 当年瓦岗是为民请命,攻下洛口仓、回洛仓之后,就曾开仓放粮,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如今,魏公却不开仓放粮,这个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刘德威又道:“张德宝,如今我已经投靠了大隋天子,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张德宝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刘德威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已经明白刘德威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如果投降,那么他张德宝还有一条命可活;如果不投降,他的人头当场就要落地。 就在张德宝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女子的声音,张德宝不由身子一震,他已经听出来了,这是他妻子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张德宝喝道,显得无比愤怒。 “难道你猜不出来,我要做什么吗?”刘德威冷笑一声,慢慢踱步,走了过去。他那高大身子,充满杀气的眼神,让张德宝的心中,顿时有了惧意。 张德宝心中还担心着的,还有他的妻子,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爹,你在哪里啊!林儿已经来了!”张德宝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想要跑出去,却被刘德威守住了门口。 “看见了吗?那是你的妻儿,如果你答应,他们也会死在这里!”宇文温说道,慢慢走到了窗户边,揭开了窗户。张德宝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幼子的妻子,他们整个意料焦急,寻找着自己的踪影。 “唉!”张德宝叹息了一声,他不想背叛魏公,可是他更不愿意看见妻儿惨死。“罢了,罢了!我愿意投靠大隋!”张德宝说道,一脸的后悔,他哪里料得到宇文温这厮竟然叛变? “嘿嘿!”宇文温冷笑了一声,心中得意非凡。他演出了这一场好戏,无非是想要在杨侑面前,留下一个好影响。或许陛下高兴,改变初衷,封赏他一官半职呢? 刘德威见张德宝松口,慢慢放下了横刀,道:“张长吏,你虽然选择了投降,但你的妻儿,还是要留在宇文府。”看见张德宝似乎有些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刘德威瞪了他一眼,又道:“你放心,你的妻儿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你,要和我去营外走一趟!” 此时此景,张德宝别无选择,他只能接受了这个条件。很快,刘德威带着宇文府的家丁,与张德宝一同出城,很快就赶到了隋军大营。 刘德威顺利完成任务,杨侑心中颇为高兴,他立刻赏赐了刘德威,张德宝则被任命为郓城县令,至于宇文温,杨侑划出五十亩田地赐给他,表示永不录用。三人各自得到封赏,纷纷拜谢杨侑。 杨侑随后让罗士信领兵五千,进驻郓城县,并将城内的粮仓牢牢控制。隋军虽然控制了郓城,但杨侑吩咐,城头旗帜不变,依旧插着瓦岗的军旗,用来迷惑李密,吸引他东援郓城。--26426739 第887章包饺子 瓦岗大军迅速从汲郡南部撤退,在濮阳汇合。--两日之内,李密集合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朝着东平郡疾行而去,一路上,李密显得十分忧心。郓城虽然尚有五千兵马,按道路不至于受不住七八日,但让李密担心的是,宇文温和张德宝会不会也学那张青特,将郓城县拱手相让,如果是那样,他这支五万人的大军,必将会不战自溃。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自从他迁往东平郡,以郓城为治所之后,不少士兵都将家眷迁往了郓城。如果郓城投降,或者是被攻破,这个后果,李密不敢想。不过幸好,在他即将抵达郓城的时候,先锋官派人送来了消息,说郓城县依旧插着瓦岗的军旗!李密终于松了一口气,郓城,还在瓦岗的手上,他李密的希望还在。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密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立刻做出了部署,斥候散布在四周,以防隋军的埋伏,同时他下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郓城。 李密的动向被杨侑掌握在手中,斥候不断的回报,将李密率兵回援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达了过来。听见这个消息,杨侑放下心来,李密的这数万兵马,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随着李密的东援,已经不可能与王世充联合。 这个时候,李靖应该回到了鲁郡,开始实行下一步的计划了吧? 就在李密疯狂东进的同时,王世充为了配合李密的行动,给杨侑压力,他亲帅三万军队,沿着运河北上,抵达了内黄县。高开道得到消息,关闭城门,做出一副防守的态势。王世充骑兵甚少,面对沈光和丘行恭的四千铁骑,无法实行骚扰战术,只得屯兵内黄城外。大军沿着博望山摆开营寨,显得气势汹汹,他一边令人打造攻城器械,一边令人密切关注李密的动向。 高开道在固守内黄县的同时,派人将王世充的动静回报杨侑。而沈光和丘行恭则在城外驻扎下大营,与内黄县互相呼应。 王世充的行动传到杨侑耳中的时候,李密也抵达了郓城,李密五万大军在城外驻扎下来,他知道,不能进入城中,不然有可能就中了杨侑的圈套,所以他宁愿在城外摆开阵营,与郓城形成掎角之势,可以互相救援。 隋军大营,听见李密率兵杀来,以侯君集为首的隋将,纷纷进言,立刻向李密发动进攻,理由很简单,瓦岗将士一路急奔,体力必然出现了衰竭,此时进攻,正是最好的机会。倒是裴行俨等瓦岗旧将闭口不言,在情感之间摇摆不定。 面对诸将的请战,杨侑只是笑而不言,因为他还在等待着李靖的消息。打蛇打七寸,杨侑出手,一定就要致命。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主动出击,尤其是在大隋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时候,更需要谨慎,采取最佳的方案。 李密在抵达郓城之后,立刻派出了蔡建德与城中接洽,同时,他将让蔡建德带兵三千,进驻郓城,以增强郓城的防守能力。蔡建德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城中,旋即,三千瓦岗军被牢牢控制起来,李密做梦也想不到,前脚派出去的瓦岗士兵,就这样无声无息,成为了隋军的猎物。 李密也在选择,他有些不太确定杨侑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杨侑攻城,那么他就会以逸待劳,死守城池和营寨,以不变应万变,化解杨侑的攻势。如果杨侑不攻,那么他决意守下去,因为王世充告诉他,他已经率兵杀到了内黄县,只要夺取了内黄县,郑军就能杀到武阳郡,惊扰大隋的后方。 李密想着的时候,隋军果然没有进攻,他派出斥候查看,却发现隋军每日在营中操练不已,并没有主动攻击的迹象。李密的一颗心逐渐放下,他亲自带着亲兵,每日在各营奔走,鼓舞士气。 然而,两日后更为不利的消息传来,齐郡在程知节的招降下,选择了逆隋。齐郡的失去,使得如今李密控制的郡县,只有半个东平郡和整个东郡,此外还有梁郡的一小部分。以区区两郡不到的地盘,想要与已经拥有了半壁江山的隋军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此时的李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王世充的身上,希望他能给隋军更大的压力。然而,王世充自从屯兵内黄县之后,一直没有进展。其实这也怪不了王世充,王世充本来就是想要让瓦岗和逆隋相拼,然后从中渔利。他一开始的打算,也是要死守卫县。但隋军突然杀向了东平郡,不再攻打汲郡,让他所有的计划落空。 临时制造攻城器械,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而从洛阳调集器械,花费的时间也差不多。所以王世充由于缺乏攻城器械,没有急着攻城,强攻的话,且不说能不能拿下,仅仅是伤亡,王世充就无法接受。毕竟要攻下有五千人的城池,若没有充足的攻城器械,这个伤亡比恐怕在一比五以上。更何况隋军还有四千骑兵在一旁虎视眈眈,王世充显然不会因为李密的利益而损伤自己的实力。 就在三方静静对峙的时候,李密率四万大军,从鲁郡南下,绕道彭城,经由梁郡杀奔东郡而去,此时虽然已经秋深,但通济渠的河水尚未枯竭,也没有结冰,一路上颇为顺利,下邑、宋城等地纷纷投降,李靖五日后抵达陈留。 陈留离大梁已经不远,如果北上,便是东郡,如果继续沿着通济渠行走,便是王世充治下的荥阳郡,运河在荥泽县与大河交汇,向西,可以去洛阳,向东,则是酸枣、白马等地。李靖选择了后者,他出其不意,杀奔大梁,大梁县令是荥阳郑家的子弟郑世成,惊闻隋军突然杀来,急忙令人关闭城门。 可是隋军早有准备,迅速夺取了城门。郑世成得到消息,带着妻儿收拾了细软,化妆为百姓,想要逃出大梁,被阚陵擒获。李靖得知他是荥阳郑氏子弟,只是将他收押,并没有杀害。夺取了大梁之后,李靖留阚陵率兵五千镇守大梁,他自己率兵三万五千人,杀奔东郡封丘县。 此时,东郡各县的兵力几乎被李靖抽调一空,李靖的三万大军几乎如入无人之境,所经诸县,无不倒戈投降,留守白马的两千瓦岗军,惊闻李靖大军杀来,立刻升起白旗投降。大河重要渡口落入隋军之手,李靖立刻升起大隋赤红色的旗帜,向世人宣告白马已经成为大隋的治下。 王世充在围困内黄县的同时,一直在密切注视着李密的情况,每隔六个时辰,就有河南的密探将消息传回。河南重镇白马易帜,王世充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是不相信,李密那边尚未有战事传来,白马何以被隋军攻陷?白马渡口与卫县、黎阳呈现出三角形的态势,若是隋军真的夺取了白马,西北可攻卫县,东北可取黎阳。而更为重要的是,若是卫县、黎阳落入隋军之手,身在内黄县的王世充就被截断了回归洛阳的路。 为了确定消息的真假,王世充亲帅五百名骑兵南下,只用了四个时辰,就赶到了黎阳,黎阳守将董浚匆忙赶来觐见。 “微臣董浚见过陛下!”董浚一脸凝重,当白马落入隋军之手的时候,他也是不信的。可是,赶往白马探知消息的斥候口口声声地说,白马上空的旗帜,的确是逆隋的赤红色旗帜。 “董爱卿,消息确凿?”王世充最为关心的是这个。 “陛下,微臣派出了十几名斥候,他们的答案都是一样,更有数人已经受伤。”董浚一脸紧张地回答,他也清楚此时的态势,是何等严重。 王世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尽管董浚的回答如此肯定,但他仍然不敢相信,隋军是怎样出现在白马,出现在李密的后翼的?就在他惊异、思考的时候,一名信使匆匆而来,递上了太子王玄应的折子。 王世充匆匆拆开一看,眉毛皱在了一起,额头有着深深的“川”字,隋军居然拿下了大梁!要知道,大梁是荥阳郡的门户,大梁失守,意味着荥阳郡的门户大开,一旦荥阳郡失守,隋军就能兵逼虎牢关。想到此,王世充一颗心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不清楚这支隋军的主帅是谁,但从他的行军路线来看,已经将他的战略暴露了出来,隋军这是要围歼李密!想到此,王世充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隋军的主要目标是李密,不然,隋军趁着他李密大军在汲郡之际,杀奔荥阳,那么河南郡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王世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明白,李密这一次,十之是保不住了。而在隋军占据了白马的情况下,王世充已经不可能再围攻内黄县,他要立刻南撤,至少要撤到卫县,届时,就算大隋来攻,他也能从河内郡回转河南,不至于被隋军包了饺子。 可是,撤回了卫县之后,该怎么办?是继续牵制隋军,以减轻李密的压力;还是罢兵,严守各处关隘,休养生息,恢复实力?这让王世充犹豫不决,如果是前者,王世充明白,最多能帮助李密多支撑一两个月,一两个月后,李密必然兵败,而他付出的代价,是再度与杨侑交恶,在解决了李密之后,杨佘有可能立刻率兵攻打大郑,如果是这样,李密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可是如果是后者,王世充又在担心,等到明年,杨隋还是会攻打大郑。换而言之,逆隋不管怎样,都会攻打大郑,唯一的却别,是时间而已。而王世充,太需要时间了。一时之间,王世充摇摆不定,前思后想了很久之后,王世充依旧没有下定决心。--26499297 第888章合围之势 郓城,李密的大军已经驻扎在此地有了七日,在这七日里,李密一直在不断的思索,隋军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既然出其不意地杀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进攻?难道说,杨侑小儿有什么阴谋吗? 李密思前想后,根本想不出杨侑有什么诡计,因为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隋军大营偶尔有几名斥候来回奔波之外,根本没有出兵的迹象。,。隋军在大营里,操练,每一天都在大吃大喝,显得十分快乐。难道隋军都是一群只会吃喝玩乐的家伙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如果隋军只会吃喝玩乐,根本不可能收复失地,甚至将高句丽给灭了。李密虽然没有与杨侑见过面,但却听说过杨侑的事迹,知道他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小人,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人。所以李密十分肯定,杨侑来到东平郡,绝不是游玩那么简单。 李密在大帐里踱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他隐隐觉得,隋军似乎要准备死守大营,李密本来也乐意不与隋军交战,可是,他粮食不足,根本无法长期与隋军消耗。若是隋军留在这里过年,东平郡还种不种田?不种田,瓦岗还有粮食可吃吗? 就在李密踱步思考的时候,儿子李天宇走了进来,为了锻炼儿子,李天宇如今在军中担任长吏一职,帮助李密处理政务。李密的打算是要锻炼儿子,日后好继承瓦岗的家业。可是当时的李密显然没有想到,瓦岗残破至此,留给儿子的,是一个烂摊子。 李天宇走了进来,拱拱手,道:“父亲,孩儿有事情禀告。” “有何事?”李密说道。 李天宇道:“父亲,营中粮食不足,是否要从城中运粮!” 李密“嗯”了一声,道:“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李天宇应着,正要退出去,又停了下来,道:“父亲,孩儿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李密虽然心烦意乱,但对于儿子的问题,还是显得极为有耐心。 “父亲,郓城城池坚固,为何父亲不入城,以城墙为依托,与隋军对抗?”李天宇不解。 李密哈哈笑了两声,儿子终于会思考了,这让他颇为欣慰。李密咳嗽一声,道:“如今隋军围城,兵马足有数万,而据说逆隋兵部尚书也在赶来的途中,如果两军汇合,至少有七八万之众。我曾听说杨侑小儿善于攻城,因此,绝不能困守在城中。不然一旦被围困,想要出来,就难了。” 李密这话只说了一半,他心中所思,的确有这样的原因,但有一点,他没有说。他在野外扎营,随时可以逃回东郡,逼他急了,就躲进山高林密的瓦岗,与隋军打游击战,甚至,他可以投靠仇敌王世充,为王世充效力,因为他相信,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即使他和王世充有着莫大的仇恨,也依然能够化解。王世充肯让出汲郡南部的县治,就是一个证明。 而如果他进入郓城县中,如果杨侑选择包围城池,他很有可能会被隋军包了饺子,届时,四处都是敌人,他哪里逃去?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可是在儿子面前,李密不能显得十分狼狈,他需要作出一个好的教导,所以他要显得信心十足。 “天宇,虽然隋军气势正隆,但瓦岗在东平郡经营数年,粮食充足。王世充也在河北攻城略地,攻打逆隋腹地。我以为,杨侑小儿迟迟不进攻,也是在考虑,是不是要回援河北。”李密笑着,伸手捋着胡须,一副自信的模样。 “父亲英明!”李天宇笑道。 “天宇,军中既然粮食不多,明日一早,你可带兵五千,押送粮草,切记,一路上要多派斥候,密切注意隋军的动向。如果隋军有任何动静,你可速速派兵来告诉爹,爹一定让杨侑小儿有来无回!”李密再度说道。 “喏!”李天宇说道,退了下去。 李密眯着眼睛,看着儿子退下,慢慢收敛了笑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隋军大营,一片欢乐气氛,杨侑连连犒军,士兵们都十分欢喜,而让他们更加高兴的时候,陛下许诺,随着鲁郡、齐郡等山东重地回归大隋治下,与淮南的联系已经沟通,随时可以通过运河抵达江东,然后逆江而上,便可以回转巴蜀,与亲人团聚。 自从远征高句丽之后,大军离开家乡已经一年半有余,连番的几次大战,也让士兵们身心疲惫。对于陛下的许诺,士兵们都十分高兴,只要这一战,消灭了瓦岗李密,就可以回家,这怎能不让士兵们激动呢? 杨侑的心中也在怀念着家中祖母、母亲及其妻儿,尤其是那初生的一对儿女,走的时候不过数月,一年多过去了,孩子会走路了,恐怕此刻在娘亲的怀中,正在撒娇叫着娘亲呢。想到这里,杨侑的内心就有了一丝愧疚,他或许是一个好的君主,或许是一个好的继承人,但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重任之前,杨侑只能先国后家了。 士兵们在狂欢的同时,心中也在诧异,既然陛下许诺尽快解决山东的战事,让士兵回转家乡,可是,为什么迟迟不与瓦岗交战?难道说,陛下只在营中坐坐,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吗?士兵们显得不可思议。 士兵们的议论,武将们的跃跃欲试,杨侑都看在了眼中,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着急,为将者,就要有大局观,布局天下。这一次李靖的行动,是最为重要的一环,若是他成功了,就能关门打狗,将李密封杀在东平郡。而且,杨侑还有后招,这一战,他就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将瓦岗彻底瓦解。 山东,已经不是往昔的山东,经历了连年的征战之后,百姓已经渴望安定,而随着这一次的大水灾,大隋赈济灾民,已经让杨侑的善名,遍布在山东百姓的脑海中,人人都知道,大隋天子是爱民之人,而李密,则是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甚至还杀死百姓的恶徒。此消彼长之下,谁占据优势,就一目了然了。 杨侑在大帐里,练习着书法,这时,独孤千山匆匆而来,道:“陛下,刚才得到消息,李密军中粮食不足,他让儿子李天宇明日入城取粮。” “吩咐罗士信,将李天宇囚禁起来,粮食不给分毫。同时派人告诉李密,就说李天宇突然生病。”杨侑说着,在宣纸上重重落下一笔,大好河山四个字苍劲的大字,就出现在眼前。 “陛下,这等言语,恐怕李密不会信吧?”独孤千山有些疑惑。 “李密自然不信。不过这一次他取粮,至少在一万石以上,短时间内,又怎么能凑齐?就让罗士信这么回答他。如果李密不信,派人入城催粮,就将来人牢牢控制,在朕没有下令之前,郓城县的旗帜,依然是瓦岗的旗帜!”杨侑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它搁在砚石上。 “喏!微臣明白了!”独孤千山说道,正要退出去,又停下了,问道:“陛下,若是李密亲自去催粮呢?” “这还不简单?若是李密催粮,就让罗士信乱箭,将他射回去!”杨侑说着,哈哈一笑。 独孤千山应着,退了下去,只余下杨侑在大帐里踱步,山东的局势已经明了,最多半个月,杨侑就能彻底击溃瓦岗,整合山东的局势,届时,尚在河北一带居住的百姓,就将南返,回到家乡。 山东百姓定居之后,事情还有很多,百姓的住房,农田的分配,都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官员,他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回巴蜀,让燕王杨倓准在国学监里选拔人才,至少要准备百名,才能充实山东各县。自己培养的人才,杨侑用起来放心。 除了迅速掌握山东各地的军政,杨侑还有事情要做。灾民的安置,不仅需要大量的钱财,更需要粮食,在明年秋收之前,都需要官府的赈济,杨侑也已经下令江东、荆襄各郡各县,抽调粮食北运,以满足山东各郡县对粮食的需求,这大约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等到做完这些事情,恐怕已经是一二月了,杨侑又将错过回家过年的时机。对此,杨侑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山东、河北,自从南北朝之后,异族很多,民风甚为彪悍,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稳定、巩固。 杨侑在大帐里踱步思考的时候,独孤武师快步走了进来。自从大隋重心转移到山东之后,独孤武师就一直在东平郡、东郡等地奔波,掌握各郡的情报。独孤武师带着一脸笑意,匆匆进来,见杨侑正负手站着,看着眼前的地图,不由走上了两步,道:“微臣见过陛下!” “武师,你回来了?!”杨侑转过身子。 “陛下,微臣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独孤武师显得十分兴奋,他没有想到,陛下的奇计居然能够成功。 “是李靖的消息吗?”杨侑也是精神一振,只要李靖杀入了东郡,完成了对李密的合围,事情就成了一半,接下来,就容易了许多。 “陛下,正是李尚书的消息!”独孤武师轻松地笑了笑,然后快步地走到了沙盘前。--26499298 第889章纨绔子弟 天色刚亮,李天宇就起来了,洗漱之后,他召集了五千人马,让他们在外等候,准备去郓城县押送粮食。.。吃过早饭之后,李天宇去拜见了父亲,李密此时眼圈黑了一圈,显然没有睡好,让李天宇吃了一惊。 在李天宇的心目中,父亲永远是无比冷静的,即使是当年邙山大战,也没有这般焦虑。李密见儿子进来,走到一旁,用冷水擦了擦脸,精神这才好了许多。他转过头,问道:“天宇,要出发了吗?” “父亲,孩儿就要入城了。”李天宇说道,躬身施礼。 李密“嗯”了一声,再度叮嘱,道:“一路可要小心,防止隋军骑兵!爹等你安全归来!”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小心谨慎。”李天宇回答着,微微躬身,走出大帐。此时,太阳升起,阳光普照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李天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尽管父亲在他面前表现的非常冷静,但李天宇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也知道,瓦岗不再是当年那个在中原呼风唤雨的天下盟主,已经落魄到需要仰人鼻息的地步了。 今天押送军粮,事关重大。这批粮食是瓦岗救命的粮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以后运输粮食会更加困难。李天宇带兵走出了大营,先派出了斥候,在大营与郓城县只见巡逻,随时将隋军的动向传回,而李天宇则带着大军,朝着郓城县赶去。 瓦岗大营离郓城大约有十里,李天宇一路急奔,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已经看见了郓城县城头,只见城头上,瓦岗军旗在半空中飞舞。看到了郓城,李天宇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即将进入城中,就意味着没有了隋军的威胁。 李天宇策马走到城门,守军看见来的是瓦岗军队,心中稍稍安定。蔡建德站在城门口出,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是我!”李天宇眯起了眼睛,看着城头那一抹阳光,大声的说道。 “啊!原来是大公子!”蔡建德惊喜地说道,忙挥挥手,道:“兄弟们,赶快打开城门!” 士兵们听到命令,赶紧将城门打开,李天宇带着五千瓦岗士兵鱼贯而入。骑在战马上的李天宇一脸傲然,进入城池之后,李天宇依旧前行。蔡建德迎了上来,拱拱手,道:“大公子,粮食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大公子什么时候回去?” “哼,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李天宇冷笑了一声。 “不敢。只是营寨缺粮,卑职以为大公子急着赶回去罢了。”蔡建德眯起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一丝精光。 李天宇哼了一声,道:“车子都准备好了吗?” “大公子放心,粮食都已经放在了车上,随时可以走。”蔡建德说道。 “如此甚好!”李天宇对蔡建德的表现还算满意,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他忽然凑近了蔡建德,道:“你先安排士兵们用餐,我有事要办!” “喏!”蔡建德说道,目送着李天宇离去,眼中带着冷冷的杀意。他知道李天宇要去做什么,这个纨绔子弟,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寻欢作乐,李密有这样的儿子,就算夺得了天下,早晚也会败在此人的手中。 “你们,跟我走!”蔡建德说道,带着五千士兵赶到了城中大营,安排众人休息。他告诉几名校尉,让吃过午饭之后,等大公子的消息再赶回大营。士兵们都知道大公子是何等德行,早就见怪不怪,众人安心吃饭不提。 蔡建德回到了府衙,很快就与罗士信汇合,早有准备的隋军将士,赶赴大营,。此时,五千瓦岗将士已经吃过了饭,他们根本想不到会被自己人下药迷翻,只得束手就擒。罗士信带兵将众人全部捆绑起来,关押在大营里。 春兰院,李天宇满脸笑意,张开的双臂搂着两名娇滴滴的女子,女子们不断吃吃笑着,一人夹菜,一人喂酒,将李天宇伺候的非常舒服。这些日子,父亲过的极为压抑,李天宇也觉得十分不爽,如今有了机会,李天宇怎会不抓住呢? “大公子,再来一杯嘛!”一个绿衣女子说着。 “好,好!再来一杯!”李天宇说着,用力在女子脸上亲了一口,嘴上的酒水弄得绿衣女子一脸都是,绿衣女子娇媚地横了李天宇一眼。 “大公子,你说上次要为奴家赎身,还算不算数嘛!”绿衣女子说道。 “算数,当然算数了!”李天宇说着,拉过绿衣女子白嫩嫩的小手,轻轻地摸着。绿衣女子脸色潮红,不由吃吃笑了起来,弄得李天宇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刻将她给办了。 “大公子,这是奴家的拿手小菜,你尝尝看!”另一个身着红绿裙子的女子不满了,她夹起小菜,递到了李天宇的嘴边。 李天宇张口咬住,将食物吞下,伸出另一只手,在女子的脸蛋上摸着,女子光滑细腻的肌肤让李天宇不由眯起了眼睛,他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把抱起绿衣女子,快步走到软榻上,将女子扔在了床上。 “哎哟!”女子吃痛,秀眉微蹙,一脸娇嗔地正要说话,李天宇已经蹬蹬跑了出去,不久,又听见一声惊呼,片刻之后回来,将红绿裙子的女子也扔到了床上。 “小美人,我来了!”李天宇迅速脱掉了外袍,朝着软榻上扑了过去。 这时,就听一声巨响,大门被一脚踹开,惊得李天宇立刻翻身坐起,他冷冷地看着外面,大声喝道:“是谁,竟然打扰本公子的雅兴!” 罗士信冷笑一声,健步走到了李天宇的面前,对于这个花花公子,罗士信没有一丝好感。 “咦,罗士信,怎么是你?!”李天宇看见了罗士信的一张脸,顿时大吃一惊。 “当然是我!”罗士信看着李天宇衣衫不整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罗士信,你可是来投诚的?”李天宇顿时不屑了,此人三心两意,昨天为这个效力,今天为那个效力,明天又选择了其他人,根本毫无信义可言。 李天宇知道罗士信是一名悍将,但在这个时候,李天宇不能做出一副急着招揽他的模样。李天宇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是来投靠瓦岗,可是瓦岗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还是走吧!” 李天宇希望罗士信能跪下来求他,想到这里,李天宇的心中顿时乐开了怀。但罗士信依旧站着,高挺的身子如同青松,不曾有半点弯曲,这让李天宇有些诧异了。 “罗士信,你还不走,难道要让我找人请你出去吗?!”李天宇又道,他这是在提醒罗士信,赶紧表示忠心。 罗士信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李天宇,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误以为自己是来投降的,这是何等的笑话,也证明了虎父犬子,李天宇有多么的无能。 “李天宇,这天还没有黑,你就开始做梦了吗?”罗士信冷冷地道。 “天黑,做梦?”李天宇想了一想,顿时反应过来,罗士信这是在讥讽他啊,他顿时勃然大怒,道:“来人,将罗士信给我赶出去!”罗士信虽然骁勇,但只是一个人,因此李天宇并不害怕。 罗士信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随着他的大笑,蔡建德、张德宝两人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 “建德、德宝,你们来的正好,此人是逆隋的贼人,不知道为何竟然潜入了城中,还不将他速速拿下!”李天宇赶紧命令。 “喏!”蔡建德微微拱手,答应着。 李天宇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他慢慢退到了软榻边上,坐了下来,一手搂着一名女子,等着看罗士信的好戏,这个混蛋竟然不跪下求自己,李天宇在思考,将他捉住之后,将要如何处罚他? 两名女子靠在李天宇怀里,吃吃地笑着,心想总算有好戏可看。 几名士兵健步走了出来,可是,他们在经过罗士信身边的时候,依旧没有停留,反而直接朝着李天宇走了过去。李天宇不由一愣,道:“罗士信就在那里,你们还往那里去?” 话音刚落,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拎住李天宇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捉了起来。李天宇大吃一惊,正要反抗,余下几名士兵上前,将两名女子粗暴地推开,将李天宇的手脚全部抓了起来。 几人快步走到了罗士信跟前,将李天宇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罗将军!”声如洪钟,震得李天宇耳膜隐隐生疼。 罗士信挥挥手,道:“将他捆绑起来,立刻送往大营,让陛下发落!” “喏!”士兵们说着,其中一人取出了绳子,又将李天宇的手臂圈在了身后,用力地捆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李天宇不停挣扎,可是他那被掏空了的身子,哪里会是身经百战的大隋将士的对手?很快,他就被牢牢地捆绑了起来。 “罗将军,看在你曾经为我父亲效力的面子上,你就让他们轻一些,不要捆绑的太紧吧!”李天宇又开始哀求。 “李天宇,你不用再顽抗了,等到见了陛下,一切自然有分晓!”罗士信一挥手,示意士兵们将他带走。 李天宇在不停地大叫着,罗士信见他叫的心烦,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塞进了李天宇的嘴中,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26518917 第890章巨大的打击 响午时分,隋军大营。.。 “陛下,饶命啊!”杨侑的中军大帐,响彻着李天宇求饶的声音。 杨侑眯起了眼睛,李天宇手臂被捆在身后,人也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着。这个人,太没有骨气了,杨侑想着,厌恶地挥挥手,道:“给他松绑!”一个纨绔子弟,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独孤千山走上前去,替李天宇松绑,绳子掉下,李天宇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李天宇大喜,又磕了几个响头。 “朕何曾说过不杀你?”杨侑冷冷地看着他。 李天宇一愣,道:“陛下是仁慈之君,心胸宽阔,就当放个屁一样,将小人给放了吧!”李天宇觉得自己非常机灵。 “哼!”杨侑不由觉得十分好笑,慢慢踱步起来,杨侑走到了李天宇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瑟瑟发抖的李天宇,问道:“李天宇,你想活下去吗?” “想,想!还请陛下开恩呐!”李天宇趴在杨侑跟前,随着杨侑的脚步,不停地移动着。他还年轻,他不想死,他希望大隋天子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只要你按照朕所言,写一封书信给李密,朕可以考虑让你活下去!”杨侑停下了脚步。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李天宇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杨侑摆摆手,道:“起来吧,朕说,你按朕的话,写一封书信,给李密!” 很快,一封书信新鲜出炉,张德宝安排人手送往了瓦岗大营,李密很快就知道李天宇为何还没有回来。李天一在信中告诉李密,隋军虽然按兵不动,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围城,为了让瓦岗大营有更为充足的粮食,他已经在着手安排,搜集更多的推车、马车,以便运送更多的粮食。李天宇估计,明日傍晚,他就能将粮食送回。 李密这才心中稍安,只要儿子平安,他也就放心了。这一夜,李密并没有睡好,局势的危机让他连续好几夜没有睡好了。隋军的行动一直非常诡异,一点都不符合常理,这让李密的心中没有底。任何对手,不管他多么强大,只要掌握了他的行踪,掌握了他的弱点,就能想办法击破。可是,李密根本看不透杨侑,也就想不到对策。 次日一早,眼睛通红的李密早早起来,洗了一个热水脸之后,李密觉得精神好了一些。他例行走出了大营,四处巡视着。瓦岗大营里,士兵们正忙着造饭,一股胡饼的香味充盈在大营里,让人忍不住抽动鼻子。 李密一个人默默地在大营里行走着,所过之处,是一张张迷惑而困乏、失望的脸。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睡不着,瓦岗诸多将士也睡不着。他们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不知不觉,李密走到了牛进达的大营。 当年瓦岗最为鼎盛的时候,有王伯当、单雄信、牛进达、罗士信、程知节、秦叔宝、裴仁基父子等骁将,可谓人才济济,谋士也有柴孝和、魏征、柳燮、贾闰甫等人,至于文武双全者,也有不少,徐世绩、郭孝恪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如今,似乎只剩下了牛进达一人,这让李密十分感慨。他慢慢踱步靠近了牛进达的大帐。士兵们看见魏公到来,有人想要打着招呼,却被李密所阻止。李密缓缓走了过去,就听见大帐内,传来了人声,李密不由放缓了速度。 “牛将军,如今魏公屯兵不进,究竟是什么目的?”一个校尉问着。 “对呀,我等匆匆而来,正是为解郓城之围,可是魏公到了郓城之后,一直按兵不动,莫非是惧怕了隋人不成?!”又有一人问着。 “牛将军,如今隋军势大,魏公却避而不战,难道是有什么妙计不成?”又有人问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响彻在大帐里,牛进达忽然咳嗽了一声,道:“诸位,安静,安静!” “这一次隋人诡计多端,突然杀入郓城,迫使魏公不得不撤兵,回援郓城。如今,魏公不进兵,必然是有着他的考虑!”牛进达说道,其实对于李密的想法,他并不知道。 “唉,我的家人都在郓城,隋军一日不退,我就一日不能进城,真是让人忧心啊!”有人显得忧心忡忡。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他们的家人大部分在郓城,其余的,也在东平郡各县。隋军杀来,势必会影响他们的情绪。而部分家人在济北郡、鲁郡的将领,则显得更加担心。 李密在门外听着,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他不是不明白军心有动摇的危险,而是他不想听不愿听。他生恐听了,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来听了,因为他的心中,也非常想知道军心如何。 如果说原先还有人愿意一战的话,最后那人的话语,证明了他们对这场战斗的担忧,一旦军心如此,队伍就难带了。 这时,大帐内,又有几人叹息着,显然对此人的话非常赞同。李密默默摇头,他知道,必须要挽回军心,在临死之前,他也要给杨侑一点厉害看看。想到此,李密在大帐外咳嗽一声,健步走了进去。 看见李密突然出现,包括牛进达的瓦岗将领都吃了一惊,纷纷站起身来,拱拱手施礼,道:“卑职见过魏公!”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李密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四周。 李密鹰隼一样的目光让几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瓦岗虽然落魄,李密也变得苍老了许多,但积威仍在,让诸将不得不忌惮。 “诸位将军,吃的还好吧!”李密瞄了一眼案几上的碟子,上面放着几个胡饼。 “还不错!”一个校尉回答。 “魏公,听说大公子去郓城运粮,不知道何时回来?”牛进达问道。 “哦,天宇是想要运送更多的粮食,所以在郓城耽搁了。不过不用担心,今日傍晚,天宇就能回来。”李密轻松的笑容让诸将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魏公,隋军进犯瓦岗,将士们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将隋军赶出瓦岗呢!”一个校尉看见李密心情不错的样子,壮着胆子问道。 “呵呵。”李密笑了笑,道:“杨侑小儿虽然到了郓城,但诸位不必担心。数日一来,杨侑不敢进兵郓城,也不敢攻打瓦岗大营,正是因瓦岗有着赫赫的名声。杨侑畏惧瓦岗将士的勇名,因此不敢来犯。” “如今,冬季即将来临,于战不利,杨侑早晚退兵!更何况,王世充已经和我结盟,他正率领大军猛攻内黄县,进攻河北腹地。杨侑小儿若是识趣,就该速速退兵,不然一旦王世充拿下清河、信都、乐寿等地,杨侑小儿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密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脸上显得十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 “魏公英明!”牛进达适时地拱拱手,恰到好处、不留痕迹地恭维了李密。诸将闻言,纷纷拱手,均在称赞李密如何英明伟大,乃是天下第一豪杰。 “诸位将军放心,一旦杨侑小儿后撤,便是瓦岗发动攻击之时。届时,瓦岗不但要收复山东,更要进兵两淮,威胁吴越,夺取逆隋的粮食产区。如此一来,瓦岗兵精粮足,何愁不能称霸天下,成就一番事业?”李密环顾了一眼诸将,继续为诸将鼓劲。 “瓦岗万岁,魏公万岁!”一名校尉高声喊了出来,随着他的声音,诸将再度怒声高喝,气氛达到了顶点。更有数人声称要活捉杨侑,献给魏公。 李密对诸将的表现十分满意,他咳嗽一声,正要再说一番激励诸将的话,这时,大帐被掀开了,一名信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喘着粗气,道:“魏公,东郡急报!” 李密微微一愣,东郡急报?东郡能有什么急事?他不由疑惑地问道:“是王世充对隋军发动进攻了吗?” “魏公,隋将李靖沿着通济渠一路北上,夺取了大梁之后,绕道封丘,一日之间,连夺灵丘、白马、濮阳等地!”信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李密大吃一惊,诸将也都失声叫了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魏公,王世充得到消息,已经从内黄县撤兵,如今正驻扎在卫县、黎阳一带。目前王世充还没有动静,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动。”信使继续说着。 李密身子一抖,信使带来的消息,来过于突然了。而且,前一刻钟他还在诸将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击败隋军,活捉杨侑不是梦想,但下一刻,信使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所有的信心都在一瞬间被击溃。 “瓦岗,完了!”李密心中哀叹一声,眼前一黑,差一点摔倒在地上,牛进达急忙伸出有力的双臂,扶住了李密。 “魏公,你没事吧!”牛进达说道。诸将也纷纷围了上来,生恐瓦岗的主心骨李密出事。 李密用牙齿一咬舌尖,精神略微一振,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诸位,不要慌乱!”李密虽然说不要慌乱,可是他的一颗心,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这是在恐惧,隋军居然沿着运河夺下了东郡,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大梁的失守,使得东郡暴露在隋军的兵锋面前,该死的王世充,以大梁的地位,怎能不重兵驻守呢?该死,真是该死!--26520286 第891章愤怒的李密 瓦岗大营,瓦岗众将听到李靖成功偷袭东郡的消息之后,人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李密为了稳定军心,故作镇定,但实际上,他也十分清楚,瓦岗已经到了最为艰难的时刻,决定命运的时候到来了。.。 瓦岗已经被隋军团团包围,李密已经能想象出,李靖正在积极备战,将王世充挡在大河南岸。王世充虽然是同盟,但此时已经可以确定,他是靠不住的了。自己的命运,必须要由自己掌握!李密想着,下定了决心。 李密立刻做出了部署,高声激励诸将擦亮武器,明日出营挑战杨侑,一举将杨侑赶出东平郡。瓦岗诸将接到命令之后,取出弓弦,擦拭着武器,准备与隋军做出最后的搏斗。这一日过的飞快,时间迅速流逝,转眼便是黄昏。 随着天色暗下来,李密的一颗心变得越加紧张起来。儿子去运送军粮,说是今日之内一定能赶回大营,可是太阳就要落山,至今还没有看到人影。难道他要夜归?李密觉得不可能,便派出了斥候前去探查,一炷香后,斥候回报,说沿途根本没有看见李天宇的身影。 李密变得越加狐疑起来,他立刻带着心腹骑兵五百多人,奔赴郓城。这五百多骑兵是他仅有的骑兵,当初的将领正是罗士信与秦叔宝两人。李密一路急奔,很快就赶到了郓城,只见城头上偶尔亮着火把。 李密靠近了城门,大声喊道:“我是李密,快快开城!” “你是李密?有什么证据?”城头上,一个士兵听见李密的声音,大声的询问。 “你再仔细看看,我这张脸!”李密又大声叫着。 那士兵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半响,这才说道:“看起来,你很像魏公啊!” “这个是自然!我自然魏公李密!”李密顿时激动了,他兴奋地大喊,道:“快开城门!” “可是,你只是像,却没有证据你是李密啊!”那士兵又说道。 李密顿时被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大怒道:“叫张德宝、蔡建德来见我!” “可笑,你是什么人?张太守是你想见就见的吗?!我告诉你,你若是李密,我就是李密的父亲!”那士兵哈哈大笑,出言侮辱,四周的士兵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传入李密的耳中,让他觉得十分难受,这群混蛋,竟然不认识我了吗?而且居然还侮辱了他的父亲!李密大怒,策马上前,但那士兵忽然大喝一声,城头上射出七八支箭羽,从李密身边擦过,惊得李密差点跌落战马,他急忙策马后退,两支箭羽又从耳边滑过,刮破了皮,让他隐隐作痛,李密狼狈的策马奔出了十几步,这才停了下来。李密回头,仔细地看着城头,他看不清楚城头上是何人。 “你若在前进半步,休怪刀剑无眼!”那士兵再度大喝。 “明日,我一定要杀死你!”李密眼中带着杀意,他怒气冲冲地勒转了战马,喝道:“走!” 隋军大营。杨侑正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许多纸张,杨侑拿起一张纸,眯起眼睛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笑了,道:“杜爱卿,这份书信一旦送出,想必瓦岗就能不战自溃。” 杜如晦笑道:“陛下,瓦岗已经灯枯油尽,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挽救,更何况李密是一介凡人。想必此时他还不知道李天宇已经被陛下擒获了!” “李密的神志已经不清楚了,他居然在瓦岗拜祭翟让,希望翟让的在天之灵能保佑瓦岗,何其愚昧!”杨侑放下手中的纸张,他不相信有救世主,如果有,只能是自己。 “朕想,李密见李天宇还没有回营,一定会派人去寻李天宇,甚至,他很有可能去亲自去郓城。如果李密得知李天宇被擒,东郡又失守,一定会拼死一搏,举兵来攻!”杨侑分析着。 “瓦岗士气已经低迷,根本不堪一战。”杜如晦应声。 “虽然是如此,但朕不急着和他开战。他的粮食已经不足三日,就算减少粮饷,最多是五日。而一旦减少了粮饷,瓦岗军必然会闹事。杜爱卿,你说李密会怎样选择?”杨侑问道。 “如果微臣是李密,一定会选择投降,微臣想,以陛下的宽宏大量,至少会留一条性命吧!”杜如晦说道。 “可是,你并不是李密。”杨侑摆摆手,道:“他一定会顽抗。最迟一两日之内,他就会主动出击。”杨侑说着。 话音刚落,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李密在半个时辰前,赶往了郓城!” “哦?”杨侑微微一笑,与杜如晦相视一眼,不由笑道:“接下去,如何?” “守城士兵将李密赶了回去!”独孤千山一笑,将城头上的情况仔细地描述了一番。 杨侑颔首,道:“李密明日一早,应该还会去郓城,传朕的命令,郓城城头,立刻更换大隋的赤红色旗帜!” “喏!”独孤千山退了出去。 “陛下,李密说不定会大为愤怒,一举攻城!”杜如晦道。 “李密愤怒这是必然的,但要攻城,恐怕瓦岗诸将均会出工不出力。杜爱卿,就等明日,静观变化吧!”杨侑说道。 次日一早,李密带着五百骑兵,三千步卒,气势汹汹地朝着郓城县奔去,为了防止隋军偷袭,他派出了斥候四处探查。让李密觉得幸运的是,隋军一直不曾主动出击过,很快,他就看见了郓城城头。 然而,让李密十分惊讶的是,郓城城墙,变成了赤红色的海洋。李密眯起了眼睛,策马疾奔,很快,他就看清楚了,城头上的旗帜,是隋军的军旗!这是怎么回事?李密的心中震惊,身边的士兵也都惊疑。 李密用手使劲搓了搓了眼睛,再度看向城头,可是城头上依旧是隋军的军旗。他不敢相信,再度揉着眼睛,然后再看,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眼睛被揉的生疼,城头上的赤红色,依旧没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李密可以确定,就在昨日,郓城县的城头,还是瓦岗的旗帜,可是就在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了红色?如果说隋军攻城,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拿下郓城啊!更何况若是隋军攻城,他绝对不至于不知道半点消息。 李密心中快速的思索着,四周的士兵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牛进达脸色铁青,他偷偷瞄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密,眼中闪烁着一丝精光。 这时,城头上出现了一个健壮的身影,他全身铠甲,冷冷地看着李密,忽然他大声喝道:“魏公,许久不见了!” 李密回过神来,他朝着城头定睛一看,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眼前这人,赫然是罗士信。罗士信的经历,李密非常清楚。他知道罗士信在投靠了王世充之后,因为王世充纵容侄儿夺了他的战马,因此投奔了逆隋。 如今,在李密眼中的反骨仔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愤怒,可是罗士信是他最为喜欢的将领之一,这又让他欣喜。 “罗士信,你还没有死吗?!”李密的话充满了深深的怨恨之意,他看着罗士信,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罗士信一口吞下。当初他自问待罗士信不错,但罗士信被王世充擒获之后,没有大义凛然就义,而是选择了活命,这让李密非常不爽。 “魏公,你还没有死,我怎么敢死呢?”罗士信眯起了眼睛笑道,他本来是想要劝说李密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但李密刚才的那话说出来,让罗士信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如今的李密,太偏激了。 李密闻言,大怒,他伸手指着城头,道:“罗士信,当初我待你不薄,你却帮助外人来对付我,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罗士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魏公,我罗士信本来就是大隋将士,如今为大隋天子效力,何谓外人?诸位兄弟,只要你们弃暗投明,不再为李密效力,就能回转家乡,过着平静的生活。” 李密冷笑一声,道:“暴君几度兴兵,攻打高句丽,如今陛下,四处征伐,也是好大喜功之人,恐怕大隋在暴君的治理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笑话!”罗士信大笑着反驳,他目光威严地扫视了四周一眼,道:“前些日子,大河上下,均是难民,百姓嗷嗷待哺,在这个时候,请问李密你在做什么?你派士兵将粮仓牢牢把守,但凡有人敢偷盗粮食者,被你残忍地杀死。李密,你敢拍着胸脯说,没有这件事吗?” 瓦岗军窃窃私语,在最初的时候,的确有人怜惜亲戚无衣无食,偷了几石粮食,被李密发现,当即被处于死刑,全家人也被杀死。李密想要用他的残暴手段,来制止偷盗粮食的局面出现。正是因为如此,大河以南瓦岗境内各郡的百姓纷纷逃走,虽然李密派兵守住了要道关隘,但百姓们还是通过各种途径,逃到了大河以北。 这些事情,不少瓦岗军都知道,此时听见罗士信之言,心中都对李密产生了不满。他们都不明白,当初那个爱民如子的魏公怎么会变成这样?将一点点的粮食竟然看的如此之重,甚至不惜杀掉了几条人命,难道人命没有这粮食更值得珍惜吗? 26543602 第892章一封书信 罗士信毫不留情的指责,让李密十分愤怒,他有心出言反驳,但一时又想不到任何的语言。。。在事实面前,任何的狡辩都变得苍白无力。 “在百姓受难的时候,大隋天子又在做什么?当今天子在河北诸县,发放了数以万计的帐篷,设置了数以千计的赈民地点,让百姓们有吃的,有住的。这样的君主,难道不是爱民如子?难道不值得效力吗?李密,你说我罗士信背叛了你,可是在我看来,是你背叛了大隋!”罗士信再度大喝。 瓦岗士兵脸色一变,都纷纷不住拿眼去看李密。李密涨红了脸,他知道不能再让罗士信说下去了。 “罗士信,你休在这花言巧语,有种你就出城一战!”李密大声喝道。 “李密,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是我的对手吗?你若不信,可上来一战!”罗士信道。 李密瞟了一眼郓城城头上密布着的弓箭手,脸色一变,他知道,他根本不是罗士信的对手,可是罗士信出言相激,让神经格外敏感的李密格外愤怒。他有心想要上前,但又被弓箭手吓破了胆。 “李密,你这个胆小鬼,还带兵打什么仗,不如回家喝奶去吧!”一个隋兵说着,朗声大笑,四周隋兵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密敏感而极有自尊的心登时被刺伤了,他勃然大怒,猛地抽出了横刀,喝道:“牛将军听令,速速攻下郓城,将罗士信的人头砍下!” 牛进达脸色一变,且不说仅仅三千人,就算人再多,没有攻城器械,能拿下郓城吗?当年郓城扩建,是他牛进达主持的,他太清楚郓城县有多坚固了。 “牛进达,你在愣着做什么?”李密见牛进达不吭声,心中更加大怒。 “魏公,郓城已经落入隋军之手,显然早有防备。我军没有攻城器械,如何能攻下郓城?魏公,还是先撤为上,回到大营,再图良机吧!”牛进达说道。 “牛进达,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李密大怒,他瞪着牛进达,眼睛都红了。 “魏公如今不是良机啊!”牛进达显得十分委屈。 “不要多言,你速速攻城便是!”李密挥动着横刀,喝道:“再不攻城,我就亲手杀了你!” 牛进达上前一步,拱拱手,道:“魏公,卑职遵命便是!”说着,牛进达逐渐靠近了李密,突然,他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密打晕,然后带兵迅速撤回了瓦岗大营。 李密昏迷了两个时辰之后,便醒了过来,牛进达在他的身边,一脸的紧张。 “卑职情急之下,这才迫不得已打晕了魏公,还望魏公恕罪!”牛进达说道。 李密慢慢坐了起来,他皱着眉毛,半响,这才道:“进达,这一次你做的非常好!” 牛进达一愣,魏公这是怎么了?这话却不敢说。 李密慢慢站起来,道:“进达啊,刚才我也是气糊涂了,这才不顾一切,想要攻城。幸亏你及时打晕了我,这才避免我犯错!” “魏公,当时的确不宜攻城。”牛进达说道。 李密负手在大帐里踱步,道:“进达,逆隋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呐!如今隋军已经占据了优势,下一步,该怎么走?你有什么意见?” 牛进达眯起了眼睛,看着李密在地上忽长忽短的身影,心中不断思索着。牛进达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愚蠢。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除非有九天玄女下凡,否则瓦岗灭亡是早晚的事情,他之所以不忍抛弃李密,是因为李密对他,还是不错的。 牛进达在思索着李密这话的含义,半响,方才道:“卑职愚昧,想不出有退敌之策。不过卑职想,无论魏公有着怎样的命令,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为瓦岗流尽最后一滴血。” 李密忽然笑了,他走到牛进达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再想一想,该怎么办。” 牛进达退了下去,李密露出了一丝冷笑。牛进达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如果他一旦回答不对,就会被李密杀死。但他及时地表达了忠心,李密还算满意,瓦岗已经没有了悍将,那就留着牛进达吧。 牛进达的事情告一段路,可是瓦岗的危机并没有解除。瓦岗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支持两三日,一旦粮食吃尽,瓦岗军将何去何从? 就在李密沉思的时候,杨侑已经接到了罗士信的密报,李密已经被罗士信激怒,若不是被部下打晕,十之就会攻城。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李密还想攻城,足以证明他已经丧失了理智。 杨侑想着,道:“杜爱卿,朕打算给李密写一封书信,约他后日决战,你认为如何?” 杜如晦一愣,就在昨日,陛下还说要闭门不战,今日为何要出营与李密决战?杜如晦想着的时候,就看见杨侑一脸的笑意,他顿时明白了:“陛下,你的意思是……” 杨侑看杜如晦也笑着,颔首笑道:“正是如此,朕骗过李秀宁,不缺一个李密。” “李密已经缺粮,如果陛下邀战,他一定会选择应允。不然,短短几日之内,他就会绝粮。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会倾巢而出,与陛下决战!”杜如晦说道。 “既然如此,朕就写一封书信给李密,想必他会十分乐意的。”杨侑慢慢走到了案几边上。 “数日之内,李密必定被擒!”杜如晦下了定论,走到案几边上,为杨侑磨墨。杨侑洋洋洒洒,迅速写了一封书信,片刻之后,一封充满了挑衅的书信新鲜出炉。杨侑在信里,大骂李密,说他身为关拢贵族子弟,屡受国恩,却不思报国,带着一群反贼造反,丢尽了他的父亲蒲山公李宽的脸面。杨侑问李密,若是死了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李宽?像他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反贼,死后必定进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杨侑在大骂了李密之后,又对他进行了侮辱,说他连战连败,毫无带兵之能。这样的一个人,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如果,你李密还是一个汉子,后日,也就是十月二十,敢出营一叙吗? 杨侑吹了吹信纸,等书信干了之后,将书信递给了杜如晦,道:“杜爱卿,你看一看,可否?” 杜如晦接过书信,不由微微一笑,道:“陛下,李密若是接到了这封书信,必定被气的七窍生烟,一晚上都睡不着。” 杨侑与杜如晦相视一眼,相视一眼。旋即,杨侑叫来了亲兵,让他将书信送给李密。 26543603 第893章被迫进兵 郓城北,隋军大营外五里处,是一处平原,此时,太阳初升,瓦岗将士在李密的率领下,逐渐摆开了阵型。。.。 李密站在指挥台上,目光阴冷。自从杨侑派人将战书送到了李密手中之后,李密就在渴望着这一刻。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明日,粮食就会耗尽,再拖下去,于瓦岗不利。 杨侑主动邀战,李密就像睡觉的人拾到了枕头一般的开心,他立刻在战书批复,答应后日与隋军决战。做出答复之后,李密立刻召集了瓦岗诸将,进行了一番动员,鼓励士兵英勇杀敌,夺回郓城。 诸将领命,积极备战,并且搭建了一座指挥台,以供李密使用。此时的李密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思考的更为全面。其实李密也知道杨侑在这种情况下,主动邀战必然有诈,但李密已经别处选择,出战,还有胜利的希望,而不出战,他只能等死。 为了激励士气,李密将几个大鼓搬上了指挥台,他还特意挑出来几名身体强壮的士兵,告诉他们,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擂鼓。李密妄图用这种办法来鼓励士兵,可是,就连他的心中也没有底,究竟能不能成?这一战,胜利的希望太过于渺茫,可是他却又不得不如此行险。 阳光洒在李密的脸上,很是舒服,他不由眯起了眼睛,已经是辰时了,隋军应该出营了吧!想到此,李密吩咐斥候,密切关注隋军大营的动向,一旦杨侑出击,就立刻来报。李密已经准备好了拒马、鹿角等物,甚至还挖了一些陷阱,就等着隋军的铁骑前来受死了。 日头渐渐升起,秋老虎还在逞着最后的威风,巳时就要到了,可是始终没有看见隋军的踪迹。李密不由十分疑惑,不是今日决战吗?杨侑怎么还没有出现?隋军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杨侑,正在营中喝着茶水,与杜如晦下着围棋。 “杜爱卿,朕打算今夜就派人行下一步计划,你认为如何?”杨侑说道。 杜如晦皱着眉头,苦思半响,落下一颗黑子,道:“陛下,瓦岗已然崩溃,只要再略施小计,瓦岗将士必将弃李密而去。” “李密虽然势穷,但毕竟在瓦岗有着极高的威望,要想兵不血刃逼降瓦岗,还需要一番力气。瓦岗的数万兵马,只能挑选部分精壮入伍,守卫山东各郡,余下士兵,全部退伍,回家务农,让饱经战乱的山东恢复经济,不再需要江东各郡的援助。”杨侑轻松落下一颗白子。 “山东是个好地方,朕还打算在沿海地区建造船坞,作为日后东进的基地。此事之人重大,朕一时之间,想不出有何人能够担当此重任。”杨侑摇头,雷士猛虽然是水军将领,他他对北方的气候不是很适应,去岁夺下高句丽之后,有些水土不服,杨侑只得令他回转吴越,休养生息。 “陛下,北海郡刘兰成如何?微臣听说此人多智,又是山东人,对山东各郡应该十分熟悉,按道理来说,是比较好的人选之一。”杜如晦说道。 杨侑眯着眼睛想了半响,道:“可以一试。”历史上的刘兰成杨侑记得一些,他就是被丘行恭抓住,取出心脏活活吞下。以历史上此人的资历和智慧,应该能担任此任。杨侑之所以想在山东修建船坞,是因为山东有着优良的港口,而且离新罗百济很近。朝鲜半岛上的这两个国家,乃是后世棒子的祖先,杨侑自然有攻伐的想法。此外,更为东方的倭人,也是目标之一。即使杨侑此生做不到,他也希望后世能够完成。 这时,独孤千山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李密派人前来,责问陛下为何出尔反尔,不出营鏖战。” “李密按捺不住了。”杨侑眯起眼睛笑了笑,他当棋盘放在一旁,站起身来,道:“克明,走,在大帐外瞧一瞧。” “喏!”杜如晦说道。 两人走出大帐,朝着西门走去,登上哨楼,只见数里外,瓦岗旗帜飞扬,隐隐地传来隆隆的鼓声。杨侑抬手一直前方,道:“李密果然求战心切!” “陛下,李密使者正在门外等候。”独孤千山说道。 “哼,你告诉他,让他转告李密,就说朕在大营等他。”杨侑淡淡的说道。 独孤千山一愣,略略迟疑,还是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李密信使骑着战马狂奔而去。 “杜爱卿,你说李密会不会来?”杨侑又问。 “微臣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带兵杀来。”杜如晦也笑了,他已经明白了陛下的计划。 数里的距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信使很快就进入了瓦岗严密布阵的阵中,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战阵之后,信使登上了指挥台,禀告李密:“魏公,隋帝说他在营中,等着与魏公决战。” 李密一愣,旋即显得十分愤怒,在营中等着自己,这算什么决战?这等于是让他主动出击,攻打隋军大营啊。李密曾经带兵看过隋军大营,知道隋军大营建造的十分坚固,鹿角、拒马、铁蒺藜等物更是遍布在隋军大营外。 要想攻破隋军大营,非常困难。可是,看杨侑的回答,必然是不会出营了,摆在李密面前,是两个选择,一是回到大营,等待良机与隋军决战,但是军中已经缺乏粮食,今日为了与杨侑决战,李密特意让士兵饱食了一顿,军中仅有的几十只黄羊也都拖出来杀了。二是主动进攻,那么李密就不得不放弃初步构建起来的防御工事,打一场攻坚战。 李密眯着眼睛想了半响,最后还是一咬牙,一将功成万骨枯,李密决定用瓦岗将士的性命博一个未来。 “传我命令,三军立刻出发,攻打隋军大营!”李密下令。 瓦岗将士面面相窥,面对李密的命令,都十分不解,但他们还是忠实地执行了李密的命令。阵型缓缓移动,朝着隋军大营逼近而去,一个时辰之后,瓦岗军中士兵全部抵达了隋军大营外,李密骑在战马上,目光中带着决然,这或许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战。 隋军大营内,丝毫不见紧张气氛,弓箭手在哨塔上,一脸的轻松,陛下征伐以来,几乎攻无不克。面对可恶的高句丽人,面对贪婪的突厥人,面对反贼伪唐李世民,大隋将士已经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大隋的血性,如今大隋面对的,是士气无比低迷的瓦岗军,更不值得害怕了。 “杨侑小儿,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李密骑在战马上高声喊道。 隋军将士顿时收敛了笑容,此人甚为无礼,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讳,当诛!数名弓箭手举起了弓箭,瞄准了李密,嗖嗖就是几箭。这几名弓箭手的箭法不错,可惜李密离得太远,准头虽在,但射到李密身边,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几名瓦岗士兵轻易劈下。 李密这下胆子更壮,他高声道:“杨侑小儿,你说今日与我决战,可是你至今不敢踏出大营半步,你这等胆小之人,岂配做一国之君?!” 接到消息的杨侑刚刚走上哨楼,就听见李密正在破口大骂。杨侑冷笑一声,道:“将李天宇给朕带上来!” “喏!”侯君集说道,蒲扇一般的大手抓着李天宇,就像抓一只小鸡。侯君集将李天宇扔在地上,疼的李天宇呲牙咧嘴,连声道:“轻一些,轻一些!” “李天宇,你且站起来看看,眼前那人是谁?”杨侑说道,抬手一指前方。 “那是……是父亲!”李天宇眯起眼睛,看了半响,终于看清楚了李密的模样。 “李天宇,如果你想要活命,朕想,你该知道怎么办吧!”杨侑又道。 李天宇点点头,道:“陛下放心,罪民知道该怎么说。”快步走上前,李天宇鼓足了力气,道:“父亲,父亲,我是李天宇!” 李密的视力不是很好,而李天宇的声音不大,听得不是很清楚。他正在疑惑的时候,牛进达靠近了李密的身边,道:“魏公,那是大公子!” “是天宇!”李密身子一震,不由抓紧了缰绳,策马缓缓上前。 “魏公!”牛进达策马上前,护卫在李密身边,几名李密的亲兵也跑了上去。 “父亲,不要再打了。天子许诺,只要你投降,可以赏赐你百亩良田,让你安然度过一生!所有的瓦岗士兵,都赦免无罪,愿意当兵的,可以继续当兵,保家卫国,不愿意当兵的,回到家乡,也可以分到几十亩良田,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李天宇扯着喉咙喊着,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能够听见的瓦岗将士,寥寥无几。 杨侑皱了皱眉头,李天宇太让他失望了,这厮拼命大喊,但声音比老鼠大不了多少。不过,杨侑也非常清楚,李天宇只是一个桥梁,让瓦岗不战自溃的,还另有其他办法。想到此,杨侑低声吩咐下去,裴行俨快步走下哨楼,吩咐隋军将投石器运了出来,在大营内宽敞处一字摆开,然后,裴行俨又带着人,将一个个的纸包放在了投石器内,等待着杨侑的命令,准备抛射。 牛进达的听力比李密好很多,听见李天宇的话,牛进达微微皱眉,他不断地打量着隋军大营,握紧了手中的横刀。随着李密奔出了三十多步之后,逐渐进入了隋军弓箭手的射程。 26573677 第894章众叛亲离 “陛下,李密已经进入射程,微臣有把握将他射杀!”侯君集在一旁低声说道。,。 杨侑想了想,摇摇头,道:“暂时不要妄动。” 侯君集道:“喏!”退到一旁。 杨侑打量着越来越清晰的李密,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以李密的才能,如果能为自己所用,他一定能有一番作为。隋末最大的反王之一的李密,虽然有野心,但终究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杨侑能饶了高开道,能放过萧铣、窦建德,区区一个李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样的念头在杨侑的心中一闪而过,但旋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李密固然已经山穷水尽,但历史上的李密在被王世充击败之后,被迫投奔李渊,不久之后,他就心生反意,在熊耳山被盛彦师所斩杀。这件事,证明李密是野心不死之人,留下他,十之是一个祸害。 杨侑想着的时候,李密离得越来越近,距离城门已经不过六十多步的距离。杨侑摆摆手,示意弓箭手放下弓箭,在杨侑看来,李密已经是一个死人,根本不足为虑。 “父亲,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吧!陛下一定会善待你的!”李天宇继续大喝。 此时距离已经近了,李密能十分清晰地听清楚了,他闻言不由一愣,这个逆子,竟然劝说自己降隋,难道他不知道,这对于军心来说,会有极大的影响吗?!李密咬着牙,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逆子。 “李密,你听见了吗?你如果投降,朕可以允你不死,你的儿子李天宇也能留下一命!所有的瓦岗将士也都能活下来!李密,你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你的儿子想想,为瓦岗数万士兵想一想吧!你为了天下的霸业,难道要将数万无辜的人命都送往火坑吗?!”杨侑朗声,顿时将李天宇的声音给掩盖了下去。 李密冷冷地看着李天宇半响,喝道:“逆子!你这个背叛父亲的逆子!”说着,李密又冷冷地看着杨侑,高声喝道:“杨侑小儿,要我降你,那是痴心妄想!” 杨侑淡淡一笑,道:“吩咐裴行俨,立刻行动!” “喏!”独孤千山答应着,冲着不远处的裴行俨挥挥手。 裴行俨会意,他一声令下,隋军投石手立刻将纸包抛射出去。纸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瓦岗士兵砸了过去。众人眼见隋军发动主动攻击,纷纷大叫着闪开。几十个纸包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捆着纸包的绳子顿时裂了,几张纸飘了出来。 瓦岗士兵都觉得十分奇怪,隋军投掷的是什么东西?当即有好奇的士兵捡起了飘落在地上的纸,有识字的顿时大声念了出来。一时之间,瓦岗阵营中,数万士兵的前端,顿时出现十几个圈子,十几人围在一起,由认识字的士兵大声念着纸张上的内容。这十几个圈子不断扩大,变成几十个、上百个、上千个。 瓦岗士兵在不断传递着纸张的同时,也将纸张上的内容传达了士兵的耳中。纸张的内容与杨侑、李天宇说的差不多。杨侑之所以采取这样的办法,是因为无论谁的声音再大,也不可能让数万士兵听见,所以,在这个时候,信纸成为最为有利的武器。 杨侑相信,瓦岗的士兵已经厌倦了战争,当杨侑的许诺出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士兵必然怦然心动。果然,瓦岗士兵在知晓了大隋天子的条件之后,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在他们看来,大隋天子是如此的仁慈,他不仅不怪罪瓦岗的士兵,还许诺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可以安心生活。 更为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杨侑在河北大力赈灾的事情,通过各种渠道已经在瓦岗军中广为流传,很多人都暗中称赞大隋天子的仁德圣明,内心都有着想要投靠大隋的心思。只是李密对内防范甚严,在军中仍然有着足够的威望,这才使得众人将心思压在心底。 此时,大隋天子的许诺让瓦岗士兵原本想要投靠大隋的心思点燃了,他们议论起来,浑然未觉前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李密并不清楚隋军投掷了什么,但他对儿子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他冷冷地看着牛进达,喝道:“进达,杀了他!”用手指着李天宇。 牛进达一愣,道:“魏公,他可是你儿子啊!” “儿子?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他已经丢掉了李氏的气节,竟然卑躬屈膝,想要我投降!”李密一想到日后就要跪在杨侑面前,心中格外愤怒,整个人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乎要喷出火来。 “魏公,那毕竟是你的血脉呀!”牛进达的心中不忍。 李密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牛进达,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卑职、卑职不敢,只是大公子是魏公唯一的血脉,卑职不能杀了他!”牛进达仍然在据理力争。 “他是我的儿子,想杀就杀,何须你多言!”李密大怒,他伸出手,从一名亲兵的背上抢过了弓弦,弯弓搭箭,就要射杀李天宇。 “魏公,不可!”牛进达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李密的手臂。 “牛进达,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李密大怒,拼命地甩开牛进达的手。 两人正在争执间,忽然,身后传来金戈之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两人惊愕地回头,只见无数士兵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朝着隋军大营一旁走去,更有几名校尉打出了白色的旗帜。 “陛下,我等愿意投降!”瓦岗士兵齐声大喝,声势震天,数里外的郓城似乎也被他们的声音所惧。 “你们!”李密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的瓦岗将士都选择了投降,只有他身边的几十名骑兵依旧跟着他。但看表情,似乎有所心动了。 站在哨楼上的杨侑看到这一幕,不由打了一个响指,道:“大局已定!李密已经成孤家寡人。” 侯君集脸上大喜,道:“陛下,我愿率兵出击,擒获李密。” 刚刚登上哨楼的裴行俨神情复杂,道:“陛下,微臣愿意自降两级,还请陛下饶李密一命!” 杨侑淡淡地看了裴行俨一眼,道:“给朕一个理由。” “陛下,李密已经势穷,身边士兵恐怕不足百人,要想擒获他,已经是轻而易举。如今瓦岗已经失势,再也翻不起大浪,杀了也没有大用,不如留他一命,瓦岗旧将皆会感恩陛下,誓死效力!”裴行俨说道。 杨侑颔首,道:“只恐李密不会投降。” “微臣愿意去劝说他!”裴行俨说道。 这时,李密看着如山一般朝着隋军大营狂奔的瓦岗将士,心中悲凉到了极点,他拼死一搏,就是想要挽回局势,但最终,竟然被杨侑不费一兵一卒,旧将瓦岗将士拉到了逆隋的怀抱。 牛进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拱拱手,道:“魏公,将士已经离心,大势已去,瓦岗已经不复存在。魏公,卑职胆敢进言,投降防油活路啊!” 李密停止了笑声,定定地看着牛进达,看着他在瓦岗仅剩的心腹,忽然惨然一笑,道:“进达,你也要背叛我吗?” “魏公,不是卑职想要背叛你,而是如今大势已去,如果还有一战的能力,进达必然会不离不弃,为魏公流尽最后一滴血,虽死也无悔!可是魏公你看看四周,瓦岗士兵已经不足百人,难道魏公以为,这点人能将杨侑擒获,能改变这一战的大势吗?”牛进达继续劝慰着,他不希望李密身首异处。 “你,你如此花言巧语,最终还是想要背叛我!”李密大叫着,忽然拔出了横刀,凶狠地朝着牛进达砍了过去。 牛进达吃了一惊,他急忙侧身躲过,横刀从牛进达的头顶划过,破碎的头发掉了下来,惊得牛进达流了一身冷汗,李密这是要取他的性命啊。当年,瓦岗李密的名字威震大江南北,不仅仅是因为他击杀了张须陀,更是因为他爱民如子,几度开仓放粮。因此,牛进达这才赶来瓦岗,投靠李密。他自问投靠李密之后,忠心耿耿,在徐世绩、魏征等人先后离开的情况下,他依然不离不弃。 可是,魏公却说他是叛徒,这让牛进达心如死灰,心中最后的念想就此破灭。他冷笑了一声,拱手道:“魏公,保重!”说着,策马朝着隋军大营狂奔而去。 看着牛进达离他而去,李密再度大笑,声音格外悲凉,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在他身后,还有数十人,此时看着李密举着横刀,均是一脸畏惧,众人不由自主后退。 “你们这群叛徒,我要杀了你们!”李密大声的喊道,他策马冲了过去,挥舞着横刀,胡乱地砍着。 众人见李密眼睛发红,整张脸已经扭曲,一副疯了的模样,顿时一哄而散,远远地离开李密,生恐被他一刀砍死。 “滚,你们都滚!”李密大声的喊着,众人跑的很快了。 李密回头,看着隋军大营外,无数丢盔弃甲的瓦岗将士,眼中不由落下了泪水,这是他为之奋斗了数年的瓦岗,瓦岗在他的手上兴盛,也在他手上衰落,而且衰落的极为彻底,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怎能不让他李密的心中格外伤心呢。 26573679 第895章朕不杀你 “哈哈!”李密看着众人逐渐离他而去,不由失声狂笑了起来。,。战马打着响鼻,不安地摇着头,似乎非常不解主人为什么打出令人害怕的笑声。 “想不到我李密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李密大叫了一声,他知道,瓦岗已经完了,再也不可能有反扑的机会了。 这时,一个身影靠近了李密,他偷偷举起了手中的横刀,朝着李密砍去。李密虽然没有反应过来,但战马却发现了意图不轨之人,战马抬起前蹄,朝着那人踢去。那人惨叫了一声,飞向了远处,倒在地上,不住地咯血,很快就再也不动了。 李密坐骑虽然将那人踢死,但前蹄也中了一刀,不由悲鸣一声,朝着北方狂奔而去。战马越过枯草地,越过了农田,越过了小山丘,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隋军大营,杨侑摆摆手,道:“杜爱卿,侯爱卿,你二人留下,带兵收编瓦岗士兵!裴爱卿,你带五百铁骑,与朕去瞧一瞧。” “喏!”众人回答,迅速跑下了哨塔。 杨侑又看了一眼李天宇,吩咐道:“带他一起去!” “喏!”独孤千山答应着。 很快,隋军就在侯君集、杜如晦的带领下,将一队队的瓦岗士兵收编。而杨侑则带着数百骑兵奔出北门,朝着李密奔跑的方向追去。 李密不知道跑了多久,风在耳边呼啸,吹的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战马一直奔到了大河边上。此时大河的河水不再奔腾咆哮,而是在河岸五六尺下平静地流淌着。战马在河边停下,劲风吹来,带着泥土的芬芳,李密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长时间的奔跑之后,李密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勒住了战马,走了下来,走到河边,注视着河水,眼中不由落下了泪水。他不断的努力,但最后,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李密举起了横刀,刀面反射着寒光,映照在李密惨白的脸上。 “赫赫!”李密惨笑了两声之后,他依然将横刀举了起来,放在了脖子上。 “事已至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一死罢了!”李密心中想着,逐渐将眼睛闭上,所有的大业,都在这一刻,变成泡影,就让涛涛的大河,埋葬了我的身躯吧!手一抖,李密手中的横刀就要割破喉管。 “爹,你不能死啊!”李天宇的声音突然凭空出现,仿佛如炸雷一般,响彻在李密的耳边,震得他不由睁开了眼,如果说还有什么眷念的话,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是他唯一的牵挂, 李密放下横刀,回头一看,只见数百名骑兵狂奔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儿子李天宇。 “爹!”李天宇跑近了,突然翻身下马,朝着李密的方向奔去。 “天宇!”李密看清楚的确是儿子,手中的横刀不由落在了地上,他张开了手臂,紧紧地抱着儿子。 “爹,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李天宇哭着道,脸上全是泪水。 李密用足了力气抱着儿子,仿佛李天宇随时会离开他一样,听见儿子的话,李密身子一震,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心中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天宇,以后爹不会离开你!” “爹,我们回去吧!”李天宇说道。 “回去?去哪里?”李密苦笑,天下之大,似乎并没有他李密的容身之处。 “天子英明,是仁德之人,不如投靠他,为大隋效力!”李天宇说道。 “为天子效力?”李密一愣,旋即摇摇头,道:“罢了,为父兵戎一生,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如果陛下允许,我只想在田间种地。” “李密,朕可以饶你不死。”在数百骑兵的拥簇下,杨侑策马缓缓而来,在听见了李密父子的话之后,杨侑说道。 李密闻言,看着杨侑,准确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大隋天子交手,但他败的非常彻底。隋军没有经过血战,仅仅是几个简单的阴谋,就将瓦岗彻底地瓦解,此时的李密心中已经服气。这个年少的皇帝,刚才说,可以饶他不死,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 李密嘴唇蠕动,正要说话。杨侑却摆摆手,道:“李密,朕虽然可以饶你不死,但朕有一个要求。” “陛下有什么要求?”李密问道。 “大隋鹰击郎将张季珣,你还记得吗?”杨侑淡淡的问道。 李密闻言,身子不由一震,鹰击郎将张季珣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因为当年瓦岗最为鼎盛的时候,让李密头疼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如何攻破洛阳,二则是如何攻下箕山的张季珣。与洛阳上百万的人口相比,被围困在箕山的张季珣,率领的部下不过数百人,粮食吃完了,就吃山中的野果野味,甚至吃草。张季珣在李密数十万大军下,足足坚持了三年,最终因为缺乏粮食而体弱多病,于是被李密攻下了箕山。 张季珣被抓获,拒绝给李密下跪,他说:“我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我是天子的大臣,岂能向叛贼下跪?”当时很多将领都认为张季珣无礼,纷纷请杀此人,但李密却认为张季珣非常有气节,于是放过了他。但翟让却向张季珣索要金子,因为没有得到,而将他杀害。 此时,李密听见杨侑询问,慢慢将此事回忆了起来,他点点头,道:“罪民记得。” “说起来,李密你也算一个英雄。朕不杀你,不仅仅是因为瓦岗气数已尽,更是因为你对张将军的敬重。”杨侑缓缓说道。 “如今,箕山在王世充的势力范围内,朕不能拜祭张将军。不过,日后朕一定要为张将军重修陵墓,以表彰他的忠心。李密,朕要你为张将军重修陵墓,世代为张将军守灵。”杨侑瞧着他。 李密拱拱手,道:“张将军虽然不是被我杀死,但也与我有关。陛下宽宏大量,不杀罪民,罪民十分感激,愿意为张将军守灵!” “如此甚好。你先暂住东平郡,日后朕恢复了中原,张将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杨侑说着,拨转了马头,朝着隋军大营走去。 李密与儿子相视一眼,李密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天宇,走!” “爹,我们都不死了!”李天宇笑着,忍不住擦着泪水,一脸的激动。 瓦岗士兵全数投降,隋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夺下了山东诸郡,杨侑将大军驻扎在东平郡,同时写信让李靖做出佯攻黎阳的态势。王世充迫于隋军的压力,主动将黎阳放弃,白马已经落入隋军之手,隋军随时可以南北夹击黎阳,对于王世充来说,黎阳、檀渊等县已经是鸡肋,守之无益,还不如主动放弃。临行前,郑军将百姓统统迁走,只留下了几座荒无人烟的城市。 王世充撤到卫县一带,继续修建防御工事,若是能守住卫县一带,河内郡就平安无事,河内郡平安,意味着隋军不能直接攻打洛阳。随后,王世充留下了单雄信镇守卫县,匆匆带兵抵达虎牢关。 此时李靖已经夺下了东郡,与荥阳郡相接,王世充为了防止隋军攻打荥阳,便将大军驻扎在虎牢关,随时准备支援荥阳郡。王世充的异动被隋军密探牢牢掌握,但此时大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暂时无力西顾。 为了安置想要回转山东的灾民,杨侑临时从河北抽调了数百名各级官员,主持灾民的安置事宜,同时,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对瓦岗降兵进行了挑选,身强力壮、愿意当兵的,填补到各郡,充当郡兵。至于不愿意当兵的,则按人数,分配良田。 瓦岗将士见大隋天子果然守信,因此人人欢喜。牛进达见李密扔在,心中也颇为高兴,他选择了继续当兵。杨侑早就知道此人名字,知道他是一名骁将,因此让他留在李靖身边,帮助李靖稳定局势。 在忙碌中,杨侑抽空接见了刘兰成,与他随意聊了聊,见刘兰成反应迅速,于是将心中的想法提了出来,刘兰成当即表示,一定完成任务。整整十一月,大隋君臣一直在处理山东政务,将近十二月中旬,事情才告一段落。 山东事情略定,好消息传来,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巴蜀国学监的优秀学生也赶来了,杨侑立刻将他们打乱,安置在山东各郡各县,配合着山东本地豪族,大隋已经牢牢控制了山东。 此次随着国学监学生前来的,还有杨恭仁,杨侑知道他善于安抚百姓,稳定局面,于是将他招来。山东刚刚稳定,还有许多问题,以杨恭仁为山东道的总管,那是最好不过了。君臣两人谈心良久,杨侑给杨恭仁的指示是积极恢复生产,安抚百姓为主,当然若是王世充来袭,就要将他打回去。 对杨恭仁一番叮嘱之后,杨侑率领禁卫军赶赴东郡,在东郡视察了数日,提出了一些建议,又让李靖带兵回到河北,主持河北大事,东郡的事情就交给杨恭仁。杨侑特别叮嘱,如果王世充攻打东郡,河北就要配合山东,粉碎王世充的进攻。 交代了诸多事情之后,杨侑从东郡出发沿着运河南下,抵达江都之后,再逆江而上,转回阔别多时的巴蜀。--26584803 第896章群丑汹汹 长安城,树枝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西风吹在人的身上,让人寒冷彻骨,忍不住打几个冷战。-..- 皇宫内,李渊躺在一把铺着貂皮的太师椅上,神情却并不轻松,就在大半个月前,他得到了极为不好的消息,那就是瓦岗几乎是在一日之间,就此崩溃。对于李密的失败,大唐的高层领导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李密肯定是撑不住的,早晚必将被杨侑所灭。 但是,李渊父子与王世充的想法都是一样,那就是认为即使李密再不济,至少也能支撑到明天开春,可是,李密竟然如此不济,很快就被杨侑擒获,这让李渊的心中充满了震惊。李密虽然有缺点,高傲自大,不听人言,但至少,他的带兵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然,瓦岗也不会在他的手上兴盛。李密的失败让李渊对杨侑又有了新的审视,看来此人不仅仅会打仗,还懂得攻心之术,知道利用大隋的名义,招揽瓦岗诸将。 而李密的失败,使得反贼同盟再度面临挑战,逆隋已经将在河北的土地与南方的两淮连成一片,饱经战乱的河北、山东,就能籍江东、荆襄的粮食快速恢复。拥有了天下大半的逆隋,一旦开始休养生息,其国力的恢复速度,是很可怕的,至少,仅仅拥有并州、关中以及凉州的大唐就比不上,更不用说仅仅有河南的王世充了。 尽管天下大势看起来已经定了,但李渊绝对不会束手就擒。趁着冬季用兵不便,李渊将太子李建成招来,便是为了商议如何对付逆隋。 李建成坐在李渊身边,神色也是非常凝重,前几次他献计给父亲,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但始终还是落在逆隋的后面,比如说国土的扩张速度,比如说官府对清廉的推行力度,比如说对农耕的重视程度,大唐都远远地落在了逆隋的身后。而且,李建成还知道,逆隋在南方,种植一种水稻,可以一年两熟,极大地满足了对粮食的需求。他本来有心想要耕种,但据说北方很难种植,因此李建成也就放弃了。 大唐的两个最高统治者在短暂的沉默后,李渊首先开口了,只听他咳嗽一声,道:“建成,李密败得如此之快,实在是出乎朕的意料。如今天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下一步杨侑就是要攻打中原。大唐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尽快恢复实力,不然,等到王世充支撑不下去,大唐就独木难支了。” 李建成点点头,道:“父皇说的极是。儿臣认为,在如今局势下,只有尽量拖延逆隋的速度,大唐才会有喘息之机。” “建成,你有什么好建议?”李渊眯着眼睛问道,前几次太子出的主意都非常好,让李渊非常高兴,李渊的心中也确定了如果百年之后,大唐的江山将会由何人掌舵。毫无疑问,在李渊的心目中,善于处理政事,军事上也有着独特见解的太子李建成,是最为理想的接班人。 李建成这是站起身来,为李渊添了一杯茶水,这才坐下,道:“父皇,儿臣想先问一个问题。” “你说!”李渊点头。 “前些日子,杨侑小儿将刘弘基、殷开山两人放回,儿臣认为,这是杨侑的离间之计!”李建成说道。 “继续说!”李渊点头。 “刘弘基、殷开山两人是太原首义之臣,有着莫大的功勋,其后,灭西秦帝国,击刘武周,同样立功不小。儿臣以为,此二人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背叛大唐!”李建成说道。 李渊笑了笑,摆摆手,道:“朕也认为,这是杨侑的诡计。建成你放心,朕不会怀疑这两人。” 李建成咳嗽一声,道:“儿臣绝没有这个意思。” “儿臣的意思是,既然杨侑小儿能够行此等离间之计,为何大唐不行?”李建成又道。 李渊沉默了半响,道:“可是上次屈突通之事,半点效果没有。” “父亲,上一次屈突通的事情,可以说是捕风捉影,没有效果,也就在情理之中。父皇,儿臣想,既然要做,就做大一点!”李建成说的十分肯定。 “做大一点?!”李渊眯起了眼睛,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李建成。 “父皇,儿臣有两个想法,一则,逆隋的扩张速度太快,虽然有不少势力投靠,但忠心度未必可靠。尤其是南方,少数民族众多,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其二,儿臣已经再度将势力插入了巴蜀,只要父皇同意,他们立刻就会献出生命,给杨侑一个致命的打击!”李建成说道。 “嗯,此事可行。建成,你详细理一个章程给朕。”李渊笑道,对李建成的这个决定,十分满意。 洛阳城,王世充已经回到了皇宫。隋军退却了,荥阳郡、汲郡的危险暂时解除,然而,王世充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事实上,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这一次出兵,虽然没有与隋军交战,几乎没有损失,但粮草却消耗不少,毕竟大军出征,就算不打仗,士兵也要吃饭不是? 数万大军足足停留了两个月,战马、战士,对于粮秣来说,消耗非常大。仅仅是这段日子,大郑府库中的存粮,只余下了五六万石,再有一场大战,恐怕还不够士兵吃十天。如此巨大的压力,怎能不让王世充忧心忡忡呢? 而且,更让王世充郁闷的是,自从出兵之后,洛阳的粮价再度上涨,许多百姓抢购粮食,吓得店铺纷纷关门,洛阳城的粮食已经上涨到惊人的价格,斗米上千钱,而且还有价无市。一些贫苦人家买不起粮食,只能过着吃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尤其是一些涌入洛阳的灾民,生活更加窘迫。而此时冬季已经来临,野外一片萧瑟,根本没有野菜树叶等东西可以食用,不少人饿死街头。 各级官员纷纷上报各地灾民情况,郑州长史戴胄上书,请陛下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此时的王世充是骑虎难下,在收编了不少瓦岗百姓之后,王世充不得不为他们的生活负责,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当初的选择,并没有深思熟虑。因为接纳了灾民之后的付出,尤其是粮食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王世充想了很久,如果不开仓放粮,他所有的努力就都付之流水了,迫于无奈之下,王世充一方面紧急召见了洛阳城的富户,向他们购买粮食;一方面派人去其他各地,寻找粮食来源。与此同时,王世充拿出了一小部分粮食,在街头搭建了粥棚,赈济灾民。最大程度的节约粮食的同时,努力不让百姓饿死。--26584804 第897章温情 临近年关,成都城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显得十分热闹。。。虽然大隋近年来连连征伐,但自从引进了占城水稻之后,产量大增,百姓家中多有盈余,生活富足。随处可见一家老小,上街采购年货。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百姓们满足的笑容,看着这一幕,站在酒楼上的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成都城的繁华,比起长安更甚!” “长安历经战乱,至今没有恢复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也走了过来,与中年汉子并肩而立。 “如今大隋已经占据了山东,天下之势越发有利。这一次,太子派你我前来,可要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中年汉子说道。 “薛大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身材高大的男子问道。 中年汉子正是薛万钧,河北大战,薛家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虽然事后杨侑将受伤的薛万淑安置在幽州,允许他为父守灵,但薛万钧对杨侑的恨意,依旧牢牢地占据在心中,对于薛万钧来说,家仇比不过国仇,他之所以投奔李唐,为李建成效力,无非是想要杀死窦建德,杀死杨侑,还有罗成。 可是罗成已经投靠了秦王李世民,为了大唐内部的和谐,薛万钧不会去动罗成,所以他先要寻杨侑报仇。自从听说太子想要从内部瓦解逆隋之后,薛万钧就主动请缨,来到了成都,寻找机会,破坏大隋的君臣关系。 与薛万钧说话的叫做李志安,是太子李建成的部属,官职是太子千牛,有万夫不当之勇,因此李建成派他帮助薛万钧,谋划巴蜀大事。两人经过十余日的奔波后,抵达成都,如今已有数日,两人在成都四处探访,但始终没有寻找到分化大隋君臣的机会。 薛万钧闻言摇摇头,道:“杨侑就要赶来,我以为,在他赶来之前,是最好的机会。若是等到他来了,恐怕就晚了。” “可是皇宫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混进去,恐怕此事非常困难。”李志安说道。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匹快马从东门进入成都,沿着宽阔的街道奔驰,百姓们见了,都纷纷避开,生恐被骑兵撞着。薛万钧抬起头,道:“这批快马,带回来的消息,可能是天子的消息。” 一炷香后,皇宫内,燕王杨倓正在禀告着韦娟,道:“母亲,陛下已经到了资阳,再有三日,就能抵达成都。” “终于,要回来了!”韦娟眼角流出了几滴泪水,儿子这一去,便是一年半,如今,孙子杨世业和杨萱已经能一个人走路,更能清楚地喊着母亲、祖母,让韦娟心中感慨。只是,两孙子常常缠着她,要找父亲。 韦娟告诉孙子,他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正在外面做大事,短时间无法返回成都,让两个小家伙十分失望。 燕王杨倓道:“母亲,陛下回来是好事呀。” 韦娟擦了擦脸,道:“不错,是好事,是好事啊!” 韦娟话音刚落,只见独孤雁、萧月仙、阴少华、长孙无垢等人走了进来,几人进来之后,朝着韦娟施礼:“见过母亲!” “都起来吧!”韦娟笑道。 杨世业和杨萱已经两岁多,走路已经十分稳当,成都虽然天气不算冷,但毕竟是孩子,身上穿的是一层一层,显得十分笨拙。两人走到韦娟面前,老老实实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孙儿见过祖母!” “好孩子,快起来吧!”韦娟忙说着,从一旁的盘子里拿起两块点心,递给两人。杨世业一把抓起,朝着口中胡乱吃着。 “慢点吃,慢点吃!”韦娟笑着说道,一脸的爱怜。 “哇!”杨萱见点心被抢了,顿时哭了起来。杨萱这一哭不要紧,顿时将阴少华与长孙无垢怀中正在安睡的孩子闹醒了,两个孩子还不到一岁,正是杨侑离开之前,播下的种子。两个孩子同样是一男一女,阴少华的男孩,而长孙无垢的女儿。 阴少华身体好,生出来的孩子哭声特别大,屋子里顿时充盈着孩子的哭声,两人忙哄着孩子。 韦娟已经见惯不惯,她从另一个盘子里拿出点心,递给杨萱,道:“这是你的。” 独孤雁上前一步,道:“阿尼,你又欺负妹妹!”阿尼,正是杨世业的小名。 杨世业一撅小嘴,得意地道:“谁叫她动作慢。” “这可不行,你是哥哥,自然要有哥哥的样子。以后再欺负妹妹,我不可不饶你。”一个声音响起,正是萧后。萧后这一进来,韦娟赶紧站起来,众人朝着萧后施礼。 萧后走上前,抱起曾孙阿尼,只见他吃的满嘴都是,便取出了锦帕替他擦净了嘴角,道:“阿尼,你的父亲和伯父、叔父,虽然是君臣,但关系都非常好,哀家希望你们同样如此。杨氏一门,绝不能重演萧氏的悲剧。阿尼,你不能仗着是男孩子,欺负妹妹。” 杨世业还不懂,他并不知道萧后指的是南齐、南梁两个朝代的祸起萧墙。正是兄弟之间的萧墙,使得南齐、南梁逐渐衰弱。不过,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乖巧地点点头,道:“曾祖母,我一定听你的话,会好好对妹妹的。”说着,他奋力挣脱,萧后将他放下来,杨世业走到一旁,将手中啃了一半的点心递给了杨萱。 杨萱接过半块点心,也不管点心已经被捏变形,张嘴就吃着。 萧后见一对曾孙都十分懂事,这才看着韦娟,道:“听说陛下就要回来了?”萧后这话一出,独孤雁、萧月仙等人都看着韦娟,她们也是闻讯而来,想要一探消息。 韦娟点点头,道:“哀家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侑儿已经抵达了资阳,最多三日,就能赶回成都。” 萧后、独孤雁等人闻言,脸上都是一喜。 萧后咳嗽一声,道:“这一次侑儿走了一年多,也是辛苦了。战场无眼,哀家真是替他担心呐!” 韦娟笑了笑,母亲只剩下了这几个孙子,自然是格外心疼。而她这个当母亲的,疼爱之心,根本不差萧后。独孤雁、萧月仙、阴少华、长孙无垢几人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心中充满了雀跃。 萧后想了想,道:“倓儿,你去采购一些食品,给侑儿补一补。” “喏。”杨倓应着。 “另外,哀家想要去弘福寺拜拜佛,此事交给你安排。”萧后出身南朝,而南朝在梁武帝等君主的治理下,佛教特别兴盛。而皇家出行,自然不寻常,需要特别安排。 “不知道曾祖母想要何日去拜佛?”杨倓问道。 “今日已晚,明日则要采购一些拜祭之物,就后日一早吧!”萧后说道。 “曾祖母放心,倓儿一定安排妥当!”杨倓退了下去。 几个女人随后自然是说着心里话,间或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次日一早,独孤雁派人出府,采购拜祭之物。而杨倓则亲自带着士兵,去了弘福寺一趟,言太后要来祈福,明日弘福寺闲杂人等,尽皆躲避,不可惊扰了圣驾。 弘福寺的主持唤作慧清,来自于江东,听说太后要来拜祭,自然是一口答应,并吩咐寺中的僧侣,务必要严加防备,太后是何等人物,若是在弘福寺出了事情,寺庙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活。 “薛大哥,有好消息!”成都城南的一处宅子,李志安兴冲冲地走着,还没有进门,就大声的喊着。 “李兄弟,有什么好消息?”薛万钧在屋里问道。 李志安快步走到薛万彻身边,低声说了半响,薛万钧随着李志安的述说,脸色变幻着,等李志安说完,薛万钧皱皱眉,道:“此事果然是真?” “消息确凿,我曾混入人群之中,听的非常清楚,绝不会有错。”李志安说道。 薛万钧在房里踱步,这个消息有些突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思考了半响,道:“虽然这个消息是真,可是一时之间,我根本无从部署,从而刺杀太后,引起逆隋混乱。” 李志安摇摇头,道:“薛大哥,这是一个好机会。错过了,恐怕会追悔莫及啊!” “你说的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太后出行,必然是防备森严,而弘福寺内,必然也是三步一岗,几乎没有机会刺杀太后。”薛万钧说道。 “我曾听说太后非常信佛,或许,我们可以从弘福寺内下手。”李志安说道。 薛万钧沉默了半响,道:“这些年来,大唐在成都几次安插密探,每一次都因为轻举妄动而损失惨重,若不是太子英明,唐风组织各不相属,几乎被连根拔起。不行,这一次,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李志安闻言,也犹豫了。第一次,大唐试图让袁天罡着手,但最终被连根拔起,大批被唐风策反的小吏被一一抓获,使得唐风受到致命打击。第二次,唐风说服了巴蜀本地势力,利用他们对抗朝廷,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唐风连续两次的行动,让大隋朝廷格外警惕,可以说,整个成都城都布满了锦衣卫的战士,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露出马脚。薛万钧的小心谨慎是有道理的,可是,李志安依然认为,这是最佳的机会,如果放弃了,他一定会后悔。 “薛大哥,我有一计,不知道薛大哥认为如何?”李志安想了半响,突然开口说道。 “李兄弟,你有什么好计,不妨说来听听!”薛万钧道。尽管他不想动手,但如果有绝佳的机会,也不会放弃。--26601290 第898章弘福寺 清晨,太阳露出半个头,将成都染成了红色。--一些早起的百姓走出家门,这时,才发现,今日显得特别不寻常,街头上,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士兵,他们身着坚固的明光铠,腰间挎着锋利的横刀,手中持着闪亮的刀枪剑戟,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 蜀郡府尹阴世师动用了成都城的所有衙役,上街维持着秩序,由于人手不够,他还临时从附近州县,抽调了上百名衙役,替禁卫军开道。太后去弘福寺祈福,那颗不是小事,怎能不让阴世师格外小心呢?更何况,其中还有他的爱女,千万不能出事。 禁卫军在韦松、吴克的带领下,分成两队,韦松在前,吴克在后,中间是萧后、韦后以及独孤雁、萧月仙等人。数百禁卫军气象森严,保护在车队左右,一字排开足足有两百多步。街道都被占据了。虽然气势看起来非常大,但随行的马车,都十分简陋,用的都是下等的布匹,一点都不奢华。这是萧后知道杨侑提倡节俭,因此以身作则,为臣民做出表率。 车队缓缓而行,在宽阔的街道上朝着弘福寺走去,禁卫军士兵都抬起了头,显得十分精神。 车厢里,萧后和韦娟坐在一辆马车里,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事情,无非是希望杨侑尽快回到成都,希望天下尽快平定,百姓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大隋战乱了多年,不能再折腾了。 如今大隋收复了山东河北,已经形成对中原、关中的夹击之势,从道理上来说,统一天下指日可待。不过,让萧后有些担心的是,凶恶的突厥人,随时可能南下。与韦娟不懂政事相比,萧后这辈子经历了太多,当年被围雁门关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对突厥人非常痛恨。 韦娟倒是劝了几次,说前些日子杨侑的奏报表明,突厥人被击败了一次,并不可怕。韦娟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有信心,相信他能击败突厥人,彻底根除草原民族的祸害。两婆媳说着,又说到了几个后辈,都已经成家立业,也都有了孩子,心中欣慰,也都笑了起来。 在两人身后,有两辆马车,独孤雁和阴少华坐在一起,萧月仙和长孙无垢坐一起,各自在低声说着什么。经过一年多的相处,长孙无垢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也已经忘记了某个人,或许说,不是忘记,而是将他深深地藏进了心底。 萧月仙坐在马车里,逗着女儿,女儿长的白白嫩嫩,长长的睫毛就像修出来的一样,这一点,和萧月仙倒是非常相似。 “唉!”长孙无垢突然叹息一声。 “长孙妹妹,陛下很快就要抵达成都,这可是大喜事,你又叹什么气呢?”萧月仙瞧了一眼皱眉不展的长孙无垢一眼,别有用意地问道。 “我叹气,不是因为陛下,而是,唉,不说也罢!”长孙无垢说着,咬着红润的嘴唇,显得十分为难。 萧月仙何等聪明,她放开了女儿,让她在车厢里玩耍,转而看着长孙无垢,道:“长孙妹妹,姐姐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姐姐,你对我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样,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长孙无垢笑道。 “既然是这样,姐姐我就说了。你叹息,应该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吧!”萧月仙说道。 长孙无垢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道:“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萧月仙一笑,当年她化名嫣然,在一群臭男人身边周旋,见多识广,猜测旁人心思极准。她自从被杨侑纳入后宫之后,聪明的她就不理其他事情,即使是杨侑攻伐萧梁,她也只是请求杨侑饶过父亲性命而已。 天下的事情,最残酷的莫过于皇家。即使丈夫多情,对待亲人甚好,但萧月仙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当杨侑放过萧铣,还给他足够的农田让他生活的时候,萧月仙就明白了,丈夫是怎样的人。 杨侑不用长孙无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女儿家,自然就不该问政事,这是萧月仙的理解。想到此,她低声说着,劝慰着长孙无垢,道:“妹妹,无忌虽然不能从政,但他衣食无忧,并不用担心。你可知道,陛下饱读诗书,对历史更是倒背如流。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我却知道,陛下最不喜外戚专权。如今陛下年轻,又有魄力,正是大有所为的年纪,所以,他会用阴府尹,会用独孤总指挥,因为他压得住。但日后,一旦天下统一,他们一定会被削权。与其被权利撑大了野心,不如一开始就退而结网,做一个富家翁,也是极好的。” “这些话,你或许并不明白,但你只要记住,若是无忌来寻你,要你帮忙寻求一官半职,你最好推脱,不要卷入这场是非。最好,你就劝劝他,安心做一个富家翁,钓钓鱼,养养鸟,也是极好的。姐姐这些话,你听着了,不要告诉旁人。”萧月仙说道。 长孙无垢有些迷惑,但还是点点头,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说话间,车队到了弘福寺,此时已经到了巳时,太阳高高升起,西风也不烈,居然有几分热的模样。十几名和尚站在弘福寺门口,为首一人,年约五旬,身着方丈袈裟,一脸和祥,双眉居然已经泛白,看样子是得道高僧,此人便是弘福寺的主持,慧清大师。在他身后,是他的弟子。 慧清大师自从接到消息之后,一大早就在此等待,此时看见车队靠近,急忙走上了几步。二十多名禁卫军士兵在弘福寺门口停下,迅速站在两旁,束手而立。这时,前面的马车慢慢停下,一名小太监揭开门帘,韦娟扶着萧后慢慢走了出来。 “贫僧慧清见过太后!”慧清施礼,身后众弟子也施礼。 “有劳慧清大师,远迎,哀家打扰慧清大师,清修了。”萧后说着,这时,独孤雁、萧月仙等人也走了上来,身后的宫女抱着孩子。 “太后言重了。这弘福寺是太后修建,更是允许贫僧在此修行,宣扬佛家大道,太后的恩德,贫僧感激不尽。”慧清说道。自从杨侑封杀袁天罡之后,道家受到重创,佛教也受到牵连。不过,杨侑并没有一刀切,毕竟佛、道两家已经存在数百年,可谓根深蒂固。杨侑只能限制,不可能彻底剿灭。 “慧清大师是江南有名的高僧,能在成都扎根,也是成都百姓的福分。”萧后说着,抬脚朝着弘福寺内走去,韦松带着禁卫军士兵在前方开路。燕王杨倓则跟了上来,陪在祖母、母亲的身边。 一行人走进弘福寺,萧后环顾四周一眼,只见弘福寺内,有的墙壁已经泛白,露出青色的砖块出来。很显然,弘福寺并没有多余的钱财来修葺寺庙。不过,由于弘福寺是新建的寺庙,除了少许地方因为被雨水侵蚀,多处依旧保持着完好。 “慧清大师,弘福寺的香火怎样?”萧后随口问道。 “托太后洪福,弘福寺的香火还算旺盛,平常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拜祭。”慧清回答。 “哀家今日来,也是因为要过年了,陛下又得胜归来,因此来此,是想要为陛下祈福,为大隋祈福,更为天下苍生祈福,希望天下早日平定,百姓也可安居乐业。”萧后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慧清大师拱拱手,道:“太后仁慈,是天下苍生的福分。” 萧后说着的时候,慧清已经带着众人走进了大殿,只见大殿内,一尊塑金的多陀阿伽陀佛像摆在正中央,而在两边则是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佛像是高手精心铸造而成,那眉那眼,栩栩如生,一派慈祥的神态。 萧后看着西方三圣,缓步走上前去,身后,韦娟、独孤雁等人按照次序跟上。萧后在第一排,韦娟在第二排,余下众人在第三排,地上摆放着干净的蒲团。 “上供品!”萧后说道。 杨倓得令,带着禁卫军士兵端上珍藏的瓜果,放在案几上。佛灯、香烛、清水等物也被一一端上,摆放在案几上,一切办理妥当,杨倓带着禁卫军士兵退到了一旁。 “传令下去,严加防备,不可让宵小之徒混进来,惊扰了太后、皇后。”杨倓吩咐。禁卫军士兵应着,在小校的带领下,分散开来,严密地监视着四周的情况。吴克、韦松更是亲自带兵四处巡逻。 萧后见贡品都上了,伸出手,抓起了几柱清香,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慢慢跪在了蒲团上,低声说着,身后,韦娟、独孤雁等人也在心中默念着,乞求国泰民安,来年风调雨顺,家人安康。萧后说完之后,又低声念了半响的经文,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慧清大师见萧后拜祭结束,走上来,道:“太后,娘娘,已经是响午时分,贫僧准备了一些斋饭,只是一些简单的菜蔬,不知太后是否在此用斋。” 萧后笑了笑,道:“早就听说弘福寺的斋饭特别好,既然如此,哀家便在寺里用斋吧!” “太后,这边请!”慧清大师说道,在前引路。 “弘福寺的斋饭虽然清淡,但味道还是极好的。是不是吃些斋饭,可以解除荤腥,消除体内浊气。”萧后说道,也跟着慧清大师的脚步而去。--26607896 第899章团聚 弘福寺后院,是一排客房,此时,隋军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禁卫军将领吴克的目光不时看向四周,寻找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几名被指定的僧人腰间挂着一块木牌,来来往往,将一碟碟美味的斋菜送来。房间里,萧后、韦娟等人坐在蒲团上,等着僧人将斋饭上齐,杨世业和杨萱在母亲和祖母、曾祖母之间钻来钻去,追逐打闹着,如铃声一般的笑声不时传入众人的耳朵。 “太后,再有两个斋菜,就都上齐了。”慧清说道。 “哀家这次前来,不过是想要求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想不到给大师添麻烦了。”萧后笑着,拿起一个水果,递给了恰好从身边跑过的杨世业。 “多谢曾祖母!”杨世业说着,抱着水果,跑到了杨萱的身边,道:“妹妹,给你吃!” 杨萱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将水果抱在怀里,狠狠地咬了一口,道:“多谢阿尼哥。” 萧后看着杨世业,招招手,道:“阿尼,你过来!” 杨世业快步跑了过去,一不留心,摔倒在地上,额头碰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杨世业翻身坐起,伸出手,摸了摸头,虽然没有出血,但还是肿了一片。杨世业愣了愣,嘴巴一张,眼泪汪汪地就要哭了出来。 “不准哭!”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旋即,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走到杨世业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眼泪何其珍贵,就算是流尽了血,也不能哭!” 杨世业突然被拎在空中,一时被吓得手足无措,两只手扑腾着,想要反抗,但眼前这人身材高大,岂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能打到的。 杨萱看见哥哥被欺负,扔掉了手中的水果,跑上几步,粉嫩的双手抱着那人的大腿,死死不放。“快放开我哥哥,你这个坏人!”杨萱一只手抱着来人大腿,一只手拼命地捶打着那人小腿。可是她力气太小,捶了几下,粉嫩小手反而疼了,不由停了下来。 “手疼了吗?!”那人低下了头,满是虬髯胡须的脸出现在杨萱的面前。 杨萱吓了一跳,不由向后跑去,躲在娘亲的身后,奶声奶气地道:“娘,他是坏人,欺负我和哥哥,快将他抓起来。” 萧月仙还没有说话,杨世业眼光极尖,他看见了走进门来的杨倓,急忙道:“伯父、伯父,快帮我打跑这个坏人,他在欺负我。” 燕王杨倓缓缓走了进来,却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不觉有些羡慕了。 “我是坏人吗?”那人说着,伸出大手,轻轻地在杨世业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杨世业哇哇大叫,求助地看着萧后和祖母,希望她们能帮自己的忙,将这个坏人赶走。 独孤雁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杨世业身边,从那人手上接过了杨世业。杨世业脱离魔爪,顿时大喜,他紧紧地抱着母亲,道:“娘,他欺负孩儿,你们都不帮我。” 独孤雁看着那人,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忽然,眼角流出了几滴泪水,急忙用手擦掉。杨世业一愣,道:“娘,你怎么哭了。一定是他欺负你,我一定要帮你报仇,等我长大,一定会打败他。” “好小子,这才像个男人!”那人哈哈一笑,伸出手去,在杨世业粉嫩的脸上捏了捏,然后快步走到了一旁,跪倒在软榻之上,朗声道:“孩儿见过祖母、娘亲!” 韦娟看着儿子,见他皮肤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一些,但整个人依旧显得精神奕奕,一颗心放了下来。萧后站起身来,走到杨侑身边,道:“侑儿,一路辛苦,快起来!” 这时,杨萱从萧月仙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看着杨侑,奶声奶气地道:“娘,他是谁?难道也是我们杨家人吗?” 杨侑回过头,见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一副想要走出来却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来,让爹抱抱!”杨侑笑着,蹲下了身子,张开了手臂。杨萱瞧了瞧父亲,又看了看母亲。萧月仙轻轻拍着他,道:“萱萱,那是你父亲,还不快过去?” 杨萱先是有些迟疑,旋即脸上带着笑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道:“他,就是爹爹吗?” 萧月仙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他啊,就是你一天到晚都在念着的爹爹。 杨萱脸上涌起笑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道:“爹!,爹爹!”路过阴少华身边,一块凸起的蒲团差点绊倒了她。 杨侑见女儿差一点摔倒,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抱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只见女儿玲珑可爱,眉宇间和萧月仙十分相似,不由心中欢喜。“来,让爹亲一亲。”说着,杨侑将头靠了过去,一口亲在女儿的脸上。 杨萱挣扎了一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伸出粉嫩的小手,使劲推着杨侑,“疼,疼!”杨侑一愣,只见女儿脸上有一小片扎痕,原来杨侑急于回到成都,一路奔波,忘记了剃胡须,将她扎疼了。 一边,杨世业撅起了嘴,扯着母亲的衣裳,低声道:“娘亲,他真的是爹吗?” “傻孩子,他自然是你爹!”独孤雁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杨世业咬着嘴唇,闷闷不乐,独孤雁忽然笑了,道:“阿尼,你是男子汉,可不能小心眼。还不给父亲请安?” “娘,孩儿知道了。”杨世业闷闷地走了几步,到了杨侑身边,跪下磕头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杨袤退一步,一把将儿子拉起来,道:“阿尼,起来!”见他一脸不高兴,杨侑也笑了,他腾出左手,将儿子抱了起来。 “阿尼,萱萱,你们想爹吗?”杨侑笑道。 杨萱极为调皮,伸出小手,抓着杨侑约有半寸的胡须,道:“想!” 杨侑也不以为意,他看着儿子,道:“阿尼,你呢?” “我想,娘也想,好几次做梦总是念着你呢。”童言无忌,杨世业的话让众人都笑了,只有独孤雁低下了头,脸色微红。 “你们看看,爹给你们带了什么。”杨侑说着,放下一对儿女,快步走了出去,门口,独孤千山带着禁卫军士兵,此外还有小桂子等宦官。小桂子眼睛通红,这一次陛下出征,没有带他,让他十分失落,如今看见陛下,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将东西带进去吧!”杨侑说着。 “喏!”小桂子带着几名宦官,随着杨侑进去。 “祖母,母亲,这是孩儿从高句丽长白山带来的千年人参,有白发转黑、恢复青春的功效,若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杨侑说着,亲手将两个红盒子献上。 “我也要延年益寿!”杨世业大声叫着。 萧后一笑,取过盒子,忍不住抚摸起来,这是产自于高句丽的人参,让萧后想起了许多事情。大隋在最为鼎盛的时候,突然急剧滑衰落,征伐高句丽,是其中的导火索。如今孙子得胜归来,顺利将高句丽铲平,这怎能不让她开心呢? “好,好!侑儿有此孝心,哀家十分高兴。”萧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韦娟将人参收了起来,问道:“侑儿,这一次攻伐高句丽,是否顺利?”虽然儿子顺利回到巴蜀,但作为母亲,韦娟还是十分担心儿子一路上的遭遇。 “娘,此事稍后儿会向你禀告。”杨侑说着,看着独孤雁、萧月仙、阴少华、长孙无垢四人,微微躬身,道:“朕回来之时,恰逢岭南冯盎进献交趾上好的珍珠,就做了几串项链。朕离开一年有余,侍奉长辈,抚养孩儿,你们都辛苦了,这一串珍珠仅仅表示朕的谢意。” 独孤雁站起身来,走到杨侑身边,道:“抚养孩子,侍奉长辈,自然是妻子的责任,倒是夫君独自在外,南征北战,刀剑无眼,可要小心呐!” 萧月仙、阴少华、长孙无垢也都站起身来,朝着杨侑微微躬身施礼:“陛下辛苦了。” “爹爹,辛苦了!”杨世业和杨萱也学着娘亲,齐声说道。 杨偾呵一笑,走到一边,接过一个盘子,取出一个海螺,放在儿子耳边,道:“阿尼,这个是海螺,你听一听,好听吗?” 杨世业伸出手,将海螺贴在耳边,突然瞪大了眼睛,道:“爹,这是什么声音,很好听。” “这是大海的声音,阿尼,在大海的深处,还有许多秘密等待着探索,说不定,还有新大陆等着被发现。”杨侑笑了笑,他希望,在平定天下之后,大隋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去开拓探索,甚至,能发现在地球另一端的国度。大隋可以从陆上时代,变成海上时代。 “和海螺一样有趣吗?”杨世业问道。 “比海螺更有趣!”杨侑笑道,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杨世业顿时兴奋了起来,他一只手将海螺捧在胸前,一只手握紧了,在胸前挥动了几下,道:“爹,我一定会寻找到更为有趣的东西!” 杨侑又取出一串贝壳串成的手链,递给杨萱,道:“萱萱,这是爹送给你的,喜欢吗?” 贝壳颜色鲜艳,特别容易吸引人,杨萱一看顿时喜欢上了,她拍着双手,连声道:“喜欢喜欢,多谢爹爹!” 萧后笑了笑,道:“好了,侑儿,你一路奔波,想必已经饿了吧,哀家已经让弘福寺的主持准备了一些斋饭,你先吃一点充饥!” “是,祖母!”杨侑说着,走到一旁坐下,一对儿女突然见到父亲,格外亲近,屁颠屁颠地跟在杨侑身后,拼命往杨侑的怀中挤着。杨侑爱怜地搂着孩子,等待着最后的斋饭端上。 26626726 第900章弘福寺中毒事件 等待了片刻,一名僧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几碟小菜。--∴∴小∴说,↑◇那人进来,见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心中吃了一惊,等看清楚杨侑那双威严十足的眼睛,充满了杀气,顿时不由低下了头。 “太后,这是清炒豆腐。”僧人说着,走到了萧后身边,将一碟碟的豆腐端下,放在案几上。 慧清大师随后走了进来,道:“太后,斋菜已经上齐。” “慧清大师,你忙碌了半响,也坐下吃点东西吧!”萧后说道。 “多谢太后!”慧清大师说道,他已经吃过了一些,但既然是太后相邀,他不可能拒绝。这时,他突然发现杨侑,不由一愣,急忙走上两步,道:“贫僧见过陛下!” 杨侑摆摆手,道:“慧清大师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陛下!”慧清大师说下,走到一边的案几上,坐了下来。案几边上,摆着一双筷子,慧清大师伸手捉住筷子,夹起一颗豆子,道:“太后,陛下,这是鄙寺秘制的水煮盐豆,味道非常不错。”说着,慧清大师将豆子送入口中,一口吞下。 “你们都饿了吧,来,一边吃,一边说。”萧后说道,也伸出筷子,夹起了一颗豆子,正要往嘴里送。突然,慧清大师手一抖,扔掉了筷子,一只手捂着喉咙,一只手摸着肚子,发出赫赫的的声音,似乎就要呕吐。 萧后停下,抬眼去看慧清大师,十分不解地问道:“慧清大师,你怎么了?” 杨侑盯着慧清大师,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这时,慧清大师忽然大叫了一声,显得十分凄凉,随后,嘴角流出了鲜血,沿着下巴流淌。“啊!”慧清大师再度叫了一声,倒在在地上翻滚着,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杨世业和杨萱看着慧清大师,吓得躲在一旁,杨侑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东西有毒,都别吃!” 萧后、韦娟、独孤雁等人手一抖,手中的筷子落下,发出数声脆响,人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杨侑环顾了四周一眼,喝道::“燕王,你立刻带兵封锁弘福寺,绝不能让任何人走出弘福寺,若有擅闯者,杀无赦!” “喏!”杨倓站起身来,匆匆走了出去。 “吴克,你立刻召集寺庙内所有的僧人,集中在大殿,朕要清点人数。”杨侑又吩咐。 “喏!”吴克应着,跟随杨倓的背影而去。 “祖母,母亲,你们立刻离开此地,我会让人保护你们。雁儿、嫣然,你们带着孩子离开!千山,这间屋子立刻封锁,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杨侑一连串下达了几个命令。 “喏!”独孤千山双手抱拳。 萧后毕竟经历了太多风雨,并不害怕,她咳嗽了一声,道:“侑儿,慧清大师是得道高僧,突然横遭此祸,绝不会那么简单,你可要为慧清大师报仇。” “祖母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杨侑说着,目视着独孤雁,示意她将儿子带出去。 独孤雁会意,上前几步,将儿子抱起,萧月仙也上前,抱起了女儿,与众人走了出去,数十名禁卫军随身保护,将一行人送到了别的屋子暂居。 萧后在屋子里踱步,一脸的悲伤,“是哀家害了慧清大师。” “娘,这件事谁也不想,慧清大师既然已经圆寂,唯有找到幕后杀手,才能为慧清大师报仇。”韦娟说道。 此时,杨侑正蹲在慧清大师的身边,仔细端详着死者的表情。慧清大师的脸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嘴唇已经被咬破,现在在临死的时候,他显得十分痛苦。杨侑还发现另一点,慧清大师一只手死死抓住喉咙,而另一只手则捂着肚子,而且他的脸正在转黑,这证明了一点,慧清是被毒死的。 难道是慧清临死之前,吃下的那颗豆子?是什么人在豆汤里下毒?其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号在杨侑的脑海中旋转。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独孤千山在门外道:“陛下,曹御医来了!” “宣!”杨侑说道。 “喏!”独孤千山说着,推开门,御医走了进来,匆匆到杨侑身边,道:“陛下。” “曹爱卿,不必多礼,你先看看慧清大师是中了什么毒而死。”杨侑吩咐。 御医应着,将肩头上的箱子放下,走到慧清大师身边仔细端详着,不时触摸着慧清大师的身子,他发现,慧清大师的身子冰冷,肌肤呈现出黑紫色。御医翻开慧清大师的眼皮,仔细地观察着瞳孔,然后,他又捏着慧清大师的嘴巴,仔细地观察着口腔的情况。 “陛下,以微臣之见,慧清大师在死之前半个时辰内,就已经吃了毒物。”御医说道。 “哦?这么说来,慧清大师不是吃了豆子才中毒的?”杨侑问道。 “陛下,这一点微臣可以十分肯定。”御医说着,顿了一顿,道:“陛下请看,慧清大师在临死之前,有呕吐的迹象。另外,他刚圆寂不久,还不足半个时辰,但却全身冰冷,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嗯!”杨侑点点头,御医说的种种情形,他看的十分清楚。而且慧清大师临死之前的表情和迹象,杨侑尽收眼底。 “以微臣多年的经验,微臣可以肯定,慧清大师是吃了白头翁而死。”御医正色说道。 “白头翁?”杨侑一愣,白头翁就是毒芹菜,在巴蜀有种植,此物含有剧毒,若是食用过量,必然会死亡。杨侑站起身来,看着案几上的碟子,发现其中并没有毒芹菜。这个时节,自然是有毒芹菜的,可是却没有毒芹菜的出现,但是慧清大师却是吃了毒芹菜而死,这让杨侑不得不觉得奇怪。 “曹爱卿,你确定是吃了毒芹菜而死?”杨侑再问,这是一个疑点。 “陛下,慧清大师肯定是误食了毒芹菜而死。”御医十分肯定,又为杨侑解惑,道:“陛下,白头翁与芹菜十分相似,微臣以为,一定是弘福寺的僧人误买,这才枉送了慧清大师的性命。” 杨侑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曹御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杨侑认为还有几个疑点。慧清大师是误食白头翁而死,可是,在这些斋菜里,并没有发现白头翁。要知道,芹菜是冬春之际最为常见的蔬菜之一,既然慧清大师是误食白头翁而死,那就是说,弘福寺明明有白头翁,为什么没有做成斋菜?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一般而言,寺庙购买菜蔬,必然有固定的农家,这些农家不至于分不清楚白头翁和芹菜的分别。 第三个疑点,慧清大师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是太后抵达弘福寺这一日出事,这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杨侑思索着,看了一眼御医,道:“你留下,检查这些食物,是否也有毒。” “喏!”曹御医说道。 杨侑走出门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隐隐地觉得,这件事情一点都不简单,应该有极大的阴谋。但此时,他根本没有半点证据。这时,吴克匆匆而来,走到杨侑身边,道:“陛下,弘福寺的僧人已经被集中起来,正在大殿里等候。” “走,去看一看!”杨侑说道。 “陛下,微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微臣在召集僧人的时候,又发现了三个僧人死于非命,症状和慧清大师差不多。”吴克说道。 杨侑一愣,又死了三个人,这就证明,这是大规模的投毒事件,可是,凶手是怎样投毒的?若说是吃了白头翁,但目前并没有发现白头翁啊!杨侑带着一脸的疑惑,朝着大殿赶去。 此时,弘福寺的僧人们都显得十分惊恐。方丈莫名其妙地被毒死,此外还有几名僧人,这怎能不让众人心惊胆战呢?他们窃窃私语,惶恐不安。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守护在大殿四周身着明光铠,手中持着长戟长枪的禁卫军士兵。 杨侑步入大殿,扫视了一眼四周,健步朝着里面走去,朗声道:“谁是班首?” 一个白白胖胖的僧人走了上来,道:“陛下,贫僧是寺庙的班首。”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杨侑问道。 “启禀陛下,除了意外死去的三名僧人,所有人都已经到齐。”班首说道。 “千山,你将名册拿来,一一核对。”杨侑又道。 “喏!”独孤千山说道。 班首献上了名册,独孤千山带着人,走了过去,朗声道:“安静,安静!我念到一人,就走出一人,在左手边排列。” 僧人们紧张地看着独孤千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观真!”独孤千山喊道。 “在!”一个精瘦的僧人走了出来,到了一旁。 “观逸!”独孤千山又道。 “在!”一个身材矮胖的僧人也走了出来,到了左手边,束手而立。 “观静!”独孤千山继续。 “在!”一个身形颇为高大的僧人缓步走出,慢慢走到了左手边。 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一个个走出来的僧人,查看着他们的表情,似乎从其中找到一些端倪。班首在杨侑的身边,显得有些不安。方丈突然圆寂,其余三名僧人也突然出事,弘福寺还有未来吗?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名册上的名字与在场的僧人名字都一一应对。独孤千山回报,将名册递给杨侑,禀告着:“陛下,还有这三人没有出现。” 这三个人,应该就是死去的三名僧人了,杨侑问着班首,果然如此。这也就是说,弘福寺记录在册的僧人与实际的僧人数量,是符合的。 26626727 第901章毫无线索 “被毒死的三名僧人,法号是什么?什么时候进的寺庙?”杨侑眯起眼睛,问着班首。,。 班首束手而立,显得十分惶恐,道:“陛下,三人都是去年进入寺内的僧人,如今是火头,分别叫做普智、普善、普玄!” 杨侑瞟了一眼名册,刚才点名缺的也正是这三人,“他们是何方人氏,因为什么而入寺?” 班首略略思考,便回答着,杨侑负手而立,慢慢地思考着。这三名僧人前后入寺,并不是同一批人,而且,三人之中,一个来自于巴东,一个是汉中,此外还有一个是来自于东爨的汉人,也就是说,这三人之间并无交集。与凶手之间,应该没有仇恨。 杨侑问了半响,将事情都理清楚了,这才挥挥手,示意班首离去。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还找不到线索,此时,关键是找到毒源,因为慧清大师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死亡,余下的三人也是如此。杨侑想着的时候,曹御医匆匆走了过来,道:“陛下,微臣有新的发现。” “哦?曹爱卿,你发现了什么?”杨侑问道。 “陛下,慧清大师虽然是吃了白头翁而死,但在整个寺庙,却没有发现白头翁的踪迹。微臣寻找了半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曹御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刚才他一路奔波,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凶手是将白头翁的汁液挤了出来,过滤之后,混入水中,水边有了剧毒。若是取此水做菜,食用之后,必然中毒。”曹御医说道。 “这倒是奇了,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寺庙,放毒水混入。”杨侑叫过了独孤千山,让他去寻火工头陀,有事要问。片刻之后,火工头陀匆匆赶来,在杨侑面前跪下施礼。 杨侑仔细盘问了一番,这才明白慧清大师在去后院之前,曾经去过厨房,尝过一些斋菜是否入味。想来正是那个时候,吃了有毒的食物。杨侑立刻带着独孤千山、火工头陀等人赶到了厨房。只见厨房里用来盛水的大缸,水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半根手指深浅。 杨侑当即让曹御医将水收集起来,研究里面是否有毒。经过一番调查之后,申时,杨侑带着家人回转皇宫,至于弘福寺则被禁卫军牢牢控制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至于寺庙内的僧人,也被牢牢控制起来。 皇宫内,杨侑洗过了澡,将短须剃了,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独孤雁在一旁,道:“今日之事,想起来真是害怕,若是迟了片刻,恐怕我等全部中毒身亡。” 杨侑冷笑了一声,一把将妻子搂在怀中,道:“这不过是一些宵小之徒的诡计罢了。朕有一事不明,这凶手如何得知祖母娘亲要去弘福寺?” “夫君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一次出行,提前通知了弘福寺做准备,恐怕就是如此,这才消息泄露!”独孤雁解释。 “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严查,最近你们都不能出皇宫一步,所有的采购也要仔细甄别。”杨侑说道。 独孤雁点点头,道:“夫君放心,此事臣妾一定办得妥妥当当。”说着,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夫君对阿尼是不是有些严格了?” “俗话说三岁看老,阿尼虽然还小,但在小的时候,就要好好教育,才不会走了邪路。梓童,阿尼是未来的国君,自然会格外严格。”杨侑笑了笑,在独孤雁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暖暖的语气让独孤雁脸色一红,她正要说话,杨世业跑了进来,看见杨偻独孤雁,不由愣了一愣,这时,宫女急忙走进来,道:“陛下,娘娘。”说着,抱起了杨世业,匆匆走了出去。 杨侑一愣,这个宫女有些眼熟啊,正要询问,宫女已经跑了出。杨侑摇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两人分别多时,这一夜自然是你侬我侬,说不尽的缠绵。 成都城南,一座占地足有三十多亩的宅子里,薛万钧品着小酒,一脸的满意。与李唐不同,大隋经历了几年的励精图治,粮食产量大幅度提高,百姓有了余粮之后,官府也逐渐将禁酒令解开。而且大隋的烧酒似乎品质更好,比起李唐苦涩的果酒味道好了不知道多少。 除了有好吃好喝的之外,让薛万钧开心的是,这一次李志安所献的计谋,可行性非常高。而且,以白头翁制成的毒药,不是吃了就立刻毒发身亡,而是要等半个时辰才会毒发,就算杨倓等人无比谨慎,让人试吃,也根本查不出来。 昨夜,李志安已经顺利潜入弘福寺,将过滤后的毒汁混入了弘福寺厨房内的水缸之中,杨隋皇室的人,十之会中毒身亡。如果他们全都死了,想必杨侑的表情一定会十分精彩吧。 想到此,薛万钧脸上闪过一丝报复后得意的笑容,他举起酒盅,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将酒盅添满。 “薛大哥!大事不好了!”李志安从门外,匆匆走了过来。 “李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薛万钧问道。 “薛大哥,杨侑连夜赶路,今日响午时分,已经抵达了成都!”李志安说道。 “回到了成都?”薛万钧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地道:“好快的速度。” “而且,他并没有回到皇宫,而是直接去弘福寺!”李志安又道。 “嘿嘿,去了好!去了好!最好一并毒死,方解我心头之恨!”薛万钧残忍地一笑,在他看来,毒杀杨隋皇室的人,是十拿九稳了。 “薛大哥,弘福寺已经被禁卫军把守,据消息称,是慧清大师被毒死,此外还有几名火头僧人。”李志安低声道,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 “杨隋皇室之人,就没有一个人被毒死?”薛万钧有些不相信。 李志安摇摇头,道:“一个都没有,如今他们已经返回了皇宫,想要在毒杀他们,可以说是没有机会了!” “直娘贼!”薛万钧骂了一声之后,狠狠地将酒盅拍在了案几之上,酒盅应声而碎,碎片刺入薛万钧手掌里,但他浑然未觉:“想不到他们如此命大!” 李志安眼珠一转,道:“薛大哥,既然毒杀不行,是否实行下一步计划。” “也只能如此了!”薛万钧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恨恨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杨侑拜见祖母、母亲,又召集了群臣,举办了小型宴会,表示对群臣这一年多的感谢。忙碌了几日,杨侑依旧对弘福寺的事情十分关心,这时,曹御医已经查出,水缸里的谁的确有毒,他曾经喂给猫吃,很快,猫就死于非命。尽管知道水缸里的水有毒,但却找不到下毒之人,所有的僧人也被盘查过,身世清白,不存在作案的动机。 查不到凶手,弘福寺不可能永远查封,官府无奈之下,只得释放了僧人,开放了弘福寺。不过,杨侑叮嘱独孤武师,保持对弘福寺的监视,同时,加派了人手巡逻皇宫,以确保皇宫万无一失。 整个成都城虽然因为慧清大师的突然圆寂而猜测纷纷,但时值年关,人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很快就将慧清大师的事情抛之脑后。独孤武师监视了半个月之后,依旧查不到任何的端倪,只得将此事报告杨侑。 杨侑也明白,这一次必然是遇见了对手,敌人的谨慎让杨侑更加谨慎,他在加强对成都控制的同时,勒命方德对长安进行渗透。进一步离间伪唐君臣的关系。 长安,大雪纷飞。城南的一间屋子里,几人围成一圈,正在商讨着什么。为首一人,正是关中、陇西道的锦衣卫指挥方德,经过数年的磨砺,他已经变得十分冷静,一双眸子,更是让人觉得十分深邃,根本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已经接到陛下的密件,要我等在尽快离间伪唐君臣的关系,进一步削弱伪唐的实力!”方德说道,瞟了蔡建德一眼。自从李密被灭之后,杨侑就将蔡建德派到了关中。他本身就是关中人,方便行事。 “伪唐君臣不同瓦岗,瓦岗派系众多,利益纠缠不清,自从翟让死后,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实际上,暗涌不断,以至于邙山一战之后,瓦岗就一蹶不振,直到灭亡。”蔡建德发言,对于瓦岗,他太熟悉了。 “表面上,或许是如此,但伪唐也不是无懈可击。前几年刘文静之死,便是一个证明。”方德笑了笑。刘文静的死,是他一力促成,事成之后,他一个下人偷偷逃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方指挥,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直说!”一个中年女子说道,她被锦衣卫的战士唤作钱大妈。她的亲人在澄城县,被李渊的乱民杀死。这个仇,不共戴天,他她一辈子不会忘记,更不会放弃。 “年前,陛下放走了殷开山、刘弘基,是有目的的。此二人是李世民的心腹,自从归来之后,便被李渊以战败的理由罢官,这是一个突破点。”方德笑道,轻轻叩打着案几。 “陛下已经亲手写了两封信给我。”方德说道,扬了扬手中的两封信件,“只要这两封信一出,就算不能害死殷开山和刘弘基,至少也能让他们吃点苦头,激化李世民与李建成,甚至是与李渊的关系!” 钱大妈眯起了眼睛,道:“方指挥,此事就交给我去做吧!”--26656658 第902章故人再见,波澜再起 “钱大妈,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不要着急。。。伪唐就像秋后的蚂蚱,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最晚三年,伪唐必然灭亡。”方德笑了笑,陛下给他任务的同时,也让他知道一些事情。 钱大妈咬着嘴唇,点点头,道:“方指挥,那么如今该怎么办?” 方德杨杨手,道:“这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殷开山的,而另一封,则是写给刘弘基的。” 蔡建德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方指挥,你的意思是要分别将这两封信给刘弘基、殷开山两人?” 钱大妈自告奋勇,道:“我来送!” 方德一脸诡异地笑了,道:“信,是要送的。但是殷开山的信,却不是送给殷开山,而是送给刘弘基,至于刘弘基的信,则是送给李元吉!” 蔡建德反应极快,他呵呵一笑,道:“方指挥,殷开山的信,就交给我吧!” 钱大妈急忙说道:“至于刘弘基的信,就让我来送吧!” 方德将殷开山的信递给了方德,又将刘弘基的信递给了钱大妈,低声叮嘱了半响。蔡建德和钱大妈会意,站起身来,匆匆告辞而去。方德慢慢踱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走出了屋子,扣上了门,他还有事情要做。自从上次意外看见尹羽翼之后,方德除了惊异尹羽翼的生命力顽强之外,便是想着要将此人彻底干掉。,可是事情繁多,让他一直无法分身,而尹羽翼又一直躲在秦王府中,让他寻找不到机会。 方德略微乔装打扮之后,走上了街头,大雪里,行人匆匆,只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但很快又被鹅毛大雪所铺满,再也看不出踪迹。方德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背上全部是积雪。方德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轻轻抖落了背上的积雪,走进了一间酒肆,一名伙计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伙计,来一壶热酒,两张胡饼,再上一碟清炒白菘,两斤羊肉。”方德说道。 “客官,请稍等,很快就送上来!”伙计说道,迅速退了下去。毕竟年关,酒肆里没有多少人。片刻之后,伙计匆匆回来,将火盆放在了方德身边,热气驱走了寒冷,方德觉得暖和了起来,等到伙计将果酒端了上来,几口苦涩的酒下肚,方德的手脚不再冰冷。 方德喝了两杯酒之后,伙计将两斤羊肉、清炒白菘、胡饼送了上来。“客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伙计说着退了下去。方德自斟自饮,吃了一会,忽然,大门被打开,一个头戴帷帽的青衣人走了进来。进门之后,来人抖落了帽子上的雪花,缓缓走向了方德。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方德笑了笑,将一碟切好的羊肉推到那人面前。 “我也以为会在并州过年,但李渊想念女儿心切,平阳公主一路奔波,昨日方到,还能赶得上元宵。”那人回答,声音有些尖细,等来人将帷帽放下,笼罩在脸上的衣领理顺,这才露出此人本来的面目。 “李秀宁刚刚回到长安,其实你不必来的,若是引起她的怀疑,那就不好了!”方德笑道,看着对面那人俏丽的面容。 听到李秀宁三个字,来人皱眉沉思,似乎有些不舍,有些为难。 “杨梅,你舍不得李秀宁?”方德忽然笑了,单刀直入地问道。 杨梅苦笑了一声,道:“其实平阳对我很好。”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所以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尹羽翼。”方德一口吞下苦涩的果酒,又道:“如今大隋的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二的天下,大势已定,唯一的区别,只是何时能够统一天下。如今天下群雄,只有李渊与王世充两股比较大的势力。王世充表面宽厚,内心猜忌,而且心胸狭窄,部下纷纷背叛,要灭他,可谓轻而易举。至于伪唐,李渊还算英明,李建成擅长政务,收揽民心;而李世民善于征战,也有不少军功,并且伪唐占据了关中并州,有着地利。可是李建成兄弟不和,早晚萧墙于内。一旦陛下挥兵攻打关中,旦夕可下。” 杨梅皱了皱眉头,语气十分坚定,道:“方德,你放心,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杨梅这个名字,便是陛下所赐,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平阳公主虽然待我极好,但我绝不可能背叛陛下。我今日在这里发誓,若我杨梅背叛大隋天子,就让我万箭穿心而死。至于李秀宁,最多,日后我抛弃所有的功勋,只望陛下能饶她一命。” 方德摆摆手,道:“杨梅,你多虑了。我至始至终不曾怀疑你对陛下的忠心。刚才之言,只是我提醒你罢了。虽然你不可能会背叛陛下,但陛下毕竟是天下之主,君心难测,我不想你因此惹怒了陛下。” 杨梅忽然笑了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不会背叛陛下?” 方德轻轻地敲打着案几,道:“杨梅,你我终究不过是臣子,日后天下平定,能够过上平稳安定的生活,这就足够了。陛下,毕竟是真龙天子,恐怕与你,是没有好结果的。” 杨梅身子一震,抬起凤眼,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方德,道:“你,你,是如何知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方德笑了笑,低声道:“陛下训练我等之时,你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只是那个时候,陛下应该没有感觉到吧。毕竟李渊、薛举大兵压境,陛下是中兴之主,是办大事的人,岂会注意到这些微末细节。” 杨梅脸色一红,轻轻叹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已经隐藏的够深了。” “那时候,你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陛下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算相貌堂堂,你动了心思,又流露出来,并不奇怪。”方德低声道。 “好了,不说这些。方德,陛下可有新的命令传来。”杨梅问道。 “有!”方德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了起来,杨梅顿时专心致志,注意地听着,不时,她低声询问着什么。末了,杨梅低声道:“方德,既然你说要杀尹羽翼,我到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方德问道。 “此事暂时保密,你可静观其变。”杨梅一边说,一边夹起羊肉吃着,“此事若成,伪唐朝廷必然会震荡不安。” “既然如此,我就等你消息!”方德哈哈一笑。 杨梅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若有事情,我会想办法通知你。” 洛阳。王世充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与城中米粮大户进行交涉,准备以金钱换取粮食,稳定洛阳的粮价,可是这些大户说家中已经没有粮食,公然与官府对抗。王世充大怒之下,将几家大户满门抄家,想要强行夺取粮食,可是,等他派兵搜索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些米粮大户的家中,真的没有多少粮食。 中原多年的战争,使得农田荒芜,颗粒无收,这些年来,都是靠着三大粮仓来供给洛阳百姓的粮食。等三大粮仓的粮食逐一耗尽,危机就接踵而至。米粮大户虽然与各地互相通商,但大唐本身粮食不足,逆隋又严格控制粮食出口,使得这些大户没有粮食可卖。 王世充无奈啊,洛阳已经被他搜尽,可是得到的粮食不足一万石。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粮食,至少王世充就知道,豆卢家就有不少粮食。可是豆卢家是关拢贵族,有着很深的背景,不少子弟还在大郑军中任职,势力不小。 王世充杀了裴仁基,是因为他想要造反,可是,豆卢家一向十分平静,让王世充找不到把柄。洛阳没有粮食,而外部也无法进口粮食,这让王世充忧心忡忡,就算勒紧了裤腰带,也无法支撑到今年夏天,该怎么办?王世充的心中没有底。 “这年过的!”王世充心中叹息,摇摇头,他是一国之君,可是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王世充觉得无比憋屈。 王世充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果还没有粮食,百姓就会逃离大郑,中原就将荒无人烟。难道说,他将最后的数万石粮食拿出去?王世充不是舍不得,而是其中几千石,是种子,如果将种子吃掉了,春耕的时候,种什么?没有种子,就没有了收获,更会加速百姓的逃亡。 难道,要向大唐李渊借粮?王世充有着拉不下这个脸面,毕竟自己是反隋同盟的盟主,这样的身份去找李渊借粮,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死要面子活受罪啊!”王世充心中嘀咕着,苦笑着连连摇头。 “段瑜,替朕磨墨,朕要写信。”王世充决定写信,面子算什么,能比天下重吗?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就算丢一时半刻的面子,又有什么关系。 “喏,陛下!”段瑜说着,走到案几边上,替王世充磨墨。 “段瑜,你说,朕若是找李渊借粮,他会给吗?”王世充的心中还有些不确定。 “说什么借粮?”段瑜呵呵一笑,讨好地道:“陛下乃是反隋同盟的盟主,李渊说起来不过是其中的成员,算起来还是陛下的属下,找他要粮,是天经地义之事,是给他面子。李渊送粮还来不及,怎么会说是借粮呢?” 虽然知道段瑜是在拍马屁,但王世充还是很受用的笑了笑,心中也平衡了许多。不错,朕不是借粮,而是讨粮,李渊不过反隋同盟的一员,怎么会不给粮食呢?王世充笑了笑,见段瑜已经磨好了墨,提起笔来,很快就写了一封信。 当然在这封信里,王世充没有了所谓盟主的气派,他低三下四地请求李渊借粮,并许诺,一旦有了粮食,就立刻偿还,而且还多付千分之三的粮食。--26656659 第903章洛阳的希望 王世充写好了信,拿着信封凝视着,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似乎这是非常难以齿的事情。。。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之后,王世充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信装入信封里,提笔写了几个大字。 刚刚放下笔,陈王段达匆匆走了进来,“微臣见过陛下!” “陈王,朕打算找李渊借粮,你认为何如?”王世充低声说出了想法。 “借粮?”段达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王世充不明白段达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愣住了。段达笑了半响,这才道:“陛下,有大喜事啊!” “大喜事?”王世充微微皱眉,能有什么大喜事?李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大郑朝廷缺乏粮食,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能有什么大喜事? “呵呵!”段达呵呵一笑,凑上前去,低声在王世充耳边说着,王世充脸上不由露出喜色,道:“这果然是大喜事!” “陛下,此人应该还有许多粮食,微臣以为,将由官府出面,向其购买粮食!只要官府有了粮食,大郑朝廷就能稳定下来!”段达说道。 “嗯!”王世充颔首,踱步走了两步,道:“如果此事是真,不妨就按你说的办。可是,朕担心的是,这些粮食,会不会有诈?”逆隋虽然有粮食,可是严格控制出口,王世充吃了几次亏,不得不小心提防。 “陛下,此事不必担心,微臣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名商人祖籍山东,却在江东一带长年经商。他父亲死后,就子承父业,贩卖粮食。江东乃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而据说逆隋在江东、荆襄一带推广所谓的水稻,产量非常高。此人目光极毒,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听说洛阳缺粮,通过卢祖尚得到了通行证,这才来了洛阳,以谋取暴利。”段达笑了笑,这件事情他打听的十分清楚。 “哦?”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不由笑了笑。卢祖尚这个人,王世充略有了解,当年他曾经投靠洛阳朝廷,后来投靠了杨侑。此人极为圆滑,又特别贪财,如果真如陈王所说,这便是一个突破口。 “段瑜,拿朕的便衣来,朕要出去看看!”王世充吩咐。 “喏!”段瑜回答,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王世充匆匆换上了衣服,带着亲兵和段达,走出了皇宫。strong>此时的洛阳,经过王世充几次迁民,洛阳的人口规模仍然保持在百万之众。只是这百万的百姓,有不少生活十分艰难。 王世充不由叹息了一声,他有大志,也希望能让百姓过的好,可是,中原的局势太烂了,让他无从下手。街道边上,行人匆匆,相当一部分人的衣衫,有着多处补丁,民也有饥色,看到这一幕,王世充眉头皱的更紧,如果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可能支持他争夺天下?更何况如今逆隋国力蒸蒸日上,让王世充更加担忧。 一行人沿着大街走了半柱香时间,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脸上带着笑意,手中拎着米袋,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不时露出欢快的笑容。 “陛……王老爷,那米店就在前面了。”段达低声说道。 “嗯!”王世充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拐过了一条街之后,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入了王世充的耳膜,他不由抬起头,朝着前方仔细地看着。只见前方两百多步的地方,有一家新开的米店,此时,米店门口,至少有上百人排着队,等待着购买粮食。 王世充走近了,只见米店上写着几个大字:一斗米三百钱。这个米价,若是在平时,已经算很高了,当然,比起洛阳有价无市的斗米千钱,这个价格已经便宜了很多。王世充眯起了眼睛,在一旁看着。 百姓们围在米店门口,显得十分拥挤,一个身着青衣,年约二十五岁的男子大声的喊道:“诸位乡亲,不要挤,听东家说话!” 百姓们还在互相挤着,这时,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走了出来,虎目环视了一眼众人,喝道:“都不准挤,谁若不听话,就不卖米给他。”百姓互相看了一眼,有人高声道:“既然是卖米,为什么还不卖?” “是谁在说话?出言一言!”一个清瘦的汉子身着丝绸衣裳,缓缓走了出来。 “大伙儿排队已经等了半天,为什么还不卖粮食?”这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精壮汉子,从健壮的身躯,以及古铜色的皮肤上来看,此人似乎是个铁匠。 “卖粮食?前几盘下这个店面,于昨日开始卖粮,可是,我遇见了什么?”精壮汉子说道,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他拱拱手,道:“我听说洛阳缺粮,这才不远万里,从江东运了数万石粮食赶来,所花费的成本,足有上百金。我是一个商人,目的便是要赚钱。可是昨日放粮,竟然遇见不少百姓哄抢粮食,使我损失了足足上百石的粮食。” “今日我卖粮,诸位先付钱,我才会给粮食!”精瘦汉子说道,一挥手,十余名手中持着兵刃的强壮汉子走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百姓。百姓们心中都是一凛,不敢在多言。 “这是怎么回事?”王世充低声问道,洛阳毕竟是大郑的国都,竟然有人哄抢粮食,难道说洛阳的治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段达早就打听的非常清楚,他低声道:“王老爷,昨日百姓哄抢粮食,实际上是洛阳城中的一些富户听说此人卖粮,心中不忿,暗中派人捣乱。不过此人的反应也非常迅速,立刻招揽了十几名壮汉。”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段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猜到了是那些人做出这等事情。想到此,王世充对那些人充满了厌恶之情。 百姓们一阵骚动,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突然,后方一片混乱,间或还夹杂着百姓的惨叫声,王世充一愣,登高极目看去,只见数百步外,一群衙役在一名官员的带领下,匆匆走了过来。 王世充目力极好,很快就看清楚为首的官员正是京兆尹杨续。杨续当初为王世充登基为帝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人还算有能力,因此,王世充任命他为大郑朝廷的京兆尹,掌管洛阳政务。这个时候,杨续来做什么? 只见杨续在衙役的护卫下,走到了精瘦汉子的面前,道:“你可是东家?” “不错,我就是东家马周。”精瘦汉子拱拱手,自报了性命。 “哼,马周,你可知道,你私自贩卖粮食,并没有得到大郑朝廷的许可,乃是犯了死罪!”杨续眯起眼睛,歹毒地打量着马周。 马周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打开在杨续面前一晃,道:“我已经得到了许可,这便是证据。” 杨续伸出手,想要将小册子抢到怀中,但马周反应非常快,又将小册子放入了怀中。 “哼,我便是京兆尹杨续,你若是办了手续可以卖粮,我怎会不知道?”杨续横了马周一眼,眼光中迸出一丝杀意,他一挥手,道:“你必定是胡乱做了假证,冒充得到官府的许可。来人呀,将此人拿下!” 马周后退了一步,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拿下我?你若不怕死,就动我试试!”说着,一挥手,十余名死士毫不畏惧上前,与衙役对峙。 “反了,反了!”杨续大怒,他身为京兆尹,握有极大的权利,而此人竟然敢公然反抗,让他在众衙役面前下不了台。 “将此人抓起来,所有财产充公没收!”杨续大喝,众衙役拔出利刃,与马周及其部下对峙。 “王老爷,马周此人非常重要,不可让杨续抓住了他!”段达说道。 王世充眼珠转了转,在听说马周带来了数万石粮食的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喜悦。而当杨续说要将马周的数万石粮食充公的时候,在那一瞬间,王世充的确动了这样的心思。数万石粮食啊,至少能缓解他的燃眉之急。 “怎么说?”心中虽然渴望着粮食,但王世充还是问道,反正这批粮食是跑不掉的。 “区区数万粮食,并不能缓解大郑的粮食危机。”段达笑了笑,似乎看穿了王世充的心思,见王世充沉默不语,他继续低声说道:“这马周既然能将数万粮食运到洛阳,想必有着极深的手段,可以将更多的粮食运到洛阳。说不定还能弄到水稻的种子,如果能在中原种植开来,必然能大幅度提高粮食的产量,如此,大郑就没有了缺粮之忧!” 王世充一愣,段达这话有理啊!他不由一拍脑袋,道:“幸亏你提醒,不然我就犯了大错。” “所以,马周此人只能保,不能杀。通过他才能弄到更多的粮食啊!”段达捋着胡须,目光闪烁。 “不错!”王世充颔首,目光再度看向前方,这时,衙役与米店的护卫死士剑拔弩张,一副就要厮杀的模样。如果双方一旦杀起来,恐怕就难以收拾了。若是马周一怒,不再运输粮食到洛阳,那就更加危险了。 王世充低声道:“陈王,这是朕的令牌,此时就交给你去做。事情平息之后,你将马周带进皇宫。” “喏!”段达低声说道。--26690258 第904章王世充买粮 马周看着气势汹汹的衙役,不停地猜测着。--说马周认为,王世充不可能如此愚蠢,做出强抢粮食的事情来,可是,如今发生的事情,却又似乎印证了这一点。数万粮食失去事小,不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平定中原的难度,就会增加。 陛下曾经交代过,洛阳,是大隋的东都,是先帝呕心沥血所建,不管日后作为大隋的都城还是陪都,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洛阳,要尽力避免更多的战火,这样,将来修葺的时候,就省却了很多的力气。 马周目光扫过众衙役,鼓足了勇气,喝道:“你们再敢上前,我手中的兵刃可不饶你!”马周身边的死士是大隋的精锐部队,这一次是护送马周前来,陪他完成任务。他们临行前得到了死命令,一定要护卫马周周全,所以,面对人数众多的衙役,他们夷然不惧,手中举着兵刃相抗。 “嘿嘿,公然对抗官府,马周,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杨续见马周反抗,心中不由大喜。与衙役对抗,等同于造反,只要拿下了此人,杨续相信,能从他的口中,找到余下的数万石粮食。届时,就算陛下知道,大不了上缴大部分粮食,他杨续也能从中渔利。 “上!”杨续一挥手,衙役上前,就要厮杀。 “住手!”这时,传来一人的声音。杨侑大怒,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他回头正要呵斥,却发现来人居然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陈王段达。他杨续虽然在大郑也算一号人物,但在段达面前,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陈王!”杨续眯起了眼睛,急忙走上几步,讨好地笑着。 段达目光扫过杨续,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杨续,你这是做什么?” 杨续一笑,解释道:“此人携带了数万石粮食,价值不菲,我此来,便是为陛下排忧解难。”这话已经非常明显了。 “陛下要你排什么忧,解什么难?”段达冷冷地回答,他已经明白了杨续的意思。 杨续一愣,有些不明白今天段达是怎么了?他为何处处针对自己?这时,段达又冷笑一声,道:“杨续啊杨续,你办的好事!你可知道,你如此,坏了陛下的大事?” “啊?”杨续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鸡蛋,坏了陛下的大事?难道说马周所说的后台,便是皇帝陛下?想到此,杨续的额头上,大汗淋漓,差一点尿了出来。 “唉,你还是速速带着衙役走吧!你可知道,陛下就在那边看着呢!”段达又道。 杨续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他左右看了半响,这才发现在远处,站着目光阴冷,朝着这边凝视的王世充。杨续擦了擦汗水,正想要走上前请罪,段达一把拉住他,低声道:“陛下微服私访,不想惊动旁人,你若想死,尽可去找陛下。” 杨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匆匆一拱手,道:“多谢陈王,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再登门拜谢!”说着匆匆走到衙役跟前,道:“走,回府!” 一名呆头呆脑的衙役一愣,道:“怎么就走了,不抢粮食了吗?” “抢你老娘!”杨续大怒,狠狠一巴掌打在衙役的脸上。 “走!”杨续狠狠地道,这一次,亏了不说,还在陛下面前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恐怕以后的仕途就难了。那名衙役愣了愣,捂着嘴巴,紧紧跟上。 马周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惊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暂时不明白,但马周知道,这一次的危机暂时度过了。 段达呵呵一笑,走上前去,到了马周身前,拱拱手,道:“马先生,久仰了。” “你是?”马周疑惑,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我就是段达。”段达捋着胡须,说道。 “啊!原来是陈王!”马周急忙拱手施礼,“这一次多亏陈王,马周才能度过一劫,请受马周一拜!” “先生高义,知道大郑缺乏粮食,不远千里运来粮食,解除了大郑的粮食危机。该我替陛下多谢你才是!”段达同样还礼,显得十分客气。 马周显得十分惶恐,他急忙上前一步,扶起段达,道:“陈王,我不过一介商人,哪里受的陈王大礼!这岂不是折煞我也!” 马周说话之间,显得有些卑微,段达不由笑了,这果然是一个商人。他摆摆手,道:“马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王请!”马周说道,让开一条路。 段达不疑有他,迈步走了进去,马周吩咐了几句之后,留下心腹卖粮,追上了段达。“不知陈王驾到,马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马周故意落下段达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段达摆摆手,道:“马先生,你太多礼了。我段达只是一个粗人,无需多礼。” “陈王说笑了。谁不知道在这大郑朝廷,陈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马周适当地捧了段达一句。 “呵呵,马先生,陛下之下,还有太子,我何德何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段达笑着纠正,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实际上,段达也非常瞧不起太子王玄应,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毫无本事的官二代而已。 “陈王若不嫌弃,还望陈王赏脸,去寒舍一叙,以多谢今日相助之情!”马周又道,显然,他对段达有着巴结之心。 段达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却摇摇头,道:“马先生,多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先生,是有事相托!” “能为陈王做事,这是我的荣幸!”马周笑了笑,拱拱手,道:“不知道陈王有什么事情?” 段达没有急着说话,他沉默了半响,这才道:“诚如马先生所言,洛阳缺乏粮食,如今官府的存粮,不足三十万石!”段达在这里,故意说了一个谎话,即使有求于马周,他也知道,不可能将实情告诉马周,凡事留一手,这是段达的信条,当初他就是如此,才能在洛阳变幻的局势中,生存到至今,成为大郑朝廷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官府的存粮,竟然不足三十万石?”马周吃了一惊。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物资,便是粮食,贮存了充足的粮食,才能在受灾又或是发生战争的时候,有充足的粮食应对。可是,洛阳朝廷只有三十万石,这让马周觉得不可思议。 “唉,前番大河上下,遭受水灾,饥民无数,我主仁慈,不惜动用官府存粮,救济百姓。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府的存粮这才锐减到了三十万石。”段达摇头,一副悲悯苍生的模样。 “陛下,果然是仁慈之主!”马周赞叹道。 “实不相瞒,我这一次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想要与马先生做一场买卖!”段达知道马周是一名商人,而商人最为重利,所以,他将“买卖”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希望这两字,能吸引马周的注意力。 果然,马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充满了贪婪之色,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马周拱拱手,声音显得十分开心,道:“陈王,愿闻其详!” “陛下想要向你大规模地买粮,而且价格绝对不会亏待你!”段达笑了笑。 “大规模买粮?不知道陛下需要多少粮食。五万石?还是十万石?”马周小心翼翼地试探。 段达的一颗心顿时猛烈地跳了起来,这个马周,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问五万石,十万石,这证明此人有足够的能耐,而且,十万石绝对不是他的底线。段达不答反问:“马先生能弄到多少粮食呢?” “这就要看陛下想要多少粮食,给多少的价格了!”马周同样不露声色,将皮球踢给了段达。 双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而马周的不松口,让段达更加确定,此人是一个商人。他眼皮轻轻挑起,笑道:“马先生,你能弄到五万石的粮食?”说着,段达摇摇头,有些不肯相信,“据我所知,伪唐已经没有了粮食,而逆隋对粮食控制一向十分严格,不要说十万石,就算是五万石粮食也是不小的数目啊!” “陈王,这是在怀疑我的能耐?”马周笑了笑,他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在提防什么,见四周无人,马周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实不相瞒,马周自然有马周的渠道。我马家在江东经营数年,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郑无论需要十万石,还是二十万石,我都能够凑集到。” “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段达也笑了,但语气丝毫不松:“虽然马先生能够很轻松地凑集到二十万粮食,但是还是那句话,如何才能运输到洛阳?” “哈哈!”马周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足足有半刻,马周这才停住了笑声,道:“我说陈王在担忧什么,原来是这个问题。”顿了一顿,马周放低了声音,道:“这一次我能将三万石粮食运送洛阳,那下次就能将十万石粮食带来。只不过,你也知道,十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我只能分批带来。” 段达默默点头,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如果运输的队伍过于庞大,必然会引起逆隋的注意。 “陈王,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一介商人,但我的妻子,却出身于名门。她的兄长,掌握着大权,所以,我才能顺利地将粮食运送到洛阳来!”马周显得很自信。而这话,让段达明白马周所说的那位掌握着大权的,便是卢祖尚。--26690259 第905章美人计 段达的心中有如明镜似的,但脸上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道:“不知道马先生的妻子是何方人氏?” “呵呵!”马周神秘的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指着上方,道:“我能从江东将粮食运来,这条路线上,经过哪些地方。--我想陈王应该十分清楚。至于名字,请恕我不能说。”马周说完,显得有些为难。 段达也是呵呵一笑,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想了片刻,道:“马先生,这一次大郑需要的粮食非常多,陛下想请你入宫一述。” “很多?”马周惊讶。 “具体数目,见了陛下,马先生自然知晓。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极为优惠的价格,让马先生满意。”段达说道。 “既然如此,还请陈王引荐!”马周说着,一副贪婪的表情。 “最迟明早,我一定将消息带回来!”段达说道,拱拱手,匆匆离去。 马周眯起了眼睛,目送段达离去,心中不断揣测着,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绝不能犯错。他必须要打足十分的精神,应对王世充这个一代枭雄。 段达很快就向王世充禀告马周的事情,但王世充还有些怀疑,即使这个人真的是卢祖尚,也不得不提防。向马周买粮,必须要十分谨慎。 次日中午,王世充让段达去请马周入宫。马周稍作整理之后,随着段达去了皇城。这是马周第一次看见王世充,只见他年约五旬,身材高大,泛绿的眼睛炯炯有神,满脸胡须,一看就充满了威严。 “呵呵,马先生,久仰久仰!”王世充虽然自称皇帝,但身上依旧带着江湖气息,更兼是胡人,显得比较随便。 “草民见过陛下!”马周微微躬身,就要下拜。 王世充急忙走上前,用手托着马周的身子,笑道:“马先生无需多礼。你是我的贵客,还望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王世充说着,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刻意拉近与马周的距离。 “多谢陛下!”马周拱拱手,笑道。 “请!”王世充说道,走在前方。段达一摆手,示意马周先行,等到马周走了,这才在最后走着。 “马先生这一次不辞辛劳,千里送粮,实在是大郑的救星,是我的救星啊!”王世充认真地道,掩饰不住的兴奋。 马周道:“陛下廖赞了,我只是一个商人,听说洛阳缺粮,所以这才运粮来到此地,想要谋取暴利罢了。” 王世充嘴角轻轻抽动,这些话,段达曾经禀告过。王世充是想要用大话来套住马周,但马周一言一行,都咬定自己是一个商人,这让王世充有些无奈。 “马先生,我在后殿备下了一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说。”王世充在前带路,半柱香后,就到了一间温暖的屋子里,三人按照次序坐下,宦官、宫女你来我往,很快就将吃食摆在案几之上,烤的金黄的羊腿,喷香的大河鲤鱼,此外,还有一些时令菜蔬。 “马先生,我敬你一杯!”王世充抬起了酒樽。 “多谢陛下赐酒!”马周说着,举起酒樽,一口喝尽。 “好,马先生果然够豪气!”王世充哈哈一笑,也一口饮尽。 放下了酒樽,王世充笑道:“马先生,大郑朝廷内外交困,我只能让人做一些简陋的小菜,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陛下言重了。”马周急忙说道。 “请!”宫女又为王世充添满了酒,他再度举起酒樽,敬酒。 三人吃着喝着,不时谈笑着,显得十分融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都有了醉意,马周酒量最小,喝着喝着,趴在案几之上,呼呼大睡。 “马先生,马先生?!”王世充眯着眼睛喊着,见马周没有反应,不由笑了笑,他一摆手,段瑜匆匆走了上来。 “段瑜,送马先生去安歇!”王世充说道。 “喏!”段瑜带着两名小宦官,一前一后,将马周架起来,带走了。 “陈王,你看此人可信否?”王世充说道,脸上带着笑意,哪有刚才醉意浓浓的样子。 段达也笑了,道:“陛下,马周此人虽然狡猾,但从他的表现来看,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如今,陛下即将抓住他的把柄,他就是不从也的从了。” “哈哈!”王世充哈哈一笑,一甩袖子,道:“朕累了,都休息去吧!” 一夜无话,马周次日醒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手,触摸着的,一片滑腻,鼻边,也能嗅到阵阵清香。马周有些奇怪,不由睁开了眼睛,顿时吃了一惊。在他身边,分明是一个唇红齿白的二八女子,此时正躺在马周的怀中睡得正香。女子似乎在做梦,恰好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着嘴唇,一股酸麻让马周心中升起异样,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马周选择了符合男人表现的方式。 他一翻身,将女子压在了身下,在女子的脖子上狂吻着。女子被马周的剧烈动作所惊醒,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道:“轻一些。” 马周此时已经被浴火逐渐点燃,他冷哼了一声,不顾一切扑了上去,轻罗帐中,顿时春意盎然,驱走了寒冷。良久,马周这才翻身下来,躺在一边喘息着。这是一个尤物,让他耗尽了体力。 女子似乎也困乏之极,她将头藏在马周的腋下,一副娇羞的表情。 浴火尽泄,马周恢复了神志,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子,究竟是谁?而这个地方,是哪里?马周坐起来,掀开了被子,这时,才发现软榻上,有着一抹鲜红,此外还有纵欲之后的痕迹。 马周摸了摸头,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女子却慵懒地抱住了马周的背,道:“公子,奴家已经不行了。” “你,究竟是谁?”马周问道。 “唉,我是谁?”女子悠悠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女子,终究不过是给你们男人泄欲的玩物罢了。” 马周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王世充哈哈大笑的声音,“哈哈,马先生,这一夜睡得可好?” “啊!”女子一声尖叫,想要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但为时已晚,王世充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当他看见女子那粉嫩的胳膊,一抹如雪的胸脯,顿时吃了一惊。 “雨萝,你怎么会在这里?”王世充大惊。 此时,马周这才知道这名女子,被唤作雨萝。雨萝显得十分紧张,她抓住了被褥,挡在身前。 “啊,马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王世充看见马周,不由问道。 马周一愣,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瞧了瞧雨萝,道:“陛下,她是?” “是我未过门的爱妃。”王世充脸色有铁青了,马周和雨萝这个样子,就算是傻子也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啊!”马周一声尖叫,急忙站起身来,可是他全身,惊得王世充身后的宦官宫女都是大吃一惊。马周急忙用被子挡住了下身,道:“陛下,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马周,我敬你是宾客,这才以礼相迎,可是你,竟然欺辱了朕的爱妃!”王世充有些愤怒,但他还是将情绪控制了。 “陛下,这,这……”马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世充烦恶地挥挥手,道:“你二人先穿好了衣裳,再来说话。”说着,王世充冷哼一声,甩袖匆匆离去。 “你,居然是陛下的爱妃?”马周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不管如何,王世充毕竟是大郑朝廷的君王,要他的一条小命,轻而易举。 “公子,你可要救救奴家啊!”雨萝忽然哭着,跪倒在软榻之上,被子落下,露出如雪的肌肤。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让马周看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是一想到因为这个女人,他恐怕要性命不保,心中不由沮丧到了极点。 “公子,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奴家的身子已经给了你,你便是奴家的男人。奴家不想死,还望公子念在情分上,救我奴家一命吧!”雨萝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大大的眼睛里,泪水不断流下,打湿了脸颊,让人一看,就十分心疼。 这的确是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尤物啊,马周心中想着,不由咬了咬牙。虽然雨萝是王世充的爱妃,但马周还是想起了王世充的话,未过门。这让马周看到了一丝希望,同时,马周又想到,王世充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当场下令将自己杀了,这证明自己在王世充的心目中,还有利用的价值。 “为了这条命,拼了!”马周心中想着,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人一定要活着。目光划过眼前的尤物,看着她那诱人的身段,马周再度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的妙处,马周不由沉沦了。 “雨萝,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马周心中有些舍不得。 “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雨萝闻言,抬起一张雨打梨花的脸颊,一脸的欣喜。 “我马周是男人,说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雨萝,你不仅能活命,还能成为我的妻子。”马周说道,贪婪地看着雨萝。 雨萝闻言大喜,她靠近了马周,红润的嘴唇在马周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从今以后,奴家生生世世,侍奉公子!”--26713782 第906章威逼利诱 王世充一脸铁青,坐在大厅里,冷冷地看着几乎是一步一顿走进来的马周。。王世充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他立刻看出了马周有些害怕有些畏惧。这就对了,在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王世充面前,他就应该害怕,不然,这不符合常理。 “马周,你来了!”王世充淡淡地道,经过半柱香调整,他似乎没有那么愤怒了。 王世充平淡的话,却让马周心中一颤,差一点跪在了地上,王世充心中已经开始讥笑了,毕竟是一个商人,胆子能有多大? “马周,你怎么不说话?”王世充再度问道,此时,他的称呼已经从“马先生”换成了“马周”,代表着主动权的交换。 “陛下饶命啊!我也是一时糊涂,这才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马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副悔恨的表情。 “哼!”王世充拂袖而起,稳步走了下去,目光中带着杀意,冷冷地看着马周,道:“马周,雨萝是旁人,你睡了也就睡了,大不了朕将她送给你。可是,雨萝是朕未过门的妃子,竟然被你……”说到这里,王世充闭嘴不言了,毕竟这是不光彩的事情,总不能直接说出来吧。 “马周,你说,我是该杀了你,还是将你二人都杀了,以洗刷朕的耻辱呢?”王世充再度问道。 马周一愣,道:“陛下,我不想死啊!还望陛下饶命,不管陛下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答应就是!” “嘿嘿!”王世充踏上两步,指着马周,道:“马周,朕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难道不上你一个商人吗?” “陛下,草民不是这个意思。草民的意思是,只要陛下能够饶我一命,纵然是倾家荡产,我也一定办到。”马周急忙解释。 “嗯!”王世充闻言,却没有说话了,而是负手在屋子里踱步,趁着这个机会,马周打量了一眼阴暗的屋子里,只见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前,摆着一个案几,刚才王世充就坐在那里。 在屋里的两侧,同样是几个屏风,忽然,马周听见屏风后隐隐传来金戈之声,他心中一惊,这很明显,在屏风后,有甲士埋伏着。王世充,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啊!马周心中想着,赶紧道:“陛下,如今大郑缺乏粮食,我愿意奉上三万石粮食,以表寸心。” 王世充微微扬眉,马周上道了。strong>不过,三万石粮食太少了,还不足以填补王世充的胃口。他冷笑了一声,道:“马周,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难道朕的爱妃,朕的面子,只值三万石粮食吗?” 马周反应极快,王世充这是在索取更大的利益啊。既然他开口了,这证明王世充本质也是贪婪的。想到此,马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愿拿出五万石粮食,送给陛下!” “五万石?”王世充笑了,这个数量其实已经不小,而且,马周也不是名门世家,有着极深的底蕴,五万石粮食,应该是他的极限了。至于昨日段达所说的二十万石粮食,他是不信的。 看见王世充只是笑了笑,马周更加急了,他竖起七根手指,道:“陛下,我马家虽然经商数年,但毕竟不那些世家贵族,我最多只能拿出七万石粮食。” 王世充注意到马周说的是我,并不代表着他的家族。王世充笑了笑,道:“马周,这粮食嘛,大郑自然是需要的。可是,仅仅是七万石粮食,太不太够啊!” 马周咬着嘴唇,一副为难的神色。 “这样吧,朕也不为难你,七万石粮食的确不是小数目,朕是明白人,一定是那个贱人勾引你,才有了这等事情。”王世充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马周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 “如今雨萝已经不是良人,朕就将他赐给你!”王世充说道。 这话让马周吃了一惊,他有些不太明白,王世充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马周见王世充眼中的杀意渐渐消失,这才壮着胆子问道。 “从现在开始,雨萝是你马周的女人,所有的事情,朕都不与你计较。不过,朕将心爱的女人赐给你,你也要对朕做出一番补偿。”王世充表明了态度。 “不知道如何补偿陛下?”马周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简单,朕需要五十万石粮食,你要想办法给朕弄来。”王世充悠悠地说着,瞄了马周一眼,见他脸色一变,不由笑道:“马先生,你放心,朕不会白白要你的东西,这些粮食,朕按照市价向你购买,路上的运输费用,也统统算在我的账上。” 马周一愣,王世充的条件非常优厚啊,可是,五十万石的粮食,难度还是太大了。他低声道:“陛下,五十万石的粮食,还是太多了,且不说能不能一次运输回来,就算是采购,也要花费大量的时日。是草民大规模收购粮食,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王世充颔首,马周的这话,说的有道理。他略略沉吟,又道:“五十万石粮食弄不到,四十万石,应该可以吧!” 马周拱拱手,道:“陛下,草民以为,购买粮食,只是下策。” “下策?何为上策?”王世充一愣。 “陛下,可知道江东为什么不缺粮食?”马周说道。 “愿闻其详!”这一点,王世充倒是不知道。 “陛下,自从三国东吴大帝开发之后,江东逐渐成为鱼米之乡。而自从大隋占据了江东之后,引进了一种被唤作占城稻的稻谷。这种占城稻产量极高,而且可以一年两熟。正是有了这种占城稻,大隋才会不缺粮食!”马周说道,他在江东多年,对江东的情况非常熟悉,娓娓道来,很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洛阳也引进这种占城稻?”王世充问道。 “不错,总是买粮,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他人手中,如果陛下有了占城稻,只需要收获一两季,就不需仰人鼻息!”马周讨好地说着。 “嗯!”王世充顿时怦然心动,占城稻他曾经听说过,但一切都只是耳闻,如今,听见马周说着,这才有了更深的印象。可是,他的心中还有些担忧。洛阳历来是种植小麦和粟等食粮,很少种植水稻。水稻能在中原种植吗?如果能,收成如何?想到此,王世充又变得迟疑起来。 “陛下,这水稻适应性极强,而且,根本不耗地力,不像小麦,种植上一两年,就要蓄养地力。洛阳背靠大河,并不缺水,陛下可以拿出一部分田地,从来种植水稻,一旦成功,便能获得大量的粮食,足以供陛下食用数年。”马周继续说道。 “可行?”王世充问道。 “可行!”马周回应。 “可是,这种占城稻该如何种植?”王世充再度表示了担心。 “这一点陛下放心,我可以去江东一带,找几个懂得如何种植水稻的农人。”马周说道。 “话虽然是如此,但你仍然要为我弄来三十万石粮食!”王世充说道。 “陛下,三十万粮食也不是小数目。草民认为,分批运送到洛阳,才是可行之策!”马周再度说道。 王世充哈哈一笑,伸出手,拍着马周的肩膀,道:“如此甚好!马先生,你放心,该给的钱帛,朕不会少你半文。” 马周大喜,拱拱手,道:“多谢陛下!” “你先退下去吧。出宫之前,记得带走雨萝!”王世充笑了笑。 “陛下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陛下的事情,就交给草民,草民办得妥妥当当,不让陛下失望!”马周表恩。 “此事是办好了,朕不仅给你金银奖励,更会让你成为大郑的国公!”王世充说道。 “草民多谢陛下!”马周大喜,“噗通”一声跪下,施礼之后,匆匆走了出去。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看着马周离去的背影,忽然冷笑了一声,他鼓鼓掌,道:“你们都出去吧!” 随着王世充的声音,数十名甲士从左右屏风后走了出来,朝着王世充施礼,退出了房间。段达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到了王世充身边,他拱拱手,道:“陛下。” “陈王,你怎么看?”王世充负手而立,朝着案几走去,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马周此人,是个利欲熏心之人,而且极为好色,微臣以为,马周就算有所异心,但在陛下的利益诱惑面前,他一定会铤而走险。”段达笑了,陛下的这出美人计,而今看来,是奏效了。 “就算马周有什么异心,朕也不需要担心!”王世充显得十分自信,他轻轻敲打着案几,又道:“雨萝一向机灵,有她在马周身边,就能随时将马周的消息传回,任何的异动都必将在朕的掌握之中。如果,马周真的背信弃义,雨萝就会将马周背叛逆隋的事情捅出来,杨侑是知道,一定会将他满门抄斩!” “而如果听从朕的命令,他就能获得金钱,获得美人,甚至获得高官厚禄。”王世充相信,一个男人,必然有所嗜好,有的人爱赌,有的人爱美人,有的人爱财,有的人则爱权。而马周已经占据了两样,所以他才十分肯定,马周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陛下,雨萝是陛下最为心爱的侄女,让他成为马周的侍妾,似乎有所不妥吧!”段达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 “唉,雨萝是朕最心疼的侄女,如今为了帝国,又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与马周周旋。这一点,朕对不起她。此间事情一了,朕一定会逼马周休了原配,将她迎娶为正妻。朕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步了!”王世充说着,不免叹息了一声。 26715362 第907章醉汉 成都,经过十余日的调查,锦衣卫依旧没有取得弘福寺毒杀事件的任何进展,杨侑只得暂时将弘福寺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先处理诸多的政事。 离开成都一年多,积压了大量的事情,虽说有燕王杨倓以及内阁处理政务,但一些重大的事情,还要需要杨侑点头。此时的内阁已经有了一些权力,但杨侑不可能放权太多,一是乱世,他需要大权独掌;二则是内阁制度暂时还不成熟,需要逐步完善,届时,杨侑才会放权。 忙碌了十几日,杨侑将大部分的政事都处理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大隋帝国蒸蒸日上,国力处于上升期,声望与威信正在逐渐恢复中。当然,也不是没有隐患,就南中一带传回来的消息,东西两爨表面上已经臣服,但暗涌浮动,而昆明一族,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 当初,在冉安昌和王典的强力压制下,东西两爨以及昆明等族,被迫投降。当时杨侑的目的并不在于征伐南中,他只不过是利用蛮族自相残杀罢了。就大势而言,杨侑的重心还是中原,所以杨侑让南中各族高度自治。后来,随着巴蜀州县学的逐步建立,大隋朝廷有了足够的饱学之士,开始在南中各县开始建立有效的统治机构。大量的汉兵也跟着官员进驻南方各郡,在这种情况下,矛盾便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杨侑这次在北方攻伐,南中就出现了几次小规模的骚动,无非是因为压迫和利益。所幸燕王杨倓及时应对,这才将叛乱镇压了下去。杨侑仔细地翻阅着各郡的情报,发现虽然移民数次,但汉人的数量,还是非常少,只占了两成。这个数量,不足以影响格局,汉化的程度,还不够深。 因此,杨侑下一步的打算,便是要继续迁移汉人,同时扩大州县学的规模。文化的侵略是最厉害的侵略,就算他是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大秦人,若是他只会说汉语,只会写汉字,那么在他的思想里,他觉得自己是“汉人”,而非大秦人。 杨侑决定加大对南中的州县学的建设,同时,他决定开放一定程度的权利,让南中一些世家豪族得到一些利益,以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杀,是杀不光的,就像漠北草原上的民族一样,走了柔然,来了突厥。灭了突厥,来了铁勒。这便是所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如今的大隋需要时间,来逐步消化南中的成果,并且逐步用汉化的软刀子,来消除民族的差异。杨侑知道,整个中国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汉人的文化,有着很大的同化性。 至于岭南,情况好很多,冯盎是岭南俚人的首领,而且此人深受汉化影响,可以说,只要有他在,岭南就没有大碍。而据侯君集所说,高句丽人已经被他杀怕了,凡是有血性的高句丽人,几乎都被杀之一空,余下的,都被剃了光头,在汉人面前,他们就是奴隶,身份永远是低微的。 杨侑将大部分的事情处理了之后,这一日,成都的天气格外晴朗,居然出了太阳,这在冬日里,格外的难得。杨侑觉得呆在宫中太久,颇为有些无聊,换了一身装束,带着小桂子与独孤千山等人,在城内闲逛。 兴许是出太阳的缘故,这一日成都街头的百姓格外多,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杨侑在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见城中虽然有穷人,但尚不至于衣不裹体,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作为帝国的掌舵者,杨侑认为,只有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一个国家才有希望。有了充足的粮食,百姓才会身强力壮,在打仗的时候,不至于弱不禁风。 绝对的贫穷,是无法避免的,大隋朝廷给予百姓的土地,足够每户生活,而且赋税极低。如果他们还过不上好日子,只能是他们不努力,或者有不好的陋习,比如说赌,而在这个时代,杨侑不可能将赌完全禁止。 不知不觉,几近响午时分,杨侑觉得有些饿了,带着众人上了一家酒楼。酒楼高四层,进去之后,这才发现内部装修的极为富丽堂皇,可以想象出,在这家酒楼消费,必然不菲。杨侑刚刚登上,就见一名伙计快步走来。 “几位客官,请这边来,这边有包厢,安静!”伙计眼光极毒,虽然眼前这几人看起来衣着并不华丽,但他们走路的态势,还有脸上的表情,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一般人。自从陛下、皇后提倡节俭之后,整个成都城的达官贵人都十分低调,打扮比一般百姓无异。 “不用了,就在大厅吧!”杨侑摆摆手,他是微服而来,自然是想要看成都城的状况,若是躲在包厢,那有什么用? “哦,几位客官,那就这里吧!”伙计将杨侑等人带到了一处临窗的地方。站在此处,极目远眺,江水滔滔,美丽的风景尽收眼底。 “就这里吧,你随便弄几个拿手小菜。”小桂子吩咐。 “客官请稍等!”伙计匆匆走了。 杨侑坐下,不时看着下方匆匆走过的百姓,思考着未来的局势。河北已经定了,杨侑相信,有李靖坐镇河北,无论是李渊还是王世充,都不敢小视河北。一旦河北、山东民心安定,厌战的情绪逐渐平复,便是杨侑再度出征之际。 杨侑正在思考着,突然,一个醉汉的声音响起:“我没醉,我还要喝。” 杨侑侧目看去,不觉微微皱眉,这个人,是熟人,而且太熟悉不过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在醉汉的身边,看样子是家奴,他扶着醉汉,道:“老爷,你喝了这么多酒,怎会不醉呢?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醉汉摇摇晃晃地走着,手中还拿着一个葫芦,不时向嘴里灌着。杨侑目光极尖,发现在醉汉的身后,还挂着几个葫芦,看起来沉甸甸的样子,应该是装满了酒。 “陛下,怎么会是他?”独孤千山低声说道。 “此人名利心极为旺盛,朕说不用他,想必心中焦急,因此借酒浇愁。”杨侑同样低声说道。 “陛下,微臣去带他过来。”独孤千山道。 杨侑微微沉吟,不管怎么说,这人与自己有了渊源,总是要照顾一些。此人受了这番挫折,一蹶不振,想来性子也出现了变化,只要用得好,当不至于出现外戚专权的事情来。杨侑正要说话,这时,几人匆匆走上了二楼。 杨侑一看见为首之人,不觉皱起了眉头,他目光何其锐利,立刻发现为首之人,应该是易容过。成都,虽然是大隋的临时都城,但终究是天子脚下,此人为何要易容?杨侑思考间,那几人已经走到了醉汉身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醉汉与那几人,便寻了一间包厢,躲起来了。 “千山,仔细盯好这几人。尤其是后来的那几人,他们住在何处,有多少人,你都要打听清楚。”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点头,匆匆离去。不久,饭菜上来,杨侑直到吃完饭,那一行人依旧在包厢里,没有出来。 杨侑回到皇宫,已经是未时,到书房看了半响折子,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问着:“陛下,在吗?” 小桂子应声,道:“陛下正在翻阅折子。” 那人略略沉默,似乎在思考着。杨侑已经听清楚了来人的声音,他高声道:“是无垢吗?” “正是臣妾。”长孙无垢说道。 “进来吧。”杨侑说道。 长孙无垢走了进来,看见杨侑,微微躬身施礼。杨侑放下了折子,他知道,这个时候长孙无垢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 “陛下刚刚回来,就连日操劳,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长孙无垢说道,走到杨侑身后,伸出芊芊玉指,在杨侑的肩头上按摩着。 杨侑笑了笑,心中更加肯定,在享受了长孙无垢的按摩之后,杨侑伸出手,捉住她的柔荑,道:“无垢,你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说呢?” 长孙无垢咬着嘴唇,道:“陛下,臣妾不过是残花败柳,幸的陛下宠信,这才留在陛下身边,臣妾十分感激。可是……” 杨侑将她拉进了怀中,看着她一脸犹豫的模样,道:“朕知道了,你是想要为无忌求情?” 长孙无垢点点头,道:“父亲早死,我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如今他夜夜买醉,我这颗心,就忍不住心疼啊!” 白天长孙无忌的情形,杨侑也看见了,不过,让杨侑不喜的是,此人经受不了挫折,此外,那个易容之人,究竟是何人?这些都让杨侑心中不是那么畅快。在事情没有彻底了解之前,杨侑身为帝王,不会轻易许诺。 “无忌本来有大才,朕不用他,是考虑了很多事情。如今,他买酒自醉,朕很是失望啊。朕不希望,朕的百官,都是买醉之徒,如果无忌想要做官,就要振作起来。”杨侑淡淡的说道。 长孙无垢点点头,道:“陛下之言,臣妾明白了。臣妾一定会将陛下的金玉良言,禀告哥哥。” 杨侑站起身来,道:“朕有些饿了,今日就在你宫中安歇吧。” 长孙无垢那能不明白杨侑的意思,虽然已经为杨侑生下一个孩子,但脸上不免红霞飞起,只得低下了头。她心中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但又深恐陛下生气,只得将此事埋藏在心里。--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07 第908章左右为难 深夜时分,长孙无忌在屋子里踱步。在他的心中,始终被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牢牢地占据着。 当初,他投奔大隋,是因为当时,长孙家与李家的关系,已经非常糟糕。在他看来,为李唐效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既然李唐不是投靠的对象,那么谁是呢?王世充心胸狭窄,自然不是长孙无忌效力的目标。至于窦建德,已经暗中投靠了杨隋,投靠他还不如投靠杨隋呢。所以,综合考虑之后,长孙无忌选择了大隋。 为了向上爬,长孙无忌不惜献出了自家妹子,以博取杨侑的好感。事实上,他成功了,长孙无垢成为了杨侑的侧妃,可是,他与大隋天子的关系,也就此进入了冰点。杨侑不再信任他,因为一个能出卖妹妹的人,十之也会出卖君王。 当初,杨侑说的十分清楚,所以,长孙无忌明白,他的仕途已经彻底完了。可是长孙无忌对权利充满了渴望,杨侑不再录用他,让长孙无忌的心中极度失落,所以他夜夜买醉,希望用美酒来麻痹自己。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一年多,长孙无忌以为,自己就会浑浑噩噩地过上一辈子。因为他很清楚,如今天下大势,李唐势微,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受到重用,甚至,心胸狭窄的李渊,恐怕会对他下狠手,就算不死,如果说李唐被杨隋所灭,他恐怕又会成为俘虏,终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今日,他醉醺醺之际,有人来寻他,自称是薛万钧,说是李建成派来的,与他有一些事情相商。长孙无忌知道李建成是一个宽厚仁慈之人,言出必行。可是,李唐已经入日落西山,长孙无忌就算当不成官,得不到权势,也不会选择为李唐效力,这和送死无疑。 不过,薛万钧提出的条件非常诱惑,他并不是要长孙无忌投靠李唐,而是要长孙无忌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给他们一点方便。事成之后,大唐就会赠送他富可敌国的财富。一个人,要么好色,要么好权,要么好财。在权路已经断绝之后,长孙无忌对财富有了兴趣。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这里是成都,是大隋势力最强盛的地方,更何况,他还知道杨侑的锦衣卫势力非常大,如果被杨侑发现,就算长孙无垢已经是天子的侧妃,恐怕他的小命也会不保。 因此,长孙无忌显得十分犹豫。他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人在远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侑在长孙无垢的宫中,刚吃了晚饭,正在逗着孩子,独孤千山匆匆赶来了。他低声禀告着。在杨侑、小桂子等人离开不久之后,包厢们也打开了,长孙无忌先走了出来,他是直接回家的。而那群神秘人,却在成都街头转悠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各自散去。因此,独孤千山才会来的如此之晚。 杨侑不觉皱眉,从独孤千山的言语,他似乎感觉到,这群人发现了独孤千山的存在。但某些迹象又表明,没有。而且杨侑相信,独孤千山训练了许久,虽然不在锦衣卫的编制中,但单论跟踪能力,绝对不比黄云、方德等人要差,一般人想要发现,还是十分困难的。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那只能说明一点,这群人非常谨慎。想到此,杨侑低声叮嘱他将此事交给独孤武师去办理,务必要小心谨慎,不可打草惊蛇,一旦有小心,就立刻来报,等待着他裁决。 长安,夜色已深,杨梅在李秀宁身后,为她梳理着头发,梳着梳着,杨梅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梅,你为何叹息,莫不是在想哪家郎君?”李秀宁笑着打趣。如今的杨梅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是该嫁人了。 杨梅忙摇摇头,道:“公主,我只想一辈子伺候公主,没有想过要嫁人。” “瞎说,女儿家,那能不嫁人的。”李秀宁摇摇头,这时,只觉得头上一疼,杨梅将一根白头发放在她的眼前,道:“公主,你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这次轮到李秀宁叹息了,她摇摇头,道:“这白头发,前几年就有了。我这颗心,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满头白发,也不值得惊讶了。” “公主,你过的太苦!”杨梅低声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李秀宁是怎么过来的,她太清楚了。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生活,杨梅觉得,如果是自己,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别总是说我,说说你。你看上了哪家儿郎?”李秀宁拍了怕按在肩头的杨梅的手,换了换话题。刚才的那个话题让她觉得十分沉重,她不愿意说。 杨梅摇摇头,道:“公主,世间的男儿虽然不少,可是能让我钟意的,却几乎没有。”说到这里,杨侑的手微微颤抖。那个在记忆深处的男子,恐怕这辈子,很难见到了,而她的身份,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揭穿,然后被乱刀砍死,这样的命运,她曾经想过无数次。 李秀宁忽然笑了,她注意到杨梅说的是几乎没有,这证明,在杨梅的心目中,应该是有让她钟意的男子的。只是,杨梅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接触的男人,只有柴绍身边的男子,可是据李秀宁所知杨梅对这些男人都没有好脸色。 “难道是他?”李秀宁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笑道:“小梅,难道你的心上人,是秦王的部下?” 杨梅一愣,旋即明白了李秀宁指的是谁,摇摇头,杨梅道:“不是他。” “嘻嘻!”李秀宁一脸的诡异,她站起身来,道:“我并没有说是谁,你却说不是,难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公主说的,不就是那个无耻之徒?”杨梅咬着牙,道:“他曾经让秦王向公主求婚,名字叫做尹羽翼的那位。” 李秀宁顿了一顿,叹息一声,她对尹羽翼的印象不错,这个年轻人,朝气蓬勃,在秦王帐下,是一个得力干将。可是,两年前大唐为了应付刘武周的攻击,不仅是秦王,就是她平阳公主李秀宁也出兵并州,与秦王配合,这才剿灭了刘武周。而在这段时间里,尹羽翼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何,被人捅了几刀,若不是他的心脏与常人有异,心室在右边,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尹羽翼虽然保住了命,但形容枯朽,宛如一个死人。此时的他,与杨梅,就一点都不相配了。 “可惜啊,可惜!”李秀宁忍不住说道。 “公主,可惜什么?”杨梅故意问道,她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我倒是觉得你和他很是相配,只是可惜他受伤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如果你嫁给他,就非常不妥了。”李秀宁说道。 杨梅半响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李秀宁见她不说话,不由十分奇怪,道:“小梅,你怎么了?” “公主,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杨梅显得十分为难。 “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李秀宁说道。杨梅曾经救过她的命,两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年纪相差不大,情同姐妹。 “坊间传闻,尹羽翼是逆隋锦衣卫的战士,他故意投靠秦王,是想要利用秦王。”杨梅说道。 李秀宁一愣,摇摇头,道:“不可能吧,他上次差点死在逆隋锦衣卫手上。” “或许是苦肉计呢?”杨梅低声道。 “苦肉计?”李秀宁沉默了,她对杨侑有着比较深的了解,知道此人诡计多端,若是用了苦肉计,并没有什么稀奇。 “他故意接近秦王,是想要破坏秦王与太子,乃至于其他诸位王爷的关系。”杨梅又不动声色地说道。 李秀宁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自从尹羽翼投靠了秦王之后,秦王与齐王李元吉、楚王李智云的关系,就显得不是那么融洽,前几次差一点在皇宫前动起手来。而且,李秀宁还知道,秦王变了许多,似乎与太子的关系,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好。至于这其中,是不是尹羽翼在捣乱,就很难说了。 李秀宁觉得,有必要告诉秦王,让他小心注意尹羽翼的动向,如今大唐国势艰难,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中了敌人的诡计。 杨梅忽然半跪下,道:“公主,是奴婢多言,这事情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坊间传闻而已,做不得数。”说着,杨梅伸出手,煽了自己几个耳光。 李秀宁急忙伸出手,一把拉起杨梅,看着他,认真地道:“小梅,此事虽然弄不清楚真假,但你能说出来,足以证明你的忠心。此事就交给我,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不可让秦王上当,不能让他们兄弟萧墙。”一想起曾经关系非常好的几兄弟,如今就像陌生人一样,李秀宁的这颗心,就十分不好受。 杨梅点点头,道:“公主,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话音刚落,只见柴绍走了进来,他看见妻子正与杨梅说话,不由也笑了,道:“夫人,你还没有睡吗?” 李秀宁捋了捋头发,笑道道:“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旋即又问道:“夫君,父皇让你入宫,是有什么大事商量吗?” 此言一出,柴绍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点点头,道:“父皇召见我等,的确是有大事,关系到大唐的生死存亡。”--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08 第909章长安一夜 “生死存亡?”李秀宁一愣。不错,如今的大唐的确形势艰难,一则是粮食极为不足,二则是大唐似乎对逆隋有了恐惧感。因为在数次的战争中,大唐几乎都是以败绩收场,就算是最近这一次,表面看起来,秦王李世民出击,将屈突通逼回了天水,解除了姑臧之围。但实际上,多是耐西突厥之功。 更何况,在李秀宁看来,即使屈突通被击退,大唐仍然在这一场战斗中,损失巨大。长达半年的围城,使得西域的商人不敢前来大唐经商。西突厥在“击退”了逆隋之后,又在敦煌、张掖等郡烧杀抢劫,迫于突厥的威势,大唐又拿出了大量的钱帛,这才让西突厥满意而归。 所以表面上,大唐取得了凉州之战的胜利,但实际上,引西突厥入凉州的后果,大唐只能咬牙承受。如今的大唐,内忧外患,一旦隋军攻来,大唐粮食不济,恐怕最多一年,就会陷入粮尽的境地。 所以,此时李秀宁听见柴绍说生死存亡,不觉就是一愣,商议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柴绍瞄了杨梅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秀宁不由笑了笑,道:“小梅,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杨梅哪能不明白李秀宁这话的意思,她点点头,道:“公主,驸马,奴婢先告退了!”说着,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柴绍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了起来,李秀宁听着听着,不觉皱起了眉头,道:“逆隋的锦衣卫,可以说遍布天下,我倒是有些担心,恐怕计划不成,反被杨侑算计。” 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柴绍阴笑了两声,道:“秀宁,你所担心的,父皇已经想到了。这一次,一定会让杨侑焦头烂额,忙于奔波,只要让大唐缓过一两年,有了充足的粮食,才有机会与逆隋一战。” 李秀宁皱了皱眉头,这一次父皇就像一个渔夫,广撒网,做出了各种部署,扰乱逆隋的安静,谁也不知道哪个计划会成功,如果被逆隋知道幕后的主使者是大唐,恐怕杨侑不会善罢甘休。 李秀宁十分清楚,以杨侑的个性,一定会施以反击,而杨侑一旦决定反击,大唐就危险了。想到此,李秀宁问道:“夫君,这一次参加会议的,都有那些人?消息会不会泄露?” “人并不多,只有太子、秦王、齐王等寥寥数人而已。”柴绍回答,他觉得妻子有些太过于多虑了。 李秀宁闻言,更加皱起了眉头,秦王李世民是不会叛国投敌,可是,尹羽翼作为秦王的心腹之一,这个计划想必他会知道一些吧?如果他真的如杨梅所说的那般,来到大唐是施展苦肉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柴绍见妻子似乎更为紧张了,不觉问道:“秀宁,参加会议的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秀宁沉默不语,半响,这才开口,道:“夫君,秦王的部下,有一个叫做尹羽翼之人,此人恐怕是包藏祸心之人,你要提醒他,小心提防。” 柴绍一愣,他对尹羽翼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可是让他奇怪的是,李秀宁和李世民是亲人,既然尹羽翼有问题,为何不自己说?让他这个“外人”,有些为难啊。柴绍负手踱步,问道:“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具体有什么问题,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此人本来是逆隋锦衣卫的人,就不得不提防了。”李秀宁说道。 柴绍愕然,他虽然知道尹羽翼这个人,却不知道此人竟然出身于锦衣卫。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大为不妙了,因为,这一次的会议中,秦王提出了几条措施,都是针对逆隋的。或许,这其中有尹羽翼的献计。如果大唐真的按照计划进行,恐怕就会落入逆隋的圈套。 想到此,柴绍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由问道:“此事是真?” “我想,应该不离十吧!”李秀宁也有些犹豫,但她出于对杨梅的相信,语气就变得肯定了一些。 柴绍踱步,他突然迈步走了出去,道:“秀宁,你先休息,我出去有事要办。 太子东宫,书房。李建成正负手看着地图,神情显得十分严峻。 今日的会议,大唐确定了几个方针,对内,加强军队的训练,鼓励生育。同时,奖励耕种,以图在今秋囤积到足够的粮食,应对未来的大战。对外,除了继续既定的方针之外,大唐又增加了一条,那就是派人与高句丽人联系,大唐可以提供资金、铁器,供高句丽复国。如果辽东再度掀起战争,就能吸引逆隋一部分兵力,甚至将整个河北拖入战争的漩涡。大唐伺机夺回河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尤其是高句丽。李建成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详细地知道了高句丽之战的过程。高句丽人被砍下的头颅,在高句丽边境筑成了高达十余丈的京观,如果是步行,至少要花费两个时辰,才能环绕京观一圈。 这杀了多少人?恐怕至少要有五六万颗头颅吧。李建成初步估算着,心中给杨侑又多了一个印象:屠夫。不过,李建成也清楚,这一次杨侑虽然玩的很大,但在中原,杨侑对百姓却是极好的,至少,在河北,他不遗余力的赈济百姓。这是一个复杂的人,李建成心中想着。 这时,一名小宦官匆匆走了过来,道:“太子,柴驸马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李建成的心中如此想着,有些不解。但他还是挥挥手,道:“请柴驸马来书房。” “喏!”小宦官匆匆而去,片刻之后,柴绍匆匆走了进来,看见太子李建成,一拱手,道:“太子。” “嗣昌,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莫非是有什么急事?”李建成不解。 “太子,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柴绍凑了上去,低声说了起来。 李建成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消息,太意外了。秦王也太不像话了,招揽人没有错,但总不能什么人都招募吧。李建成突然觉得,大唐的计划几度失败,恐怕与此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过,李建成十分稳重,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他不会轻举妄动。眯着眼睛想了半响,李建成道:“嗣昌,此事一定要保密,暂时不可声张,我自有主意。” 柴绍点点头,匆匆告辞而去。 长安城的另一头,秦王府。 李世民正在喝着小酒,心情颇为高兴,这一次他带兵出击姑臧,迫使屈突通退回了天水,姑臧之围遂解。虽然表面上多是仰仗西突厥,而且隋军的损失几乎为零,但李渊为了激励士气,鼓舞大唐军民,宣布这一次的胜利,是秦王李世民的功劳。 李世民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奖励,自尊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今日,父皇又同意了他提出的几个意见,并对他大加赞赏,这让李世民越加开心。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哼着关中小调,长孙无臻见丈夫心情高兴,也就在一旁伺候着,见他酒樽里没了酒,就小心翼翼添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长孙无臻的腹部微微隆起,他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即将成为母亲,让她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多了一份柔情。而李世民即将当爹,又与长孙无臻日久生情,也就渐渐忘记了长孙无垢,忘记了结发妻子。 “夫君,这一次屈突通仓惶逃走,大唐的声威如日中天,统一天下,不远了。”长孙无臻讨好地说道。 李世民捋着短须,呵呵一笑,举了酒樽,吱溜一声,将美酒喝尽。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妻子渐渐隆起的小腹,道:“无臻,你这话说得好!只要大唐有了我李世民,什么逆隋,什么杨侑,统统都是我手下败将。” “夫君是天神下凡,杨侑不过一介武夫,又怎能与夫君相比呢?”长孙无臻笑道,恭维着丈夫。 李世民点点头,见长孙无臻将酒樽添满了,又端起了酒樽,喝了起来。不知不觉,李世民喝醉了,倒在软榻上呼呼大睡。长孙无臻叫了侍女,侍候着李世民上了软榻,又细心为他捏好了被脚,这才站起身来,准备洗漱一番安歇。 长孙无臻刚刚走出了屋子,脚步声响起,正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一,尹羽翼。尹羽翼一见长孙无臻,拱拱手,道:“微臣见过夫人。” “免礼。”长孙无臻说道,不由奇怪万分,“尹指挥,天色已晚,秦王已经休息了,你有什么要事吗?” 尹羽翼道:“夫人,微臣得到一个消息,东。突厥似乎要打仗了。” “东。突厥要打仗了?”长孙无臻自然不懂,不过她觉得非常奇怪,东。突厥怎么就打仗了? “既然秦王已经休息,那微臣就不打搅了。”尹羽翼很是识趣。东。突厥打仗,对于大唐来说,有喜有忧。喜的是突厥人狼子野心,既然内乱,就不会南下侵袭大唐的领土。至于忧,便是大唐一旦失利,东。突厥就不能引为外援。尹羽翼估计,这一次东。突厥的内乱,至少要持续一两年。 此事虽然发生的突然,但却不算很急,早一刻商量,晚一刻商量,都不能改变大局。以尹羽翼的智慧,自然不会去坏李世民的好事。想到此,他猥琐地笑了笑,退了下去。 喜欢请与好友分享!--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08 第910章一个乞丐 “东。突厥终于内乱了。”书房里,杨侑放下一卷急报,笑了笑。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道:“颉利可汗果然上当。” “如今天气寒冷,颉利可汗不会动兵,但是,一旦雪化,东。突厥就会爆发战争。这一次,突利受到极大的削弱,恐怕他支撑不了多久。”杨侑说道。小桂子将火炉上烧开的水壶提了起来,为杨侑和杜如晦冲了一壶热茶端上来。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个想法。”杜如晦眯起了眼睛。 “杜爱卿,你有什么好建议?”杨侑看着杜如晦。近些日子,杜如晦已经不再咳嗽,高句丽的人参果然是效果奇佳。 “陛下,请看!”杜如晦站起身来,走到沙盘边上,用一根小棍指着河北的地盘,详细地分析着。 杨侑也走到了沙盘边上,听着杜如晦的分析,不由连连点头。杜如晦的分析的确有道理,李渊不仅勾结东。突厥,还勾结西突厥,此人已经忘记了他是中原人的本性。如今,大隋统一天下的势头几乎不可转,那么一旦大隋攻略长安,在长安无法守卫的情况下,李渊很有可能奔走东、西突厥,寻求他们的帮助。 如果是这样,大隋的边境就会变得极为不安全,中原已经乱了数年,一旦平定中原,大隋需要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如果边境不宁,战乱连连,并不是好事。如果李渊出逃,那么突厥人就会以李渊之名,骚扰大隋。历史上,杨政道是如此,刘黑闼也是如此。 因此,大隋需要将伪唐扼杀在关中又或者是并州,绝不能让其外逃。如今大隋占有陇西,随时可以进攻凉州,断绝伪唐与西突厥的联系。但伪唐依旧可以通过并州进入突厥。而且,并州的地势同样复杂,它四周全是山脉,太行山、中条山、吕梁山、芦芽山等山脉将并州包了起来,而中部,则是汾水、桑干河形成的局部平原地区。 如果伪唐防守要隘,一举拿下并州并不可能。所以,杜如晦提出了一条奇策。这一条奇策会十分冒险,也有可能将大隋拖入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的内战之中。杜如晦是知道杨侑计划的,知道天子只会暗中帮助突利小可汗,让东。突厥继续保持内乱,让突利小可汗壮大,可不是大隋的良策。 不过,此时的杜如晦并不知道杨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随着阅历的增长,思考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在杨侑看来,汉化只是其中一方面,不足以将所有的异族转化为“汉人”。而杨侑又绝对不会让异族驻扎在大隋的边境线上。 历史上大唐的经历已经证明了,无论是突厥,还是铁勒、契丹,还是回纥,都对大唐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大唐由胜而衰的安史之乱,安禄山便是镇守北方的栗特人,史思明同样也是如此。同样的错误,杨侑不会再犯。异族可以汉化,但却不能驻守在大隋的边疆。 杜如晦娓娓道来,杨侑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交给李靖去做,杨侑会十分放心。两人说了半响,将这个计划逐步完善,杜如晦这才告辞而去。 杨侑伸了伸懒腰,也觉得有些累了,走出了书房,去嫣然的寝宫安歇。刚刚靠近寝宫,就听见欢笑声传来。杨侑走进去一看,原来是深夜时分,萧铣依旧在宫中,逗着外孙,正在那里呵呵直笑。 看见杨侑进来,萧铣和萧月仙忙站起来,冲着杨侑施礼。小杨萱看见父亲进来,磕磕绊绊地跑了过来,在杨侑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下,道:“儿臣见过父皇。” 杨侑不由哑然失笑,上前一步,抱起了女儿,伸出头,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扎的小家伙一个劲推着杨侑。 “梁王,这些日子,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杨侑上下打量了一番萧铣之后,不由欣慰地笑了笑。 “托陛下洪福,微臣不用操心不用多想,吃得好睡得好,人都胖了一圈。”萧铣笑了笑。 “梁王吃好睡好,朕的这颗心,才会心安啊。不然嫣然也要埋怨朕不是?”杨侑也笑了笑。萧月仙在一旁含笑不语,满是柔情地看着杨侑。 萧铣很识趣地拱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杨侑颔首,道:“天色已晚,梁王慢走,一路注意安全。小桂子,你替朕送梁王出宫。” “喏!”小桂子应着,手中拎着灯笼,在前走着,萧铣拱拱手,退了出去。 “臣妾见过陛下。”萧月仙笑着,眉眼如黛,她是真心感激杨侑,感谢夫君。父亲如今过的非常好,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放心了。“臣妾要多谢陛下。” 萧月仙虽然没有明说,但杨侑却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了笑,将杨萱递给了一名宫女。两人走进了屋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夜色下,萧铣坐在马车里,慢慢地朝着梁王府走去,身边,十几名侍卫全副武装,一副警惕的样子,虽然成都一向治安很好,但自从伪唐开始在成都闹事以来,成都就加强了戒备,这些侍卫自然不敢大意,更何况车中坐着的,身份如此特殊。 马车缓缓而行,远离了皇城,萧铣也觉得有些困乏,靠在软榻上,就要睡着,忽然,马车猛地一抖,停了下来,萧铣吃了一惊,皱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名骑兵匆匆而来,到了马车前停下,骑士禀告:“王爷,前方发现一个乞丐。” “乞丐?”萧铣皱眉,大隋如今已经很少有乞丐。当然了,大隋分了田地之后,百姓有了生活来源,但毕竟人与人不同,有的家庭勤奋,因此家中有积蓄;有的家庭爱赌,又或者是有其他嗜好,导致入不敷出,最终只能沦为乞丐,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 “王爷,此人衣衫单薄,正在地上颤抖,想来是冻的不行了。”骑士回答。 萧铣抿了抿嘴唇,他虽然是一代枭雄,但实际上,个性比较懦弱,不然,历史上的他,若是困守江陵,李孝恭一时半会是无法攻下江陵的,一旦南方勤王的兵马来援,战况或许就有不同了。萧铣之所以投降,是考虑若是战争,百姓死伤太多,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内心,还是比较善良的。 想到此,萧铣吩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将此人带回府中,待他苏醒之后,再做计较。” “喏!”骑士说着,匆匆而去,与袍泽将乞丐带走。 一行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了梁王府。萧铣回到府中,洗漱一番之后,自然就睡了。 次日一早,萧铣起来,趁着寒风在屋外练武,自从来到了成都之后,在杨侑的教导下,萧铣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今他的身子越来越好。练了小半个时辰,萧铣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他摆摆手,一名侍卫走了过来,将一块白色的锦帕递给了他。 萧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白色的锦帕已经黑了,将锦帕扔给侍卫,萧铣回屋,准备喝点稀粥。一名侍卫匆匆而来,拱拱手,道:“王爷,田铁山想要求见王爷,说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田铁山?”萧铣一愣,他不认识此人啊。 “王爷,就是昨夜救的那个乞丐。”侍卫提醒。 萧铣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他啊。萧铣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无聊,见见此人,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想到此,他吩咐侍卫将田铁山带到寝宫。萧铣回屋,又仔细洗了洗脸,稍等片刻之后,侍女将温热的米粥端了上来,此外还有一碟花生米,一块霉豆腐。 米粥配着霉豆腐,味道相当不错,萧铣来到巴蜀之后,在皇宫吃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他夹起一小块霉豆腐,放进米粥,慢慢喝着。刚吃了半碗米粥,侍卫带着田铁山来了。 “草民见过王爷,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田铁山进来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萧铣放下了碗筷,眯起眼睛打量着田铁山,田铁山看起来是一脸憨厚,脸上布满了裂痕。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萧铣想着,顿时有了怜悯之心。“田铁山,你起来吧。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田铁山又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王爷。”颤巍巍地站起来。田铁山弓着身子,浑浊的眼睛看了萧铣一眼,道:“启禀王爷,草民是洛阳人。” “既然是洛阳人,怎么会流落到了成都?”萧铣有些不解。 “启禀王爷,去岁大河两岸发生水灾,农田都被淹没了,生活没有着落,草民带着妻儿投奔成都的亲戚。无奈到了成都,亲人已经搬走,不知所踪。盘缠用尽,草民只能流落街头。”田铁山回答。 “你说还有你的妻儿,那么你的妻儿在何处?”萧铣问道。 萧铣不问则已,一问田铁山顿时眼圈一红,眼泪如同珍珠一般落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着,道:“王爷,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田铁山,你先起来,若是有不平之事,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萧铣皱眉,在天子脚下,有何人敢如此大胆,惊扰田铁山一家?他倒要弄个清楚。--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09 第911章有人造反! 萧铣听完了田铁山的述说,一张脸阴沉了下去。他怎么也想不到,做出这件事的,竟然是杜如晦。作为天子的心腹重臣,杜如晦虽然官职不算高,但却有着重要的意义。许多事情,都会经过他的手,才会送达给天子。 萧铣对杜如晦有一定了解,因此这让他十分奇怪,一向自律的杜如晦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萧铣算了算日子,事情发生的时候,杜如晦还在河北一带,这也就是说,是杜如晦的家人而不是他做的。萧铣想,如果杜如晦在,按照他的为人,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萧铣心细如发,他知道,不能听田铁山的一面之词,他需要打探一番,他虽然是萧月仙的父亲,更是梁王的身份,但却没有参政的资格,没有实权。而杜如晦却是天子眼前的红人,萧铣自然要掂量掂量,好言劝慰了田铁山一番之后,萧铣开始思考,如何解决此事,但他前思后想,依旧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日子就这样过去,转眼又老了七八日。 成都看起来依旧平静,但谁又知道,有多少阴谋正在进行呢?自从弘福寺发生了毒鸠事件之后,蜀郡府尹骨仪显得更加忙碌,蜀郡是大隋的临时陪都,而他便是京兆的治理者,京都出了问题,他这个府尹自然责任重大。 骨仪在配合锦衣卫的行动,丝毫没有进展,这也就让他逐渐放弃了侦查行动,转而处理政事。冬天就快要过去,而成都的冬天并不寒冷,春耕就要开始,骨仪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每日出城视察春耕的情况。农业是根本,马虎不得。 这一日傍晚,夕阳已经落在山尖,骨仪视察回来,心中充满了喜悦,随着水稻在巴蜀的大力推广,百姓取得了丰收,尝到了实惠,根本不需要官府提醒,百姓很自觉地开始种植水稻,这又是丰收的一年啊。 迈步走进府衙,骨仪正想要回到后院,一名衙役匆匆而来,道:“骨府尹,大理寺韦寺卿已经等候多时了。” 骨仪微微一愣,大理寺是掌管刑狱案件,属于刑部,有着特殊的地位。这个时候,已经如此晚了,韦云起前来拜访,必然是有什么大事,想到此,骨仪点点头,问道:“韦寺卿在何处?” 骨仪话刚落,只见韦云起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阴沉,看见骨仪,微微拱手,道:“骨府尹。” “韦寺卿,这边请!”骨仪说道,左右扫视了一眼,两人进入了后庭,左右衙役都留下了。 韦云起知道骨仪的意思,进入后庭之后,他微微皱眉,将来意说了。骨仪不由吃了一惊,道:“此事非常重大,非你我能裁决,还是请示陛下为妙。” “我也是如此想,不过,那人身份特殊,恐怕你我的进言,会让陛下惊疑。”韦云起犹豫不决。 骨仪跺跺脚,道:“此事若是真的,更不可耽搁。韦寺卿,你我当速速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 韦云起叹息了一声,道:“也罢,此事不可让你一人担待,陛下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我罢!” 两人说定,匆匆走出府衙,朝着皇宫进发。 此时,杨侑正在宫中,带着杨世业与杨萱正在玩耍,两个小家伙对父亲非常留恋,时不时顽皮地爬上杨侑的肩头,杨萱还伸出白嫩嫩的手掌,抓着杨侑的短须,咯咯地笑着。杨世业倒是老实许多,不敢如此顽皮。 小桂子在一旁,垂手而立,眼睛里充满了笑意。陛下自从有了孩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他自然也是开心的。 这时,一名小宦官在门外摇手,小桂子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禀告着:“陛下,大理寺卿韦云起、蜀郡府尹骨仪求见。” 杨侑一愣,这二人这个时候求见,莫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伸出手,将顽皮的杨萱从背上捉了下来,拍拍她的脸蛋,叫过一名宫女,吩咐她将两个孩子抱出去。杨世业和杨萱撅着小嘴,一脸不开心。 “宣!”杨侑吩咐。 “喏!”小桂子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韦云起、骨仪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两人进来之后,冲着杨侑施礼。 “两位爱卿平身。有何事启奏?”杨侑直接问道。 韦云起和骨仪相视一眼,韦云起上前一步,拱拱手,道:“陛下,微臣的确有要事启奏。不过,此事非同寻常,还请陛下裁决。” “哦?”杨侑来了兴趣,此事果真到了需要杨侑点头的地步吗?杨侑微微颔首,示意韦云起说下去。 韦云起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今日大理寺接了一宗案子。此人禀告,说梁王有造反之心,不仅诅咒陛下,更在暗中囤积粮草,打造武器。” 杨侑脸色一变,他蹭起振起身来,皱起了眉头,道:“此人在何处,带他来见朕!” “启禀陛下,此人关系重大,微臣已经将其保护在大理寺内。”韦云起回答。 杨侑鼓鼓掌,吩咐道:“小桂子,你带两百禁卫军,随韦爱卿赶赴大理寺,将证人带来!” “喏!”小桂子应着。 韦云起和骨仪相视一眼,只得拱拱手,道:“喏!” 洛阳城。 马周答应想办法供应洛阳粮食之后,就将第一批粮食低价抛售给大郑朝廷,随后,马周带着王雨萝回到了江东,积极筹备粮食。王雨萝通过各种渠道,将马周的行动告诉了王世充,得到了王雨萝肯定的消息,王世充认为粮食的危机可以暂时解除。 最晚三月,大郑就能获得粮食,还能获得逆隋的优良稻秧,一旦大郑大规模种植,等到秋收,就能获得大量的粮食,极大地缓解粮食危机。王世充的想法比较乐观,但陈王段达却显得有些忧虑。 段达担心的是,这些稻秧在中原的适应性。虽然马周说逆隋已经在两淮开始推广水稻,但河南的情况怎样,谁也不知道,大郑总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水稻上。王世充理解段达的忧虑,他想了半响,决定缩减水稻的种植面积,如果秋收水稻的收成的确不错,那么明年,他就能放心大胆地种植水稻。 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之后,王世充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担忧。如今的形势很明显,逆隋下一步征伐的对象,必然是占据中原的王世充。对此,王世充、段达都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 “陛下,如今大郑缺乏粮食,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微臣以为,大郑目前最为重要的任务,是在各个要隘处,加固城防,御敌于国门之外。等到大郑有了充足的粮食,又或者是敌人疲倦之时,才是反击的最佳时机。”段达不愧是老狐狸,一眼就看出双方实力的对比差异,他明白,与逆隋正面交锋,大郑会很吃亏。 因为如今逆隋士气高昂,而且粮食充足,此外,逆隋有了陇西与幽州这两个产马地,并不缺乏战马,反而是大郑战马稀少,打野战,很吃亏。但如果是坚守城池,骑兵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大郑唯有等到逆隋师老,将士疲惫,士气低迷之时,大隋再挥师击之,则逆隋必败。 王世充沉吟了半响,段达虽然没有明说大郑与逆隋之间的优劣,但他依旧十分清楚。段达的建议是一个好建议,不过,修葺防御工事,不仅需要大量的材料,更需要大量的人力。需要人力,就意味着消耗很多粮食,而粮食,是王世充十分缺乏的。 段达眯起了眼睛,他与王世充共事多年,就像王世充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十分清楚王世充在想什么。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陛下,如今大郑境内,有许多灾民,虽然已经安置下来,但他们的粮食依然不足。陛下可以工代赈,这样,便能节约大量的粮食,同时也获得足够的民夫。” 王世充眼睛亮了,段达的这个建议,非常好,是一箭双雕之计。涌入大郑的灾民,王世充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饿死,不管怎样都要给他们粮食,还不如让他们出一把力,为大郑朝廷做一些贡献。 “陈王,这个建议果然不错!”王世充也笑了,他快步走到了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河南的形势。 “陛下,在东边,荥阳郡几乎无险可守,微臣的意见是加固虎牢关,一旦逆隋来袭,可暂时让出荥阳郡,退守虎牢关。以虎牢关的艰险,挡住逆隋数年,并不是难事。”段达指着地图上的几处。 “洛阳八关,是首先加固的险要,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只要守好了洛阳八关,足以拱卫洛阳不失。其次,杨广曾经修建了一道长堑,本就是为了拱卫洛阳,防止塞外民族进犯。如今因为战乱,多处失修,可重新挖掘。”段达一口气提出了两个建议。 王世充颔首,段达的建议也是他所想,这证明段达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不过,仅仅有这几处,还不够。王世充指着大河、洛水、伊水,道:“这些河流,都是天然屏障,在容易渡河之地,也要修建码头军营,防止隋军过河。” “此外,各处的城池也要加固,能尽量拖延逆隋的进攻步伐,便是好的。”王世充说着,眼中充满了担心。他最担心的,便是在今秋之前,隋军攻打洛阳。 “陛下英明!”段达拱拱手,适时地恭维了一下王世充。 “既然陈王也同意,这几件事,可立刻去办,朕让太子主持此事,陈王协助,可否?”王世充还是想要给太子王玄应一个锻炼的机会。 “微臣谨遵陛下之命!”陈王段达拱手。--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10。 第912章兵围梁王府 杨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汉子,此人年约四旬,头发盘起,中间插了一根簪子,方头大耳,皮肤看起来很是光滑,想来家中颇为有钱。来人跪在杨侑面前,身子不停颤抖,似乎很是害怕。 “草民吕东见过陛下。”吕东连连磕头。 “吕东,你说梁王造反,究竟有什么证据?”杨侑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吕东,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一说起这个,吕东顿时来了精神,他拱拱手,道:“陛下,梁王造反,草民也不敢十分肯定。不过,这几日以来,梁王府上进出频繁,而且大多带着箱子。草民家与梁王府就隔着一条河,深夜还能看见梁王府灯火通明,隐隐传来金戈之声。” “还有吗?”杨侑显得十分冷静。 吕东依旧趴在地上,道:“前几日,草民去梁王府送豆腐,发现梁王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当时草民就想了,如今大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梁王囤积粮食,是用来做什么?联想到深夜时分,梁王府的灯火,草民觉得,梁王府很有可能造反。” “如今大隋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生活富足,草民也过上了极好的日子,一旦有了战乱,恐怕好日子就一去不返。因此,草民这才刻意留意,发现深夜时分,常有几名道士在梁王府出入,似乎在诅咒着什么。”吕东说道这里,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杨侑闻言一愣,很显然,吕东一开始说的灯火通明,与最后那几个道士互相印证,难道说,消息真的造反?想到此,杨侑站起身来,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吕东身子颤抖不已,他一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陛下,草民只是推测,心系朝廷安危,若是有不敬之处,还望陛下饶命呀!” “吕东,你做得很好!”杨侑脸上依旧愤怒,但语气却温柔了许多,他定定地看着吕东,道:“天下若都是像你这样的百姓,天下又岂会大乱呢?吕东,此事若是属实,朕一定会好好赏赐你。” 吕东一愣,道:“多谢陛下赏赐!” “哼,梁王深受朕的大恩,却不思回报,居然想要造反,朕不能忍!小桂子,速速召集侯君集、裴行俨,带禁卫军两千,将梁王府包围起来,给朕找出梁王造反的证据!”杨侑冷冷地道,他扫了一眼吕东,又继续道:“若是查出梁王的确谋反,朕一定严惩不贷!” “陛下,微臣以为,梁王不可能造反吧!”小桂子劝慰道,梁王的关系特殊,是太皇太后的弟弟,又是萧娘娘的父亲。 “小桂子,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帮萧铣说话吗?莫非你想仗着朕的恩宠,忤逆朕的意思?”杨侑剑眉竖起,就像受惊的雄狮,显得十分愤怒。 小桂子身子一抖,忙躬身,道:“微臣不敢!微臣这就去请两位将军!”说着,匆匆离去。 杨侑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梁王屡受国恩,居然有此异心。而小桂子的表现,让杨侑有些不满。走了几步之后,杨侑抬起头看着吕东,道:“吕东,你随朕来!”说着,匆匆走出了书房。 吕东一愣,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但不敢违背,只得跟在杨侑身后。杨侑怒气冲冲,走出了皇宫。门外,侯君集和裴行俨已经接到圣旨,正带着禁卫军要出发,直奔梁王府,看见杨侑出来,忙跳下战马,匆匆走上来施礼:“微臣见过陛下!” “两位爱卿免礼!”杨侑摆摆手。 侯君集和裴行俨都是一愣。 “此事兹事体大,朕要亲往,看一看梁王究竟有什么话可说!”杨侑摆手,这时,一名亲兵将杨侑的汗血宝马牵来,杨侑一翻身,上了战马,喝道:“走,去梁王府。”说着,又指着一名禁卫军骑兵,道:“你带上他!”指的是吕东。 那名骑兵伸出手,将吕东拉上了战马,跟随着天子的步伐而去。 侯君集和裴行俨相视一眼,轻轻摇头,也策马跟上。 两千骑兵在成都街道上奔驰,声势颇为惊人,地面也微微颤抖起来。街道上的行人看着全副武装的骑兵,人人都变了脸色,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骑兵呼啸而过,许多百姓都弃门而出,看着威风凛凛的骑兵,心中无比惊讶。 一家酒楼上,薛万钧冷冷地看着前方,李志安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窗子边上,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奔腾入海的战马。马蹄声不断传入薛万钧的耳中,让他心中一阵沸腾,仿佛处于战场之上。薛家将的归宿,就是战场,他的亲人,都死在了战场上,而他薛万钧的最终归宿,又会是哪里呢? 李志安点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薛大哥,杨侑小儿的智慧,也不过如此。” 薛万钧摇摇头,道:“事情还没有到乐观的地步。萧铣毕竟是杨侑的岳丈,更是太皇太后的族人,而且萧家在江陵,有着极深的势力,就算杨侑搜到了证据,也不一定会将萧铣处死。” “应该不会吧。杨侑小儿一向心狠手辣,若是知道萧铣有造反的企图,就算不灭萧氏满门,至少也会将萧铣杀了吧!”李志安说道。 薛万钧指着前方,道:“看,是侯君集和裴行俨。此二人是杨侑的心腹,足以证明此事在杨侑的心目中,有着何等的地位。李兄弟,萧铣身份特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下一步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李志安一笑,道:“薛大哥放心,长孙无忌那边,不难解决。” “哼,长孙无忌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根本不配合我的计划。既然如此,就让他陪着萧铣倒霉吧!这造反一事若是引到了长孙无忌的头上,想必长孙无垢那边,也会受到惊动。我倒想看看,后宫有两人受到牵连,这成都,还乱不乱?”薛万钧冷冷地笑了,脸上带着一丝残忍之色。不过,他的心中也有一些惋惜,就算扰乱了逆隋朝廷,想要亲手斩杀杨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李志安哈哈一笑,道:“薛大哥,太子让你出马,果然是选对人了。” 薛万钧得意非凡,轻轻摇头,道:“太子是一个明主,日后成为大唐之主,必定会带领大唐,走向辉煌。” 这时,马蹄声渐渐消失,大隋禁卫军已经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薛万钧笑道:“走,去梁王府看一看。” “想必,梁王府一定热闹非凡!”李志安笑的十分开心,这一次若是成功引起逆隋君臣的猜忌,回到大唐之后,他和薛万钧一定会得到大唐天子的丰厚赏赐,也能进一步得到太子的信任。 梁王府,终于进入了杨侑的视线,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所高大宽阔的宅子,神色严峻。此时,萧铣接到管家的禀告,匆匆走了出来。两千骑兵一旦跑起来,声势是何等的惊人?不仅仅梁王府的人知道了,就连半个成都城都知道了,大隋天子带着骑兵气势汹汹杀奔梁王府,似乎要找萧铣的麻烦。 萧铣走到大门,看见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顿时吃惊万分,脸上也带着惊慌之色。他有些不明白,天子为何带着这么多的骑兵,来到梁王府?若是来拜访,根本不需要如此多的禁卫军啊。萧铣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是什么缘由。 萧铣刚刚出门,抬头就看见骑在汗血宝马上的杨侑,他急忙走到杨侑跟前,拱拱手施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梁王,朕自信待你不薄,当初在江陵,董景珍等人造反,将你囚禁起来,甚至要杀了你。是朕,派出了一支队伍,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你。回到成都之后,朕更是赏赐给你足够的田地,宽阔的宅子,足够你安享晚年。你说说看,朕待你,如何?!”杨侑厉声,四周的禁卫军士兵听了,都有所悟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梁王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啊。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情?众人不知,心中都在猜测着。 萧铣一愣,他有些不解陛下的意思,但他还是拱拱手,道:“陛下之恩,微臣没齿难忘,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 “哼,梁王你到是说的好听,可是暗地里,你做得那些勾当,你以为你能瞒过朕吗?”杨侑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一看,就非常害怕。 萧铣心中更加疑惑,不明白天子是什么意思。 “萧氏一门,的确出身于帝胄,可是已经时过境迁,如今的天下,是大隋的天下,绝不可能有两个天子!萧铣,朕告诉你,你要造反,朕绝对不会允许!所有的反贼,朕都会亲手杀了他!”杨侑扫视了一眼四周,此时,四周除了禁卫军之外,还有一些百姓在远方观察着,不时地说着什么。 杨侑将目光收回,冷笑了一声,虎目杀气腾腾,看着萧铣,让人不寒而栗。 萧铣急忙道:“陛下,微臣深受陛下大恩,造反之事,从何说起呀。” 杨侑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朕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你究竟有没有造反,朕只要搜一搜就知道。” 萧铣后退一步,道:“陛下,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请陛下搜寻,以还微臣一个公道。”萧铣也有些愤怒了,但他还是控制着情绪,尽量没有表现出来。 “哼!”杨侑冷笑了一声,挥挥手,禁卫军士兵冲进了梁王府,四处搜寻起来。--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11。 第913章造反的证据 侯君集和裴行俨带着士兵冲进了梁王府,而杨侑则负手而立,就在门外,不断地打量着萧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萧铣隐隐感觉到不安,他有心想要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杨侑一脸阴沉的模样,又让他感到十分害怕。 梁王府门口,死一般的沉默,而府内却鸡飞狗跳,禁卫军士兵在府内大肆搜查,许多大门被踹坏,案几也被砸烂,许多物什都被翻到在地,屋子里的侍女都一脸惊恐地看着突入而来的禁卫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君集一路疾奔,朝着梁王府后院奔去,一路上撞翻了十几名梁王府的仆人。看见侯君集腰间锋利的横刀,仆人们都不敢说话了。侯君集闯进了萧铣的住所,仔细地打量着这件宽大的屋子。屋子里的装饰很简单,实际上萧铣自从来到成都之后,一直都很低调。但让侯君集同样想不通的是,萧铣居然会造反,这不可思议。 “搜,都给我仔细搜!”侯君集大声喝道。 禁卫军士兵在屋里胡乱搜寻,不少名贵的瓷器的被打坏,散落一地,让人心疼。一名禁卫军士兵大步走上前,在软榻附近搜索着,很快,他眼睛一亮,从褥子最底层,搜出了几封信递给了侯君集。 侯君集打开一看,不由冷笑了一声,指着一处柜子,道:“砸烂它!” “喏!”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举起横刀,两三下就将柜子劈烂。几把钥匙滚落出来,发出几声脆响。 “哼!”侯君集走上前,一把捡起了钥匙,略略分辨之后,侯君集立刻带人进入了另一间屋子,他拿出钥匙,插入锁孔,使劲一拧,大锁发出一声脆响,开了。侯君集推开门,刚走了两步,急忙退了回来。 屋子里,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大股大股的浓烟正向外冒着,呛的侯君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侯君集皱起了眉头,看着翻滚而出的浓烟,有些不明所以。等待了半响,浓烟逐渐少了,侯君集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屋子里,显得有些阴暗,远远地,就能闻见一股香烛的味道,浓的让人有些喘息不过来。 侯君集疾步走了过去,进入了内室,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内室显然是一个佛堂,此时正烟雾缭绕。烟雾里,有两点红色,不停地跳跃着,看起来格外诡异。侯君集冷笑了一声,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怕有什么鬼怪。等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两点红色,是点着的红烛,在雾色中,看起来诡异罢了。 侯君集走到了案几边上,眯起了眼睛,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忽然,他脸色一变,道:“你等守在这里,不可擅离职守。” “喏!”禁卫军士兵回答。 侯君集快步走了出去,半路上,恰好遇见裴行俨带着二十多名士兵,正在院子里挖着什么。 “裴将军,可有什么发现?”侯君集问道。 “哼,你看看吧!”裴行俨冷笑了一声,指着已经露出了一角的箱子。 侯君集快步走了上去,探了探头,看着逐渐浮出冰山一角的箱子,联想到屋子里的东西,侯君集忍不住笑了,梁王这是在寻死。几名士兵忙碌着,很快,就将箱子取了出来。箱子很大,长有三尺,宽有一尺半,高不到一尺,外面涂着黑色,上面还贴了几张符箓。 “打开!”裴行俨说道。 几名禁卫军有些犹豫,这个年代,鬼怪之说还非常盛行,看见涂得红红的符箓,谁都会有惧怕之意。这箱子里,莫非装着鬼怪?若是将箱子打开,岂不是十分危险? 裴行俨冷笑了一声,喝道:“都给我让开!”说着,拔出了横刀。禁卫军士兵远远站开,裴行俨抽刀而上,狠狠一刀劈在箱子的锁上。只见火花迸射,一声脆响,大锁被裴行俨一刀劈开了。 “蹦!”的一声,大锁落下,掉进了坑里。 裴行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抓住箱子边沿,大喝一声,将箱子揭开。侯君集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瞧了一眼裴行俨,满脸的震惊。裴行俨同样也是如此,两人都想不到,梁王萧铣屡受国恩,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还是请陛下裁决吧!”侯君集最先反应过来。 “正当如此。”裴行俨说道,紧接着一挥手,示意禁卫军士兵抬起箱子。 既然箱子里没有妖魔鬼怪,禁卫军士兵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几人上前,抬着箱子,跟随着裴行俨和侯君集朝着大门外走去。 杨侑依旧在踱步,侯君集和裴行俨已经进入梁王府约有半个时辰,想必应该搜到了证据。他不由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萧铣,见他坐立不安,虽然如今天气寒冷,脸上却大汗淋漓,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萧铣自然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当看见杨侑一脸严肃的样子,心头突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萧铣抬头看去,只见侯君集、裴行俨带着十几名禁卫军士兵走了出来,均是一脸的严肃。杨侑一眼就看见了禁卫军抬着的箱子,心中更加笃定。 “陛下,这是在院子中挖出来的。”裴行俨上前禀告。 “哦?”杨侑凝目,挥挥手,道:“打开!”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萧铣看着箱子,心中一抖,也忍不住走了过去。 禁卫军听见命令,将盖子揭开。杨侑靠近一看,一张脸越发阴沉了。目光有如刀锋,刺在萧铣的脸上,杨侑沉声问道:“梁王,你干的好啊!” 萧铣身子一抖,靠近了,等他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忍不住脸色也变了。箱子里,装着几个木头削成的人,上面还刻着人名,萧铣只是略略一扫,就看清楚了,里面有杨侑的名字,此外,还有韦娟、独孤雁以及杨世业的名字。 萧铣脸色一变,道:“陛下,这,这……” “萧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杨侑冷冷地看着他,巫蛊之术,历来是大忌。就算是一般人家,对巫蛊也有着深深的忌惮。萧铣如此诅咒,含义不言而喻,是想要诅咒大隋江山,诅咒他杨侑断子绝孙,这口子,绝对不能忍。 “陛下,微、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望陛下明察,还微臣一个公道啊!”萧铣说道,忽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陛下,微臣在梁王的后屋发现一些东西!”侯君集这时走上前来,低声禀告着。 杨侑原本就十分愤怒,听见侯君集的话,更是脸色大变。侯君集是杨侑的心腹,他相信,侯君集绝对不可能胡编乱造,他说有这事,那就肯定有这事情。 “将那些东西带出来,给朕看一看。”杨侑下令。 “喏!”侯君集说道,匆匆朝着梁王府后院走去。 萧铣不是笨蛋,知道侯君集找到了什么,他顿时绝望了,一下子摊在了地上。 很快,侯君集就带着士兵,将屋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四个灵牌被扔在了地上,萧铣看着灵牌上的大字,他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了。别的不说,仅仅是灵牌上的字,是大多数皇帝所不能忍受的。再算上箱子里的木偶,萧铣就算有两条命,都不够用的。 杨侑捡起了一块灵牌,仔细地端详着,上面刻着萧璇的名字。萧璇是萧铣之父,本身没有官爵,更没有称帝。萧铣建立萧梁之时,追封父亲萧璇为安平文宪王。就当时来说,无可厚非。但如今,萧铣已经不是皇帝,而是大隋的臣子,根本没有资格如此,除非得到杨侑的追封。 “梁王,朕待你不薄,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实在让朕无比失望!”杨侑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失落。 萧铣嘴唇蠕动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来人呀,将梁王捆绑起来,送大理寺会审!”杨侑一甩袖袍。 裴行俨与侯君集相视一眼,侯君集走上前,将抬箱子的绳子取下,将萧铣捆了起来。萧铣面如死灰,居然没有反抗。 “王爷!”这时,梁王府几名忠心的仆人哭喊着冲了过来。 “你们退开,不要上来,枉送了性命。”萧铣急忙挥手。 “王爷,让老奴去照顾你吧!”管家说着,拼命地向前挤动,想要走到萧铣身边。几名禁卫军拼命地挡住他们,由于天子没有下令,所以他们没有动手。 杨侑踱步,环顾了一眼四周,嘴角带起一丝笑意:“让他们过来。” “多谢陛下!”管家说着,冲着杨侑略略施礼,然后跑到了萧铣身边,“噗通”一声跪下,不由老泪纵横:“王爷,就让老奴跟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吧。” 萧铣摇摇头,虽然女儿是天子的妃子,但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恐怕是逃不掉了:“你又是何苦?恐怕我这一次,是凶多吉少!” “老奴照顾王爷多年,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这一辈子,都会跟在王爷的身边!”管家说道,在他身后,也有几名萧氏族人,都围在了萧铣的身边。 “很好,既然你们都一心求死,朕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杨侑冷笑了一声,指着箱子里的木偶,道:“仅仅凭这个,梁王府上下所有人,都逃不掉。不过你们放心,朕不是嗜杀之人,此案由大理寺审理,朕相信韦云起一定会秉公处理!”--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12。 第十八章连环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王萧铣由于造反,被官府捉了起来,梁王府上下几百口人,也统统被关进了死牢。至于梁王府,也被查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门外,有数十名禁卫军把守,将梁王府看的牢牢的。 次日一早,整个成都城都知道了这一件大事,一时之间,城中都在盛传着梁王造反的事情,许多人在茶余饭后,便多了一份谈资。 薛万钧与李志安在屋子里喝着小酒御寒,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昨日两人将梁王府门口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仔细。对于杨侑的愤怒,薛万钧早就有所料定,所以梁王府全部被捉,一点都不出意外。 昨日,梁王造反的证据虽然还不足,但仅凭那些个木偶,就能让杨侑十分不满。薛万钧预计,这一次逆隋朝廷的风波,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如果下一步的计划成功,就能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薛大哥,我已经将东西放入了梁王府内,一旦大理寺受理此案,韦云起必然会对梁王府进行搜查,届时,长孙无忌就会牵扯进此案。长孙无忌那边,我也将一些证据埋下。”李志安禀告着。 “哈哈!”薛万钧冷笑了一声,狠狠地灌下一口酒,美美地抹了一下嘴,道:“这些人,统统都该死,我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个都铲除!” 李志安眯起了眼睛,对于薛万钧的仇恨,他十分明白,不过,对于他来说,能立下大功,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定局,还是要密切关注。”薛万钧叮嘱,他一向是个谨慎之人。 “薛大哥说的极是。”李志安赞同。 就在两人商量着事情的时候,皇宫内,杨侑正在书房里,听着韦云起的奏报。 “陛下,大理寺已经受理此案。微臣今日去梁王府搜查,又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韦云起禀告。 “可疑的东西?”杨侑一愣,发现了木偶还不够,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递上来,朕倒要看看,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说到这里,杨侑也有些怒了。 韦云起躬身,从袖子里取出了几件东西,又走上几步,将东西递给了杨侑,道:“陛下,这是从梁王府的一间密室搜寻而来,还请陛下一观。” 杨侑伸手接过,这是几封信,信封上写着的几个字,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将书信取出来,展开一看,片刻之后,杨侑显得更加愤怒。他狠狠地一拍案几,站了起来,道:“想不到他竟然敢私通伪唐!” 韦云起叹息一声,道:“陛下,想不到梁王竟然私通李建成,暗中还有好几次的来信。” 杨侑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这才将愤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继续捡起了书信看着,当看到第三封的时候,杨侑又是狠狠地一拍案几,道:“来人!” “陛下!”小桂子及时出现。 “传侯君集来见朕!”杨侑吩咐。 “喏!”小桂子匆匆而去。 杨侑负手在屋里踱步,心情十分不好,韦云起在一旁,想要说什么,但仔细一想,陛下正在气头上,就又忍住了。 不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侯君集匆匆而来,道:“微臣侯君集见过陛下。” “侯爱卿,你速速带五百士兵,将长孙无忌给朕抓来,另外在他府上搜查搜查,若有可疑之物,给朕带进宫中!”杨侑吩咐。 侯君集一愣,此事竟然连长孙无忌都牵扯进来了?他不敢多问,一抱拳,道:“喏!”走了出去。 “微臣告退!”韦云起觉得有些不妙,也说着。 “韦爱卿,对于叛徒,绝不姑息。朕想要问你,何日你能开庭审案?”杨侑问道。 韦云起眯起眼睛想了想,道:“证据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微臣以为,十日后就能开庭审理。” “不,十日太久,朕只给你三日!”杨侑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韦云起咬牙,道:“陛下,微臣明白。”说着退了出去。 整个书房,便只剩下了杨侑一人,他的心情极度糟糕,举起茶杯,一口气将茶水喝尽,心情这才畅快了一些。杨侑在书房里踱步,萧铣与李建成有勾连,这也就罢了,毕竟萧铣作为一方霸主,有争霸天下之心,是很正常的。 可是长孙无忌闹的是哪出?难道说他来到巴蜀,就是为了破坏大隋君臣?可是似乎这个代价有些大了。这让杨侑十分不解。又想了想,杨侑猜到一些,应该是长孙无忌见在大隋没有了盼头,这才暗中投奔了李建成。 为什么是李建成?杨侑想了想,应该是长孙无垢成为自己的侧妃,李世民一定对长孙无忌充满了怨恨,在这种情况下,投奔李世民无疑是寻死。而且李建成是伪唐太子,拥有更大的权利,所以李建成就成了他最好的效忠对象。 想通了此节,杨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想象。难道是自己太过于心软了吗? 杨侑正在想着的时候,门外脚步声响起,他不由抬起头,原来是萧月仙来了。她抱着女儿杨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见杨侑,忙走上几步,道:“臣妾见过陛下。” “你来了!”杨侑颔首,他知道萧月仙早晚要来。 “陛下,梁王这个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蹊跷?”萧月仙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侑笑了笑,道:“有什么蹊跷?” “父亲自从在成都之后,一向奉公守法,心中也绝了争霸天下的念头,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如此,臣妾岂不是可怜?”萧月仙说着,放下了女儿。 杨萱慢慢走到父亲的身边,抓着他的裤脚,嫩声嫩气地叫了一声:“爹。” 杨侑正想要说话,这时,侯君集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侍卫中间,长孙无忌一脸的萎靡,似乎又喝多了酒。侯君集一抱拳,道:“陛下。长孙无忌已经被微臣带来了。” “嗯,可有什么收获?”杨侑淡淡的问道。 侯君集显得有些犹豫,看了萧月仙一眼。杨侑摆摆手,道:“嫣然,你先带萱儿出去,此事,朕心中自有计较。” 萧月仙咬着嘴唇,上前一步,抱起了杨萱。杨萱舞着嫩嫩的小手,道:“爹,孩儿一会在过来,拜见爹爹。” 杨侑笑了笑,拍着女儿的头,道:“萱儿,一定要听话。” “爹,孩儿一定听话。”杨萱眨着大眼睛。 萧月仙略微犹豫之后,便抱着女儿退了出去。 “侯爱卿。”杨侑说道。 “陛下,微臣到了长孙府上,长孙无忌喝的烂醉,微臣只得将他带来了。”侯君集拱拱手,施礼之后,从袖口处取出了几封书信。 “这是微臣在长孙府上搜到的东西,还请陛下一观。”侯君集说道。 “嗯!”杨侑接过书信,拆开看了,顿时勃然大怒,道:“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一愣,醉意朦胧地看着杨侑,还没有彻底醒过来。 “长孙无忌,你竟然勾结伪唐,企图颠覆大隋朝廷。侯君集,你将他送往大理寺,连同萧铣造反一事,一起审理。”杨侑说着,又上前叮嘱了几句。 侯君集点点头,道:“微臣遵命!” 很快,侯君集将醉意朦胧,仍然未醒的长孙无忌捉了起来,带到了大理寺。一路上,数百禁卫军士兵严加提防,押送着长孙无忌,从成都街头大摇大摆而过,送到了大理寺。此时正是白天,百姓很多,均是目睹了这一幕。长孙无忌的身份,不少成都人都知道的。三人成虎,在百姓的宣传下,这个消息迅速传开。继梁王萧铣造反之后,长孙无忌也陷入了造反的漩涡之中,一时之间,成为了成都的热门话题。 百姓们议论纷纷,认为大隋朝廷,风云顿起,恐怕不久,就会有人头落地了。难道说,在天下还没有统一之际,大隋就会发生分裂吗?或许,这一次的内乱,会让大隋盛极而衰。一些看出此事非常危险的有志之士,显得忧心忡忡。 不仅百姓议论,群臣也议论纷纷。作为审理此案的韦云起,觉得压力大增。长孙无忌的案子还算好一点,虽然有长孙无垢这个后台,但明显比不上萧铣。萧后、萧瑀,与当今陛下关系密切,其中萧后是天子的祖母,萧瑀则是内阁的朝廷重臣,地位非常高。而萧月仙在后宫的地位也非常特殊,如果真的判萧瑀有罪,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这让韦云起左右为难。 萧瑀曾经来找过他,告诉他萧后的意思。就算萧铣犯了大错,毕竟他是皇亲国戚,无论怎样,也要想办法救他一命。可是,天子又给了韦云起这个大理寺卿一个命令,那就是在国法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韦云起让韦后试探过天子的想法,但杨侑不露声色,连消带打,就将母亲的询问,转移了话题。韦娟问了几次,始终得不到结果,只得放弃。整个大隋朝廷看起来山雨欲来,血雨腥风。杨侑身处在漩涡的中央,面对祖母、母亲以及妻子的压力,丝毫没有后退,这让整个成都的臣民,乃至于知道此事的大隋臣民,都认为陛下这一次是认真的,要拿皇亲国戚开刀了!--27800821。 第十九章抛砖引玉 大理寺前,人头攒动,薛万钧和李志安一身巴蜀百姓的打扮,混在人群中,装成看热闹的百姓。,。两人目光不时地看着前方,观察着大理寺内的情况。 今日是大理寺卿韦云起开庭审理梁王萧铣以及长孙无忌造反案件的日子,虽然薛万钧心中肯定,萧铣和长孙无忌十之是逃不过了,但在事情没有落下帷幕之前,还不能下这个结论。大理寺这一次是公开审理,百姓可以在外观看审案的情形。 薛万钧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远处观察,从里面的情况以及四周百姓的议论来判断此案的走向。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萧后、萧瑀等重要人物来大理寺,但直到案件开始,薛万钧依旧没有看见他们的踪影。 此时的皇宫,杨侑正在书房里踱步,听着独孤千山的禀告,杨侑一边点头,一边在思索着。 “做得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千万不可有任何纰漏。”杨侑吩咐。 “喏!”独孤千山走了出去。 杨侑又踱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走到案几边上,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这时,独孤雁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陛下。”独孤雁施礼。 “是梓童啊!”杨侑放下了毛笔,眯着眼睛看着妻子。 “陛下,臣妾一向不问政事,但这一次,臣妾想问一问,梁王的事情,是不是草率了一些?”独孤雁说着,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担忧:“这一次梁王府出事,臣妾总觉得有些蹊跷。” 杨侑上前一步,拉住妻子的柔荑,宫女们识趣地退了下去,宦官也退到了一旁。杨侑这才笑了笑,道:“梓童,你说蹊跷,是什么地方蹊跷?” “那吕东不过一介平民,如何能知道梁王府有异动?臣妾以为,这吕东一定有问题。不妨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许能从他的口中,查出一些端倪。”独孤雁说道。 杨裒然哈哈一笑,看着妻子担忧的脸,道:“梓童,此事你不用担心,朕已经有了打算。” 独孤雁咬着嘴唇,忽然道:“陛下,造反大罪,按律当诛。若是梁王被斩,恐怕国家会动荡不安。” 杨侑伸出手,拍了拍独孤雁的肩膀,道:“梓童,你说,朕什么时候吃过亏?” 大理寺外,薛万钧不由冷笑了两声,他分明已经看见萧铣被押送到了,长孙无忌则是被捆绑起来,样子显得十分狼狈。百姓们逐渐散去,三三两两议论着这个大案子。薛万钧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不由笑了笑。 薛万钧伸出手掌,与李志安相击,脸上有带着得意的笑容。 “薛大哥,成功了!”李志安低声,语气充满了雀跃。 薛万钧心中虽然也高兴万分,但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绝不能喜怒于形色,因此,他一点头,道:“走,回去说话。” 李志安点点头,两人瞟了一眼大理寺,匆匆离开,朝着住所赶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吕东慢悠悠地从大理寺走了出来,他显得十分开心,嘴里哼着巴蜀小曲。这一次成功告发了萧铣,今日审案,大理寺卿已经定夺,判萧铣和长孙无忌造反,只能刑部审批之后,便秋后问斩。 吕东十分清楚,这事情,可以说已经定了。刑部也不过走走形式,就会将此事批下来。如果说刑部,准确地说天子不想杀两人的话,大理寺根本就不会定两人的罪。吕东慢悠悠地走出大理寺之后,在街上闲逛了半响,左右看了几眼,突然钻入了人群之中,朝着薛万钧的临时住所奔去。 吕东到了府上,薛万钧和李志安正在品着小酒,静待着吕东的佳音。叩门声响起,李志安兴冲冲地地站了起来,道:“定是吕东回来了!” 打开门,果然是吕东,李志安将他迎进大门,又将门关上,快步走了回去,道:“薛大哥,是吕兄弟。” “吕兄弟,坐!”薛万钧眯着眼睛,示意吕东坐下。 吕东拱拱手,道:“薛大哥,李大哥!”说着,坐在下首。 吕东喝了一口酒,不等薛万钧询问,就将大理寺的审问情况说了。作为证人之一,吕东的话非常有权威。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薛万钧不由冷笑了一声。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不过,让薛万钧奇怪的是,从审问的情况来看,与他原本的想法有着出入。 薛万钧沉吟了片刻,道:“田铁山怎样了。” 李志安冷哼了一声,道:“薛大哥放心,我已经让他回关中禀告此事。” “田铁山是一个疑点,不过,如今看来,这逆隋天子,是薄情之人,他根本一心就要杀了萧铣。”薛万钧说道。他能理解这种想法,毕竟萧铣是一代枭雄,有一定的号召力,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志安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情:“吕兄弟,天子赏赐你什么了?”他口中的天子,自然是杨侑。 吕东一笑,道:“原先给了二十两银子,今日案件定了,韦寺卿说陛下还另有赏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二十两银子。”李志安很感兴趣。 吕东哪能不明白李志安的心思,他身后探入怀中,取出了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放在了案几之上,道:“薛大哥,李大哥,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等到逆隋天子有了赏赐,再孝敬两位大哥。” 薛万钧努了努嘴,钱财于他,不值一提。如今他一颗心,只有“报仇”两字。李志安不客气地将银子收入了怀中,仔细地拍了拍,端起酒樽,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志安一愣,大门顿时被打开了,一人匆匆闯了进来,道:“薛大哥,大事不好了。大批隋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志安大吃一惊,酒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溅的四处都是:“什么,隋军来了?” 薛万钧皱了皱眉,也猛地站起身来,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气,薛万钧道:“不要乱,如今城内动荡不安,或许这批隋军另有目的。先静观其变再说。” 吕东道:“我去出去看看!” 薛万钧一把拉住了他,道:“不可,你千万不能在这里出现。”想了想,薛万钧又道:“你注意一些,从后门出去。” 吕东应了一声,朝着后门狂奔而去,薛万钧带着李志安,走出了屋子,朝着大门走去,准备查看究竟。两人刚走了数十步,一人飞奔而来,道:“薛大哥,隋军正在踹门!” 他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发出沉闷响声,大门轰然而倒。侯君集、裴行俨、罗士信等一干隋将杀奔进来,独孤武师带着几名锦衣卫的战士,在前面指路。一路上,有人试图阻挡隋兵,被侯君集手起刀落,劈成了两半。 听见兄弟们的惨叫声,薛万钧变了变脸色,他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他急忙扭头就走,李志安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朝着后门狂奔而去。 此时后门已经被打开,想来是吕东已经逃走,李志安大喜,后门没有隋兵,他一路狂奔,刚到后门,就听一声厉喝,无数箭羽而来,李志安来不及躲避,顿时被乱箭扎成马蜂窝,摇摇晃晃倒下。 薛万钧稍慢了两步,这才没有被射死。他瞅了一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李志安,一颗心登时凉了下来。薛万钧仓皇四顾,前方有埋伏,有方有追兵,看来,这一次要死在这里了。可是,他不甘心啊,薛氏一门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唯一复仇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难道说,这辈子都无法复仇了吗? 这时,后方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身边余下的三四人惊恐不安,均是望着薛万钧,希望他能拿一个注意。薛万钧目光一转,心中忽然一动,他指着前方,大声喝道:“兄弟们,冲过去!” “冲过去?”几人都吃了一惊,但旋即想起隋军已经不远,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们拔出了横刀,朝着后门冲杀而去。只有冲出去,还有活命之机。 薛万钧却是冷笑一声,他快步走到了一旁,跳进了茅坑之中,为了活命,他只能如此了。余下几人冲了几步,顿时被密集如雨的箭羽射倒在地。 裴行俨与罗士信等人一路狂杀,至少杀死了十五六人,到了后门,只见一名衣着光鲜之人倒在了血泊中,想来此人便是这一次造反事件的策划者。 “可惜呀,可惜!”裴行俨摇摇头。 罗士信却哈哈一笑,道:“杀的痛快!有何可惜?” 裴行俨左右看了一眼,道:“此人乃是贼首,可惜没有将此人擒获,不然,能查出其幕后主使者。如今他死了,岂不可惜?” 侯君集快步走来,道:“虽然没有将此人生擒,但总算将贼首斩杀,总算是大功一件。” 罗士信冷笑了一声,道:“陛下何等英明,岂会受到这等诡计的影响?贼人来到巴蜀使诈,不过是班门弄斧,徒增笑料尔。” 裴行俨一愣,道:“听你之言,似乎知道一些内幕?”看样子,裴行俨也是相当八卦之人。 “这一次,也多亏了尹羽翼和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将伪唐的诡计暗中传递回来。陛下才知道梁王是受到陷害,因此设下一个陷阱。这吕东果然上当!”独孤武师快步走来,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末了,又叮嘱众人,道:“尹羽翼、殷开山、刘弘基,都是陛下在伪唐的眼线,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若非我掌管锦衣卫,也不知道此事。诸位兄弟,可要保密!” “这个自然!”侯君集、裴行俨、罗士信三人拱拱手,齐声答应着。罗士信挥挥手,道:“将这些尸体搬走,屋子查封,回皇宫向陛下复命!”“喏!”士兵们回答着,忙碌了起来。--27800823。 第二十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直到黄昏时分,隋军这才将尸体搬走,整间屋子也被查封。--空气中,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薛万钧慢慢探出头,将嘴中的稻草吐掉,刚想要呼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适才,有隋军在此,为了活命,他一直在忍耐,因此不觉得臭。此时,随着压力的消失,精神陡然放松,薛万钧觉得这茅厕里,顿时恶臭连天,几乎要将隔夜饭吐了出来。 狠狠地吐了半响,直将胃里的最后一粒米吐了出来之后,薛万钧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他赶紧爬出了茅厕,只见浑身上下,全是粪水,正在哗哗地向下滴。薛万钧不敢再看,他的胃已经吐空,再吐恐怕就要将内脏吐了出来。他赶紧将目光转移,借着夜色,薛万钧蹑手蹑脚,在宅子里检查了一番,发现不仅宅子里没人,就连门外,也没有任何的隋军把守。 薛万钧心中一阵大喜,他急忙寻了一处水井,顾不得将水烧开,就如此洗了一个冷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薛万钧不敢久留,他收拾了一下细软,寻了一处客栈,准备略作休息,明日一早,就混出成都。在茅厕里,他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他一定要赶回去,告诉太子。 此时,杨侑正在萧月仙的寝宫里,安慰着她:“这一次,朕早就发现了不妥,不过,为了引蛇出洞,只能委屈梁王。今日,侯爱卿、裴爱卿等人已经将贼首斩杀。梁王,朕也让他回到了梁王府。” 萧月仙本来在哭泣着,听见杨侑的话,顿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看着杨侑,有些怀疑,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朕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真让吴克送你去梁王府,你先去看一看吧,替朕安慰梁王。”杨侑说道,这便是间接在表现歉意。 萧月仙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杨侑如法炮制,又去了长孙无垢的寝宫,解释了一番。长孙无垢到没有那么焦急,谢过了杨侑之后,两人便又聊了半响。独孤武师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了进来,施礼:“微臣见过陛下。” 杨侑冲着他摆摆手,道:“无垢,朕去去就来。” 长孙无垢那能不明白杨侑意思,当即脸色一红,点点头,送走了杨侑。 杨侑在前,独孤武师在后,两人朝着书房走去。独孤武师一路禀告着,等他将事情说完,也到了书房。杨侑进入书房,写了几封书信,又叮嘱了一番之后,独孤武师告辞而去。杨侑眯起了眼睛,这一次,他是借力打力,能不能成功,只能看尽人事,看天命了。若是不成,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若是成了,至少能打击伪唐的士气。 第二日,杨侑就得到消息,说薛万钧逃出了成都城,杨侑对此在意料之中,他将事情吩咐下去,独孤千山随时回报。而他在皇宫内,享受着天伦之乐。 又是十余日过去,中原王世充的消息传来,说他以工代赈,正在大肆修建防御工事。杨侑立刻明白,王世充心中是如何打算。杨侑微微沉吟,立刻让小桂子传令下去,马周按照计划行事。 这厢边正在大肆修建城墙,那厢边享受着天伦之乐,而长安,李建成接到消息之后,却显得忧心忡忡。薛万钧设计扰乱大隋内部,不料,反中了杨侑的诡计,李志安被一箭射死,余下众人也都被杀死,只剩下薛万钧一人逃回。 薛万钧计谋不成也就罢了,让李建成忧心的是,薛万钧带回来的话,让他十分震惊。尹羽翼是中途投靠秦王李世民的,忠心度不可靠,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殷开山、刘弘基是太原首义的功臣,他们居然会暗中投靠逆隋,这就不得不让李建成三思了。 原本,李建成认为,刘弘基、殷开山是不可能投靠的,但联想到隋将的话语,李建成就起了疑心。仔细再想一想,杨侑一向是雁过拔毛的德行,前几次大唐战败,为了赎回齐王以及其他将领,大唐的府库几乎为之一空。这一次,刘弘基、殷开山不幸被俘,两人在大唐有着特殊的地位,杨侑竟然没有趁机勒索,这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尽管这个想法很有道理,但李建成仍然十分犹豫,在没有事实依据之前,李建成决定先按下此事。李建成十分清楚,若是动了这三人之中的任何人,大唐朝廷都会陷入混乱之中。刘弘基、殷开山是元从之臣,若是杀了他们,其他的元从之臣,例如裴寂、唐俭、武士彟等人必然会十分震动。至于尹羽翼,此人是秦王李世民的心腹,而秦王一向护短,动尹羽翼,就等于在打他的脸,更会引起大唐朝廷的震动。 思前想后,李建成终于还是决定将此事先压下来,他吩咐薛万钧,此事要严格保密,同时,他让薛万钧密切关注尹羽翼、殷开山、刘弘基等人的动静,一旦有任何的异变,随时来报,李建成要将存在的危险随时扼杀。 冬日迅速过去,天气回暖,河水逐渐解冻,一艘艘的船只在两淮大地的运河上行驶着。如此多的粮船,自然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曾经有当地官员派兵上船视察,但马周拿出了官府的文书,当地官员只得无奈而退。 马周就这样,一路十分顺利地抵达了大梁,再有一两日路程,就能进入荥阳郡。王雨萝暗中将一路上的消息传回,王世充得到消息,大为喜悦。马周送来的粮食,可是救命粮食,千万不能出事。 两日后,马周带着二十五艘粮船进入了洛阳地界,从大河进入了洛水。王世充得到消息,立刻带着太子王玄应、陈王段达等人在洛水码头等待着。响午时分,马周带着粮船进入了王世充的视线中。 直到此时此刻,王世充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下,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粮船,喜不自胜。又等了半个时辰,粮船这才在码头停下,马周带着王雨萝匆匆走下。 “陛下,马周幸不辱命!”马周一抱拳。 “呵呵,马先生一路辛苦了!”王世充笑着,微微点头,一旁王玄应会意,大步走了。 马周微微一愣,王世充却呵呵一笑,道:“马先生,一路辛苦。朕已经备下了酒宴,为马先生接风洗尘!” “陛下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我不敢居功。”马周笑着,不时地看着王雨萝。 “马先生,不知道秧苗是否取到?”王世充最关心的是这个,粮食终究会吃完,但有了秧苗,就可以种出更多的粮食。 “陛下放心,我已经准备五万株秧苗,就在这主船上,还请陛下一观。”马周恭敬地说道。 王世充瞟了一眼王雨萝,见她微微点头,王世充放心了,他故作大方,一挥手,道:“马先生,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敢让马先生运送秧苗,就不会担心有事。”说着,王世充很是豪放地哈哈大笑了几声。 这厢边,王玄应选择了中间的一艘粮船,他带着人冲上了粮船,在米袋前停下,抽出了横刀,狠狠地了米袋之中,搅了几下,拔出横刀,米粒哗哗落下。王玄应捧起了白花花的大米,眼中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都四处看看,是不是都装满了大米!”王玄应喝道。 “喏!”几名士兵分散开来,纷纷将横刀插入米袋,大粒大粒的米粒掉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让人欣喜万分。 “换一条船!”王玄应说道,带着一群武士匆匆走下,又换了一条船。 此王世充正在和马周等人聊着,王玄应匆匆跑了回来,他冲着王世充微微点头,示意已经检查过,粮食没有问题,不存在任何的弄虚作假的情况。王世充颔首,明白计划已成,这些船上的,都是粮食无疑。想到此,王世充摆摆手,道:“马先生,请!” “陛下,请!”马周说道。 一行人朝着皇城走去,而太子王玄应则留了下来,监督士兵将粮食运送回含嘉仓,作为战略物资,储备起来。 马周这一次还带来了十几名江东的农夫,他们熟悉水稻的种植,王世充立刻让他们带着大郑朝廷的农夫种植水稻。虽然水稻的产量很高,但这些都是听说,王世充在没有确定之前,根本不敢让大郑的百姓全部种植水稻。 水稻大多是官田所种,王世充利用以工代赈的机会,让大量的灾民为他种植水稻,只用了短短的十余日,五万株水稻就全部插好。王世充就像一个初生的小孩,对水稻有着新奇之感,他几乎每一天都会去官田看水稻的长势,同时,与马周、农夫等人交流。河南郡靠近大河,有着丰富的水资源,缺乏水的问题并不存在,唯一考虑的是光热的问题。王世充与农夫聊了半响,不由暗中妒忌起来,当初他是江都通守,握有兵权,如果当初他占据的是江都,就能种植水稻,拥有足够的粮食。王世充叹息了几声之后,对这十余名农夫大加赏赐,农夫得到奖赏,纷纷大悦,表示愿意为王世充效力。王世充看着稻田里生长的颇为茂盛的秧苗,满意而回,如今的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27800825。 第二十一章自食其果 时光如梭,转眼冬去春来,春去夏归,即将是收获的季节。。。 经过大半年的休整,大隋的国力得到了恢复,士兵们厌战的情绪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一些好战分子恢复了精力,常常嚎叫着要出兵消灭反贼。 在大隋逐渐恢复元气的同时,伪唐和伪郑的消息也不断传来。首先,伪唐依旧一片平静,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经过了解,杨侑的设计被李建成压了下来,无论是尹羽翼还是殷开山、刘弘基,都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杨侑早就猜到一些,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更何况李建成能让李渊这只老狐狸立为太子,并将政务交付给他,足以证明李建成不是愚笨之人,能识破这个计谋,也就在情理之中。 伪唐的计谋虽然没有成功,但杨侑还是得到了好消息,至今,王世充仍然没有识破马周的计划。不过,随着秋收的即将来临,王世充再愚笨,也会知道上当了。既然王世充落入了杨侑的圈套,那么如今正是他最缺粮的时候,攻打洛阳,势在必行。 杨侑一连召开了几次会议,商讨进兵洛阳,收复东都的事情。在他看来,首先攻打洛阳是上策,届时,从中原出兵,西可进兵潼关,北可攻打并州。然而,以萧瑀、窦璡为首的关拢贵族为代表,认为攻打关中,收复长安,才是当务之急。陇西道总管屈突通也上书一封,表示陇西军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攻伐关中。 就某种程度上来说,长安的地位比起洛阳更高,毕竟长安是大隋名义上的首都,政治意义更为重要。不过,攻打长安,大隋只有两条路,一是走陇西,二是出兵汉中。陇西这几年虽然囤积了大部分的粮食,但长安是坚城,更是伪唐的京都,李渊一定会死守长安。因此,在杨侑看来,长安这一战,必定是消耗极大的持久战。一旦粮食不济,大隋就只能撤兵,士气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这,并不是杨侑想看到的。 杨侑花费了四五日的时间,这才说服了萧瑀、窦璡等人,大隋的国策便是先期攻打洛阳,夺下洛阳之后,这才攻打长安。此时,大隋国力鼎盛,杨侑只需要堂堂正正进兵,就能击溃王世充。命令下达,整个大隋忙碌起来。巴蜀的粮食不断运送到荆襄,然后一部分粮食留在襄阳,另一部分粮食则送到河北、山东。 杨侑攻打洛阳,计划是三路进兵,荆襄、山东、河北三面夹击,因此,这几个地方,显得格外忙碌。李靖、杨恭仁、韩世谔、杨侗等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隋军兵马调动被王世充的密探探知,他们匆匆将大隋即将攻打洛阳的消息传了回去。十几日后,王世充得到了隋军即将来攻的消息,对此,王世充嗤之以鼻。如今秋收在即,很快,大郑就能获得堆积如山的粮食,而经过大半年的休整,大郑已经将各处的关隘险要修葺,城墙高大而坚固,王世充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杨侑必定在他的坚守之下铩羽而归。 王世充与太子王玄应、陈王段达、驸马单雄信等人在书房里商议了很久,决定了死守的方针。秋天就要来了,冬天还会远吗?只要熬到了冬天,气候寒冷,隋军大部分是南方人,必然不适应如此寒冷的天气,退兵也就在情理之中。只要大郑熬过了冬天,再种一季的水稻,获得了足够的粮食,便是大郑的反击之时。 王世充想得十分美好,书房里,他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在他看来,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大郑就将迎来辉煌时期。与李渊联手,一起剿灭逆隋的。 “陛下,隋军杀来,固然大郑能挡得住,但作为反隋同盟的盟主,微臣认为陛下有义务命令李渊出兵。”段达说道。 “让李渊出兵?”太子王玄应显得十分不屑,上一次,大郑为了营救李密,就出兵北上,甚至还十分有诚意地将汲郡的一些要地让出。但李渊呢?他至始至终,一个兵都没有出苇泽关,以至于让逆隋有足够的兵力,从容部署,消灭了李密。 王世充沉吟着,他知道段达一向诡计多端,于是静听下文。 段达咳嗽了一声,道:“李渊上一次之所以不出兵,是因为他觉得得不到什么利益。如今,逆隋几乎是倾巢而出,想要拿下洛阳。微臣以为,隋军的计划,无非是从河北进攻河内郡,山东进攻虎牢关,而荆襄,则是沿着南阳北上,三面夹击洛阳。” 王世充抬起头,瞄了一眼地图,段达的话没有错,杨侑出兵,应该是如此。 段达又道:“虎牢关是天险,只需要一万士兵,就将御敌于国门之外。相比东线的虎牢关,北方、南方战线稍弱一些。如果,李渊能出兵河北,就能吸引李靖的注意力。北方的压力必然大减,只需要面对荆襄的隋兵即可。” 王世充眯着眼睛笑了,如果河北兵力空虚,李渊这只老狐狸的确有机会夺下河北。在王世充看来,河北落入李渊的手中,总比在杨侑的手中要强。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朕就让汉王出使大唐,说服他们出兵。” “陛下英明!”段达适当地恭维了一句。 王世充哈哈一笑,一脸得意。他站起身来,正要接过段达的话头,说一说下一步的方略,这时,越王王君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世充不由一愣,他让王君度负责屯田一事,如今秋收在即,他不在田间忙碌,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他正要开口询问,王君度擦了擦汗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有什么事,值得如此慌张?”王世充有些责怪,逆隋就要进兵这等大事,他都不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让人惊慌? 王君度苦笑一声,回过头,看着门外,道:“进来吧!” 两名士兵抬着箩筐进来,王世充定睛一看,箩筐里装着稻草,这让他十分不解。 “越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世充再问,眼中充满了疑惑。 王君度走了过去,抓起一根稻草,道:“陛下,我们都上当了,这不是水稻,而是稗子。” “稗子?”王世充不由走上了几步,仔细地看着稗子,“这不是水稻,是稗子?!”语气,已经有些震惊,因为他分明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王君度再度肯定地点点头,道:“陛下,此物与水稻十分相似,但多为牛马所食,据说,江东的农夫,在水稻田中,会将此物除去,不然会影响水稻的收成。”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他曾经在江都呆过几年,也曾见过水稻,只不过,逆隋的占城稻他没有见过而已。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样子,可是此物,看起来和水稻如此相似,竟然是稗子?王世充伸出手,在穗尖上捏了捏,穗粒落下,王世充将穗粒放入口中嚼了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果然不是水稻!王世充皱眉苦思,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大喝道:“立刻带马周进来见朕!” 单雄信立刻跳了起来,道:“我去!”匆匆走了出去。 “陛下,这些稗子怎么办?”王君度问道。 王世充踱步思考着,足足五万株的稗子,产量不少,若是丢弃,岂不可惜?再说,他刚才尝过,这穗粒也不是不能吃。想到此,他点点头,道:“先将稗子收割,以备不时之需。” 王君度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段达捋着胡须,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马周来自于江东,不至于水稻和稗子分不清楚。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书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王世充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单雄信这才匆匆回来,脸上带着愤怒,“陛下,马周那厮已经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雨萝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有看住他?”王世充皱眉。 “陛下。”单雄信显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微臣赶到马周府邸,他带来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至于雨萝,已经被马周勒死。” “什么?!”王世充吃了一惊,手中的杯子落下,发出一声脆响,茶水也四溅开来,打湿了衣裳。 段达急忙拱拱手,道:“想必马周刚走,陛下,立刻封锁城门,搜索马周踪迹。同时在大郑境内,搜捕马周一干人等!” “单雄信,此事交给你去办!马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世充几乎要将银牙咬碎。王雨萝是他最为疼爱的侄女,居然被马周杀死,这让王世充无法接受。 “喏!”单雄信也不多话,立刻匆匆退出。 王世充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步,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匆匆走了出去。太子王玄应、陈王段达等人也匆匆跟上。王玄应不太明白父皇要去做什么,但段达已经猜到了一些。一想到那种可能,段达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王世充匆匆赶到了含嘉仓,这里囤积了大量从马周处购买的粮食。原先第一批、第二批粮食,总计五万石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大多是第三批、第四批的粮食,足有十几万石,是王世充耐以生存的希望。 第二批的粮食他曾经让太子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异样,随后食用,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第三批、第四批的粮食虽然也经过了检查,但王世充还是认为会有问题,马周杀死了王雨萝,足以说明了一切。“都打开看看!”王世充吩咐。太子王玄应带着士兵上前,三三两两在一起,打开了米袋,随着米袋的打开,白花花的米粒滚落出来,王世充看着白花花的米粒,逐渐放下心来。--27800827。 第二十二章联合对抗 含嘉仓内,王世充的一颗心逐渐放下,王雨萝虽然被杀死,水稻一事也被马周暗算,但不管怎样,含嘉仓内,尚有十几万石的粮食,足够大军食用一两个月。,。这中算不幸中的万幸,想到此,王世充松了一口气,雨萝的牺牲,是值得的。这个仇,王世充一定会选报,他要抓住马周,施千刀万剐之刑。 含嘉仓是洛阳的重要粮仓,占地极广,有上百个粮窖,每个粮窖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此时,数十个粮窖里,都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他们纷纷抽出横刀,查看米袋是否有假。在含嘉仓的东面,一个士兵打开了米袋,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不由捂住了鼻子,米袋也掉落在地上,顿时,一团团臭乎乎的东西滚落在地,很快,屋子里就充斥着这股恶臭,几欲让人呕吐。 一名士兵强忍着恶臭,定睛一看,只见地上的东西已经腐烂,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是什么。一名伍长看见这一幕,狠狠地砍烂了一个米袋,同样是充满恶臭的东西落了出来,掉在地上,白色的小虫子在里面蠕动着。 “直娘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伍长大怒,手起刀落,一连砍烂了几个米袋,均是如此。伍长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匆匆朝着门外走去,与此同时,不少粮窖也同样奔出一连惊慌的士兵,他们同样朝着王世充的所在狂奔而去。 那名伍长赶到王世充身边的时候,发现王世充已经阴沉着一张脸,蹲在米袋旁,看着里面装着的东西。王世充观察了半响,这才发现米袋里,装着一种软绵绵的东西,在外面,才有少量的米粒。那一团团臭乎乎的东西,似乎是米粒了,不过王世充也不太确定。 此时王世充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些粮食,都有问题。而十几万石的粮食,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有问题,那些没有问题。这要统计的话,是一个大工程。王世充阴沉着的脸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有些弄不明白,太子王玄应明显进行了检查,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问题? “统统检查,究竟有多少可以食用的粮食!”王世充大声喝道,声音微微颤抖。 “喏!”郑兵回答。 王世充又吩咐陈王段达,召集更多的士兵,尽快查清楚含嘉仓的粮食,有多少是有问题的。太子王玄应手掌微微颤抖,事实上,前两次他做出了检查,米袋里的确是米,而随后这些粮食大部分都用来以工代赈,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当马周第三次、第四层将粮食运来,王玄应就放松了警惕,只是略略检查,便就放过了,任由马周带人将粮食运回了含嘉仓,在他看来,马周已经是一家人,不需要如此提防了。 可是,王玄应没有想到,偏偏是这两次,就出了事!看着这一幕,王玄应心中无比紧张,他忽然上前一步,跪在了王世充的面前,道:“父皇,儿臣知错!”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看着太子,心中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他将此事大事交给太子,自然是希望他能担当起重任,可是,如此大的事情,他竟然敢马虎行事,这就让王世充陷入了被动之中。粮食,是国家的根本。没有粮食,谁会留在洛阳,留在大郑效力? 王世充的一张脸红了起来,他走上前去,狠狠地一巴掌打在王玄应的脸上。王玄应措不及防,跌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王世充积威甚重,王玄应不敢多言,只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段达急忙走了过来,道:“陛下,马周无比狡猾,太子也是大意上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嗯!”王世充颔首,段达说道了点子上,粮食才是当务之急。想到此,王世充狠狠地瞪了太子王玄应一眼,道:“这笔账,朕回去再和你算。”说着,王世充匆匆走出了含嘉仓。 皇宫内,王世充十分焦急地等待着清查的消息,段达眯着眼睛,凝目沉思了半响,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王世充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亟不可待地问道。 “陛下,请恕微臣之言,不管清查的结果是如何,粮食必定短缺。如今,唯有尽快收获田间的粮食。微臣以为,可以提高赋税,增加官府收入。”段达说道。 王世充沉吟了半响,这也是无奈的办法,多一点粮食,就多一份希望。想到此,他默默点头,道:“赋税提高两成!” 段达咳嗽一声,又道:“此外,还需要尽快派人联络李渊,商议共抗逆隋之事!” 王世充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不错。李渊虽然是老狐狸,但如今与他只能同进退,朕想,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微臣保荐杨庆出使大唐,商议共同对敌之事。”段达想了想,说道。 王世充想了想,道:“杨庆能言善辩,的确是出使的最好人选。朕这就下令,让他速速赶往长安。”说着,王世充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带给河内太守杨庆。 段达离去之后,王世充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本还信心满满的他,几乎就要绝望了。大郑的粮食严重不足,而原本以为是水稻的却是稗子,就算大郑以稗子为食,恐怕收获也不过十余万石,要想与逆隋对抗,任重而道远啊。 是日一阵忙碌,直到深夜,王世充才得到了消息,含嘉仓内,能食用的粮食不足一万石,这就意味着,一旦战争爆发,大郑的士兵很快就没有粮食可以食用。 数日后,杨庆赶到了长安城,他立刻求见了大唐皇帝李渊。 李渊得到消息,立刻召见了杨庆,得知了大郑朝廷面临的危机,他先是好言安慰了杨庆一番,然后安排他在鸿胪寺居住,自己则召集了群臣,商议是否援助王世充事宜。 群臣各自发表着意见,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等人都认为,如今天下分为三国,逆隋势力最强,而且与大唐、大郑是死敌。如今逆隋全力攻击大郑,唇亡齿寒,大唐也独木难支。所以,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要援助大郑,共同对付逆隋。 选择出兵的群臣里,太子李建成是有着极为敏感的战略视角,认为大唐和大郑联合起来,才是最好的。当然,这个选择,李建成是采纳了魏征的建议。而李世民则是有另一个心思,他数次败在逆隋的手上,随着屈突通被击退,李世民的自信心大涨,隋军也不过如此嘛,他渴望着再度击败隋军,尤其是击败杨侑,方才解他心头之恨。至于李元吉,上一次败在杨侑的诡计之下,一直想要复仇。 因此,以李唐皇室的几位秦王为代表,纷纷上言请战。 有人请战,自然有人反对,而这,在李渊的意料之中。以独孤怀恩为首的关拢贵族,强烈表示,如今不是与逆隋开战的最佳时机。如果说,独孤怀恩的反对在李渊的意料之中,那么唐俭与裴寂的沉默,则让李渊微微诧异。 这些年来,大唐实际上依赖于关拢贵族的支持,河东的一些贵族,也功不可没,例如裴寂,几乎牺牲了闻喜裴家的大部分利益,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裴寂也有些顶不住了。所以他进言,如今的大唐缺乏粮食,而一旦与逆隋开战,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战事不会结束,长期的战争对粮食需求很大,大唐能经受住这个考验吗? 至于唐俭,他认为大唐建国之后,几乎是年年征战,尤其是陇西军屈突通这一次围攻凉州,使得大唐的经济受到极大影响,既然逆隋与大郑就要开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国力。唐俭的意见准确来说,与其说是反对参战,不如说是如今的大唐,不适合参战。 尽管裴寂说的非常委婉,但李渊还是有些不满,毕竟他对裴寂的感情不同。不过,裴寂说的有道理,老狐狸李渊并没有表现出来,至于唐俭,李渊则认为他说的非常有道理,逆隋与大郑开战,必然暂时无暇顾及大唐,大唐需要趁此机会,积极恢复国力。 大厅里,群臣议论纷纷,各自表达着意见。李渊听了半响,已经对群臣的态度有了清楚的了解,李渊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看向了太子李建成。这个时候,需要太子说话了。 李建成咳嗽了一声,目光中带着笑意,朝廷上的这番议论,他已经有了主意。李建成拱拱手,表达的他的意见,那就是,大唐与大郑唇齿相依,更是联姻之国,如今逆隋进攻大郑,大唐决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洛阳是坚城,王世充一定能支撑很久。大唐需要做的,是等待良机。 这个良机指的是逆隋即将攻破洛阳,但又没有破城之际,大唐出兵援助洛阳,想必这个时候,无论是逆隋还是大郑,都已经疲惫不堪,若是得法,大唐说不定可以一战平定天下。李建成的意见得到了李渊的赞许,提前介入逆隋与大郑的战斗,只会消耗大唐的国力,而太子的这个建议,则会让大唐的国力得到恢复。而最后的那句一战平定天下,更让裴寂、唐俭等人砰然心动。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在一定程度上,符合战和双方的利益,因此,这个办法得到了群臣的拥护。策略定了下来,李建成亲自赶赴鸿胪寺,与杨庆进行了一番交流,表示大唐与大郑是友好之邦,如今大郑遇难,大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必然会出兵帮助大郑。杨庆满意而归。--27800829。 第二十三章兵抵叶县 大隋继业三年秋,蛰伏了大半年的隋军再度出征,兵分三路,攻打中原洛阳。.。北路军由河北道总管李靖率领,兵马两万五千人,其部队组成大多是原夏国的军士,沿着太行山缓缓南下,进逼汲郡;而东路军,由观王杨恭仁率领,其军队大部分是原瓦岗军及徐元朗军队,约有三万,朝着东郡出发,准备夺取荥阳郡,威逼虎牢关。 至于南路,杨侑亲帅禁卫军四万,此外还有南阳郡兵两万,随同杨侑一起出征,攻打洛阳。隋军气势汹汹,就像下山的猛虎,朝着洛阳这块肥肉咬去。 王世充在得知大隋就要攻打洛阳之际,已经开始着手做出部署,他让杨庆镇守河内郡,整理郡兵,随时支援汲郡。对于李靖,王世充了解不多,但能在逆隋担任兵部尚书,并被杨侑委以重任,担任河北道的最高行政军事长官,绝非浪得虚名。王世充思考了很久,派出了旧瓦岗悍将单雄信,令他镇守汲郡重镇卫县。单雄信临行前,王世充千叮万嘱,要单雄信依托太行山有利的地势,固守卫县,以老隋师。 至于虎牢关,王世充仍然令虎牢守将戴胄镇守,另外派唐王王仁则率兵五千,支援虎牢关。王世充有理由相信,以虎牢关的坚固,莫说杨恭仁只有三万,就算是有六万,拥兵一万的虎牢关,也定然安然无恙。 至于南路,艰险不比虎牢,而且逆隋的主力在此,所以王世充决定将主要精力放在南方,颍川郡叶县是从南阳北上的必经之路,王世充令陈王段达先领兵两万,进驻叶县抵挡隋军的进犯,而他在坐镇洛阳,筹集粮草,统筹四方,那方军情危急,他就率兵支援。 随同段达南下的,还有飞骑将军徐汉、车骑将军秦义、横野大将军段元哲等人,可见在王世充的心目中,是以南路军为主,只要拖住杨侑这一路大军的进攻,逆隋的进攻计划,就会受到挫败。 段达抵达了叶县之后,立刻进驻了城中。叶县又叫昆阳,历史上曾经发生了赫赫有名的昆阳之战,此地绝不能让隋军夺走,不然,隋军便可兵分两路,一路夺取颍川郡,另一路则可进逼襄城郡汝南,从而威胁洛阳。 鉴于叶县的地位如此重要,因此,王世充大力经营叶县,如今叶县城墙高达五丈,城中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此外还准备了许多礌石檑木,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段达准备打一场漂亮的防守战,只要挫败了杨侑,大郑必然会声威大振。 段达抵达叶县后五日,在秋老虎的余威中,杨侑率兵走出了南阳,兵逼淯阳郡,淯阳郡太守周仲隐立刻开城投降,献出了城池。杨侑对于周仲隐的投降大加赞赏,他仍然让周仲隐担任淯阳郡太守,同时留下萧辰,率兵一万,负责后方粮草的运输。 歇了一日之后,杨侑立刻派裴行俨率兵进入稚衡山与西唐山之间的古道,此地易守难攻,若是郑兵得到消息,屯兵于两山之间,杨侑非攻破此地不能进入叶县。但裴行俨一路小心翼翼过去,只见两山之间,微风拂动,落叶纷飞,却没有郑军的半个人影。 裴行俨立刻在山北驻扎下来,并派人四处搜索,直到确定没有郑军埋伏,这才派人禀告杨侑。杨侑得到消息,立刻率兵五万,进逼叶县,隋军在叶县城南扎下大营,虎视城内。段达得到隋军杀来的消息,立刻加强防备,并派人通知王世充,隋军杀来了! 杨侑抵达叶县之后,休息了一日,让士兵恢复体力,同时,派出斥候四处探查叶县的周边情况。这叶县北靠澧水,境内西北多山,是伏牛山余脉,而在东部与中部,则是以平原居多,隋军探查了一番,发现郑军在城外并无大营,全部龟缩在城内。 稍晚一些,杨侑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叶县守将是伪郑段达,此人曾经是大隋的左骁大将军,如今在伪郑官任司徒,爵封陈王,是王世充最为依仗的心腹之一。根据情报,段达在城中的兵马足有两万多人,如此多的士兵,隋军想要强攻,必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叶县经过王世充大半年的加固,城池高大厚实,不是须臾之间就能夺下。 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杨侑立刻召集群臣,商讨征伐叶县的良策。 丘行恭、侯君集认为,虽然叶县防备森严,城中更是驻防了重兵,但郑兵的战斗力不是很强。王世充与李密长年交战,原大隋的骁果死伤惨重,他带去洛阳的数年江淮勇士也所剩无几,如今大隋兵力强盛,只需挥师攻取,郑兵必定不战自败。 随着两人的话,大帐内诸将的情绪被点燃了,是啊,大隋征伐四方,百战百胜,宇文化及被灭了,高句丽也被灭了,江淮的杜伏威、李子通也选择了投降,如今大隋占据了天下大半,又有何惧?更何况,王世充几次栽在大隋手上,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杨侑扫视了一眼群臣,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这群好战分子已经恢复了精力,当初思乡的情绪已经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只有熊熊的战意。他很明诸将的心思,那就是想要在战争中立下功劳。因为杨侑对有功之士,从来都不会吝啬,如今的罗士信、裴行俨、程知节、侯君集、丘行恭等诸将,按照功劳分配,有的人食邑已经超过千户,平定天下的战斗,大的只有几站,如果不趁机立功,等到天下太平,又怎能封妻荫子呢? 只是,随着大隋连战连捷,在一些将领的心中,产生了自大的心里,他们似乎认为,大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杨侑抬起头,示意诸将安静,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爱卿,叶县是颍川重镇,王世充经营了大半年,城池坚固,并不容易攻打。而且,叶县地处伏牛山与淮河、大河之间,水源丰富,今秋更是收获了不少粮食,就算城中有两万大军,至少能撑到明年春天。” “如果,朕在叶县耽搁的日子太久,就会影响三路大军攻打洛阳的计划,硬攻伤亡太大,诸位爱卿有何良策?”杨侑的话十分冷静,而且他的目光看向了侯君集,侯君集低下了头,似乎在高句丽杀惯了,他显得格外好战。 “不如绕过叶县,直接攻打颍川?”丘行恭建议。 裴行俨这时出列道:“陛下,叶县地控颍川要隘,若是大军绕过叶县,粮道显然会暴露在段达的兵锋之下。” “不然,若是绕过叶县,拿下颍川,便可北荥阳郡,与观王会师,如此一来,粮道的危险,就不复存在!”丘行恭说道。 “与观王会师?”罗士信凝眉,想了想,道:“虎牢关地势险要,就算会师,对攻打虎牢关也没有益处。” “不错,陛下的打算,便是三路进兵,使得王世充分兵数处,他一旦兵力不足,便无法挡住大隋的精兵。”裴行俨回应。 丘行恭涨红了脸,他提出这个建议,想不到被裴行俨和罗士信否定,心中有些不满,但他不得不承认,虎牢关比起叶县来说,显然更加难以攻打,也就意味着,他的建议,根本毫无益处。 杨侑眯起了眼睛,虎牢关是中原第一大关,其险要自然是不用多说。杨侑大军三路进攻洛阳,也是看出王世充兵力不足,粮食也难以维持太久的时日,而大隋兵精粮足,分兵只会让王世充难以招架。这三路大军无论那一路取得胜利,都能让大隋士气大振,从而威逼洛阳。如此一来,王世充为了死守洛阳,其他两路的郑兵,必然会大大削减。 杨侑思考了片刻,将目光看向了智囊杜如晦,希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感受到杨侑烁烁的目光,杜如晦顿时感到压力大增。他闭目思索着,半响,这才开口,道:“陛下,从段达的表现来看,这一次他率兵前来,必然是得到了王世充的命令,要死守叶县。” “这段达是王世充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王世充让他赶来主持大局,必然对他十分信任。微臣以为,无论是反间计还是引他出城,恐怕都不能奏效。”杜如晦说道。 杨侑捋着短须,静静地听着,示意杜如晦继续说下去。 杜如晦又道:“诚如刚才诸位将军所言,叶县地控颍川要地,若是没有夺下此地就轻易北上,粮道必然会暴露在段达的兵锋之下,而虎牢关易守难攻,比起叶县更加难以攻打。微臣认为,还是先下叶县,方为上策。微臣以为,攻打叶县,先要用到投石器。” 投石器是隋军一大杀器,一般的城池根本挡不住投石器的攻击,叶县的城池虽然坚固,但多花一点时间,想必是能砸坏的。杨侑踱步,如今是十月,不久之后,大雪就会降临。杨侑选择在这个时候动兵,无非是看到王世充极度缺乏粮食,只要围困一年半载,伪郑朝廷就会陷入缺粮的境地,那时候,杨侑就能比较容易地攻下洛阳,作为日后大隋的京师,杨侑不希望洛阳受到极大的损伤。因此,杨侑需要在大雪之前,杀到洛阳,让王世充无法屯田,积蓄粮食。而大隋,这大半年来,一直在疏通运河,只要夺下了荥阳郡,粮食便可以直接从江东运输到洛阳,所以他并不用担心粮食运输的问题,更何况还有河北的粮食可以食用。想到此,杨侑下定了决心,他一挥手,道:“丘爱卿,明日你率兵五千,带着投石器,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砸坏叶县的城墙。”--27800830。 第二十四章初战 次日一早,丘行恭带着五千士兵出营,在叶县城外三百多步的地方摆开了阵型,他们忙碌着,推动投石车逐步向前,准备轰击叶县。,。 隋军的动向被城头的郑兵发现,他们将情报匆匆传给了段达。段达得到消息,立刻赶往城头,只见城外的隋军正在忙碌着,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很显然,隋军是要轰击叶县。当年段达曾经守过洛阳,对李密的投石车至今记忆犹新。 投石器威力巨大,以洛阳城的坚固,都曾经被轰塌了城墙,那么叶县能挡住吗?段达表示有些怀疑。 “陈王,投石器威力巨大,千万不能让隋军轰击城门啊!”飞骑将军徐汉说道。 秦义也拱拱手,道:“陈王,听说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巨大,千万不能让他们的投石器砸坏了城墙,不然,我军就无险可守。” 余下诸将也纷纷请战,一时之间,城头上郑将求战之心,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段达倒是显得十分冷静,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十分谨慎。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城外忙碌的隋军,估算着人数。 段达有些迟疑,五千隋军不算多,而且又都是步兵,更没有防御工事,如果用骑兵冲一冲,应该有机会。不过,段达想到陛下的命令,要他死守,心中就又犹豫了。 “城外的隋军不多,而且多是步兵,不如出兵一战,将隋军的投石器摧毁,届时再守城也不迟。”徐汉鼓动着段达。 “陈王,隋军尚未完全布阵,还可以冲一冲。若是等他们摆好了阵型,恐怕就难了。”秦义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 “是啊,陈王,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会遭到天谴啊!”横野大将军段文哲说道。 段达脸色变幻,在城外的平原四处扫视着,直到确认城外除了这五千隋兵之后,别无埋伏,这才点点头,道:“段将军,本帅给你一千骑兵,寻找战机。若是隋兵防备森严,不可轻易冲阵。” 段文哲心中一喜,拱拱手,道:“遵命。” “秦将军,本帅给你五百骑兵,从西门潜出,一旦段将军的骑兵杀到,隋军必然会露出破绽。届时你便挥兵攻击隋军左翼,务必要将隋军阵容击溃!”段达下令。 秦义拱拱手,道:“末将领命。” “徐将军,你带两千步卒,随时接应两位将军。”段达又道。 “喏!”徐汉心中微微失望,但还是应着。 很快,段文哲带着一千骑兵,从南门出城,呼啸着朝着隋军冲杀而去。 在叶县有所异动的时候,丘行恭也发现了郑兵的异动,他立刻下令让士兵准备迎战。隋军士兵迅速将投石器围在中央,刀盾兵上前,守在前方,而弓箭手则张弓搭箭,准备给冲锋而来的郑兵迎头痛击。 段文哲带着骑兵冲杀而去,马蹄如雷,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横刀。步兵弓弩手的射程约在一百步左右,段文哲在计算着距离,此时的他已经发现隋军布好了阵,弓弩手就像一只张开了嘴巴的猛虎,就等着他送到嘴边。 “向左!”段文哲一声厉喝,率先朝着左边划过。郑军铁骑就像洪流一样,忽然拐了一个弯,朝着隋军的右翼滑了过去。铁蹄震动,带起无数碎泥,天空也被逐渐染黑了。由于段文哲转移了主攻方向,隋军也开始转动,刀盾兵冲着郑兵铁骑的方向,做出防御的姿态,而弓弩手也将目光放在了铁骑的身上。 段文哲跑了数百步之后,勒转了马头,郑兵再度朝着隋军阵型冲杀而去,在冲杀之前,他眯起眼睛看向了西方,这个时候,秦义应该出城了吧!为了成功摧毁隋军的投石器,段文哲决定继续吸引隋军的注意力。 战马催动,郑兵再度从隋军阵型面前划过,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隋军士兵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此时,灰尘逐渐散落在地上,隋军士兵只能看清楚大约五十步的距离。段文哲在隋军北方停稳之后,再度发动了攻击。 尽管连续两次的攻击都是虚攻,但丘行恭显然不敢掉以轻心,隋军阵型再度移动,弓箭手对着前方虎视眈眈。段文哲再度催动了战马,朝着隋军杀奔而去。这一次,段文哲依然没有进攻,骑兵再度在隋军弓弩手射程之外划过,带起了更多的灰尘。 再度在隋军右翼停下之后,段文哲略略休息了片刻,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的隋军,此时隋军正在紧张布阵,郑军几次的冲锋已经扰乱了隋军的防守阵型,不过,让段文哲更为兴奋的是,从叶县城头传回来的信号,告诉他秦义已经迂回杀到了隋军的后方。 段达在城头上捋着长须冷笑,从如今的局势看来,隋军尚未发现秦义,一旦秦义的骑兵冲乱了隋军的阵型,以步弓手居多的隋军,面临着的便是一场屠杀。这几年,大郑总是在吃逆隋的亏,如果这一次他段达能摧毁隋军的投石器,斩杀数千隋兵,那可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段达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看见段文哲开始冲锋了,隋军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段文哲的身上,弓弩已经拉满,随时而出。段达知道,隋军紧张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而隋军弓弩手一直拉满弓弦,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铁蹄再度响彻在隋军士兵的耳边,丘行恭冷冷地看着前方,这一次,郑军真的要冲阵了吗?三千多名弓弩手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丘行恭一声令下,就会射出箭羽,迎头痛击郑兵。马蹄声越来越响,已经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地面不停地颤抖着,也被两军的杀气所惧。 段文哲眯起了眼睛笑了,在他发动攻击的时候,他已经看到秦义的军旗也在快速的移动着,也就是说,下一刻,秦义就能击破隋军的战阵,那时候,隋军弓弩手面对郑军铁骑的杀戮,只有受死的份。当隋军战阵被攻破的时候,他段文哲的铁骑,就像一把尖刀,扎入隋军的心窝。 这一次,段文哲在即将进入隋军弓弩手射程的时候,依旧没有停下来,战马带动尘埃,继续朝着隋军的战阵冲杀而去。段文哲透过尘埃的缝隙,已经能看清楚隋军士兵脸,一张张紧张的脸,下一刻就会成为段文哲的刀下之魂。 “杀光隋狗!”段文哲大喝一声,手中的横刀高高举起。他话音刚落,铁骑就冲到了隋军弓弩手的射击范围内。 “杀!”丘行恭冷冷下令,隋军弓弩手得到命令,立刻射出箭羽。 箭雨如蝗,将半个天空走遮住了,郑军铁骑至少有数十人被射中,跌落战马。一时之间,战马哀鸣声,士兵的惨叫声,混合着战马的铁蹄声,响彻在这片平原。段达冷冷地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了喜色。 段文哲那一支骑兵,牺牲是有必要的,他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丘行恭的注意力,为秦义的骑兵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段达已经看见秦义的骑兵离隋军不过一百多步的距离。这点距离,在骑兵面前,只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段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一战,便是他段达扬名天下的一战,只要这一战击败了隋军,大郑君臣的士气必然大涨,相反,隋军的士气必然会低迷下来。此消彼长之下,大郑必然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段达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他喜不自胜地冲着城头上的诸将笑道:“哈哈,杨侑小儿也不过如此!这一战,一定要杀得隋军跪地求饶,本帅要将隋军的头颅,挂在城头上,让杨侑小儿知道,大郑也有良将!” 明威将军杨保救拱拱手,笑道:“陈王英明,这一战之后,隋军必然胆寒,陈王必然名扬天下,陛下也会重重赏赐。卑职恭喜陈王。” “哈哈!”段达哈哈一笑,满脸得意之色。他不由回过头去,顿时便愣住了。 只见城外箭羽横飞,段文哲的一千骑兵被射到了不少,目测伤亡已经超过了百人。当然,这本来是在段达的预料之中,舍弃部分士兵,为了这一战的胜利,是有必要的。段达惊讶的,是秦义那一支五百骑兵的失利。 秦义一路上本来十分顺利,他已经冲杀到了距离隋军不足五十步的地方,可正是这五十步,成了郑军不可逾越的天堑。秦义的五百骑兵不知何故纷纷倒下,前军堵住了路,后军却无法停下,因此,这五百骑兵互相撞在一起,跌落战马,然后互相践踏而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达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一旁的杨保救本来想要恭维段达几句,想不到刚刚称赞陈王英明,下一刻郑军就遭到了巨大的打击,这让他疑惑不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义在乱军之中,也不明白。地上,战马哀鸣,士兵在呻吟着,隋军还没有动手,他这五百骑兵就损失了将近一半。要知道大郑没有产马地,每一匹战马都显得无比珍贵,而今这一战,隋军的半根毛还没有碰到,大郑的骑兵就损失不少,这让秦义怎能不心疼万分呢?秦义看着一片混乱的骑兵,急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军骑兵勒转战马,急速撤退,留下了两百来具尸体。--27800831。 第二十五章轰击叶县 城外突发的情况让段达十分郁闷,看着秦义狼狈败退,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而此时,继秦义败退之后,段文哲也被隋军密集的箭羽射的抬不起头来,他急忙带兵撤退,在一片尘埃中,留下了两百多名骑兵的尸体。 段文哲回到城中,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十分沮丧。段达的心情同样不好过,他扫视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秦义、段文哲,又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杨保救,不由冷哼了一声,道:“哼,敢有再言出战者,杀无赦!” 段文哲和秦义适才强烈要求出兵,段达本来是不愿的,但拗不过诸将,这才同意出兵,但事实证明,隋军虽然只有五千步卒,但早就有了准备,强袭并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反而损失了数百匹战马。 徐汉看着秦义、段文哲两人一脸灰土的模样,心中不由一乐,心想让你二人争功!他心中虽然如此想,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一脸郁郁的样子,问道:“陈王,如今该怎么办?” 段达正要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差一点跌倒在地。原来,趁着这段时间,丘行恭已经准备妥当,步卒摆开了阵型,士兵陆续将巨石放进凹槽中,开始轰击城墙。巨大的石头砸在城墙上,女墙剧烈颤抖,碎石纷飞,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碎石击中,有的士兵登时头颅迸裂,脑浆喷了一地,有的则被砸断了手脚,趴在地上哀鸣,有的则胸口直接被开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 隋军第一轮抛射,郑兵被击伤了不少,段达反应过来,敏捷地朝着女墙下一窜,身子卷成一团,以免被巨石所伤。段达躲在了女墙下,这才发现,段文哲、秦义等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原来,隋军第一轮的抛射,只对城西的城墙造成了伤害,而段达所处的城楼处,隋军的投石器精度却差了一点,只在城外落下,并没有击中城墙。段达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表现,让众人看了笑话。 段达有些讪讪地站起身来,目光中十分阴冷,他正要开口,忽然段文哲朝着女墙窜去,秦义、杨保救、徐汉等人也纷纷躲在了城墙下,段达一口气没有吐出,急忙吸了回去,他身子比年轻人更为灵巧地靠近了城墙。 脊背刚刚靠在城墙上,城墙就传来剧烈的震动,段达觉得这把老骨头就要被震坏了,他死死地靠在城墙边上,一点都不敢探出头,生怕被碎石砸中,眼前郑兵被乱世击中,四处惨叫的声音,让段达心中震惊。 隋军的投石器似乎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带来的那种恐怖与震撼感比起当年李密轰击洛阳还要来的剧烈。隋军的抛射几乎永无停歇,一波接着一波,巨大的石头砸在女墙上,碎石越来越多,逐渐堆满了城墙,段达有心想要逃走,可是他十分清楚,如果他逃下城墙,隋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上来,所以他宁愿守在城墙上,忍受着隋军永不停止的攻击。 城头上硝烟弥漫,粉尘将城头上都掩盖了,郑军士兵大声咳嗽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肺给咳出来。所有人都希望,夜幕尽快降临,隋军才会停止轰击。不知道过了多久,隋军终于停止了轰击,城墙渐渐停止了呻吟,不再颤抖。 直到隋军撤退,段达这才慢慢站直了身子,他蹲了太久,脚十分酸麻,刚刚站起来,差一点跌倒。他急忙用手扶住女墙,稳住身子,但掌心却传来一股刺痛感。原来城头被隋军长时间的轰击,女墙已经被轰平了足足半尺多,原本平整的城墙,上面布满了锋利的石块。 段达倒吸了一口冷气,将手收回。手掌上全是鲜血,可是上的伤疼不及他心中的震撼。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太大,超过了他的想象。 段文哲揉了揉膝盖,走到段达身边,道:“陈王,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巨大,绝不能让他们继续轰击,不然城墙早晚被轰塌。” 段达微微皱眉,这个道理不需要段文哲提醒他,可是,隋军诡计多端,今日秦义在城外莫名其妙的受挫,让段达的心中充满了好奇。这时秦义走了过来,段达阴沉着一张脸,问道:“秦将军,适才出击,你为何受挫?” 秦义在隋军的轰击之下,显得狼狈不堪,头盔也斜了。听见段达询问,秦义也顾不得扶好头盔,急忙走了上来,拱拱手,道:“陈王,末将不知。” “不知?”段达不解,身在战场上,秦义作战失利,竟然不知道为何失利,这岂不是笑话? 秦义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道:“陈王,卑职带着铁骑冲杀到隋军前阵,前排的战马突然都跌倒在地,前后彼此相撞,这才失利。” 段文哲忽然道:“是不是藏有拒马,或是铁蒺藜之类的防御工事。” 秦义摇摇头,道:“非也,地上平整,根本没有拒马。”拒马不是小东西,若是放在地上,很容易看见。 徐汉凝眉,道:“那究竟是什么?” 段达咳嗽一声,道:“好了,不要再猜了。隋军已经撤退,出去一看,便知其中端倪。” 秦义跃然道:“卑职出城一看。”他心中疑惑,想要明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徐汉眯起了眼睛,道:“我也去瞅瞅。” 段达点头,秦义、徐汉两人绕过碎石和死尸,走下了城墙。朝着城外奔去。 段达扫视着四周,只见城头上堆满了石头,石头下,隐约可见尸体,殷红的鲜血,浆白的脑汁,正沿着城墙的沟壑缓缓流淌,城墙各处,充满了令人恶心的味道,段达阴沉着脸,道:“杨将军、段将军,你二人带士兵清理城头。另外,召集民夫,紧急修补城头。”虽然明日隋军还是会轰击,但能补一点是一点,段达要尽量拖延隋军的进展。 “喏!”杨保救和段文哲齐齐抱拳。 隋军大营。杨侑正站在沙盘前,仔细地看着地图,杜如晦在他的身边,两人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以李尚书的大才,朕想,汲郡沦陷,是早晚的事情。”杨侑缓缓地道。 “陛下,微臣以为,这一次动兵的时间,恰到好处。”杜如晦笑道。 “哦?”杨侑眯起了眼睛,将目光放在叶县附近,杨侑在尽量寻找着战机。 “陛下,若是李尚书拿下了汲郡,便可以威胁河内郡。那河内郡与河南郡只隔着大河。从河内郡通往河南郡,只能走孟津与平津。这两个重要的码头关隘,是两地的必经之地,王世充必定会重兵把守,要想突破,并不容易。如今,冬天就要来临,一旦大河结冰,便可以从大河顺利杀入河南郡。”杜如晦笑着道。 这一点,杨侑没有想到,他当初出兵,无非是考虑到此时正是王世充最为缺乏粮食的时候,是伪郑最为虚弱的时候。不过,随着杜如晦的一番话,杨侑便立刻明白,李靖这一路,的确很有可能率先杀入洛阳。不过,李靖就算用兵如神,如果王世充固守洛阳,兵力不足的李靖根本无法拿下洛阳。这需要南路军和东路军的配合,可是虎牢关同样坚固,须臾之间,同样无法拿下。 那么,这就需要杨侑的主力杀入洛阳,但实际上,南路军要要攻打洛阳,也相当不容易,首先要突破叶县,这样,隋军的后勤辎重才能顺畅。而突破了叶县之后,进攻洛阳还要走伊阙。伊阙扼嵩山与熊耳山之间伊河河谷通道,地势险要,战国时期,曾经发生赫赫有名的伊阙之战。那一战,秦国大将白起歼灭了韩国、魏国和东周的联军,打开了东进中原的通道。 由于伊阙是借着山势而建,山石比起城墙来说,更加坚固结实。若是使用投石器,效果并不佳,只能强攻,因此,相比较而言,李靖那一路,反而是最好的进攻路线。 杨侑思考着,这时,丘行恭大步走了进来,拱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 “丘将军,今日之战,如何?”杨侑问道。 丘行恭笑道:“陛下神算,那段达虽然一心防守,但见微臣推出投石器,他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想要捣毁投石器,微臣按照陛下的吩咐,事先掘了深坑,以枝叶掩盖,郑军果然没有提防,损失数百骑,狼狈退回城中。微臣立刻轰击城墙,将女墙砸坏了半尺多。微臣想,那段达必定肝胆俱裂。” 杨侑“嗯”了一声,道:“明日继续出击,丘爱卿可令人在两翼佯装埋伏,段达必定惊惧而不敢出,如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墙被轰击。”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陛下,以投石器之利,最多七八日,叶县城墙就能被轰塌。微臣以为,那时候,段达十之会选择逃回洛阳。” “这个不妨,朕已经另有打算。”杨侑看着沙盘,刚才杜如晦的话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道:“陛下的意思是?”“朕打算让韩世谔领南阳之兵,威逼伊阙,而朕,打算攻取了叶县之后,便率兵北上,攻取颍川。”杨侑说道。若是攻打伊阙,不需要走颍川,走颍川,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是走颍水,从而攻打广成关;二则是继续北上,走荥阳郡。杜如晦略略思考,便立刻明白了杨侑要做什么。--27800833。 第二十六章降兵 接下来的几日,隋军连续不断轰击叶县城墙,尽管段达在夜间组织百姓修补城墙,但根本不足以挡住隋军的攻势。。。 叶县城内,段达在屋里负手踱步,显得忧心忡忡,隋军投石器意外的厉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段达知道,绝不能让隋军继续如此投掷,不然城墙早晚垮掉。如今,叶县城头的女墙已经被砸平,按照这种趋势来看,叶县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段达召集诸将,与段文哲、秦义等人商量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太大,最好的办法便是摧毁它,可是前几日被隋军暗算,段达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加上王世充临行前的叮嘱,段达不敢出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连续不断地轰击城头。 可是,总不能让隋军如此堂而皇之的轰击城池啊,叶县的城池虽然高大,可是只是短短数日,女墙就被轰平了,再给隋军一些日子,那还了得?这叶县的城墙啊,早晚被轰平,一旦无险可守,这数万的军队,就难了。郑军步卒居多,骑兵比较少,而且军队数量比隋军也要少很多,野战根本不是隋军的对手。 段达阴沉着脸,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诸将也都皱眉苦思,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对付隋军的投石器。 “陈王,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这叶县城池不保啊!”段文哲若有深意地说道。 秦义眯着眼睛,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陈王,叶县已经不可守,还是早些撤退,固守伊阙,才是正道啊!” 众人的劝说让段达有些心动,毕竟他是来御敌,而不是送死的。叶县虽然重要,但洛阳尚有八关,只要守好了这八关,大郑也不是没有机会。摆在段达面前的,是如何保存这两万多的郑兵,要知道大郑的兵源与逆隋相比,差的太多,每一个士兵对于大郑来说,都是极大的财富。既然叶县不可守,还不如带走这两万生力军。 段达眯起眼睛,想了半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决定撤退,可是,叶县北靠澧水,要想撤回伊阙,就要先渡河。而渡河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如果被隋军知道,必定出兵来袭,届时,郑兵半渡被击,损失必然不小。 段达必须要将这两万多的士兵顺利带回伊阙,至于粮食,横竖是带不走了,段达决定将多余的粮食烧掉,绝不能留给敌人。可是,该怎么办呢?段达继续陷入了苦思。 隋军大营,杨侑听着丘行恭的报告,脸上露出了笑意。叶县城头已经破烂不堪,只要再有一点时间,叶县城池必然会被砸烂,届时,隋军就可顺利杀入叶县,如今大隋将士人人喊打喊杀,士气高昂,郑军必定不是对手。 杨侑瞧了一眼杜如晦,道:“如今摆在段达面前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继续死守,二是立刻逃走。” “可是,死守并没有意义,段达根本无法摧毁投石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投石器将城墙摧毁。一旦没有了城墙作为屏障,士气低迷的郑军必然无法抵挡。”杜如晦笑了笑,略略沉吟,又道:“逃走,是最大的可能。不过,由于有澧水的存在,郑军想要过河,并没有那么容易。”而且,随着冬季的来临,河谷干涸,渡河更加不易。 丘行恭笑道:“陛下,不管段达如何,微臣一定将他擒获,献给陛下。” “段达可是老狐狸!”杨侑笑了笑。 这时,裴行俨匆匆走了进来,道:“陛下,有郑兵投降。” “投降?”杨侑一愣,与杜如晦扫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均是闪过一丝笑意。 “宣!”杨侑吩咐。 裴行俨应着一声,匆匆退了出去,丘行恭道:“陛下,这降兵似乎有些不妥啊!” 杜如晦揭开了茶盖,悠悠喝了一口,沉默不语,杨侑摆摆手,道:“不急。” 片刻之后,裴行俨带着一名降兵进来了。降兵一进大帐,就立刻扑到在地上,头颅低下,“砰砰砰”,使劲磕了几个响头,道:“罪人见过大隋天子,大隋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双臂在地上扑腾了几下。 “有意思!”杨侑心中一笑,朗声道:“你是从叶城逃出来的?” “是的!”降兵身子一抖,显得十分害怕。 “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侑淡淡的问道。 降兵低声道:“不瞒陛下,如今叶县城中,惶恐不安。段达一心想要固守叶县,为王世充卖命!”降兵说着,一脸的愤慨。 杨侑眯起了眼睛,道:“这么说来,段达已经铁了心,想要在叶城县殉葬了。” 降兵连连点头,道:“陛下,段达这厮一心想要为王世充死守叶县,不顾部下士兵的死活。秦将军顶撞了几句,竟然被段达打了五十大板,差一点命丧当场。” “要紧的来了!”杨侑心中沉吟,瞟了一眼杜如晦,见他也是同样表情,两人不由会心一笑,心想段达这厮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不过,既然段达想要演一出戏,杨侑到想要看段达要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秦将军部下?”杨侑笑道。 降兵如同小鸡吃米一般点头,脸上带着恭维的笑意,道:“陛下英明,果然一猜即中。秦将军无故被打,心中不忿,因此打算弃暗投明,还望陛下收留。” 杨侑“嗯”了一声,有些不满地道:“既然秦将军想要弃暗投明,为何不亲自赶来见朕?” “陛下,秦将军被打了五十大板,屁股开花,行动不便。因此,派卑职前来求见陛下。”降兵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看杨侑的表情,他的自称也在不知不觉中,由“罪人”变成了“卑职”,只是这称呼不伦不类。 “既然秦将军一心弃暗投明,朕就允许了!”杨侑顿时大喜,一张脸笑开了花。 “多谢陛下!卑职出城之前,秦将军曾言,愿意带着家将,将段达擒获,献给陛下。”降兵又道。 “计将安出?”杨侑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段达是伪郑的陈王,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段达是王世充的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如果将他擒获,对王世充必然是重大的打击。 “陛下,秦将军决定在今夜寅时打开南门,迎接陛下入城!只要王师杀进了叶县,段达可以说就束手就擒了。”降兵说道。 杨侑猛地站了起来,道:“如此甚好!你可速速赶回叶县,告诉秦将军,朕今夜寅时,将全部兵马齐聚南门,一举拿下叶县!” “陛下英明,卑职这就立刻赶回城中,禀告此事!”降兵再度趴在地上,玩命地磕头。 杨侑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时辰已经不早,汝快走,一路小心,以免被段达心腹发现。” “陛下放心,今日守卫南门的,是秦将军的拜把子兄弟,绝不可能有误!”降兵说着,再度拱拱手,慢慢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大帐里,杜如晦眯起了眼睛,道:“这段达,倒是有些意思。” 杨侑哈哈一笑,道:“裴爱卿,宣诸将大帐议事!” 叶县城中,段达正在焦急地踱步,他派心腹出城,实际是诈降。他的目的,是想要将隋军兵力吸引道南门,这样,他就可以趁着隋军的注意力在南门的时候,从北门偷偷潜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叶县。等到杨侑知道上当的时候,恐怕他已经渡过了澧水。那时候,他就会将所有的船只统统烧毁,隋军就算有战马,也无法渡过澧水,郑军便可以从容撤退。 这是段达的打算,可是,使者能顺利说服杨侑,成功欺骗他吗?段达的心中没有底,毕竟他知道杨侑是一个狡猾多端之人,或许这点小把戏,无法瞒过他。就在他焦急想着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段达焦急地抬头一看,原来是族人段捻。 如果杨侑在此时看见段捻的脸,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此人分明在半个时辰前,在隋军大营里出现。段捻走到了段达跟前,匆匆抱拳,喘着粗气,道:“陈王!” “快,说说情况怎样?杨侑小儿是否上当?!”段达显得十分焦急,忍不住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谁都看得出来,他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段捻脸上也全是汗珠,他一路疾奔,气喘吁吁,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段达询问,他有心回答,却喘不过气来,略略停了半响,段捻深深呼吸了两口气,道:“陈王,杨侑已经接受秦义的投降,还声称今日将军队全部齐聚南门,以配合秦义将军的行动。” 段达张开嘴,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又仔细盘问着,生恐漏掉了一丁点儿的细节。段捻被他问的同一个问题都回答了几遍,挖空了脑袋想不出任何的细节,这才被段达放过。“哈哈!”段达在屋里哈哈大笑着,心中开心到了极点。刚才他仔细询问了半响,已经可以确定,一向英明的杨侑,这一次必然是上当了。段达计划的成功,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呢?段达的放肆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心中得意万分。足足笑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段达这才停止了笑声,他挥挥手,道:“段捻,立刻召集诸将,收拾行李,擦亮武器,今夜寅时突围!”--27800836。 第二十七章夺城 深夜,月色昏暗,星星也显得十分黯淡。.。叶县,郑军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士兵们都身着铠甲,背上背着小包,里面装着衣裳,此外还有收拾一些细软。段达站在城头,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南门外的情况,隋军在哪里? 段达看了城外半响,忽然问道:“是什么时候了?” “陈王,如今是丑时了。”段文哲回答。 “还有一个时辰!”段达浮起了一丝微笑,又问道:“士兵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时辰到了,回转伊阙。”段文哲说道。 “嗯!”段达在城墙上负手踱步,半响,他冷笑了一声,道:“段将军,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段文哲一愣,拱拱手,道:“陈王有何吩咐?” “你附耳过来!”段达低声说了起来。段文哲等他说完,心中便是一愣,旋即,他竖起了大拇指,道:“陈王英明。” “狡兔三窟,希望这一次能顺利回到伊阙!”段达说着,又负手站在城墙上,眼中充满了一丝担忧,隋军有了威力巨大的投石器,日后的战斗,会更加激烈。要想守住洛阳,恐怕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设法逃出,将此事禀告陛下,早作准备,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牺牲这两万士兵的性命。 隋军大营,灯火通明,杨侑在大帐里踱步,桐油灯挂在一脚,火焰跳动,将杨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独孤千山烧了一壶水,拎了起来,为杨侑泡了一壶热茶。 “这一战,朕最主要的打算是夺取叶县,以作为北上的进取之资。当然,如果能擒获段达,也是美事一件。”杨侑半响开口。 杜如晦拨亮了桐油灯,同样负手走到了沙盘前,道:“段达自以为诡计成功,想要今夜偷渡澧水,但他想不到,陛下已经备好了鱼篓,就等着他一头钻进来了。” 杨偾呵一笑,道:“王世充虽然有用兵之能,但朕并不担心,朕只是在等待罢了。如今伪郑与伪唐互相勾结,唇亡齿寒,如今朕杀奔洛阳,李渊这只老狐狸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朕在想,他会怎样做?” 杜如晦沉吟了片刻,道:“李渊想要救王世充,无非有两条路。一是从并州南下,走河内郡。二是出兵潼关。微臣以为,李渊出兵潼关的机会,会比较大。” “朕也是如此认为,而且李渊十之,会派李世民出征。”杨侑一想起日后这位被称为明君的唐太宗李世民,心中不由就笑了。如今大唐的命运与原本的历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结发妻子更为称为了自己的嫔妃,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了。杨侑几次有生擒李世民的机会,但最终还是让他逃走,不得不说,这是杨侑的遗憾。 杜如晦一笑,正要说话,这时,裴行俨、丘行恭等隋将走了进来,齐齐抱拳,道:“陛下,臣等已经准备妥当。” “很好,诸位爱卿,立刻出发。”杨侑吩咐。 “喏!”众人点头,匆匆走了出去,不久,隋军大营打开,诸将按照杨侑的吩咐,依照计划行事。 裴行俨主攻南门,他带着五千步卒朝着叶县南门赶去,在离南门尚有五百多步距离的时候,南门内,忽然腾起了火焰,喊杀声也隐隐传了过来。“儿郎们,加快行军!随我攻下叶县,擒获段达!”裴行俨大声喊道。 “攻下叶县,擒获段达!”隋军士兵齐声大喝,加快了步伐,朝着叶县冲杀而去。 叶县城头,秦义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南方,城内的火焰以及喊杀声,是刻意而为,目的在于吸引隋军的注意,但实际上,在城头上,秦义已经准备了数千弓弩手,若是隋军杀到城下,就让他们尝尝弩箭的滋味。 此时黑灯瞎火,秦义有理由相信,就算隋军知道吃了亏,一时之间,也无法攻下叶县。一旦隋军撤退,秦义就准备步段达后尘,撤出叶县。 叶县南门的火焰,段达已经看见,他知道,寅时已到,隋军也杀到了南门,段达扫视了一眼身边的徐汉、杨保救等人一眼,喝道:“打开北门,立刻渡过澧水,回转伊阙,所有人不得喧哗!”此时,战马也被缠住了嘴巴,马蹄用布匹裹住。 诸将闻言,默默点头,旋即,北门被打开,杨保救在前,领着士兵鱼贯而出,一万多士兵就像一条长龙,朝着澧水的渡口行去。士兵们没有举火把,只能依靠夜色行进,因此速度有些慢。 段达眯起了眼睛,看着士兵走出北门,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左右看了一眼,示意一旁的段文哲。段文哲会意,偷偷朝着东门而行,段达默默后退了几步,带着数十名亲兵赶上了段文哲,朝着东方奔去。段达的想法便是从东方的渡口渡过澧水,然后回到颍川。 此时的杨保救、徐汉等人并不知道,陈王段达已经将他们给卖了,大军依旧北行。 叶县南门,裴行俨离城门已经不足百步,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城头,叶县城内除了越来越大的火势之外,喊杀声几乎没有变化。而城头一片黑暗,这显然不寻常,再说了,秦义若是叛变,第一时间乃是占领南门,并将城门打开,可是裴行俨已经狂奔了数百步,这城门依旧紧闭,显然有诈。 城头上,秦义冷冷地看着城外,心中带着得意,看起来隋军也不怎样嘛,如此雕虫小技就将隋军骗得团团转。秦义决定将隋军主将射杀,这样,就算日后陛下怪罪,他毕竟有斩杀之功,也可将功补过。 秦义已经决定,击退了这一波隋兵之后,他就从北门撤出叶县。想到此,秦义默默地举起了手,示意郑兵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击。隋军此时离城门已经不足五十步,秦义决定让隋军靠的再近一些,这样弩箭的威力更大,杀死的敌人会更多。 城外,狂奔中的裴行俨忽然冷笑了一声,取了长毛在手,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喝道:“准备,抛!”说着,奋力一掷,长矛在夜空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城头。 “啊!”一名郑兵被一矛刺穿了身子,一声厉声尖叫。 秦义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密密麻麻的亮而来,秦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本能地朝着城墙角落窜了过去。刚刚在破烂不堪的女墙边上停下,就听见袍泽们的惨叫声响起。隋军的长毛十分锋利,虽然是仰攻,但威力不减,不少郑兵被长毛刺穿了胸口,当即丧命。侥幸不死的,手臂或是大腿被刺穿,不得不扔掉了手中弓箭,捂着伤口连声哀叫。 “直娘贼!”秦义反应极快,立刻就知道上当了。他站起身来,看着城外,道:“兄弟们,射箭!” 隋军虽然占了先手,但郑军毕竟还有城墙作为依仗。而且隋军的长矛最多能抛射两次,之后长矛用尽,对城头的威胁大减,便是郑军反击的时候了。可是,秦义话音刚落,就见前排的隋军迅速取下了弓箭,对着城头就是议论抛射。 “夺夺夺!”密集的箭羽甚至击中了城楼,牢牢地钉在了木头上。郑军被压制的无法还手,秦义大怒,直娘贼,隋军一来就主动发起了进攻,显然没有中计啊。该死的陈王,还自以为是,以为杨侑已经中计。 秦义觉得十分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断后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北方,想必这个时候,段达、段文哲等人应该已经逃出了北门,正在渡河。一想到这里,秦义心中的战意就减了数分,凭什么老子在这拼死拼活,你们却溜之大吉? 秦义不是笨蛋,略略思考之后,决定逃走。他要趁着隋军攻占城头的空隙,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想到此,秦义大声喝道:“兄弟们,还击,不能让敌人登上城头!” 秦义装着一副要与隋军拼死作战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一步一步向后移动,准备溜下城头。隋军前阵的弓弩手抛射了几轮箭羽之后,后方的士兵已经冲了上来,到了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边上,他们纷纷扔下了背上的麻袋。前排扔下之后,立刻跑到一边,让后排的杠着麻袋的袍泽继续添加麻袋。 很快,麻袋就与城头齐平,裴行俨一声厉喝,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城头,此时隋军的弓弩手停止了射击,郑兵逐渐缓过气来,看见隋军冲了上来,与隋军战在一起,城头一片混乱。 裴行俨随手劈翻了两名郑兵,正要寻找郑军主将,这时,城墙下传来了声音:“驾!” “有人要逃走!”裴行俨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了城头边上,借着城内的火势看去,只见数匹战马作势欲跑。裴行俨目光何等锐利,立刻看清楚那群骑兵之中,有人的铠甲与常人不同,显然是一名高级将领。“想逃,没那么容易!”裴行俨冷笑了一声,他沿着城墙快步跑去,与此同时,那数匹战马也沿着城墙开始奔跑,裴行俨紧紧地盯着那匹战马,忽然,靠近城墙边上,奋力一跃,朝着秦义扑了过去。秦义根本没有想到隋军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等到发现耳边风声乍起的时候,不由惊讶回头,只见一个黑影朝着自己扑了过来。秦义急忙伸出手,想要拔出横刀,但来人根本不给他机会,只听“噗”的一声响,秦义的人头落地,鲜血喷出,随着奔跑的战马洒落一地,直到身躯滚落战马,发出沉重的响声。无主的战马回头,似乎不解主人这是怎么了。--27800838。 第二十八章降服颍川 北门,徐汉和杨保救带着大军已经赶到了码头,河水潺潺,在夜色下波光粼粼。-..-郑军摸黑开始行动,准备渡河。 船只并不多,这一万多人想要渡过澧水,至少要花费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段达的撤退计划是暗中进行,使得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收集船只,又或是搭建浮桥,郑军只能依靠十余艘船只渡河,因此时间非常紧张。 “快,一个一个上,都不要挤!”徐汉将军令传达了下去,他不时看向南方,在思索着什么。 郑兵看着南方叶县城中的大火,倒也不急,有秦义在叶县城中,想必能拖延隋军一段时间。郑军按照编制,一排排站着,有条不紊地上船,第一批一百多人上了船只,船夫撑动竹竿,朝着北岸行驶而去。 澧水不算很宽,约有五六丈的模样,很快,第一批的士兵离北岸不足二十步。徐汉脸上露出了笑意,眼前便是陆地,只要踏上了北岸,这心里就踏实了。徐汉正在想着,突然,眼前亮如白昼,凭空多了一群士兵,徐汉放眼望去,只见澧水北岸,至少宽三百步的范围内,隋军士兵举着火把,弓弩手也举起了弓箭,一名身着明光铠的隋将冷冷地看着前方,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刺得徐汉心中发虚。 “中计了!”三个字在徐汉的心中盘旋,他至今仍然弄不明白,隋军是怎样识破陈王段达的良计的,甚至,他们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澧水北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汉没有想明白,隋将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隋将正是程知节,他奉杨侑之命赶到了澧水北岸,提前做好了准备。程知节原本是不相信段达会撤退,但此时看见一群群的郑兵,心中不由感叹万分。短暂的感叹之后,程知节一挥手,命令弓弩手射击。 黑暗的天空下,箭羽,郑军在狭窄的船只上行动不便,只得抽出横刀劈打着箭羽。 “快撤,快撤!”徐汉大声喊着,反应过来的船夫急忙调转船头。郑兵手忙脚乱,隋军密集的箭羽又不断袭来,不少士兵被射中,惨叫着跌落河中。此时虽然不至于寒冷彻骨,但天气已经变冷,郑军士兵落入河中,很快就被河水冲走,惨叫声越来越小。 只不过顷刻之间,至少有五十多名郑兵跌入澧水,余下的士兵心惊胆战,一旦落入澧水,这样的天气,想来是活不成了。 杨保救看见徐汉就要到了北岸,对岸忽然灯火通明,顿时吓了一跳,杨保救瞪大了眼睛,只能看见对岸突然多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不断抛射箭羽,肆意地射杀着郑兵。“丝!”杨保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反应也是极快,急忙吩咐,道:“立刻结阵,防止隋军偷袭!”说完,杨保救又派人将澧水北岸有埋伏的事情告诉陈王。 杨保救的反应非常及时,但是,早有准备的隋兵显然不会给杨保救机会。隋军猛将罗士信已经等待了多时,他带着一千铁骑埋伏在澧水上游,当他看见程知节点亮了火把,立刻率兵杀出。 铁蹄如同秋风一般,很快就席卷而来。罗士信带着五百重骑兵在前冲锋,瞬间就将郑军匆忙组建起来的阵容冲垮,人头滚落,郑军尸横遍野,面对隋军强势冲杀,郑军士兵立刻崩溃。他们原以为会顺利逃出,但想不到竟然中了埋伏,而且还是冲击力非常强的重骑兵。 “逃!”一瞬间,许多郑军士兵的心中,都不可抑止地涌起了这个念头。存了这样的心思,郑军士兵毫无战心,三三两两选择逃走。可是,他们两条腿根本又怎么跑得过骑兵呢? 杨保救试图阻止败兵,他甚至还杀了十几名逃走的士兵,但郑军已经崩溃,就算他杀人夜无法阻止。杨保救仰天长叹一声,只得带着亲兵逃走。他骑着战马,逃起来更为快捷,很快,就将其他袍泽甩在了身后。这个时候,郑军逃兵比的是谁跑的更快,谁跑得快,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 罗士信毫不客气地屠杀着,很快,他就将郑军阵型刺了一个对穿,然后,他拨转了战马,带着骑兵继续屠杀着。 澧水南岸,血流成河,看见隋军如同天神一般出现,郑军最终选择了投降。大部分的士兵伏在地上,希望能活下来。很快,隋军就控制了局势,而此时,天色逐渐变亮,罗士信带兵寻找段达,但至始至终没有看见段达的踪影,便明白他已经逃走,心中无比惋惜。 此时的段达已经靠近了澧水,他从东门出来,一刻不停。他知道在叶县以东三十里的地方,有桥梁,可以让他顺利逃到北岸。段达的计划是要赶到颍川,然后再回到洛阳。随着离澧水越来越近,段达心中充满了喜悦。 不久,段达到了桥边,非常顺利地过了桥,继续朝着颍川狂奔,又跑了十来里后,段达放缓了速度,已经跑到了这里,必然是无碍了。想到此,段达的心中得意万分,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想起来,秦义、徐汉他们怎样了? 这时,段文哲匆匆而来,道:“陈王,后方有数百骑兵狂奔而来!” “啊!”段达吃了一惊,心想隋军反应速度这么快?他手搭凉棚,眯起了眼睛看着,此时天色只是蒙蒙亮,他看的并不清楚。“走,快走!”段达脸色变了变,马鞭连连挥动,战马吃痛,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此时的段达并不知道,在他后方的是杨保救。杨保救仗着轻骑兵的优势,很快就甩开了罗士信的追击,他奔了数十里,看见梁桥,这才匆匆过了澧水北岸。杨保救也不知道段达会在这里出现,当他看见前方黑漆漆的一群骑兵,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带着部下朝着西方狂奔。双方都在拼命狂奔,逐渐分开,可是双方奔了三十多里之后,在颍川城外相遇,段达和杨保救两人面面相窥,半响这才苦笑着摇头。 一行人进入颍川城中,说起惊魂的一夜,段达不由暗自庆幸,幸亏他狡兔三窟,不然恐怕就死在澧水。又等了半日,始终没有见到秦义和徐汉等将,段达便明白,这几人十之,是被隋军擒获斩杀了。 颍川是古城,但兵力不多,论起地位,比许昌还稍逊半筹,以叶县城池的坚固,尚不能抵挡隋军,更不用说颍川了。段达没有久留,当日下午,就带着残兵败将,朝着洛阳赶去。 叶县,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座城市,郑军投降的士兵足足有万人之多,战死的,约莫有三千人,余下的或是逃走,或是落入了澧水之中,生死不明。秦义的人头拎到了杨侑的跟前,杨侑自然对裴行俨进行了赏赐。 除了杀死秦义之外,隋军似乎没有杀死其他郑将。徐汉落入了澧水中,想来是活不成了。至于段达,虽然没有擒获,但杨侑也没有在意。让杨侑感兴趣的,是段达留在府库中的数万粮食。不过,当杨侑看见府库中的粮食的时候,不由笑了。 郑军看起来明显粮食不足,这些所谓的存粮,至少有一半是稗子,这也就意味着,杨侑的计划是成功的,如今的王世充必然缺粮,所以不得不食用稗子这种比较难吃的食物。 杨侑夺下叶县之后,立刻派出了侯君集、丘行恭带着五千士卒杀奔颍川,而他则在叶县稍作停留。一日后,消息传来,在侯君集、丘行恭的强大压力下,颍川县丞刘仁轨暗中联络了忠于大隋的能人志士,将颍川太守擒获,献出了城池。颍川县的陷落,意味着大隋很快就能占领整个颍川郡,便可以直抵荥阳。 在听见刘仁轨这个名字的时候,杨侑不由大喜。刘仁轨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历史上,他曾随军远征朝鲜半岛,在极其恶劣的情况下,顽强抵抗,后来更是在白江口之战中,大败日本、百济联军,奠定了大唐征服朝鲜半岛的基础,尽管征服的时间很短暂。 杨侑立刻派人对刘仁轨进行了封赏,任命他为颍川县令。此时的刘仁轨不过二十三岁,杨侑就算想要用他,也得慢慢来。 不久,吕子臧从南阳押送粮草而来,杨侑留下五千士兵,令吕子臧镇守叶县,随后带领大军直奔颍川。两日后,隋军大军缓缓来到颍川,刘仁轨、侯君集、丘行恭等人出城相迎。 “罪臣刘仁轨见过陛下!”尽管有了陛下的赏赐,但刘仁轨仍然显得有些忧心。这位名震天下的年轻君王,当初是靠杀戮起家,可谓心狠手辣,怎能不让刘仁轨心惊肉跳呢? 杨侑跳下战马,仔细地打量着刘仁轨,见他年轻的脸上一脸朝气蓬勃,不由笑了笑,这等优秀的年轻人,是大隋未来的希望。看见刘仁轨有些紧张,杨侑笑了笑,道:“刘爱卿,平身,放松些,不用太紧张。朕不是三头六臂的吃人魔王。” “多谢陛下!”刘仁轨站起身来,也笑了。他偷偷看了杨侑一眼,这才发现,杨侑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些。 “启禀陛下,段达在三日前逃到了颍川,但他没有过多停留,当日响午就逃走了。”侯君集禀告,心中有些遗憾。“这个不妨,朕早晚拿段达的人头开刀。”杨侑微微一笑。“微臣有良计献给陛下,不知陛下……”刘仁轨显得有些不安,不知道陛下会采纳他的建议吗?--27800840。 第二十九章失利卑鄙 洛阳,王世充伏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地图,分析着目前的情况。--自从知道中计之后,王世充就确定了以守为主的方针,洛阳虽然地处中原,但尚有关隘,这些关隘以嵩山、熊耳山、外方山、太行山等山脉为主,都是王世充可以利用的险要。 如今,让他最为担心的,便是南方的段达。要知道杨侑一向诡计多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甚至是敌后,他也时常有诡计。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王世充才会留在洛阳,以免洛阳生变。事实证明,王世充的决定是英明的,有了他坐镇洛阳,洛阳的粮价虽然有上涨,但不至于太离谱。 只有稳定了粮价,才能稳定民心军心,王世充才有更多的精力来对付逆隋的大举入侵。前几日,叶县传来消息,隋军已经杀到。段达已经遵从命令,死守叶县。王世充估摸着,以叶县的坚固,至少能撑一个月。而一个月后,已经进入十一月中下旬,以河南的天气,很有可能下雪,一旦下雪,隋军粮食运输艰难,天寒地冻也无法攻城,这中原,也就守住了。 王世充仔细看了半响地图,不觉眼睛有些酸了,他揉了揉眼睛,咳嗽了一声,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宦官段瑜在一旁,急忙端了一杯热茶上来,对于段瑜来说,他在当年王世充兵变的时候选择了王世充,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是王世充一系的人。随后王世充称帝,段瑜成为王世充的心腹宦官,眼前的红人。所以,王世充的命运决定了段瑜的命运,段瑜对即将而来的大战非常关心。 “陛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段瑜说道。 王世充站直了身子,眉宇之间带着浓浓的忧虑,伸手从托盘里端了茶水,王世充这才觉得口渴了,他一口将茶水喝尽,示意段瑜再来一杯。段瑜将茶水添满,王世充又喝了一杯,这才解了渴意,不由舒服地出了一口气。 “陛下,有陈王坐镇叶县,纵然是隋人猛如虎,叶县也定然安然无恙!”段瑜说着,不仅是在宽王世充的心,也是在宽自己的心。 “嗯!”王世充应着,将茶杯放在了托盘上,尽管心中有些担忧,但段瑜的话还是让他略略宽心。叶县历来是重镇,城池高大坚固,拖上一两个月,的确是没有问题。 段瑜走到一旁,将托盘放下,正要说话,太子王玄应匆匆走了进来,王玄应脸上挂着汗水,一脸焦急。走到王世充身边,一抱拳,道:“父皇,陈王求见。” “陈、陈王?”王世充一愣,段达怎么会在洛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世充健壮的身子不由抖了一抖,一颗心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旋即想到,莫不是叶县出了什么大事?王世充皱了皱眉头,道:“宣陈王。” 很快,陈王段达在太子王玄应的带领下,进入了书房。段达一路小跑,到了王世充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道:“罪臣段达见过陛下。” 段达的话让王世充心中一紧,原本心中只是猜想,此时变得肯定起来。叶县竟然失守了?王世充嘴唇哆嗦了一下,道:“陈王,叶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罪臣督战不利,叶县已经失守!”段达说着,磕了几个响头。 王世充差一点摔倒在地,幸好段太子王玄应和段瑜及时扶住了他。王世充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心情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王世充手臂一震,推开了王玄应和段瑜,他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虽然说叶县已经失守,但事情尚不至于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如今最需要的是,弄清楚叶县是怎么失守的,然后采取相应的对策,稳扎稳打。 “陈王,叶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世充踱步问道。 段达依旧伏在地上,将叶县的情况说了。只不过,段达做出了变动,在他口中,已经阵亡的秦义和徐汉成为了替罪羊。叶县一战,段达遵循了大郑皇帝王世充的旨意,准备固守叶县。隋军数次攻城,均被段达击退。一时之间,隋军士气低迷,相反,郑军士气高昂。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军若是继续坚守城池,毫无疑问,至少能支撑到冬天下雪。可是,由于连续的胜利,车骑将军秦义和飞骑将军徐汉力主出战,想要击溃隋军。与此同时,隋军放弃了叶县城南的营寨,朝着颍川进发。 段达估计杨侑是要绕过叶县,进攻颍川。虽然说颍川的地位非常重要,但段达认为,就算隋军夺取了颍川,叶县只要掌握在大郑的手中,隋军的粮道就会时刻受到威胁。若是隋军不顾粮道的安危,段达只要再适当的时刻,截取隋军的粮草,这一战的根基,就定了。 段达说到这里,王世充不由点点头,非常的赞同。大郑朝廷的目标就是固守,以老隋师,等到隋军精疲力尽,便是大郑反攻之时。从王世充的办法上来看,根本没有问题。可是,随后段达的话让王世充十分愤怒。秦义和徐汉一心想要立功,不顾段达的命令,带领兵马出击,不料却中了隋军的埋伏。 随后,隋军利用郑军的铠甲,偷袭叶县。等到段达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势已去。段达只得仓促逃出叶县。段达说完之后,连连在地上磕头,用力之狠,额头都见了鲜血。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段达统兵多年,不至于说这两人都无法控制啊,怎会让两人顺利地出城截杀隋军?而且,隋人假扮两人带兵回城,似乎也太顺利了。王世充让段达统兵作战,便是看中他的经验,以他的稳重,怎么犯这种错误?王世充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叶县失守已经成了定局,想必秦义、徐汉已经战死,王世充认为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第三十章兄弟萧墙 听见李世民的话,李建成抿着嘴巴不说话。-..-真可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身为秦王自然是不缺粮食。而大唐每次打仗,后勤都是李建成负责,大唐缺不缺粮食,李建成最有发言权。因此,听见秦王说大唐不缺粮食,让李建成十分无语。 李建成脸色阴晴不定,嘴唇蠕动,想要说话,不由自主拿眼去看父亲。一旁,齐王李元吉冷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不屑,这个秦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李渊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建成,如今关中还有多少粮食?” “启禀父皇,去年送给西突厥五万头黄羊,此外还有粮食三万石,府库已经枯竭,今秋收获,一部分填补亏空,一部分还给世家,所以永丰仓的存粮,仅仅有五十万石。而且由于去岁屈突通围攻姑臧,商道受到影响,商业税不多。”李建成不仅提到了粮食,而提到了钱币,他的意思是想要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大唐看似表面风光,但实际上,十分困难,不仅仅缺粮,还缺钱。打仗,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非常困难。不仅仅需要人,更需要粮食、钱币。 八百里秦川都只有五十万石粮食,并州的粮食那就更少了。更不用说,永丰仓的粮食,还有一部分是从并州运来。李渊的想法十分明确,优先确保长安的粮食供应,至于并州,在关键时刻,可以丢车保帅。 “这,怎么可能?”李世民闻言一愣,他有些不相信,姑臧虽然受到了威胁,但关中、并州并没有受灾,存粮仅仅有五十万石? 李渊咳嗽了一声,这些年来,关拢贵族不遗余力地支撑大唐,闻喜裴家、长安独孤家、杜玲韦家等等,牺牲很大,他们甚至不惜拿出族内的粮食,供给大唐。如今的大唐,名义上是李家的,可实际上,李渊尚要仰人鼻息。一味的索取是不可取的,为了安抚这些世家,李渊给了他们相当多的利益,而这一次丰收,李渊返还了至少三十万石的粮食给他们。 “一定有人贪污!”李世民不依不饶,显然他对大唐只有这么一点粮食,显得十分愤怒。 “嗤!”齐王李元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斜着眼睛看了李世民一眼,道:“秦王,你难道不知道,最近这几次出兵,至少动用了三十万石的粮食吗?”李元吉言下之意,便是最近这几次带兵的都是你秦王,可是你连续几次战败,空耗钱粮。只有“击退”屈突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屈突通是因为西突厥人而退,而且这一战,大唐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反而被西突厥人勒索了不少钱粮。 李世民听见李元吉不屑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李元吉的眼中带着轻蔑,这让李世民非常不爽,他不由冷哼了一声,道:“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李元吉一张脸顿时红了,他是败在杨侑的手上,更被生擒,这让心高气傲的李元吉引以为耻,此时李世民揭他伤疤,李元吉顿时大怒。李建成见势不妙,咳嗽了一声,轻轻摆摆手,李元吉最听大哥的话,不由得忍住了怒气,但他心中依然不爽,不由反唇相讥,道:“孤虽然是败军,但尚不至于妻离子散。” 李元吉的话十分歹毒,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在讥笑李世民连妻子都守不住,如今他的结发妻子成为仇人的妃子,这岂不是比战败还要来的耻辱?李世民反应何其快也,他不由眉毛一竖,喝道:“齐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李元吉眯着眼睛看着兄长,眼中带着讥笑。 “齐王,你若有种,便来与我单挑!”李世民到底是年少气盛,闻言大怒,蹭地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杀意。 齐王李元吉却不说话,成功激怒李世民,目的已经达到,他慢慢端起一杯茶水,悠悠喝了一口。 “够了!”李渊一拍案几,痛心疾首地道:“朕、朕还没有死,你二人就如此,要兵戈相见。若是朕一朝西去,那还了得?” “儿臣惶恐!”李元吉立刻放下茶杯,跪倒在地上,道:“父皇,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无礼,还请父皇不要责怪二哥!”李元吉一边说,一边轻轻扇自己耳光,他用力极狠,很快脸就红了。 李世民一愣,哪能不明白齐王这是在耍苦肉计?他立刻喝道:“齐王,你好卑鄙!” “父、父皇,我、我……”李元吉连连磕头,一不小心,额头皮破了,鲜血直流。 看见李元吉流血,李渊心中一紧,他急忙站起身来,扶起儿子,道:“元吉,你没事吧!来人,快宣御医,快!” “一点小伤,何必兴师动众!”李世民讥讽,他觉得父亲太偏心了。 “逆子,他是你兄弟啊!”李渊大怒,走上一步,抬起手来,狠狠地扇了李世民一个耳光。 李世民愣住了,他伸手捂着脸,觉得不可思议,从一开始,就是齐王在讥讽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了长孙无垢。如今他讥讽自己在前,只不过磕了几个响头,就成了受害者? “逆子,滚,朕不想看见你!”李渊心中的怒气依旧没有消,毕竟李世民也是他的儿子,他又能怎样呢? “好,我滚,我滚!”李世民狠狠滴跺跺脚,快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泪水直流。 这场会议就此不欢而散,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李元吉随后被御医带走,不过是一点小伤,包扎了几下,李元吉就回到了齐王府。太子李建成没有走,而是留在了皇宫。 “这秦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李渊依旧没有解气。李渊最看不得的,便是兄弟萧墙,如今秦王当着他的面,居然要和李元吉单挑,这怎能不让李渊伤心呢? “父皇,秦王年纪还小,冲动了一点,父皇不要担心。”李建成只能如此劝说着。 “哼,年纪还小?朕看元吉比他还小,可是却懂事了许多。”李渊喝了几口茶水,这才心情好了一些。沉默了片刻,李渊又问道:“建成,如今隋郑在中原大战,大唐绝不能袖手旁观。以你之见,该怎么办?” “父皇,你先坐下,休息一会!”李建成扶着父亲到了软榻边,让他坐下。 “这一次隋郑大战,事关天下大局,逆隋势大,大唐的确不能袖手旁观,可是正如前些日子商量的一样,大唐绝不能提前陷入这场战争中。儿臣以为,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待。大雪就要下了,运输不便,隋郑的大战必然会延迟下来。等到春天来临,大战才会再度爆发。” “那个时候,大唐便可提前做出准备,屯兵潼关、壶关,随时支援王世充。”李建成缓缓说道。 李渊沉吟了半响,点点头,道:“哎,也只能如此了。” 李建成拱拱手,道:“父皇,天色不早,儿臣告退。” “去吧!”李渊摆摆手,李建成缓步走出了书房,李渊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建成,以后就靠你了,你可要看着他们,绝不能让自家兄弟自相残杀。”语言间,充满了担忧。 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道:“父皇放心,只要儿臣在一天,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兄弟萧墙。” 得到了这个承诺,李渊仿佛被抽干了身子,倒在了软榻上,很快就睡着了。不久,张莹莹端着米粥进来,见李渊睡着,亲手为他披上了毯子,自己在一旁休息。李渊睡了大半个时辰,悠悠醒来,看见张莹莹坐在案几边上,玉手托着香腮,竟然是睡着了。 李渊慢慢起来,起床声惊醒了张莹莹,张莹莹急忙站起身来,道:“陛下,你怎么醒了。” “唉,朕这心中有事,睡不着啊!”李渊将毯子放在一旁,脸色依旧十分忧虑。 “陛下,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如此担心?”张莹莹说道。 李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自从妻子走了之后,李渊就觉得少了一个知心人,平时有什么心事,也不能对旁人说,张莹莹性格温柔,是一个很好的倾述对象。李渊一边喝着米粥,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张莹莹愣了愣,道:“陛下不用担心,秦王和齐王都还年少,血气方刚,吵一吵,就像两个小夫妻一样,没几天就好了。” “但愿如此。”李渊闻言笑了笑,逐渐放下心来。 “不过,话虽然是如此说,但臣妾以为,秦王和齐王都掌握着兵权,不会脑子一热,打起来吧!”张莹莹有些担心,身子一抖。 李渊一愣,这应该不可能吧,可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皱的更紧了。李渊负手踱步,道:“莹莹,你说的有理,朕不妨暂时去除了他们的兵权,让他们冷静一下。闭门思过。” “啊!”张莹莹吃了一惊,道:“陛下,臣妾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臣妾多言,还请陛下赎罪!”张莹莹说着,就要跪下。 “爱妃,不可如此。”李渊说着,急忙伸出去去扶张莹莹。这手触之处,滑腻一片,让李渊不由心神一荡,这张莹莹,越长越漂亮了。李渊不由拿眼仔细看着她,差一点就流口水。 感受到李渊灼热的眼神,张莹莹娇躯动了一动,十分害羞地道:“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呵呵,爱妃,你可是越长越漂亮了。”李渊说着,伸出手握着张莹莹一双柔荑。张莹莹轻轻动了动,娇嗔道:“陛下就会取笑臣妾。”李渊呵呵一笑,牵着张莹莹的手,道:“朕累了,走,回宫休息去!”--27800878。 第三十一章毒计,梦一场 李世民捂着脸,冲出了皇宫,门外,罗成正在门口焦急踱步,自从选择投靠了李世民之后,罗成的心情不是很好,一方面,是他得知窦红线和杨侑已经订婚,这让他心如刀割,异常难受。-..-而另一方面,是来自于父亲罗艺的压力,罗成不止一次告诉他,离李世民远一点。 罗艺非常清楚,随着李世民屡立战功,将来必定功高震主,引起大唐内部的矛盾。太子李建成经验丰富,皇帝陛下是个聪明人,知道江山交给谁,是最好的。将来秦王和太子必定会有巨大的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作为臣子,站队一定要明确,所以罗艺选择了太子。可是儿子罗成却选择了秦王。 罗艺是有苦说不出,他不能将此事说的太明显。可是罗成依旧我行我素,与李世民走的非常近。父亲的话时常在罗成的耳边环绕,这让罗成十分心烦。 李世民匆匆走了出来,罗成抬头一看,只见秦王的脸,红了一片,他正要说话,李世民翻身骑上了战马,一句话不吭地朝着秦王府奔去。罗成无奈,只得带着亲兵,紧紧跟在李世民的身后。皇宫离秦王府不远,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李世民就回到了府上。 跳下战马,李世民气势汹汹地回到了内院,一张脸阴沉的可怕。长孙无臻看见李世民的模样,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响,端了茶水走上来,默默地放在了案几上。 李世民刚好觉得口渴,一连喝了几杯,这才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父亲太过分了,竟然出手打他。这大唐,全靠他东征西讨,这才占据了关中并州。论起来,他可是大唐第一功臣,可是今日受到这样的待遇,让李世民心中愤然。 这时,房玄龄慢慢走了过来,眯起了眼睛,拱拱手,道:“秦王。” “坐!”李世民只说了一个字,继续阴沉着一张脸。 “秦王,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房玄龄淡淡的问道。 李世民沉吟了半响,心中下定了决心,将事情说了出来。房玄龄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秦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是常理。” 李世民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房玄龄,道:“玄龄,你的意思是?” 房玄龄左右看了一眼,有些担心的模样,李世民忙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孤的吩咐,不可上来。” 左右应了一声退下,房玄龄默默看了左右一看,这才低声道:“秦王,这大唐的天下,可都是秦王一刀一枪,亲手打出来的呀。” 李世民不由连连点头,房玄龄这话说到他的心坎去了。 “可是,这大唐的天下,如今是陛下的,将来是太子的,秦王可是分不到分毫呀。”房玄龄眯起了眼睛,曾经他就劝说过秦王,但秦王没有采纳过他的意见,如今他可是重提旧事。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房玄龄说的太有道理了,大唐是他秦王带着大唐的将士浴血奋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可是,将来坐天下的,不是他秦王李世民,而是太子李建成!想到此,李世民的心中有些不平衡了,凭什么?累死累活是我,享福的却是你们? “如今,陛下能打秦王一巴掌,将来,太子也能打秦王一巴掌,而且,恐怕不止一巴掌那么简单啊!”房玄龄不由冷笑了一声。 李世民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这颗大好的头颅,将来会不会被别人砍下?就像当年杨广的一样,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寒意,这股寒意占据了他的全身,让他一时之间,有如在冰窖里。 “秦王,请恕卑职直言,只要有陛下在一天,有太子在一天,这大唐便是他们的大唐。压根和秦王没有关系。秦王,大唐可是你辛辛苦苦,一手铸就而成,如今逆隋虎视眈眈,秦王又有了掣肘,难道秦王眼睁睁看着大唐就此沦落下去?”房玄龄又道。 李世民沉默不语,尽管房玄龄的话打动了他的心,但在李世民的心中,尚有一丝犹豫。 这时,长孙无臻来到门外,柔声道:“夫君,宫里来人了。” 李世民精神一振,父皇派人来安慰他了。想到此,李世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道:“有请!” 很快,宦官王欣俊出现在李世民面前,他神色有些紧张,看见李世民,拱拱手,道:“秦王,大事不妙了。” 李世民一愣,大事不妙?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急忙询问。 王欣俊道:“秦王,今日陛下大怒,决定削了你和齐王的兵权。”王欣俊在书房里,听见李渊和张莹莹的话,因此赶来相告。 李世民不由疑惑万分,他仔细询问了一番,王欣俊也事情前因后果仔细说了,李世民和房玄龄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秦王靠的是军功,如果没有了军队,就和没有了翅膀的鸟一样,如何能展翅高飞? 王欣俊又道:“秦王,奴婢是偷偷出来,此事关系重大,秦王可要小心。奴婢告辞!”说着,他匆匆走了出去。 李世民和房玄龄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李世民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秦王,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秦王不要再犹豫了。”房玄龄说道。 “你的意思是?”李世民问道。 房玄龄靠近了李世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李世民听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自古忠孝难双全,秦王,你是有大志之人,大唐必定在你的统治之下,蒸蒸日上,日后大唐统一天下,威震八方,那时,陇西李氏的列祖列宗,必将以秦王为荣。这,才是大孝啊!”房玄龄继续说道。 李世民死死地咬着嘴唇,心中天神交战,这个决定太疯狂了,纵然是李世民,一时之间,也无法下定决心。嘴唇已经流血,李世民却没有感觉到,他不停在屋子里踱步,纵然是初冬,李世民的额头却是大汗淋漓,衣裳也湿透了。 “此事,容孤考虑考虑!”李世民沉吟了半响,最终说道。 房玄龄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只得拱拱手,慢慢退了出去。房玄龄走到了门外,靠在石头墙上,也是大汗淋漓,这个计划,不仅仅是秦王难以取舍,就是他房玄龄,一时之间,也无法越过心里的道德防线。若是旁人知晓,必定指着他的脊梁骨大骂,此时房玄龄只希望,若是事成之后,秦王统一天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事也就揭过,将会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将他压在身下。”房玄龄深深了喘息了一口气,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是有大志之人,绝不允许落在他人之后,尤其是那人已经得到重用,房玄龄想要超过他,只有如此。 荥阳位于嵩山以东,浮戏山以北,广武山以南,位于三山之间,由于靠近黄河,此地地势较平,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又因靠近虎牢关、荥阳关,使得它在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成为历朝历代的军事重镇。 杨恭仁奉杨侑之令,领山东各郡兵马,总计三万,部下有刘兰成、张青特、杜伏威等将,兵锋直抵荥阳。荥阳守将魏陆开城投降,随后,张公谨献出管州,王要汉献出汴州,整个荥阳郡,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被纳入了大隋的版图。 杨恭仁率兵抵达荥阳,并驻扎了下来,虎牢关地势险要,曾经号称天下第一关,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攻城。杨恭仁在荥阳停留之际,杨侑已经夺下了叶县,收复了颍川,随后,杨侑率领大军赶赴荥阳,一路上,所经各县,许昌、新郑等县,纷纷开城投降。 杨侑一路慢行,对各县军民好言安抚,并许诺免税两年,一时之间,各县军民欢声如雷。十一月初,杨侑赶到荥阳郡,杨恭仁得到消息,亲自带着诸将,在荥阳城外迎接杨侑。杨侑对诸将,尤其是伪郑降将好言安慰了一番,仍然令他们守卫城池。 杨侑到了荥阳,又得到了李靖的消息。在汲郡,单雄信死守卫县,由于卫县地势险要,城池坚固,李靖一时攻打不利,双方处于相持阶段。对于单雄信这根硬骨头,杨侑冷冷一笑,此人虽然号称飞将,但不足为虑。秦琼秦叔宝都死了,一个单雄信又算得什么? 杨侑在荥阳郡休息了两日,了解了各方面的情况之后,决定立刻攻打虎牢关。军令下达,士兵们收拾行李,大军总计七万,浩浩荡荡朝着虎牢关杀奔而去。虎牢关虽然是不是洛阳八关中的一关,但地理位置比八关更为重要,而且更难攻取。如果攻下了虎牢关,对王世充必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隋军一路慢行,两日后抵达虎牢关城外,在关外东边二十里外扎下大营。隋军的到来,让虎牢关守将戴胄忧心忡忡,尽管虎牢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随着荥阳郡各县的纷纷投降,大郑的局势危险到了极点。戴胄忧心忡忡,但唐王王仁则则不这么看。毕竟虎牢关城池高大,依山而建,隋军想要攻取虎牢关,必然付出巨大的代价。如今虎牢关有一万多人,粮草足够食用半年,王仁则有信心将隋军挡在虎牢关外。所以,尽管隋军连绵数里的大营一望无际,但王仁则一点都不紧张。看见戴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王仁则不由笑了。--27800880。 第三十二章兵进虎牢 “戴将军,隋军远来,你怎么看?”王仁则笑了笑,单刀直入地问道。--此时隋军大兵压境,大郑国土沦陷了不少,荥阳郡已经全部陷落,此外,据悉隋帝正在攻打颍川,兵部尚书李靖正在攻打卫县。 尽管大郑沦陷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国土,但这些地方,多半是没有险要的平原之地,被隋军攻陷,是在情理之中。如今,大郑余下的国土,才是大郑的核心范围,只要守住了河南、河内两郡,守住了洛阳,大郑就有了希望。 戴胄摇摇头,隋军远来,势力强大,如今夺下了荥阳郡,士气正是旺盛的时候,大郑绝不能轻敌。戴胄想了一想,道:“隋军数万大军杀来,而且汲郡尚有李靖的数万兵马,殿下还是要谨慎一些,方能御敌于国门之外。” 王仁则呵呵一笑,对戴胄的胆小不以为意,他望着关外的隋军大营那隐隐约约的军旗,脸上带着轻蔑之色,道:“你看城外,数万隋军,看似强大无比,但实际上,在孤看来,他们都是一群纸老虎。” “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隋军胆敢攻关,孤就能让他们铩羽而归。”王仁则说着,信心满满的样子。 戴胄拱拱手,道:“唐王,凡事小心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王仁则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戴胄,半响,他忽然爆发出一串大笑声,道:“戴将军多虑了!”说着,王仁则大步走下了城墙。 戴胄站在城墙上,看着王仁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露出讥讽之色。隋军动兵以来,几乎是所向披靡,大郑天子在大隋天子的手上吃了几次亏,难道唐王还不吸取教训吗?忽然,戴胄心中一动,想起了几件事情,不由身子一抖,心中一寒,一股不祥的念头从心头升起。 戴胄想起了许多事情,当初,王世充想要篡位的时候,他曾经进言不可,因此,王世充才将他发配到这虎牢关来。如今,隋军杀来,唐王王仁则又在此地,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了。 难道说,这唐王是来监视自己的吗?想到此,戴胄不由摸了摸脸,或许刚才他一个回答不对,人头就已经落地了。戴胄思考了片刻,朝着关外若隐若现的隋军旗帜看了一眼,走下了城墙,朝着府邸走去。 戴胄的府邸在虎牢关南侧,占地面积有二十多亩,不算很大。戴胄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府外。戴胄跳下了战马,走上了台阶,刚刚进入玄关,管家匆匆而来,道:“老爷,有人持了拜帖来访,已经在偏厅等候。” “是什么人?”戴胄有些奇怪,如今大战在即,谁还敢来中原?敢来虎牢关? “老爷,是刘正则!”管家应着。 “是那个年轻人?”戴胄一愣,顿时觉得惊奇万分,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去准备吃食,我去看看他。”戴胄吩咐着,朝着偏厅走去。 偏厅内,刘仁轨正在里屋负手踱步思考着。隋朝大军从颍川北上,抵达荥阳,攻打虎牢。而他则走另一条路,从广成关进入河南,然后绕道进入虎牢关。刘仁轨的献计,正是要说服戴胄献出虎牢关,只要虎牢关一破,隋军便可进入河南,想要攻伐洛阳,就容易了许多。 戴胄原本是隋臣,隋末大乱,迫不得已为王世充效力。刘仁轨认为,戴胄有着一颗向大隋之心,所以,他很有信心,说服戴胄,归顺大隋。 刘仁轨踱步半响,戴胄走了进来,两人一见面,各自施礼。 “戴将军,别来无恙。”刘仁轨说道。 戴胄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知道确定了是刘仁轨,戴胄这才缓缓开口,道:“正则,如今隋军大兵压境,你不在颍川,为何在这里?” 刘仁轨笑了笑,显得还算轻松,道:“戴将军,正则前来,是有重大的事情,与戴将军相商。” 虎牢关外,隋军大营。 杨侑巡视着各营,身后,杜如晦、杨恭仁等人跟在身后。 “陛下,虎牢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一味攻城,恐怕伤亡不小。”杨恭仁说道,一副担心的模样。这一次大隋进兵,事关收复东都,只可成功,不许失望。这虎牢关就是拦路虎,不将它除去,就无法攻打洛阳。 杨侑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道:“诸位爱卿,你看这天,阴沉沉的,恐怕不久之后,这河南一带,就要下雪了。” “陛下,若是大雪降临,恐怕夺取虎牢关会更加不易。”杨恭仁说道。 “不错。”杨侑点点头,看着远方隐隐约约的巍巍雄关,不由叹息了一声。历史上的隋末时期,虎牢关之战决定了夏唐的命运,在那一战,李世民以少量兵力,冲垮了夏军阵型,一战擒获了窦建德。 当时,窦建德是为了支援王世充,解洛阳之围。他从山东进入中原,走的大抵是杨恭仁这一条路线,可惜他来的晚了一步,虎牢关守将戴胄献出了虎牢,投降了李世民,使得李世民得以借助虎牢关的有利形势挡住了窦建德的大军。窦建德在雄关面前,束手无策,最终被李世民抓住了机会,夏军大败,他也被生擒,旋即被押送到长安,斩杀在闹市口,夏国就此崩溃。 如今历史已经改变,许多原本历史上该死之人,仍然好好地活着。戴胄,他会选择效忠谁?大隋?伪唐,还是继续为伪郑效力?杨侑并不确定,算算时间,刘仁轨应该到了虎牢关,或许已经和戴胄见了面,不知道结果如何? 杨侑在大营里巡视了一番之后,回到了大帐,此时天色越发的浓了,整个大营已经点亮了火把,士兵们正在忙碌着,煮着食物,米饭和黄羊的香味,飘荡在空中,让人垂涎欲滴。 “如今天气越加寒冷,可要让士兵们多砍柴薪,用来御寒。”大营里,杨侑吩咐。 杨恭仁和杜如晦坐在大营里,与杨侑一起用餐。杨恭仁闻言,道:“微臣所带之兵,大多是山东人,还算抗冷。” 杜如晦笑了笑,道:“陛下所帅兵马,也大多是关中人士。” “这几年,天气格外地冷,就算是北方人,也扛不住。柴薪一定要多多准备,朕打算在河南过冬,可不能让士兵们冻着。”杨侑笑道。尽管杨侑已经在南方开始种植棉花,但百姓还没有认识到棉花的好处,因此还没有普及。 “喏!”杨恭仁和杜如晦应着。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着,足足用了两顿饭的功夫,这才将饭菜吃尽。亲兵进来,将碗筷收拾出去。 杨侑站起身来,走到了沙盘前,凝视着虎牢关的地理,尽管刘仁轨已经作为说客赶到了虎牢关,但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杨侑还需要思考如何破关。本来,如果是夏秋季节,杨侑可以派水师走大河,或攻打大河两岸的要隘,或直接绕道围困虎牢关等要地,但此时却不行。由于天气寒冷,大河上游已经结冰,水位下降,行船不便,杨侑的想法付之东流。不过等到来年,那是可行的。 “两位爱卿,你们看,这里是虎牢关,而这里,则是洛阳八关之一的旋门关,此关位于汜水西南,地理位置同样重要。”杨侑指着沙盘说道。历史上,对虎牢关与旋门关的关系一直都说不清楚,甚至有人说虎牢关就是旋门关,这是因为两关都在汜水一带,而虎牢关又叫汜水关,因此,才造成了这种误会。 但如今,杨侑已经可以确认,虎牢关和旋门关没有关系,两者只是距离比较近罢了,相距不过十余里,因此造成后世人的误解。 “虎牢关与旋门关距离很近,一旦夺下虎牢关,旋门关的必然会得到消息。朕的打算,是要一鼓作气,攻下虎牢关和旋门关,这样,朕的大军才能直抵偃师!”偃师,是洛阳的门户,要想拿下洛阳,必须先夺下偃师,杨侑可以确定,王世充一定重兵驻扎在偃师。 “可是,如何顺利夺下虎牢关?”杨恭仁说话,这是他的疑问,可是陛下没有吭声。 “朕也在等待消息。”杨侑踱步,在没有得到戴胄的消息之前,杨侑不会轻易将此事说出,哪怕杨恭仁是皇室之人。 “消息?什么消息?”杨恭仁一愣。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黄云在门外道:“微臣黄云求见陛下!” “进来!”杨侑应着,他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战士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黄云迈步走了进来,拱手施礼,道:“陛下,这是虎牢关中送出来的蜡丸!” 杨侑脸上一喜,但旋即平静了下来,他的心中猜测到了一些。杜如晦从黄云手中接过了蜡丸,杨侑取过,略略用劲,就将蜡丸捏碎,他展开信件一看,不由笑了。轻轻一弹信件,道:“观王,这可是好事。” 杨恭仁一愣,道:“好消息?”。 第三十三章奇怪的举动 隋军抵达虎牢关之后,并没有急着攻关,数万大军每天出营,砍伐树木,短短数日,虎牢关以东的土地,森林几乎被砍伐殆尽。。。隋军除了一部分制成攻城器械外,余下的木头全部砍成碎木,放在营外晾干。 隋军没有急着进攻,让王仁则十分疑惑,因为隋军远来,显然不可能是来虎牢关玩耍。在看似平静的下面,或许是有什么阴谋。就在王仁则猜测的时候,隋军开始在虎牢关外挖掘深坑。 不要说王仁则十分疑惑,就连奉命行事的丘行雇裴行俨也十分不解,但杨侑并没有仔细解释,只是吩咐两人带兵在虎牢关外,寻了一处地势较低、泥土较多的地方,开始挖掘深坑,数千士兵密密麻麻,在虎牢关外三里,举着锄头开始奋力挖掘。站在城墙上的王仁则将关外的情况尽收眼底,难道说,隋军是要挖掘地道吗? 想要攻伐虎牢关,就凭区区的一条地道?王仁则觉得十分可笑,虎牢关背靠嵩山,地势险峻,地面多是山石,这也就意味着要想挖掘一条地道通往关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挖,挖,让你们挖!”王仁则脸上带着讥笑,心中充满了不屑,如果隋军能这样攻破虎牢关,他就将“王”字倒过来写。 在王仁则身边的诸将,例如郭善才、王士隆等人也充满了不屑。听见王仁则的话,郭善才哈哈一笑,伸手指着关外,道:“都说隋帝英明,隋军英勇,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蠢货。” 王士隆也呵呵一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世间上盛名之辈,看来多是误传罢了,世人愚昧,以讹传讹,一个平庸之人,竟然被吹嘘为明君,实在是可笑。据说那隋帝在洛阳民间,说他有三头六臂,莫非是妖魔不成?” “哈哈!”“随着王士隆的笑声,诸将也都笑了起来,唯有戴胄皱起了眉头,道:“唐王,隋军行动诡异,恐怕有什么阴谋在内,是否派兵出击,赶走他们?” 王仁则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指着关外五六里的地方,道:“戴将军,你是糊涂了吗?你看那里,烟尘四起,显然隋军在那里藏有伏兵,若是孤派兵出击,才会中了隋军的诡计!” 郭善才、王士隆等将凝目看去,果然,城外数里,山峦起伏间,尘土飞扬,隐隐有军旗出现,很显然,此处埋伏着数以千计的隋军,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王英明,识破了隋军诡计!”王士隆不露神色恭维了一句。 郭善才也不甘落后,拱拱手,道:“杨侑雕虫小技,在唐王面前,哪里值得一提?只要有唐王在,隋军必定铩羽而归!一旦隋军撤退,唐王便可挥兵收复荥阳,攻略山东!” “击退隋军,攻取山东!”余下诸将,纷纷大喝,更有数人拔出了横刀,高声喝道。 戴胄摇摇头,也拔出了横刀,跟着众人叫着,这个时候,若他不表态,就与众人不同,独行特立,显然会引起王仁则的怀疑。王仁则扫视了一眼众人,脸上带着得意之色,隋军想要挖掘地道,那就尽管让他们挖。 王仁则哈哈笑了两声,道:“这群隋军,看起来不是很卖力啊!” 郭善才眼珠一转,道:“唐王,不如令几个伶人,在城头吹几首小曲,给隋人助兴?!” “好主意!”王仁则捋着胡须,忍不住笑了,这个郭善才,很对他的胃口:“郭将军,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郭善才点点头,道:“卑职遵命,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王仁则又回头看了一眼,迈步走下了城墙,王士隆、郭善才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戴胄眯着眼睛打量着城外,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陛下,你究竟有什么想法?为何迟迟不攻城?戴胄不敢久留,迈步也走下了城墙,到了府衙,王仁则交代了诸将一些事情之后,戴胄回到了府邸。 这几日,刘仁轨一直在戴胄府上,并没有出去,他深恐旁人看见他,知晓他的身份,免坏了大事。看见戴胄回来,急忙问道:“戴将军,可有好消息?” 戴胄摇摇头,道:“恕我直言,我至今仍然弄不明白,陛下有什么想法。如今大兵压境,他为何还不攻城?” 刘仁轨道:“想是陛下考虑虎牢关城池坚固,因此没有急着攻城。他一定在等待着将军的消息。” “王仁则异常谨慎,把守关口的,都是他的心腹,我虽然有数百人心腹,但很难打开城门。”戴胄说的是实话,虎牢关作为重镇,城门用的是重达千斤的铁闸,要想打开城门,并不容易。而且王仁则已经将戴胄的权利收回,他兵少将寡,很难配合杨侑入城。 本来,戴胄认为杨侑会大举攻城,如果是那样,在适当的时候,他派兵在关内捣乱,里外应和,一定能攻破虎牢关。可是杨侑迟迟不动兵,让戴胄猜不透杨侑的意思。 “刘兄弟,你还是设法和陛下取得联系,这样,我才好配合陛下啊!”戴胄说道。 刘仁轨点点头,道:“我一定想办法。” 次日,隋军依旧在挖掘着,杨侑站在高处,凝视着远处的虎牢关城头。 “果然是天下雄关!”杨侑仔细看了半响,举起马鞭,遥指着前方的虎牢关。 “有了虎牢关,洛阳才有屏障,若是虎牢一失,洛阳就危险了。”杜如晦捋着胡须说道。 “所以朕打算定都洛阳,有了这几处险要,足以拱卫洛阳。”杨侑沉吟着。其实按照地理优势,长安优于洛阳。但关中粮食补给较为困难,十几年前,关中遭灾,文帝就曾带兵到洛阳就食。而历史上的大唐,虽然名义上的都城是长安,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国君是在洛阳居住,看中的便是洛阳靠近运河,可以籍运河运输江南和两淮的粮食,满足军民需要。 尤其是唐朝安史之乱后,藩镇林立,一度不奉中。央之命。大唐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靠的便是巴蜀和江淮的粮食,后来逐渐失去了这两个地方,灭国也就不远了。 杨侑考虑的,便是粮食运输便利这一点,不过,国都是一国之重心,不可无险可守,而虎牢关和洛阳八关,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洛阳无险可守的局面。而历史上,北宋汴京被金人攻陷,让杨侑记忆犹新,所以杨侑不会在这方面犯错。 “陛下,微臣不明白。既然大军压境,戴胄也选择了投降,陛下为何还不攻城?”侯君集问道。他身着铠甲,腰间挎着横刀,背上背着一张四石硬弓,能够在陛下身边,这让侯君集心情十分愉快。 “虎牢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想攻下虎牢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朕要在最大程度上,消耗虎牢关守军的士气。一旦郑军士气低迷,便是朕攻打虎牢关之际。而且朕若是拿下了虎牢关,就要在第一时间,拿下旋门关!”杨侑缓缓说道,这两处关隘若被拿下,隋军便可长驱直入了。 “可是,陛下挖掘深坑,是有什么含义吗?”侯君集有些不解,但他知道,陛下做事,必定有他的想法。 “不急,稍后几日便知。”杨侑淡淡一笑。 这时,就见虎牢关城头上,人头攒动。杨侑取出了望远镜,仔细地看着,不觉笑了。 王仁则带着一群伶人,在城头上摆开了大鼓、敲钟、唢呐等乐器,数十名伶人拿捏着乐器,眼巴巴地看着王仁则,不知道这位王爷要做什么? “给孤鼓足了劲,使劲吹,声音越大越好。若是让孤高兴了,都重重有赏!”王仁则哈哈大笑。 数十名伶人互相瞧着,心中更加疑惑。这时,一名鼓手挥舞着手臂,开始使劲敲打着大鼓,很快,余下的伶人也开始行动起来,敲钟的敲钟,吹唢呐的吹唢呐,一时之间,城头上噪音四起,城头上的郑兵都捂住了耳朵,这不是乐曲,这是在要人命呐! 伶人们只是胡乱吹着,毫无节奏可言,但王仁则却哈哈大笑着,似乎这是天籁之音。很快,城头上的躁动被丘行雇裴行俨等将看在眼中,裴行俨皱了皱眉头,道:“王仁则这是在做什么,莫非是疯了不成?” 丘行恭却是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城头,道:“王仁则倒是颇为好心,看我等在这里挖掘深坑无聊,因此派伶人前来助兴。” 裴行俨冷笑了一声,道:“王仁则如此悠闲,早晚要他好看!” “嘿嘿,最多不过十日,这虎牢关就要易主了。”丘行恭笑道。 “丘将军,你这是何意?”裴行俨不觉奇怪,问道。 丘行官嘿笑了两声,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没有肯定。然陛下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想到此,丘行恭咳嗽一声,道:“老丘我只是想,陛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说着,他抬起头,瞧了瞧天空,道:“西风越发的凌厉了,想来很快就要下雪了。” 这时,一名士兵忽然叫了一声,道:“啊,漏水了!”裴行俨探过头一看,原来是挖破了一道泉眼,泉水突突向外冒着,水势之大,将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统统打湿了,众人纷纷躲避。从地底喷出的泉水很快就将深坑填平了,足有一尺多深。“不要怕,继续挖,将泉水引到那边!”丘行恭说道。隋军继续挖着,将水引向了更为低洼的地方,泉水欢快地沿着沟壑奔跑,很快,深坑里的泉水逐渐被引尽,隋军跳下深坑,继续向下挖掘,这一次有了泉水的滋润,泥土湿了,更加容易挖掘,进度更快,这一日,隋军引了两次泉水,将深坑挖了三丈多深。--27800888。 第三十四章救我一命 转眼数日过去,天气越发的寒冷了,士兵们都穿上了厚厚的衣裳,军中也是穿皮甲居多了。.。隋军依旧在奋力挖掘着,杨侑每日都带兵出去巡视,查看进度。此时,深坑已经挖了十余丈深,越往下,山石越多,越难挖掘。而且随着挖掘的深入,泉水也逐渐变少,最后一日,泉水几乎没有喷出了。 对于这个结果,杨侑颇为满意,他知道,攻取虎牢关的时机就要来临了,他立刻召见了黄云,让他设法通知刘仁轨和戴胄,准备举事。 此时城中,果然如杨侑预料的一般,陷入了混乱之中。王仁则一大早起来,亲兵就告诉他,水井里竟然没有水了,这让王仁则大吃一惊。虽说如今是冬季,但一直以来,虎牢关并不缺水,偏偏为何今年,就缺了? 或许只是一两个水井缺水罢了。王仁则想着,立刻吩咐亲兵四处查看,不久之后,消息传来。虎牢关中,所有的水井,水位都忽然下降,成了枯井。此时,城中的军民都在闹腾着。人要吃饭,更要喝水,怎能不让虎牢关内的军民惶恐万分呢? 王仁则百思不得其解,昨夜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没有了水。忽然,他想到这几日隋军在城外倒腾,莫非关内缺水,是他们造成的?王仁则还没有想出办法,郭善才、王士隆等郑将纷纷赶来。 众人冲着王仁则施礼,其中一人道:“唐王,关内忽然缺水,这可是大事情呀。” 王仁则白了那人一眼,心想这需要你提醒?但这话王仁则没有说,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水井里突然都没有水,这事情的确蹊跷,此事孤一定要想办法调查,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除了调查清楚真想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戴胄在一旁默默点头,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关内缺水已经是事实,如今为了稳定军心,需要想办法弄到水。隋军已经在关东驻扎,只能去关西的旋门关取水。”王仁则说道。虎牢关内,有一万多士兵以及他们的家眷,此外还有一些在关内做生意的百姓,人数加起来,约莫有三万人,需要的水,可不是一点半点。 郭善才和王世隆连连点头,显然很是赞同王仁则的说法。 王仁则扫视了一眼众人,想了想,道:“郭将军,运送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孤给你三千兵马,务必要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送来两千桶水。”两千桶水其实不多,不过仓促之间,能送来两千桶水,也并不容易。 “喏!”郭善才应着。 王仁则又道:“郭将军,一路可要小心。” 郭善才拱拱手,退了出去。 王仁则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觉皱起了眉头苦思,但他始终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戴胄在一旁道:“唐王,卑职以为,关内缺水,一定与隋人有关,不如派兵出关,一探究竟?” “隋人诡计多端,不可啊不可!”王士隆急忙说道,一副生恐上当受骗的模样。 王仁则心中一动,他也猜到一些,关内缺水,应该与隋军有关。可是,他只知道隋军在关外挖掘,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戴胄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但王士隆这么一说,王仁则又觉得不能上了隋军的当。 “隋人虽然诡计多端,但绝不能让隋军继续如此挖掘下去,不然关内会更加缺水。”戴胄提醒。 王仁则眯起了眼睛,思索了片刻之后,王仁则明白了,隋军在城外的目的并不是要挖掘地道,而是要引水。隋军通过挖掘深坑,将水位变低,虎牢关内地势较高,因此水井里没有了水。 想到此,王仁则心中骂了一声“卑鄙”。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王仁则不得不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既然明白了隋军的阴谋,就要想办法克制,不然,光凭从旋门关运水,很难。因为旋门关也是关隘,地势也相对较高,井水也只够关内的军民食用。从旋门关运水,本身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王仁则思考了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王将军,今晚你带五百人,偷偷出城,看一看杨侑究竟在做什么,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王士隆眼珠一转,点点头,道:“喏!” 王仁则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去吧,孤想安静一下。” 诸将退了出去,戴胄有意靠近了王士隆,只见王士隆一副忧心的模样。别看王士隆在王仁则面前表现的非常有信心,对杨侑充满了不屑,但实际上,王士隆对大隋的战绩早有耳闻,隋军平蛮夷,灭萧梁,捉宇文化及,早就威震天下,更不用说连败大郑和大唐。王士隆就是一只纸老虎,表面上嚣张无比,实际上非常懦弱。 但在王仁则面前,王士隆不敢说不去,只得答应下来。一想到今夜就要出城,王士隆一颗心紧张极了,毫无疑问,隋军必然在关外一定有所部署,如果他出城,遇见隋军埋伏,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戴胄不动神色,靠近了王士隆,道:“恭喜王将军,贺喜王将军。” 王士隆闻言一愣,道:“戴将军,喜从何来?” “唐王对将军如此看重,今夜王将军率兵出城,必定能查清真相。如果王将军解决了缺水的问题,唐王必定重重赏赐,王将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戴胄眯起了眼睛,笑道,一脸羡慕的样子。 “唉!”王士隆咳嗽了一声,左右看了一眼,道:“戴将军,请到寒舍一叙。” 戴胄带着笑意,两人并肩而行,出了府衙,朝着王士隆的府上走去。一炷香后,众人在王府停下,王士隆跳下战马,将缰绳递给了亲兵,拱拱手,道:“戴将军,请!” “请!”戴胄也道。 两人走进了王府,王士隆与戴胄走进了一间书房,王士隆凝眉,忽然腰一弯,深深拱手,道:“戴将军,何以教我?” 戴胄不由后退两步,扶起了王士隆,道:“王将军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我也。” “我的小命掌握在戴将军手中,将军自然是受得!”王士隆一脸认真。 戴胄吃了一惊,道:“王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士隆咳嗽一声,道:“戴将军久居虎牢关,想必对虎牢关的地理特别熟悉!”戴胄捋着胡须,傲然道:“这个是自然,我久居虎牢,对这一带的一草一木,自然是十分熟悉!”王士隆再度拱手,道:“如此,还望戴将军救我一命!”--27800889。 第931章骗关 夜深,星宿不明,虎牢关城门缓缓打开,王士隆身着铠甲,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几名亲兵围在他的身边,一脸严肃。 王士隆看了一眼身边的戴胄,十分感激地拱拱手,道:“这一次,多谢戴将军了。” “举手之劳而已,你我同殿为臣,王将军何必如此客气?”戴胄不露声色地说道,他瞟了一眼在身边的刘仁轨,刘仁轨一副家将打扮,又在脸上贴了胡须,不仔细看,旁人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王士隆笑了笑,道:“我这次带来一坛上好的黄酒,回来之后,一定与将军痛快畅饮。” “这个是自然,事成之后,你我一醉方休!”戴胄一抬手,指着前方,此时虎牢关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夜色下,郑军士兵五百余人鱼贯而出,他们全副武装,显得有些紧张。关外是什么情况,是否有隋军?他们压根不知。王士隆首先走出关外,凝视着前方,前方一片漆黑,数十丈外就看不清楚了。 王士隆满脸堆笑,道:“戴将军,有劳了!” 戴胄点点头,伸手一指前方一处平原,道:“王将军,你带兵在那里等待,本将带兵查看了情况,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王士隆拱手,道:“有劳!” 戴胄眯起了眼睛,带着亲兵朝外走去,走了约有半里,刘仁轨笑道:“戴将军,想不到得来不费功夫。” “此人胆小如鼠,可笑王仁则还以他为将,倒省了不少麻烦。”戴胄笑道。他已经接到杨侑的命令,让他见机行事,本来他还考虑,究竟要怎杨才能取得王仁则的信任,有机会带兵出关。但王世隆的胆小,让戴胄得到了机会。 “陛下,应该都准备好了吧!”戴胄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地面。地面凹凸不平,是要注意一些才好。 刘仁轨在前带路,一行人又走了一里多,刘仁轨回头看了看,王世隆一行人似乎还在关门口等着,五百人密密麻麻,头盔反射着月光,有点晃眼。刘仁轨眯着眼睛笑了。一行人继续朝着走去,在一颗斜脖子树下,黄云如同一只老鹰蹲在那里。 黄云耳聪目明,刘仁轨等人走路的脚步声,他听得非常清楚。他藏在暗处,学着乌鸦叫了两声,很快,刘仁轨也同样叫了两声。黄云脸上一喜,站起身来。很快,刘仁轨与戴胄带人走了过来。 刘仁轨快步走到黄云身边,声音显得十分轻快:“黄指挥!”这一次他献计,成功联络了戴胄,如今大事将成,怎能不让他心中欢喜呢? 黄云扫了一眼刘仁轨身后,道:“来了?” “王士隆已经带了五百人,正在关门处等待。”刘仁轨笑了笑,一脸轻松。 戴胄快步走了上来,施礼道:“黄指挥!” “这位便是戴将军!”刘仁轨介绍。 “戴将军心系大隋,果然是忠臣。”黄云拱拱手,转身迈步。 杨侑正在寒风中等待着,他目光炯炯,身边,杨恭仁与杜如晦身着厚厚的衣裳,将手藏在了袖子里。杨侑踱步走了一会,独孤千山匆匆而来,道:“陛下,刘将军和戴将军来了!” “很好,宣!”杨侑脸上一喜,朗声道。 很快,黄云领着刘仁轨与戴胄来到,两人见了杨侑,急忙上前施礼,道:“微臣戴胄(刘仁轨)见过陛下。” “两位爱卿,免礼!”杨侑大笑着走上前去,亲手扶起戴胄,上下打量了一番戴胄,戴胄在历史上曾经是唐太宗的宰相,足见此人有大才。杨侑见他两鬓已经斑白,想来至少有五十岁了。 “罪臣于贼,陛下大恩大德,不计前嫌,罪臣惶恐!”戴胄又道。 杨侑笑道:“天下大乱,戴爱卿也不过是自保罢了。如今替朕取了这虎牢,此功足矣!” 杨倜言安抚了一番戴胄之后,将计划说了,戴胄立时明白了,他拱拱手退下。 此时,王士隆正在焦急地踱步,不时手搭凉棚,看向远方,希望能寻到一些端倪,但前方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戴胄这才着心腹亲兵匆匆赶了回来。王士隆心中的巨石这才放下,觉得轻松了不少。 “戴将军,情况如何?”王士隆急忙问道。 “恭喜王将军,本将已经发现了隋军所挖的深坑,而在深坑四周,并没有隋兵!”戴胄说道。 王士隆脸上一喜,既然没有隋军,王士隆顿时有了底气,隋军大营远在二十里外,只要能想办法将深坑填了,或许关内就会有水。王士隆的心中活络起来,如果立下这个大功,唐王必定对他刮目相看。 王士隆原本不过一个幕僚,受到唐王赏识,这才被授予将军之职,可实际上,他胆小如鼠,偏偏有建功立业之心,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便是一个大大的功劳,王士隆心动了。 “兄弟们,走!”王士隆大声喊了一声,带头走了,余下郑军排成队列,朝着关外走去。 戴胄和刘仁轨相视一眼,轻轻点头,率先迈步走去。在两人的带领下,郑军逐渐进入了隋军的埋伏圈,对此,王士隆根本毫无察觉,等到戴胄将五百人带进了深坑中,四周忽然亮起了火把,王士隆凝神一看,四周都是隋军,熊熊火光差点亮瞎他的眼睛。 “戴将军,这是怎么回事?”王士隆惊讶地问着,可是却没有听见戴胄的声音,他忙仔细一瞧,只见戴胄带着部下,已经在数十步外。略略思索,王士隆就算再笨,也明白戴胄已经投靠了隋军,可笑,自己居然还请他帮忙,真是瞎了眼!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要后悔都晚了。 “缴械不杀!”裴行俨怒喝一声。 罗士信也在一旁,手中持着横刀,虎视眈眈。他冷冷一挥手,弓弩手抬起了手臂,闪亮的箭簇密密麻麻,几乎要刺瞎了郑军的眼睛。如果这些箭羽射出,毫无疑问,所有的郑军都会成为马蜂窝。王士隆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急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愿意投降!” 站在高处的杨侑冷冷地扫视了王士隆一眼,双方还没有交战,此人就立刻投降,太没有骨气了,他既然今日能背叛王世充,明日就能背叛杨侑,这种人,忠心度太差,不用也罢。杨侑清清嗓子,道:“来人,将他带过来。” 侯君集应了一声,大步走上前,伸出扑扇一般的大手,一把将王士隆拎起,郑军此时也被吓呆了,加上王士隆的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侯君集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王士隆,大步地离开。侯君集几步走到杨侑身边,将王士隆扔到了杨侑的跟前。 “陛下,微臣愿意投靠大隋!”王士隆顾不得疼痛,翻身爬起,连连磕头,虽然他不认识杨侑,但他能猜出来此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于是胡乱说着 “似你这等胆小如鼠之人,朕又岂会用你?”杨侑心中冷笑一声,在他帐下猛将如云,区区一个王士隆,杨侑不瞧在眼中,不过,此人暂时还有利用的价值。杨侑点点头,看向了罗士信和裴行俨,道:“罗爱卿、裴爱卿,依计划行事!朕,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 罗士信和裴行俨应了一声,带着隋军上前,将失去了诸将的郑军一一捆绑起来,并卸掉了他们身上的铠甲,自己穿戴在身上,杨侑就是要利用这群郑军的铠甲,骗开虎牢关。 铠甲全部换成郑军的,裴行俨和罗士信又等待了半个时辰,这才带着五百士兵,朝着虎牢关奔去。戴胄和刘仁轨、王士隆则在前方带路,而在裴行俨身后半里外,侯君集、丘行恭带着五千兵马,缓缓而行。 此时的虎牢关,在城头上巡逻的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事情。白日里,士兵们都知道虎牢关忽然缺水,在这个时代,会让士兵们认为,这是苍天在惩罚他们。 道理非常简单,王世充本来就是隋臣,他不但没有选择效忠大隋,反而是逼迫小皇帝退位,建立了所谓的大郑帝国。虽然臣民不说,但谁都明白,这大郑天子,便是篡逆之臣。再说了,如今大隋仍在,并且逐步恢复中原,国势日渐强盛。如今大隋天子带领大军杀来,气贯长虹,一连收复数郡,怎能不让大郑臣民忧心忡忡? 如今,虎牢关忽然缺水,可谓数十年来从未有的奇怪事情,难道说,这是因为大郑天子倒施逆行,所以才会被神灵所惩罚吗? 一想到这里,士兵们都惶恐不安了。士兵们正在谈论着事情的时候,关外密密麻麻出现了一群士兵,有眼尖的士兵立刻发现,这群士兵身上的铠甲,是大郑的制式。是王将军回来了!当即有士兵赶去,就要打开城门。 “且慢!”一个巡夜的校尉皱了皱眉头,刚才,他看见数里外隐约有光亮。王将军出去探路,应该是一路谨慎行事,不至于弄得这么亮啊。再说隋军诡计多端,校尉觉得,此时一定要仔细问清楚,不然,若是虎牢关有所闪失,他这条性命恐怕不保。 校尉走到了城墙边上,手扶着女墙,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关外密密麻麻,都是人,看他们的穿戴,应该是郑军。校尉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27987188。 第932章夺关 城墙下,裴行俨、罗士信与戴胄、刘仁轨相视一眼,裴行俨默默点头。。。 戴胄示意,走上两步,喊道。“快开门,是王将军回来了!” “王将军在何处?”校尉凝视着城墙下几眼,想是没有看见王士隆,不依不饶地问道。 裴行俨心中冷笑了不已,手中握着的匕首紧了紧,用力在王士隆的腰间顶了顶,他的用意非常明显,如果你王士隆不听话,就一刀要了你的性命。 王士隆脸色一白,低声道:“轻一些,轻一些!”匕首已经刺破了衣裳,划伤了皮肤,他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心中格外紧张。 “哼,还不上前搭话!”裴行俨低声喝道,完了,又补充了一句:“你若胆敢耍花招,我就一刀劈了你!” 王士隆急忙点头,走上了两步,昂着头,看着城头上的火光,大声喝道:“快开门,我就是王士隆!” “兵符何在?”那名校尉显得十分谨慎,虽然他已经听出来了,此人的声音便是王士隆的声音。 王士隆皱了皱眉头,只得从腰间取出了兵符,递给了罗士信,罗士信略略检查,见没有可疑之处,跑上几步,到了城墙边上,将兵符放入吊落下来的竹篮子里,然后退了回去。 校尉从竹篮子里取出兵符,在火把下仔细地看着,片刻之后,他可以确定了,这兵符,是真的,在城外的郑军,便是王士隆的五百郑兵。他们,回来了!校尉点点头,吩咐着一旁的士兵,道:“去,打开城门!” 接着,校尉冲着城下,高声喝道:“王将军稍待片刻,这就打开城门!” 裴行俨和罗士信相视一眼,默默点头,心想陛下不杀这王士隆,果然是有道理的。这虎牢关的士兵,果然是十分谨慎。 王士隆低声道:“两位将军,我已经按照吩咐行事,还望两人将军放了我。” “你的性命,自然由陛下决定。”罗士信冷冷地看着他,握紧了横刀刀柄,杀气凌然。 裴行俨挥挥手,道:“王将军还不退后,更待何时?” 王士隆苦笑了一声,看着尚未打开的城门,只得摇摇头,慢慢退了几步,几名隋兵死死地想要逃走,恐怕脚步刚动,就身首异处了。 在裴行俨和罗士信的注视下,关门被逐渐打开,裴行俨首先带兵进入关内,戴胄和刘仁轨跟在他的身边,至于罗士信,则殿后。一行人鱼贯而入,那名校尉慢慢踱步,走下城墙。 “王将军,此行可有收获?”校尉问道。 “这收获嘛,自然是有的。”王士隆笑了笑,在裴行俨的“护卫”下,靠近了校尉。 “哦?有什么收获?”校尉又问。 裴行俨眯起了眼睛,这名校尉非常不识趣,好计差点断送在他的手上。裴行俨握紧了横刀,慢慢靠了过去。 那名校尉本来还笑盈盈的,忽然,他脸色大变,抬手指着裴行俨,道:“你,你……” “哼!”裴行俨反应极快,见这名校尉似乎认识自己的样子,忙抢上几步,到了校尉身边,手起刀落,将校尉的人头砍下。四周的郑军士兵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王将军的人怎么杀自己人?就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隋军迅速上前,将郑军士兵控制起来,有不少想要反抗的,立刻被斩杀。 王士隆回来的时候,显得乱哄哄的,此时,城头附近发生的异变,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裴行俨解决了城门附近的郑兵之后,立刻分兵两路,一路由他率领,在戴胄的带领下,朝着王仁则的住所奔去,而罗士信则带着百余人,直奔虎牢关西门,他要堵住西门,不能让任何人杀出。 至于刘仁轨则带着五十人守卫东门,等待着侯君集和丘行恭带兵杀来。 此时,虽然是深夜,但王仁则并没有睡着,虎牢关缺水,已经确定是隋人所为,如何能破解缺水的境地,这是王仁则需要面对的。今夜,王士隆已经出去巡查,能不能解决水的问题,就在今夜了。 此时已经是卯时,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要开始亮了,王士隆怎么还没有回来?如果还不回来,恐怕要被隋军发现了。王仁则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他想了又想,走到案几边上,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他要将虎牢关的事情,告诉陛下。 花了半柱香的时间,王仁则将书信写好,又吹干了墨汁,将书信封了起来。等到天亮,他就派人立刻送往洛阳。又等待了片刻,王仁则觉得有些困了,准备休息片刻,养一下精神,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传入王仁则的耳膜。 “莫非是王士隆回来了?”王仁则脸上一喜,他走到了门边,拉开了门。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王仁则脸上生疼生疼的,王仁则这才想起来,已经入冬了。 王仁则理了理衣领,走出房门,这时,家将王令匆匆走了过来,看见王仁则,脸色十分慌张,道:“唐王,快走,快走!” “快走?”王仁则一愣,不明白王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王,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王令说着,已经奔到了王仁则的身边,伸出手,就要去拉他。 王仁则还想说话,这时,大门处传来金戈之声,显然有人在打斗,间或还杂夹着士兵的惨叫声,王仁则的脸刷的白了,白了之后又红,红了又白,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活捉王仁则!”隋军喊杀声不断传来,王仁则身子一斜,差点摔倒。 “唐王,快走!”王令又说着。 王仁则反应过来,迈腿就走,他知道隋军从正门杀来,如今只能走后门了,他和王令仗着对府衙熟悉,几下就将隋军甩开,很快就到了后门,王令见后门锁着,拔处横刀,朝着大锁劈去。 一声锦明,大锁被一刀斩断,落在地上。“唐王,走!” 王仁则哪里需要王令吩咐,此时的他如惊弓之鸟,恨不得立刻奔出虎牢关。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王仁则已经冲了上去,但王仁则只是冲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后门,至少三十名士兵手中拿着弓弩,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王仁则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戴将军,你来得正好,隋狗不知怎地杀入了虎牢关,还不速速前去御敌!” 戴胄冷笑了一声,拱拱手,道:“王爷放心,卑职这就去御敌。” 有了戴胄的话,王仁则放下了心,道:“戴将军此处交给你,孤立刻赶往大营调兵。”说着,急匆匆就要走。 “王爷慢一步!”戴胄笑了笑,上前两步,挽住了王仁则的手臂,道:“唐王,这事交给手下去办即可,何须麻烦王爷?” 王仁则被戴胄抓住手臂,有些生疼。王令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因为戴胄巧合地在这里出现,一定有什么问题。他举起了横刀,指着戴胄,道:“戴胄,还不放开王爷!” “哈哈!”戴胄冷笑了一声,推了一把王仁则,王仁则跄踉几步,顿时被刘仁轨带人将他包围了。刘仁轨死死抓住王仁则的胳膊,两名隋兵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将王仁则捆绑了个结实。 王仁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发现不对劲,已经被动弹不得,他看着戴胄,怒目而视,道:“戴胄,你胆敢捆绑本王,好大的胆子!” “哈哈!”戴胄哈哈大笑,这个王仁则还没有弄清楚情况。 王令眼睛已经红了,他有心想要救王仁则,对方人数众多,唐王又在戴胄手上,他投鼠忌器,一时之间,很是踌躇。这时,首先杀入府衙的裴行俨赶到了后门,看见戴胄已经将王仁则擒获,也就放心了。 裴行俨慢慢踱步走了过来,王令显得十分紧张,他已经认出了裴行俨,无论是在瓦岗还是洛阳,裴行俨的勇武都让他畏惧。此时,已经投靠了逆隋的裴行俨在这里出现,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王令,你若放下武器,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裴行俨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裴行俨?”王仁则听出了裴行俨的声音,问道。 “不错,我就是裴行俨,王仁则,别来无恙啊!”裴行俨悠悠地说道。此时,侯君集和丘行恭已经带兵入城,随着越来越多的隋军进入虎牢关,大局已定。 王仁则脸色又红又紫,纵然是他再愚笨,也知道此事的情况非常不妙了,只是,隋军是怎样进城的?这让王仁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戴胄?王仁则不由看向了他,见戴胄正和裴行俨说着什么,顿时就明白了。 “我愿意投降!”王仁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黯然。 “等天子入城再说吧!”裴行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吩咐将王仁则严加看管,他则带着士兵,配合着侯君集和丘行恭稳定虎牢关的局势。天色刚亮,杨侑带着大军,进入了虎牢关。 “这就是虎牢关。”杨侑微微感慨,当年他读三国,印象最深的,便是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尽管他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但如今到了此地,仍然不免感慨。 裴行俨接到消息,匆匆赶来,道:“陛下,王仁则已经被擒获,如今被关押在府衙。” “很好,朕去见见他!”杨侑朗声,朝着府衙奔去。 28150986。 第37章势如破竹 “陛下,罪臣误走了错路,还望陛下给罪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府衙内,杨侑眯着眼,看着伏在地上的王仁则撕心裂肺地喊着,只见王仁则的脸上挂着泪水,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杨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冷冷地看着王仁则。这个王仁则,当初便是他与段达、杨续等人一起,逼迫杨侗让位。此人可以说是王世充最为得力的爪牙之一。 “陛下,罪臣今日之后,便是大隋之人,生为陛下效力,死亦为陛下效力。”王仁则为了活命,已经不顾一切了。 “王仁则,你想要活命,也不是不可以!”杨侑淡淡的说道。 王仁则听说能活命,脸上一喜,在地上爬上几步,到了杨侑跟前,伸出手,想要抓住杨侑的腿,杨侑冷笑了一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脚。杨侑是艺高胆大,并不害怕王仁则有什么诡计。 “多谢陛下!”王仁则连连磕头,眼中充满了希冀。 “王仁则,你且站起来吧,朕有话跟你说!”杨侑冷冷地看着他。 王仁则忙摇头,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 “朕叫你起来,你就起来!”杨侑皱眉,十分不悦。 一旁,侯君集冷哼了一声,王仁则身子一抖,急忙爬了起来,退了两步,束手而立。 “既然你选择了投诚大隋,朕十分欣慰。不过,朕用来不养废物!”杨侑看着王仁则,眯起了眼睛,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王仁则急忙讨好地笑着,道:“陛下,罪臣不是废物。” “是不是废物,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杨侑摆摆手,又道:“朕不喜欢说大话之人,你既然不是废物,朕就看到你的实际行动。” “罪臣一定为陛下效死力!”王仁则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 “不错,不错!”杨侑再度笑了,对王仁则的表现似乎非常满意,抬头瞟了侯君集一眼,道:“侯爱卿,如今大局初定,王爱卿的安全就由你负责,到了必要时候,朕会让他为国效力。” 侯君集眯起了眼睛,一抱拳,道:“喏!” 王仁则心中一喜,此时能不死,便是一个机会,他忙连连点头,道:“多谢陛下。”随着侯君集退了出去。 杨侑在屋子里踱步,虎牢关已经攻下,接下来,便是夺取旋门关,只要此关一下,大隋便可挥兵直奔偃师,届时,扫平洛阳四周,收复东都洛阳。他已经派沈光、麦孟才等人率兵三千,赶赴旋门关,想必此时,应该到了。 旋门关。沈光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着高大的城池,旋门关虽然不如虎牢关,但却是东线除了虎牢关外最重要的关隘,城墙十分高大,据悉城中有精兵三千人,守将李汪,是荥阳人。 “末将奉唐王之命,前来运水。”沈光高声道。 李汪看着沈光,此人并不熟悉,不过,在沈光身边的戴胄,他倒是认识的。昨日郭善才前来运水,他已经弄清楚了虎牢关的情况,此时看见戴胄前来运水,因此并不觉得奇怪。李汪拱拱手,笑道:“戴将军稍等,我这就打开了城门。” 说着李汪示意士兵们打开城门,沈光与麦孟才相视一眼,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城门打开,两人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沈光大喝一声,拔出横刀,手起刀落,将守候在门边的郑兵拦腰劈成两节。 麦孟才也不甘示弱,一刀将一名郑兵头颅砍掉,鲜血喷涌而出,头颅在地上滴溜溜滚动了十几步,惊得四周的郑兵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隋军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沈光和麦孟才一马当先,手起刀落,又是数颗人头落地,鲜血立时将地面染红了。 “隋、隋军杀来了!”一个郑兵惊恐地叫着,声音就像鸭子一样难听。不过,随着这话,原本惊恐万分的郑军反应过来,他们迅速拔出了利刃,与隋军交战在一起。李汪听见城墙下的喊杀声,奔到女墙边上一看,只见刚进城的袍泽一股脑的杀来,见人就杀,城内已经是人头滚滚。 李汪大吃一惊,急忙让人关上城门,几名郑兵得命,奔到城楼边上,就要关门,忽然,从内墙处,一人凭空升起,如同鬼魅一般,落在城头。此人正是“肉飞仙”沈光,当年在攻打辽东战役中,攀登城墙如履平地。 沈光“飞”上城墙,见几名郑兵正要扭动绳索关门,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挡住他!”一名郑兵大喝一声,拔出利刃扑了过来。 沈光那里将此人看在眼中,冷笑声中,沈光一连几刀,将此人逼退几步,旋即一刀劈在他的胸前。鲜血涌出,郑兵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汪在一旁看见,急忙取了长枪前来助战,此时沈光只是一人,若能将他击杀,城门就可关上,而冲进关内的隋军不多,只要应对得当,便可力保旋门关不失。李汪扑了上去,尚未站稳身形,沈光已经抢上几步,一刀劈出。 李汪仓促间,只得举枪一当。横刀击打在枪尖上,一生脆响,火花四溅。李汪受到沈光奋力一击,蹬蹬蹬,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脸上充满了诧异。一寸长一寸强,李汪用的是长枪,占据着一定优势,虽然他说仓促迎战,但沈光看起来十分平稳,而他一连退了几步,证明他的实力,不如沈光。 李汪的自尊心极强,他不相信,会比不过沈光,当即一咬牙,挺枪再上。沈光顾不得和他鏖战,见郑军又去拉动绳索,急忙奔上两步,朝着郑兵砍去,几名郑兵见沈光十分骁勇,急忙四散逃开,刚才袍泽被沈光杀死,让他们心有余悸。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李汪大喊一声,长枪刺向沈光。沈光刚刚赶走郑兵,守在机关前,死战不退,他知道,绝不能让这几人靠近。这么一来,沈光虽然守住了此地,但也被此地禁锢。李汪带着数名郑兵,围攻沈光,刀刀不离要害。 幸亏沈光十分骁勇,这才堪堪挡住了李汪的攻势,可是这么一来,就不能发挥沈光的特长了。久守必失,沈光越来越危险。李汪哈哈大笑,道:“杀死他!” 沈光冷笑一声,一刀逼退一名郑兵,目光如同刀锋,刺得李汪差点睁不开眼,李汪心中诧异,这个隋将,怎地如此英勇?李汪更加疯狂朝着沈光刺杀而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沈光斩杀,两人交战几招,李汪被击退,他冷笑一声,再度扑了上前,忽然,一声弓弦响,李汪尚未反应过来,脑门中了一箭,“噗通”一声,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沈光抬头一看,原来是麦孟才杀上了城头,刚才的那一箭,正是他射出。四周郑兵惊魂未定,纷纷去看麦孟才。沈光冷笑一声,将一名郑兵砍成两半。余下郑兵一声尖叫,纷纷四散逃走。城门被隋军控制之后,大量的隋军涌入关内,郑军措不及防,加上李汪战死,军队毫无组织,军心也极度衰落。 很快,郑军就崩溃了,他们在隋军强有力的压制下,打开了西门,纷纷逃走。沈光夺下了旋门关,也就停止了追击,转而处理关内事务。隋军迅速控制了旋门关,沈光派人将攻下旋门关的消息通报了杨侑。 杨侑立刻增兵三千,助沈光、麦孟才守卫旋门关,而他,则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首先将关外的深坑填平,并派人引水,逐渐提高虎牢关的水位。其次,将囤积在荥阳郡的粮食冲着虎牢关转移,随着大雪的来临,未来运输粮食,必将会十分困难。 隋军正在忙碌着的时候,身在洛阳的王世充已经接到了王仁则的禀告,王世充在看见书信的时候,不由就是一愣。虎牢关历来是重镇,又靠近大河边上,根本不会缺水,不然,此地就没有了他的价值,任何敌对势力,只要想办法截断虎牢关的水源,这虎牢关也就不可守了。 王仁则在书信里非常详细地禀告了虎牢关的情况,王世充猜测了半响,也赞同王仁则的想法,一定是隋军在城外挖掘的深坑,使得虎牢关缺水,尽管其中的道理,王世充还不是很清楚。 “虎牢关必须要守住!”王世充在心里如此想着,他只能依靠洛阳四周层层叠叠的关隘来阻击隋军,熬到冬天,等到隋军粮尽,又或者熬不住冬天的寒冷,自动退出中原。因为从隋军用兵的情况来看,隋军很少有冬天动兵的经历。虽然这一次杨侑的确出兵了,但王世充还是坚持认为,隋军只是想要趁着他粮尽的时候,打打秋风罢了。 王世充沉吟了半响,走到了案几边上,提起笔来,迅速写了一封书信,他告诉王仁则,就算缺水,也要想办法守住虎牢关,同时,王世充决定派兵增援旋门关,就算虎牢关遭遇不测,尚有挽救的余地。 如今的王世充显得十分谨慎,可是他却并不知道,东边已经发生了巨变。王世充将书信装进信封,叫来了段瑜,叮嘱他立刻将书信送出去。这时,段达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陛下,好消息呀!”段达肥胖的脸上,堆起肥肉,眼睛都几乎看不见了。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王世充一愣。 段达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王世充,道:“陛下,这是李渊亲笔写来的书信!” 喜欢请与好友分享!--14058036717086304960+dsguoo+932。 第934章挖肉补疮 “李渊的来信?”王世充凝眉,对于这个所谓的盟友,王世充的态度若即若离,既要和他保持着联系,适当的时候借助他的力量来对抗隋军,又要对他格外提放,毕竟李世民背信弃义,突然攻打洛阳的事情,至今仍让王世充耿耿于怀。,。 段达点点头,拱手将书信送上。王世充拆开一开,不由皱起了眉头,忽然,他冷笑了一声,将书信递给了段达,道:“陈王,你且看一看。” 段达接过书信,匆匆浏览了一遍,凝眉将书信还给了王世充,半响,道:“陛下,李渊打算支援大郑,这是好事。可是,李渊选择从潼关和壶关出兵,这非常不妥啊。”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道:“你也看出来了?” 段达一笑,道:“陛下,这很明显,无论是从潼关还是壶关,唐军必定横穿整个大郑,若是李世民有异心,恐怕……” 王世充叹息了一声,段达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唐军也不可靠啊,可是大郑非常需要大唐的帮助,本来王世充是想要让李渊趁虚攻打河北,至少能迫使李靖撤兵,这样,大郑的压力就轻了很多。 可是,李渊虽然同意出兵,但却要走潼关道和壶关,这意味着,王世充一旦答应李渊的要求,大郑的每一寸国土,时刻会受到李渊的攻击。如果说杨侑是一只忙猛虎的话,李渊就是一头贪婪的狼,王世充不想赶走了虎,又来一只狼。 该怎么办呢?王世充在大殿里踱步思考着,半响,他苦笑了一声,道:“此事暂时压下,朕再考虑考虑。”毕竟是大事,总要想清楚好。 段达点头赞同,正要说话,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匆匆响起,宦官段瑜从远处匆匆而来,脸上挂着汗珠,到了王世充身边,惊恐地道:“陛下,虎牢关传来消息。” “哦?可是隋军退走了?”王世充的心中一喜,语气也充满了雀跃,毕竟虎牢关缺水,想必关外十之也缺水。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了,隋军撤退是理所当然的。 陈达在一旁,捋着胡须,静待着段瑜说话,可是,他们根本想不到,段瑜一说话,就将两人惊的目瞪口呆。 “陛下,虎牢关已经被隋军夺取,唐王被擒。就连旋门关,也被隋军趁势夺下!”段瑜简单地说着。 王世充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拳头。陈达不由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思议。 段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他知道的情况,赶紧禀告了王世充。王世充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毕竟是武将,身体非常好,虽然这个打击很大,但在王世充还能承受。王世充沉默不语,眉头皱在一起,原本的虎目眯成了一条缝,这个事实太让人难于接受了。 段达沉吟了片刻,拱拱手,低声道:“陛下,如今看来,杨侑小儿真的是想要冬季攻打洛阳。” 王世充颔首,表情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已经想透了此节,接下来,大郑面对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如何抵御隋军。因为隋军杀来,洛阳必定是战乱连连,根本无法耕种粮食,逆隋和大郑的优劣,越加的明显了。 “唉!”王世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心中十分苦涩。 “陛下,隋军攻破了旋门关,如今只能派重兵扼守偃师,以阻止隋军的下一步行动。”段达说道。 王世充慢慢地走到了地图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挂在墙角的地图,大郑,大郑!如今大郑的国土日渐萎缩,虽然号称大郑,却不过三郡之地,比起逆隋,还不足五分之一。王世充苦笑了一声,在虎牢关、旋门关已经失守的情况下,的确只能退守偃师。偃师靠近洛水,连绵的邙山穿越其中,只有合理依仗偃师的地理,才能狙击隋军。 可是退守偃师,意味着平津关和孟津渡暴露在隋军兵锋之下,一旦这两个大河的渡口落入隋军之手,洛阳和河内的联系就被隋军掐断了,在北方的单雄信就会受到隋军两面夹击。这,该如何是好?王世充苦苦思索着对策。 段达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太过于冒险。就算段达深受王世充的信任,他也不敢说出口。 “陈王,你有什么好办法?”王世充沉吟了半响,说道。 段达想了想,咬咬牙,道:“陛下,微臣有一个想法,但陛下必定不会采纳。”说着,段达苦笑了一声。 “有什么办法?”王世充忍不住问道。 “陛下,李渊表示愿意出兵,但一定要走壶关或者是潼关。如今虎牢关已经失守,逆隋兵力强大,而我军人马总计不过八万余人,根本难以和逆隋对抗!”段达说道。 王世充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不得不承认段达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再说了,他对段达的忠心一点都不怀疑。想到此,王世充点点头,示意段达继续说下去。 段达咳嗽了一声,瞧了一眼王世充,见他脸色还不错,道:“陛下,微臣的建议是放弃汲郡和河内郡,以全部兵力守卫洛阳!至于河内郡,则让给李渊,李渊若是得到了河内郡,向东就能攻打河北,向南可以攻击洛阳。” “如今,逆隋势大,李渊虽然没有信用,但也能看清楚如今的情况,一定不会与陛下交恶。那么,李渊只能向东攻击河北。退一步说,一旦李渊获得了河内郡,至少会死守。而隋军想要攻下洛阳,仅仅凭借东路的虎牢关一路,必然是很难。也就是说,逆隋和大唐在河内,十之会发生剧烈的战斗。”段达缓缓说道。 随着段达的话,王世充身子一抖,仿佛肉被挖下了一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引唐军入河内,好比挖肉补疮,让王世充十分为难。他十分清楚,就算击退了隋军,河内郡一旦让出,根本不可能回到大郑的怀抱,而且,河内郡与洛阳仅仅是一河之隔,想要守住洛阳,太困难了。 不过,段达的分析也有道理,隋军想要攻打洛阳,不可避免会与李唐发生战斗,一旦如此,就能吸引隋军不少兵力,可以大大减轻洛阳的压力。 王世充咬着牙,在屋子踱步,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旋门关,杨侑已经赶到了此地,除了留守虎牢关以及旋门关的士兵外,杨侑的大军还有六万人,这六万人,都是精兵,其中骑兵有一万人,王世充想要打野战,根本无法和隋军对抗。 在安抚了百姓的同时,隋军的粮食源源不断送进关内,此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物品,除了杨偻极少数的将领,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作用。 就在大隋忙于调兵遣将的时候,大雪来临。整个河北、中原地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由于大雪的降临,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运输也变得十分困难。不过好在隋军的大部分粮食已经运进了旋门关,而旋门关以西多是平原,粮食运输相对容易。 杨侑趁着暂时没有战事,四处巡视了一番,甚至还抽空去洛口张季的墓前祭拜,张季的坟墓已经进行简单的修葺,李密带着儿子也在半个月前,在这里住了下来,李密看见杨侑,心中竟然格外平静,能活一命,这已经是格外的恩赐。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李密心中的那股雄心壮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侑见李密心情平静,整个人变了许多,不免好言安慰着,又吩咐荥阳郡的官员,拨出一些钱粮物资,等到冬去春来,再为张季修建陵墓,届时,杨侑会再题字,表彰张季的忠君爱国。在荥阳郡短暂停留了数日之后,杨侑又回到了旋门关。 杨侑刚刚回到旋门关,就接到了汲郡的消息。李靖一直在攻打卫县,但单雄信就像一个乌龟一样,将身子全部缩进了龟壳里,纵然是李靖智计百出,面对单雄信,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不过,在两日前,趁着大雪纷飞,单雄信突然撤出了卫县,拱手将如此重要的城池拱手相让。这让杨侑有些疑惑,难道说单雄信是不战而退吗?或者是说,郑军粮食已经不足,所以单雄信无奈选择撤退? 不管单雄信处于什么目的,他将卫县拱手相让,意味着李靖可以南下,汲郡和荥阳郡可以顺畅地沟通,尤其是物质,再也不需要绕路了。杨侑立刻下达了命令,让李靖在卫县先驻扎下来,根据实际情况,进兵河内郡,与东路军夹击洛阳。 此时的长安,同样是大雪纷飞,李渊身上裹着毯子,缩在软榻上,烤着火盆。火光熊熊,映照着李渊有些苍白的脸。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冬天寒冷,李渊的身体变得十分糟糕,他常常咳嗽,觉得肺非常闷。他唤了御医前来诊治,却根本查不出有什么疾病,只得喝一些润肺的中药,慢慢调养着。 李渊在书房里,伸出两根指头,慢慢捏起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太子,道:“建成,这是王世充快马送来的书信,里面的内容非常有趣,你且看一看。” 李建成应了一声,拆开书信一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28269661。 第935章将计就计 李建成轻轻敲打着案几,书信里的内容的确让他疑惑万分,此外,还有心动。,。因为王世充在书信里,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李渊注视着儿子,不断地咳嗽着,李建成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担忧,道:“父皇,王世充此人其心可诛啊!” “怎么说?”李渊手中拿着一块锦帕,在嘴边轻轻擦拭。 “虽然父皇曾经提出走潼关和壶关两道,以援助王世充。但以王世充的德行,必定会十分怀疑大唐的诚意,以常理来推断,他根本不可能会让我军走这两道。如今王世充同意让出壶关道,甚至让出河内郡一部分,让我军驻扎,必然有极为阴险的计谋。”李建成眯着眼睛说道。 “嗯!”李渊默默点头,示意太子继续说下去。 李建成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以儿臣之见,王世充是将大唐提前拖入中原大战,为他分担压力。” 李渊不由眯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虽然身体不适,但整个人身上,不由杀气腾腾:“朕与王世充此僚共事多年,深知此人诡计多端。”听李渊的话,显然已经猜透了王世充的想法。又轻轻咳嗽了两声,李渊问道:“朕寻你来,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这河内郡,究竟该不该取?”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如果取了河内郡,便不可避免与隋军交战,从而陷入中原大战的深坑中。这不符合大唐的利益,大唐的目的是要等逆隋和伪郑精疲力尽,提前进入这场战斗,只会消耗大唐的实力。 李建成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半响,这才开口道:“父皇,如今大雪已经降临,就算杨侑想要动兵,也暂时动弹不得。儿臣的意见,是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机会。等到春天来临,再出兵河内。届时,我军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必定能获得大胜。” 李渊颔首,正要说话,忽然齐王李元吉在门外说着话,道:“父皇,儿臣求见。” “是元吉啊!进来吧!”李渊说道。 李元吉匆匆进来,看见大哥也在不由愣了一愣,“儿臣见过父皇,大哥!” “元吉,过来坐!”李建成笑道。 李元吉匆匆走了过去,道:“父皇,儿臣接到消息,隋军攻破虎牢关、旋门关,兵压偃师。如今王世充已经让单雄信退出了汲郡,驻扎在河内。” 李渊与李建成相视一眼,不由震惊万分,同时,两人都在一瞬间恍然大悟,明白王世充为何如此大方,将河内郡拱手相让给大唐。李渊不由轻轻叩打着案几,思索着大唐的应对之策。 李建成拱拱手,道:“父皇,如今看来,大唐的国策需要作出变化了。儿臣建议,立刻召集并州郡兵,兵出壶关,若是王世充真的放弃河内,大唐便立刻占领河内!”虽然明知道被利用,但大唐能取得一定利益,而且王世充支撑的越久,隋军消耗就越大,从这点上来说,同样符合大唐利益。 李渊沉吟了半响,道:“既然如此,以何人领兵?”本来秦王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如今李渊对李世民有些失望。 “父皇,儿臣愿为父分忧!”李元吉忽然拱拱手说道。 李渊目光一凝,看着齐王,有些犹豫,齐王兵败襄阳的事情,历历在目。 李建成抱拳,道:“父皇,儿臣身边有新归附的谋士魏征,可堪一用。” 李渊没有说话,而是闭目思考了半响,道:“许!” 十一月下旬,大雪下的越来越大,似乎一发不可收拾,大雪淹没到人的小腿,让人难以走路。这样的天气,显然不是动兵的时候,只适合休养生息。不过,隋军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官道上忙碌着,他们将地面上的大雪逐渐清除,使道路畅通。杨侑首先率兵三万,抵达偃师东北,在洛水与邙山只见的一处平原,扎下大营,随后,士兵们源源不断地将粮食、柴薪等物运输到前线。 此时,偃师已经驻扎了两万郑兵,守将士荆王王行本。杨侑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偃师的消息,对于这个与部下同名的“荆王”王行本,杨侑有一定了解,知道此人非常狡猾,为人凶残。相对王世充的族人,此人还算有些能力。 杨侑派出斥候,查探了一番,发现偃师城进行了加固,这表明,王行本执行着王世充固守的策略。王行本不攻只守,反而合了杨侑的心意。十二月上旬,大雪暂时停止,杨侑立刻派出了士兵,在偃师城外,清扫积雪。隋军先是挖建了沟渠,然后在积雪上堆放柴薪,浇上火油,用火把点燃,很快,大火冲天,积雪逐渐被融化,露出湿润的地面。 隋军在清扫积雪的时候,王行本得到了消息,他迅速带兵赶往了城头,看着隋军的行动,不免心中嗤笑了一声。隋军的举动很明显,是准备要攻打偃师,可是如今的天气,正是最为寒冷的季节,恐怕隋军刚刚清扫了积雪,随后不久,天公又会下雪。这么一来,隋军所做的不就是无用功吗? 王行本叮嘱守军,只要密切注意隋军动向即可。说来也巧,隋军清扫积雪之际,天公作美,并没有下雪,反而一连出了几日的太阳,因此隋军得以顺利清扫了一片足足有五百多亩的平原来。随后,隋军迅速从大营中搬出了投石器,开始对偃师进行轰击。 当初李密攻打洛阳的时候,偃师的地位便凸显了出来,王世充深知这个道理,因此特意加固了城墙,加上天气寒冷,隋军经过数日的轰击,战果不大,偃师城墙大部分保持着完整。 对此,王行本哈哈大笑。当初段达逃回洛阳,声称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太大,加上有叛徒出卖,这才丢掉了叶县。当时王行本还以为隋军的投石器非常厉害,可是如今看来,隋军的投石器也不过如此嘛,就连一个小小的偃师,也无法拿下,看来是段达那厮无能,而不是隋军太厉害。王行本心中不免对段达充满了嘲笑。 王行本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将偃师的情况告诉大郑陛下,隋军虽然可怕,但不是神仙鬼怪,没有三头六臂,他王行本有信心守住偃师,只要陛下按时供应粮食,满足军队需求即可。 偃师城外的隋军大营,杨侑正在大帐里喝着茶水,与诸将商议军情。 “陛下,偃师城是用整块的山石砌成,因此格外坚固,想要轰垮城墙,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侯君集说道,这几是主将,亲自指挥了轰城事宜,因此十分清楚。 “是啊,如今天气寒冷,山石都被冻硬了,效果并不大。”裴行俨也附和着。 杨侑微微一笑,对于轰击的效果,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能够将偃师轰平固然是好事,但若是没有战果,杨侑也不会失望。 “诸位爱卿,如今天气还不够寒冷,不要急。”杨侑淡淡的道,又喝了一口清茶。 侯君集和裴行俨相视一眼,均不明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但陛下又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人只得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喝着茶水。心想,等更加寒冷了,有什么目的吗? 日子转瞬即过,十二中下旬,即将进入年关,隋军大营处处热闹非凡,杀鸡宰羊,空气中回荡着一股子香味,连偃师城都闻到了。杨侑的想法很简单,隋军出征在外,士兵辛苦,而杨侑取消了军妓,只能靠吃来安抚士兵了。 杨侑宣布发放双倍的军饷,加倍犒劳士兵。消息传开,隋军大营人人欢腾,有士兵筹划着拿了军饷之后,让人将钱送回家,家人,这是他们心中的牵挂。 城外隋军快快乐乐过着年关,而偃师却显得有些凄凉,王世充一直缺粮,士兵们能吃饱就不错了,伙食根本比不上隋军。可是,偏偏王行本派出去的斥候总是回报着隋军今日杀鸡,明日宰羊的消息,让偃师城的郑军十分郁闷,还能不能过一个好年了? 别人吃香喝辣,自己只能吃糠咽菜,这个差距也太大了。这人嘛,就是比出来的。几名郑军将领找到王行本,纷纷进言,要求陛下加粮饷,不然这年没法过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去。王行本知道大郑也缺粮食,一开始还想将事情压一压,可是很快发现,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开始是几名将领,后来,越来越多的士兵要求加粮饷。这大过年的,总得让士兵们吃好喝好不是?吃不好喝不好,士兵怎么有体力有精神去巡逻,去战斗?士兵们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王行本只得告诉众人,他立刻上书一封,请求陛下拨粮饷。 王世充得到消息,只得咬咬牙,派汉王王玄恕运了一百多头黄羊,两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一些时令蔬菜,送到偃师。偃师郑军得了犒赏,士气变得高昂起来,他们就像蝗虫一样,很快就将一百多头黄羊吃尽了。 十二月底,天气越发的冷了,甚至还下了几场大雪,杨侑派罗士信带着士兵,出营收集积雪,隋军将积雪放在竹框里,用木板将积雪压得结结实实的,一刀砍下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到了这个时候,杨侑明白,机会来了。他立刻召集了诸将,商讨军事。--28350520。 第936章冰城 “荆王,隋军贼心不死,又来了,哼,这群废物想要攻城,可谓痴心妄想,有荆王坐镇,他们任何努力,都是徒劳而已!”偃师城头上,一名校尉满脸堆笑,说道。 王行本冷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前段时间,隋军几番强行攻击,最终铩羽而归。隋军的投石器虽然厉害,但又能有多大的效果呢?而且,如今天寒地冻,地上积雪足有一尺,这样的天气,隋军想要攻城,是痴心妄想。 王行本冷冷地看着前方,目光充满了戏讪,城外,隋军正在紧张忙碌着,他们一边清扫积雪,一边安置投石器。杨侑站在后方,目光看向了城头,不免带着讥笑,暂时让你嚣张数日,看你最后还能不能笑出来? “陛下,那人便是王行本。”裴行俨手中拿着一个望远镜,低声说道。 “王行本?哼,朕倒要看看他得意到什么时候。”杨侑淡淡一笑。 罗士信在一旁,笑道:“王行本性格高傲,自以为厉害,但实际上却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 杨侑颔首,看了一眼四周,隋军经过紧张的忙碌后,已经整理出数块平地。由于偃师西北靠近邙山,而南方靠近洛水,并不容易展开阵型,所以隋军只能从东面、北面和东南面进行轰击,数块平地长宽各五百步,足以容纳投石器。响午时分,隋军已经准备妥当,准备进攻。 但杨侑没有着急,他先下令用餐,隋军士兵就在战场上,开始造饭,不多时,饭菜的香味就传遍四方。王行本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隋军的动静,不由疑惑万分,隋军在城外忙碌了这么久,难道只是来吃饭吗? 王行本有心想回府邸用餐,又生恐隋军趁机攻城,只得传令下去,在城头上用餐。食物不久就被端了上来,王行本瞧了一眼黑乎乎的食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陛下送来的粮食,其实都是稗子,口感并不好,在府邸里,王行本自然是不屑吃稗子的,可是此时,不得不装装样子。 一口吃下,王行本差一点吐了出来,勉强嚼了几口,王行本食欲全无,只得装着忧心国事的样子,放下了筷子,走到女墙边上,看着城外的隋军。此时,隋军一字排开,正在用餐。隋军的吃食相当不错,老远就能闻见香味,王行本甚至还看见隋军正在烤着黄羊腿,不断地送到高台之上。 高台上,杨侑与诸将正在用餐,不时地说着什么,气氛相当不错。未时初,隋军用餐结束,休息了片刻之后,又立刻开始行动。一队队的隋军运来了箱子,放在了投石器旁,随后,他们将箱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了投石器的凹槽里。 杨侑摸着短须微笑不语,而王行本则更加疑惑,他看见隋军将白花花的东西放在投石器上,准备发射。可是,那白色的物件是什么东西?石头?看起来不像啊。 王行本还没有弄明白,隋军就进行了第一轮抛射,“快躲避!”王行本处于本能反应,立刻大声喊道。他身形颇为敏捷地躲在了女墙之下,身体倦成一团。 郑军士兵也急忙行动,躲在女墙下。 “轰!”投掷物落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城头微微颤抖,白色的残渣四处飞溅,打在身上,隐隐作疼,运气不好的,被划破了裸露的肌肤,鲜血立刻流淌了出来。虽然有人受伤,但郑军士兵躲得很快,因此没有太大的伤亡。趁着投掷的间隙,王行本伸出手,从身边捞起了一块白色的残渣,仔细一看,不觉就是一愣。 这分明是雪,只是经过重压之后,变得格外坚硬,甚至还有着光泽,隐隐能看见自己的脸。王行本有些想不明白,隋军这是要做什么?就在这时,隋军又进行了下一轮的投掷,无数雪块如同雨点一般砸在城墙上,震得城头直晃。有的雪块越过了城墙,砸在靠近城墙边上的建筑,顿时大梁被砸坏,许多建筑被摧毁。 “竟然这么大的威力。”王行本心中一惊,但旋即又安下心来。这雪块再坚硬,也比不过石头,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再说如今这天气,可谓滴水成冰,就算城墙被摧毁了,王行本也有信心,在一日之间,将城头恢复原样。 隋军投掷了足足两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这才暂停了攻击。杨侑瞟了一眼偃师城头,城头上,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见郑军士兵了。王行本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抵挡不住,逃下了城头,因为王行本已经看出来了,就算他躲在女墙下,不会被雪块所伤,也会被逐渐堆满的积雪所淹没,甚至,他有可能被活活冻死。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城头之后,又立刻下令,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很快,隋军辎重营的士兵将装满了水的羊膀胱送了上来。羊膀胱在投石器的凹槽里晃晃悠悠,很快就被抛射了出去。 “嘭!”羊膀胱落在城头上,发出一声巨响,水四处飞溅,就沿着沟壑流淌,融化了雪块,将细碎的雪块带走,水流从城墙流下,朝着城内涌去。王行本大吃一惊,急忙带着士兵后撤。隋军不断抛射,水流越来越大,王行本束手无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水流在街道上欢快地流淌着,靠近城墙的街道,水深足有一寸。王行本迫于无奈,只得带兵退向偃师城的深处,他知道,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隋军是不可能攻城的。 天渐渐黑了,隋军点亮了火把,依旧持续攻击,这些日子,隋军杀鸡宰羊,积存了大量的羊膀胱,此时都被拿出来使用。隋军一直轰击到亥时处,这才收兵回营。接到隋军撤退的消息,王行本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王行本就变得一脸凝重,此时正是深夜,又是滴水成冰的天气,隋军一直持续抛射的时候,水是活水,还不至于结冰,等到隋军停止了轰击,这水就成了死水,很快就结了冰。 城内还好,但城墙四周,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灯光一照,还反射着红光。王行本还想派人登上城头,可是士兵刚刚上去,站都站不稳,立刻跌倒在地。王行本无奈,只得派人清除冰块。 可是,王行本很快就发现,由于隋军事先抛射了坚硬的雪块,使得他的除冰计划难以达成,好不容易清除了一部分,随后隋军又继续抛射雪块,抛射羊膀胱。王行本刚刚清除了半寸的积冰,杨侑就给他添了两寸,这根本没法清除嘛。 很快,偃师城内外,积冰越来越高,积冰的范围也朝着城内扩大,整个偃师,成了冰城。纵然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依旧十分寒冷,只得无时无刻点燃柴薪取暖。这大大加速了柴薪的用量。 王行本知道要打仗,囤积了不少的柴薪,可是,柴薪体积大,特别占空间,就算是大户人家,最多也只能囤积半个月的柴薪。而隋军如此的做法,使得偃师城内柴薪消耗的速度大大增加,只用了七八日,偃师城内的柴薪几乎用光了。 寒风瑟瑟,城内无数坚冰,偃师城内军民为了御寒,曾经试图出城砍柴,可是,在隋军攻击之下,各个城门都被坚冰封锁,想要出城,只能登上城头,然后从城墙攀岩而下。可是何其难也,就连墙壁上都是坚冰,无比光滑,一不小心,很容易跌落城头,轻则受伤,重则当场丧命。 偃师城内的军民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之后,断绝了这个念头。他们将目光放在了城内,开始将家中的案几、胡椅、衣柜等家具用来充当柴薪,可只是短短一两日,家具就被烧光,只得考虑其他东西,拆窗户,拆门,拆一切可以拆的东西。 等到这些东西都拆光,又没有可以烧的东西之后,偃师城内的军民这才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没有了房屋御寒,瑟瑟寒风无孔不入,从每一个角度侵袭着他们。他们将所有的衣裳都套在了身上,希望能够御寒。 可是这时,他们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没有了柴薪,无法生火,也就无法造反,总不能像野人一样,生吃吧?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偃师城内,无数军民被冻伤,大部分的人都面黄肌瘦,在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地一样。 偃师城的情况如此凄凉,而隋军大营却生机盎然,杨侑早就做了准备,砍伐了足够的柴薪,所以这个冬天,对于隋军来说,并不寒冷。充足的柴薪,足够的粮食,肥美的黄羊,隋军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裴行俨、罗士信等诸将,每日带兵巡视,随时反馈偃师城的情况,一旦发现郑军在除冰,立刻还以颜色,重新替偃师城“修筑”一道白色的坚固防线。就在杨侑围偃师而不攻的时候,唐军正在调兵遣将,在上党郡聚集,齐王李元吉带兵,太子部下魏征、薛万钧等人辅佐,积极备战。 由于南下河内郡的孔道太行陉同样被积雪堵塞,所以李元吉没有急着进兵,他只是不断派人南下,打听着中原的战事。得到的消息让他逐渐心安。隋军在大雪前,同样停驻不前:杨侑驻扎在偃师,对偃师城束手无策,而李靖则屯兵在卫县,同样没有进攻。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李元吉暂时放下心来,他下令并州各郡,积极筹备粮草,一旦雪化,立刻将粮食运到壶关,以满足军需。--14058036717086304960+。 第937章门户大开 洛阳,王世充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书信。--这是王行本派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送来的信里,王行本将最近偃师城的情况详细禀告。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仅仅是十几日的功夫,偃师城就成了一座冰城,远远一看,就让人望而生畏,心中一片寒冷,更不用说身临其境了。 王行本在书信里,大吐苦水,说杨侑如何狡猾,如何卑鄙,末了,王行本请求陛下想办法支援偃师,如今的偃师城,缺乏柴薪,百姓们只能生吃小麦、稗子,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而且,随着柴薪的缺乏,大批的军民被冻伤,如今偃师城中的军民,已经惶恐不安,若不是城门四周全部结冰,难以逃走,恐怕这偃师城就要空了。这偃师城,一定要尽快支援,不然,偃师就完了。 看着王行本的书信,王世充皱着眉头,苦思着,如今天气寒冷,并不适合用兵。王世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修书一封,告诉王行本,他已经设法支援偃师,要王行本继续坚守,等到天气转暖,他就立刻率兵支援偃师。 其实王世充根本没有想好怎么办,他知道,杨侑一定在偃师城四周布满了斥候,一旦郑军出现,隋军立刻出击,根本无济于事。而且,如今整个河南都是大雪,官道也行走不便,运输非常困难。一时之间,王世充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这厢边,王世充迟疑不决,而杨侑显然不会继续等待,他下令隋军一边搜集雪块,一边坚持不懈对偃师城进行投掷,每一天,偃师城内的军民都困苦不堪,城中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冻伤。越来越多的军民冻死在路边,不少百姓偷偷越城,逃出偃师。 纵然是王行本也有些忍受不住了。他的府邸虽然大,但是也经不住拆啊,在这样的天气里,每一天柴薪的消耗量是十分巨大的,而且王行本的府上人口不少,他更是带着几名小妾,此外还有上百名亲兵,都住在府邸,柴薪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消耗,很快就不足了。 王行本先是削减了府内佣人的用度,然后是亲兵。如此一来,亲兵们都非常有意见,凭什么你穿暖吃饱,而我却单衣受冻?亲兵们心中腹诽,只是迫于王行本的威望,只能隐忍不发。 事实上,王行本也知道偃师城不可守,而且陛下一直不来支援,让王行本心中有了一丝怨言。终于,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忍受不住寒冷的王行本带着小妾,还有数十名亲兵,偷偷溜出了偃师,为了逃命,王行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不小心从城头滑下,摔得鼻青脸肿,膝盖也青了一片,疼得他眼泪花花直转,若不是顾及身份,早就流出泪水。 王行本虽然疼痛无比,却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亲兵一路向西逃走。直到次日,偃师城的军民发现王行本已经抛弃了偃师,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偃师城的军民推举了一名校尉,投降了大隋。 杨侑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略吃一惊。偃师城是洛阳门户,一旦失守,隋军便可挥兵直取洛阳。原本杨侑还以为王行本至少会撑到春来,但想不到他竟然弃城而走,看来这个冬天,实在是寒冷。 杨侑立刻派兵清扫积雪,隋军有大量的火油的柴薪,杨侑拿出了一部分火油,将偃师东门的冰雪融化了,让偃师城中的军民,可以进出偃师。由于是冬季,偃师城的房屋又多破损,并不适合居住,杨侑下令拿出帐篷,在城外圈了一块地盘,供偃师城的军民居住。杨侑还拿出一部分粮食,送给偃师百姓。 偃师百姓顿时欢声雷动,对杨侑对大隋充满了感激,他们发誓效忠大隋。 杨侑夺下了偃师之后,继续休养生息,供给士兵们好吃好喝,等待着冬去春来,就出兵攻打洛阳。隋军虽然停驻不前,但密探仍然源源不断将消息传来。 大帐内,杨侑手中拿着一份密报,笑道:“李渊这一次又派李元吉出兵壶关,意图与王世充夹击朕,诸位爱卿,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直说。” “陛下,李元吉不过一介莽夫,毫无带兵之能。微臣有些不明白,李渊为何不派李世民出征,而是派李元吉?”罗士信皱眉。在河北战场上,罗士信功亏一篑,没能擒获李世民,这让他引以为憾。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陛下,看来伪唐内部已经出现分歧。” “嗯!”杨侑颔首,历史上的李唐其实本来就有隐患,只不过,李唐的祸起萧墙,是在基本平定了天下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如今,随着杨侑的不断设计,很有可能提前发生。而李世民的一些表现,的确让李渊不喜。所以,李渊这一次派李元吉带兵。 李元吉武功不错,与他交过手的杨侑十分清楚,能在吃了巴豆之后,还能挡住自己数招进攻的李元吉,不是一般的庸手。当然了,行军打仗不是靠单纯的武力,如果仅仅靠武力,项羽、吕布早就统一了天下。 让杨侑在意的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魏征,居然随同李元吉出征。魏征原先是为李密效力,后来看见李密势穷,在李密最需要他的时候,毅然离开了瓦岗,投靠了伪唐,成为李建成的幕僚。 在大隋声威日隆之际,魏征没有选择大隋,而是李建成,这足以证明,在魏征的心中,没有大隋。虽然魏征的确是个人才,但杨侑已经没有了收降的想法。 “杜爱卿,魏征此人,你对他了解吗?”杨裒然问道。 杜如晦拱手回答,道:“陛下,魏征是河北人,其人足智多谋,是难得的人才。但微臣以为,李建成让他辅佐李元吉,是一招坏棋。” “哦?说说看。”杨侑笑了。 “陛下,李元吉此人无比高傲,为人凶残,魏征又不是他的心腹,微臣以为,魏征的意见,他很难听进去。”杜如晦一脸笑意的说道。 杨侑放下茶杯,道:“这倒未必。”历史上的李元吉还是有些战功的,当初上当,也是由于杨侑步步设计。而这一次,李建成让魏征辅佐李元吉,在临行之前,必定对他好言叮嘱。李元吉为了复仇,必然会听魏征的话。 杜如晦一愣,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杨侑摆摆手,道:“如今李渊也派兵前来参合,扰乱朕攻打洛阳的计划,实在是可恶。朕打算给李元吉一个教训。” “陛下,微臣请命,领兵攻打壶关。”裴行俨立刻说道。 “元庆老弟,这一次就交给我吧!”侯君集急忙说着,他眼巴巴从高句丽赶来,还被杨侑责罚了一番,好不容易留在中原,有了立功的机会,那肯放弃。 裴行俨笑道:“既然是侯将军请命,我就不和你争了。”说着,一边退下。 杨偾呵一笑,道:“不急,就算李元吉南下,也有李尚书去挡,朕的目标,还是放在洛阳。诸位爱卿吃好喝好,养足精神,一旦开春,就杀奔洛阳!” 洛阳。王世充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儿,王世充虽然是一代枭雄,但十分注重亲情,所有的侄儿都获得了爵位。而几个侄儿中,以王弘烈、王仁则、王行本几人比较突出。可惜,王弘烈被唐军斩杀,这口恶气还没有出,王仁则又被隋军擒获了,而今,王行本丢盔卸甲,放弃了偃师,逃回了洛阳,这让王世充怎能不气愤呢? 一旁的宦官段瑜身子瑟瑟发抖,刚才王世充将案几一拳打烂,龙颜之怒,不是他一个小宦官能承受的。 王行本身子一抖,伏在地上,大声哭泣着:“陛下,不是微臣不想守卫偃师,而是城中到处是冰,处处布满了死尸,城中军民不能御寒,更不能吃口热饭,只能用生麦子充饥,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微臣虽然极力弹压,可是军心已经不稳,商量着要投靠隋军,甚至还有人商量着要将微臣擒拿,献给杨侑。微臣、微臣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放弃偃师啊!若是走慢了片刻,恐怕侄儿就会被抓住,做成人肉冰棍了!”王行本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王行本打着悲情牌,试图取得王世充的原谅,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点明了他的身份。我是你的侄儿啊!王行本的话还是有作用的,闻言,王世充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荆王将偃师拱手相让,他也有责任,毕竟至今为止,他仍然想不出支援偃师的办法。看来,荆王逃走,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而且,王行本的脸上,有着多处淤青,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吃了不少苦。王行本的父亲王世伟早死,一想到这一点,王世充的心又软了一点,心中最后的怒气渐渐消失了。 “荆王,起来吧!”王世充上前一步,扶起了王行本,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杨侑小儿的确无比狡猾,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卑鄙,使用这等无耻的手段。就算是朕,恐怕也挡不住。” 王行本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看着王世充,心中一颗心逐渐放下,计谋成功了。 “荆王一路吃了不少苦吧,你早些回去,好好养伤,等你伤好,朕替你报仇!”王世充安慰着他,可是就连他的心中也没有底,能守住洛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谈什么报仇? 王行本闻言,拱拱手,道:“叔父,侄儿告退!”--28421039。 第938章静待时机 虽然没有责罚荆王王行本,可是摆在王世充面前的难题依旧没有解决。-..-此时天气寒冷,王世充猜想杨侑十之不会进兵,心中稍安。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长安,告知了洛阳的情形。王世充的意图很明显,如今隋军势大,我是挡不住了,你李渊看着办吧。 王世充随后派出五千士兵,进驻金墉城。这金墉城是当初李密进攻洛阳的前沿阵地,城池坚固,可与洛阳成掎角之势。王世充此时派兵入驻,也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出准备。 王世充在调动兵马的时候,李渊接到了王世充的快马急报,对此他只是一笑,吩咐李建成以他的名义回了一封书信,说大唐已经准备妥当,随时支援洛阳。李建成见父亲一直咳嗽,不免询问了一番。 李渊自嘲地笑了笑,这段时日,因为冬季来临的关系,他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所以连连咳嗽,御医看了几次,却直说他受了风寒,开了一些中药,但吃了半个月,却没有太大的效果,依旧咳嗽不已。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倒是李建成比较上心,说要遍寻名医,为父皇治病。 各方势力由于天气的关系,表面上都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在积极备战。杨侑不久之后得到消息,东西突厥发生大雪灾,冻死牛羊无数,这也就意味着,开春之后,突厥人必定会十分不平静,甚至,他们有可能南下侵扰。 对于贪婪的突厥人,杨侑早就有了准备,自从夺下了幽云之后,隋军一直在加固幽云的城池、关隘,突厥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杨侑率兵在大营之中,吃饱穿暖,时间迅速过去,转眼冬去春来,积雪逐渐融化,偃师城全是水,杨侑派兵进入城中清扫之后,修葺了城墙,准备以偃师作为进攻基地。百姓们回到了偃师城,自发开始修建房屋。 春暖花开,官道上不再泥泞,杨侑见时机成熟,立刻率兵五万,杀奔洛阳,余下的军队,则镇守虎牢关、偃师等要地。隋军杀奔而来的消息,没有躲过王世充的派出去斥候的耳目,他们迅速将杨侑进兵的消息传到了洛阳。 王世充原本松弛下来的一颗心登时紧张了起来,他立刻调兵遣将,首先派段达进驻金墉城,使得金墉城的守军足有一万五千人,他再度叮嘱段达,不可轻易出战,务必要坚守,坚守,再坚守。 王世充鼓励段达,在适当的时候,他会主动率兵出击,击败隋军。段达领命而去,王世充却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 杨侑一路缓慢行军,两日后抵达金墉城外,驻扎了下来,大军连绵数里,军旗招展,在劲风中呼啸。杨佘快得到消息,金墉城的守将便是段达,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一笑。下令士兵准备,次日攻城,给段达一点颜色看看。 隋军进兵的消息也被单雄信得知,此时他正在河内郡驻守。本来按照王世充的指示,单雄信是要等雪化之后,再将河内郡拱手让给李元吉。可是南方战场,雪刚刚化了,杨侑就率兵杀奔洛阳,一旦隋军开始围攻洛阳,意味着就会夺取孟津渡、平津关,如此,就会截断单雄信的退路。 河内郡,单雄信和杨庆正在商量着,对于杨侑的强势进击,均显得忧心忡忡。单雄信想要退出河内郡,回到洛阳,集中兵力与隋军决战。而杨庆却有些后悔,他是杨隋皇室后裔,在大隋最为危急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为国效力,而是朝三暮四。上次更是试图策反杨侗,不料却中了杨侗的诡计。 杨庆十分清楚,他必定为杨侑所不容,可是,王世充已经是秋后的蚱蜢,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继续为王世充效力,显然一点都不可靠。杨庆与单雄信有些分歧,他虽然没有明说,言下之意却是要单雄信抛弃王世充,为李唐效力,如今天下残存的势力已经不多,也只有李唐才能给隋军制造麻烦了。 可是单雄信却不肯,他的大哥是被李家人杀死,这个仇,他还没有来得及报,怎么可能投靠仇人?因此,单雄信一口就回绝了。两人不欢而散,单雄信稍作停留,带着部下两万人趁夜撤回洛阳。杨庆得到消息,立刻收拾了细软,北上壶关,在长平郡,恰好遇见带兵南下的李元吉。 魏征得到消息,立刻建议李元吉率兵南下,李元吉采纳了魏征的建议,派护军李思行率兵五千,昼夜南下,迅速抵达河内,并趁虚占领了济源、河阳等县。另一边,李靖也得到消息,同时派兵南下,占领了河内郡新乡、获嘉、修武等县,各占河内郡一半。 李元吉抵达河内郡之后,立刻派兵四处搜寻物资,修补城墙。李元吉打算以河内郡为根基,对抗李靖,毕竟太行陉运输粮食艰难。而单雄信在河内郡囤积了不少粮食,这让李元吉开怀大笑,觉得占了很大的便宜。 李靖占领了河内郡东部几个县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将李元吉也同样赶到河内郡的消息告知杨侑。不久之后,杨侑得到消息,立刻做出决定,李元吉就由李靖对付,他让李靖消灭这股南下之敌,至少要将李元吉阻挡在大河以北,这样,杨侑才有足够的精力对付王世充。 隋军积极备战,各种攻城器械、物资大量从后方运输到前线,杨侑知道,洛阳一战,是持久战,所以必须要做出充分的准备,而此时,王世充却一脸阴沉地召见了单雄信。虽然王世充早就下令,让单雄信准备撤回洛阳,但事实上,单雄信的撤退实在是太仓促了,大郑还有不少粮食留在了河内,这让王世充十分郁闷,如今大郑正是缺粮的时候,能多带回来一些粮食,压力就小了一分,可是单雄信却匆匆忙忙只带了士兵回到洛阳。 王世充本来想要怪罪他,但看见单雄信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弃了。大郑的猛将已经不多,单雄信算一个,王世充生怕单雄信也学那杨庆,抛弃了自己。此时的王世充已经是惊弓之鸟,生恐所有人离去而去。 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隋军始终没有主动攻击金墉城。天气渐渐变暖,大隋各郡,以及李唐各郡已经开始春耕,而王世充只能眼睁睁看着治下的土地,依旧是一片荒芜。--28446552。 第939章火烧金墉城 随着隋军进驻金墉城,大势已经明朗,隋军在城外砍伐树木,搭建高台,准备攻打金墉城。作为洛阳的卫星城,金墉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金墉城和洛阳城不足三十里,此地的归属,可以说决定了洛阳的攻势易势。 隋军在城外的动静并没有瞒过段达的眼睛,段达召集诸将,商议军情。从叶县逃出的段文哲认为,绝不能让隋军轻易攻城,因为隋军的投石器太可怕了,叶县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让他记忆犹新,如果任由隋军进攻,恐怕这金墉城,也守不住几天吧。 对此,段达也有感受,隋军仗着利器,实在是可恶。不过,段达却笑而不语,没有正面回答段文哲。 经过数日的准备,隋军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石块,杨侑得到消息,立刻下令攻城。杨侑选择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带兵出击。隋军在金墉城外展开了队形,将一架架投石器推了出来,准备轰击金墉城。 杨侑站在高台上,凝视着城中。高台修建的非常高,从杨侑的方向,足以看清楚城内的一切。杨侑放眼看去,恰好段达抬起一张老脸,也朝着城外凝视。两人目光相撞,似乎激起了一片火花。 杨侑带着十足的信心,大隋势如破竹,一连攻下几个要隘,如今兵进洛阳,收复东都的日子即将来临,这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段达在看见杨侑的时候,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在段达的身后,上百名士兵抬着箱子,正在等待着段达的命令。段达眯起眼睛,见隋军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要发动进攻了,他一挥手,郑军士兵们忙碌起来。 他们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搬出捆扎得厚厚的稻草,放在了女墙上,郑军的行动很快,片刻之后,城墙上就铺了厚厚几层的稻草,这时,隋军正好发动了第一波进攻,巨石落在城头上,发出一声闷响,虽然巨石的威力很大,但由于有了稻草的保护,女墙以及城墙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呼啸而来的巨石落在稻草上,滚动了几下,又向前滚动了一段距离,在城墙的另一边停了下来。 趁着投射的间隙,段达从女墙下钻了出来,仔细地看了看女墙,除了稻草无法遮挡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伤害,厚厚的稻草极大地缓解了巨石的冲击力,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段达呵呵一笑,转过头,看着段文哲、杨保救等将领,冷哼了一声,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隋军的投石器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懈可击。” 段达捋着胡须,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诸将见稻草的确有着极强的防备作用,巨石轰击之下,城墙几乎是毫发无伤,不由纷纷点头。隋军最大的利器已经丧失了最大的作用,那隋军就不足为虑了。 “陈王英明!” “这姜还是老的辣,有陈王出马,杨侑小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王出马,谁与争锋?!” “大郑必定在陈王的带领下,克服四方,一统天下!” 诸将胡乱说着,气氛一时之间,非常热烈。段达闻言,脸色变了变,忙摆摆手,道:“诸位慎言,这个法子,是陛下想出来的。而且如今隋军虽然暂时受挫,但情形依旧不容乐观,诸位不可放松警惕。” 诸将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的确逾越了,若是传到旁人耳中,又添油加醋一番的话,恐怕会有人头落地了。想到此,有人不由汗流浃背,立刻闭口不语。 城外,杨侑冷冷地看着城内厚厚的稻草,在段达开始铺稻草的时候,杨侑就看见了,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巨石虽然没有效果,但不代表杨侑没有办法。杨侑站起身来,踱步到了高台边上,凝视着下方正在忙碌准备着的隋军将士。 “传令下去,执行第二套方案。”杨侑吩咐。 “喏!”站在杨侑身边的侯君集点头,匆匆跑下高台。 隋军士卒接到命令,将巨石撤下,转而将一个个瓦罐放在凹槽里,调节了距离之后,立刻进行抛射。 无数瓦罐划过长空,落在城头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顿时一股恶臭味传来。段达颇为觉得惊讶,隋军投掷巨石都无法撼动城墙,这些瓦罐,又有什么作用呢?隋军又抛射了两轮瓦罐,这才暂停下来。 “杨侑小儿真是可笑,他莫非以为光凭这些瓦罐就能将城头砸坏吗?”段文哲冷笑了一声。 杨保救在一旁附和,道:“段将军说的极是,杨侑一定是技穷,糊涂了才会如此。” 段达从女墙下露出半个头,朝着城外看去,隋军依旧在忙碌着,段达不由冷笑了一声。杨侑究竟要做什么?一名郑兵快步走了上来,将一个破损的瓦罐递了上来。 段达接过瓦罐,放在地上,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瓦罐里还残留着黑色的粘稠液体。段达好奇地伸出手,蘸了一点液体,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有点奇怪的臭味,一时之间,段达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段达示意士兵将瓦罐拿走,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城外。忽然,他发现隋军士兵点燃了火把,将什么东西给点燃了。顿时,城外火光冲天。段达原本捋着胡须的手顿时一抖,在这一瞬间,他猜到了什么,不由脸色一变,猛地挥手,道:“快,将稻草搬下去!” 然而,段达的话刚刚说完,城外高台上的杨侑一摆手,喝道:“抛射!” 在数名校尉的指挥下,隋军士兵立刻将木箱抛射了出去,木箱准确地砸在城墙上,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目光四分五裂,火花四溅。随着木箱的堕落,铺满了稻草的城头,“轰”的一声,窜起了冲天的火苗。 火势来的十分突然,大部分郑军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须发被火焰舔了一口,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有数十人身上已经着火,他们惊恐地叫着,拼命地舞动双手,想要扑灭身上的火,可是怎么扑都扑不灭,更别说四周的大火越来越大,随时有可能陷入火阵之中。熊熊燃烧的大火灼伤了士兵的肌肤,让他们痛苦万分,只得疯狂乱跑,郑军士兵互相冲撞,城墙上顿时一片混乱,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火堆里。 城头上一片混乱的时候,段达已经逃出了火海。段达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反应一点都不慢。而且他比较清楚,城头上铺就稻草,虽然能极大地减缓巨石的冲击力,但有十分严重的缺点。一旦隋军使用火攻,稻草就会被点燃。段达之所以措手不及,是隋军的反应太快了,仅仅一轮抛射之后,杨侑就改变了策略,这让段达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及时作出部署,因此吃了大亏。 段达三步并作两步,狼狈地逃下城头,惊恐地回头一看,城头上的火光已经占据了半个天空,至少上百名郑军士兵被大火吞噬,他们绝望地在火海里哀叫,声音凄厉的让段达不寒而栗。有的火人从城头上一头栽下,脊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而有的火人则在街道上狂奔,吓得郑军士兵纷纷躲避。火人跑了几步,很快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被被活活烧死。人虽然死了,但身上的火依旧熊熊燃烧着,近了,一股臭味传来,让人几欲呕吐。 看见这一幕,郑军士兵无不愕然变色。段达习惯性地想要去捋胡须,却发现下颚已经空空如也,原来刚才他光顾着逃命,浑然没有注意到胡须被火烧尽了。段达一张脸阴沉了下来,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必定是无比狼狈。 城外,杨侑站在高台上,凝视着金墉城内的火势。只有突破了金墉城,杨侑才能直接攻打洛阳。而在此之前,杨侑要让王世充知道,大隋破城的手段是多种多样,你王世充根本不可能防住。 大火越烧越旺,就连城楼也被点燃,火势冲天,十余里外都能清晰看见。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城墙上的大火逐渐变小,稻草已经被烧尽,被烧死的尸体黑漆漆的,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杨侑一摆手,叫过了独孤千山,传达了新的命令。 隋军再度行动起来,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轰击,由于城墙上的火势还没有完全熄灭,所以郑军将士无法登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从容轰击城墙。此时城墙在大火的烘烤之下,已经变得非常脆,巨石落下,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多处城墙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凹陷,可以想象出,如果再多来几次,这一段城墙,就会坍塌了。 杨侑微微一笑,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挥挥手,杨侑示意继续轰击。巨石不断落在城墙上,随着城墙的每一次震动,段达的心也在震动着。这一次出兵,段达自认为已经找到对付投石器的方法,事实上也取得了效果,可是隋军早有准备,瞬间就将他的方法给破了,这让段达怎能不郁闷万分呢? 如今,经过大火烘烤之后的城墙,显得更加脆弱,巨石落下,威力更大。要知道隋军轰击叶县,可是花费了不少时日,而此时仅仅是数个时辰,这金墉城的城头,就千疮百孔,若是要修葺城墙,恐怕花费的力气比叶县还要麻烦。 段达一时之间有些踌躇,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但看杨侑的架势,显然没有撤退的意思。难道说,杨侑打算连夜轰击城墙,不将金墉城轰塌决不罢休吗? 第940章后手 洛阳,王世充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隋军的来袭是意料之中,但出乎王世充意料的是,隋军几乎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一连攻破虎牢关、旋门关等要隘,而偃师城被杨侑弄成一座冰城,只是短短两个多月,这偃师城就不得不易手。 偃师的陷落,对于王世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意味着,隋军能分兵数次,或出兵攻打洛阳,或出兵北上夺取平津、孟津渡等地。而今,隋军又在围攻金墉城,又会有哪些诡计? 针对隋军的投石器,王世充已经想到了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利用稻草来减缓巨石的冲击力。按照他的猜想,杨侑想要破解这个办法,只有火攻,段达又不是笨蛋,若是看见隋军使用火攻,必定会及时撤下稻草。如此反复,杨侑必定会在金墉城面前,铩羽而归。 王世充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了微笑,能够挫败杨侑,是他最大的愿望。但是王世充脸上的笑容没有停留多久,因为危机依旧没有解除,从国力上来说,大郑是最弱的。王世充仔细地看着地图,河内郡大部已经被李唐和逆隋占据,双方正在调兵遣将,随时准备着大战。在河内郡,王世充只占有了河阳,只要掌握了此地,大郑随时可以渡过大河。 王世充最希望的是大唐和逆隋先进行一场战斗,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双方至今没有打仗,河内郡至今平淡无波。王世充觉得,必须要想个办法,让李元吉和李靖打上一战,这样,才能将杨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同时也将大唐拉入这一场决定大郑生死存亡的战役中。 要怎么办呢?王世充想了半响,还是没有拿定注意,他忍不住抬起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从未有过的一种无力感在心头滋生。中原大战,就算击退了逆隋,中原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可是,他王世充又不得不拼死抵抗。失败了,不仅他会身死,整个王氏一门,也会遭到巨大的打击,甚至是灭门。 王世充正在想着的时候,太子王玄应匆匆走了进来,施礼过后,道:“父皇,有李渊密信。” “密信?”王世充一愣,忙站起身来,急切地道:“密信何在?” 王玄应急忙取出了信件,递给了王世充。王世充匆匆拆开一看,原本阴沉的脸漾起一丝喜色,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了一声,道:“李渊果然是老狐狸,这个时候,使出这等诡计,那杨侑小儿,屁股着火,恐怕不久就会退兵。”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王玄应看见父亲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由问道:“父皇,究竟有什么大喜事?” 王世充笑了半响,这才一抖书信,道:“玄应,你自己看看吧!” 王玄应接过书信,匆匆一阅,脸上同样露出了笑意,道:“父皇,虽说这是李渊的计谋,但若是成功,逆隋就会后院起火,届时他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攻打洛阳。” 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正要说话,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响起,紧接着,大门被打开,汉王王玄恕和段达出现在王世充眼前。王世充定睛一看,发现段达灰头土脸,显得十分狼狈。段达身上的衣衫多处被烧坏,就连胡须都被烧尽了,脸上也是黑漆漆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世充吃了一惊,忙问着。 段达苦笑一声,将金墉城事件说了,当然他的话语之间,对杨侑自然是大加痛骂。王世充听罢,半响沉默不语,忽然,他一拳打在案几之上。刚才的好心情完全被这个坏消息给败坏了。 金墉城,只是王世充的一颗棋子,利用此地来拖延隋军的进兵速度,可是在隋军各种诡计之下,竟然一连丢弃了很多关隘。其实关隘的失陷还是小事,让王世充捉摸不透的,是杨侑还会有什么诡计?对手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他一无所知。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可是如今的王世充对杨侑一点都不了解,怎么退敌? 王世充的心中忽然后悔了,当初,如果他没有选择争霸天下,而是做一个中兴之臣,那么于他而言,功名利禄,都不会少。就算百年之后,王氏子孙至少能富甲一方,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王世充选择篡位之后,摆在他面前的,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段达看见王世充一脸阴沉,也有些害怕。大厅内,顿时一片沉默。王世充想了片刻,忽然释然地笑笑,道:“金墉城虽然失守,但多亏陈王及时撤退,数万大军毫发无伤。这也是大功一件。”顿了一顿,又道:“既然金墉城已经落入隋军之手,就让他们来攻吧!杨侑小儿若来,朕一定给他一个教训。” 此时的洛阳城经过数月的加固修葺,根本不是金墉、偃师这等城池能比的。杨侑想要攻城,不是旦夕可下的,洛阳至少能支撑一年以上。而那时,李渊的计谋成功,杨侑十之会选择撤退,那时,王世充便可挥兵追击,夺取逆隋的粮草辎重。 段达见陛下没有大怒,反而笑了,心中一颗石头落下,见王世充有些疲倦的样子,拱拱手告退。 段达狼狈撤出金墉城,隋军随后立刻占据了金墉城。杨侑缓步进入金墉城,在府衙住了下来。杨侑立刻召开了简单的军事会议。 如今离洛阳不过半日路程,随时可以攻打洛阳。不过杨侑依旧没有选择冒进,他十分清楚,王世充就像一个赌徒,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必然会选择死守。面对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等人的求战,杨侑显得十分冷静。 扫清洛阳四围,再围攻洛阳,才是最好的办法。杨侑立刻做出部署,让裴行俨率兵五千,去取平津关,余下的罗士信、侯君集等将领,则带兵继续砍伐树木,准备在洛阳四周建立箭塔,层层围困洛阳。 裴行俨休息了一日,次日率兵五千攻打平津关,平津关守将名叫毛盛,是荥阳人氏,得到裴行俨杀来的消息,立刻选择了开城投降,裴行俨立刻派兵占据了此关,并派人将消息传回。平津关的陷落,使得位于河内郡的李靖可以经由平津关直抵洛阳。 王世充得到消息,在大骂毛盛的同时,咬咬牙,放弃了河内郡最后的一个据点:河阳县。在放弃前,王世充派人通知了李元吉。李元吉本不想接手河阳,但王世充通知之后,立刻选择了撤退,让李元吉十分无奈,只得派兵抢占河阳,以免落入隋军之手,不然形势对大唐不利。 李元吉这一次出兵,只有四万兵马,又要分兵驻守河内郡几处要隘,兵力有些不足,只得修书一封,请求父皇增兵。不久之后,李渊得到消息,心中不由大骂王世充,太过于卑鄙。 中原大战到了如今,只有零星的战斗,并没有大规模的战斗。可是王世充连连放弃要隘,甚至将河内郡整个郡治拱手相让,意图太明显不过了。但随着李元吉进驻河内郡,想要李渊放弃已经吃进嘴里的肉,又让他有些舍不得。 李渊的心中还存了这样的一个心思,杨侑喜欢御驾亲征,如果能一战将他擒获,整个天下的大势就出现了逆转。因此,李渊才会选择出兵河内郡。 “父皇,这一次杨侑用兵很稳,一点都不急躁,恐怕这一次王世充难了。”书房内,李建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渊手中捏着锦帕,轻轻咳嗽了两声,李建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父皇这一次生病,已经有数月,御医虽然开药,但一直没有效果,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子一向出兵诡异,想不到这一次攻打洛阳,步步为营,风格竟然是大变。”李渊说道。 “用兵正奇相辅,方为王道。经过数年的成长,杨侑已经不容小视了。”李建成叹息。 “那件事情,办得怎样了?”李渊问道。 “父皇,那人十分贪婪,儿臣派出去的人,许与重利,他立刻就答应了。儿臣一直在等待时机。”李建成笑道。 李渊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残忍之色,道:“那些岭南人,多是利欲熏心之辈,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倒戈相向。更不用说岭南王这个巨大的诱惑了。”李渊说着,咳嗽了两声,又道:“好钢用在刀刃上,此事不急,等到杨侑围困洛阳一年半载,双方都兵困马乏之际,再让他在岭南发难,才能功成。” “父皇放心,这件事儿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李建成眯起眼睛笑了。 “嗯,至于齐王那边,你有什么想法?”李渊又问。 “齐王那边,儿臣以为暂时不宜增兵,因为一旦增兵,杨侑必定会十分警惕,甚至会放弃洛阳,提前与我军决战。当然了,齐王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河内郡一旦爆发战事,四万兵马恐怕不足。儿臣建议可暗中调动兵马,聚集在壶关一线,随时准备出兵太行陉,支援河内郡战事。至于潼关这边,也要积极备战。”说到这里,李建成略略犹豫之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潼关这路军,就交给秦王统领,西、北两路军互相配合,有很大的机会击败杨侑。”李建成虽然如此说着,但心中却没有几分底气。 李渊听了,点点头,道:“很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说着,李渊又咳嗽了几声,他忙用锦帕捂着了嘴。 李建成站起身来,拱拱手,道:“时间不早,父皇早些安歇,注意身体。儿臣先告退。” 李渊有些疲倦地挥挥手,李建成告退。看着长子离去,李渊慢慢松开了手,紫色的锦帕散开,精美的刺绣上,竟然有着一抹殷红!李渊一张脸有些潮红,他冷冷地看着锦帕上的血渍,招招手,让宦官去寻段文操。-- 第941章兵进洛阳 段文操是李渊的心腹,不然,李渊也不可能让他统领皇宫禁卫军的兵权。。.。此时非常机密,李渊只能靠段文操查出此事的真想。李渊不是没有考虑过太子,但是李渊又担心太子会因此而耽搁了大事,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 片刻之后,段文操匆匆进来施礼,李渊示意他靠近,轻声细语了一番。段文操面露震惊之色,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段文操喉结忍不住滚动,他努力咽下一口口水,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为何不与太子、秦王商量?微臣只是外臣。” 李渊冷笑了一声,道:“段爱卿,朕怀疑有人下毒,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段文操闻言,不由后退了几步,脸上更是愕然,道:“陛、陛下,这怎么可能?” 李渊摆摆手,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他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朕心中自然有打算,你可放手去调查,注意要小心,不可打草惊蛇。此事若是有了结果,不可声张,直接来禀告朕。” “喏!”段文操点点头,就要退下去。 李渊又叫住了他,道:“此事务必保密,不管是太子还是秦王,都不可对任何说。” “遵命!”段文操退了下去,走出了李渊的书房,在一根柱子前停下,他背靠着柱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事让他太过于震撼了,竟然有人想要毒鸠陛下,这个人究竟是谁?段文操沉吟了半响,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匆匆走了出去。 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盯着段文操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李世民正在秦王府里喝着小酒,这一次大唐动兵,意外地没有启用他,这让李世民的心中有些不爽。长孙无臻在一旁,哄着儿子,这是两人的结晶,长孙无臻对这个孩子格外疼爱,她轻轻哼着小曲,哄着儿子睡觉。 李世民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虽然心中不爽,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喝了两盅酒,李世民微微有了一些醉意。这时,尹羽翼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朝着李世民和长孙无臻施礼,道:“卑职见过秦王、秦王妃。” “你来了,来陪孤喝几杯。”李世民笑道。 尹羽翼瞧了一眼长孙无臻,走到李世民身边,低声道:“秦王,宫中有消息传来。” 李世民精神一振,但当他看见尹羽翼一脸凝重,隐隐有些忧虑的表情,李世民收敛了笑意,变得格外严肃起来,他摆摆手,道:“无臻,我有一些事情要说,你先回屋休息吧。” 长孙无臻十分乖巧地站起身来,抱着儿子离开。 尹羽翼见秦王妃离开,凑近了李世民耳边,低声道:“秦王,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让密召段文操,有事要他调查。” “究竟是什么事?”李世民沉吟道。 “暂时不知,陛下是密令,王公公大胆靠近,也只听了只言片语。”尹羽翼道。 李世民放下了酒杯,抿着嘴不言不语,当初做出那个决定,他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他咂咂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此事非同小可,卑职以为,那位已经有所怀疑。”尹羽翼说道。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默默盘算了一番,此事从策划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想来也是有作用了。李世民颔首,道:“传令下去,最近都注意些,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殿下放心,此事卑职一定办妥当。”尹羽翼说着,站起身来,退了下去。 金墉城,杨侑正在批阅着折子,在他身后,是一幅巨型地图,洛阳的地理尽收眼底。地图两旁,是两个木架子,挂着杨侑的铠甲和衣裳。杨侑先捡了比较要紧的折子来看了,多是军事上的,比如李元吉又在调兵遣将,比如关中的伪唐正在调动兵马,隐隐有支援李元吉的趋势。此外,便是王世充的一些消息。 如今王世充选择死守,其实对杨侑有利,因为大隋并不缺乏粮食,这几年巴蜀和荆襄、吴越风调雨顺,所产的粮食足够整个大隋食用两年,至于河北山东,经过一番治理后,粮食产量正在逐步恢复,自给自足已经不成问题。 和大隋大消耗战,李渊都打不起,更不用说王世充。 杨侑正在沉思的时候,侯君集匆匆走了进来,一抱拳,道:“陛下。” “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杨侑放下折子,问道。 “陛下,邙山附近的老树几乎都被砍伐一空,约有五万株。”侯君集禀告。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朕要在五月下旬,进兵洛阳。”杨侑吩咐。 “喏。”侯君集说着,正要退下,杨侑又叫住他,道:“派人去河北一趟,宣苏定方来见朕。” 侯君集应声退下,杨侑继续拿起折子翻阅着,不知不觉,杨侑看了一个多时辰,不觉有些累了,他站起身来,踱步走出了书房。屋外,春光明媚,枝叶翠绿,一片勃勃生机,让人看了,心中不由畅快。 “千山,你说这洛阳,朕什么时候能攻下?”杨裒然问道。 身后的独孤千山笑了笑,道:“陛下,王世充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况他又缺乏粮食,微臣以为,王世充撑不过秋天。” “或许。可是你要知道,洛阳城异常坚固,裴爱卿和罗爱卿曾经给朕说过,洛阳城头安装有一种弩炮,箭簇足有斧头那么大,威力特别大。当年李密攻打洛阳数年不下,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而且,洛阳是先帝的心血,朕不想毁掉它。只有继续围困,让王世充缺粮,那时候,才是朕的良机。”杨侑缓缓说道。在有绝对优势的时候,杨侑只需稳扎稳打,便可获得胜利,那么他自然不会冒险。 独孤千山正要说话,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过来,施礼道:“陛下,这是洛阳的急报。” 杨侑展开书信,捋了捋短须,道:“王世充派单雄信在洛阳以北的邙山扎下大营。” 独孤千山一愣,旋即笑了笑,道:“陛下,王世充这是怕了。” “他自然会怕,朕一路杀来,毫不费力就夺下了几处关隘,直接威逼洛阳。王世充是害怕朕还有后手,因此提前让单雄信屯兵邙山,与洛阳城成掎角之势,防止朕步步为营,围困洛阳。而且,扼守邙山,便可护住孟津渡,这样,王世充和李元吉依旧保持着联系。”杨侑道。 “李元吉曾经败在陛下手上,不足为虑。”独孤千山笑道。 “千山,李渊让李元吉领兵,必然有他的道理,不可大意。”杨侑叮嘱,同时也是给自己提醒。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及时大隋占据着优势,仍然要时刻提醒自己。打仗不是儿戏,历史上占据了兵力优势的一方兵败的不在少数。 “陛下之言,微臣谨记!”独孤千山应着。 “等到天下大定,朕让你出任一方太守。”杨裒然又道。 独孤千山一愣,忙施礼,道:“微臣想要跟随在陛下身边。” “千山,你做事沉稳,却不够灵活,朕外放你,是想要锻炼你,跟在朕的身边,不过是一个禁卫军将领。”杨裒然回身,拍了拍他的肩头。 “多谢陛下。”独孤千山说道,心中充满了感动。 单雄信在邙山上清宫扎下大营之后,立刻着手修建防御工事,打算继续贯彻王世充坚守的策略。起初,单雄信还担心隋军会杀来,但事实上,隋军依旧按兵不动,让他顺利地修建了防御工事,并在通往孟津渡之间的路上,修建了无数的箭塔和哨楼。 王世充得到消息,一颗心放下,只要孟津渡还在大郑手中,就能与北岸保持着联系,李元吉可以随时支援洛阳。时间迅速流逝,各方都在积极备战,五月底,隋军经过一番努力,临车有三十多辆,撞车五十多辆,至于云梯等物,更是数不胜数。 杨侑进兵前夕,苏定方赶到了金墉城,杨侑秘密召见了他,两人在书房里秘密商量了半响,敲定了事情之后,苏定方带着杨侑的密旨北上。两人的见面在外人看来似乎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却在极大的程度上,改变了这一战的态势,促使了新的局面的产生。 此时,随着天气的变暖,隋军士兵体力和精神已经恢复,而且洛阳近在咫尺,攻打洛阳的战役终于就要打响。杨侑在一个明媚的早晨誓师,杨侑告诉大隋的将士,收复东都洛阳的一战就要来临,他希望诸将奋勇杀敌,多立下军功,封妻荫子。 士兵们听了,无不十分振奋,他们挥舞着拳头,表示愿为陛下死战,愿为大隋死战。 杨侑立刻犒劳三军,选择吉日出兵,威逼洛阳,同时,他分出一军,严密监视位于上清宫的单雄信动向。行军一日后,大军抵达洛阳以北的邙山,在洛水边上扎下大营。王世充得到消息,严令单雄信守卫邙山大营,无论隋军如何挑衅,务必要坚守不出。上清宫一带,地势最高,只要守住了上清宫,便可将隋军的动向尽收眼底。 单雄信得到命令,他派人通知王世充,无论如何,一定会死守上清宫,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28561352。 第942章兄弟之谊 上清宫位于邙山南端,地势险要,居高足以监视四周平原,一览十余里范围内的情况,是兵家必争之地,单雄信屯兵在此地,便是看中了上清宫的优越地理。,。 清晨时分,一队队斥候出现邙山四周,他们一边慢行,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地势,其中几人,不时在一块洁白的锦帕上,记录着什么。这是杨侑拍出来的斥候,打探着邙山的地势。作战前,地理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 萧怀安带着一群骑兵,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郑军大营。 “将军,离郑军大营这么近,恐怕有些不妥吧。”一个年轻的斥候说着,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天真。 萧怀安瞟了一眼这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新丁,不由笑了笑。萧怀安是一步一步,从普通的斥候爬上来的,经验非常丰富,身为斥候,常常要深入敌后,是最危险的兵种,敏锐、机智、勇敢、无畏,缺一不可。同时对士兵的体力、耐力、意识等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看见年轻的斥候担心的模样,萧怀安一抬手,指着远方的郑军大营,道:“单雄信此人号称飞将,在瓦岗就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其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李密兵败之后,此人得到王世充的信任,成为外戚。这一次奉王世充之命驻守上清宫,与洛阳城成掎角之势。要取洛阳,必须要拔掉洛阳四周的据点,而上清宫,则是重中之重。” 那年轻的斥候一脸崇拜地看着萧怀安,道:“将军,你懂的真多。” 萧怀安咂咂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其实这是陛下和群臣商议的结果,而作为萧氏族人,杨侑对他格外看重,常常允许他旁听,久而久之,年轻的萧怀安懂得不少。 “单雄信虽然号称飞将,但我军自从杀到洛阳之后,这单雄信一直没有动静,想必是得到了王世充的命令,要他死守上清宫。因此,虽然我等在郑军大营附近出现,单雄信也是不敢出来的。”萧怀安显得非常有信心。 那名斥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怀疑,斥候仅仅有百人,而且分布在邙山四周,若是单雄信突然袭击,这百余名斥候便只有逃跑的份,那单雄信既然是瓦岗名将,为何会闭营不出? 萧怀安看出斥候的怀疑,不由笑道:“哼,难道陛下的话,你也不信吗?” “原来是陛下说的。”那名斥候心中稍安,大隋连战连捷,都是陛下英明,如此这般说来,倒是不怕了。想到此,斥候变得大胆了许多。 数里外,单雄信站在哨楼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隋军的斥候。杨侑派出大量的斥候,意图非常明显,他下一步的目标,便是要攻打上清宫,以取得地理上的优势,从而居高临下,统筹四方。单雄信奉命驻守在此地,便是为了粉碎杨侑的阴谋。 王德仁站在单雄信身边,同样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他看见隋军斥候不多,不由跃跃欲试,道:“单将军,隋军斥候远来,必定是为了查探邙山四周的地理,卑职以为,杨侑下一步的计划,便是要攻打上清宫。” 单雄信心中冷笑一声,道:“王将军,依你之见,又将如何呢?” “卑职以为,趁着隋军斥候不明邙山地理,出兵击之,必能获得奇效,教杨侑不敢小视我等。”王德仁说道。 单雄信摆摆手,道:“本将奉命镇守上清宫,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力保上清宫不失。隋军虽然派出了无数的斥候,但上清宫地势险要,只要我守住了前方的路口,纵然隋军有千兵万马,都不能过。既然是这样,本将又何必出兵迎战?若是隋军有埋伏,又当如何?” 王德仁闻言,急忙道:“单将军,上清宫居高临下,尽览四周地理,隋军若是有埋伏,又岂会看不出来?”王德仁心中焦急,顿时出言不逊,竟然质问起单雄信来。 单雄信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他转过头,目光如同刀锋,盯着王德仁,道:“王将军,本将临行前,陛下千叮万嘱,要本将避战不出,只要守住上清宫,便是大功一件。你一再出言,说要出兵迎战,究竟是何居心?难道说,你私通杨侑不成?!” 王德仁忍不住身子一抖,他只是一个普通将领,身份自然比不上单雄信这个外戚,更何况他是王世充的爱将,有着特殊的地位,如果单雄信上书,说他王德仁通敌叛国,恐怕王氏一门,老老小小,都会人头落地。 “末将不敢,不敢!”王德仁额头上顿时大汗淋漓。 单雄信满意地笑了,他慢慢走下了哨楼,道:“不管隋军有多少斥候,都不必管他。若是兴兵来犯,便以弓箭射之。” “喏!”几名校尉应着。 王德仁看着单雄信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半响,他叹息一声,低声嘟囔了几句,摇摇头,也走下了哨楼。 黄昏时分,萧怀安走进杨侑的大帐,献上了今日的成果。杨侑走到了沙盘前,将邙山的地形模拟了出来。杨侑眯着眼睛看了半响,不由叹息了一声,道:“这邙山,果然地势险要。” 萧怀安拱拱手,道:“陛下,此处由于飞鹰很多,因此名叫鹰崖。鹰崖地势险要,仿佛两个出击的拳头,将上清宫包在邙山之中。” 杨侑仔细看着锦帕上的手绘地图,不由点点头,他慢慢捧起沙子,将鹰崖的地形堆了起来:“是这样吗?” “正是这样的地形,微臣带兵四处看过,鹰崖四周均是绝壁,莫说是人,就算是善于攀岩的猿猴,恐怕也难以上去。”萧怀安回答。 杨侑颔首,仔细又看了半响,沉思着:“这鹰崖后方,全是邙山的丛林,恐怕根本寻不到路,偷袭上清宫。” “陛下,今日微臣勘察地形,这单雄信果然按兵不出。”萧怀安又禀告。 这在杨侑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一点都不惊奇:“以上清宫的如此地利,单雄信闭营不出,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尤其是隋军强盛,而郑军弱小的情况下,单雄信的这个选择,无疑是最为明智的。 杨侑看着沙盘,思考着如何攻破上清宫,萧怀安识趣地退到了一旁,这个时候,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杨侑思考了片刻,这鹰崖的地势比较奇特,就算隋军有投石器之利,也难以攻破,更何况单雄信是以邙山为基础,修建的大营,石头都是山石,比城墙更加坚固,难以砸坏。这个计谋,就难以成功。 但杨侑在攻打洛阳之前,又必须要扫清洛阳四周的堡垒要隘,难题,便来了。 不知不觉,杨侑思考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忽然,帐外响起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的声音:“微臣求见。” “诸位爱卿,进来吧!”杨侑离开了沙盘,朝着王座踱步。 罗士信、程知节、裴行俨三人进来,再度拱手施礼。 “免礼!”杨侑说着,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这三人同时来求见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罗士信最先开口,道:“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罗爱卿,你有什么不情之请?”杨侑越加奇怪了,大战将至,这罗士信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家中的妻子,要生产了吗? “噗通”几声,罗士信、裴行俨、程知节三人忽然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罗士信抬起身子,道:“陛下,微臣三人,效忠陛下之心从未不曾改变。我三人生是大隋人,死是大隋鬼,永远保护大隋。”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踱步思考着,他隐隐猜到了一些,道:“三位爱卿都是朕的心腹重臣,对朕的忠心,朕从未有所怀疑。罗爱卿,你如此说,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 “非也。”裴行俨摇摇头,略略沉吟,道:“陛下,我三人是为了单雄信而来。” 程知节见事情说开,忙到:“陛下,我三人与秦叔宝、单雄信等人,关系非常,是八拜之交。如今秦叔宝已入黄泉,而单雄信又是敌人,微臣不愿看到身败名裂。微臣斗胆,还请陛下给单雄信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杨侑颔首,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三人的确是为了单雄信而来。杨侑心中叹息一声,他本来是想要招降秦叔宝的,可是秦叔宝却为了所谓的“忠义”,一心求死。其实杨侑十分清楚,若是秦叔宝投靠了大隋,恐怕他那身在长安的老母,就会人头落地,秦叔宝一向至孝,自然不会让老母犯险。 如今,单雄信却不同,他的老母早死,家中只有妻子,这个妻子还是王世充的侄女,就算他投靠了大隋,王世充也不会因此而牵怒单雄信的家人。杨侑略略沉吟,道:“朕知道你等关系匪浅,既然你三人同为单雄信求情,朕可以饶他一命。” 程知节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微臣想去上清宫,劝说单雄信归附大隋。” 罗士信、裴行俨忙道:“微臣也想同去。” 说着,三人充满希望地看着杨侑的一双脚在地上踱步。杨侑走了十来步,忽然叹息了一声,道:“三位爱卿,难道不担心单雄信趁机扣押你们吗?” 罗士信、裴行俨、程知节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坚定和信任,同时点头,道:“陛下,单雄信是讲义气之人,必然不会加害微臣。” 杨侑略略沉吟,道:“既然如此,朕就给单雄信最后一个机会!” 三人闻言不由大喜,齐齐磕头,道:“多谢陛下!”--28667869。 第943章单雄信的选择 隋军数百斥候出现在上清宫一带,大张旗鼓地勘察上清宫的地理形势,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王世充的耳目。王世充得到消息,生恐单雄信出兵鏖战,从而中了杨侑的诡计,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给单雄信,要他严守上清宫,没有得到许可,绝对不能出兵迎战。 单雄信看了书信,揉了揉两鬓,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他有些头疼。 自从大郑与逆隋开战至今,大郑一直在保存实力,并未有真正的大战,可是,随着国土的沦陷,大郑朝廷辖下的土地,只有一个半郡,能不能挡住逆隋的进攻,尚是未知之数。 固守,又是固守,这便是大郑陛下的旨意。尽管单雄信也知道如今不可与隋军直接交锋,但一味的困守,又何时是尽头?陛下要他继续固守,这让单雄信充满了忧虑。在他看来,必须要集中兵力,在适当的时候,一举击败隋军主力,这样大郑才能喘过气来。 单雄信正在思考的时候,副将单双正走了进来。单双正是单雄信的族弟,年方三十,身高马大,同样善使一根马槊。单双正进来之后,抱拳道:“二哥,有故人来访。” “故人?是什么人?”单雄信随口问道,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故人? 单双正低声道:“是裴元庆、程知节、罗士信三人。” “他们三人都来了?”单雄信一愣,他知道,如今这三个兄弟都为逆隋效力,他们此来,绝对不是仿故探亲那么简单,应该是来做说客。一想到故人,单雄信又想起了秦叔宝,当初听闻秦叔宝死讯的时候,单雄信异常伤心,茶饭不思足足一个多月,在妻子王清婉的劝说下,这才放下了此事。 单雄信略略沉吟,吩咐道:“带他们来书房见我,切记,要小心,不可让别人发现。” 单双正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单雄信背负着双手,心事重重地走到了书房,不久,单双正带着三人进来。 程知节掀开头上的帷帽,看着单雄信略微有些清瘦的脸颊,激动地道:“单二哥!” “二哥!”罗士信和裴行俨也揭开了头上的帷帽,一脸的激动。 “好兄弟!”单雄信听见三人真挚而久违的声音,不由感动万分,眼眶里热泪滚落,他当即毫不迟疑,大步走上前去,分别与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片刻,单雄信这才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笑了笑,道:“愚兄失礼了。” 罗士信看了一眼裴行俨,见裴行俨点头,忙道:“单二哥,我……” “士信,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今日,你我一醉方休。”单雄信正色,打算了罗士信的话。 程知节哪能不明白单雄信的意思,忙道:“不错,今日当一醉方休,谁不喝醉,就是乌龟王八蛋!” 隋军大营,杨侑不紧不慢,正在练着书法,杜如晦在一旁磨墨,看着杨侑的字体,不由笑了笑,道:“陛下的字体,前无古人,果然是好字。” 杨侑一笑,这是宋体字,据说是秦桧所创,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的。宋体字形方正,笔画硬挺,有棱有角,另成一派。杜如晦看着,自然觉得无比新奇,他一边看着,一边研究着杨侑的字迹。 以前,杨侑写的廋金体已经让杜如晦赞叹不已,如今的宋体更是让杜如晦觉得陛下的书法,自成一派。 杨侑淡淡一笑,老脸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作为一个穿越者,剽窃字体,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淡淡的道:“这是隋体,以后大隋印刷的书籍,就要使用这种字体。” 杜如晦点点头,如今陛下正在着手开发所谓的活字印刷,已经初步取得成效,这隋体有棱有角,比较容易雕刻,应该可以大规模普及。杜如晦想着,忽然问道:“陛下,微臣听说裴将军、罗将军、程将军去了上清宫?” “正是,他三人来见朕,说要说服单雄信,弃暗投明。”杨侑淡淡的道。 杜如晦皱了皱眉头,道:“陛下,虽然往日他们交情极好,但如今各为其主。陛下难道不担心单雄信对他三人不利吗?”这三人,尤其是罗士信和裴行俨,都是大隋军中猛将,如果被害,损失不小。 杨侑哈哈一笑,道:“朕心中有数。”单雄信虽然和演义里有很大的差别,但此人的确非常讲义气,他可以断定,单雄信不会对三人不利。而且,杨侑已经猜到了结局。 上清宫,单雄信、裴行俨等四人把酒言欢,喝了足足七八坛美酒,四人都喝醉了,横七竖八躺在客厅里,春日尚凉,单双正叹息一声,引亲兵将四人扶上软榻睡了。次日一早,罗士信醒来,匆匆洗漱了,出门一看,裴行俨、程知节也迈步走出了屋子。 三人相伴而行,刚刚走到院子,就听见单雄信正在练武的声音。单雄信手中舞着马槊,单双正在一旁等待着,看见三人走来,单雄信放下了马槊,扔给了单双正,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宿醉不醒!” “单二哥的酒量,果然不减当年。”程知节笑着道。 “我已经令人准备了早餐,三位兄弟吃了早餐,便离开上清宫吧。这里人多眼杂,总是不好的。”单雄信说道,语气中有淡淡的伤感。这一夜虽然时间很短,但对单雄信来说,已经非常珍贵。 罗士信顿时激动了起来,单雄信的这话意味着,他已经明白三人来的目的,但他依旧选择王世充不肯投降。“单二哥,你我都是兄弟,我就直说了。我三人这次前来,是想要劝说单二哥投靠大隋!” “是啊,单二哥,王世充已经穷途末路,大隋气势正隆,你我又本是大隋的臣民,你又何苦为王世充效力?”裴行俨也说道。 程知节也加入其中,道:“单二哥,当年你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份交情难道单二哥忘记了吗?” 单雄信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感动神色,在听闻三人来到上清宫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昨日,他先用话扣住了罗士信,便是不想提此事。但最终,当话题即将挑明的时候,三人还是表明了这一行的目的。 与兄弟为敌,固然让单雄信十分为难,可是王世充对他也是极好,甚至将侄女嫁给他,这让单雄信十分感动,已经决定了为王世充效死力。 程知节见单雄信眼神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又道:“单二哥,叔宝已经离我等而去,难道,单二哥你也如此忍心,眼看着兄弟们要自相残杀吗?” “既然如此,你们不如投效王世充如何?”单雄信反问。 罗士信跺跺脚,道:“单二哥,王世充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人怎可能效忠于他?” “这不就结了?”单雄信苦叹息了一声,旋即坚定地摇摇头,道:“三位兄弟的好意,我已经明白,可是,我不会背叛陛下。如果有一天,你我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一定不会留力!我也希望,你们不要留力!” 罗士信后退了一步,还是在坚持着,道:“单二哥,你为何如此固执?!王世充他究竟有什么好?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根本不是明主,更不用说如今的洛阳,已经风雨飘摇,随时可能不保!” 单雄信苦笑了一声,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懂却不一定会去做。因为一个人,做某件事情,会受到许多因素的困扰。单雄信也是如此,他默默地看着三人,忽然上前与三人拥抱了之后,后退两步,道:“士为知已者死。陛下虽然有诸多缺点,但待我不薄,我不能背叛他。双正,替我送客!” 单雄信说完,再也不敢看三人,匆匆离开。 单双正走到三人身边,苦笑了一声,道:“裴将军、罗将军、程将军,我送三位出营。” “唉!”三人同一时间,叹息了一声,只得跟随着单双正走出了上清宫,翻身上马,朝着隋军大营赶去。 单双正送走了三人,来见单雄信。单雄信刚刚哭过,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涸,见单双正进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正色道:“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我亲眼看见他三人翻身上马,离开了上清宫。”单双正说道。 单雄信闻言,负手在屋子里默默踱步,脚步声清脆地响彻在屋子里,就像一颗颗石子,不断落在单雄信的心里。良久,单雄信停止了踱步,抬起头,看着单双正,道:“双正,你怨恨我吗?”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单双正有些不解。 单雄信摇摇头,道:“适才你也知道了,程知节他三人是想要劝降我而来,可是我却没有同意。如今大郑势微,能不能撑过今年,都还难说。一旦洛阳被攻破,大郑就不复存在,这单氏一门,恐怕就会烟消云散了。” 单雄信说着,再度盯着单双正的双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双正,你说,单氏一门如果灭绝,你会怨恨我吗?” 单双正忽然半跪下,道:“二哥是单家掌舵人,不管单氏一门最终的结局如何,我单双正必将不离不弃,永远保护在二哥的身边,只要单双正还有一口气,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二哥!” 单雄信心中一阵感动,上前一步,扶起单双正,道:“双正,如今局势艰难,唯有小心警惕,才能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另外,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虽然王世充待他不错,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王世充是怎样的人,此事还是不让陛下知道的好。 但单雄信并不知道,就在他与单双正说着话的时候,一只飞鸽从上清宫的某处扑腾而起,朝着洛阳城飞去。 第944章洛阳城中 隋军大营,杨侑在大营内视察,隋军正在操练着,声音直冲云霄,震得邙山春鸟久久不敢归巢。 “几位将军这一行,必然不能说动那单雄信。”杨侑淡淡的道。 “原来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杜如晦应着,心中不免奇怪。 “单雄信虽然不肯答应,但以王世充的德行,必然在单雄信的身边安插了探子。朕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得到消息。克明,你说王世充会怎样选择?”杨侑笑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杜如晦捋着胡须略略思考,道:“王世充虽然心中怀疑,但他帐下大将已经不多,单雄信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猛将之一。微臣以为,他一定会派亲王节制单雄信。” 杨侑颔首,杜如晦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不过,随着王仁则的被俘,王行本的兵败,这王世充会用何人呢?太子王玄应是扶不起的阿斗,汉王王玄恕也是一个蠢货,根本不足以担当重任,杨侑想了想,道:“朕已经猜到王世充派何人节制了。” 说着,杨侑叫过了独孤千山,吩咐了几句,独孤千山应了一声,匆匆准备去了。 两人又聊了片刻,已是响午,杨侑回到大帐,有亲兵端了米饭和烤好的黄羊腿,几碟时令菜蔬,杨侑心情大好,将饭菜一扫而空。吃过了饭,杨侑略作休息,准备批阅折子。这时,独孤千山前来禀告,道:“陛下,三位将军回来了。” “宣!”杨侑朗声。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三人鱼贯而入,见了杨侑,纷纷施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杨侑见三人眉宇间有着担心,心中也就明白了。 罗士信首先开口,道:“微臣无能,不能说服单雄信弃暗投明。” “罗将军不必自责,此事朕心中已经有数。不过……”杨侑说到这里,却停下不言不语,打量三位心腹。 程知节微微抬头,看着杨侑,陛下这话只说了半截,是什么意思?裴行俨也是同样疑惑。 “朕想知道,如果在战场上相遇单雄信,你三人会如何?”杨侑淡淡的问道。 三人一阵沉默,片刻后,罗士信硬着头皮,道:“单雄信虽然是微臣兄弟,但自古忠孝不能双全,国家利益大于私人恩怨,微臣、微臣一定会杀了他。” 杨侑又看向了程知节和裴行俨,两人也如此说着。 “单雄信武艺高强,本来是值得一用之人,但他一意孤行,想要陪着王世充殉葬。朕绝不会允许任何敌人的存在,希望三位爱卿明白这个道理。但朕可以答应你们,单雄信若死,你们可以领回他的尸身。” “多谢陛下!”程知节最为机灵,立刻说道。 “三位爱卿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朕不日就要攻打上清宫。”杨侑说道。只有夺下了上清宫,才有地理上的优势,因此,这上清宫是非打不可的。 三人齐齐抱拳,施礼退了下去。杨侑站起身来,慢慢踱步,他需要等上一两天,看看王世充的反应再说。 王世充得到消息的速度比起杨侑来稍慢了一些,不过消息还算及时。王世充手中捏着密报,手指有些泛白。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等人,对于王世充来说,无比熟悉。对于王世充来说,他们都是叛徒。 这几个叛徒去找单雄信,能有什么好事?王世充不用脑袋想,都知道他们是来当说客。单雄信与这几人,是刎颈之交,关系特别密切。在密报里,王世充知道这三人在单雄信的府邸休息了一夜,次日,这三人匆匆离去。 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单雄信究竟有没有投降?种种的疑惑在王世充的脑海里盘旋,思考了很久,王世充决定派出荆王王行本,以犒劳三军为名,赶赴上清宫,一看究竟,如果单雄信真的意图不轨,就夺了他的兵权。王行本得到密令,次日一早,率亲兵三百,另有郑兵三千,押送着三千石粮草、牛羊五十多头,赶赴上清宫。 单雄信早就得到消息,打开寨门迎接王行本。由于王世充以犒军为名,单雄信并不怀疑。 王仁则刚刚走出洛阳城的时候,杨侑就得到了消息,他脸上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杨侑立刻让锦衣卫在洛阳城中四处传播,说单雄信意图造反。此时的城中,以独孤武师的锦衣卫已经蛰伏在城中多时,得到杨侑的密令,立刻行动了起来。 响午时分,独孤武师出现在一家酒肆,这家酒肆位于洛水边上,交通便利,人流量很大。此时的洛阳,人心还算稳定。毕竟东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百姓们已经见惯不惯了。而王世充从去年开始,努力稳定粮价,又降低了赋税,因此洛阳百姓的家中,还算有余粮。有了粮食,百姓的一颗心也就放下,对于即将而来的大战,倒有些麻木了。 反正这天下,不是姓杨的,便是姓李的,要不就是姓王的,只要百姓还能活下去,管他坐在金銮殿的是那位? 独孤武师迈步走上酒肆,立刻有人殷勤地迎了上来,“这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来一条大河鲤鱼,一碟花生米,再随便上几个小菜吧!”独孤武师说着,目光一瞟四周,见大厅内人还不少,便朝着人多的地方,挤了过去,选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唉,天下乱了这么多年,何时才是尽头啊。”独孤武师刚刚坐下,就听见一个满脸胡须的食客摇摇头说着,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唉!”另一人也摇头,他端起酒杯,吱溜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又道:“如今大隋天子亲征,连破几处关隘,兵锋直抵洛阳,你们说,这洛阳挡得住吗?” 邻桌一个年轻男子听见两人的话,靠了过来,道:“洛阳可是坚城,当年瓦岗李密如何嚣张,还不是在洛阳坚城下折戟沉沙?” “你这话可不对。洛阳本来就是大隋东都,更兼大隋天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区区一个洛阳,又怎能挡住大隋天子呢?”虬髯大汉反驳,但话刚刚说完,急忙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都说大隋天子有三头六臂,这可是真的?”年轻男子说着。 虬髯大汉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这是胡说。”说着,他端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喝尽了。果酒有些苦涩,虬髯大汉忍不住摇头,道:“我给你们说,这天下,我去的地方多了,可是说起酒来,还是巴蜀的好。味道够烈,也很香。” 年轻男子嗤之以鼻,不屑地看了虬髯汉子一眼,道:“都说南人柔弱,他们怎能喝烈酒?” 虬髯大汉一抹胡须,将胡须上的酒渍甩在地上,朝着年轻的男子翻了了一个白眼,道:“我走遍天下,怎会说假?这巴蜀历来是天府之国,百姓富裕。那大隋天子登基之后,改良了酿酒工艺,味道极好。你不知道吧,那烧酒可是远销西域。” “胡说,若是远销西域,这洛阳岂能没有?”年轻男子反驳。 虬髯大汉嗤笑一声,他一指门外人。流,道:“你且看看这些百姓,是能喝得起价值两吊钱的烧酒吗?” 年轻男子不再说话了,这烧酒也贵的太离谱了一些,两吊钱,在大业初年,足够一家三口人生活一个月了。如今虽然说是战乱,物价飞涨,但两吊钱买烧酒,也太贵了些。放眼看去,如今的洛阳街头,百姓衣着无不是打着补丁,恨不得将一文钱扳成两半来花。两吊钱的确太奢侈了。 虬髯大汉见年轻男子不说话,心中越发得意,一连喝了两口酒。 独孤武师冷眼看着,心想这个,还挺有意思,听他的口气,在巴蜀呆了不短的时间。 “我给你们说啊,这洛阳,一定撑不了多久。”虬髯大汉继续说道。 独孤武师走了过去,拱拱手,道:“这位兄台,为何如此认为?”这个虬髯汉子,在洛阳竟然说这些话,胆子不小啊。比锦衣卫还锦衣卫。 虬髯大汉吓了一跳,等看清独孤武师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独孤武师就地坐下,道:“这位兄台,我请你喝酒。”说着,一摆手,一名伙计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独孤武师道:“上最好的酒!”说着,取出一粒金豆子。 伙计看的眼睛都直了,忙连声应着,取酒去了。片刻之后,上好的粮食酿造的酒就送了上来。 “请!”独孤武师说道,亲手为虬髯大汉倒了一杯酒。 虬髯大汉极为贪杯,美酒送上来,酒香四溢,他忍不住抽动鼻子,口水差一点流了出来,听见独孤武师请他,一张胖脸大喜,他伸出手去,端起了酒杯,便往唇边送去,刚到嘴边,虬髯大汉突然叹息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酒杯,道:“这位兄台,我不食嗟来之食。” 独孤武师眯起了眼睛,一个酒鬼,面对美酒的诱惑,居然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这证明还有足够的控制力,想到此,他微微一笑,道:“相逢便是有缘,今日见兄台器宇轩昂,不是池中之物,因此想要结交罢了。兄台为何而如此疑心?” 呵呵一笑,挠挠头,道:“兄台,我只是担心你是朝廷的密探罢了。” 。 第945章劝降 独孤武师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凑近了虬髯大汉,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我这样,像密探吗?” 见独孤武师十分认真的样子,仔细地看着独孤武师,见他打扮普通,似乎不像。但独孤武师的一双眸子,却显得十分有精神,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不像。” 这时,伙计送上了酒菜,独孤武师为添满了酒,道:“请!” 眼珠一转,心一横,端起酒就喝。刚才那些话,这个人肯定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两人喝了几口酒,独孤武师笑道:“你说这洛阳撑不了多久,有什么原因吗?” 喝了几口酒,胆子也大了,脸色也红了,他低声道:“这王世充本来就是隋臣,洛阳更是大隋东都,百姓的一颗心,都是隋心。如今大隋天子统兵收复中原,正是人心所向。这王世充撑不了多久。” 独孤武师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撑不了多久,是多久?” “这个嘛!”咂咂嘴,想了想,道:“毕竟王世充尚有数万兵马,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吃半年。等到粮尽,便是洛阳城破之时了。” 独孤武师嘿嘿一笑,低声道:“哪里用的了粮尽。据我所知,那单雄信屯兵上清宫,已经暗中投靠大隋。一旦上清宫失陷,隋军便可毫无顾忌攻打洛阳。随着单雄信的投降,恐怕这洛阳城,必定会人心惶惶。” 吃了一惊,脸色顿时变了,道:“单雄信叛变了?我怎地不知。” “咳,我也是刚刚得知。你想,那单雄信先后为数人效力,根本毫无忠心可言。如今洛阳即将被围困,为了自家利益,投靠实力强大的大隋,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独孤武师说着,猛然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很快,他十分惊慌地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酒肆。 酒肆里,包括在内的几名食客都无比震惊,这单雄信是大郑赫赫有名的飞将,连他都投靠了大隋,这洛阳还能守住吗?一想到往日洛阳被围困的艰难情形,食客们都没有了兴致,转眼就走了个精光。 眯起了眼睛,慢慢站起身来,朝着另一家酒肆走去。果然,另一家酒肆里,同样流传着单雄信已经投靠大隋的消息。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注意。 洛阳城中,几个酒肆都有单雄信叛变的消息传出,正所谓三人成虎,不过片刻时间,整个洛阳城都传遍了这个消息。本来洛阳城就人心惶恐,如今又有人叛变,而且还是朝廷重臣,整个洛阳城几乎要翻了天。一些有先见之明的百姓,已经开始抢购粮食,然后埋在地下,以备日后食用。 城中不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世充的耳中,王世充显得犹豫不决,他仍然不相信单雄信会背叛他,但城中流传的消息又不得不让他十分重视。想了想,王世充立刻修书一封,只说要有大事相商,因此特意召回单雄信。同时,王世充不得不出面辟谣,拿出部分粮食,稳定民心,在他的努力下,洛阳城的骚乱暂时平息了下来。 上清宫,单雄信接到书信,苦笑一声,只得将兵权交给了王行本,带着百余亲兵匆匆回到了洛阳。 隋军大营,杨侑得到了消息,立刻整顿兵马,出兵攻打上清宫。 侯君集、丘行恭、沈光等人,领一支军队,在上清宫与洛阳之间,修建防御工事,阻断两地的联系,而他亲帅大军,杀奔上清宫。 隋军出动,王行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带人登上城墙,凝视着城外如乌云一般扑来的隋军。只见隋军军容严整,缓缓而行。位于中军的一辆马车上,插着一杆最大的赤红色旗帜,正是杨侑的军旗。 王行本立刻明白,这是杨侑亲征。一想到杨侑,王行本就恨不得将他给杀了。偃师城的种种痛苦经历,又在脑海里浮现。他曾经发誓,所吃得苦,一定要还给杨侑。 隋军在上清宫数百步外停下,迅速搭建了一所指挥台,杨侑登上指挥台,凝视着前方的上清宫,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他需要仰视,才能看清楚上清宫,而且只能看到黑黑的一个点,足以证明这上清宫有多么高。 杜如晦在一旁,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上清宫的地势,果然险要,若是能夺下此地,便能居高临下,虎视洛阳,同时更能进兵孟津渡,攻打洛阳以西各县。” 杨侑颔首,道:“不错,朕便是先要拿下上清宫,继而扫平洛阳四周。阻击伪唐的来援之兵,才能从容拿下洛阳。” 两人说话间,隋军在各位将领的带领下,已经结成了战阵。军旗飞舞,刀枪泛寒,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隋军,让王行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上清宫的地理得天独厚,易守难攻,但也忍不住心中战栗。 但旋即,王行本又变得笃定起来,以邙山的凶险,只要以大量的弓箭手镇守,隋人若来,只管以弓箭射之,隋人就算是蛟龙,也翻不起浪花。 杨侑手中拿着望远镜,看着王行本那变幻的脸色,不由就是一笑,他大手一挥,道:“来人呀,将王仁则带上来。” “喏!”独孤千山应着,很快,就将王仁则带上指挥台。 “陛下,饶命,饶命呀!”王仁则一上来,就“噗通”一声,跪在杨侑面前,连连求饶。自从被杨侑擒获之后,虽然不曾受到虐待,但仍然让他胆战心惊,惶恐过日,生恐那一天就被杨侑砍头。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王仁则,你想活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啊!”王仁则心中一喜,想不到大隋天子真的给了他活命机会。他忙爬上几步,道:“陛下大恩,王仁则没齿难忘。” “不用这么快谢朕,朕说饶你,却是有条件的。”杨侑抬起手,马鞭一指前方,道:“此地你可认识?” 王仁则抬起头,仔细看了看,道:“这里是上清宫。” “不错,这里正是上清宫,如今王行本屯兵上清宫,顽抗到底。王仁则,朕要你去劝降于他。”杨侑淡淡的道。 王仁则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喜,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做出为难神色,道:“陛下,我已经决意为大隋效力,若是去了上清宫,恐怕性命不保。” 杨侑扫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满地道:“王仁则,你若不去劝降王行本,朕就立刻阉了你,送你进宫做宦官。” 王仁则略略踌躇一番,咬咬牙,道:“既然陛下看重微臣,微臣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将王行本劝降了。”说着,王仁则站起身来,大步走下了高台,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势。 杨侑轻轻摇头,全副武装的裴行俨,罗士信带着盾兵,紧紧跟上,将王仁则夹在了中央。 王仁则苦笑一声,这才明白,杨侑让他劝降,并不是让他一个人去。当下心中盘算着,总要想个办法,逃进上清宫。 一行人在盾兵的保护下,朝着上清宫走去。王行本举起了手臂,下令弓箭手准备随时射击,给这群不长眼的隋军一个教训。郑军弓箭手接到命令,纷纷张弓搭箭,忽然,站在王行本身边的王德仁忽然张大了嘴巴,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荆王,那,那不是唐王吗?” 王行本一愣,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在隋军人群中,有一人的脸庞非常熟悉。随着距离渐渐近了,王行本越加肯定了,那人正是唐王王仁则。唐王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忽然,王行本身子一震,想到了什么。 王行本特意去了解过杨侑的经历,知道他曾经利用李智云对付李渊,让李渊一度进退两难。如今,杨侑这是在故技重施啊。 果不其然,很快,王仁则就在离五十步外停了下来。王仁则瞧了一眼前方,他也看见了王行本。王仁则用余光看了一眼四周,只见裴行俨和罗士信一左一右,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只得叹息了一声,这种情形下,要从两员虎将身边逃出,恐怕就算是项羽也不能了。 罗士信眯起眼睛,打量着王仁则,道:“王仁则,你若敢耍花招,我立刻让你身首异处。” 裴行俨却笑了笑,道:“士信,唐王胆子小,你可别吓坏了他。若是吓坏了,话都不会说了,这可如何是好?” 左右数十名隋军听见两位将军的调侃,均是哈哈笑了起来。 王仁则脸色通红,为了活命,他已经顾不得尊严了。众人笑罢,罗士信一推王仁则,道:“唐王,快去劝降吧!”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王仁则缓缓走了出去,高声喝道:“我是唐王,是自己人,你们先放下弓箭,有话好好说!” 王行本看着自家兄弟的笨拙表演,心中无奈而又尴尬。不管怎样,王仁则是王氏族人,若要杀了他,心中这道坎过不去,而且,一旦杀了他,大郑军心必定受到动摇,连自家兄弟都敢杀,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君主,值得效力吗? 本来这场战役,郑军连连败退,丢了不少土地,士气已经低迷,若是王仁则说出劝降的话,士气会更加低迷,情况会更加危险。 想到此,王行本咬咬牙,道:“胡说,他是假冒的唐王!是杨侑小儿的诡计,意图来扰乱军心,来人,速速将此人给我杀了!” 。 第946章杀俘震敌 王行本已经痛下决心,要将王仁则给宰了,绝不能留着他,否则会扰乱军心。vm)可是,刚才王仁则的话,至少上百名郑军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杀了自家兄弟,这名声,不太好。此时,也顾不得了。 王德仁闻言便是一愣,他快步走到王行本身边,低声道:“王爷,那可是唐王啊,若是陛下知道他死在这里,恐怕……”接下来的话,王德仁没有明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王行本略略一愣,说起来,王氏诸王之中,除了死去的王弘烈,便数王仁则最为受到陛下信任。如果射杀了他,这里这么多人,难免会将此事说出来。王行本一愣的功夫,王仁则又在下面大声的叫喊着。 无非是要郑兵打开大门投降,如今大隋国运正隆,抵抗已经没有意义。再说了,大家本来就是隋朝的臣民,如今重归大隋,岂不是美事一件?王仁则在下面吼着嗓子劝降,上清宫的郑军士兵面面相窥,这唐王,竟然投降了?而且居然还来劝降? 不时,有士兵拿眼去看王行本,只见荆王的一张脸,已经变得十分铁青。 杨侑站在指挥台上,不由眯起了眼睛,伸手一指前方,道:“杜爱卿,你说这王行本会射杀王仁则吗?” “微臣以为,他一定会如此做!”杜如晦捋着胡须,显得十分轻松。这些人都是反贼,对于反贼,不可心慈手软。 这时,王仁则喊得越加的卖力,因为他知道,不卖力,就没有了活命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王行本念在兄弟的情分上,希望王行本不会动手。王行本站在哨楼上,瞳孔猛烈收缩,眼中杀意迸射而出。 这个唐王,竟然如此作为,难道他分不清国事和个人荣辱孰轻孰重吗?在国事面前,难道他就不能牺牲个人,成全大郑的霸业吗?王行本越想越生气,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来人,将那人给我杀了!” 王德仁不由后退一步,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王行本眼睛赤红,杀气腾腾,心中不由害怕了起来,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执行荆王的命令,他就会第一个死。想到此,王德仁快步走到一名弓箭手面前,道:“那人是假冒的唐王,将他杀了!” 一名神射手得命,张弓拉箭,对着王仁则就是一箭。 郑军的异动没有瞒过裴行俨的眼睛,在利箭而出的一瞬间,裴行俨已经做出了动作,他迅速抢过一张盾牌,挡在王仁则的面前。 “铛!”的一声巨响,此时距离很近,不过五十多步,弓弩手射出的箭羽劲力很强,击打在盾牌上,金鸣之声震得王仁则的耳膜隐隐生痛。裴行俨冷笑一声,冲着惊魂未定的王仁则道:“唐王,你的好兄弟荆王可是要杀了你!” 王仁则闻言,摸了摸胸口,看着地上的落箭,不由咬牙切齿,他猛地抬头,见王行本正冷冷地瞧着自己,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仿佛刚才没有杀死自己,非常后悔似的。王仁则心头的怒气顿时像火焰一样翻腾起来,他冲着上清宫开始大声咒骂起来。 王仁则口才极好,骂的十分难听,不少郑军士兵听了,都不由面红耳赤,纷纷看着王行本。王行本恼羞成怒,他伸手抢过一张弓箭,拉弓朝着王仁则射去。可是他射术不行,箭羽只是斜斜飞了二十多步,就落在了地上,引得隋军士兵哈哈大笑。 王仁则借着机会,趁机对王行本又是一阵侮辱,王行本面红耳赤,挥舞着双手,厉声大喝,道:“杀,给我杀了他!” 郑军弓弩手纷纷拉开了弓箭,朝着王仁则一行人射去。郑军的异动裴行俨和罗士信早就察觉,此时王仁则所作所为效果已经达到,两人立刻带着隋兵撤退。隋军将盾牌挡在前面,乱箭射来,在盾牌面前纷纷坠落,偶尔有从盾牌缝隙射入的,也被隋兵斩落在地上。 箭羽一轮又是一轮,乱箭中,王仁则大叫了一声,大腿上中了一箭,痛得他眼睛一黑,差点昏死过去。裴行俨力气大,一只手拖着他向后撤退。行了五十多步,逐渐走出郑军弓弩手的射程范围,箭羽稀疏了下来,三军回头狂奔。 裴行俨将王仁则拖到了指挥台上,扔到了杨侑面前。王仁则哼了一声,这才缓过气来。他抬头一看,见大腿一块肉翻了出来,血流如注,王仁则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想想都痛啊。 “王仁则,你没有完成朕的任务,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你呢?”杨侑眯起眼睛,淡淡的看着他,但语言中,透露出的阵阵杀意,已经让王仁则不寒而栗。 “陛下,我一定会更加努力,说服上清宫投降!”王仁则身子一抖,顾不得大腿血流如注,扑了上去,哭着喊着求饶。 杨侑飞起一脚,将他从身边踢开,喝道:“来人,将他斩了,吊起来示众,若郑军再不投降,这王仁则就是榜样!” 洛阳,王世充神色凝重,陈王段达、长史邴元真、御史杨续等人坐在书房里,表情同样难看。 书房里沉默,不安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环绕,空气也似乎凝固了。王世充扫视了一眼群臣,见众人不言不语,心中叹息一声。 “诸位,隋军数日不曾动兵,今日突然攻打上清宫,诸位,你们怎么看?”王世充缓缓开口。 段达眼珠转了转,见众人低头不语,只得拱拱手,道:“陛下,隋军突然攻打上清宫,或许是想要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毕竟上清宫依邙山而建,地势险要,隋军想要拿下上清宫,不是旦夕可下。微臣以为,杨侑是想要引诱陛下出兵,半路伏兵而击之。”段达分析者。 “这么说,隋军会在半路设伏?”王世充沉吟。 话音刚落,段瑜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份文书,道:“陛下,前方军报。” 王玄应猛然跃起,从段瑜手中抢过军报,展开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父皇,隋军在城外二十里出设伏,由大将侯君集、丘行恭、沈光等人率领,有的藏在树林里,有的藏在山丘中,此外还有一部分正在挖掘着战壕。”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齐刷刷地看着段达,陈王之言,果然不虚啊。王世充皱着眉头,伸出手,王玄应上前一步,将军报递给了父亲。 王世充手指微微颤抖,展开看着,半响,他点点头,道:“陈王之言,果然有先见之明。” “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当继续坚守,以老隋师,等河内郡发生大战,双方疲倦之时,便是我军反攻之时。”段达脸上的喜悦一扫而过,如今大郑群臣之中,只有他能为君分忧。 王世充默默点头,旋即,书房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上清宫,高大的临车缓缓而行,朝着关隘行去。罗士信艺高胆大,身着明光铠,如泰山一般,站在临车上,在罗士信身边,王仁则已经被捆绑了起来,跪在临车上。距离慢慢近了,郑军士兵都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唐王吗? 王行本也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刚才想要杀死王仁则,但此时,心中的火气已经渐渐消散了。看见隋军将王仁则又押送了过来,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杨侑又想做什么? 王仁则跪在临车上,大声的喊叫着,想要让罗士信饶他一命,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罗士信看着距离近了,冷笑一声,举起了横刀。裴行俨走了过来,一把抓起王仁则的头发,王仁则头颅抬起,一张惊恐的脸让所有的郑军士兵看的更加清晰。 罗士信大喝一声,横刀奋力斩下,只听“咔嚓”一声,脖颈应声而裂,头颅飞起,脖腔里的鲜血喷射而出,足足喷了三十多步。喷泉一样的鲜血让郑军士兵目瞪口呆。纵然离林晨还有一段距离,但数名郑军士兵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裴行俨一声厉喝,手臂鼓起,将王仁则的头颅远远抛出,恰好抛到了营寨内。头颅滴溜溜滚动,几名郑兵看见王仁则眼睛突出,鲜血不停涌出,顿时都吓得手足无措。 王行本快步走上几步,看着兄弟的头颅,恨得银牙直咬。如今上清宫大多数士兵知道劝降者就是王仁则,罗士信当面杀了他,这对士气是巨大的打击。 “上清宫的郑兵听着,大隋陛下御驾亲征,一路所向披靡,尔等皆是隋臣,若是开门投降,不仅可以活命,更能获得土地。若是顽抗到底,下场如同王仁则!”罗士信大声喊着,他声音有些嘶哑,但穿透力极强,郑军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数名郑兵相视一眼,这个隋将说的不错,如今天下大势逐渐明朗,所谓的大郑,只不过是一个反贼而已。而且地盘不过一两个郡治,兵马不过数万,怎么能和拥有大半个天下的大隋对抗呢?从财力、人力、物力上来说,那一项都难望大隋之项背。 顿时,有数人不怀好意的看着王行本了。刚才此人想要杀死自家兄弟,足以证明他是无情无义之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效力,对比隋军的强势,这个选择并不难。可是,王行本毕竟是王爷,身边尚有数百忠心的护卫,这几人虽然心怀不轨,但还是不敢动手。 一时之间,上清宫内,众人的思绪都无比复杂。 。 第947章初定上清宫 王行本也隐隐觉得形势有些不妙,他眼睛一瞪,扫视了一眼众人,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毕竟是王爷,余威犹在,发起怒来,颇有一番气势,士兵们见了,下位者的心态作祟,不免惶恐起来。这时,隋军离得越来越近了,临车上,隋军弓弩手张弓搭箭,准备射击。如今隋军使用的是改良之后的诸葛弩,一轮射击,弩箭如雨,劈头盖脸朝着上清宫而去。 此时郑军士兵心头激荡,尚未从王仁则被斩中回味过来,弩箭而来,数名郑军士兵顿时被射中,或哀叫不已,或一头栽倒在地上。隋军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郑军士兵措手不及,在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之后,他们开始组织反击。 王行本差一点被流矢所伤,他急忙躲在栅栏后,大声指挥着郑军反击。无奈,隋军的箭羽太过于密集,随着临车的靠近,箭羽威力更大,压得郑军士兵抬不起头来,偶尔趁着隋军射击的间歇,反击一两下,但对隋军造成的威胁并不大。 杨侑看着十余辆临车逐渐靠近了上清宫,不由眯起了眼睛。下一步行动是最关键的步骤,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罗士信和裴行俨站在临车上,见离上清宫越来越近,约莫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了,两人相视一眼,忽然一声令下,藏在临车里的隋军迅速钻了出来,在弓弩手的掩护下,迅速将手中的瓦罐抛出。 有的瓦罐砸在栅栏上,顿时碎了,栅栏上顿时黑黑的一片,有的瓦罐则越过栅栏,落在郑军大营里,瓦罐破裂,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 王行本大吃一惊,隋军又要火攻,他忙喝道:“隋军又要火攻了,小心!” 话音刚落,隋军将一支支点着的箭羽射了过来。如今虽然是春季,但上清宫地势比较高,而且单雄信为了修建防御工事,已经将四周的树木砍伐殆尽,此时栅栏都干了,又有火油助燃,很容易就燃烧了起来。 火舌四处舔着,郑军士兵很明智地选择了撤退,王行本随着人群撤退。第一道防线,就此被隋军攻破,大火继续燃烧着,足足燃烧了两个时辰,栅栏都变成了木炭,整个营门口废墟一片。 大火熄灭之后,隋军清扫阻碍,继续前进。此时,逐渐进入邙山深处。杨侑留下一万士兵在外压阵,带诸将进入峡谷中,看着逐渐险要的山势,不觉皱了皱眉头。这单雄信虽然厉害,但用兵却差了一些,若是他在山顶屯兵数百,纵然是有雄兵百万,断然无法冲出峡谷。 罗士信和裴行俨艺高胆大,作为前锋先行,一路上,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两柱香时间,冲出了峡谷,前方两百多步处,郑军第二道防线出现在眼前。这第二道防线依山而建,基本是山石组成,要想烧毁,却是妄想。 杨侑接到消息,迅速率兵杀奔谷内,此时,王行本已经带着郑兵在山谷上布放。王行本十分清楚,这上清宫的布防,第一道防线只是摆设,真正的防御是在第二道。如今遍地山石,隋军火攻之策,必然失效。 想到这里,王行本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变得极为有信心。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灰头土脸,衣服下摆已经被烧坏,但他依然感觉良好。 由于地势的关系,单雄信的第二道防线前,有一片较为宽阔的地带,方圆约两百步。地形并不利于隋军士兵展开,而后方的峡谷,使得隋军的攻城器械难以运输。这就意味着,攻关的难度增加了。 杨侑扫视了一眼前方的关隘,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虽然关隘难以攻打,但杨侑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略略思考过后,杨侑突然下令撤退。 上清宫一带的地理虽然已经被探查清楚,但郑军大营内部的地理杨侑并不清楚。在攻破了第一道防线之后,发现第二道防线难以攻打,仅仅是高达百尺的盘旋山路,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若是一味攻打,这路还没有走一半,攻关的士兵恐怕就死伤殆尽了。 既然攻不下,那就不攻!以邙山为根据地,最大的优点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是也有缺点,就算邙山小溪众多,不缺水,但数万大军,需要的粮食却是数以万计,只要在峡谷出建筑一道防线,就能将上清宫的郑军死死困住。 隋军来的快,撤退的也快,呼啦啦就撤退了。杨侑到了峡谷边上,立刻下令用巨石堵住峡谷口,隋军忙碌了半个时辰,用巨石牢牢堵住了谷口。杨侑留下五千士兵,恢复营寨,又令人送来了粮食,准备长期围困上清宫。 这边杨侑准备围困上清宫,那边王行本见杨侑灰溜溜的撤退,心中不由大喜,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得意的站起身来,指着撤出上清宫的隋军,哈哈一笑道:“诸位,隋军虽然英勇,但不过是莽夫。你看,他们已经撤退!” 王德仁皱了皱眉头,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妥。隋军既然选择攻击,那么必然有所依仗,若不能一举攻下上清宫,恐怕是不会轻易动兵的。想到此,王德仁拱拱手,道:“荆王,是否派兵查探查探?” “不急!”王行本故作镇定,实际上却害怕中了隋军埋伏。 等到月儿升起,王行本这才派了几名士兵,外出探查情况,大半个时辰后,王行本得到了消息,说隋军将谷口堵住了,而且听谷外动静,隋军似乎准备长期围困。王行本得到消息,大吃一惊,他思虑半响,在王德仁的劝说下,立刻修书一封,让飞鸽带往洛阳。 洛阳,已经是深夜。 白日里得到隋军攻打上清宫的消息,让王世充有些忧虑。尽管段达最后提出了建议,说上清宫易守难攻,隋军旦夕不可下,只要上清宫还被大郑牢牢控制,杨侑必然心有顾忌,不敢南下全力攻打洛阳。 尽管段达之言非常有道理,但王世充依旧有些担心。亥时,消息传来,隋军已经开始撤退,这让王世充可以肯定,杨侑必定在上清宫前折戟沉沙。这个消息让王世充有了一些胃口,他喝了两碗粥,吩咐派人出城,查看上清宫的情况,这才回到后宫,准备休息。 忽然,段瑜从门外匆匆进来,手中托着一只信鸽。王世充眼睛登时亮了,这必定是荆王传来的讯息。 “陛下,这是荆王飞鸽送来的书信。”段瑜恭敬地说道。 听了段瑜的话,王世充这下更加肯定,王行本一定没事。既然没事,那上清宫必定安然无恙。想到这点,王世充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从段瑜手中接过书信,展开看着。段瑜走到一旁,挑亮了蜡烛,屋子里光线顿时亮了起来。 段瑜回过身,到一旁,端了一杯茶水过来,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陛下眼睛血红,身子微微颤抖,猛然间,王世充站了起来,狠狠一拳打在了案几上,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案几轰然倒下,上面的陶瓷杯子落在地上,碎成数块。 王世充脸色铁青,拳头已经破皮,鲜血正缓缓流淌着。 段瑜尖叫一声,道:“陛下!” “传朕命令,立刻召集太子、陈王、单将军等人,商议大事!”王世充厉声怒喝。 “喏,喏!”段瑜吓了一跳,匆匆走了出去,到了门边,没有注意到门槛,摔在地上,门牙磕掉了两颗,但他已经顾不得了,匆匆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匆匆走了出去。 王世充在屋子里踱步,可恶的隋军,竟然利用唐王,使得荆王投鼠忌器,以至于上清宫第一道关隘被攻破。唐王不幸为国捐躯,虽然有不幸的一面,但随着唐王的身死,隋军的攻势受挫,上清宫仍然被大郑牢牢掌控。 有利有弊,上清宫虽然力保不失,但却被隋军围困,谷口已经被堵死,没有粮食,上清宫的数万军队,迟早会崩溃。王世充明白,绝不能坐以待毙了。他要主动进攻一次,给杨侑一个教训,虽然他一度忍让,可是忍让是有限度的! 王世充焦急地踱步,额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汗水,显示着他的心情,十分急躁。也不知道踱步踱了多久,终于,门外响起了匆匆而嘈杂的脚步声。陈王段达、太子王玄应、汉王王玄恕、大将军单雄信等人,满头大汗地进来了。 段达抬起皱起的眼皮,看了王世充一眼,见他十分暴躁的模样,心中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揣测着,难道说隋军气势如虹,攻下了上清宫了吗?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杨侑小儿一向诡计多端,自从掌握大权之后,似乎非常顺利,很少战败。 太子王玄应进来,也是奇怪万分,他快步走到了王世充身边,施礼道:“父皇!” 单雄信一抱拳,道:“陛下,深夜召唤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段达、王玄应都看向了王世充,单雄信问出了他们想问的问题,这个时候,正是睡觉的时候,陛下不好好休息,折腾什么?不是说,隋军已经撤退了吗?难道是上清宫那边波澜再起吗? 王世充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喝道:“陈王、单将军,朕已经做出决定,今夜带兵偷袭隋军大营,为唐王报仇!” 群臣一愣,唐王被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了赎回唐王,陛下曾经派出使者,但却被杨侑拒绝了。如今听陛下之言,难道是唐王为国捐躯了不成?! 。 第948章夜袭! 洛阳,皇宫里,书房内。 听了王世充愤怒的话语,段达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道:“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单雄信心中升起不祥之感,也忙走上两步,带着疑惑问道:“陛下,据悉隋军已经撤退,难道说,是杨侑攻上清宫不下,心中愤怒,转而杀了唐王泄愤?” 王世充沉默不语,将王行本的急报递给了太子王玄应,道:“玄应,你念一念吧!”说着,负手站在一旁,一脸黯然。 王玄应接过急报,清了清嗓子,朗声念着,随着他的话,众人不由愕然万分。隋军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又杀又烧,就将上清宫第一道防线给攻破了,这份实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如今荆王主力虽然损失不大,但却被困在上清宫内。 群臣有人愕然,有人愤怒,有人心惊,有人战栗,各人有着不同的表情,心中也在各自盘算着。隋军虽然没有继续攻打上清宫,但从如今的局面看来,上清宫的郑军进退两难,攻不出,守不得。一旦粮食吃尽,军心必然溃散,不战自败。 段达还算沉得住气,他劝慰着王世充,道:“陛下,如今唐王为国捐躯,已经成为了定局,无论怎样,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如今隋军势大,就算出兵报仇,也要仔细思量。不可中了杨侑的诡计。” 王世充闻言,不由沉吟着,刚才他的确愤怒,但段达的话十分有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因此而乱了方寸,破坏了原本的计划。简单地说,就是大局为重,绝不可意气用事。 单雄信眯起了眼睛,道:“陛下,微臣意见,恰好与陈王相反。” “哦?”王世充瞳孔猛烈收缩,眼中杀意再度迸射而出,单雄信的主战正和王世充的心意。 段达急忙道:“陛下,如今不宜开战啊,不宜开战啊!” 王世充猛地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段达,已经有些不满。段达人老成精,已经看出了王世充不满,不由得噤声。 单雄信朗声道:“陛下,自从开战一来,我军尚未主动出击,在杨侑小儿看来,我军不敢出击,是害怕了他。再说杨侑小儿一向骄横,连战连捷之后,必定得意洋洋,疏于防范。若是我军趁夜出击,必定能杀杨侑小儿一个措手不及!” 王世充虎目一瞪,单雄信说的非常有道理啊!俗话说骄兵必败,这杨侑也是凡人,难保不会得意。再说,兵贵在奇,当初杨侑设计,令他击败李密,正是兵行险招。如今夜袭隋军,不正符合这个要诀吗?他杨侑时常偷袭,耍些手段,今日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让杨侑尝一尝苦头。 段达脸色变了变,杨侑虽然善于偷袭,但他每次布局,都非常谨慎。在叶县,段达曾经看过杨侑大营,布局严谨,防备森严,各种设施完备,想要偷袭隋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段达还想要劝阻,但看见王世充阴沉的脸,嘴唇蠕动了几下,咽下一口唾沫,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这个时候,若还要忤逆,愤怒的王世充恐怕会杀了他。 王世充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兵,脸色稍微缓和,十分认真地问道:“单将军,若是要出兵,以你之见,当如何出兵?” 单雄信快步走到地图边上,指着洛阳城东北方向的隋军大营,道:“陛下,杨侑将大营驻扎在此地。此地名唤凤尾坡,北靠邙山余脉,南接洛水。而洛水由西南向东北流淌,将隋军大营夹在三角缝隙中。我军若是出兵,必须要一鼓作气,从西南方向进攻,若是能攻破隋军大营,隋军必乱。” “不管隋军是走东北还是南方,都需要渡过洛水。如今洛水水势渐涨,渡河不易,死伤必然无数。微臣以为,只要派一支兵马,在洛水南岸布防,以弓弩手射之,隋军必定死伤惨重。至于北方,则是邙山,只需要派一支骑兵埋伏,隋军若来,同样逃不掉。”单雄信朗声说道,言语间,充满了信心。 王世充不由捋着胡须,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地图,单雄信就像一个厨师,在他面前做了一个喷香的大饼,就等着他去吃了。但在吃之前,王世充必须要考虑,能不能一口吃下,毕竟从人数上来说,隋军人数太多了,想要一战击败隋军,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可是越遥不可及,越让王世充怦然心动。当初李密数十万大军,而他不过两万军队,不是也一样击败李密,扭转了双方的局势了吗?胜利,只会属于胆大者,那些畏畏缩缩之人,注定了失败。 王世充想到这里,热血不由沸腾起来,他走到地图边,抬起手,道:“正当如此,传令下去,三军立刻准备,饱食一顿,三更时分从北门出城,夜袭隋军!” “喏!”诸将拱手答应,就连太子王玄应也一脸兴奋,报仇的时机终于来了。 段达心中叹息了一声,陛下还是决定出击了。 王世充又继续吩咐,道:“陈王,你率三千弓弩手,在洛水南岸等待,若是隋军兵败,来到河边,只管以弓弩射之。” “喏!”段达拱拱手,尽管心中不愿,但还是不得不答应。 “单将军,你带兵五千,攻打隋军中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隋军!”王世充凝声,作为大郑朝廷硕果仅存的猛将,单雄信当仁不让也担当起冲锋陷阵地重任。 单雄信大步出列,朗声道:“微臣一定击溃隋军!” 王世充满意地看了看单雄信,他的信心也感染了王世充。王世充扫视了一眼余下诸将,道:“杨爱卿,你与单将军同行,辅佐他拿下隋营!” “喏!”杨公卿应声。 王世充又看着跋野纲,道:“跋野将军,你率两百骑兵、五百刀斧手,在隋军大营以北埋伏,切记要广挖陷阱,多带弓弩,隋军若来,可驱兵杀之。” 跋野纲应声而出,大声道:“遵命!” 王世充看着太子王玄应、汉王王玄恕,以及杨续、杨保救、刘师立等诸将,又道:“诸位将军,可带兵与朕一同出击!这一战,朕要彻底击溃隋军,收复失地!” “陛下万岁,大郑必胜!”单雄信厉声高喝。 随着单雄信的声音,余下诸将也都厉声狂喝,声音高昂,声浪几乎将屋檐上的汉瓦掀翻。屋外已经睡着的鸟雀猛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着。洛阳城内,郑军正在调兵遣将,士兵们趁夜擦亮兵刃,积极备战。 一更时分,郑军吃饱喝足,整装待发。为了悄声无息出兵,王世充没有选择走安喜门,而是从含嘉仓的德猷门出城,三万兵马出城之后,借着月色,一路上偃旗息鼓,朝着隋军大营杀奔而去, 大军走出三里,段达和跋野纲离开大部队,各自率兵朝着洛水和邙山行进,准备伏击隋军。而王世充则带着主力前进。单雄信作为前锋,带着五千劲卒杀奔而去。 单雄信虽然认为隋军没有防备,但还是十分谨慎,他派了数十名斥候沿途探查隋军的动态,随时将情况反馈。消息不断传来,许是隋军鏖战了一天,士兵疲惫,所以沿途上,并没有隋军的探子。那也是,如今正是三更半夜,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士兵们都在休息,怎么半夜闲逛?再说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 单雄信一路疾进,寅时中,他抵达了隋军大营外两里,到了这里,单雄信越加显得小心,他艺高胆大,亲帅百余名士兵去探查军情。夜色下,单雄信躲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五百步外的隋军大营。 隋军大营偶尔亮着灯火,很显然,隋军的防备并不森严。为了得到更加详细的消息,单雄信偷偷摸摸,带着几人再度靠近了隋军大营,在离隋军大营只有百余步的地方停下。这时候距离近了,视线更加清晰,单雄信已经能看见,隋军士兵三三两两,正在哨楼上睡觉。 隋军竟然没有防备!单雄信心中一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夜袭的把握更大了几分。又观察了半响,单雄信心中愈喜,默默带兵退了出去,郑军士兵正在等待着他的消息。单雄信迅速召见了几名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 既然隋军没有防备,单雄信的计划便是一举攻破隋军大营。刚才他已经发现,隋军大营一来防备并不森严,二来拒马鹿角等物也不足,并不是没有破绽。单雄信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校尉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诸位,见本将号令,一同攻营,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单雄信最后吩咐。 “喏!”校尉们低声回答。 很快,单雄信带着五百士兵悄声无息地朝着隋营走了过去,诸将也慢慢靠近。虽然大部分的隋军士兵已经睡着,但还有少部分的士兵还在巡逻,因此,郑军士兵的速度很慢,生恐引起隋军的注意。 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单雄信离隋军大营只有了五十多步的距离。他再度抬起了头,看着隋军大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数里外,王世充接到了单雄信的消息,得知隋军大营几乎毫无防备,王世充心中大悦,他已经能想象出单雄信攻破隋军大营,杨侑狼狈逃窜,最终被生擒的模样。为了配合单雄信的攻势,王世充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支援单雄信。 杨保救、刘师立等郑将带兵一左一右,护在王世充两翼,如同猛虎一般,朝着隋军大营杀奔而去。夜色下,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 第949章决定命运的瞬间 单雄信带兵多年,就算智谋差了一些,但带兵能力毋庸置疑,他带士兵悄声无息到了隋军大营外,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王世充不由捋着胡须,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长期以来,他受到杨侑的压制,如今一朝得手,指不定有彻底翻盘的机会,怎能不让他开心呢?如今已经成功突入隋军大营中,胜利在望,若是这一战能将杨侑擒获,是大郑之福。 混乱的人群中,单雄信手中的马槊不知道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槊尖上满是血痕,不停地向下流淌。大火照亮了半个天空,他已经听见隋军中军大营嘈杂的声音。单雄信的五百士兵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杨侑的心脏。 此时,杨侑正站在哨楼上,冷冷地看着南方的火势。隋军大营构建的比较有特点,每一营都自成系统,即使外寨被破,内寨依旧有极强的防御。此时,站在杨侑身边的,还有披着青衫的杜如晦,以及独孤千山等人。 杨侑摸着下巴,笑道:“这王世充果然是拼死一搏了。” “只是不知王世充这狡猾的狐狸,究竟有没有亲自出战?”独孤千山说道。 杜如晦笑了笑,道:“王世充是武将出身,这一战,关系重大,他十之会亲帅大军。” 杨侑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了半响,道:“你们看,远处的那支军队,似乎便是王世充。” 独孤千山凝视了半响,道:“应该是他。” 杜如晦点点头,道:“陛下,王世充虽然亲自出战,但以他的为人,一定在后方指挥。” 杨侑哈哈一笑,道:“单雄信就要杀来,王世充身边的士兵必然是最少的时候,朕认为,反击的时候,到了!” 独孤千山朗声道:“陛下,微臣这就去下命令。” 说话间,单雄信已经杀到了杨侑的中军大营,此时,营外虽然还有少量隋兵,但对郑军而言,已经没有威胁。单雄信一路杀来,兴致正浓,他猛然瞧见前方大营灯火不明,忙催兵上前。 走了不过二十步,忽然,一声巨响,隋军中军大营灯火如昼,差点晃瞎了单雄信的双眼。单雄信正惊疑间,站在哨楼上的杨侑猛然挥手,哨楼上的隋军弓弩手射出火箭,地面上,轰然一声巨响,大火猛地燃起,火焰窜起,足有数丈高,惊得郑军士兵人仰马翻,有的士兵当即葬身火海。 刹那间,天空一片血红,愕然变色。热浪如同洪流,差点将单雄信冲倒。单雄信定睛一看,满眼都是大火,正急速蔓延过来。 “上当了!”单雄信心中不可抑止地涌上了这个念头。下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单雄信来不及多想,立刻返身逃走,郑军士兵有逃得慢的,立刻被大火吞没,身上都被点燃了。他们在火中狂呼,拼命挣扎着,但叫了不到十声,便倒在大火里,再也不动了,紧接着,被大火烧伤、烧毁。 杨侑冷冷地看着大火,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场大火,不仅是击退单雄信的利器,更是信号,接下来,便要看伏兵的效果了。 数里外,罗士信和裴行俨骑着战马,正在隋军大营与洛水之间停留,两人带着三千轻骑兵,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了。在王世充决定出击的时候,在城中的独孤武师就得到了消息,他迅速将这个消磁传递了出来。 有了独孤武师的消息,杨侑得以从容做出部署,既然王世充想要偷袭,那么杨侑就配合他演一出戏。本来,最好的办法是伏击,可是从洛阳到隋军大营,地势较为平坦,并不容易埋伏,而且杨侑猜想,以王世充的老练,斥候是必不可少的。这就意味着,一般的伏击,不会奏效。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浪,杨侑思考了片刻,决定舍弃南营,引郑军深入,而在地上,隋军洒满了柴薪火油。此时深夜,在乱战中,单雄信一时不察,只顾追杀隋军,哪里料得到杨侑真正的杀机是在地上? 而在另一边,杨侑早就令裴行俨和罗士信带着骑兵,等待着良机。而大火,便是进攻的信号。 此时罗士信正焦急地等待着,他已经看见大营起火,有些亟不可待了。裴行俨倒是显得比较轻松,不紧不慢地凝视着天空的那轮血红之月。当杨侑下达命令,隋军射出火箭之后,冲天的大火映红了整个天空。接到信号,罗士信和裴行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出了横刀,高高举着,厉声喝道:“众将士,随我杀!” “杀!”隋军轻骑兵厉声大喝,声动云霄,紧接着,早有准备的隋兵铁骑,如同洪流,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数里外,王世充皱紧了眉头,隋军大营突然起火,这本来是好事。因为火越大,对隋军的伤害也就越大。可是隋军大营的这场大火,来的十分蹊跷,毫无征兆,就映红了半个天空。怎能不让王世充疑惑万分? “来人,去看看,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世充吩咐,他要及时掌握各种讯息。 “喏!”一名亲兵拍马上前。 王世充又将目光看向了前方的火焰,心中沉吟着。此时,他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千,余下的大部分,他已经投入到了战场上,试图一举击溃隋军的布防。 单雄信被大火所追,一路上十分狼狈,幸亏他骑着战马,这才险险逃走。一路上,他杀掉了十几名挡在面前的士兵。杨公卿本来在后军督军,看见单雄信狂奔而来,心中不由奇怪,忙拍马上前,道:“单将军,前面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杨将军,快通知陛下,咱们中计了,快走,再不走就迟了!”单雄信急忙说道。 杨公卿吃了一惊,脸色变了变,正要再问,这时,前方大火迅速扑来,无数来不及逃走的郑军士兵被卷入了火海之中,很快就被吞噬了。杨公卿喉结滚动,额头上大汗淋漓,他立刻拨马就逃! 单雄信也一拍战马,两人一前一后,向南狂奔。 王世充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水,此时他已经看出大火正在向南方移动,这就意味着,这场大火,只会让郑军受损。 杨续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情况似乎不妙啊!” “哼!”王世充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哼了一声。虽然他看出事情不妙,但他倾师而来,目的在于取胜。就算撤退,也要让他撤的明明白白,无缘无故的撤退,这让他的心中非常不甘。 杨续看出了王世充的不愿、不满,忙又道:“陛下,莫非隋军早有诡计?” 王世充抿着嘴,不说话,忽然,他猛然回头,死死地看着南方,紧接着,又将大手放在耳边,仔细地倾听着。杨续还没有明白,王世充又跳下了战马,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了片刻,王世充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熟练地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道:“快,回城!”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策马狂奔。 太子王玄应、汉王王玄恕等人也反应过来,立刻策马狂奔,众人行了不到两百步,月光下,东南方向,裴行俨和罗士信带着数千骑兵杀奔而来。 “杨将军、刘将军,你二人率兵挡住他们!”王世充当机立断,立刻下令。 杨保救和刘师立两人脸色微微一变,还是抽身出来,带着数百骑兵翻身截杀罗士信、裴行俨两人。那厢边,王世充继续逃走,惊弓之鸟下,郑军士兵毫无阵型可言。 罗士信与裴行俨见王世充分兵赶来,两人相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分兵,罗士信率兵朝着王世充追杀而去,而裴行俨则留下来挡住杨保救和刘q。 第950章夜战 单雄信一路狂奔,身边是无数惨叫着的郑军士兵,他不时回头看着,见袍泽不断倒在火海中,不由肝胆俱裂。凡是畜生都是怕火的,战马也是如此,也在奋力狂奔,不断有步行的士兵被单雄信甩在身后。单雄信刚刚跑出隋军大营,突然发现归路挤满了士兵。 定睛看去,只见几杆大旗在空中飞舞,不断交错。单雄信又狂奔了数十步,突然发现前方的隋军将领正是裴行俨。只见裴行俨正手舞兵刃,在人群之中狂杀。杨保救和刘师立正与裴行俨激战,别看是二杀一,但裴行俨武功高强,竟然隐隐占据了上风。 裴行俨曾经在王世充帐下效力,其人的骁勇为众将所知,杨保救和刘师立与裴行俨厮杀,心中难免有些畏惧。再加上此时郑军军心惶恐,两人无心厮杀,时刻想着要逃走,高下立判。单雄信匆匆扫了一眼前方,就发现若要逃走,就要从乱军中穿过。 单雄信想了想,当机立断,一勒战马,从北方溜走。单雄信一路狂奔,杨公卿紧紧跟着,身后将近千人的郑军气喘吁吁,逃出火海之后,不由回头凝望着,心中充满了恐惧。眼前的大火,至少埋葬了三千名以上的郑军士兵,夜风吹来,有着一股肉香和糊臭味,不可抑止地钻入鼻孔,让人十分难受。 一些士兵激烈的狂奔后,突然停下来,不由胸口沉闷,蹲在地上呕吐。有极少数的士兵停下之后,就此暴毙。 混战中,裴行俨鼓起神威,杀得杨保救和刘师立节节败退,两人见势不妙,抽身就逃,裴行俨大喝一声,紧紧追赶。而在另一边,罗士信带着骑兵,砍杀郑军败兵,如同农夫收割稻草一般,郑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尸体布满了平原。 王世充不时回头,看着如同猛虎下山的罗士信,心惊胆战。他虽然与罗士信没有仇,但当年王世充杀了裴仁基一家,而罗士信与裴行俨情同手足,自然是舍命追杀。隋军轻骑兵立功心切,组成锋矢阵型,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了郑军的心脏。 为了逃命,王世充不断派出心腹大将挡住罗士信,但隋军已经杀红了眼,王世充就像一块肥美的羊肉,隋军士兵人人想要擒住他。如果擒住了他,封侯拜相不是梦想,因此人人用力。 杨续年老,战马稍慢了一些,被罗士信追上,一刀劈去。杨续听见耳后风声乍起,正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罗士信一刀劈来,硬生生地将杨续右臂砍断。手臂落下,鲜血飞洒,杨续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差点跌落战马。 杨续的惨叫声让王世充心中更惊,他回头一看,恰好罗士信再度劈出一刀,将杨续头颅一刀砍下。头颅在半空飞了十几步,轰然落下,杨续一张脸在地上滚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脖腔喷出的血足足有半丈高,看得王世充大惊失色。 王玄应和王玄恕心中更加震惊,坐都坐不稳了。王玄恕一个迟疑,罗士信已经冲了上来,吓得他赶紧策马狂奔。罗士信的目光放在了王世充的身上,他就像黑白无常一样,紧紧地追着王世充。 “挡住他!挡住他!”王世充大声喝道,眼神充满了惊恐。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幻想着击败隋军,擒获杨侑,但转眼就攻守易势,杨侑的设计,让他成为丧家之犬,亡命逃窜。 王世充的大喝有那么一点点作用,身边的死士试图挡住罗士信,但很快,都被罗士信一一击杀。双方不知道跑了多少里,战马都喘着粗气,四蹄都变软了。王玄恕有些害怕,一不小心,惨叫一声,从战马上跌落,他还来不及爬起来,身后战马涌来,铁蹄踏在身上,痛入骨髓。王玄恕惨叫不已,几声轻响,骨头竟然都裂了。痛得王玄恕满头大汗,想要哀叫,嘴巴张大了,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只铁蹄轰然落下,正好落入王玄恕的嘴中,王玄恕闷哼一声,眼睛一瞪,头一斜,就此死了。铁蹄带动了王玄恕的身子,很快,就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王世充恰好看见这一幕,眼里不由喷出火来,他厉声大叫:“玄恕!”可是没有人回答他,耳边的铁蹄声却愈加猛烈,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王世充眼中泪水不由流了出来,但他依旧不敢耽搁,继续朝着洛阳狂奔而去。 邙山脚下,跋野纲已经挖好了陷阱,此外,五百刀斧手已经埋伏,就等着隋军上当,收割人头了。 单雄信杀入隋军大营的时候,火势已经引起了跋野纲的注意,他知道,单雄信已经攻入了隋军大营,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收割隋军人头。隋军既然已经溃败,那么便不足为虑,只需要步兵埋伏,骑兵游走,就能取得一场大捷,功劳唾手可得。 跋野纲不时登上山石,凝视着前方,希望有更多的隋军败兵逃来。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跋野纲依稀看见前方隐隐约约有人影出现。他急忙矮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急促的马蹄声的脚步声传来。 跋野纲一跃而起,道:“隋军败兵已经来了!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多杀一个敌人,便多一份功劳!” 郑军士兵也都眯起了眼睛,心中十分开心。这份功劳,几乎是送来的。一想到能获得赏赐,甚至是高官厚禄,郑军士兵都兴奋了起来。 马蹄声渐渐近了,在宁静的夜空下,显得是如此的清晰。单雄信、杨公卿带着一群败兵,朝着邙山北行。在两人看来,隋军既然早有准备,那么在通往洛阳的路上,必定是埋伏重重。虽然单雄信进兵的时候尚未发现,但如今看来,不知道埋伏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清楚隋军的埋伏方向,那无疑十分危险,所以两人当机立断,朝着邙山北行。 可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王世充在出兵的时候,就派出了跋野纲在邙山埋伏。跋野纲不负众望,挖掘了不少陷阱。单雄信走的最快,不知不觉,进入了跋野纲的埋伏圈。此时单雄信正回头看着,隋军没有追来,这让他心中稍安。只要再绕过了这段山坡,便可以南行,回转洛阳。 忽然,单雄信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身子一斜,同时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单雄信弓马娴熟,急忙翻身就地一滚,战马已经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着。与此同时,单雄信身边的杨公卿等人也跌倒在地上,战马大多倒在地上。 “杀!”跋野纲在远处看见这一幕,不由冷笑了一声。郑军刀斧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闻言如同猛虎下山,朝着单雄信一行人杀奔了过去。 此时天色尚黑,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杀了自家人。一片混战,至少又有上百名士兵战死。 跋野纲远远地看着,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传令下去,骑兵准备出击!” 就在这时,单雄信手中举着马槊,击退了两个拼死杀来的士兵,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张嘴大声喊道:“我是单雄信!” “什么单雄信!”一名被他击退的郑兵咬牙切齿,再度扑上。 单雄信大怒,他奋起身为,舞动马槊,将那名郑兵一槊挑死,再度厉声大喝,道:“跋野纲,我是单雄信,你快住手!” 声音远远传开,跋野纲闻言不由大吃一惊,循声走了过去,同时应声道:“我便是跋野纲,你是单雄信?” 单雄信应声,道:“跋野纲,你快住手。” 这时跋野纲已经看见了单雄信,他走到了单雄信边上,借着月色打量了他一番,惊道:“单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总之我等上当了。快让兄弟们住手,收拾士兵,回转洛阳!”单雄信急忙道。 跋野纲忙高声道:“兄弟们住手,都是自家人!”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震动,跋野纲部下的两百铁骑从暗处杀奔而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勇不可当地杀了过来,瞬间就将郑军败兵撕裂。一瞬间,至少又有上百名郑军士兵死于非命。 跋野纲忙大声高喝,单雄信也扯着嗓子大声叫着,在两人的努力下,郑军士兵不再自相残杀。但此时,郑军士兵损失已经接近三百人。单雄信和跋野纲垂头丧气,郁闷无比。收拾败兵,朝着洛阳回转。 此时,经过一夜的厮杀,天色渐渐亮了,放眼看去,郑军士兵士气低迷,面容憔悴。 单雄信、杨公卿和跋野纲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跋野纲此时才明白这一战,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他心中不由疑惑,偷袭隋军大营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杨侑是如何得知,并提前设计,做好了部署,反而暗算了陛下? 随着天色亮了,王世充已经看清了洛阳城头。王世充顿时有一种熟悉之感,心中无比激动,可是隋军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着,尤其是罗士信、裴行俨两人,看见他格外眼红,一点都不放松。 此时,王世充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多,王玄应气喘吁吁,杨保救、刘师立等人也受了伤,身上鲜血淋漓,看起来非常恐怖,十分狼狈。王世充由于隋军的追击,不敢入城,只得从北门绕了过去。 。 第951章生死一线 王世充如丧家之犬逃走,而裴行俨和罗士信一路追击,两人马快,渐渐甩掉了大部队。·此时,不管逃跑者还是追击者,都浑身浴血,一方想要逃走,一方却想要杀敌报仇,都拼了命的狂奔。王世充头上的头盔已经掉落,身边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王玄恕已经被战马踏死,这让王玄应胆战心惊,拼了命的催动战马,朝着西方奔去。 “王世充,你跑不掉了,还不束手就擒!”裴行俨厉声大喝。 王世充心想,莫非老子是白痴?回头看了一眼裴行俨,裴行俨离他已经不足二十步,稍有差池,裴行俨就赶上来了。这一路的追击,王世充的战马根本跑不过裴行俨,若不是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去挡裴行俨,恐怕早就被裴行俨追上了。 罗士信紧紧跟在裴行俨身后,两人都想一战擒获王世充,结束这一场战事。越过了一处平原,已经能看见南方的洛水,不知不觉,已经杀到了洛阳西。王世充咬了咬牙,这样逃,要逃到什么时候?裴行俨和罗士信死追不放,只有逃入城中,才能活命。 王世充拨马朝着西苑逃去,这西苑本来是大隋王室的狩猎之地,由于地理位置重要,王世充在这里屯兵五千。王世充希望能逃进大营,这样便能逼退裴行俨、罗士信。裴行俨那肯让他逃走?狠狠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朝着王世充冲了过去,罗士信则为他挡着其他士兵。 王世充看见裴行俨红着地朝着自己冲来,心中不由大惊,他忙抽出横刀,准备迎战裴行俨。 “铛!”裴行俨奋力一刀劈了过去,王世充只能抽刀迎战,两人兵刃在空中相接,发出一声脆响。 裴行俨身子一震,手中横刀差点脱手而出。他鏖战了一夜,体力衰竭。两人这一接触,反而落了下风。 王世充通过这一刀,看出了裴行俨的虚弱,顿时心中大喜。这一路被裴行俨追杀,正窝着了一口气,此时看见裴行俨体力不支,两人又落单了,身边竟然没有隋兵,正是擒杀两人的最佳的机会。王世充那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抽刀奋力杀了上去,若能杀了裴行俨,也算为汉王报仇了。 王世充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因为隋军随时可能杀来,他一刀紧似一刀,刀刀不离裴行俨要害。 裴行俨一时措手不及,有些忙不过来,但他毕竟颇为骁勇,就算力竭,仍然不改英雄本色,王世充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是激起了裴行俨心中的熊熊战意,裴行俨怒喝一声,鼓起余威,悍不畏死地硬撼王世充。 “铛!”王世充手掌发麻。而裴行俨手中的横刀,差一点飞了出去。 一旁,王玄应看见父亲与裴行俨厮杀在一起,也猛地抽出了横刀,喝道:“父皇,我来助你!”说着,策马狂奔而来。 罗士信被杨保救和刘师立等人缠住,杨保救、刘师立等人虽然受了伤,毕竟人多,车轮战之下,罗士信也仅仅自保而已。 罗士信和裴行俨咬着牙,为了报仇,两人孤军深入,竟然是犯了兵家大忌。此时郑兵人多,两人被围在中间,竟然是死战不能脱身,不由暗暗叫苦,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单雄信和杨公卿带着残兵败将受到跋野纲伏击,死伤数百人之后,双方发现是自己人,开始结阵逃回洛阳。行了三十多里,数千人已经看见洛阳城墙。此时,这一带并没有隋军出现,三人心中大喜,加快了速度,一炷香时间后,抵达德猷门。 单雄信跃马上前,正要叫开城门,忽然,东边烟尘滚滚,大批骑兵杀来。 单雄信大吃一惊,赶紧令德猷门守将打开城门。德猷门守将认识单雄信,闻言忙打开城门,败军如潮水一般涌入,数千郑军刚刚进入城中,侯君集率兵已经杀到,德猷门守将急忙关闭城门,脸色都差点变了。 侯君集带着禁卫军一路狂奔,程知节也在他的身边,两人心中有些紧张。这一战,成功伏击了王世充,至少歼敌两万人,已经成功打击了王世充的嚣张气焰,可是裴行俨和罗士信至今不见踪影,杨侑立刻想到,裴行俨与王世充有杀父之仇,恐怕他看见王世充,一双眼睛就红了。 裴行俨和罗士信是杨侑帐下最为得力的猛将之一,杨侑绝不允许他们出事,因此,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刻派诸将率骑兵四处寻找裴、罗两人。 程知节猜测,如果王世充想要逃走,应该是从北门或者西门进入洛阳。如果在北门看不见他们的踪迹,那只能去西门寻找了。大军从德猷门北部路过,卷起烟尘无数。单雄信忍不住擦了擦汗水,隋军铁骑看起来时分恐怖,大郑想要在野战上占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伏击不成,反而损失了数万士兵,足以证明隋军狡猾多端,轻易的出击,只会消耗大郑的实力,如今看来,只有死守,方为上策。单雄信如此想着,又问德猷门守将,是否看见陛下。 德猷门守将摇摇头,表示没有看见陛下。单雄信心中一惊,这表明如今陛下生死未卜。陛下是大郑的希望,绝不能出事。想到此,单雄信忙点了三千新军,准备出城寻找陛下踪迹。 “杀,杀死他们!”王世充厉声大喝。 此时郑军已经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罗士信和裴行俨浑身浴血,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们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两人的战马已经倒下,只能步战。裴行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有些嘶哑,道:“士信,恐怕今日你我都在葬身此地。” “哈哈,大丈夫战死沙场,又有何惧?”罗士信哑声说着,一抹额头上的鲜血。 “不错,大丈夫正当马革裹尸还,死又有何惧?”裴行俨扎下一个马步,和罗士信背靠着背。 王世充冷笑一声,手中横刀一指前方。杨保救和刘师立等人挥舞着兵刃,朝着两人杀了过去。 突然,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东边,一群骑兵出现。王世充大吃一惊,杨保救、刘师立等人也心惊胆战,心想莫非是隋军赶来了?此时众人都体力衰竭,若有新军加入,恐怕只能等死。众人抬头凝目看去,不觉心中大喜,这群骑兵来的很快,不久,单雄信领兵来到王世充身边。 单雄信见王世充安然无恙,不由心中大喜,道:“陛下!”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看见单将军安然无恙,朕这心中,就安稳了许多。” 单雄信见王世充浑身浴血,却仍然挂念着自己,心中不由十分感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背靠背站着的罗士信和裴行俨两人,不由惊讶万分。 王世充带血的横刀一指前方,道:“此二人咄咄相逼,如今已经被朕困住,单将军可将此二人斩杀,以打击隋军士气!” 单雄信抿着嘴唇,有些为难。一边是大郑陛下,身为臣子的,自然是听他的命令,而另一边,又是结拜兄弟,前些日子更是来劝降自己,足以证明兄弟义气。 王世充何等精明,见单雄信的模样,顿时猜到了单雄信的想法,他冷笑了一声,道:“单将军,此二人背叛了朕,为逆隋效力,已经是不同戴天的仇人,难道你还心存义气,想要放过他们吗?你可知,今日你放过他们,来日,他们岂会放过你?恐怕,他们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在杨侑小儿面前邀功!” 单雄信慢慢取出了马槊,心中仍然十分犹豫。 裴行俨忽然朗声大笑,道:“单雄信,今日你我已经是敌人,不必客气。今日你若不杀我,来日,我一定割下你的人头!” 罗士信也哈哈一笑,道:“不错,动手吧!” 单雄信心中一动,捏着马槊的手臂微微一抖,毕竟是自家兄弟,他怎能不明白两人这话的含义,若是两人这般无情,前些日子怎会劝说他弃暗投明,为大隋效力?他相信,如果那个时候,他选择了投降,至少能当一名将军。此时两人越说的无情,反而显得有情,怎能不让单雄信心中迟疑呢? 王世充厉声大喝,道:“还不动手!” 单雄信举起了马槊,正要说话,忽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单雄信心中一惊,立刻猜到是什么人来到。 王世充心中疑惑,又有什么人来了?他手塔凉棚一看,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放眼看去,隋军赤红色的旗帜在半空飞舞,“侯”、“程”两杆大旗是如此的耀眼夺目,让人心惊。王世充恨恨地看了一眼罗、裴两人,知道上一刻将这两人杀了,下一刻侯君集和程知节就会杀到,若是那样,恐怕很难逃进洛阳城。 王世充只得咬咬牙,喝道:“撤!”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刻拍马逃走。 王玄应、杨保救等人一愣,旋即也拍马逃走。单雄信深深地看了裴、罗两人一眼,拱拱手,也率兵撤退。 “哪里走!”裴行俨一声怒喝,想要追上去,但只走了两步,不由自主倒在了地上,定睛看去,左腿上吃了一刀,鲜血淋漓,肌肉外翻。刚才激战不觉得,此时心中放松,这才感到了疼痛。 罗士信忙上前一步,扶起了裴行俨,道:“元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养好了伤,再找他报仇!” 裴行俨用已经卷刃的横刀支撑着身子,咬着牙点头,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两人说话间,侯君集和程知节已经率兵赶到。程知节跳下战马,见裴行俨受了伤,忙道:“元庆,伤势怎样?” “不碍事,休息一些日子就好!”裴行俨咬着牙,又恨恨地看了一眼只余下黑点的王世充一行,道:“可惜,没有杀死他。” 侯君集快步走了过来,见两人虽然受伤,但精神还可以,不由松了一口气,道:“两位将军无碍,我也就放心了。来人,扶两位将军上马!” 当即有士卒让出战马,将裴行俨、罗士信扶上了战马,回转隋军大营。 。 第952章趁胜追击 隋军大营,杨侑正站在哨楼上,注视着大营外。。。大火已经被扑灭,无数郑军的尸体夹杂在其中,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杨侑沉思片刻,道:“将郑军尸体收集起来,火化,就地掩埋。” “喏!”独孤千山应着,快步走了出去。一队队的隋军捂着鼻子,收集郑军士兵的尸身,一具具的尸体被安置在大坑里。 “陛下,这一战我军损失五百多人,微臣已经下令,收集他们的尸体,火化之后,送回家乡。”杜如晦在杨侑沉思的时候,走了过来,禀告着。 “嗯!”杨侑颔首,这一战仅仅损失五百多人,而郑军至少被烧死两万多人,这是一场大胜,但对杨侑而言,王世充依旧盘踞在洛阳,想要攻下洛阳,依旧没有那么容易。杨侑略略沉吟,道:“战死士兵的抚恤,依照惯例,加倍。此事交代下去,各郡各县,都要严格执行。若有人从中贪污,朕决不轻饶。” “陛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办妥!”杜如晦说道。府兵制是大隋根基,只有抚恤彻底落实,府兵才会觉得为国效力是光荣的。历史上大唐府兵制的崩溃,除了土地的急速兼并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当地官府抚恤执行得不到位,致使百姓觉得当兵吃亏,再也没有百姓愿意当兵。 杨侑又问道:“裴行俨和罗士信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杜如晦回答,眉头不由皱起,心中充满了担忧。 杨侑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一战伏击王世充,就算拿不下王世充,杨侑也不希望部下大将有所损伤。裴行俨和罗士信都是得力干将,若是出事,亏大了。 “若是有了两人消息,立刻来通报朕。”杨侑吩咐,踱步走下了哨楼。 大营内,隋军士兵正在忙碌着,杨侑慢慢走回了大帐内,看着沙盘,默默沉思着。如今王世充大败,上清宫也被牢牢围困,杨侑可以从容做出部署。杨侑还是决定先拿下上清宫,此时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拿下上清宫只在须臾之间。 厚实的指节轻轻叩打着沙盘,一个计划已经完美地出现在杨侑的脑海中,想了想,杨侑吩咐亲兵:“宣阚陵、王雄涎。” “喏!”亲兵回答着,匆匆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阚陵、王雄涎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自从随着李靖征伐山东之后,便一直留在山东辅佐杨恭仁,杨恭仁作为东路军主帅攻打荥阳郡,两人也一同跟随着。后来杨侑亲帅大军赶到荥阳,主持东路军的战事,一路上所向披靡,却用兵不多,两人也没有太多带兵机会。 此时听见陛下召见,两人知道必有战事,忙匆匆而来,进了大帐,两人同时拱手施礼,道:“陛下。” “两位爱卿来的正好,朕有一件事情,要托付给两位爱卿。”杨侑淡淡的说道。 阚陵和王雄涎相视一眼,齐齐抱拳,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微臣纵然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偾呵一笑,指着沙盘,朗声说了起来。阚陵和王雄涎心中大喜,忙道:“陛下请放心,我二人一定完成任务!” 上清宫,王行本显得闷闷不乐。如今被隋军困在谷中,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上清宫粮食有限,等到粮食吃尽,恐怕这一万多人,便会被活活饿死。王行本不想死,可是却毫无办法,隋军用巨石堵住了谷口,强攻谷口,并不现实。 昨夜,他已经通过信鸽,将消息告诉陛下,陛下将会采取何种行动?其实昨夜已经有了答案,上清宫地势很高,足以俯视四周方圆内十余里的范围。隋军燃起的大火,王行本已经得知了。可是,隋军大营虽然燃起了大火,但战局仍然不明,只要隋军仍然围困着谷口,这一支军队仍然十分危险。 王行本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王德仁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道:“荆王,刚才谷外传来厮杀之声,应该是陛下正在攻打隋军!” “陛下果然没有抛弃我等!”王行本听了,一跃而起,心情顿时变得愉快起来。 “走,去看看!”王行本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关门,凝视着谷口,隐隐约约地,从谷口能看见大火,此外还有震天的厮杀声传来。 王德仁指着前方,道:“荆王,陛下正在围攻隋军,依卑职之见,当速速杀出上清宫,接应援军。若是能前后夹击,必定能击败隋军,重新恢复上清宫的关隘。” 王行本不由握紧了拳头,王德仁的话正合他的心意,此外他被杨侑困在谷中,觉得非常没有面子,若是能一举击败谷外的隋军,他就能挽回面子。想到此,王行本厉声大喝,道:“传孤命令,立刻出谷,接应援军!” 王德仁大喜,到了一声:“喏!” 郑军立刻行动起来,王德仁亲帅五千士兵,带着武器和锄头等物,杀奔谷口。谷口已经堆满了乱石,郑军士兵只能用锄头挖开一条通道。 王德仁听着谷外的厮杀声,热血沸腾,他不断催促士兵加快行动。在士兵们的努力下,谷口的巨石被砸成数块,然后运送到一旁,谷口一寸一寸被挖开。王德仁将外面的厮杀声听得更加真切。 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了两个时辰后,渐渐变小,王德仁的一颗心冷了下去,难道说谷口没有被攻下吗?此时,在士兵们的努力下,谷口的巨石已经不足一丈,很快要被挖穿了。 王德仁心中猜疑的时候,谷外响起了声音,道:“荆王在吗?” “荆王在关口,我是王德仁!”王德仁听见声音,忙道。 “我等奉陛下之命,已经击溃了隋军!”外面的声音又道。 谷内的郑军士兵听了,顿时一阵欢呼,两边士兵加快了速度,拼命挖掘着巨石,一个时辰后,巨石被彻底清除,谷口通道被打通。 王德仁大喜,他迈步走出峡谷,呼吸这谷外的空气,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昨夜陛下偷袭隋军大营,单将军力斩隋军数名大将,如今隋军已经被击退!”一名校尉说道。 王德仁更是大喜,昨夜隋军大营的大火他看见了,如今此人的话,又证明了这点。王德仁忙道:“荆王正在关隘,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那名校尉点点头,在王德仁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上清宫走去。进了峡谷,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谷走了半响,这才走出了峡谷。王德仁带着两名校尉,沿着盘旋而上的小路朝着上清宫走去,足足走了半刻钟的时间,这才到了山顶。 王行本看见王德仁回来,脸上带着喜色,已经猜到了一些,眉宇之间,顿时涌上了喜色。 王德仁快步走了过去,拱拱手,道:“荆王,陛下已经成功击退杨侑。” 王行本闻言,哈哈笑了一声,道:“陛下英明神武,那杨侑小儿又岂会是对手?!” 王德仁也笑道:“多亏荆王及时通知陛下。” 两人相视一眼,由于陛下的大胜,两人心情高兴,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忽然,就在两人大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过来,那人身手颇为敏捷,一下就将王行本擒住,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死死地掐在王行本的脖颈上。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王德仁吃了一惊。 话音刚落,另一名校尉扑了过来,狠狠一拳将王德仁打倒在地。王德仁措不及防,倒在地上,正想要站起身来,那名校尉猛地抽出了横刀,“噗”地一声,砍下了王德仁的头颅。 四周的郑军士兵都惊呆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名擒住王行本的校尉忽然厉声大喝,道:“我是大隋天子帐下大将阚陵是也,如今荆王已经被我所擒,尔等不想他死,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大隋!” 一旁,王雄涎提着横刀,虎视眈眈。他充满杀气的眼睛随意一瞪,几名郑军士兵无不心惊胆战。刚才他一刀就将王德仁给杀了,令郑军士兵震撼不已。 王行本被阚陵扣着脖颈,心中无比害怕,他还不想死,急忙道:“都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郑军士兵相互看着,见荆王下令,只得无奈放下了武器。很快,隋军大批进入了关隘,顺利夺下了上清宫,至于王行本和郑军士兵,全部被捆绑起来,送往隋军大营。 洛阳皇宫。王世充已经换了一件干净衣裳。此时的他,喜忧参半。喜的是终究逃得一命,这大郑依旧存在。忧的是这一战,又中了杨侑的埋伏,损兵折将不说,就连汉王也在这一战被乱马踩死,可谓衰到了极点。 放眼看去,书房内的大郑君臣,无不垂头丧气,士气十分低迷。杨保救、刘师立已经包扎了伤口,但身上依旧血迹斑斑,看起来格外吓人。单雄信虽然没有受伤,但昨夜忙于逃跑,狼狈的模样,是他一辈子不曾经历的。 倒在坐在王世充下首的段达,由于镇守在洛水南岸,没有与隋军交锋,因此没有受伤,在得知陛下中计之后,他一路平安地回到了洛阳城。 “诸位,杨侑小儿果然十分狡猾,这一战,是朕冒失了。”王世充一脸阴沉地说道。 当初力主出击的是单雄信,而单雄信是外戚,因此,这一战的失败,王世充只得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 第953章对策 王世充的自责让单雄信低下了头,他有些无言以对。当初是他力主出战,说隋军必然没有防备,必定能一战擒获杨侑,改变中原战事。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大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兵马损失足有两万,此外汉王身死,对于王世充而言,也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不过,王世充也十分明白,单雄信是为了大郑,才会力主出战,所以他不能怪罪单雄信。这个时候,需要大郑军民团结一心,才能击败强敌。所以他才会将所有的过错统统揽在身上。 段达眯起了眼睛,老奸巨猾的他,怎能不明白王世充所想?不管这一战的结局如何,段达明白,他和王世充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继续与逆隋对抗,投降,别人能活,但她段达是不可能的。 “陛下,如今看来,还是坚守洛阳为妙。”段达缓缓开口。 王世充习惯性地捋着胡须,道:“陈王,坚守洛阳的确是上策。” 段达又道:“陛下,如今需要的是,整顿内部,微臣认为,昨夜进兵,事情非常机密,为何杨侑得知,并且做出相应的部署?” 王世充正容,陈王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错,朕突然出兵,也是临时召集了诸位爱卿,为何杨侑得知?一定有人告密!” 单雄信忍不住点点头,道:“陛下,内贼不除,恐怕这洛阳城也很难守住。” 王世充颔首,忽然长身而起,道:“不错。单将军,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要查出内奸。” “喏!”单雄信应着。 段达补充,道:“陛下,杨侑有一支锦衣卫,恐怕已经混入了城中,微臣认为,需要彻底清查,不然,他们随时会在城中闹事。” 王世充再度点头:“单将军,此事交给你去办。” 话音刚落,一名传令兵匆匆走了进来,半跪下,道:“陛下,隋军设计,假冒陛下援军,令荆王上当,如今已经攻下上清宫!” “丝!”王世充倒吸了一口冷气。段达、单雄信、王玄应等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杨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借力打力,利用王世充出兵的机会,假冒援兵,这份急智,足以让人生畏。如今上清宫已经被夺下,北部邙山的关隘已经丢失,隋军可以从邙山杀奔洛阳以西各县。 一旦洛阳以西各县沦陷,洛阳就彻底成了孤城,形势更加不容乐观。如今刚败了一仗,士气低迷,根本不可能阻止隋军的行动。王世充忧心忡忡地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思考着。 片刻之后,王世充停下了脚步,道:“如今之计,只有引唐军入洛阳了,诸位以为如何?” 单雄信沉吟着,他与李唐王室有着仇恨,当年大哥是被李渊杀死,他发誓要为大哥报仇,如今因为形势所迫,大郑需要借助大唐的力量来对抗逆隋,即使单雄信心中不愿意,为了帝国的利益,他也能暂时忍气吞声。 段达想了想,道:“陛下,微臣认为,可速速修书一封,请唐皇出兵。” 王世充颔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速速送到洛阳。 与此同时,杨侑在大营里见到了王行本,杨侑只是下令将他关押起来,旋即趁热打铁,下达了几个命令。沈光、杜伏威、阚陵、王雄涎等人各自领兵数千,沿着邙山向西杀奔而去。杨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夺下洛阳以西的重镇函谷关以及新安等县,将王世充牢牢困在洛阳。 隋军迅速行动,这一切并没有瞒过王世充的耳目,但此时王世充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出城,因此隋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攻占了洛阳以西的几座城池。杜伏威带着阚陵、王雄涎在函谷关前停下。 王世充虽然不出击,但函谷关地理位置重要,驻扎有上万士兵,函谷关易守难攻,守住了此关,唐军便可从潼关赶来支援,因此王世充下了命令,一定要死守函谷关。杜伏威带兵杀到,见函谷关早有准备,便扎下大营,修书一封,将情况告诉陛下。 长安城。 王世充兵败邙山的消息已经为李渊父子所知,李渊在书房里,一边咳嗽,一边捏着王世充的亲笔书信,用嘶哑的声音,道:“王世充想要夜袭杨侑,想不到却被杨侑设计,损兵折将,如今隋军气势正旺,杜伏威、侯君集等诸将率兵横扫四方,王世充已经力不能挡。” “如今,他派人再度向朕求救,太子、秦王,你们说,朕该不该现在救?”李渊说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脸色潮红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李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李建成忙站起身来,为李渊倒了一杯茶水,道:“父皇,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这大唐,还要靠父皇执掌,才能蒸蒸日上。” 李渊摇摇头,道:“建成,如今王世充损兵折将,士气低迷,朕、朕担心他支撑不久。若是洛阳被攻下,便只有大唐独抗逆隋。”李渊说着,眉宇间的皱纹更深了一些,他忽然拿起锦帕,又咳嗽了几声。当他看见锦帕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装着没有事情一般,注视着两个儿子。 李世民听见父亲一连串的咳嗽声,他有些不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建成闻言,不由一窒,逆隋虽然暴戾无道,但在杨侑的统领下,已经收复了大部分的土地,这让李建成有着深深的危机感。如果王世充灭亡,接下来便是大唐。杨、李两家虽然是亲戚,但从如今的局势来看,显然势同水火,不死不休。所以,王世充一定要救,而且一定要救下,才会增加反隋的力量。 李建成走到李渊身后,轻轻为他捶打着后背,轻声道:“父皇,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王世充已经无力抵抗,他只能困守在洛阳。儿臣以为洛阳是坚城,王世充至少能支撑到明年。当然了,如今齐王已经屯兵在河内郡,随时与隋军开战。大唐与逆隋已经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场大战。” “儿臣以为,需要立刻出兵潼关,夺下函谷关。如此便可与在河内郡的齐王互相呼应,牵制隋军。”李建成说着的时候,瞧了一直低着头的李世民,心中微微奇怪,秦王是怎么了?竟然如此低调? 李渊将锦帕不动声色收入怀中,点点头,道:“不错,绝不能让逆隋继续嚣张下去了。如今春耕已经结束,就算动兵,也不会影响收成。”顿了一顿,李渊眯起了眼睛,道:“建成,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情,可以实行了。” 李建成应着,算算时间,那人应该准备差不多了,此时将消息传出去,那边接到消息,至少也是一个月以后了,而那时,隋军已经开始围困洛阳了,正是好机会。一旦逆隋发生内乱,这个时节,就会影响逆隋的收成,而且极有可能会迫使杨侑退兵。 李建成问道:“父皇,出兵潼关,儿臣建议秦王领兵!” 低着头的李世民猛地抬起了头,看着父皇和兄长,一颗心顿时激动了起来。他原本以为父皇和兄长会限制自己,不让自己带兵,但此时听见兄长的话,李世民的一颗心活络了起来。他李世民只有靠着军功,才能在大唐立足,才能对抗太子,才能爬上权利的最高峰。 李渊闻言陷入了沉思,大唐原本有良将,但在几次大战之后,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也因为各种原因,让李渊不敢放手使用。比如说秦王,在被封为天策上将之后,隐隐有对抗太子之势,让李渊不得不考虑,限制秦王的权利。 但李渊也清楚,如今大唐需要秦王,只有他,才有可能对抗杨侑。想了想,李渊缓缓点头,道:“世民,朕就令你立刻准备,出兵潼关,支援王世充。” 李世民闻言,奋然站起身来,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兴奋,朗声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击败杨侑,以报大仇!” 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李渊仿佛看见年轻的自己,不由点点头,道:“世民,你要切记,这一次支援洛阳,要和王世充好好合作,击败杨侑。” “父皇放心。”李世民握紧了拳头。 “还有一点,就算你想要对王世充动手,也要等到击败杨侑。切记!”李渊有些不放心,再度叮嘱。上一次秦王背信弃义,虽然是为了大唐的利益,但事实上造成的后果,对大唐极为不利。那时候天下还有好几个势力,因此李渊不是很担心,但如今,王世充是中原最后的盟友,一定要拉拢他。 李世民一愣,旋即大喜,他知道,这是父皇的许诺,而洛阳特殊的地理位置,让李世民至今念念不忘。若是击败了杨侑,攻占了洛阳,以洛阳的重要性,李世民很有可能作为藩王镇守洛阳,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在洛阳培养势力。 “父皇,击败杨侑是儿臣最大的愿望,父皇,儿臣在这里发誓,在没有击败杨侑之前,不会与王世充反目。”李世民一想到能带兵,心情大悦,为了让李渊安心,便发誓说道。 李渊闻言,捋着胡须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不舒服。只得强忍着道:“世民,你去准备吧,下个月初出兵。建成,粮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优先保证士兵的粮食。” “喏!”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躬身答应。见父皇有些疲倦了,忙退下。 李渊见儿子都退出了,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手掌捂着嘴,不一会都是血。李渊看着手掌的鲜血,慢慢取出锦帕擦净了,段文操他究竟有没有查出是怎么回事? 。 第五十八章箭在弦上 击败王世充,夺下上清宫之后,隋军快速挺近,几日之间,已经占领了邙山以西的堡垒,杜伏威在函谷关前停下,扎下大营,开始攻打函谷关,郑军守将李君羡调兵遣将,死守函谷关,双方发生大战,由于函谷关异常坚固,李君羡也的确有大将之才,经过数日的战斗,函谷关依旧被李君羡牢牢掌控。 与此同时,沈光率兵五千,顺利拿下孟津渡,兵逼河阳。李元吉得到消息,立刻派薛万钧率兵五千,进驻古河阳城,防御沈光渡河,截断机关陉这条要道。 而另一边,李靖提兵西进,威逼李元吉所在的河内县,李元吉得到消息,接受了魏征的建议,将沁水的船只收集起来,尽数销毁。又派兵将沁水东岸的船坞、渡口全部破坏,唐军进驻沁水西岸的堡垒和哨楼之中,准备死守,消耗隋军的士气。 李靖抵达沁水东岸,瞧见对岸密密麻麻的堡垒和哨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李元吉如此,摆明了以拖为主。李靖见唐军防备森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办法,只得现在沁水东岸扎下大营,静待时机。同时修书一封,禀告杨侑。 此时,杨侑已经移兵上清宫,在上清宫外的平原处扎下大营。杜伏威、沈光、李靖等人的信使纷纷赶来,将最新的消息传给了杨侑。 大帐内,杨侑站在沙盘前,慢慢将一根根的树枝插在大河两岸,李元吉不仅仅在沁水西岸修建了无数的堡垒和哨楼,就连大河北岸,也同样如此。从李元吉的行动来看,必然是得到了李渊的授意,要死守河内郡。 杨侑能猜到李渊的心思,那就是不想与大隋提前开战,避免消耗实力。课时河内郡虽然属于并州,但实际上,由于太行山割断了河内郡和长平郡的联系。两地只能通过太行陉或是机关陉的孔道运输粮草,要想穿越茫茫的太行山,粮食运输不便。 唐军死守,有利有弊,隋军若是全力攻打洛阳,不免会有所顾忌。而李元吉的死守,又注定了这一战。是艰苦的攻坚战,没有数月甚至一年的时间。很难攻下李元吉在河内郡的堡垒。 而洛阳更是如此,虽然王世充被困在洛阳,但隋军的斥候已经将洛阳四周的布局传递回来,王世充在洛阳方圆二十里内,修建了至少上百座堡垒,死守的心思和李渊如出一辙,同样是打算了死守。 “两只乌龟!”杨侑冷冷一笑,立刻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往山东。 不久。关中消息传来,说唐军兵马调动频繁,似乎准备出兵。杨侑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再过了一日,确切的消息传来,李渊以李世民为主帅,整兵三万。准备从潼关出兵。杨侑接到消息,立刻猜到李渊的打算。他这是要抢占函谷关。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函谷关虽然在王世充手上,但却是鸡肋,对守住洛阳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若是落入唐军之手。便可以借助李唐的力量,来对抗隋军。 对此,杜如晦显得有些狐疑,李渊是老奸巨猾之辈,如今隋郑大战,仅仅是开了个头,此时加入中原战事。似乎太早了一些。 杨侑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此时正是李渊休养生息的最佳时机,而且伪唐连战连败,从士气上来说,遇见隋军必然是吃亏的。这个时候,李渊再度出兵,难道说有什么依仗不成? 此时已经是六月中旬,隋军开始攻击洛阳城北的各处堡垒,一时之间,兵戈再起,隋军利用临车、投石器等利器,半月之间,攻下洛阳城北的堡垒三十多座,郑军风声鹤唳,余者闻风而逃,余下空无人烟的堡垒二十多座。 杨侑旋即派兵进驻堡垒,王世充根本没有想到,用来防御隋军的堡垒,反而成为隋军遏制洛阳的利器。隋军占领了洛阳北部的堡垒之后,杨侑再度将大营南移,离洛阳不足二十里,随时可以出兵威胁洛阳。 王世充得到消息,大为恐惧,隋军攻城是一把好手,投石器威力巨大,而且杨侑诡计多端,一会冰城,一会烧城,很难对付。王世充再度修书一封,向李渊求救,同时,他表示愿意献出函谷关,以便唐军可以顺利支援洛阳。 两日后,李渊得到消息,对此,他只是淡淡一笑,王世充焦急的心情他十分理解,但身为大唐的君主,自然要以大唐的利益为重,出兵救王世充是为了大唐的利益,而不是所谓的盟友。所以,唐军绝不可能提前与隋军决战。出兵函谷关,是要掌握进兵洛阳的通道,同时也是接着关隘阻挡隋军,是符合大唐利益的。 但为了坚定王世充的抗隋信心,李渊还是下令李世民速速出兵,夺取函谷关。李世民得到消息,立刻带兵五千,日夜兼程,仅仅用了两日,就从长安抵达了函谷关。函谷关守将李君羡得知李世民杀来,立刻开城投降。事实上,他已经暗中决定投靠李唐,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如今秦王领兵前来,正和李君羡的心意。李世民拿下函谷关之后,立刻带着诸将登上城墙,观望着城外连绵数里的隋军大营。由于信息的落后,李世民还不清楚洛阳的战事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李君羡比较了解,于是在一旁解释。李世民这才明白,隋军气如长虹,已经攻占了洛阳北方的堡垒,若是函谷关被隋军攻下,合围之势就逐渐成了。那时,隋军据函谷关之险,将唐军挡在函谷关以西,李世民想要支援王世充,恐怕就难了。 看着城外仍然残留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刀枪剑戟,李世民隐隐看见无数士兵正在函谷关厮杀,一滴汗水不由落下,幸亏他及时赶到,否则函谷关易手,行事便极为不妙了。 李世民立刻做出部署,函谷关城头依旧悬挂着大郑的军旗,以迷惑隋军。果然,杜伏威再度攻关之后,发现函谷关守将突然变得格外难缠,战斗力陡然飙升,付出了足足三千人的代价,仍然不能登上城头,骁将王雄涎、阚陵甚至还受了伤,从前几日的战事来看,这是不可想象的。 攻打函谷关不利,杜伏威没有强攻,他立刻修书一封,将军情禀告。 杨侑看着军报,不觉皱了皱眉头,郑军战斗力突然飙升,表明函谷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联想到前几日的军报,杨侑心中猜到原因。看来,是李世民赶到了函谷关。虽然函谷关属于伪郑,但有了前车之鉴,王世充不惜丢土纳地,让出了肥沃的土地,引李密相助,引李渊相助,区区一个鸡肋函谷关,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接到这个消息,隋军诸将痛骂不已。裴行俨表示,既然李唐还敢来,李世民还没有被打痛,那么这一次就让他长长记性,大隋与旁人的事情,是他不能插手的。 罗士信也对李世民深恶痛绝,在他看来,正是李世民忽悠了秦叔宝,并在关键时刻,放弃了秦叔宝,这才让自家兄弟战死沙场。这个仇,他要寻李世民去报。 至于侯君集、丘行恭等人更是力主请战,先夺下函谷关,痛打李世民一顿,再挥师攻打洛阳。杨侑沉吟片刻,却下了另一个命令,他让杜伏威立刻放弃函谷关,回转洛阳。诸将都十分不解,但杨侑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两日后,杜伏威得到消息,虽然心中不解,也只得拔营而起,朝着洛阳转进。隋军的异动并没有瞒过李世民,在杜伏威撤退之后,他立刻带斥候五十多人,亲自出关探查。杜伏威撤退之时,将粮食全部运走,大营也一把火烧了,只余下废墟灰烬。 李世民看见这一幕,仍然有些想不明白,隋军怎么就撤退了?他率兵小心翼翼,沿途查看,寻找着可能发现的端倪,终于确定杜伏威的确是撤走了,这才放下了心。李世民回转函谷关,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洛阳,在信中,他告诉王世充,这一次他奉命前来,是为了营救洛阳,希望大郑皇帝能抛开恩怨,对付共同的敌人。 王世充得到消息,心中大悦。当然这份喜悦不是因为李世民改过自新,而是因为唐军赶来支援,随着大唐以函谷关为前线,李世民已经和杨侑短兵相接,随时可能爆发大战。将李唐拖入战事,王世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王世充也立刻修书一封,言语之间,显得比较卑微,他表示,大郑与大唐是友谊之邦,关系良好。如今大郑面临危机,大唐能赶来支援,这份恩情,已经足以让王世充感激万分。而这份感激,绝对不是言语上的,王世充决定拿出粮食十万石,钱帛十万吊,来犒赏唐军。 李世民对此嗤之以鼻,王世充说得好听,但却没有派人送来粮食、钱帛,让他去洛阳取,这不是摆明了要他带兵去洛阳吗?如今函谷关只有数千兵马,根本不足于隋军一战,李世民还需要等待。 杜伏威回到大营,亲自请罪,杨侑并不在意,函谷关历来是雄关,虽然由于潼关的修建,变得相对不重要,但依旧是险要,想要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攻下,并不现实。杨侑好言安抚,表示这一战,并不是杜伏威的问题,这才让杜伏威心中稍安。(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孟津渡 邙山以南,隋军大营。 沙盘上,赤红色和白色、绿色的旗帜犬齿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现出复杂的局势。大帐内,杨侑手中举着马鞭,指着一处,道:“如今李元吉屯兵河内,修建了许多堡垒、哨塔,其目的虽然在于防守,但数万兵马在朕的后面,仍然不容小视。” “朕要一心一意攻打洛阳。在此之前,无论是李元吉还是李世民,朕都要让他尝尽苦头。”杨侑又道。 杜如晦指着河内郡,道:“陛下,相对函谷关而言,李元吉所镇守的河内郡位于太行山余脉,地势相对没有那么险要,微臣以为,先拿下河内郡,方为上策。” 裴行俨也应声道:“陛下,李尚书正兵逼河内,如果陛下北上,势必会引起李元吉的恐慌。” 杨侑颔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沙盘,手指轻轻扣在案沿,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道:“杜爱卿,朕给你两万兵马,与阚陵、王雄涎两位将军留守上清宫大营。” “喏!”一旁,杜伏威应声。 “余下诸将,收拾行李,随朕明日出兵,攻打河内郡!”杨侑朗声,做出了选择。 “喏!”大帐内,诸将轰然应诺,几乎将帐篷掀翻,又要开战了,这让这群好战分子,异常兴奋。很快,整个大营开始忙碌起来,士兵们擦亮了武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骑兵则备足了粮草,洗净了战马。 次日一早,隋军连绵数里,朝着孟津渡赶去,杨侑之所以不走小平津,是因为孟津渡地势更加开阔,从此地北上,可以直接抵达河阳。与李靖夹击李元吉。大军一路上速度并不快,一日后,方才抵达孟津渡。 沈光得到消息,立刻出关相迎,孟津渡背靠大河,历史上又叫盟津,乃是周武王伐纣时与诸侯会盟渡河处。后来北魏又置河阳三城于南北两岸及河中沙洲上,历代为洛阳北面之要津。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隋军占领了南方的关隘,而北方则被李元吉牢牢掌控,杨侑登高一看,只见大河北岸,哨塔林立,虽然不是五步一岗,三步一哨,但防备的确十分森严。看来这一次。李元吉吸取了教训,变得格外谨慎。 杜如晦看着,不免捋捋胡须,道:“陛下,听闻这一次随同李元吉出兵的,是薛万钧和魏征。” 杨侑凝视着前方,脸色如常。李元吉虽然有了准备,但杨侑已经智珠在握,因此信心满满。 “可惜薛世雄一世英名,却出了薛万钧这个混蛋。”杨侑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当初,他从高句丽北伐归来。一路南下,薛万淑变成残疾,而薛万彻却战死沙场。薛氏兄弟是薛世雄的后人,而薛世雄忠心为国,最终忧国忧民而死,杨侑一向念及忠义,自然会爱屋及乌。对薛世雄的后人另眼相看。 那个时候,薛万淑镇守幽州,是敌人,变成残疾,只能说是各为其主,怪不得旁人。而随后,杨侑带着薛万淑亲自拜祭薛世雄的坟墓,并勒命幽州将领加以修葺,足以抵消一切。杨侑也是希望能招揽薛氏兄弟,但随着薛万彻的战死,更加坚定了薛万钧与大隋作对的想法,以至于他投奔伪唐,为李建成效力。 而魏征,这个在后世有着赫赫名声的谏臣,在李密势穷的时候,没有选择大隋,而是投靠了伪唐。两人不同的遭遇,却选择了最后的效力对象,让杨侑唏嘘不已。 “陛下,薛万钧虽然不识趣,但观看此人布防,极为严整,不可小视。”杜如晦说道。 杨侑微微颔首,薛世雄是大隋名将,而他几个儿子中,以薛万钧和薛万彻最为出名,其中,薛万彻是勇武出名,薛万钧则是智谋。对于薛万钧带兵的能力,杨侑丝毫不怀疑。此人先随柴绍击杀梁师都。后随李靖攻灭突厥、吐谷浑,战功赫赫,官至左屯卫大将军,潞国公,绝非浪得虚名。 “李元吉本身就十分骁勇,这一次有魏征这个谋士,更有智勇双全的薛万钧,这河内郡,便是硬骨头,十分难啃。”杜如晦又道。 杨侑一抬手,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唐军军旗,道:“此处应该便是河中沙洲,虽然不大,但却扼守大河渡口。不拿下此地,很难渡河。” 杜如晦点头,道:“正当先取此地,才能一鼓作气,拿下河阳。” “传令下去,大军暂且休息两日,朕另有妙计。”杨侑缓缓说道,顿了一顿,又道:“函谷关那边,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喏!”杜如晦应着。 函谷关。李世民皱着眉头,听着斥候的回报。 根据可靠消息,隋军在一日前,大部队拔营而起,朝着孟津渡赶去。隋军杀奔孟津渡,其含义不言而喻,那就是挥师攻打河阳,意图将李元吉赶出河内,以解后顾之忧。 刘弘基、殷开山在李世民身边,各自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在河北被擒之后,杨侑意外地将两人放走。两人对杨侑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感谢杨侑不杀之恩,但另一方面,也明白这是杨侑的计谋。 自从回到关中之后,大唐皇帝对两人的恩宠日减,怀疑两人暗通隋军。两人虽然问心无愧,但也毫无办法,毕竟帝心难测,两人惶恐不可终日,生恐刘文静的遭遇,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这一次李世民出兵,千求万恳,方才征得唐皇的同意,带走两人。就李世民的心中而言,对两人也是愧疚的,他希望通过这一次出兵,一方面证明两人的忠心,另一方面戴罪立功,重新获得唐皇的信任。 听了斥候的回报,李世民咳嗽一声,道:“杨侑小儿一向诡计多端,这一次在极大的优势下,竟然只留下了两万兵马,守卫上清宫,而他却气势汹汹率兵杀奔河内,诸位,你们怎么看?” 刘弘基和殷开山相视一眼。互相看出了心中的顾虑,于是低头不语。 尉迟敬德捋了捋袖口,朗声道:“殿下,既然隋军撤走,这是一个好机会!” “哦?尉迟将军,你说说看。”李世民眯起了眼睛。 尉迟敬德见李世民鼓励他,施礼道:“殿下。如今齐王屯兵河内郡,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杨侑的喉咙里,咽不下,取不出,让杨侑不能全力进攻洛阳。如今他整兵北上,摆明了要攻打河内。既然隋军大部队已经撤退,那么上清宫必然空虚,卑职以为,若能趁着这个机会,出兵偷袭隋军。隋军必定自顾不暇。” 李世民微微一愣,尉迟敬德这话,有几分道理。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他十分明白。对待敌人,不能客气。 身边。房玄龄抿了抿嘴,沉声道:“秦王,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啊。” “为什么?”李世民抬头问着。 房玄龄说道:“秦王,杨侑北上,与齐王交手,看似有机会。但双方一日不曾开战,杨侑随时有可能挥师南下。殿下莫要忘了,杨侑小儿擅长诡计,多次伏兵于后。这一次,或许同样是如此。” 李世民默然不语,他几次栽在杨侑手上,都是犯了冒进的错误。这一次一定要稳扎稳打。 房玄龄又道:“河内郡多山,更有河流纵横其中,齐王抵达河内之后,一直在修建堡垒要隘,就算不能进攻,至少也能自保。杨侑利欲熏心,竟然去攻打河内,卑职猜测,没有一年半载,恐怕不能成功。殿下只需要等,等到杨侑力竭,殿下再挥师杀出,才是上策啊!” 李世民闻言,又点点头,房玄龄的话也有道理。虽然李世民恨死了杨侑,但为他人嫁衣的事情,李世民不会去做。如今看来,任由杨侑北上,才符合大唐的利益,不,准确地说,是符合他李世民的利益。 想到此,李世民下定了决心,他奋然站起来,道:“玄龄一语惊醒梦中人,孤决定了,就在这函谷关,等待隋军力竭,伺机一举将其歼灭。”说着,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 刘弘基和殷开山抬头相视一眼,继续闷头不语。 河内县。李元吉驻扎重兵在此。河内地控太行陉,背靠天井关,只要掌控了此地,便可以顺利出入并州。由于河内的的特殊性,李元吉听从魏征的建议,屯兵在河内,并让薛万钧率兵五千,镇守河阳,牢牢控制住了孟津渡。只要牢牢掌控了这两个地方,纵然有千军万马,隋军也不得入。 李元吉在单雄信撤出河内郡之后,很好地利用了郑军修建的堡垒、哨楼,并依靠太行山的有利地势,进行了增补修建,将河内防线建设的更加固若金汤。 李靖率兵杀来的消息,早就被李元吉得知。对于李靖,李元吉十分憎恨,因为在他看来,李靖是彻头彻尾的叛徒。当初他口口声声,说自愿去大兴城做卧底,但当杨侑给了他足够的荣华富贵的时候,此人立刻选择了叛变,并屡屡献计,大破唐军。 可以说,在李元吉的心中,如果最为憎恨的人是杨侑的话,那么李靖当仁不让,排在第二。李元吉恨不得将李靖千刀万剐,然后扔进油锅里狠狠地炸,方才解心头之恨。 如今李靖率兵杀来,却在沁水东岸停驻不前,这让李元吉颇为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但很快,李元吉再也乐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另一个死对头,杨侑率兵进驻孟津渡,准备攻打河阳。 或许是心中有了阴影,李元吉对杨侑有些恐惧,听闻这个消息,他立刻召集了太子的心腹谋士魏征,以及记室参军事荣九思、户曹武士逸、典签裴宣俨等齐王府的部将,商议如何对付杨侑的进逼。(未完待续。。。) 第956章仇恨的目光 作为大唐太子李建成的心腹谋士,魏征对杨侑有一定了解。,。他认为,杨侑诡计多端,擅长于使诈,与隋军作战,必须要慎之又慎,不可轻易出击,才能避免中杨侑的诡计。所以,魏征才会在大唐占领了河内郡西部之后,采取坚壁清野的做法,并利用了单雄信留下的各处堡垒、要隘,修葺、完善,组成了新的防御系统。 如今大唐的防线,是以大河和沁水为依托,防备森严,组织严密,隋军虽然人多势众,更有精良的骑兵,但在大河面前,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得手。魏征捋着胡须,一身道袍打扮,看见齐王李元吉一副激动而又担心的表情,不由笑了。 “齐王,隋军虽然厉害,但在大河岸边,哨楼和堡垒林立,隋军想要渡河,千难万难。若是搭建浮桥,浮桥根本搭建不起来。若是利用船只,如今大河四周的船只,已经被尽数摧毁。隋军根本不可能渡河。”魏征一脸的轻松。 听了魏征的话,李元吉的一颗心逐渐放下,他沉吟片刻,道:“玄成,李靖那边毕竟兵少,孤暂时不用担心。孤担心的是,杨侑已经率兵抵达孟津渡,此人常谋定而后动,恐怕会有什么阴谋。” “殿下放心,如今杨侑率兵北上,上清宫的隋军兵马必然削减不少,殿下可上奏陛下,让秦王从函谷关出兵,攻击上清宫,如此一来,殿下正面的压力就会小很多。”魏征缓缓说道,他心中明白,齐王与太子是穿一条裤子的两兄弟的,这秦王虽然也是两人兄弟,但却与两人有隔膜,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如果齐王能成功利用秦王牵制杨侑,想必他必定会十分乐意的。 果不其然,齐王李元吉闻言大喜,对于这位兄长,他并没有敬畏之情,相反,他恨不得取而代之,掌控大唐兵权。如果能让秦王和杨侑拼个半死,他再捡便宜,这是齐王李元吉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李元吉一跃而起,道:“如此甚好!”说着,立刻修书一封,派人走机关陉,从绛郡回转关中,向父皇报告此事。信使得命,快马加鞭朝着长安奔去。 一艘小船上,杨侑立在船头,凝视着大河中心的河中沙洲,大河上空劲风狂啸,吹动插在堡垒上的军旗猎猎作响,一杆绣了“薛”字的红白色军旗表明了守将的身份。 “这堡垒方圆最多五里,屯兵约有千余人。士兵虽然不多,但由于扼守在河中间,想要攻打十分困难。”杜如晦目光炯炯有神。如今摆在大隋面前,是缺乏战舰,准确的说,是北方战场缺乏战舰。 南船北马,北方虽然也有河流,也有船只,但规模上,不可与南方相比。而且,唐军就在河边修建了哨楼和堡垒,想要顺利登岸,并不容易,况且,还需要攻下堡垒,大军才有屯兵之地,如此算来,难度增加了不是一点半点。 裴行俨和罗士信在杨侑束手而立,两人的表情十分相似,都十分吃惊。这李元吉也太无耻了,竟然使用乌龟战术。 杨侑负手而立,一脸风轻云淡。河中沙洲虽然难攻,但不是没有破绽。小船渐渐靠近了河中沙洲,凝神看去,就连守军的脸庞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沙洲上,看着缓缓行来的小船,早有守军将消息告诉了薛万钧。薛万钧一心报仇,虽然河中沙洲兵马不多,但堪比天下第一关,想要拿下,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成的。更何况,他在隋军夺取孟津渡之前,成功摧毁了孟津渡大部分的船只,隋军想要成功过河,当真是千难万难。 薛万钧能忍,他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他一直在默默寻找着机会。听见守军上报,说大河出现一艘小船,他立刻奔上城头。此时距离已近,薛万钧能清楚地看见杨侑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庞。 “狗贼!”薛万钧嘴唇蠕动,吐出了这两个字,眼中带着怒火。如果此事杨侑在他面前,他必定毫不犹豫地拔刀砍去。 但薛万钧还是能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发现整个大河,只有杨侑所乘的一艘小船,这让薛万钧有些愕然:“这狗贼好大的胆子,难道他就不怕我出兵追他吗?” 薛万钧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念头,他一度怀疑杨侑有什么诡计,但放眼看去,大河一览无余,又不可能有伏兵。 “薛将军,敌人不多,而且是隋帝亲自前来探查情况,是否放船追击?”一名认得杨侑的校尉跃跃欲试。 在这一瞬间,薛万钧有些动心了,仇人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他热血沸腾呢?手掌按在刀鞘上,薛万钧一脸犹豫,心中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那名校尉继续鼓动着。 薛万钧忽然冷笑了一声,轻轻点头,道:“你带三百人,分别乘坐三十艘小船,从侧面绕路,包围他们。” “喏!”那名校尉应声而去。 “河中沙洲,果然坚固。”杨侑凝视了一番之后,说出了心里话。 裴行俨冷笑了一声,道:“陛下,河中沙洲虽然坚固,也不容易攻打,但末将愿率兵三千,拿下河中沙洲!” “末将愿随裴将军一同出征。”罗士信也表态。 杨侑淡淡一笑,正要说话,忽然,余光一瞟,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取朕弓箭来。” 杜如晦一愣,陛下是要做什么?攻打河中沙洲?这不可能啊。就算想要射杀城墙上的薛万钧,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裴行俨忽然冷笑一声,从背上取下了弓弦。 罗士信一指前方,道:“薛万钧贼心不死,竟然想要偷袭。” “不要急,慢慢后撤。”杨侑朗声,此时河中沙洲的情况他已经探查清楚,再也没有必要留在此地了。不过,薛万钧既然敢出击,杨侑就有必要给他一个教训。 小船缓缓南行,速度不快不慢。薛万钧瞧在眼中,却认为杨侑已经胆怯,而且从杨侑的逃跑速度来看,根本比不上唐军的船只。薛万钧立刻吩咐身边的士兵,打出旗语,让唐兵加快速度,务必要擒获杨侑。 唐军士兵知道是隋帝前来,均十分兴奋,若是能抓住或者杀死隋帝,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唐军船只速度陡然加快,呈品字形朝着杨侑奔去,杨侑轻轻扭动手腕,活动了一番,当手脚都锻炼开来,杨侑从罗士信手中取过了铁弓。轻轻抚摸着铁弓,杨侑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他已经很久没用这张铁弓取人性命了,如今,这张铁弓将会再度沾满鲜血。 杨侑一脸轻松,而裴行俨和罗士信却微微有些紧张,两人虽然艺高胆大,但唐军突然出动了几十艘小船,突然涌来,密密麻麻,非常麻烦。此时关系着大隋皇帝的安危,两人怎能不紧张呢?杜如晦则是脸色凝重,显然对气势汹汹的唐军也十分顾忌。 唐军士兵叫嚣着,快速地朝着杨侑奔来。杨侑抚摸了一阵铁弓之后,从背上抽出了一支铁箭,看着唐军船只近了,猛地拉动了弓弦,铁箭划破长空,正中划船的唐军士兵,由于铁箭劲大,在刺穿了一名唐兵之后,铁箭又射杀了一人。 两名唐军士兵中箭,一头栽下,落入水中,激起浪花,将唐军士兵的的衣裳都打湿了。 杨侑的神射让唐军吃了一惊,几名士兵一愣神的功夫,杨侑又是两箭,再度将两名桨手,船桨掉进大河,顺流而下,船只顿时不受控制,惊得几名唐兵手忙脚乱,赶紧稳定船只。 杨侑射出三箭之后,唐军士兵被震住,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轻易上前,始终与杨侑保持着一百多步的距离。 河中沙洲上,薛万钧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杨侑箭法极好,但想不到在大河上,船只颠簸的情况下,箭法依旧十分精准,与在陆地上无异。不过杨侑虽然善射,但让薛万钧不开心的,唐军足足有三十艘,士兵足有三百人,难道就拿不下杨侑一行数人? 如果是这样,他薛万钧的脸面往哪里放?大唐众将士的脸面往哪里放? “传令下去,继续追击,若有违抗军令者,杀无赦,全家抄斩!”薛万钧冷冷下令。 旗手听见薛万钧冰冷的话语,忍不住身子一抖。薛万钧见旗手没有反应,回过头,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旗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挥动大旗,将薛万钧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唐军士兵看见军令,只得咬牙前行,薛万钧治军一向严谨,若是抗命不尊,只有死路一条。而追击敌人,尚有活命之机。 数百唐兵一声呐喊,同时摇动船桨,船只如同波澜,一波一波扑来,仿佛随时要将杨侑等人淹没在波澜之中。 杨侑不慌不忙,张弓、射箭,每一次射击,至少射死一人,而他每次射杀的,都是划动船桨的唐军士兵,使得唐军的行船速度,受到极大的制约。然而,杨侑的箭支是有限的,就算箭法精准到了恐怖的地步,唐军三百人死伤也不过数十人,兵力仍然占优。 罗士信与裴行俨也同样拉动弓弦,不断射击,两人臂力同样强劲,使用的都是三石硬弓,唐军士兵可谓射中就死,碰着就伤。三人一壶箭逐渐射尽,唐军算上跌落船只的士兵,已经达到了五十多人。 唐军虽然伤亡巨大,但人数依然占优,看见杨侑等人已经将箭支射尽,顿时心中大喜,又鼓噪着划动船桨,朝着杨侑杀奔而来。城墙上,薛万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杨侑,看你往哪里逃?! q--29348623。 第六十一章东莱水师 船只飞快移动,不过片刻,就奔跑了几十丈,随着时间流逝,杨侑等三人弓箭已经射尽,接下来,只能肉搏,然而唐军不可能没带弓弦,可以说,接下来便是唐军的表演时间。。.。 随着距离的拉近,唐军开始还击,零星的箭羽逐渐变得密集。刚才他们的臂力比不过杨侑、裴行俨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射箭。随着三人箭羽射尽,唐军士兵再度鼓噪起来,朝着杨侑杀奔而去。 箭羽如蝗,朝着杨侑的船只奔袭而去。此时河风忽然一阵紧过一阵,箭羽被劲风吹动,大多数被劲风吹走,少部分扭扭斜斜朝着杨侑射去。 裴行俨抽出横刀,左劈右挡,将来箭一一劈落。 “陛下,唐军势大,还请陛下后退,让末将来挡。”罗士信看见唐军前仆后继杀来,生恐陛下出事,忙上前挡在杨侑跟前。 杨侑也不多话,后退两步,在船夫身边停下,举目四望,唐军船只如同秋后蚂蚱奔来,嚣张的声音清晰可闻。 “前方便是隋帝,兄弟们,抓住他!” “活捉隋帝,获一世富贵!” “兄弟们,上啊!他们弓箭已经射尽,不足为虑!” “是啊,他们仅仅数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唐兵七嘴八舌地大吼着,在数名校尉的激励下,唐兵士气如虹,人人喊杀喊杀,要报刚才之仇。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居然被寥寥数人的弓箭压得抬起不头来,这让大唐的勇士们没有面子。如今有了机会,一行人怎能不兴奋得如同吃了合欢散呢? 唐船快速挺进,箭羽不断朝着杨侑等人射去。裴行俨和罗士信手舞横刀,不断劈落破空而来的箭羽。 杜如晦挺身挡在杨侑面前,低声道:“陛下,形势不妙啊!” 杨侑脸色不变,只是点点头。慢慢取出了最后一支铁箭。张弓、搭箭,朝着唐军最为嚣张的一人射了过去。河风虽然呼啸,但铁箭的沉重,不为河风所动。铁箭的冲击力非常强大,这一箭射出,正中一名校尉的额头。 “嘭!”一声巨响,锋利的三角菱形箭头刺穿了校尉的头颅。白色的脑浆顿时涌了出来,如同烟花一般四散开来。落在四周唐军的身上,惊得唐兵肝胆俱裂。一名唐军恰好张大了嘴巴,一口咽下白色的粘稠的脑浆。等他反应过来,立刻伏在船舷边上,呕吐不已。 杨侑的这一箭,虽然只是射杀了一人,但却让唐军士兵人人惊惧。难道他们还藏有箭羽?立功谁都想,但若是没了命,纵然有天大的功劳。也没有什么用。几乎所有的唐船都停止了前进,杨侑稳稳地站在船上,忽然搭手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 “快走!”一名唐兵惊恐地叫了一声,向后就逃,但他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他是在船上,顿时跌落大河。奔涌的河水顿时冲走了他,即使他奋力划动手臂,也无济于事。更多的唐兵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落下大河,最后被冲动的背影,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谁也没有注意到。杨侑的铁弓上,已经没有了铁箭,而刚才的那一箭,也没有射出。 但肝胆俱裂之下,唐兵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支军队战败,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死伤过多,而是因为心中恐惧。兵无战心。此时的唐军就处于这种状态,杨侑最后的一支箭羽,击溃了唐军的信心,他们不敢保证杨侑还有没有箭羽,与其送死,还不如留下性命。 “逃!”大多数唐军士兵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船夫拼命划动着船桨,朝着河中沙洲奔去。 城墙上,薛万钧十分清楚地目睹了这一切,看见唐军争先恐后撤退,薛万钧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女墙上,他心中这个恨啊,这群废物,若是回来,他一定军法从事。手背上,鲜血淋漓,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忽然,一名士兵指着东方,惊讶地道:“薛将军,你看!” 薛万钧闻言扭头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天水相接处,一艘艘战舰出现在眼前,战舰的速度很快,转眼至少行进了五十多丈,随着距离近了,薛万钧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半柱香前,大河。三十多艘战舰上,赤红色的旗帜在半空劲舞,一名将军身着甲胄,目光中带着兴奋地看着前方。 另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军快步走了过来,伸手一指前方,道:“雷将军,前方便是河中沙洲。” 被唤作雷将军的便是水师将领雷士猛,自从随着陛下远征高句丽之后,他就与刘兰成在东莱郡修建港口,操练水军,时光悠悠,转瞬已经过了大半年。在大半个多月前,他接到陛下的密令,要他率领东莱水师支援中原战事。 雷士猛和刘兰成得到消息,立刻整兵西进,战舰速度很快,仅仅用了六日的时间,就从东莱赶到中原。 刘兰成在中原呆过一段时日,对这一带的地理还算了解,于是便为雷士猛解释着。 雷士猛颔首,正要说话,突然眯起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了望远镜出来,仔细地观察着前方,忽然,他转过头,大声厉喝,道:“加快速度前进,前方唐军正在追击陛下。” 刘兰成一愣,道:“陛下?” 雷士猛虽然不解,但通过望远镜,他清晰地看见了杨侑的脸庞,此外还有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等人。 旗手接到命令,立刻打出了旗语,三十多艘战舰立刻升起了风帆,一番调整之后,战舰速度陡然加快,朝着前方行进。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隋军战舰离河中沙洲不足五百步。赤红色的旗帜让唐军大为惊讶。 薛万钧大声叫着,让唐军做出准备,看这支战舰的来意,似乎要攻打河中沙洲。 唐军的多是小船,速度并不快,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回船坞,就被隋军高大的战舰撞翻,至少上百名唐军士兵落入河中,衣裳被河水打湿,变得十分沉重,更有数人穿着沉重的铠甲,不幸落入水中,纵然是奋力舞动双手,仍然沉了下去。 杨侑看着赤红色的军旗,让船夫在南岸停下,凝目看着,当雷士猛的脸庞映入杨侑的眸子,他忍不住笑了。雷士猛来的非常及时。 不一刻,一艘最大的战舰在杨侑身边停下,绳梯被放了下来,罗士信伸手抓住绳梯,率先攀爬而上,杨侑、杜如晦、裴行俨等人依次爬上了战舰。 “微臣见过陛下!”雷士猛看见杨侑登上战舰,忙躬身施礼。 刘兰成也在一旁,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来迟,还望赎罪。” “哈哈!”杨侑朗声一笑,补充道:“两位将军来的正好,一点都不迟。” 雷士猛回头,看着部下,朗声道:“兄弟们,大隋天子在此。” 这支东莱水师,多是山东人氏,听见雷士猛的话,都齐声大喝,道:“天子万岁,大隋万岁!” 杨侑享受着众人的欢呼,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呼喊声才逐渐衰弱下来,杨侑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大隋的勇士们,收复中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今,摆在朕面前的,便是这道关隘,诸位爱卿,你们有没有信心,一举拿下此地?”杨侑朗声。 “有信心!”士兵们齐声大喝,震得半空飞鸟尖鸣不已。 杨侑一摆手,道:“雷爱卿、刘爱卿,传朕之命,立刻攻打河中沙洲!” 雷士猛、刘兰成两人轰然应诺,两人都明白,在大军缺乏战舰,无力攻打河中沙洲之际,两人带来的东莱水师,是陛下的杀手锏,如今陛下让两人负责此事,便是功劳一件。做得好,才能加官进爵。 “传本将命,各战舰依令而行,若有不奉将令者,杀无赦!”雷士猛朗声。 “喏!”旗手立刻将军令传递了下去。 东莱水师将士们精神不由一震,如今陛下就在战舰上,谁不想表现?若能被陛下看中,前途自然是光明的。因此,人人都打足了精神,各就各位,瞭望手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唐军的行动,随时禀告着。掌舵手则认真地操作,战舰逐渐靠近了河中沙洲。 其他的士兵则快速地分奔着,将投石器推了出来,石块堆放在箱子里,准备随时放入凹槽里。更多的弓弩手则从背上取下弓箭,检查着弹性,箭羽是否足够。 隋军在忙碌的时候,薛万钧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战舰。中原虽然也有船只,但南船北马,造船技术比不得南方。而大河虽然较为宽阔,却多是小船,战舰不过走舸,那里比得上隋军高大的五牙战舰。 从薛万钧的视线看过去,隋军的战舰几乎与河中沙洲持平,这就意味着,唐军并不占据地理上的优势,随着隋军战舰的逼近,薛万钧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敌人的动作。 “投石器!”薛万钧吃了一惊。谁都知道,隋军投石器威力巨大,本来么,有了百丈大河,隋军纵然有投石器,也无法攻打河中沙洲。这也是薛万钧胆敢亲自驻兵河中沙洲的原因。但此时,看见隋军将士气势高昂地推出投石器,薛万钧一颗心变得忐忑起来。 反观唐军,士气变得十分低迷,先是杨侑几箭击溃了数百唐军的信心,紧接着,又是隋军艨艟乃至于斗舰赶来支援,形势立刻出现了逆转,薛万钧喉结发出一声轻响,心中已经有了惧意。--29376415。 第958章紧追不舍 “抛射!”看看距离近了,雷士猛一声厉喝。 隋军士卒听了,立刻发动了攻击,巨石如同雨点,朝着沙洲城墙侵袭而去。巨石遮天蔽日侵袭而来,看的薛万钧心中畏惧,他忙大喊一声,如同狸猫一般,矫健地躲在女墙之下。 刚刚藏好身子,巨石便轰然而至,砸得女墙碎石纷飞,城墙剧烈颤抖起来。这河中沙洲,虽然是石头修建的城墙,但由于位于大河中,地面相对较软,同时也由于运输不便,城墙用的石头并不大,也就不牢固,比较容易砸坏。 而隋军的巨石,多是用山石打造而成,异常坚固,而且有菱有角,能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女墙破裂的声音,震得唐军士兵耳朵轰鸣,薛万钧抬头一看,立时一阵头大,觉得不能在女墙下久留。这时,隋军士兵快速将巨石放入凹槽中,再度进行了一轮抛射。巨石落下,本来就破裂的女墙再也承受不住,大片大片落下。 碎石激飞,锋利的边缘割伤了唐军士兵裸露的肌肤,鲜血淋漓。 一名校尉靠近了薛万钧,大声地道:“将军,隋军势大,如之奈何?” 薛万钧脸色铁青,刚才他还信心满满,但不过半个时辰,形势大变,突如其来的隋军水师,几乎势不可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隋军的投石器开始运转,并将一颗颗巨石砸在女墙之上,看着城墙逐渐残破,薛万钧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隋军的厉害,让薛万钧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就在他吃惊的时候,隋军的攻击丝毫没有停下来,巨石落下,更多的士兵受伤,甚至有人被活活砸成肉饼。 “快逃吧!”一名唐军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爬起身来,迅速逃走。恰好一块巨石飞来,正中此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脊椎竟然断了。模糊的血肉从坑中流淌出来,惊得唐军士兵一声呐喊,纷纷逃走。 “军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薛万钧摇头叹息,趁着隋军攻击的间歇,爬起来就逃。 唐军疯狂逃下城墙,他们知道,河中沙洲已经不可守,必须要在隋军控制大河之前,渡河到北岸。薛万钧带着亲兵,迅速解开了走舸绳索,朝着北岸狂奔。 唐军的异动没有瞒过杨侑的目光,他朝着雷士猛颔首。雷士猛应着,冷冷地看着薛万钧逃跑的英姿,“传本将命令,艨艟战舰快速北上,截断薛万钧的归路!” “喏!”旗手闻言,立刻下达了命令。 “活捉薛万钧!” “不要让薛万钧逃了!” 隋军将士齐声大喝,艨艟战舰借着风势,快速前进。弓弩手站在甲板前,不断射出箭羽。由于艨艟战舰比较高大,足足比走舸高了两倍不止,隋军俯视着唐军,不断射出箭羽,有效地杀伤唐军士兵。 更有甚者,利用艨艟战舰高大的优势,朝着走舸撞去,隋军战舰的前端,包着铁皮,异常坚固,走舸被撞着,无不粉身碎骨,唐军士卒纷纷落水,很快就被卷入河中,片刻之后,再也扑腾不起来,只得顺江而下,多半是被淹死了。 “快,快走!”薛万钧厉声大喝。 隋军战舰优势太过于明显,纵横江南的水师,在北方,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薛万钧哪里敢久留?走舸的速度很快,几名船夫快速地划动船桨,朝着北岸飞奔。忽然,一名唐军指着东方,道:“来了,来了!” 薛万钧扭头一看,只见一艘战舰乘风破浪,猛冲了过来。 “快,快!”薛万钧厉声大喝,嗓子都有些哑了。一名唐军汗如泉涌,手忙脚乱,一时之间,竟然划不动船桨。薛万钧见了心中大急,上前几步,一脚将那人踹下走舸。 那唐兵惨叫着落下,很快就被滔滔河水卷走,只余下苍凉的背影。 几名唐兵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由畏惧万分,薛将军也太狠了。 “你们在发什么愣,还不快动手,若是被隋军战舰撞翻,大家都得死!”薛万钧一声怒喝。 唐兵都反应过来,鼓足了力气,拼命舞动船桨。走舸飞速移动着。然而,唐军的走舸虽然速度很快,但隋军的艨艟战舰也不差,风帆已经被劲风鼓动,吃足了力气,很快就靠近了薛万钧。 “射!”隋军一名校尉一声令下,弓弩手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羽。 几名来不及躲避的唐军立马被射成了马蜂窝。薛万钧在箭羽射来的时候,手中舞动船桨,奋力劈打着箭羽。但他受了伤,行动不便,一支箭羽射中他的大腿,血流如注。薛万钧咬紧了牙关,奋力将箭羽拔了出来。 “啊!”薛万钧一声尖叫,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一股剧痛从大腿上传来,让他难以忍受,只得狠命一拳打在船舷上,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等疼痛稍减,薛万钧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大腿上竟然少了一块肉。隋军的箭簇带勾,刚才他奋力扯出箭羽,一块肉被带了出来,还挂在箭簇上摇晃着,鲜血淋漓,正不断滴下。 “狗贼,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薛万钧咬牙切齿,憋出了这么一句。就在这时,第二轮箭羽射来,薛万钧不敢耽搁,立马一跃而起,刚刚落地,大腿传来锥心的疼痛,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身后密集的箭羽已经奔袭而至。再有迟疑,就会葬身于箭羽之中,薛万钧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双手,跳入了大河之中,奋力划动手臂,拼命朝着北岸逃走。求生的意志是可怕的,薛万钧一番努力,游出了十余步,距离北岸还有五十多步的模样。 就在这时,耳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薛万钧回头一看,刚才他所乘坐的那艘走舸已经被隋军战舰撞了个粉碎,碎木在半空飞舞,旋转了半圈之后,落入河中,先是一沉,旋即浮起,朝着下游流去。一些唐兵死死抓住了木板,希望它能救自己一命。 隋军射出箭羽,唐军士兵躲在河里,试图躲过隋军的攻击,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射中,鲜血从河里冒出来,很快,受伤的士兵不得不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下一刻,隋军艨艟战舰冲了过来,锋利的撞角将他们撞倒,再度被河水淹没。 薛万钧看的肝胆欲裂,唯有加快速度,朝着北岸奔去,他求生心切,竟然游了三十多步,离河岸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隋军的艨艟战舰却不敢过来了。离河岸越近,水位越浅,艨艟战舰是中等战舰,若在前进,必然搁浅,舱底会受到损伤。 杨侑目视着北岸,在大河北岸四十多步的地方,地面坚固,修筑有唐军的哨楼,而在山石处,更有依山修建的堡垒。远远看去,唐军红白色的旗帜正在半空飞舞,猎猎作响。 杨侑伸手一指密密麻麻的哨楼,喝道:“雷爱卿,朕就看你如何破这哨楼。”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负重托!”雷士猛笑着说着,眼中迸射出杀意和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这一战,关系着大隋能否在河内站稳脚跟,更关系到伐郑大业,绝不容有失。 雷士猛快步走了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旗手再度下达了命令。 杨侑看着三十多艘战舰排成了一字型,船舷冲着河岸,尽量利用战舰的宽度。士兵们调节着投石器的射程,准备继续轰击。 薛万钧好不容易爬上河岸,已经是身困体乏,体力出现了透支。他奋力一翻身,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巴张大,激烈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薛万钧不敢久待,立刻爬起来,朝着哨楼狂奔去。 哨楼和堡垒里的唐军,已经将刚才河中沙洲的情况一览无余,他们根本想不到隋军的水师竟然在这里出现,几乎势如破竹地将河中沙洲攻取了。看着隋军战舰一字排开,摆出了一副轰击的态势,他们都立刻紧张了起来。 当薛万钧出现在唐军视线中的时候,一名唐军弓弩手抬起了手臂,想要射杀薛万钧。 “混蛋,那是薛将军!”一名目光锐利的校尉大声喝道。 那名弓弩手愣了一愣,举目仔细看过去时候,果然是薛将军,不由心中大为惊讶。薛万钧鼓起了最后的力气,跑向了哨楼,在离哨楼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快去救薛将军!”一名校尉说着,立刻带人跑出了哨楼,将薛万钧抢进哨楼。 一名士兵取来冷水,喂了薛万钧一点,薛万钧这才悠悠醒来。 “薛将军!”一名校尉说道。 薛万钧努力咽下一口口水,此时的他,身心无比疲惫,大腿上已经麻木,没有感觉。 “轰!”忽然,哨楼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数声巨响传来,巨石落在地上,便是一个大坑,震得地面剧烈颤抖。 “扶我起来!”薛万钧咬着牙说道。 两名身高马大的唐兵一左一右,抓住薛万钧的手臂,扶着他走到了哨楼边上,薛万钧凝目看去,只见几步外,巨石遍地都是,激起灰尘无数,遮天蔽日,几乎看不清日头了。 “快,快撤!”薛万钧嘴唇哆嗦着,说话都有些不清晰了。 “撤?”一名校尉闻言,面面相窥。隋军杀来,怎能不抵抗?若是不抵抗,放弃了河阳城,如此不战而逃的行径,必然会受到齐王的处罚。薛将军身负重任,难道不明白这里道理吗? “没错,撤,尽快撤离,这里,守不住!”薛万钧努力说完这句话,头一斜,竟然昏迷了过去。 。 第959章一败涂地 “薛将军,薛将军!”唐军士兵惊得连声大叫,一名校尉抱着薛万钧,连连摇动,试图摇醒薛万钧。 但此时的薛万钧体力已经衰竭,精神也不济,无论校尉如何摇动,薛万钧依旧昏迷不醒。 “轰!”又是连声巨响,地面震动。原来是隋军再度进行抛射,巨石落在地上,震得哨楼连连摇晃,忽然,哨楼外,尖叫声四起,校尉放下薛万钧,一跃而起,到了边上凝神一看,只见前方十余步处的哨楼被巨石击中,木质的哨楼顶端轰然倒塌,发出惊天的巨响。 巨石、木头从士兵身边擦身而过,不死即伤,更有数人从哨楼上栽倒,立时命丧当场。余者皆惶恐不安,纷纷跳下哨楼,狂奔逃命。 校尉惊疑不定,隋军的投石器威力太过于巨大,而且射程也实在是太远了。本来,唐军广布在大河北岸的哨楼足有数百座,密密麻麻的,就算一只飞鸟飞过,也会被唐军士兵射杀。而如今,突如其来的隋军水师,利用在射程上占据了优势的投石器,对唐军进行轰击,让众人束手无策。 校尉回头看了一眼薛万钧,咬咬牙,道:“快收拾行李,逃!” 部下听了都是一惊,难道就这样不战而逃了吗?这时,隋军再度轰击,巨石从哨楼边上落下,震得哨楼瑟瑟发抖,一块木头被巨石带下,恰好刺中一名唐兵士兵,立时穿腹而过,鲜血直流,肠子都露出来了。 眼看着袍泽的惨烈模样,唐军士兵心中都是一震,心中不可抑止地涌出一个念头,再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再继续,恐怕下一刻,死亡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快逃啊!”一名唐兵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狂奔而下。 余下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大喝,争先恐后涌出哨楼,可是哨楼门口,只能容一人出入,人人都想先逃出去,却在门口挤成一团,互相践踏之下,反而死伤不少。校尉抱起薛万钧,跑下两层,从最低处哨楼上跃下。 两丈多的距离让校尉站立不稳,更别提手中抱着薛万钧,校尉倒地,薛万钧也咕噜咕噜滚出几尺远。校尉揉了揉脚腕,咬着牙,抢上几步,再度抱起了薛万钧,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回头一看,一块巨石落下,正中哨楼中部,哨楼被砸成两半,巨石从中间落下,立时传来骨节破裂的声音。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无数尸体倒下,隐隐传来呻吟之声。校尉脸色变了又变,心想若是迟了半步,恐怕就会变成肉酱了。校尉深深呼吸了两口气,鼓足了力气,一路狂奔而去。身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哨楼被巨石击中,变成了废墟,凡是被巨石砸中的唐军不是头颅开花,便是脊椎断裂,必然是活不成了。就算没有被巨石砸中,哨楼被砸得粉碎,已经将出口牢牢堵住,一个个唐军最终丧命。 侥幸逃出的,无不胆战心惊,拔腿狂奔,若是迟了半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唐军蜂拥而逃,雷士猛立刻吩咐士兵放下小船,准备强行登岸。艨艟、斗舰打开底部,将一艘艘小船放了出来,隋军士兵登上小船,划动船桨,快速靠近了岸边。 “停止轰击!”雷士猛再度下令。 水军很快化身为陆军,追杀疯狂逃窜的唐兵。杨侑在战舰上凝视前方,只见唐军已经没有战意,在隋军的追击下,不断有人惨死,隋军士兵杀死了敌人之后,割下他的头颅,作为领赏的凭据。 “大局已定!”裴行俨笑道,拳头也握紧了。 杜如晦捋着胡须,不可思议地看了杨侑一眼,心想陛下原来已经有了计划。这大河两岸的堡垒不再是牢不可破。 “陛下,唐军已经逃窜,随时可以攻打河阳城。微臣以为,当速速领兵渡过孟津,挥师攻打河内。”杜如晦说道,心中也充满了信心。 杨侑颔首之际,雷士猛快步走来,一抱拳,道:“陛下,大军已经占领渡口,唐军正在逃窜,微臣已经下令,追击唐军,扩大战果。” 杨侑道:“雷将军,立刻抽调二十艘战舰,回转孟津渡,在天黑之前,务必要将大军全数运到北岸。” “喏!”雷士猛应着,立刻返身而回,与刘兰成商量了一番之后,在刘兰成、罗士信的带领下,二十艘艨艟战舰立刻返回,将孟津渡的隋军运送到北岸。杨侑则在裴行俨、杜如晦、雷士猛的陪同下,走下战舰,上了小船,一名隋兵划动船桨,片刻后,杨侑等人登上了北岸。 北岸,已经是尸横遍野,受困于哨楼里未死的唐兵,被隋军一一杀死。耸立在山石上的堡垒,受到的损伤较轻,但唐军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撤出了堡垒,杨侑毫不客气,笑纳了薛万钧的大礼,检查了一番后,杨侑选择了一处作为坚固的堡垒,作为休息之所。 傍晚时分,孟津渡的隋军也逐渐过了大河,并在北岸扎下大营,唐军的哨楼堡垒,成为隋军的前沿阵地。斥候密布在北方,监视着唐军的情况,而杨侑则召集诸将,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杨侑在堡垒的大厅里,挂起了一张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大河,道:“如今河阳城离我军不足十里,朕决定明日攻打河阳。” 听见杨侑的话,罗士信、裴行俨、程知节等人都无比兴奋,纷纷请战。 杨侑扫视了众人一眼,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道:“朕率兵北上,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河阳,扫清李元吉。但朕北上之后,王世充、李世民或许会抓住这个机会,攻打上清宫,截断朕的归路。” 杜如晦点头,忽然道:“陛下,微臣到有一计,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杨侑颔首,道:“杜爱卿,你有什么主意?” 杜如晦咳嗽一声,轻声说了起来。杨侑眼睛一亮,笑道:“诚如杜爱卿所言,程爱卿,朕给你三千兵马,埋伏在邙山之中,作为疑兵,李世民、王世充若是派出探子,只管杀了。若是他领兵前来,只可隐藏在邙山之中,广布旗帜,作为疑兵。” 程知节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微臣遵命!” “雷将军,明日你立刻带领水师,沿着沁水北上,击毁唐军在沁水西岸的防御工事,协助李爱卿渡过沁水,若是成了,便是大功一件。”杨侑朗声。 雷士猛知道这一行的任务,陆战水师不在行,但摧毁河岸边上的哨楼堡垒,水师却能出其不意。雷士猛当即点头应诺。 杨侑做出一番部署之后,诸将纷纷离开,各自做着准备。 河阳城,位于大河以北九里处,与河中沙洲、孟津渡构成一条严密的防线,三道要隘,均建设在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地段。 校尉抱着薛万钧,一路疯狂逃窜,半途上,寻了一匹战马,狂奔了半个时辰后,终于逃进了河阳城。进城之后,校尉立刻寻来了大夫,大夫简单的治理之后,薛万钧悠悠醒来。 “我,还活着?”薛万钧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问出了这个问题。 校尉忙点点头,道:“薛将军,卑职好不容易救出了你。如今河岸的防线已经全线崩溃,落入了隋军之手。” 薛万钧苦笑一声,说起来,隋军的手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以至于薛万钧没有找到对应的办法。薛万钧刚想坐起来,大腿却传来剧痛,当真是锥心刺骨。他这时才想起来,他被隋军弓箭射中,腿肉少了一块。 “丝!”薛万钧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如今情况怎样了?” “将军,刚才卑职得到消息,杨侑已经利用战舰,将孟津渡的隋军运到了北岸,以卑职猜想,明日隋军就会攻打河阳。”校尉说道。 薛万钧点点头,他也是如此猜想着,杨侑动兵一向禀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他不动兵则已,一动兵必然是有所图,必定有极其阴险的计划在内。闭目思考了片刻,薛万钧苦笑着看着校尉,道:“河阳离大河不足十里,最多一个时辰,隋军就能杀奔河阳。” “如今隋军刚刚夺下河岸,士气正隆,而且隋军有极为可怕的投石器,恐怕河阳城不能挡住杨侑的进攻。”薛万钧说着,目光注视着校尉,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想法。 校尉沉吟着,他也知道此时的情况,对于唐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不过若是能退到河内,齐王那里尚有两万多大军,以河内城池的坚固,能够多挡隋军一些日子。不过,若是贸然后撤,这兵败的责任,必然是逃不掉的了。 校尉脸色犹豫,虽然只是片刻,但薛万钧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校尉犹豫的原因。略略思考过后,薛万钧道:“这次战败,本将自然会担当全责,你不必担心。” 校尉忙摆摆手,道:“薛将军,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必解释。此事本将心中有数。隋军明早一定会发兵来攻,这河阳不可守,我决定今夜就动身,赶往河内,你与本将同去吗?”薛万钧说道。 校尉一愣,虽然这是临阵脱逃,但若是不逃走,恐怕是挡不住隋军的,与其被隋军杀死、擒获,还不如被齐王怪罪。毕竟今日目睹唐军悲惨的死状,让他心有余悸。校尉忙点点头,道:“薛将军,卑职愿与你通往河内,若是齐王问起,卑职愿意作证,隋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有极为恐怖的武器!” 薛万钧眯起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道:“准备几匹好马,你我吃饭之后,略作休息,一更时分,赶往河内。” “喏!”校尉答应着,立刻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 第960章兵进河内 河内城,是河内郡郡治。,。它位于河内郡中部,由于挨着沁水,紧扼太行陉与机关陉的要道,靠近太行山余脉,因此地理位置特别重要。 李元吉将根据地设置在此地,也是看中了河内城优越的地理位置。果然,依靠着沁水,逆隋兵部尚书李靖为沁水所阻,至今不敢越沁水半步。李元吉心情大悦,不时喝着小酒,与魏征商讨军情。 隋帝已经率兵抵达孟津渡,在大唐占有河中沙洲,而隋军缺乏战舰的情况下,想要夺取河中沙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然了,隋军实际上不缺乏战舰,但隋军的战舰多在南方,想要将江南的战舰北调,至少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而那时,秦王那边,或许已经发动了进攻,隋师南移,对河内郡的威胁就不大了。 书房里,李元吉和魏征均是一脸轻松,都说杨侑狡猾,李靖多智,但在李元吉、魏征面前,还不是束手无策? 李元吉想了想,道:“玄成,孤现在最为担心的是,秦王会不会出兵?” 魏征捋着胡须,笑道:“殿下放心,秦王对杨俎之入骨,若是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魏征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元吉却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明白了的表情。其实他的心中也有数,毕竟李氏兄弟在杨侑手上吃亏不少,尤其是兄长秦王,长孙无垢的离去对于自信心极强的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秦王对杨俎之入骨,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报仇。 想通了这点,李元吉颔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李元吉举起酒樽,悠悠喝了一口,正要放下,忽然,数人闯了进来,神情带着慌张,李元吉被吓了一跳,凝神看去,却是薛万钧。只见薛万钧的腿上,血迹斑斑,多亏身边有人扶着,这才不至于倒地。 李元吉原本愤怒的脸上顿时变得格外惊讶,这薛万钧不是在河阳城镇守吗?怎么突然来到河内,而且如此狼狈?李元吉还没有明白,魏征的脸色已经变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快步走到薛万钧的身边,厉声问道:“薛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元吉点点头,也用询问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薛万钧。 薛万钧苦笑一声,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等他说完,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李元吉陷入了沉默,刚才他与魏征还在商量,隋军要攻破河岸的堡垒,唯有大量的战舰,才能取得效果,而且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转瞬之间,薛万钧就带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让李元吉的一颗心,顿时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李元吉有些无助地看了魏征一眼,在临行前,太子让他听从魏征的安排,打好这一仗,此时南方战线被隋军破了,李元吉希望魏征能想到好的办法。 魏征却是脸色再变,正要张嘴说话,门外又匆匆进来一名士兵,惊恐的声音响起,道:“殿下,沁水上突然来了许多战舰,他们正在轰击哨楼堡垒,已经有多处堡垒受到损坏!” 李元吉闻言,一张脸变得惊恐无比,眼睛也瞪大了。魏征却是狠狠地一拍大腿,他刚刚想到这一点,就有士兵将消息传来,这证明他的思路还是慢了杨侑半步,让他十分沮丧。不过,此时沮丧无宜,他面临的问题,是隋军已经突破了防线,即将围攻河内城。 河内城兵马不少,若是主动出击,不符合齐王的利益,但若是固守城池,从隋军一路所向披靡的情况来看,这河内郡又十分难守。该怎么办?在李元吉灼热的目光下,魏征一时陷入了沉默。 沁水,东莱水师一字排开,以船舷对着西岸,投石器不断轰击,位于河岸边上的哨楼、堡垒,不断被击中,破裂、破损,唐军士兵肝胆俱裂,纷纷逃走。只用了两个时辰,雷士猛取得了沁水的控制权。 看着唐军逃走,雷士猛大笑着,立刻派人去通知兵部尚书李靖,其实不需要他通知,远在十里外扎营的李靖早就得到消息。东莱水师挂着的赤红色旗帜,宣告着这一支战舰,是大隋的兵马。 李靖当机立断,率领河北众将,阮君明、石瓒等人赶到了沁水边上。雷士猛得到消息,立刻派出走舸小船,将李靖等人接上战舰。 “李尚书!”雷士猛施礼。 李靖的头发带着几许斑白,但精神非常好,眼睛看起来特别明亮,他同样抱拳还礼,道:“哈哈,多亏雷将军水师赶来,破了李元吉的防线!” “本将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李尚书,陛下已经渡过了大河,想必正在攻打河阳,最多两日,大军就能赶到河内。”雷士猛说道,将消息透露了出来。 李靖眯起了眼睛,道:“如今看来,陛下是要先灭李元吉,再挥师攻打洛阳。” 雷士猛点点头,道:“相比王世充,李渊父子才是心腹大患。只有击退了他们,才能安心攻打洛阳。” “正是如此。”李靖说着,忙吩咐阮君明等人,回营让士兵收拾行李,明日渡河。当夜,雷士猛就在沁水边上,抛锚休整。次日一早,李靖带着数万大军,坐船渡过沁水。刚刚扎下大营不久,罗士信率兵五千,作为先锋杀到。 响午时分,杨侑带着三万五千人,在河内城外扎下大营。隋军兵力顿时有了七万之众,大营连绵数里,赤红色的旗帜在半空猎猎作响,略略一看,红色的海洋让人心惊不已。 杨侑迅速召开了军事会议,决定明日开始攻打河内城。为了彻底断绝李元吉的援兵,杨侑派阮君明、石瓒带兵五千,攻取位于河内西部的济源县,威逼轵关,若有可能,便夺取王屋县,断绝伪唐从绛郡赶来的援兵。 阮君明、石瓒得命,知道这是陛下在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当即心中大悦,发誓一定拿下济源。 余下诸将,则留下围攻河内。诸将散去,杨侑独独留下了杜如晦、李靖两人,长谈了一番,李靖这时才明白陛下除了攻打洛阳之外,还有其他想法,心中不由震惊万分,但这个计划,是可行的,于是便也赞同着。 河内,李靖与杨侑的大军逐渐赶来的消息,他已经得知。李元吉亲赴城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城外连绵数里的赤红色大旗,让李元吉震惊不已,从隋军的营盘的规格来看,至少有六万人,而他的兵马却不足三万。 如何守住和内城,是一个大问题,李元吉急忙召见了魏征、薛万钧等人,商议军情。 薛万钧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大腿上包着厚厚的绷带,行动有些不便,每走一步,都皱紧了眉头,显得十分难受。 魏征身着道袍,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显得非常有信心。 “两位,如今该如何是好?”李元吉也不掩饰,立刻问道。 薛万钧扶着女墙,凝视着远方的隋军大营,道:“殿下,如今隋军刚到,不如趁夜偷袭?” “不妥!”魏征摇摇头否决,前些日子,王世充不就是主动出击吗?结果怎么样?损兵折将,次子也死了。这说明,杨侑是一个谨慎之人,而且有他的消息来源,断不会轻易中计,至少,偷袭是不成的。 “那么以你之间,又该怎么办?”薛万钧有些微微不悦,心想你不过是一个道士,平时靠着忽悠,又不亲自上战场,自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难道说,你要撒豆成兵,击退隋军吗? 魏征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如今之计,只有固守待援。” “可是,隋军的投石器非常厉害,用不了数日,这城墙就会被轰成渣滓,等到援军?恐怕还没有等到援军,这河内城就危险了。”李元吉凝声问道。 李元吉闻言,不由自主点点头,薛万钧的话虽然无礼,但却是他的想法。 魏征看见齐王一脸紧张,不由一笑,道:“殿下放心,卑下已经找到破除隋军投石器的办法,只要杨侑胆敢用投石器,卑下一定让他铩羽而归!” 薛万钧好奇地问道:“不知魏先生有什么奇策?” “既然是奇策,自然是不便说出来的。殿下放心,只要拨给卑下五百士兵,明日隋军攻城,就让他看看我的厉害!”魏征笑道,只给齐王李元吉解释,并不理薛万钧。两人虽然同为太子效力,但关系一般。 李元吉咬着嘴唇思考,半响后,这才道:“既然如此,孤就听玄成的。”这个时候逃跑,必定被隋军发现,而无论是机关陉还是太行陉都非常难走,所以考虑了一番之后,李元吉决定一搏。再说,他虽然害怕,但却十分不甘,就这样撤退,恐怕以后不能再掌握兵权。那么对杨侑的仇,什么时候能报? 长安,太子宫中。李建成手中拿着齐王的急报,陷入了沉思。杨侑暂时不攻打洛阳,转而北上河内,目的已经很明显,齐王帐下兵马不算多,至少和隋军相比,只有隋军一半,这意味着,李元吉的大军,是以防守为主,然后伺机反击。 既然杨侑大举进攻河内,那就意味着在洛阳的隋军,数量大为减少。那么这个时候,便是秦王出击的时候了。李建成想了想,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给秦王,要让出兵洛阳,攻打上清宫的隋军,若是能破了,便可威胁隋军后路,逼迫杨侑退兵。 李建成相信,秦王虽然与齐王有些小矛盾,但总体来说,还是识大体的,绝不会看着自家兄弟受困。李建成写好了书信,立刻派心腹星夜兼程,赶到函谷关。临行前,李建成千叮万嘱,要心腹告诉秦王,以大局为重。 29466839。 第六十五章声东击西 函谷关,李世民听完了斥候的回报,挥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房玄龄阴沉着一张脸,道:“秦王,杨侑小儿试图诱使殿下出兵,实在是用心良苦。” 李世民自斟自饮,喝了一杯清茶,笑道:“我李世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又岂能以常理而度之?”说着,李世民正要得意,忽然想到这话有些问题,不由咳嗽一声,看了刘弘基、殷开山等人一眼,道:“诸位,杨侑虽然表面上攻打河内郡,但实际上,却藏兵在邙山之中,如此诡计,又怎能瞒过孤呢?” 刘弘基拱拱手,道:“秦王,此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李世民“哦”了一声,认真地看着刘弘基,问道:“没有那么简单?难道杨侑还有什么诡计?” “秦王,这一次杨侑攻打中原,是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三军大军,看似气势汹汹,看最终,却在河内一带汇合。而且杨侑动兵,时而快速,时而缓慢,根本捉摸不透。若说他攻打河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邙山的隋军,究竟意欲何为?”刘弘基说道。 房玄龄闻言,道:“这还不简单?分明是诱使秦王出兵,半路伏击。” 刘弘基咬着嘴唇,没有反驳。 殷开山忽然开口,道:“卑职倒是认为,杨侑这是故布疑阵,以便更加从容攻打河内。” 李世民抿着嘴不言语,在他心中,最好是杨侑攻打河内,他才能趁机捡便宜。但此时殷开山如此说着,让他不得不思考怎么办。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了进来,道:“秦王,太子急报!” “给孤看看!”李世民凝目。 亲兵取出了书信,递给李世民。李世民打开一看,皱了皱眉头。将书信递给了房玄龄,道:“太子来信,让孤出兵骚扰杨侑,若有可能,断隋军粮道。” 房玄龄仔细看了李建成的书信,略略沉吟,道:“秦王。卑职认为不可。”说着,也不理殷开山和刘弘基奇怪的目光。自顾说道:“就算杨侑真的攻打河内,但邙山之中,埋伏着大量的隋兵,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绝不能轻易出兵,误了大事!” 李世民点头,笑道:“正当如此。不过,传令三军,积极备战。若北方有异变,立刻出兵!” “喏!”房玄龄笑着。 洛阳,王世充手中拿着一份军报,正仔细地阅读着。隋军北上,居然一战攻破了河阳城,这让王世充在担忧的同时,松了一口气。担忧。是因为隋军战力强大,东莱水师也赶来支援,这让隋军的实力更加飙升,想要击退隋军的难度,大大增加了。 另一方面,隋军暂时退却。让洛阳压力大减。王世充希望杨侑与李元吉一战,最好是持续下去。 王世充看完了军报,令人招来了段达、单雄信等人,商议军情。王世充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趁着隋军主力北上之际,出兵攻打上清宫。但段达强烈反对,他说。上清宫虽然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已经不再重要,而且,杨侑一向谨慎,上清宫必然留守足够的隋兵。 单雄信也是同样认为,在吃了杨侑大亏之后,单雄信变得更加谨慎,或者说,在王世充面前,他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因此,他赞同陈王段达的意见,不可出兵。并且还说,杨侑诡计多端,指不定有什么诡计。 太子王玄应目睹兄弟惨死,也对杨侑产生了恐惧,也主力不可出兵。 群臣大部分反对,而且理由十分有理,这让王世充十分无力,本身他也是个犹豫之人,因此下定了决心,不再出兵。 就在李世民和王世充不愿出兵的时候,隋军却展开了对河内城的攻击,投石器,临车,前赴后继地朝着河内城涌去,无数巨石落在城头上,震得城头瑟瑟发抖。 然而,杨侑第一天的攻击,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并不是隋军的投石器不够厉害,也不是河内城的城墙太坚固,而是魏征的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魏征在城墙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褥子、稻草等物,然后又在上面铺了好几层湿润的水牛皮。厚厚的褥子、稻草起着缓冲的作用,巨石落下,对城墙的损伤并不大。而湿润的水牛皮,则有效地防止了大火的燃烧。 杨侑看见河内城严密的防备,心中也有些郁闷。在发现李元吉像段达一样使用褥子、稻草来减缓巨石冲击力的时候,杨侑立刻下令改用火攻,但隋军制造的火油还不够很好,十分粘稠,若没有引火之物,不太容易燃烧。李元吉让士兵准备了很多水,随时打湿水牛皮,让杨侑的计划就此破灭。 城楼里,魏征捋着胡须,一脸得意,所向披靡的隋军在他跟前折戟沉沙,这让他感觉十分有面子。 李元吉站在一旁,通过窗子看着城外,同样喜悦万分,道:“魏先生,这一次多亏了你,方能一挫杨侑小儿的锐气。” 魏征谦虚地拱拱手,道:“计虽然是好计,但若是没有殿下兼听则明,也是不成的。” 李元吉闻言,满意地笑了笑,魏征不仅多智,还十分会说话,怎能不让李元吉高兴万分。忽然,李元吉一指前方,道:“看,隋军撤退了。” 魏征踮起脚尖一看,果然,隋军的临车开始后撤,意味着,这一天隋军的攻势结束。魏征不由哈哈一笑,道:“殿下,想必此时,杨侑必定在破口大骂。” 李元吉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脑海中,杨侑一张郁郁的脸顿时浮现了出来,这让他格外开心。 魏征又笑道:“杨侑若是久攻不下,必然会退兵。那时,击败杨侑的首功,便在殿下身上。” 李元吉收敛了笑容,心中却更加得意,道:“魏先生,孤一定向父皇为你请功!” “多谢殿下!”魏征施礼。 城外,罗士信满头大汗,匆匆撤了回来。他有些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就撤退了? 杨侑瞧了罗士信一眼,凝声道:“罗爱卿,时辰已经不早,早些洗漱,到朕的大帐,来商议军情。” 罗士信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喏!” 杨侑默默地看了一眼河内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有意思!自从攻打中原以来,大隋可谓所向披靡,没有拿不下的城池,而这一次,河内城带给他一丝惊喜。杀手锏在河内城遭遇了挫折,这更引起了杨侑的兴趣。 一个厉害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身没有斗志。而一帆风顺在杨侑看来也并不好,人的一生。总是会遇见挫折,失败一两次也不可怕,只要重新振作,那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 杜如晦慢慢靠了过来,道:“陛下,这魏征果然有些本事。”说着。微微叹息,这样的一个人,为何偏偏对陛下有偏见呢?为什么在李密势穷的时候,宁愿为伪唐效力,而不选择大隋?这,究竟是大隋的损失。还是魏征的遗憾?杜如晦想不透。 杨侑微微点头,历史上,魏征是有几把刷子的,而在后世的某些书里,魏征化身为算无遗策,堪比诸葛孔明的智谋之士。仔细地看了看河内城,杨侑又道:“杜爱卿。这河内城朕一定要拿下,你有什么想法?”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陛下,这河内城靠近沁水,不如引水灌之?” “此法虽然不错,但花费时间太久,没有半年,恐怕不会奏效。”杨侑摇头,否决了这个意见。 杜如晦皱起了眉头,河内城在单雄信和李元吉的经营下,城池坚固,并不容易攻打,而李元吉所帅的兵马,足足有三万,是并州的精兵,若是一味死守,倒也麻烦。当然办法不是没有,但陛下要尽快拿下河内,这就麻烦了一些。 杨侑也明白急切之间,想出攻下河内的妙策,也不太现实,只得摆摆手,与杜如晦回到了大营。 吃过了晚饭之后,诸将齐聚杨侑的大帐。 大帐内,已经摆放着一个沙盘,河内郡的地理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杨侑指着河内,道:“诸位爱卿,河内城异常坚固,超出了朕的想象。明日攻城,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罗士信饱餐之后,精神恢复,当即走上来,道:“陛下,河内城虽然坚固,但微臣愿领兵拿下河内。” 裴行俨深深呼吸一口气,道:“陛下,微臣愿领兵三千,拿下水南关,夺取常平镇。” 杨侑眼睛一亮,这水南关论地理形势虽然不如天井关,但与河内城却是相辅相依,而且,一旦拿下水南关,便可挥师北上,夺取常平镇,截断河内城与长平郡的联系,甚至,若是攻下了天井关,便可挥师夺下长平郡。 虽然说如今大隋的目的不在并州,但若是攻打水南关,以魏征的智慧,必定能猜到一二。如此一来,李元吉就会派兵支援水南关,或许会露出破绽。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杜如晦和李靖盯着沙盘,几乎是同时眼睛一亮,抬起头,道:“陛下,此计可行。” 杨侑正要说话,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独孤千山在大帐外说道:“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进来说罢!”杨侑吩咐。 独孤千山掀开门帘进来,拱拱手,道:“陛下,阮将军传来消息,已经顺利拿下济源。如今他让石将军守卫济源,他亲帅一千劲卒,偷袭轵关。” 杨侑闻言,不由大喜,这轵关若是下了,几乎可以直接抵达绛郡!杨侑立刻让侯君集率南越善于翻山越岭的五千士卒,支援阮君明。--29540912。 第六十六章围困河内 当夜,隋军兵分两路,裴行俨率领三千劲旅,趁夜攻打水南关,而侯君集则率南越五千善于翻山越岭的步卒,支援阮君明。 裴行俨率领三千劲旅,趁夜行动。由于水南关离河内城不过数里,很容易被李元吉发现。因此,裴行俨先是向东行动,渡过沁水之后,星夜直奔水南关。一路上,倒也顺利,不到寅时便抵达了水南关,此时天色尚黑,正是人最困的时候。裴行俨发现水南关的防备并不严密,当即做出了决定。 裴行俨先下令士兵休息,恢复体力。半个时辰后,裴行俨亲帅隋军,对水南关发动了进攻。 水南关的守军有五百多人,没有想到隋军突然来攻,顿时措手不及。等到发现隋军踪迹,隋军已经攀上了城墙。裴行俨一马当先,第一个爬上城头,几名唐兵看见他,大喝一声,合力来截,却被裴行俨奋起神威,刷刷两刀砍死。唐兵见裴行俨异常骁勇,顿时一哄而散。隋军逐渐登上城头,随着大批的隋军登上城头,水南关落入隋军之手,余下的唐军打开城门,疯狂逃窜,只求能活一命。 裴行俨夺下水南关之后,立刻派人通知陛下,他已经拿下了水南关。 杨侑得到消息,立刻整顿三军,再度出城攻打河内郡,投石器一路摆开,巨石轰隆隆而下。魏征依旧采取褥子、稻草上铺盖水牛皮的办法,让隋军的轰击化为泡影。虽然隋军的轰击没有奏效,但却成功地牵制了李元吉,让裴行俨得以从容部署,守卫水南关。 夕阳西下,隋军撤退,李元吉冷冷地看着隋军撤退的背影,以手加额,冷笑道:“这个杨侑,还真是不死心啊。” 魏征却捋着胡须。并不说话,眸子里闪动着光芒,正在思考着什么。魏征觉得奇怪,因为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杨侑是一个做事谨慎之人,有了很大的把握,他才会去做。可是从今日的情况来看。隋军轰击一日无果,杨侑似乎拿不出什么好办法。难道说,杨侑的目的只是要牵制河内郡的唐军吗? 李元吉看见魏征沉默不语,不觉有些奇怪,问道:“杨侑今日又空手而归,魏先生为何闷闷不乐?” 魏征闻言,从沉思中醒来,他咳嗽一声,道:“殿下,卑下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李元吉倒也认真。如今在魏征的建议下,杨侑一再受挫,因此他对魏征的话,倒也深信不疑。 “殿下,杨侑明明知道魏军已经有了防备投石车的办法,偏偏还要连连攻打,若不是有所依仗。便是有其他企图。从今日的情况来看,杨侑对卑下的办法,毫无应对之策。如今看来,恐怕他另有诡计。”魏征说道。 李元吉一愣,道:“河内城是河内郡的郡治,城池坚固。粮食足够食用一年,无论他有什么诡计,孤也不用害怕。” 魏征摇摇头,慢慢踱步到一边,从窗户看着逐渐撤退的隋军,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屋子里的地图上。忽然,魏征身子不由一震。道:“难道……” 李元吉见魏征脸色大变,不由快步走了过来,道:“难道什么?” 魏征手指颤抖,指着河内城东北方向,离沁水有数里的地方,道:“殿下,此处便是水南关,是通往长平郡的要道,卑下怀疑,杨侑很有可能将目光放在此地。” 李元吉咬着嘴唇,他是从并州南下而下,一路上经过上党、长平两郡,最后抵达河内郡,所以,对沿途重要的据点关隘,他十分熟悉。从河内城北上长平郡,必定会经过水南关,可以说,水南关是河内城的咽喉。 听见魏征的话,李元吉迟疑了片刻,道:“水南关虽然不比壶关,又或者是天井关,但也算一处险要的关隘,孤留了五百精锐唐兵在此地驻守,以水南关的险要,不是一时半会能攻破的。” 魏征点点头,他也知道李元吉说的有理,但他不能讲希望寄托于隋军攻不下水南关。略作沉吟,魏征道:“殿下,卑下建议,不妨派人通知水南关守将,让他严加防守,密切注意四周动向。若没有殿下的命令,水南关只需出不许进。” 李元吉颔首,魏征的话深合他意,小心谨慎,总归是好的。李元吉正要说话,这时,薛万钧一瘸一拐走了进来,神色有些难看:“殿下,有紧急军情。” “什么军情?”李元吉没有抬头,依旧注视着地图。 薛万钧禀告,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隋军将领裴行俨,星夜偷袭水南关,如今水南关已经被逆隋夺了。” 魏征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他快步靠近薛万钧,道:“薛将军,你,你说什么?” 薛万钧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水南关,已经被隋军夺了!” 魏征后退两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猜想,果然是对的。可是即使他猜对了,也慢了半拍。隋军已经攻下水南关,意味着河内郡与长平郡的联系被截断了,同时也意味着,唐军的补给,只能依靠机关陉。不然,粮道就会暴露在隋军兵锋之下,非常的危险。 李元吉脸色大变,他自然明白水南关的失陷,对于他来说,有多么大的影响。可是,水南关有五百对精锐,以水南关的险要,怎么悄声无息被隋军夺走?李元吉嘴唇蠕动了几下,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万钧叹息一声,道:“卑下也只是得到消息,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裴行俨星夜兼程,趁夜攻打水南关。水南关一时毫无防备,被裴行俨杀了数人之后,立刻崩溃。” 魏征楞了半响,这才苦笑着,道:“想不到杨侑的反应如此之快。这水南关被隋军夺下,形势便凶险了数分。” 李元吉忽然道:“魏先生,杨侑既然能想到攻打水南关,恐怕济源那边,也不容乐观。” 魏征负手踱步,走了半响,叹息道:“这么看来,恐怕济源也是凶多吉少,如今只希望轵关无恙。就算济源被夺走,还有反扑之力。” 李元吉想了想,道:“水南关于大唐,非常重要。魏先生,是否出兵收复水南关?” 魏征再度陷入了沉默,半响,这才道:“河内粮食充足,并不急在一时。杨侑攻打水南关,是想要截断我军后路,让殿下心慌,一旦出兵,恐怕就中了杨侑的诡计。” “可是,水南关地理位置异常重要,若是放任隋军占领,对孤不利呀。”李元吉有些忧心,尽管河内粮食充足。 魏征摆摆手,道:“殿下放心,隋军虽然攻占了水南关,但暂时对河内没有威胁。殿下可修书一封,令长平郡太守出兵,南下收复水南关,同时对和内城,也有着支援的作用。”顿了一顿,魏征又道:“殿下,卑下建议,立刻修书一封给秦王,请他出兵。” 李元吉一愣,有些不解,问道:“前些日子,孤上书给父皇,想必父皇已经得到了消息,秦王若是接到消息,应该……” 魏征摇摇头,道:“殿下,如今隋军四处骚扰,恐怕是要将河内变成孤城一座。如今还有机会搬去救兵,若是迟了,恐怕河内四周,密布隋军斥候,那个时候,殿下想要搬取救兵,就难了。” 李元吉仔细沉思,顿时明白了魏征的深意,当即点头,道:“孤明白了。这就立刻修书一封,星夜让人送去函谷关。” 城外,隋军大营,士兵已经回营,正在忙碌着造饭。 主帐内,杨侑摸着下巴的短须,笑道:“想不到这水南关竟然如此轻松,就破了。”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这是陛下洪福。” “裴爱卿已经夺下水南关,正朝常平镇赶去。拿下常平镇,可以说没有难度,但能否夺下天井关,却是未知之数。”杨侑说道。毕竟天井关位于太行山腹地,地势更加险要,而且,随着水南关败兵的北逃,唐军便会得到消息,加强防守,裴行俨虽然英勇,但毕竟兵力不足,想要拿下天井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微臣倒是以为,裴将军倒有很大的机会拿下天井关。”杜如晦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哦?杜爱卿有什么看法?”杨侑问道。 “陛下,水南关虽然被夺下,但我军的重心仍然在河内,水南关离河内城也不过数里的路程,水南关的唐军逃走,应该不会远去数百里外的长平郡。”杜如晦说道。 杨侑颔首,杜如晦的话也有道理,水南关离河内比较近,惊恐之下,唐军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距离最近的河内城,而不是舍近求远,千里迢迢去长平郡。想到此,杨侑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裴爱卿夺下天井关,倒有很大可能?” “陛下不妨静待消息。”杜如晦捋着胡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杨侑哈哈一笑,拍案而起,道:“若是如此,朕必定重赏裴行俨。” 杜如晦一副惋惜神色,道:“可惜微臣一直想要的陛下的饮马长城窟行,可惜呀,可惜。” 这《饮马长城窟行》是先帝西游时所作,杜如晦算是不露声色,拍了杨侑马屁。杨侑笑了笑,道:“拿下洛阳之后,朕就写一份送你。” “多谢陛下!”杜如晦大喜。 一君一臣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南北两件事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隋军不断攻打河内城,每一日投掷的巨石数以千计,巨石虽然对河内城造成的伤害不大,但日子久了,李元吉和魏征也头痛起来。..原因无他,河内城地靠太行山,并不缺乏石头,杨侑在每日攻城的同时,派出上万的隋兵出营采石,继续保持着对河内城的压力。 李元吉采纳魏征的办法,继续困守不出,只得眼睁睁看着隋军不断攻击,日子久了,河内城四处都是石头。等到隋军撤退,城内的唐兵开始清理石头,每次都要到深夜。李元吉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可是他又不敢出兵偷袭隋军,只能寄希望于李世民,希望他能偷袭隋军后翼,可是,李世民仿佛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的消息。 函谷关,李世民只觉得肩头上,压力非常大。一方面,他虽然和太子不对付,但毕竟太子是大唐储君,又是他的兄长,俗话说长兄如父,李世民抗命,自然是心中不安;而另一方面,他既渴望报仇,但隐藏在邙山中的隋军,让他倍感到压力。他曾经派十几名斥候假冒山民,分批进入邙山,却一个都没有回来,看来十之,是被隋军捉住了。 很快,李世民的猜想变成了现实,斥候的人头被隋军挂在大营外,这让李世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屯兵在函谷关内。 虽然说,他既定的策略是要等隋军力乏,但隋军的伏兵,让李世民感觉到主动权没有掌握在手中,战场上的主动权,一旦易手,这个后果,就不言而喻了。李世民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与此同时,陇西屈突通兵马调动频繁,隐隐有出兵长安的趋势。李建成得到消息,严令长安禁军,加强防守,并增兵前线,防止隋军杀入关中。整个中原的局势,陡然间,变得格外紧张起来。 就在紧张的局势下。一艘小船,沿着郁水南下。船上之人,年约四旬,身穿白衣,头戴噗头,一身生站在船头,目光不时看向南方,皱起的眉头,很好地表达了他心中的焦急。 “船家,离番禺还有多远?”书生问道。 “不远了。不远了。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船家笑眯眯地说道。 书生叹息一声,安静了下来,还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就能看见冯暄,一想到这位在岭南身份仅次于冯盎的二号人物选择了大唐,书生脸上越发得意了。如今逆隋兵马大多在中原。围攻洛阳,而各郡的兵马不多,就给了冯暄一个机会。 冯暄是冯盎的弟弟,都是南岭圣母,冼夫人的孙子,以他的名义召集岭南各族。必定云者集,掀开轰轰烈烈的反隋大业。如此一来,那杨侑必定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一想到即将立下大功,书生心中涌起了一丝狂喜。但同时,他又有些焦急,希望能尽快抵达番禺。找到冯暄,展开行动,捉拿冯盎,以他的名义,召集岭南勇士,打出岭南大旗。 船家看着书生焦急的模样,笑道:“客官,可先回船舱稍待,到了番禺,老汉自然会告诉客官。” 书生笑了笑,还是不够趁着啊。想着,走进了船舱,和衣躺在软榻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小船悠悠,沿着郁水而下,一个时辰后,船家叫醒了书生:“公子,番禺到了。” 书生醒来,迈步走出船舱,只见这南方的天,格外湛蓝,大江十分宽阔,放眼看去,一望无际。书生从怀中掏出了两枚五铢钱,塞给了船夫,道:“多谢老丈。” 船夫看见五铢钱,眯起眼睛笑了,伸手接过五铢钱,道:“公子器宇轩昂,老汉祝公子这一行,心想事成。” “哈哈!”一笑,拱拱手,道:“多谢!”说着,迈步上岸。 冯盎虽然是高粱人,但高粱比不得番禺交通方便,在冯盎小时,就随着父亲移居番禺。父子俩在番禺经营多年,因此这番禺也颇为繁华,书生下了船,进入城中,寻了一人问了,直奔冯暄的府邸。岭南虽然是多民族,但汉化极深,杨侑收复岭南之后,与冯盎达成协议,在岭南修建了州县学。随着教育的深入,大量的私塾也逐渐兴起,整个番禺,显得欣欣向荣。 “想不到,这岭南也是如此。”书生一路走着,不是耳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心中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做出了比较,这大唐,比起逆隋,的确是要差上一些。只是他身为太子心腹,儿不嫌母丑,大唐再不好,他也会兢兢业业,为太子效力。 冯暄的府邸就在番禺城的北部,离冯盎的府邸约有两里,书生到了冯暄府邸,只见冯暄府邸与旁人不同,带着浓浓的岭南的特点。很显然,冯暄非常抵制汉学,若非如此,又怎能让大唐寻到机会呢?书生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不一刻,门子打开门,露出半个头,道:“什么人?” 书生拱拱手,不露声色递上半吊钱,道:“某从长安而来,求见你家老爷。” “长安?”门子一愣,旋即四周看了一眼,道:“先生,请!”说话,已经客气了很多。 书生微微一笑,随着门子走了进去。冯暄府邸就在郁水边上,他引了一条沟渠进来,还栽着芭蕉树、荔枝等植被,看起来与北方截然不同。书生一边眯起眼睛看着,一边与门子走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书生就看见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正在院子里喝着茶水。这岭南天气炎热,喝茶能消暑,因此很快在岭南流行起来。 “唐宪见过岭南王。”书生拱拱手,笑道。此人正是李建成帐下的长史唐宪。 冯暄闻言,慢慢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书生,道:“唐长吏,别来无恙!” 唐宪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指着汉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暄,道:“你。你,你不是冯暄!” “我自然不是冯暄!”冯暄说着,不由冷笑了一声,怒目而视唐宪,气呼呼地道:“我没有这样的弟弟!”,说着,又冷声。道:“这一次,我必须要多谢大唐。才能让我,看清了他要杀兄要谋反的真面目!” 唐宪不由一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冯暄要造反,事情非常机密,怎么就突然暴露了?难道是他按捺不住,提前动手,却被冯盎发现了不成?唐宪想着,后退了两步,就要拔腿而逃。两名全副武装的岭南士兵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唐宪这一次为了保密,是孤身而来,又是书生一个,根本不是岭南士兵的对手,立刻被擒拿。 “将他押到监牢里。智戣,你带这封书信。交给陛下。”冯盎说道,挥挥手。 冯智戣点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将这封书信,亲手交到陛下手中。” “你去了之后,暂时不必回来了。就跟在陛下身边,立些功劳!”冯盎说着,冯智戣是长子,未来冯家的继承人,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再不跟在陛下身边立功,恐怕以后就难了。而且。冯盎派他去,另有深意。 冯智戣答应着,退了下去,简单收拾了一番行李之后,带着三名家将,一路向北而去。 常平镇,是河内郡最北端的小镇,与长平郡接壤。此地背靠太行山,南接沁水、丹水,地势复杂,地势以丘陵居多,粮食产量很低。由于地贫,常平镇人口不多,而且随着乱世的来到,人口大量外逃,常平镇更是人丁稀少,十室空了九室。 不过,由于常平镇特殊的地理,李元吉在此驻兵三百,以扼守羊肠坂、丹道栈道两条要道。这两条路径虽然难走,却是河内郡抵达长平郡的必经之路。这一日,天色逐渐黑了,常平镇的唐兵点亮了火把,在镇子里巡视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巡视的,这常平镇鸟不拉屎,又会有几个人来到?再说了,隋军正在河南一带,奋力攻打洛阳,根本不会来这里。就算是来,唐军也觉得不必害怕,常平镇只有三百驻兵,怎么可能挡住隋军?若是来了,就逃入羊肠坂,扼守古碗城,管教隋军半步都进不得。退一步说,即使古碗城守不住,大不了逃入天井关,就算隋军骁勇,以天井关的险要,隋军必定铩羽而归。 天色渐渐黑了,几队唐军在镇上巡视了一番之后,也就放下了警惕。一些唐军甚至寻了空旷之地,燃起了篝火,将丹水鲤鱼、山鸡等山珍海味插在树枝上烤着,篝火熊熊,不一刻,山鸡兹兹冒着油汁,肉香四溢。丹水鲤鱼也散发出一股肉香,让人垂涎欲滴。 “兄弟们,长夜漫漫,先吃点东西充饥吧!”一名唐兵说道,将烤好的山鸡递给身边的身边。 三三两两的隋兵聚拢过来,围在篝火边上,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聊的内容,无非是南方的战局,如今大隋败了王世充一仗,死伤惨重,据说王世充的儿子都死了。纵然是如此,王世充却不敢为儿子报仇,躲在洛阳城中不出,只盼大唐能救他一命。 对于王世充,唐军都认为他是反复无常之人,根本没有怜惜之心,但是,这些士兵也都明白,大唐派出了齐王李元吉、秦王李世民,各自屯兵在洛阳两侧,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这一战的结果,或许就注定了天下的归属。 众人都是大唐人,自然希望大唐能够取胜,可是,根据前几次的战况来看,恐怕很难啊,齐王败在了隋帝的手上,大唐“无敌”的战神,秦王李世民也几度被隋帝挫败,据说,帐下大将秦叔宝、寻相就是因救他而死的。 几名唐兵说着,不免摇摇头,对这一战并不乐观。唉,这日子,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大不了,就举手投降,反正本来就是隋人。做隋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据说巴蜀、荆襄的隋人,都富得流油,每天做的馒头、胡饼,吃一半,扔一半,实在是让人羡慕。 伍长见众人越说越离谱,站起身来,摆摆手,道:“好了,都吃饱喝足,再巡视一圈,若没有情况,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这天气,虽然已经入夏,但在太行山边,夜晚还是十分凉快的。 唐兵都纷纷站了起来,伍长拍拍手,让袍泽们灭了火,正要迈步走出去,忽然,黑暗中,一抹亮点侵袭而至,一支三菱箭羽正中他的咽喉。伍长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964章瓮中捉鳖 黑暗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几名唐兵灭了火,转过身,正要禀告,却发现伍长不见了。。.。唐兵呼喊着伍长的名字,嘴刚张开,几支箭羽而至,恰好从嘴中穿过,立刻倒在了地上。侥幸未死的唐兵目瞪口呆,转身就跑,还没有跑上两步,一支箭羽从黑暗中穿了过来,直透唐兵的胸膛。 “啊!”一声闷哼,唐兵闷头倒地。 索索的声音响起,很快,黑暗中,几个身着明光铠的隋兵从暗处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骁将裴行俨。裴行俨上前两步,道:“快,换了唐军衣甲!” 隋兵们应着,很快换了衣甲,裴行俨也在士兵的斥候下,换了衣甲。一行人大摇大摆,朝着常平镇内走去,一路上,裴行俨遇见了几队唐兵,但他没有惊慌,寻了机会,将几队唐兵统统宰了。 更多的隋兵换上了唐军衣甲,裴行俨所带的士兵,已经有二十多人,虽然人数较少,但裴行俨夷然不惧,按照唐兵的招供,直奔镇中心而去。 常平镇的守将叫做李德怀,是长平郡人氏,此时正喝着小酒,哼着小曲,显得十分惬意。大隋正在猛攻洛阳,对于大唐来说,是不利的消息,但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他只是大海中的一粒沙,随波逐流罢了,只要能活下来,他才不管效忠的对象是谁。 夜色已经深了,李德怀走出屋子,凝视着半空昏暗不明的月亮,叹息了一声,走到了井边,打了一盆冷水,准备洗漱一番,美美睡上一觉。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李德怀惊愕抬起头,正要说话,“咣当”一声,大门轰然倒下,急促而嘈杂的脚步声奔了过来。 李德怀脸色微微一变,喝道:“是谁?” “死神!”奔跑中的裴行俨回答了一句,挥舞着横刀直奔而上。刷的一刀,朝着李德怀的面门砍了过去。 李德怀听到风声,便感到不妙,但他正要休息,不仅没有身着铠甲,身上武器也没有,只得将木盆一扔,就地一滚,躲过了裴行俨这一刀。 裴行俨微微诧异,此人反应倒也快,经过躲过了裴行俨势在必得的一击。裴行俨冷笑一声,再度扑上,这时,越来越多的隋兵涌了进来。隋军的动静引起了唐兵的注意,不断有人提着兵刃赶来,双方开始交战。 夜空中,已经栖息的鸟雀被惊醒飞起,在半空不断盘旋。 裴行俨再度扑上,李德怀见裴行俨非常骁勇,不敢上前力敌,仗着地形熟悉,不断游走奔跑,希望有人来救他。但隋军牢牢把守住了门口,唐军几番冲锋,被隋军击退。李德怀也受了伤,肩膀上鲜血淋漓。 “你,你是什么人?”李德怀一边喘息,一边问道,目光带着恐惧。 “吾乃大隋天子帐下,裴元庆是也。”裴行俨说着,再度扑了上去。 “英雄饶命,我愿意投降!”李德怀赶紧大叫,他已经受伤,唐军又冲不进来,此时越来越的隋军涌入,再不投降,就要命丧九泉了。 “投降?本将要你何用?”裴行俨倒不急了,如今大势已定,一个敌将,能翻出什么大浪? 李德怀赶紧道:“裴将军,卑职与天井关守将是刎颈之交,将军前来,无非是要夺下天井关,卑职愿意说服天井关守将,效忠大隋!”李德怀倒也不笨。 裴行俨眯起眼睛,收起了横刀,道:“本将就信你一次,若是捣鬼,本将立斩不赦!” 数日后,隋军大营。杨侑捏着手中书信,笑道:“想不到裴将军已经拿下天井关,此等大功,当赏!” 杜如晦点点头,道:“天井关是太行陉重镇,其重要性不亚于壶关。李渊若是知道,必定提兵南下,屯兵壶关,以挡大隋锋芒。” “这个倒不妨。朕还害怕李渊不屯兵驻扎壶关呢!”杨侑淡淡一笑,又道:“倒是阮君明那边,轵关险要不下天井关,恐怕这轵关,难以拿下。” 杜如晦笑道:“陛下,济源已经收复,天井关又重归大隋,河内李元吉已经成为困兽。就算夺不下轵关,对大局也影响不大。” 杨侑颔首,太行八陉,都是易守难攻的要隘,如今裴行俨以数千人夺下天井关,已经是奇迹,轵关拿不下,也没有太大关系。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独孤千山的声音响起,道:“陛下,捷报!” 杨梅剑眉一竖,忙道:“进来!” 独孤千山喜滋滋地进来,拱拱手,道:“陛下,好消息。阮君明已经顺利拿下轵关!”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杨侑不由鼓掌,笑道:“啊,果然是好消息!” 杜如晦捋着胡须,微笑不语。 杨侑在大帐里踱步,心中开心不已。踱了几步,走到了沙盘前,看着沙盘陷入了沉思。 杜如晦也站起身来,走到杨侑身边,略作思量,道:“陛下,既然轵关已经拿下,便可挥兵攻打绛郡。微臣建议,令侯君集率领骑兵,惊扰绛郡官道,若是可以,兵锋越过绛郡,偷袭河东郡,断绝伪唐的商道。” 杨侑点点头,这是好计,更是杨侑当初的想法,他立刻吩咐:“千山,传朕的命令,侯君集率兵三千,兵出轵关,以惊扰为主,不可久战。若能吸引李渊注意,便是大功一件。” “喏!”独孤千山应着,匆匆退了出去。 杨侑凝视着地图,这个时候,苏定方怎样了?如今天井关、轵关已经在大隋治下,苏定方有很大的机会,完成任务。而河内城的李元吉,就成了一只藏在瓮中的鳖,杨侑就是要等待机会,捉住这只肥嫩的鳖。 大隋连续不断的攻城,让李元吉有些担心。虽然有了魏征的秘技,但经过十几日的轰击,女墙逐渐被轰平,幸亏连夜修补,城墙看起来尚保持完整。 而水南关的陷落,使得李元吉坐立不安,水南关的隋军就像一把利刃,虽然没有刺中李元吉,却时刻威胁着他。只是如今隋军势大,让李元吉不敢出击。心神不宁的李元吉再度召见了魏征与薛万钧,商讨计策。 魏征还是坚持坚守,河内城粮食足够,连日来隋军的攻击,也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这就说明了,坚守,是有效果的。如果轻易出击,恐怕会中了杨侑的诡计。 李元吉闻言,心中微微不悦,难道说,孤就怕了那个小儿吗?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面子面前,性命更加重要,他不能再让杨侑抓住,不然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薛万钧的伤势好了不少,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整个人眼中显得炯炯有神,听见魏征的坚守之言,他的心中是反对的,但又找不到反驳之言。毕竟几次出击,都是吃亏上当,唯有魏征的死守政策,方才将杨侑阻挡在河内城外。 大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各人有着各自的心思。 忽然,一连串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李元吉抬头一看,一名亲兵带着惊恐,步入大厅,匆匆施礼,道:“齐王,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如此惊慌?”李元吉有些不满。这几日隋军在河内城外都是无功而返,又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厮也太沉不住气了。 “齐王,隋将裴行俨偷袭天井关,如今天井关已经不复为大唐所有。”亲兵说道。 “啪!”李元吉猛然拍案而起,天井关虽然比不上壶关,但也不容小视,隋军又没有大规模动兵,天井关怎能被裴行俨轻易拿下?再说了,就算是杨侑倾巢而出,天井关至少也能抵抗十几日吧!这才短短几日,天井关就被攻破了? “消息确实?”沉默半响的薛万钧开口了。 “消息确实,有天井关的逃兵前来禀告。”亲兵说道。 “带他进来,孤要亲自问问。”李元吉阴沉着一张脸。 魏征冷哼了一声,天井关在河内北面,就算有逃兵,也会去长平,怎会南下河内?如此看来,这必然是杨侑的诡计罢了。这也间接证明了一点,天井关,的确落入隋军之手。想到此,魏征不由皱起了眉头。 很快,亲兵带着几名唐兵进来,这几名唐兵都不同程度受了伤,披头散发,看起来格外恐怖。几人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卑职参见齐王。” 李元吉负手踱步,一声不吭。下首的唐兵身子不断颤抖,心中害怕到了极点。齐王在太原的所作所为,是谁都清楚的,若是不高兴了,恐怕这几人,性命都不保。 “你们谁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半响,李元吉缓缓开口。 几名唐兵相视一眼,其中口才较好之人将事情说了出来。七日前,隋军骁将裴行俨在叛将李德怀的带领下,以齐王的名义,准备去并州催粮。天井关守将不明所以,打开城门,李德怀得以成功进入天井关。随后的事情不用多说,裴行俨擒住了天井关守将,一千多隋军进入关内,群龙无首的唐军在被斩杀了近百人之后,选择了投降,天井关被逆隋夺下。 那名唐兵一边说,一边连连在地上磕头,道:“齐王,天井关陷落,是李德怀使诈,与卑职等人无关啊!” “是啊,齐王饶命啊!”余下的几名唐兵说着,在地上磕头不止。 李元吉略作沉吟,挥挥手,道:“你们都起来,退下去吧!”这几名唐兵都是棋子,李元吉也懒得理他们。 “且慢!”魏征眯起了眼睛,说道。 29636426。 第965章困兽犹斗 魏征的话让李元吉不由一愣,李元吉瞧了魏征一眼,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不由心中疑惑起来,这个魏征,要做什么? 但李元吉知道魏征多智,略作沉吟之后,便负手而回,坐在软榻上,静观魏征说话。,。几名唐兵闻言,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带着疑惑看着魏征。魏征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看着几名唐兵,目光如同刀锋,刺得几名唐兵不敢抬头,几人均是在想,这个身着道袍之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目光竟然如此锐利? 魏征放下茶杯,咳嗽一声,道:“你们几人,都是天井关的败兵。既然为隋军所擒,裴行俨又怎会轻易将你们放走?” 几名唐兵相视一眼,口才极好那人出列,道:“这个,卑下不知,或许是裴行俨的阴谋罢了。” “好一个不知,就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魏征笑了,他忽然抬起头,厉声喝道:“你几人,虽然身着大唐铠甲,可焉知不是隋人的密探?!” 几名唐兵大吃一惊,纷纷跪倒在地上,七嘴八舌,道:“齐王明鉴,我等都是大唐士兵,绝非隋人的密探啊!”说着,头如捣蒜,不断磕头。 李元吉先是一愣,旋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魏征冷哼了一声,道:“天井关既然被隋军拿下,而且常平镇一带,也已经被隋军占据,尔等是如何来到这河内?” “这个,这个……”那人纵然是口舌伶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看,你等便是杨侑小儿的密探,他攻打河内不下,便让尔等假扮唐军,扰乱城内军心!”魏征说着,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杀意:“齐王,这几人都是杨侑派来的密探,卑职以为,将他们全部杀死,以儆效尤,方为上策!” 几名唐兵脸色大变,纷纷磕头不止,额头已经流出了鲜血。 李元吉目光在魏征身上一扫,见他十分笃定地点点头,眼中有着深意,当即一咬牙,喝道:“来人呀,将这几名隋军的密探,带出去杀了!” “齐王,饶命啊!” “齐王,我等真的是唐人啊。” “如今天井关已经失陷,齐王当早作准备,为何听信奸人之言,误杀忠臣呀!” 几名唐兵各自说着,李元吉听了,脸色大变,竟然有人说他昏庸,听信奸人之言。本来他知道这几人的确是唐兵,但此时触碰了他逆鳞的这几人,只有死路一条。李元吉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鼓掌道:“来人!”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唐兵闯了进来,为首一名队正道:“齐王!” “这几人,都是隋人的密探,统统带出去杀了!”李元吉说道。 “喏!”那名队正不疑有他,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跑了上来,强行押着败兵走了出去。这几人有心反抗,但一路奔波,又都受了伤,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架了出去,片刻之后,只听数声惨叫,队正奉上了人头。 李元吉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队正下去。 魏征这时皱起了眉头,思索着。 薛万钧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忍不住说道:“齐王,卑职以为,天井关恐怕是真的沦陷了。” 魏征摆摆手,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李元吉跟前,拱手施礼,道:“齐王,刚才卑下失礼,还望齐王恕罪。” 不等李元吉回答,魏征苦笑一声,道:“齐王,从如今的局势看来,这天井关的确已经陷落。只是,这个消息,绝不能让士兵得知,不然军心就散了。” 李元吉抿着嘴并不说话,魏征的话十分浅显,而他带兵多年,也非常清楚,这群来自于并州的兵马,一旦知道天井关落入隋军之手,必定军心大乱,崩溃只在顷刻之间。 魏征摇摇头,道:“如今隋军占据了天井关,北归之路,已经断绝了。唯有西走轵关,才能回转并州。” 李元吉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惧意。他是来寻杨侑报仇不假,但却不想立于危墙之下。 薛万钧这时开口,道:“齐王,若是此时走轵关回转并州,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倒是!李元吉忍不住露出难色,巍巍的太行山,要想穿过并不容易,更何况,杨侑正在河内城外虎视眈眈。 “齐王,天井关虽然陷落,但尚有机关陉可以行走。再说,杨侑小儿已经智穷,根本对河内郡毫无办法,齐王不必担心。”魏征眯起了眼睛说道。他将逃兵杀死,便是想要严格控制消息,不至于外泄。只要军心尚在,这河内城便安枕无忧。 李元吉闻言,想起杨侑屡攻河内不下,心中不由一宽,呵呵一笑道:“杨侑虽然狡猾多端,但孤有玄成相助,又有何忧?” 魏征嘴角抽动,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齐王,我军还是死守方为上策。等那杨侑久攻河内无功,必然回退兵!” 李元吉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一时之间,大厅内,充盈着两人的笑声,薛万钧不由皱了皱眉,想要说话,但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李元吉,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正在肆意笑着的时候,忽然,齐王府参军张胤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魏征和薛万钧也在,不由有些犹豫。 齐王李元吉见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不觉十分奇怪,道:“张参军,你匆匆而来,究竟有何要事?” 张胤回过神来,抱拳施礼,道:“齐王,卑职刚刚得到消息,轵关已经被隋将阮君明夺下!” “什么?”不仅李元吉愕然变色,就连一向沉稳多智的魏征也不由变了脸色。 天井关、轵关都是太行山的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驻守数百士兵,足以挡住敌人千军万马,为何会在一日之间,竟然都陷落了? 李元吉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抓住张胤的衣领,道:“你说什么?” “齐、齐王,轵关已经陷落!”张胤被抓住,口舌不清地说道。 李元吉恨恨地一推张胤,张胤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跌倒在地。李元吉阴沉着一张脸,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是死人,任由隋军取关吗?” 魏征不语,薛万钧垂首,张胤爬起来,也不敢吭声,他并不清楚轵关为何陷落。 大厅里,变得更加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李元吉急促的呼吸声。此时李元吉的心情无比糟糕,前一刻他还有着信心,但此时,轵关失陷的消息,让他的一颗心,仿佛从夏日到了冬日,变得无比冰凉。 魏征也是如此,刚才他还自信满满地告诉齐王,说杨侑早晚会退兵,但隋军突袭轵关,断绝了魏征最后的后路,这让他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格外难受。 “如今,该怎么办?”半响,李元吉吐了这几个字。 魏征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无言。刚刚接到这个消息,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齐王,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薛万钧拱拱手,说道。 “薛将军,你有什么好办法?”李元吉亟不可待地问道,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眼中充满了生的希望。 薛万钧咳嗽一声,道:“如今北归、西归已经希望渺茫,而东边,且不说隋军在沁水的数十艘战舰,光是驻扎在水南关的数千隋军,就不容易绕过。依卑下之意,只有向西南前进,绕过隋军大军,强渡大河,与秦王会师,方才有活命之机!” “与秦王会师?!”李元吉不觉一愣,秦王这个名字,让他十分愤怒,但此时,秦王李世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又不得不依靠兄长。 李元吉皱着眉头,负手苦思,半响,道:“薛将军,你有几成把握?” “启禀齐王,卑下只有一成希望!”薛万钧苦笑。河内城已经四面是敌人,杨侑又不是愚笨之人,想要安全撤退,谈何容易? 魏征皱着眉头,慢慢走到了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 李元吉心中充满了失望,一成的希望,几乎等于没有。难道说,这一次要被杨侑关门打……我呸,李元吉连连摇头,心想我不是狗。 “齐王,卑下倒有一个想法。”这时,魏征缓缓开口了。 李元吉扬眉,有些不悦,这个魏征,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杨侑无法攻破河内,可眼下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河内城已经没有了外援,若是等到粮尽,必然不战自溃。难道说,魏征的想法,还是死守吗? 李元吉虽然心中不悦,但如今已经成熟了许多,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闻言只是摆摆手,道:“玄成,你有何良策?”语气,却已经淡了很多。 魏征也不以为意,咳嗽一声,低声说了起来,李元吉听着,不由连连点头,虽然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如果计划成功,逃到函谷关,还是有希望的。 薛万钧虽然不满魏征,认为他十分霸道,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多了几分胜算,当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至于张胤,方寸已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不愿在河内等死,也是同意了这个计谋。 李元吉当即让人磨墨,修书两封,一封派人送给李世民,告诉他河内的情况,请他派兵接应,而另一封书信,则是送给杨侑。 q--29672613。 第七十章可敢一战? 隋军大营,杨侑正在与杜如晦、李靖等人商量着事情,天井关已经落入大隋之手,接下来,形势变得格外有利。。。 群臣之中,罗士信、阚棱等人均是主战,认为立刻攻打河内,消灭李元吉。而杜如晦和李靖则是微笑不语,如今虽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大隋仍然有时间,从容部署。 从南方传来消息,虽然大隋主力北移,但王世充压根不敢出洛阳,似乎邙山一战,吓破了王世充的胆子。而驻扎在函谷关的李世民,依旧屯兵不动,坐看大隋进攻河内,攻打他自家兄弟。 这一点,杨侑看的十分清楚,历史上的大唐虽然统一了天下,但实际上,内部一直都不稳定。虽然如今历史发生了变化,大唐不再是“大唐”,国土一再削减,不惜与王世充、李密等人结盟,甚至还勾结吐谷浑、东、西突厥,但李氏族人的矛盾,依旧没有变化。 李世民按兵不动,表面上看是不想提前进入战局,而是在等待着良机。但以杨侑的猜测,李世民的内心中,未必没有私心。长安传来的各种消息,杨侑都掌握在其中。 李元吉受到了威胁,对大唐有损害,但对李世民,却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这样他便可壮大自己的实力。毕竟李渊虽然儿子不少,但成年的却不多,尤其是懂军事的不多。李元吉若是死了,李世民几乎可以掌握整个大唐的兵权。所以,从李世民的内心,更希望李元吉兵败。 杨侑正在想着的时候,一名亲兵在大帐外高声道:“陛下,李元吉使者求见陛下。” 杨侑眉毛一竖,道:“宣!” 罗士信疑惑地道:“这李元吉派出使者,难道是要投降不成?” 李靖笑道:“这不可能。李元吉若是投降,岂不是丢了李渊的脸面?而且,我军久攻河内不下,李元吉心中恐怕骄傲到了极点。不可能投降。” 沈光道:“也不其然。若是李元吉知道天井关、轵关落入大隋之手,恐怕心中畏惧,请和也是符合常理的。” 杜如晦捋着胡须,笑道:“究竟是如何,片刻之后,便清楚了。” 杨侑摆摆手,道:“诸位爱卿安坐。看一看李元吉的表演。” 大帐内众人都正襟危坐,静待李元吉使者。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一名亲兵将李元吉使者引进大帐。此人年约三十,身着儒衣,进来之后,上前两步,拱拱手,朗声道:“大唐使者袁成见过大隋陛下。” 杨侑并不说话,而是自顾端起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袁成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大帐内的群臣。见群臣都一脸愤怒,心中微微有惧怕之意,但很快,他想起了李元吉的话,如果惧怕不能完成任务,他在并州的家人,统统都会死。 想到此。袁成心中一横,再度开口,道:“陛下,我乃齐王帐下袁成,今奉齐王之命前来,是有一封书信送给陛下。”说着。上前一步,奉上了李元吉的书信。 杨侑微微点头,独孤千山走上去,接过了书信,递给杨侑。杨侑咳嗽一声,道:“千山,你将书信的内容念出来。” “喏!”独孤千山应着。拆开书信,只是匆匆一扫,脸色大变,道:“陛下,微臣不敢。” 袁成忽然冷笑一声,道:“齐王说了,杨侑胆小,必然是不敢的。” “大胆!”罗士信再也忍受不住,跳了出来,一拳打在袁成脸上。那袁成虽然是看着罗士信打出一拳,但不知道怎地,竟然是躲避不过,顿时鼻子流血,嘴角也破了。 “狗贼,陛下堂堂天子,岂容你直呼?”罗士信气呼呼的挥拳再打。 袁成后退两步,却是躲不及,又被打中几拳。 “罗爱卿,罢了,先听听李元吉说些什么。千山,你不必顾忌,尽管念出来。”杨侑淡淡的道。 “喏!”罗士信余怒未消,狠狠地瞪了袁成一眼,不甘心退下。 独孤千山略略犹豫之后,吞了吞口水,朗声念了起来,罗士信听了,心中更是大怒。倒是杨侑,眼皮轻轻垂下。 李元吉在书信里,大骂杨侑胆小,称呼杨侑为黄毛小儿,他在书信中,主动邀请杨侑在五日后的清晨决战,谁若是不敢,就是狗娘养的。 李元吉的话让独孤千山心中战战兢兢,不敢再念,但杨侑不为所动,示意他继续念完。大帐内,气氛一时非常沉闷,罗士信、沈光、阚棱、王雄涎等人都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扒了袁成的皮。 李靖眼中闪动着光彩,正在思考着,杜如晦同样也是如此。作为多智之人,两人疑惑的是,隋军虽然没有攻下河内城,但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李元吉主动邀战,必定有什么阴谋。 独孤千山还在念着,杨侑突然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地看了杜如晦一眼,眼皮眨了眨。忽然,杨侑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在地上一砸,茶杯发出一声脆响,惊得独孤千山停止了说话,诸将也都由愤怒转而惊讶。 杨侑冷冷地看着袁成,忽然冷笑一声,道:“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喏!”罗士信早就在等待这一刻,闻言大步迈出,伸出大手,一把拎起袁成。 袁成高声喝道:“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 “狗贼无礼,万死难逃其罪!”罗士信冷笑一声。 杜如晦这时慢慢站起来,道:“且慢!”说着,冲着杨侑施礼,道:“陛下,大隋乃是礼仪之邦,岂能与蛮夷计较?李元吉匹夫之勇,居然敢主动挑战陛下,微臣认为,就五日后,与李元吉决战,那时,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不然。”罗士信见杜如晦反驳,急忙道:“反贼李元吉,竟敢侮辱陛下,作为臣子的,若不能为陛下效力,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侑沉吟,沈光、阚棱、王雄涎等诸将纷纷站起来,道:“陛下,请斩杀此人!” 李靖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也站起来,拱拱手,道:“陛下,此人虽然无礼,但还要回传消息。微臣建议,不如割下此人耳鼻,以示警戒。至于李元吉,五日后,微臣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袁成心中有悲有喜,若是能活命,那是最好不过,但耳鼻被割,却是巨大的耻辱。 杨侑原本愤怒的表情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点点头,道:“李爱卿说的不错,来人,将此人耳鼻割下,让他滚回河内!” “喏!”罗士信回答,一手提着袁成就奔了出去,片刻之后,几声惨叫声响起。罗士信又将袁成拎了回来,身后的隋兵捧着袁成的耳鼻。 袁成脸上、肩头都是鲜血,伤口处,鲜血还在不停滴下,虽然很疼,但他不敢哀叫,能活一名,已经是万幸,若在惹怒了杨侑,恐怕死又死不成,会受到更多的折磨。 “陛下,袁成的耳鼻已经被割下!”隋兵说道。 “拿出去喂狗!”杨侑淡淡一挥手,将书信扔在地上,道:“既然李元吉要战,朕五日之后,就在城外等着他!” 袁成上前两步,将书信抢在手中,匆匆退了出去,他不敢在此停留。 “陛下,李元吉主动邀战,恐怕是有诡计。”沈光这时觉得不妥,于是说道。 杨侑颔首,笑道:“沈爱卿,依你之见,有什么诡计?” “微臣以为,李元吉是想要逃走。”沈光略作沉吟,说道。 这时,萧怀安在帐外道:“陛下,微臣萧怀安求见陛下。” 杨侑一愣,这个时候,萧怀安来,有什么事情吗?“萧爱卿,进来吧。”杨侑说道。 萧怀安快步走了过来,拱拱手,奉上一封书信,道:“陛下,微臣刚才带着斥候四处打探,途中见到一人,鬼鬼祟祟,于是便捉了,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封书信。” 杨侑颔首,独孤千山上前几步,接过书信,只是瞟了一眼,脸色便十分难看。 “咦,竟然是李元吉的书信。”杨侑轻声念了出来,群臣都是一愣:又是李元吉的书信? 杨侑拆开一看,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这是给李世民的信,李元吉说,河内城已经成为孤城,他决定逃走,让李世民在大河南岸接应他。” 杜如晦急道:“陛下,李元吉这是要逃走。” “绝不能让李元吉逃走!”罗士信握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道。他恨不得扒了李元吉的皮。 李靖沉吟着,道:“李元吉若要逃走,应该是在四日后的夜晚。”说着,李靖走到了沙盘前,伸手虚划了一条线,道:“如果微臣没有猜错,他应该走的是这条路线。” 杜如晦仔细看了半响,道:“不错,十之,是这条路线。” 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李元吉此贼,妄图想要逃走,朕又岂会让他如愿?传令下去,三军备战,四日后伏击李元吉,不管是谁,生擒还是杀死李元吉,一律升官三级,赐三十金,食邑三百户,免税一年!” “喏!”武将们听了,心中不免跃跃欲试,朗声回答,只盼四日后,能一举擒获李元吉,加官进爵。隋军士兵得到消息,人人振奋,纷纷擦亮了武器,都想要抢的头功。--29732999。 第七十二章黄雀在后 夜色越发深了,劲风下,树叶被吹得哗哗直响,月亮时不时露出半个头,冷冷地看着人世间即将出现的惨烈战斗。.。 李元吉休息了半个时辰后,被亲兵叫醒,李元吉洗了一把脸,精神略振。 魏征拱手,道:“齐王,丑时就要到了。” “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半柱香后出发。”李元吉下令。 “喏!”魏征应着,退了下去,叫过了几名校尉,让他们叫醒士兵,准备出发。半柱香后,城门打开,李元吉亲帅大军,直扑隋军大营。 李元吉在魏征的建议下,先是派出骑兵刺探,随后,才是唐军主力,步卒在前,仅存的三百骑兵在后。殿后的,又有三十多名斥候。 一路上,斥候不断传回来的消息让李元吉心中越发喜悦。自从罗士信率兵出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灯火也逐渐熄灭,整座大营陷入了黑暗之中。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前进,务必在两柱香的时间内,杀到隋军大营。”李元吉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再度下令。 唐军士兵加快了速度,整支军队除了行走发出的声响,压根没有其他响声。终于,当前方的斥候传来消息,说距离隋军大营已经不足一里的时候,李元吉下令,诸将带兵四散开来,围攻隋军大营。 王孝逸、荣九思、张胤等人,各自率兵五千,绕道攻击隋营各门,而李元吉则带着魏征、薛万均等人攻打北门。唐军一路急行,在离开隋营三百步外停下。 李元吉骑在战马上,默默注视着漆黑的前方。隋军大营的旗帜,在夜色下猎猎作响,声音清晰可闻。此时隋军大营,除了偶尔亮起的灯火,几乎没有光亮。哨楼上,隋军士兵有气无力地站着。更有数人靠在墙壁上,已经睡着。 李元吉心中一喜,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薛将军,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临了!”李元吉回头看着薛万均。 薛万均点点头,如今看来,隋军大营毫无防备。是最佳的偷袭时机,而此时已经是丑时中。大部分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杀出,必定能给隋军致命打击。 薛万均抽出了横刀,低声喝道:“兄弟们,上!” 几名校尉听见命令,带着唐兵猫着腰,朝着隋营狂奔,薛万均策动战马,向前行去。 三百步的距离很短。只是片刻,唐兵士兵就冲了两百多步,隋军士兵依旧没有反应,这让薛万均大喜,他忽然高喝一声:“杀!” 唐兵听见声音,更加勇猛地朝着隋军杀奔而去,百余步的距离很快就到了。一名校尉举着横刀。正要砍伐栅栏,忽然发现隋军大营居然没有关门,在诧异的同时,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校尉大喝一声,道:“门没关,冲啊!”说着。一马当先,冲进隋营。 身后的士卒听见声音,争先恐后杀入隋营,生恐慢了半步,功劳就少了。隋军大营内,顿时杀声震天,唐兵四处奔开。提着横刀直奔隋军大营。 薛万均看见这一幕,更加大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玄成,杨侑小儿如此可笑,竟然营门不关,难道他真的以为,孤一直困守城中,就不敢出击吗?” 魏征眯起眼睛,手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按照常理,既然杨侑已经中计,那今夜,便是大战之夜。以杨侑的谨慎,就算隋军大营兵力被抽空,但至少也有五千人以上,而且,不可能没有防备,更不可能不关营门,犯下这等大错。 魏征忽然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中计了!” 话音刚落,只见隋军大营在一刹那灯火通明,无数弓弩手在一瞬间,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箭雨,唐军士兵措手不及,顿时惨叫连连,倒在血泊中。 “中计了!”李元吉心头大震,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隋营闪亮的火把,觉得非常刺眼。 “齐王,快退,回河内城!”魏征急忙说道。 李元吉幡然醒悟,忙道:“不错,快,退回河内!”说着,拨马就逃。魏征也勒马紧随而去。 余下亲兵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心头大震,在这个关键时刻,齐王居然第一个逃走,这仗还则怎么打?众人也发出一声呐喊,纷纷逃走。 此时,在早有准备的隋军埋伏下,唐军大多数被射翻在地,余下的,一部分躺在地上装死,一部分选择了投降。 黑暗中,杨侑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他凝视着李元吉逃走的方向,忽然冷笑一声,道:“这李元吉,也太没用了。” 杜如晦咳嗽了两声,道:“陛下,魏征虽然多智,但毕竟是文臣。一旦知道中计,难免会心有惧意。” 李靖捋着花白的胡须,道:“陛下,李元吉逃了。” “他逃不了多远。”杨侑笑了笑,又道:“两位爱卿,你们说,这一次朕擒获了李元吉,是拿他继续换取粮食,还是直接杀了?” 李靖想了想,道:“陛下,伪唐已经力竭,积存的粮食最多三十万石,就算金秋收获,至多七八十万石。若是要李渊粮食,或许有些难。” 这言下之意,便是李渊为了争霸天下,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或许会考虑用粮食换儿子。当初那个时候,天下大势尚未明朗,大隋占领的土地,不过天下的五分之一,所以李渊敢用粮食来交换儿子。而这一次,大隋已经占据了天下大半,其势已成。李渊若付出大量的粮食,大隋会更加强大,而伪唐,则会更加虚弱。此消彼长之下,形势会更加明显。 杜如晦眯起了眼睛,他知道,陛下说这话,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不管怎样,李元吉虽然是所谓的王爷,但却是反贼。杀了,又有什么可惜? “陛下,微臣以为,杀了李元吉,必定会引起伪唐内部的混乱。”杜如晦说道。 “哦?杜爱卿,你且说说看。”杨侑负手而立,不紧不慢地说道。此时,隋军正在追杀唐军。唐军抱头鼠窜,那李元吉早就不见踪迹,想必正朝着河内城逃走。 杜如晦道:“陛下,李元吉曾经写信让李世民出兵相助,可以在这上面大作文章。” “杀了李元吉之后,却故意放走李元吉身边的亲兵,或是文臣。此人若是回到长安,必然会受到责罚,追究战败的责任。如今李渊身体不佳。处理政务的是李建成。而李建成与李世民一向不和,一旦知道李世民曾经不肯救援李元吉,必然会心生芥蒂。” “而李元吉战败,河内郡已经归属大隋,可随时出兵经由轵关、天井关骚扰并州,甚至是截断并州与关中的联系,如此一来。这李世民便不得不撤兵了。” 杜如晦一连串的话说出来,让杨侑不由点点头,道:“此计甚妙,而且李元吉的确也没有利用价值。不如杀了他,将他的头颅,直接送给李渊。就当是朕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杜如晦和李靖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不约而同点头,道:“陛下英明。” 杨侑却微微一笑,心想这个时候,该苏定方表现了。 李元吉有如惊弓之鸟,一路狂奔,他骑着战马。速度很快,将步卒全部抛在身后,身边只有薛万均、魏征等三百多人。到了城外,李元吉高声喝道:“快开城门,孤是齐王!” “本将若是开了城门,你敢进来吗?”城头上,一个声音响起。 李元吉不由一愣,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啊,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人。 魏征却是大喝道:“你是何人,还不速速开了城门!” 城头上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顿时,城头上灯火通明,一个将领,身着明光铠,头戴铜盔,腰间一柄横刀,整个人显得十分有精神。将领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城外,猛一抬手,城头上的弓弩手纷纷抬起了弓弩,闪亮的箭簇带着嗜血的光芒。 “李元吉,本将久候多时了。你来得太晚了!”将领讥讽。 李元吉脸色铁青,他不由看了魏征一眼,低声道:“魏先生,你说能一战击败隋军,甚至能擒获杨侑,洗刷孤对的耻辱,洗刷大唐的耻辱,可是如今看来,却让孤更加难堪!” 魏征一时无语,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也不明白,杨侑如何能识破他的计谋的,并且还将计就计,夺下了河内城。如今河内城已经失陷,意味着这支唐军,没有驻扎之所,没有粮食,就像孤魂野鬼,随时会被黑白无常追捕。 这时,城头上的隋将又冷笑了一声,道:“李元吉,我罗士信说到做到,这就打开城门,让你进城!”说着,罗士信挥挥手,示意亲兵去放吊桥,打开城门。 “哼!”李元吉闻言大怒,但也无可奈何,如今他身边只有三百多人,进了城,还不是任人宰割?再说了,罗士信敢放他进城,必然是有所依仗。 薛万均低声道:“齐王,如今事急,不可在此久留。如今天色还未亮,还是趁夜遁走,摆脱隋军,再想办法回到关中。” “嗯,就如此办!”李元吉此时心乱如麻,听见薛万均的话,忙连连点头。 魏征一时之间也没有好办法,也只得赞同这个意见。 李元吉勒转战马,带着三百余人,朝着西北方向奔去,在柏香镇,尚有数千士兵,先与他们汇合,再做打算。 罗士信冷冷地看着李元吉离去,摆摆手,道:“传令下去,按下一步计划行事。”--1813219038968。 第七十三章大水和龙王 李元吉听从魏征薛万均意见,趁夜朝着西方柏香镇奔去。。.。虽然是在逃命,魏征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他让骑兵四散开来,一路探查隋军的消息,生恐中了隋军的埋伏。 三十多里的距离说短不短,李元吉一路狂奔,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离柏香镇不足五里。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伏兵,这让李元吉、薛万均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魏征紧皱着眉头。 杨侑智计百出,这一次看穿了自己的计谋,将计就计,反而趁着河内城空虚之际,夺下了河内,让唐军无家可归,犹如丧家之犬,只得西奔柏香镇。就算收集了柏香镇所有的粮食,根本无法满足将近万人的队伍食用。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奔往大河,从尚未落入隋军的平津渡口渡过大河,直奔函谷关,才有活命之机。想到此,魏征紧抽了战马数下,追上李元吉,道:“齐王,卑职以为,柏香镇恐不能进,指不定隋军已经拿下了柏香镇。为今之计,只有转而朝南,趁着杨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奔平津。” 李元吉皱眉,本来他对魏征十分信任,也一直听信魏征之言,甚至还改变了自己的办事方式。一开始的确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杨侑根本拿河内城没有办法,但这一次的出击,完全失败,而且还将河内城拱手让给了杨侑。这对于李元吉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本来困守河内城,至少也能撑个一年半载,那时候,中原局势指不定发生巨大的变化,李元吉还可以捞一笔。 但是出击之后,河内郡的战局陡然发生变化,李元吉再也没有了依仗之地,只能寻路逃命,这让李元吉对魏征的信任,产生了危机。他再也不会相信魏征的话。 “既然隋军早有准备。孤若是南下,必走崇义镇,若是隋军有埋伏,又当如何?”李元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唐军只有三百余人,军心惶恐,若是遇伏,根本没有抵抗力。只能束手就擒。 薛万均策马靠近李元吉,道:“齐王。如今我军兵力不足,还是先与李思行汇合,再奔往南方,就算隋军有伏兵,至少可堪一战。” 李元吉正要点头,魏征急道:“齐王,兵贵神速,如今时间宝贵,若是去柏香镇。至少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齐王三思!” 薛万均冷冷地看了魏征一眼,讥讽道:“书生误国,道士,更是误国!” 魏征闻言大怒,他投奔李唐,是有私心。无非是因为杨侑对道、佛进行限制,损害了道、佛的利益,而唐皇自称老子后人,老子又是道家,因此魏征才会选择大唐太子李建成。 “误国?是谁守不住河阳,这才使得全线崩溃?”魏征怒了。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薛万均,眼中带着愤怒的火焰,仿佛随时要将薛万均吞噬。 薛万均闻言也怒了,魏征的话,揭破了他的伤疤。薛万均忽然抽出了横刀,喝到:“魏玄成。你若不服,来与我单挑。”他也是急了。 魏征闻言一窒,脸色顿时通红,他自认为智谋不下旁人,但若是论到身手,寻常士兵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薛万均?薛万均乃是名将之后,一只手就能杀了他。 李元吉心中冷笑一声,虽然恨魏征出了馊主意,但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李元吉咳嗽一声,道:“两位稍安勿躁,如今大敌将至,还是先回到柏香镇,与李思行汇合,再尽快南下,与秦王汇合。” 魏征点点头,别过脸,不看薛万均。薛万均见李元吉说话,也不好驳了李元吉面子,便点点头,道:“齐王,如今要抢在隋军南下之前,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走!”李元吉也不多话,策马狂奔。 地面微微震动,一行人朝着柏香镇亡命狂奔。就在这时,李思行却带着两千多步卒藏在了柏香镇内。本来,柏香镇尚有两百多户百姓,听闻隋军杀来,一部分逃走,一部分投奔亲戚,偌大的城镇只有五十多户人家。 李思行杀到柏香镇,考虑了一番之后,决定在柏香镇驻扎下来,他让士兵拆掉了民居,建造了一道简易的防御工事。今夜,就是计划的日子,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所以李思行没有睡觉,而是带着士兵等待着隋军上钩。 大半夜快要过去了,隋军依旧没有动静,这让李思行有些疑惑,但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一战,能为他博取荣华富贵。寅时三刻,镇外终于响起了马蹄声。 “隋军杀来了!”李思行精神一震,站起身来,登上了柏香镇最高的祠堂,冷冷地看着镇外,夜色下,一群骑兵狂奔而来,应该是截杀唐军疑兵的。因为他知道,唐军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朝着柏香镇赶来。 “传令下去,三军准备,骑兵看见火起,就立刻杀出,务必全歼隋兵,若是跑了一个,唯尔等是问!”李思行下达了命令。 “喏!” “喏!” 两名士兵应声,匆匆跑了出去,传达命令。 李思行再度凝视着镇外,马蹄声传入耳中,逐渐清晰。李思行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奔袭而来的骑兵,就像一块鲜美的肥肉,让他垂涎欲滴。 终于,那股骑兵离镇外,已经不足三百步,镇内的唐军,在校尉的指挥下,已经取出了弓弦,一声不吭地搭在弓箭上,准备迎头痛击一向嚣张的敌人。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终于,骑兵已经完全进入了弓弩手的射程,校尉们冷冷地举起了手臂,低声喝道:“准备!” “射击!” 接到命令的唐军步弓手,立刻将箭羽射出,箭羽密密麻麻,甚至刮起了劲风,吹得步弓手的发丝飞扬。闪亮的箭簇奔袭而去,至少有三十多名骑士倒地。 “准备,再射!”校尉再度下令,又是一轮箭羽而至,又有十几人倒下。 唐军士兵射出了两轮箭羽之后,这群骑兵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战马哀鸣,侥幸未死的士兵在地上呻吟,人群中,李元吉、薛万均惊愕万分,就连魏征也瞪大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元吉大喝,隋军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说埋伏在柏香镇的李思行已经被隋军歼灭了吗? 薛万均勒住惊恐不已的战马,大声回答:“齐王,柏香镇有变,不如绕过柏香镇!” 魏征正要说话,忽然,他猛地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北方。 “退,快退!”李元吉大声喝道。 这时,又有箭雨射来,李元吉不顾一切,拨马就逃。他可不想死在乱箭之下。 后队的唐兵互相践踏,付出了二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稳住了阵型,接到李元吉命令,开始南撤。忽然,地面传来更为剧烈的震动,黑暗中,杀声四起,一股骑兵杀奔而来,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快逃!”唐兵的心中,人人都涌起了这个念头,前队的士兵开始疯狂抽打着战马,朝着南方狂奔。 李元吉也急忙逃走,薛万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魏征正要策马,速度却慢了一些,一名骑兵一鞭抽来,正中魏征额头,顿时红肿一片。 魏征勃然大怒,那骑兵却冷哼了一声,策马就走。在这个时候,为了活命,哪里管他是谁,就算是齐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抽几鞭,更不用说是魏征了。 魏征额头火辣辣的疼痛,他用手一摸,只觉额头十分粘稠,仔细一看,却是流血了。魏征大怒,心想此人毫无道理。正要破口大骂之际,身边骑兵快速奔跑而过,不时有马鞭抽打在他的身上,战马也吃了一惊,魏征只得随着人。流,朝着南方狂奔。 然而,他们虽然忙着逃走,速度却慢了半截。奔袭而来的骑兵训练有素,眼看距离近了,他们取出弓弦,不断射击,敌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骑兵们见敌人如此不堪一击,无不十分兴奋,他们在校尉的带兵下,沿路追击而去。 夜色下,一行人且战且走,又有数百人战死,李元吉到了蟒河边上,见河流湍急,心中颇为犹豫。但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近,让他十分为难。 薛万均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跳入了蟒河,奋力朝着对岸游走。 李元吉一跺脚,被隋军抓住,那可是生不如死,他迅速脱掉了铠甲,也跳入了蟒河之中,如今虽然是夏日,但深夜的河水,还是十分冰凉,李元吉只觉得心脏在抽搐,身子无比的冰凉,只得咬紧了牙关,拼命朝着对岸游去。身后,唐兵也纷纷跳下蟒河,拼命游泳。 杀奔而来的骑兵见敌人都跳了河,只能叹息一声,割下敌人耳朵,回柏香镇复命。等到众人回到柏香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柏香镇内,李思行已经走下了祠堂,正在镇外巡视,地上,至少有一百多具的尸体,已经被战马践踏的不成人形,根本无法辨认。但这时,李思行却觉得有些不妙。 若是隋军来袭,人数当不至于这么少,而是仅仅死了一百多人,怎会就狼狈逃走?李思行慢慢蹲下,看着一具被踩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仔细地看着尸体的皮甲,不由就是一愣,此人身上的皮甲,为什么会是大唐军队的制式?! 难道说,这群骑兵,是大唐的骑兵,而不是隋兵?李思行从死尸的腰间拽下了一块木牌,顿时就是一愣,直娘贼,上当了!这群骑兵,是自己人! 第七十四章被俘 天色渐渐亮了,一抹阳光洒在大地上,李元吉浑身地从蟒河爬了上来,身边,只余下薛万均等七八人,奇迹般的,魏征也赫然在其中。。 这一行人在蟒河里游了半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人人都十分狼狈。身上的水滴不住地滴下,有几人已经力竭,爬上岸之后,一个个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元吉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拼命喘息着。 魏征站在一旁,虽然很累,但却在坚持着,因为他知道,一旦坐下,起来就很难。 “殿下,天色已经亮了,还是趁早走吧!不然隋军追来,就难了。”魏征说道。 李元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虽然武力不凡,但一路奔波,身上穿着沉重的明光铠,体力消耗甚大。此时反而比魏征更累。 薛万均闻言,也劝道:“殿下,还是及早撤退,方为上策!” 李元吉见两人都是如此说着,双手撑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忽然,李元吉的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李元吉愕然变色,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在颤抖,而是地面在颤动。此时地面上颤动,意味着有大量的骑兵赶来。 此地离平津还有很远的路,显然不可能是秦王李世民的兵马,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薛万均一指西南方,道:“殿下,那里有密林,先去暂避吧!” 此时此景,也只有先逃到密林里,敌人的战马就丧失了优势。想到此,李元吉撒腿就跑,薛万均和魏征等人没有想到李元吉说跑就跑,等到反应过来,李元吉已经跑了七八步了。余下众人赶紧迈开双腿,朝着密林狂奔而去。 萧怀安骑在站马上。他得到消息,说李元吉与薛万均等人跳入了蟒河中,于是便一路寻来。蟒河连绵百里,萧怀安寻了一路,始终没有找到李元吉等人的踪迹。 难道说,李元吉已经逃走了吗?萧怀安心中失落极了。前方不远,便是蟒河与丹水的交汇处。如果再找不到李元吉,便只能回营了。 但这时。萧怀安借着红光,却发现数个黑点在地上狂奔,萧怀安急忙取出了望远镜,凝神看着,心中不由大喜,厉声喝道:“兄弟们,李元吉就在前方,冲啊!” 萧怀安一向运气很好,跟随他的斥候都知道。求书网.闻言纷纷取出了弓弦,策马狂奔,很快,一连串的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干斥候大喜,大声呼喊着,冲杀而去。 隋军的喊杀声惊得李元吉等人心惊胆战,想要加快速度。却根本提不起速度。战马很快就追了过来,箭羽先是零零星星射来,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 几名跑的慢的,立时被射中,有人死,有人受伤。余下侥幸没有中箭的,像被烙铁烙了,疯狂奔跑,跑了十几步之后,速度再度缓慢了下来,他们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萧怀安一行人冲了过去,箭羽如蝗。又有几人受伤,薛万均中了一箭,恰好是大腿,引发旧伤,再也跑不动了。魏征心一横,索性躺在了地上,再也不跑了。 李元吉跑了十几步,见身边无人,回头一看,心中冰凉到了极点。隋军骑兵离他不足五十步,而他离密林尚有百步之遥,根本不可能逃走。李元吉心中惊慌,决不能落在隋军手上,他想要自杀,却发现为了渡河,不仅铠甲脱了,兵刃也落下了。 身边没有武器,想要自杀也是不成了,李元吉目光四顾,朝着一颗大树冲了过去,只觉得头嗡嗡响着,晕了过去。 隋军大营,杨侑正在品着茶水。河内城已经夺下,唐军死伤至少超过一万,大局已定。就算李元吉逃走,对于杨侑的策略,损害并不大。当然,能捉住他,便是锦上添花。 杜如晦、李靖坐在下首,一起喝着茶水。 “李爱卿,如今河内郡即将收复,朕打算三日之后,便率兵南下,夺取洛阳。李爱卿,朕有一事托付。”杨侑淡淡的说道。 “陛下之命,微臣自当竭尽全力。”李靖拱手说道。 杨侑微微一笑,道:“裴行俨已经拿下了天井关,朕要你三日之后,率河北之兵两万,进驻天井关,威逼壶关。” 李靖一愣,不明白陛下为何要他如此行事。 杨侑见他不解,低声说了起来,李靖身子一震,这一次兵伐中原,竟然还有这样的计划在内,让李靖不由吃了一惊。他凝神一想,认为这个计划,的确可行。 当即一抱拳,道:“陛下放心,吸引并州唐军的任务,就交给微臣。如果事情顺利,微臣一定设法夺取壶关。” 杨侑抿了一口茶,笑道:“如果能夺取壶关,自然是极好的。李爱卿,若是并州战役可行,你伺机行事,可先斩后奏。” 这已经给了极大的权利,李靖拱拱手,答应着。 这时,独孤千山进来,笑道:“陛下,怀安已经传来消息,生擒李元吉、魏征、薛万均等人。” “好,做得好!”杨侑一击掌,道:“怀安总是能给朕惊喜。” 顿了一顿,杨侑看了李靖一眼,又道:“李爱卿,你看怀安这孩子,资质如何?” 李靖笑道:“陛下,怀安虽然年轻了一些,但当斥候这几年,学到不少经验,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这一次怀安擒获了李元吉,加官三级,却不能做斥候了。朕打算历练历练他,就让他随着爱卿,屯兵天井关罢!”李靖是兵法大家,杨侑自然不会浪费。于公,李靖培养的人才越多,对于大隋来说,是好事。于私,也是在告诉李靖,日后他门生遍布天下,这个地位,足够荣耀了。 李靖点点头,也明白了杨侑的意思。陛下曾经与他说过,天下定鼎之后,要举办武学,这李靖便是老师。 几人说话间,又商讨了一番进兵的事项,半个时辰过去,萧怀安带着十余名斥候,押送着李元吉等人进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萧怀安施礼,十几名斥候也都纷纷施礼。 “众卿平身。”杨侑摆摆手,将目光放在李元吉的身上,道:“李元吉,你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 李元吉心中羞愧,低着头。独孤千山上前一步,抬起腿,狠狠踹在李元吉的身上,道:“狗贼,陛下的话,你竟然忤逆!” 李元吉倒在地上,不敢说话。 “千山,稍安勿躁。李元吉说起来,还是朕的亲戚。如今又与朕见面,你说,朕是不是该好好款待他一番呢?”杨侑淡淡一笑。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陛下,不妨送李元吉回长安。” 李元吉知道杜如晦是杨侑心腹,闻言抬起头,爬上几步,在杨侑面前连连磕头,道:“只要陛下放我回去,父皇一定会让陛下满意的。” “让朕满意,怎么让朕满意?”杨侑认真地看着他。 “这,父皇有粮食千万,数不尽的钱帛,只要陛下放我回去,父皇一定统统都给陛下。”李元吉急忙道。 “哈哈!”杨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李元吉,也太天真了一些:“李元吉,这天下本来就是大隋天下,你父李渊趁着国乱,不思报国,反而聚众造反。你说,朕会放过他,会放过你吗?” 李元吉闻言一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魏征却在一旁,咬牙切齿,道:“暴君祸害天下,正当人人诛之!” “哦?”杨侑转过头,看着一身道袍的魏征,不由笑了,道:“你就是魏征魏玄成?” “贫道正是魏征,今日落入你手,是杀是剐,任由处置,我魏玄成绝不皱一下眉头。”魏征倒是显得很有骨气。 杨侑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魏征,目光宛如锋利的刀锋,让人不寒而栗。魏征居然很是胆大地抬起头,与杨侑对视着。杨侑心中冷笑一声,立刻明白魏征的含义,是要激怒自己,从而一刀杀了他,免得他受苦。 独孤千山却是大怒,正要上前,杨侑摆摆手制止了他,然后再度看着魏征,道:“魏玄成,你说朕是暴君。可是你知不知道,朕的治下,无数的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了,人食五谷杂粮,总会生病。朕也不敢保证治下没有一件冤案,没有百姓饿死冻死。但朕至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朕一直在努力,让朕的子民过得更好。”杨侑说道。 “哼,你胡乱兴兵,征伐四方,好大喜功以至于天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敢问陛下,双手可曾沾满了血腥?”魏征再问。 “哈哈!”杨侑长身而起,讥讽的笑声充满大帐。 “魏征,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迂腐!”杨侑冷笑了一声,道:“不错,朕杀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卫玄、元迈乃至于独孤家,至少五百人,朕一声令下,全部都斩了。” “此外,还有巴蜀的蛮族、高句丽人,朕下令斩杀的,何止万人,甚至上百万!但是朕,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朕对敌人,决不心慈手软。魏玄成,你告诉朕,若是在长安,朕不动手杀了卫玄,不动手杀了元迈,你可知朕的结局?!” “若是朕被李渊擒住,你告诉朕,朕能活命吗?”杨侑靠近了魏征,厉声问道。 魏征身子一抖,他立刻想起了李渊所拥立的小皇帝杨勤的命运,他不得不承认,杨侑说的十分有理。--1813219062019。 第七十五章是死是活 杨侑的问话,虽然简单,却字字诛心,让魏征无话可说.。因为他并不是愚笨之人,政治、军事上的争斗,历来都是残酷的,就算他没有亲身经历,也从书本上看过不少。 这种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心慈手软的,最终都死了,只余下森森的白骨。 魏征一时沉默,不说话,但杨侑却有话要说。 “魏玄成,你告诉朕,若你是朕,面对国破家亡,面对群贼汹汹,而你当时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会怎样选择?”杨侑再问。 魏征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李元吉一眼,这是一道选择题,如果选择反抗,就意味着杀戮,也就意味着承认李渊父子是反则,会得罪李元吉;如果选择投降李渊,那么小皇帝杨勤最终被杀死的结局,是众人皆知的。 如果魏征还选择投降,便是违心说话。因为只有傻子才会选择送死,但显然魏征不是傻子。所以他一时陷入了沉默。在死一般的沉默中,魏征已经明白,无论怎样回答,都会陷入杨侑的圈套中。 魏征低头沉默不语,杨侑冷笑了一声,在他面前踱步,道:“魏玄成,朕在巴蜀之时,就曾听过你的名字,可惜,闻名不如见面,你,太让朕失望!” 杨侑的话并不是虚言,毕竟魏征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尽管从后世的各种文献来看,他有着沽名钓誉的一面,但不管怎样,此人还是有才能的。可是魏征一直没有选择大隋,尤其是在李密式微的时候,他选择了伪唐,足以证明太多问题了。 但杨侑的话却让魏征心中一喜,他忽然瞟了一眼李元吉,心中下定了决心。他虽然想要为道家而战,但若没有了命。任何宏大的梦想,都是纸上谈兵,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此时,杨侑的话,让魏征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他当即磕头。道:“陛下,罪臣冒犯。从今以后,魏征愿为陛下效力!” 李元吉闻言,破口大骂,道:“魏玄成,孤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如此?!” 魏征冷笑一声,道:“李元吉,似你这等自大之徒,只会逞匹夫之勇。我魏征选择为你效力,真是瞎了眼!” 李元吉握紧了拳头,恨得牙齿直响,但在杨侑面前,却不敢放肆,只得狠狠地瞪了魏征一眼。 杨侑并不说话,而是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两人,李元吉和魏征不觉汗流浃背,衣裳都湿透了。忽然,杨侑笑了起来,颔首示意独孤千山,道:“千山!” 独孤千山会意。取出了一把匕首,扔在地上。 “当啷”一声响,李元吉和魏征、薛万均均是一愣,纷纷抬头。 “魏征,你说愿意为朕效力,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朕需要的行动。”说着。杨侑眯着眼睛,微笑不语,但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魏征瞧了一眼李元吉,忽然极为敏捷地抓起了匕首,李元吉也反应过来,朝着魏征扑了过去,要夺他手中的匕首。魏征那肯让李元吉得手?两人在地上翻滚,杨袤退了两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便是人性,为了活命,大多数的人,是不择手段的。此时的魏征如此,李元吉也是如此。杨侑淡淡的扫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薛万均的身上。 薛万均跪在一边,同样看着李元吉和魏征的争斗,脸色十分复杂。忽然,他感受到杨侑的目光,不由抬起了头。杨侑的目光中带着失望,带着怜悯,薛万均很快就读懂了杨侑目光中的含义。 “薛万均,你走吧!你二哥在幽州,看守薛将军的陵墓,从今以后,你就为父守灵,所有的往事,朕既往不咎!但你若助纣为虐,朕一定灭你九族!”杨侑缓缓开口。在这一刻,杨侑心软了,或许是念及薛世雄为国病死。 薛万均一愣,他想不到居然有活命的机会。目光复杂地看了杨侑一眼,薛万均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陛下,罪民此生此世,就呆在蓟县,绝不外出。” “千山,取十吊钱给他。”杨侑颔首。 “多谢陛下活命之恩,至于这钱,罪民实不敢受!”薛万均说着,又磕了一个响头,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杨侑施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 杨侑微微叹息一声,薛万均本来是名将,如果选择为大隋效力,本来有一个光辉的前途,但他走错了路,迎接他的,只有失败。叹息过后,杨侑的目光又放在李元吉和魏征的身上。 两人为了活命,在地上拼命打斗,匕首飞到了一旁,谁也不肯让对方得到。一会李元吉在上,一会魏征在上,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鲜血。 魏征的鼻子被打破了,李元吉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青肿一片。虽然李元吉非常勇武,但此时,两人已经没有搏斗的技巧可言,就像两个顽童一样,在地上打斗着,如同牛喘的声音响彻在大帐内。 “够了!”杨侑看了半响,这两人始终无法杀死对方。 独孤千山上前,分开了两人。魏征擦了擦脸上的鼻血,道:“陛下,我要杀了他。” 李元吉冷笑一声,道:“就凭你?” 杨侑扫了李元吉一眼,不怒自威的脸庞让李元吉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魏征,你以为,你真的杀了李元吉,朕就会饶过你吗?”杨侑淡淡的说道。 “不,你错了。今日你为了活命,能杀死李元吉。明日,你为了活命,会不会对朕下手?”杨侑直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戏讪。 魏征闻言,纵然是他口舌伶俐,也无话可说。此时他才明白,杨侑的圈套是什么。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走下去:“陛下,饶命,饶命啊!” “你若顽抗倒底,或许朕会考虑饶你一命,但你毫无骨气,丢弃了读书人的傲骨,实在是不要脸。而且你三心两意,朕饶你不得。千山,将他拖出去斩了。”杨侑讥笑。 “喏!”独孤千山应着,走上两步,伸出大手,抓住魏征就拖。 “陛下饶命,饶命啊!”魏征大声喊着,但很快就被独孤千山拖了出去。 很快,只听一声惨叫,紧接着匆匆脚步声响起,独孤千山快步走了进来,将魏征的人头扔在了李元吉的眼前。 扭曲的面容,凌乱的黑发,瞪圆的眼睛,让李元吉心中升起了一丝惧意。李元吉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杨侑,想要说话,却发现嘴巴似乎被粘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侑脸上带着笑意,如同春风一般和谐:“李元吉,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好死不如赖活着,李元吉心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但仍然迟疑着,因为杨侑的表现,让他捉摸不透。他竟然放走了薛万均,但却杀了魏征,如今这样问,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侑见他犹豫,又道:“你若想死,朕有千百种手段,包你生不如死,等到你受尽了折磨,朕再慢慢杀了你。” 李元吉身子一抖,立刻想起在荆襄被关押的日子来,那些日子,虽然他没有受到太大的折磨,可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人夜夜的惨叫声,至今仍然在李元吉的脑海中回荡。 想到此,李元吉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想活?那很好,只要你按照朕的吩咐,写一封书信,朕就考虑考虑。”杨侑道。 李元吉注意到杨侑说的是考虑,不觉就是一愣,道:“陛下,我写信,你放了我。” “不,不!”杨侑竖起手指,脸上如沐春风,道:“如今,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听从朕的话,你才不会死得太惨。” 李元吉犹豫半响,终于咬咬牙,道:“但凭陛下吩咐。”先要不死,再徐徐图之。 杨侑笑了笑,道:“取笔墨来。” 杜如晦站起身来,在案几上铺开了宣纸,又磨了墨。 杨侑道:“李元吉,朕说一句,你就写一句。” 李元吉只得点头答应,很快,一封书信新鲜出炉,李元吉取印绶盖了,齐王大印鲜艳无比。 杜如晦取过书信,吹干了,递给杨侑,道:“陛下。” 杨侑仔细看了看,笑道:“不错!”说着,示意独孤千山将李元吉带走。 “还望陛下绕我一命!”李元吉说道。 独孤千山揍了他一拳,喝道:“快走!” 李元吉不敢说话,只得低头走了出去。 杨侑将书信装入信封,吩咐李靖,道:“寻一名谨慎的士兵,将这封书信,送出去。” 士兵略定,在李元吉被抓,魏征被斩的情况下,唐军群龙无首,在隋军强大的压力下,李思行等人选择了投降,杨侑见这支唐军是以并州军为主,便下令下去,有的改编,有的先关押起来,等到天下大定,再决定如何处置。 至于李思行,被囚禁起来,杨侑还有妙用。 河内郡大局已定,杨侑从河北抽调了一批官员,分置在河内郡各县。两日后,李靖率河北之兵两万,北上天井关,与裴行俨交换了防务之后,裴行俨率本部人马南下,与杨侑汇合。 杨侑又令阮君明守卫轵关,侯君集带兵数千,不时出兵惊扰绛郡,这才下令士兵,准备了一番之后,按照计划行事。--1813219062020。 第七十六章借汝人头一用 函谷关。-..- 李世民站在城头,负手而立,望着关外郁郁葱葱的森林,心中沉吟着。 杨侑挥师猛攻河内郡,使得他和王世充的压力大减,肩头上,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不过,他拒绝了太子的要求,还是让李世民有些忧心,毕竟太子是大唐储君,说话分量还是很足的。 李世民希望李元吉能够挺得更久一些,最好是能挺到秋末,那样,他便可趁机出兵,攻打疲倦不堪的隋兵。只不过,李元吉又能撑多久呢?这让李世民有些怀疑。 在城墙上踱步半响,缓解了一番压力之后,天色渐渐黑了,李世民负手走下了城墙。刚下城墙,房玄龄匆匆赶来,拱手道:“秦王,齐王派人来了。” “哦?”李世民心中一紧,问道:“带来了什么消息?” 房玄龄摇摇头,道:“使者说,不见到秦王,绝不拿出书信。” “哼!”李世民闻言冷哼了一声,这个齐王,又耍什么心眼?他摆摆手,道:“走,回去看看!” 一名亲兵牵来了战马,李世民翻身上了战马,纵马飞奔而去。半柱香后,李世民跳下战马,将缰绳递给了亲兵,匆匆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内,一名穿着皮甲的士兵浑身浴血,正在焦急地踱步,看见秦王李世民进来,忙拱拱手,道:“卑下见过秦王!” 李世民眉毛微微一扬,道:“你怎地这副模样?” “秦王,隋军围攻河内甚急,卑下与袍泽数十人,经过一番奋战,这才侥幸杀出重围,而其他兄弟,都已经命丧隋人之手了!”士兵说着,忽然“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秦王。如今齐王为杨侑小儿所逼,还望秦王及时拨兵,救援齐王,不然,恐怕河内城就会被隋军攻破了!” 李世民微微皱眉,道:“齐王足有三万多兵马,河内城地靠沁水。ong>城池坚固,那杨侑怎能轻易夺下城池?” 士兵闻言。忙从满是血迹的胸口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世民,道:“秦王,这是齐王亲笔手书,还请秦王一阅。” 李世民点点头,接过信已经被汗水打湿,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想来是此人一路厮杀所致。李世民目光不经意地看了士兵一眼。只见此人锁骨下中了一箭,伤口尚未痊愈,隐隐可见翻出的肌肉,让人格外心惊。 李世民的心中顿时信了几分,拆开信来,李元吉的笔迹尽收眼底。李世民匆匆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大致内容。齐王这是求救来了,隋军居然拿下了天井关、轵关等地,河内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根本无处可逃。如果没有援兵的话,唯一的机会,便是看能守多久。 李世民嘴角浮起浅浅的冷笑。齐王能来求他,这让他十分开心,有一种畅快感。但是李世民没有丧失理智,他直接将目光看向了书信的尾端,鲜红的齐王大印盖在那里,证明了他的身份。 李世民略作沉吟,毕竟齐王是他的兄弟。而且太子也曾下令援助,直接拒绝,面子上,不好看。李世民想了想,道:“你一路奔波,辛苦了。来人,送壮士歇息,另寻大夫给他看看,抓几服药,治疗一下伤势。” “多谢秦王,这援助齐王之事,还望秦王尽快发兵,不然,恐怕河内城再也无法支撑!”士兵说着,一脸焦急,语气却是有些不善。 李世民却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摆摆手,道:“此事孤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士兵应着,躬身退出。李世民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士兵离去的背影,冲着身后的房玄龄,道:“玄龄,此事你看,怎么办?” “秦王,隋军固然厉害,但齐王拥兵三万,都是并州精兵。或许与隋军野战并不占优,但若是守城,至少能撑半年!”房玄龄眯起眼睛说着。上次他为了营救齐王李元吉,可谓受尽了侮辱,一想起李元吉,牙就恨得痒痒的。 李世民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而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踱步到了案几边上,放下了书信,道:“这么说,你的意见是继续等下去?” “当然要等,必须要等!”一丝残忍的笑意,在房玄龄的脸上浮现。 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多说,李世民便明白了房玄龄的意思,便点点头,道:“话虽然是如此,但为了让齐王守得更久一些,孤还是有必要写一封书信。”李世民笑的非常诡异。 说着,李世民铺开了纸,房玄龄磨墨,李世民舞动毛笔,迅速修书一封。他要告诉李元吉,函谷关这边,很快就会出兵,攻击隋军后方,如此一来,河内城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河内城,不用担心! 写好了书信,李世民叫人找来了使者,将书信交给他,叮嘱了一番,使者心中焦急,不顾李世民劝他养伤的叮嘱,匆匆出关而去。 河内城,隋军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李世民上钩,两日后,使者回来,将李世民的书信送到了杨侑的案几前。 杨侑召见了使者,仔细询问了一番,便吩咐他下去好好休息。杨侑轻轻敲打着案几,李世民在书信里,告诉李元吉,他会很快出兵。 李世民的爽快反而让杨侑奇怪,因为这两人,关系并不好,而且从前些日子李世民的表现来看,并没有出兵援助的动向,所以,杨侑才觉得李世民出兵的事情,并不可能。 更何况,李元吉被俘之后,杨侑仔细盘问过,知道李元吉曾经写了书信去长安求救,按照李渊的个性,必然会让李世民出兵。但实际上一个多月过去了,李世民压根没有挪身,一直在函谷关内。 杨侑想了想,旋即就明白了,对着杜如晦道:“李世民这厮,写信说要支援,无非是坚定李元吉死守的信心罢了。” 对此,大帐内的杜如晦也十分赞同,道:“陛下,既然李世民没有打算出兵。再呆在河内郡,也于事无补,不如明日拔营赶回洛阳。” 杨侑点头,道:“正当如此,不过,在进兵之前,朕还有事情要做。” 说着。杨侑站起身来,冲着大帐外道:“来人。带李元吉来见朕。” “喏!”一名亲兵回答。 片刻之后,在几名亲兵的押送下,李元吉进入了大帐。这几日来,李元吉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生恐随时被杨侑提去折磨,此时的他,只希望李世民能中了杨侑的诡计,这样自己才有活命之机。 可是,几日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终于,这一日的黄昏,大隋天子召见了他,让他心中害怕的同时,又充满了渴望。进入大帐后,看见杨侑,李元吉忙扑倒在地。道:“罪人李元吉见过陛下。” 杨侑默默地注视着他,并不说话。李元吉更加紧张了,大隋天子这是何意?尽管心中咒骂,但表面上却不敢做出不满的神色,依旧毕恭毕敬地说道:“罪人李元吉见过陛下。” “哼!”杨侑沉默半响之后,忽然冷笑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李元吉的身边。杨侑的脚步声,就像锤子一样,不断敲打在李元吉的心中,让他忐忑万分。 “李元吉,李世民回信了。”杨侑简单地说着。 李元吉心中一突,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仿佛悬在半空的巨石。 “李世民拒绝了你的要求。”杨侑再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他的弟弟,他怎能见死不救?”李元吉一愣之后,大声的喊着,心中充满了绝望。 “很可惜,这是事实。你以为,李世民是一个吗?当初,他为了攻克长安,不惜亲手射死李智云,以完成他的大业。李元吉,你认为,你的重要性超过他吗?”杨侑淡淡的说着。 字字诛心,杨侑的话让李元吉黯然神伤,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心中不相信,但李元吉明白,杨侑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李世民连关系尚可的李智云都能杀,那么不救援他这个关系不好的弟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陛下,罪人李元吉愿意在写一封信!”李元吉脑海短暂的空白之后,又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充满了希望的说道。 “不,朕说过,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如今,这个机会,已经失败了。”杨侑踱步走回了王座,斯条慢理地说道。 李元吉的眼中充满了绝望,身子突然颤抖起来,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杨侑突然皱了皱眉,看着李元吉湿润的胯下,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朕,要借汝人头一用!来人,将李元吉拖下去砍了!” “喏!”独孤千山带着几名亲兵上前,抓起李元吉,拖了出去,很快,一颗睁圆了眼睛的头颅出现在杨侑的面前。 “用石灰粉敷了,派人快马送给李渊。朕想,这个大礼,他一定会十分欢喜的。”杨佘是邪恶的说道。李氏族人的头颅,他曾经送了好几颗给李渊,希望这一次,他不会吃惊才好。 “喏!”独孤千山说道。 杨侑想了想,走到案几边上,仔细看了看李世民的书信,很快,他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口气和李世民没有什么分别,写完之后,杨侑令人刻了一颗李世民的印章,盖了上去。 随后,杨侑又用廋金体写了一封书信,让人连同李元吉的头颅、假冒的李世民书信,一同送给李渊。 次日,杨侑下令大军拔营而起,朝着孟津渡前进,大军迅速渡过了大河,又花费了一日的时间,进驻上清宫,进行下一步的攻势。--1813219071458。 第973章深仇大恨 七月底的长安,正是炎热的季节,街道上,行人匆匆。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日子过得并不悠闲。 大唐又开战了!如今齐王和秦王分兵七八万,分别进驻河内郡和函谷关,与声威日隆的大隋作战,让不少百姓充满了忧虑。 连战连败是一方面,似乎在百姓的印象中,大唐与大隋作战,都是失败。齐王、秦王乃至于太子,都曾经败在隋帝的手上,损兵折将不说,对粮食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关中虽然富裕,但大唐连连征战,粮食的支出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地步,而且这几年来,在陇西扎下根来的屈突通,时不时派出骑兵,沿着渭河两岸烧杀抢劫,使得关中的粮食产量大为削减。 为了保证关中的粮食,唐皇不得不派兵驻扎在边关,防御隋军的进攻,这样一来,粮食虽然保住了,但数万大军的消耗,又是数十万石的粮食。换算下来,秋后之后,大唐的粮食产量,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府库中,依旧粮食不足。 并州四周是山,隋军想要攻打,并不容易,因此粮食产量相对较高,官府总算有一些收入。但府库的粮食已经不足。 为了充盈府库,这几年来,大唐官府开始加收赋税,以支撑战争。虽然说不至于让百姓破产,但却让百姓感到了重重的危机,随着战争的炙热化,大唐官府必然会征收粮食,以应对长期的战争。 对此,百姓们充满了忧虑,他们多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恢复平静的生活。可是,从眼下的局面看来,是不可能了。 夕阳渐渐落下,街上行人更加稀少,一匹快马从通化门进入长安,沿着大道急行,到了延喜门,来人递上令牌,守门的禁卫军看了,忙打开城门,将骑士放入城中。 骑士又狂奔了片刻,在承喜门下马,进入了宫城。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朝着太极宫奔去。太极宫便是大隋时期的大兴宫,李渊占领了大兴城之后,大兴城改为长安,这宫殿,也提前改成了太极宫。 太极宫内,李渊正在王欣骏的扶持下,在西苑慢慢走路。这些日子,李渊的身子依旧没有好转,而段文操暗中调查,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李渊毕竟是武将出身,知道虽然病了,也不能久卧床榻,于是在西苑慢走,锻炼身体,想要尽快恢复健康。 “哎,如今国事艰难,朕这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几个儿子又有些不合,这让朕如何是好?”李渊喃喃自语,眉宇间充满了忧虑。 王欣骏眯着眼睛,心中一动,低声道:“陛下,如今齐王、秦王两路大军支援洛阳,兵力雄厚。两位王爷又十分善战,必定能挫败杨侑的阴谋。” “嘿嘿。”李渊苦笑了一声,秦王善战不假,但几次带兵,都输给了杨侑,足以证明,他不是杨侑的对手,此外,李渊还有另一个担心。那就是怕李世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轻易与杨侑决战。 不过还好,从函谷关传来的消息,李世民一直屯兵在函谷关,等待着良机,这让李渊十分欣慰。等到杨侑围攻洛阳力尽,便是李世民出击的时候了。 王欣骏见李渊只是苦笑,试探着,道:“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渊对这位服侍他几年的宦官有了几分感情,闻言问道:“什么话,不妨直说。” “陛下,如今杨侑咄咄逼人,正是大唐和大郑最为危急的时刻,自当竭尽全力,打好这一战。”王欣骏说道。 李渊微微颔首,这个宦官,居然有几分见识。 王欣骏见陛下不说话,只是颔首带笑,又壮着胆子道:“老奴虽然不懂军事,但打人,也要握紧了拳头,才打的痛。秦王是大唐最为善战的亲王,陛下为何不将兵权交给秦王,统一指挥中原之战?” 李渊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很多次,都被李世民的一些举动打消了这个念头。李渊虽然病重,但头脑依旧清晰,听了王欣骏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这话,倒也有理。”李渊淡淡的说道。 王欣骏忙笑道:“老奴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说得好,说得好啊!”李渊笑了笑,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陛下,坐下休息一会吧!”王欣骏说道。 李渊点点头,正要坐下,忽然,裴寂带着一名骑兵模样的士兵匆匆赶来。 “陛下!”裴寂拱拱手。 “是玄真啊,来,陪朕说说话。”李渊看见老友,脸上一喜。 裴寂却是脸色凝重,道:“陛下,河内郡有消息传来了。” “哦?是什么消息?”李渊打起了精神。 裴寂咳嗽一声,身后的士兵走了上来,这时,李渊才发现士兵的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匣子。一看见这个匣子,李渊的心忍不住跳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在类似的匣子里,看见了几颗人头,每一颗人头,都让他受惊不已。这一瞬间,李渊失神了,浑浊的眼睛看着匣子,脑海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陛下,这是隋帝送来的匣子。”士兵说道。 李渊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迷过去。他用力咬着嘴唇,哆嗦着举起手,指着匣子,道:“打、打开!” “喏!”那名士兵不明所以,打开了匣子。 一颗塞满了石灰的头颅出现在李渊的面前,那张脸,充满了恐惧,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似乎在告诉李渊,“为我报仇!” “啊!”李渊一声尖叫,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陛下!”裴寂和王欣骏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扑了上去,将李渊扶了起来。 李渊身子软软的,裴寂伸手在鼻下一试,还有鼻息。 “快,宣御医!”裴寂急忙说道。 王欣骏愣了一愣,转身冲着身后的几名小宦官大声喊了起来。几名小宦官匆匆去寻御医,有的则上前,七手八脚将李渊送回了寝宫。 李渊刚刚躺下,御医便来了,为李渊诊治着。片刻之后,道:“近来陛下身子虚弱,又受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裴寂苦笑了一声,陛下何止是身子不好,看刚才的架势,显然病入膏肓了。只是,陛下什么时候,生了大病?裴寂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太子李建成接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恰好听见御医的话,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父皇身子虚弱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为何御医一直查不到原因?” 御医低头不语,面对太子,大唐的储君,他能多说什么? 李建成在李渊身边坐下,看着父皇斑白的两鬓,不由叹息了一声。大唐创业艰难,数年过去了,国土不仅没有扩大,反而日渐萎缩,在逆隋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形势十分艰难。 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太子没有做好。李建成心中一阵自责。 裴寂低声道:“太子。” 李建成摆摆手,道:“此事孤已经知道。既然事情已经铸成,悔恨无益。还是父皇的身子要紧。” 裴寂一瞪眼,冲着御医道:“还不快快想办法,若是出了问题,将你等全家斩首!” 那御医吓了一跳,道:“是,是!”说着,匆匆退了下去,想是去抓药去了。 李建成为李渊掖好了被脚,瞟了王欣骏一眼,道:“父皇交给你照看。裴卿,借一步说话。” 李渊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李建成正坐在案几边上,用手撑着下颚睡的正香。而在一旁,宦官王欣骏则手持着拂尘,也睡着了。 “水,水!”李渊轻声说道,许久没有喝水,口舌干了,让他十分难受。 李建成猛然醒来,差一点摔倒在地,他急忙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王欣骏也醒来,将李渊慢慢扶起。李建成将水送到李渊跟前,道:“父皇,慢慢喝。” 李渊嘴唇蠕动,喝了几口水之后,这才看着李建成,目光有如死灰,其中,还带着愤怒。 “建成,匣子里的东西,你看过了吗?”李渊咬牙切齿。 李建成点点头,道:“父皇,儿臣看过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渊看着儿子。 “此仇,不共戴天!”李建成恨声。毕竟是他兄弟,眼见兄弟惨死,李建成怎能不愤怒呢? 李渊问道:“如何报仇?” 李建成一愣,虽然是要报仇,但如今的大唐,就像七八岁的孩子,根本打不过盛年的逆隋,报仇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一时,李世民不免沉吟着,并没有找到良策。 “太子,勒命秦王出兵,如何?”李渊问道。 “父皇,如今秦王虽然有数万之众,但随着齐王兵败,我军士气低迷,隋军士气高昂,恐怕此消彼长之下,不是杨侑的对手。”李建成沉吟之后,还是将心中的说法说了。 “难道,你兄弟的仇,就不报了吗?”李渊闻言,顿时大怒起来,干瘦的手掌狠狠一拍软榻,口中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几声之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李渊对重病一事十分保密,就连李建成也不知道,只知道父皇最近身体不好。此时见父皇口中喷血,不由大惊失色,忙跪上前一步,扶住李渊,道:“父皇,息怒。” 王欣骏也急忙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这一次李渊倒没有昏迷,他咳嗽了半响后,看着太子,道:“建成,你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元吉的大仇,一定要报!朕,一定要看见杨侑小儿的头颅!” 第七十八章智珠在握 李渊在愤怒中说的话,给了李建成巨大的压力。..。因为斩杀杨侑,为李元吉报仇,几乎是一个不可实现的目标。如今的大唐,能自保,已经是极好的了。 但一向至孝的李建成还是拱拱手,道:“父皇放心,大唐与逆隋之仇,不共戴天。这个仇,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总归是要报仇的。”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李建成忙道:“父皇,儿臣已经让人煮了一些米粥,父皇还是尝一尝,早些安歇。其他的事情,让儿臣来处理吧!” 李渊强打着精神,道:“太子,国事艰难,你可要小心,更要让秦王小心。”秦王李世民的部队,是大唐最后的精锐,绝不容有失。 李建成颔首,道:“父皇放心。”说着,慢慢退了出去。 在屋外,李建成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月牙,微微叹息一声。王欣骏在他的身后,并不说话。 “好好照顾父皇,若是有什么消息传来,先给孤看。”李建成吩咐。 “太子放心。”王欣骏眯着眼睛说道。 李建成踱步走开,王欣骏冷冷地看着李建成离开的背影,嘴角带起一丝冷笑。他叫过了心腹宦官,低声叮嘱了几句,小宦官匆匆离去。 李建成沿着承天门缓缓而行,朝着东宫走去。身后,几名侍卫沉默不语。脚步声轻轻响着,却敲不开李建成眉宇间的忧愁。齐王战死,这对大唐是巨大的打击,作为太子的他,就少了对抗秦王李世民的有力砝码。 尽管李建成不相信李世民会造反,但两人关系不佳,却是事实。一旦父皇病逝,太子登基,两人的矛盾必定会上升,甚至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李建成叹息了半响之后。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只希望,秦王李世民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因为大唐若是祸起萧墙,便宜的只能是逆隋。希望,秦王他能以大局为重吧。 李建成回到东宫,尽管夜色已深,却没有睡意。李建成吩咐宦官泡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在地图上。思考着如何破除接下来的危机。 “太子,抱求见。”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是记室参军事庾抱。 “庾参军,进来吧!”李建成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这么晚了,庾抱来访,必然是有要事。 庾抱进来,拱拱手施礼。道:“太子,大事不妙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建成闻言一愣,忍不住站起身来,整个人顿时变得更加忧虑起来,又是什么不利的消息? “太子,隋将侯君集带兵数千,在绛郡一带烧杀抢劫。百姓纷纷逃走,良田多被糟蹋。”庾抱神色之间,也有着深深的忧虑。 李建成猛地一拍案几,喝道:“这轵关守将是在做什么?” “太子,卑职以为,轵关已经沦陷。”庾抱说道。 李建成闭目。旋即张开,这个消息太突然了,隋军怎么就突然拿下了轵关?轵关是机关陉最为重要的关隘,轵关沦陷,意味着隋军随时可以越过太行山,攻打绛郡,甚至截断关中与并州的联系。 庾抱略作沉吟。道:“太子,绛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决不能让侯君集在绛郡作乱。” 李建成不安地踱步,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若是任由侯君集在绛郡作乱,各郡必定民心惶恐。李建成想了想,道:“去请江夏王李媛,剿灭侯君集之事,就交给他了。” “喏!”庾抱说着,又道:“太子,既然隋军已经拿下轵关,恐怕也会威胁壶关。” “嗯!”李建成点头赞同,“就让罗艺带兵出征。”李建成此时想起了罗艺,此人武艺高强,又在幽州多年,带兵经验十分丰富。 庾抱应着,退下,派人去请李媛和罗艺。 出征的事情定了下来,唐军在积极备战,本来粮食就有,军队也随时待命着,两日后,李媛和罗艺带兵北上。 洛阳城。隋军在杨侑的命令下,继续修建堡垒、哨楼,保持着对王世充的压力。王世充得到李元吉兵败被杀的消息,心中更加惶恐,不断派人向李世民求救。 李世民得到消息,一开始不相信。河内城城池坚固,而且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杨侑对河内城束手无策,李元吉又有魏征、薛万均等人相助,怎会守不住河内? 当隋军猛将裴行俨带着数千士兵,在函谷关外,将李元吉的尸体抛入城中,李世民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相信杨侑之言,齐王李元吉,的确被杀死了。 李世民确定消息的一瞬间,心中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方面,李元吉是他的兄弟,不管怎样,一母同胞,总归是有感情的。另一方面,隋军夺下了河内城,再也没有顾忌,可以全力争衡洛阳。 摆在李世民面前问题很多,下一步该怎么办?在军事会议上,各人都有不同的见解。有人提出继续坚守,有人提出出击,有人提出退守潼关。 这几个意见,有弊有利。李世民一时之间,也无法取舍。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消息再度传来,隋军大将侯君集率兵数千,在绛郡四处烧杀抢劫。而李靖则率兵两万,进驻天井关,准备夺取壶关。 “秦王,卑职之见,还是放弃函谷关。”密室内,房玄龄低声说道。 “哦?为什么,说说看。”李世民问道。 “秦王,隋军已经杀入绛郡,看似凶险,但却给了秦王一个机会。”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疑惑地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房玄龄捋着胡须,道:“太子虽然派江夏王、罗艺等人出征,但以卑职看来,无论是江夏王还是罗艺,都不是隋将的对手。不利的消息很快传来。” “一旦并州失利,秦王可上书陛下,愿意带兵入并州抵挡隋军,借此机会,在并州招揽兵马。”房玄龄说着,他的心,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陛下病重的消息,虽然被刻意隐瞒,但在数日前,李世民还是得到了消息,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房玄龄同样是知晓的。 房玄龄的意思非常明显,陛下病重,太子随时可能登基。如果太子登基,对秦王的大业不利。本来,秦王领兵在外,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在函谷关,只有数万军队,土地不过弘农一郡,夹在潼关和函谷关之间,根本没有发展前途。 但并州不同,并州不仅是大唐的龙兴之地,更四面环山,内部有汾河平原可以种粮,以秦王的资质,若是能占据并州,便是霸王之资。当然了,如今与太子翻脸是不妥的,但割据并州,却是可行的。 房玄龄解释了一番之后,李世民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了房玄龄之意。 李世民虽然掌握了兵权,但实际上,兵马不过数万,长安城内的数万精锐禁军,并不是他的部下,根本指挥不动。而他此时领兵在外,若是父皇驾崩,太子便登基了。 一旦太子成为皇帝,李世民便是臣下。若要造反,便是逆臣。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并州领兵,拥兵自重。可是,却没有好的借口。 李世民只得摆摆手,道:“玄龄,此事再等一等。” 罗艺一路疾行,只用了五日的时间,就赶到了太原。并州以太原为重镇,兵力还有三万余人。罗艺赶到太原之后,拿出太子手令,调兵一万五千人,随他南下壶关,抵御李靖的进攻。 七八月,大唐内部发生的情况,被大隋锦衣卫一一查探。锦衣卫的战士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一个个消息传递到了洛阳。杨侑接到消息,心中更加笃定。 这中原一战,经历大半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杜爱卿,等这李世民撤退,朕就迅速占领了函谷关,正式攻打洛阳。”杨侑与杜如晦在大帐内,一边吃着冰镇胡瓜,一边商量事情。 “陛下,微臣一直想问,苏定方究竟去了哪里?”杜如晦笑着说道。 “他,去了幽州!”杨侑淡淡一笑。 “幽州?”杜如晦一愣,这个时候,大隋的重心在中原,而突厥人也没有进犯,这苏定方去幽州做什么?杜如晦的目光扫了沙盘一眼,恰好落在幽州,他眼睛不由一亮,顿时明白了陛下的计划。 “陛下的意思是?”杜如晦没有明说,而是将手指放在了太行山的北段。 杨侑微点点头,道:“此计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如此一来,伪唐必然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支援王世充?这洛阳,便四处无援了。”杜如晦说道。 杨侑颔首,道:“朕已经令越王统兵北上,还带来了足够的粮食。”越王杨桐毕竟在洛阳多年,王世充的部下,有不少人在越王帐下效力,在王世充已经势穷的情况下,杨桐的到来,必然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杜如晦闻言,抚掌大笑道:“陛下已经智珠在握,王世充已经没有几天可以蹦跶了。” “洛阳粮食,应该差不多尽了。朕再休养一个月,等九月来到,天气转凉,便可开始攻城。最好在冬日之前,拿下洛阳。”杨侑又道。 身后的独孤千山道:“陛下,是否让武师开始行动。” “这几个月,洛阳也太平静了,这王世充睡得很香嘛。千山,传令下去,让武师小心行动,给王世充一点惊喜。”杨侑笑道。 “喏!”独孤千山回答。--1813219099378。 第七十九章铤而走险 杨侑说王世充睡得很香,但实际上,洛阳城内的王世充在深夜时分,依旧毫无睡意。ong>,。这些日子,王世充的头上,斑白的头发越来越多,眼角,皱纹越来越明显了。 胡须也有一些日子没有刮了,脸上全是虬髯,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 “隋军已经击败了李元吉,全力围攻洛阳。如今虽然没有急着进攻,无非是因为天气炎热,攻城不变。若是等到秋高凉爽,隋军必定倾巢而出。”王世充十分担心。 下首,王世充最为倚重的几名臣子分坐左右,一脸郁闷。谁也想不到,李元吉短短两个月,就一败涂地,人也被杨侑杀了。 段达眯着眼睛,半响,缓缓说道:“陛下,李元吉被杀,说起来是好事,也是坏事。” 单雄信接过话头,道:“李元吉被杀,数万唐军被隋军俘虏,怎会是好事?” 段达点点头,道:“李元吉是李渊爱子,如今李元吉被杀,李渊怎么善罢甘休?” “那也不一定。”单雄信摇摇头,还是认为李渊不一定会出兵,唐军刚刚兵败,士气低迷,此时加入战局,胜算极小。而且,李世民屯兵函谷关之后,一直没有动兵,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段达微微不悦,心想你一介武夫,懂得什么?老夫征战沙场多年,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懂的?但段达只是心中想着,却没有明说,毕竟单雄信是皇亲。 整个书房,陷入了沉默,就连王世充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洛阳城内,靠近洛水和南市的利通坊,一栋占地约有二十亩的宅子里,独孤武师正与锦衣卫的战士在商量着事情。陛下迟迟没有进攻洛阳,但洛阳的锦衣卫战士却丝毫不敢懈怠。洛阳是大隋东都,更是陛下钦点的都城,决不能因为战争而损害过度。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世充仍然有数万军队,对洛阳依然有十足的掌控力,所以锦衣卫的战士只能选择等待。 “总指挥。陛下何时攻城?”一名虬髯大汉跃跃欲试,正是最近投靠大隋的。 独孤武师接纳他。是因为此人的确有过人之处,一张嘴十分利落,而且居然还懂得一些军事,这让独孤武师刮目相看,试探了一番之后,将他招了进来。 独孤武师闻言,笑了笑,道:“诸位,我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就要攻打洛阳。不过在攻打之前,陛下要给王世充一点惊喜。” “惊喜?”疑惑地问道。 “不错,正是惊喜。”独孤武师笑了笑,低头饮了一口茶,又道:“诸位,有什么好意见?” 众人闻言苦思,前些日子。已经在城中散步缺粮的谣言,但王世充居然拿出了粮食,平息了百姓的怒气,如今,再使用这招,效果必定不佳。 抿抿嘴。道:“总指挥,卑职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不妨直说。”独孤武师说道。 “这王世充本来就是隋臣,如今自立为帝,便是大逆不道。不如以此做文章?”说道。 独孤武师瞧了他一眼,道:“具体的行动,将如何实施?” 挠挠头。干笑了一声,道:“卑职还没有想好。” 独孤武师突然笑了起来,道:“再仔细想想。” 皱着眉头苦思,半响没有说话。 “啪啪啪。”独孤武师鼓了鼓掌,道:“诸位,难道没有好的建议吗?” 一名年约三十的锦衣卫战士拱拱手,道:“总指挥,如今王世充对洛阳城盘查极严,根本找不到机会。” 独孤武师扫了众人一眼,忽然站起身来,笑了笑,道:“好了,诸位既然想不出来,就不妨听听我的意见。” 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既然有主意,为何不早早说出来?但这话,却不敢说。 是日深夜子时,洛阳城内,白日的喧嚣已经归于宁静,城内各坊,已经熄灯休息。偶尔街道上,有一对对郑兵巡逻着。士兵们的脸上,大多带着忧虑。洛阳城已经被团团围住,当年李密围攻洛阳的一幕又再现,怎能不让人心惊胆战呢? 而且,现在的敌人比李密更恐怖,打的四方豪杰纷纷败退。这洛阳,能守住吗?郑兵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 几名年轻的士兵,正在低声说着,谁都不愿意陪王世充送死。可是,王世充还有两万多禁军,都是他的心腹,因此谁也不敢动手,只有暗中嘀咕几句。 忽然,街道上人影闪过,一名眼尖的郑兵发现了,大喝一声,道:“是谁?” 没有人回答,几名郑兵相视一眼,手掌轻轻按在刀柄上,围成半圆,朝着前方走去,黑暗的街道逐渐变得清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提防着随时出现的异变。 “喵!”一只廋猫忽然窜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一名受惊的士兵拔出横刀,向前斩去,然而廋猫灵巧地避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郑兵。 “呼!”众人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放了下来。纷纷收起了武器。 “咦,你们看,这是什么?”还是那名眼尖的士兵,发现了几步外有些不对劲。 一名士兵提着灯笼走上前去,这才看清楚地面上堆着几叠纸,纸上隐隐约约,还有着字。 有人疑惑地捡起了纸,借着灯光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次日,洛阳皇宫内,王世充阴沉着一张脸。 单雄信手中拿着一张纸,正高声念着:“反贼王世充,深受先帝大恩,不思报国,反而倒行逆施,谋朝篡国……今,大隋天子统兵十万,兵临洛阳,若有擒获王世充者,封万活,赐金百斤。子孙永享!” “够了,不要再念了!”王世充狠狠一拍案几,咬牙切齿,道:“杨侑小儿,竟然如此卑鄙。” 对于王世充来说,他最大的软肋,便是曾经是隋臣。是先帝杨广的心腹之一。在他镇守洛阳的时候,更是越王杨桐的帐下。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无从抵赖。而根基不深的王世充,最为担心的,便是杨侑拿这个来蛊惑人心。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杨侑终于捅出了这一刀,虽然是软刀子,却比武器更为可怕。 单雄信见王世充十分愤怒,也就闭嘴不言。 王世充在屋子里焦急踱步,急促的脚步声显得十分凌乱。也代表着他的一颗心,已经是乱了。如今,该怎么办? “单将军,你是在何处发现的。”太子王玄应问道。 “禀告太子,微臣是赶来皇宫的路上发现。据悉,隋军密探在城中多处张贴、发放了许多所谓的讨逆檄文。”单雄信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么说来,城中的百姓。都看见了这份檄文了?”太子王玄应再问。 单雄信苦笑一声,道:“应该是如此。” 王世充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事情绝不能如此下去,不然洛阳城中,不仅民心散了。军心也会不稳。 “究竟是何人,竟然在眼皮底下,放置了如此多的檄文。”王世充脸色铁青,自从隋军杀来,洛阳城就开始宵禁,士兵也在街道上开始巡逻。究竟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蛊惑人心? “父皇,有人唯恐不乱。不如杀!”太子王玄应十分简短地说道。 “杀?城中百姓恐怕十之已经看了这封檄文。”一直沉默的段达终于开口。 “哼,不管是否看过,这檄文一定要收回来。若有抗拒不交者,杀无赦!”王世充狠狠地说道。他可以对百姓好,但不能允许百姓负他。而此时,大郑已经格外危急,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太子王玄应闻言点头,道:“父皇,此事就交给儿臣去办!” “好,朕就给你一万兵马,封锁洛阳各个街道,不准百姓上街!”王世充冷笑一声,又道:“单将军,你带三千士兵,陪同太子,挨家挨户搜查,若发现一份檄文,就收了,对百姓既往不咎。若是发现三份以上,将该户百姓全部抓起来,送入大牢!”王世充说道。 “喏!”太子王玄应和单雄信同时抱拳,应声。 “陈王,你拿着朕的手谕,搜寻城中官员,是否有人参与此事。若有人抗拒,可先斩后奏!”王世充想了一想,又吩咐。 段达眯起了眼睛,陛下这是要动大手笔了,今日的行动,必定会腥风血雨,不知道有多人会遭殃。 王世充忽然又笑了,道:“凡是可疑之人,家中财物、粮食,全部收归国库!” 段达何其精明,立刻明白,这才是王世充真正的目的,如今大郑缺粮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勒紧裤腰带,也撑不到冬天。当然了,洛阳城很多富户是有粮食的,只是在平时,王世充虽然是皇帝,也不能直接勒命他们拿出粮食。 一旦用强,恐怕会引起洛阳城百姓、富户的不满,若是洛阳城民心不稳,必然会牵扯到禁军士兵,那时,军心不稳,不用隋军攻城,这洛阳城恐怕就不姓王了。 段达拱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建议,凡是在军中任职的将士,都既往不咎。” 王世充大喜,这段达只是短短片刻,就猜出了他的心思,而且更近一步提出了更好的意见,不涉及军中任职将士的家人,军心就不会动摇,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很好,陈王,就按你所说的去做。尤其是城中的那些富商,要榨干最后的一粒粮食!”王世充笑的很残忍。--1813219110531。 第八十章秋去冬来 洛阳城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王世充只得采取这样的办法,以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命令下达之后,太子王玄应带着郑军士兵,四处搜查,城中的富户大多遭殃,郑兵如狼似虎,不仅将富户家中的粮食抢走,金银珠宝,也所剩无几。 一些富户心中不甘,当即带着家丁反抗。可是那里是郑军士兵的对手,数日之间,洛阳城内,血流成河,数十家反抗的富户都被押到刑场一刀杀了。王世充对外宣称,这些富户暗中投靠逆隋,罪不可赦。 王世充有强兵作为后盾,洛阳城中,虽然是腥风血雨,但还保持着平静,重压之下,谁也不敢做出林鸟,生恐被王世充抓住杀了,那时候找谁述冤? 独孤武师得到消息,传令锦衣卫偃旗息鼓,不与郑军发生冲突。锦衣卫转入地下之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王世充疯了!”城外,隋军大营,杨侑摇头。 他不相信王世充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既然知道,那只能证明一点,王世充已经无路可走了。去年的粮食计划让王世充损失了大量的粮食,如今中原大战,洛阳又几乎没有收成,王世充能够支撑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 杨侑依旧按兵不动,等待着机会。王世充在杀了城中的富户之后,必定是人心惶恐,而他相信,讨贼檄文对百姓的冲击力,必然是巨大的。 八月底,冯智戣带着冯暄、唐宪赶到洛阳。冯智戣将父亲冯盎的书信献上。杨侑看过书信,便明白了冯盎的心意,他先是吩咐冯智戣留在身边,伺机立功。又立刻下令将冯暄、唐宪处斩,并将人头送往了函谷关。 李世民看见人头,立刻明白计划外泄,在岭南造反的想法就此破灭。他一边派人将消息传入长安,一边紧急召开了军事会议。 就在此时。大唐君臣谁也没有想到,一支奇兵突然出现在雁门郡以北,出其不意夺取了马邑郡云内县,随后,朝着马邑郡郡治善阳城杀奔而去。 马邑郡虽然是并州重镇,但如今的大唐重心不在此地,因此数万士兵。防备不严。竟然被这支奇兵偷袭成功,守将苑君璋也被生擒。随后。隋将苏定方以苑君璋名义,顺利拿下了雁门关。 唐将高满政、李高迁得到消息,只得固守崞县,并派人赶往太原,寻求支援。李仲文得到消息,不敢怠慢,一边派兵支援,一边派人赶往长安,将这天大的消息禀告李渊。 此时李渊经过休养。身子好了一些。他也不太明白,这身子时好时坏,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段文操一直暗中查询,却始终没有结果。 消息先是传到监国李建成的耳中,李建成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告诉父皇李渊。尽管他的说的非常委婉,但李渊听了。还是如同遭到雷击,半响没有说话。 隋军竟然走军都陉,出其不意夺下了马邑郡,等于是封锁了大唐与突厥的联系。李渊脸色惨白,与太子李建成、裴寂、唐俭等人一连商量了几日,最终做出了决定。 王世充虽然不得不救。但自己若是吃不饱穿不暖,又怎谈帮助他人呢?大唐先要御敌与国门之外,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在太子李建成的坚持下,李渊同意了召回秦王李建成,让他统兵收复马邑、雁门等郡的建议。李渊不敢怠慢,立刻修书一封,派人星夜赶往函谷关。 李世民是在深夜时分得到的消息。对此,他一阵无语,心中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泥水匠,那边漏水,他就赶到那里,修修补补。可是大唐四处漏水,仅仅是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忙的过来呢? 李世民本来有些抗拒,但房玄龄与他谈论了半响,告诉他,去并州的好处之后,李世民立刻答应赶往并州。当夜,军令就传达了下去,唐军收拾行李,次日一早,李世民令唐兵在城头插满了唐军大旗,以迷惑敌人,自己却带兵迅速赶往长安。 杨侑得到消息之时,李世民已经赶到了弘农。杨侑立刻派兵占领了函谷关。全心全意攻打洛阳。 从九月初开始,隋军开始猛攻洛阳,想要趁着冬季来临之前,夺下东都。每一天,洛阳城内外,喊杀声震天。隋军的临车、投石器、冲车等攻城器械,不断推入前线。 为了激励士气,杨侑亲帅禁卫军在城外观战。只见洛阳城头安置的无数弩车,威力巨大,隋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王世充知道这一战非同小可,也在城头亲自督战,郑军士气高昂,一连几日,挫败了隋军的进攻。大隋在付出了五千多人的伤亡后,洛阳城依旧屹立不倒。 “这洛阳城,果然坚固。”这一日黄昏,杨侑看着沙盘,低声喃喃自语。 “陛下,要想攻下洛阳,必须要破坏郑军的弩车。”罗士信对此深有体会。 杜如晦点点头,这几日观战,他也看出来了,王世充之所以能守住洛阳,仗着的便是利器,而且王世充一心一意想要守城,准备十分充分,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洛阳,并不容易。 杨侑也轻声叹息一声,唐军赶来支援,使得他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而此时攻城,是不想等到冬季,如此一来,这洛阳,更加难以攻打。 强攻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伤亡,那次的战争,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杨侑一边发动攻势,一边密令独孤武师在洛阳城内,继续散步谣言。 九月中旬,越王杨侗率兵赶到,此外还有二十万石粮食,五百头黄羊。杨侑见到自家兄弟,心情大悦,立刻下令犒军。隋军攻打洛阳半月,始终没有拿下洛阳,士气有些低迷。杨侑的及时犒军,恢复了一定士气。 杨侗与杨侑谈了半响,这才知道洛阳的军情。久攻不下,不仅对隋军士气有影响,士兵伤亡过大,也对洛阳会造成损伤,这是两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洛阳的战事陷入了胶着,隋军虽然强大,但面对坚城,一时攻伐不利。 此时,李世民也经过准备,带兵两万,沿着蒲津渡赶往河东。虽然形势依旧不利,但李世民终于松了一口气。苏定方虽然气势汹汹,但是他手下败将,不足为虑。一旦李世民收复马邑、雁门等郡,秦王的声威必定大振,届时,他就可以统兵借故驻扎在并州,紧握兵权不放。 李世民觉得大门已经打开,接下来,便是他如此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没有了顾忌,在众多良臣的帮助下,李世民认为他必定可以力挽狂澜,成为大唐的英雄。 李建成送走了李世民,又派兵严守潼关,下令庾抱准备粮秣,随时支援并州战事。 唐军的动向不断传入杨侑的耳中,李世民北上并州,在杨侑的预料之中。至于苏定方,与李靖在河北足有一年之多,经过李靖的调教,杨侑相信,对付李世民没有问题,至不济,死守雁门关,也是可以做到的。 九月底,洛阳的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王世充得到了八万多石粮食,分发下去,禁军士兵一阵欢呼,对王世充的“仁德”十分感激。郑军士气逐渐高涨,在这样的情况下,杨侑攻城不下,只得暂时偃旗息鼓,思考破敌的良策。 此时,任何的诡计都没有作用,王世充一心一意死守洛阳,除了强攻,只能等洛阳粮尽。 十月中旬,李世民赶到了太原。太原城依旧掌握在李仲文的手中。一番交谈之后,李世民这才知道,苏定方拿下了雁门关之后,就偃旗息鼓,摆明了要死守。 苏定方的表现让李世民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拿出了李渊的圣旨,接收了太原的兵权,随后,他任命心腹为校尉、对正等职位,又打开太原粮仓,犒劳士兵,很快,太原军民都称颂秦王之贤。 李世民没有急着进攻,因为他知道,这支刚刚掌握的军队,是他的根基,要先牢牢掌握,至于苏定方,远道而来,马邑、雁门又是苦寒之地,粮食产量不足,若是从河北运输,又比较艰难,李世民的策略同样是一个等字。 时光易逝,转眼秋去冬来,西风日渐凄厉,气温下降,隋军将士都穿上了从南方运送来的棉衣,十分暖和。杨侑派出士兵,每日上山砍柴,囤积了大量的柴薪,准备过冬。 中原这一战,竟然足有一年。隋军将士战死万人以上,这还是杨侑见洛阳城坚,停止攻打的结果,不然伤亡更大。隋军粮食充足,柴薪足够,身上的衣裳暖和,士气的影响不大。 反观郑军,王世充发放粮食之后,士气的确有短暂回升,但并没有持续多久。隋军依旧围困着洛阳,往昔李密围困洛阳的巨大阴影,再度笼罩在洛阳军民的头上。 不仅仅是如此,由于长期被围困,王世充封锁的城门,百姓不能出城,也就无法砍伐柴薪。虽然王世充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点,准备了大量的柴薪,但半年过去,柴薪已经所剩无几。 当初隋军攻打偃师,便是长期围困,令偃师军民缺乏柴薪,无力抵抗。难道说,这一幕,要在洛阳发生吗?忧心忡忡的王世充召集了大臣,想要解决这个危机,但很可惜,谁都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30107783。 第977章内应 王世充召开的军事会议,最终没有拿出更好的办法。.。利用冰雪,虽然可以防御隋军的投石器,但另一个问题就凸显出来,隋军若是使用水攻,又该怎么办? 廷会散了之后,群臣无不忧虑万分,王世充回到宫中,更是皱眉不展,想不到破敌之策,外援又已经退却,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击退隋军,可是谈何容易? 十一月,大雪纷纷扬扬,几乎是在一日之间,就填满了中原大地,洛阳城内外,大雪足有两尺深,这样的天气,更不适合动兵。大隋在中原、并州与伪郑、伪唐的战场,都暂时偃旗息鼓,没有太大的动作,就连斥候,都躲在哨楼或是大营里,搂着两手烤火。 “天气越来越冷了。”杨侑望着天空,鹅毛般的大雪依旧落个不停。或许,击败突厥,是可以提前的。历史上的突厥之所以灭亡,天气有着很大的原因。 “陛下,城中来人了!”杨侑正在想着的时候,独孤千山匆匆进来。 “城中来人?”杨侑一愣,又道:“宣!” “喏!”独孤千山说着,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带着一人进来。 此人身着厚厚的衣裳,一副文士打扮,年约三十,见了杨侑,立刻跪拜在地,道:“罪臣洛阳步军总管崔孝仁拜见陛下!” 杨侑仔细地大量了崔孝仁一番,忽然道:“你是清河人?” 崔孝仁略作迟疑,朗声道:“陛下英明,罪臣正是清河人士。” 杨裒然冷哼了一声,道:“清河崔家已经归顺大隋,而你,却依旧为王世充效力,你可知道,这是何等大罪?” 崔孝仁忙施礼,道:“陛下,非是罪臣不肯投靠,而是王世充心胸狭窄,鄙隘贪忍。自从罗将军、裴将军投靠大隋以来,便对群臣暗中监视,若有意图逃出洛阳者,必定杀无赦。” “罪臣一家老小,均在洛阳,若是罪臣投奔大隋,恐怕家中老小都会被害。”崔孝仁忙道。 杨侑颔首,道:“自顾忠孝难两全,你的担心,朕懂。” 崔孝仁身子一抖,忙道:“陛下,罪臣知罪,愿意将功补过,为大隋效力!” “将功补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杨侑问道。 “陛下,如今洛阳城内,粮食短缺。王世充为了筹集粮食,不惜网罗罪名,夺取富商粮食。此等禽兽所为,足以让人心寒。洛阳军民,愿意为陛下引路,擒获王世充此贼。”崔孝仁说道。 杨侑“嗯”了一声,问道:“你有何良策?” “陛下,如今大雪纷飞,不利于攻城。等到春来雪化,罪臣等愿意召集家丁,一举发难,夺下洛阳,迎接陛下入城。”崔孝仁说道。 “春来,太晚了一些。”杨侑摇摇头否定,“如今下着大雪,常人都认为不会动兵。但若是忽然发难,必定能取得事半功倍之效。只要你等打开城门,朕的大军,随时可以进城。”杨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崔孝仁的眼睛。 崔孝仁却不敢看杨侑,闻言回答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罪臣需要与人商量,才能确定计划。”说着,崔孝仁从贴身内衣取出一块布,上面血痕斑斑。 打开一看,却是数十人的名字,崔孝仁的名字赫然在列。除此之外,还有刘孝元、李俭等人的名字,大多是洛阳军方的将领。杨侑仔细看了看,道:“崔孝仁,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朕要你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准备,朕要在洛阳过年!” “陛下放心,罪臣回去之后,立刻拿出一个章程。”崔孝仁说道。 杨侑摆摆手,道:“此事你尽可放心,朕自有安排。” 崔孝仁又施礼,这才站起身来,在独孤千山的带领下,退出了大营。 半个时辰后,独孤千山匆匆回来禀告,那崔孝仁在城外转了一圈之后,从东门偷偷进入了洛阳。看他的样子,倒是颇为小心。 “想办法告诉独孤武师,让他接触崔孝仁。若有什么异动,随时来报。”杨侑吩咐。 “喏!”独孤千山答应着。 崔孝仁混进城中,天色已经黑了,宵禁的时刻就要来临,因此走的十分匆忙。 “这不是崔将军吗?”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崔孝仁抬头一看,原来是单雄信,只见他全副武装,手中拿着马槊。崔孝仁不由吃了一惊,难道说,偷偷出城的事情泄露了?崔孝仁故作镇定,笑道:“原来是单将军。” “崔将军行色匆匆,是为何故?”单雄信问道。 “单将军,这天气,实在是寒冷,可真让人吃不消!”崔孝仁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笑道。 “这倒是。”单雄信笑了笑,道:“如今强敌就在城外,崔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啊。” “陛下英明,更有单将军在,谅那杨侑小儿,踏不进洛阳半步!”崔孝仁呵呵一笑。 单雄信脸上带着笑意,拱拱手,道:“崔将军,宵禁就要到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单雄信策马离开。 崔孝仁目送单雄信离开,这才发现,已经是汗流浃背。他急忙回到了府邸,用过了晚饭,便早早休息。次日让人外出打探,见崔府外并没有陌生人或是可疑之人。 响午时分,崔孝仁这才慢悠悠的走出的府邸,带着两名侍卫,朝着刘孝元家中走去。刘孝元住在洛阳城南,崔孝仁花了半个时辰,这才赶到了刘孝元家中。 门子认识崔孝仁,见他来了,急忙打开大门,道:“崔将军,老爷已经久候多时了。” 崔孝仁点点头,迈步朝着后院奔去,到了大厅门口,刘孝元迎了出来,道:“崔将军,你可终于来了。” 崔孝仁摆摆手,道:“进去再说。” 进了大厅,刘孝元将门关紧,走到一幅画前,揭开了画卷,露出一个机关。伸手一拧,旁边地面缓缓露出了台阶出来,崔孝仁也不说话,迈步走了下去。 刘孝元随后也走了下去,密室里,李俭、杨恭慎等人赫然在其中,几人正在烤着火,一边说着话。见崔孝仁进来,忙道:“崔将军,请坐!” 崔孝仁朝着众人施礼,道:“诸位都在,我也就放心了。” “崔将军,这一行究竟如何?”杨恭慎最先问道。如今洛阳被围,早晚必破。王世充是必死,他却不想为王世充陪葬。 “是啊,崔将军,大隋天子怎么说?”刘孝元也忍耐不住,问道。 崔孝仁咳嗽一声,将昨日的情况,缓缓说了。 李俭道:“大隋天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等投靠大隋,自当要立一些功劳,不然在新朝,如何能立足?” 杨恭慎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可是,王世充一向多疑,手中握有精锐。单雄信更是其部下骁将,威名赫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杨恭慎是文臣,为虞部郎,胆子要小一些。 刘孝元冷哼一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投降肯定是死,而投降,有很大的机会活命。诸位,我觉得还是要搏一搏。” “正当如此。”李俭也赞同。 杨恭慎忙道:“事情虽然是如此,总需要有一个章程,不可鲁莽行事。” “杨部郎说的有理。此事我看不如就如此……”崔孝仁想了一夜,有了一点主意。说出来之后,立时博得众人的赞同。 崔孝仁也没有什么办法,无非是暗中召集心腹部下,晓之以理,再武装家丁,在城内起事,迎接隋军入城。众人想了又想,这是最好的办法,立刻分散行动。 每个人行事都非常隐秘,七日后,有五百多人部下愿意投奔大隋,此外家丁有三百多人。兵力虽然不足,但若是用好了,还是可以迎接大隋兵马入城的。 略作一番准备之后,崔孝仁再度潜出了洛阳,拜见大隋天子杨侑。 此时,杨侑通过独孤武师的关系,已经得知了城内的情况,他也判断出,崔孝仁等人是真心投靠大隋。接见了崔孝仁之后,杨侑听了他的计划,也赞同这个意见。 此时大雪已停,护城河已经结冰,攻打洛阳,可谓有利有弊。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将日期定在了五日后。杨侑许诺,若是拿下了洛阳,崔孝仁等人,不仅不计较功过,还会论功行赏。若是杀死王世充,赏百斤,封县侯,良田千倾。若是生擒,赏千金,封男爵,良田两千倾。均是世代永享。 杨侑的慷慨让崔孝仁大喜,他立刻表示,愿为大隋效死力。 崔孝仁满意地匆匆离去,杨侑则立刻下令,三军暗中准备,斥候对洛阳严密监视,随时将消息传回,五日后,城中若是有异动,立刻攻城,配合崔孝仁的行动。 罗士信、裴行俨,主攻北门,其中裴行俨在洛阳多年,主攻含嘉仓,第一时间抢占皇城,避免王世充狗急跳墙,毁坏皇城。阚棱、王雄涎则率山东兵马,攻打东门,沈光、麦孟才,主攻西门。李袭志、李袭誉兄弟主攻南门。余下诸将,则在杨侑的率领下,等待机会。 杨侑的打算,便是要四面同时进攻,断绝王世充的希望,也是给崔孝仁等人创造机会,一举拿下洛阳。五日后,是成是败,便在此一举。对此,杨侑充满了信心。 q--30132811。 第八十二章隐患 洛阳城中,王世充正在皇宫内踱步,大雪降临,洛阳城内外,银装素裹,天气越发的寒冷,王世充身在皇宫之中,自然不缺乏柴薪,可谓穿得暖,吃得饱。-- 天气越冷,对王世充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是隋军无法攻城,有弊的则是经过长期围困,城内柴薪不足。不过,王世充也不担心,只要部下能吃饱穿暖,他不介意对百姓施暴。 当初他对百姓非常好,一方面出自于真心,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实力。王世充是皇帝,更是一个平凡人,自己先要吃饱穿暖,才会考虑他人。如今江山覆灭在即,他首先考虑的自然是王氏家族的利益,考虑的是自己能否活命。至于百姓,他不介意踏着他们的尸骨,继续生存。 太子王玄应跟在王世充的身后,段瑜则落后王玄应两步的距离。 “玄应,虽然如今下了大雪,但依旧不可松懈,尤其是这皇城,更要防备森严。爹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王世充问道。 “父皇,粮食儿臣已经放在了含嘉仓中,另有二十桶的火油,也准备妥当。”王玄应回答。 王世充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凝视着半空飘飘洒洒的大雪,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将眼前的落雪都冲化了。王世充略作沉吟之后,道:“玄应,你怕死吗?” “我,我……”王玄应闻言,不由后退了两步。你怕死吗?王玄应在自己问着自己,如今他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还没有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说不怕死,是不可能的。 “唉!”王世充幽幽地叹息一声,这个儿子,他自然是清楚的,不堪大用。可是。不管如何,他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自然要为他谋划将来。 本来王世充以为,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平定天下。可是,天下英杰辈出。他王世充仅仅是大海中的一粒沙,并没有改变天下大势的机会。想来想去。他不过是如今大隋天子崛起路上的一只老虎而已。 王世充的心中不甘,可是形势比人强,不甘又能怎样?李唐的援军,先是李元吉被斩,后是李世民撤退。据悉,隋军突然杀入并州,李唐形势同样岌岌可危,自顾不暇,怎能支援洛阳? 大不了。便是一死罢了。可是王世充不怕死,却不得不为儿孙考虑,但是他的大罪,对于杨侑来说,是叛国大罪,以杨侑的性格,王氏一门。很有可能被灭门。 儿子的回答,让王世充极度失望,老子英雄,可惜儿子却不是好汉。如果王玄应的回答,是不怕死,王世充还会拼死一搏。可是他的回答,让王世充最后的一丝信心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雪花落在王世充的肩头,片刻之间,便积了半指深。 “玄应,朕身边的五百江淮劲卒,今日就护在你的身边,他日。若是城陷,你便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洛阳之后,你在秦岭山中,寻一块土地,就此消磨一生罢。”王世充说道。 王玄应一愣,失声道:“父皇,你……”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王世充摇头叹息。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大唐太子李建成坐在东宫,正在翻阅着秦王的军报。 看着看着,李建成不由皱起了眉头,秦王在书信里,又要粮食!自从秦王领兵北上并州,准备击退苏定方以来,秦王的大军就驻扎在太原一带。 李世民在军报里说的很清楚,如今大雪纷纷,不利于攻伐,而且苏定方占据了雁门关,急切之间,动兵不能。仗虽然没有打,但三军出征,粮秣却必不可少。 李建成有些不满的是,太原是并州重镇,本来粮食就充足。但秦王却几次派人前来要粮。前两次,李建成一声不吭,都给了。但这一次,却让李建成十分为难。 长安的粮食,只有三十万石了。这三十万石,一旦关中有大的战役,不消半年,就会消耗殆尽。李建成不愿也不能再给李世民粮食,否则,逆隋陇西军,一旦兵临长安,数万禁军没有粮食,如何御敌?恐怕不过数月,就会哗变了。 李建成沉吟了半响,又拿出了李元吉的书信,凝神看着。李元吉向李世民求救,可是李世民却按兵不动,让李建成已经有些心寒了。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啊,他为何如此的绝情? 一瞬间,李建成又想起了李世民射杀李智云的事情来,难道说,他天生就是绝情之人吗?在李建成的内心中,他不相信从小玩到大的李世民,会是这样的人。 李建成忽然心中一动,从一旁拿起算盘,仔细盘算了一番之后,心中越加震惊了。因为他已经计算出来,前两次运输的粮食,李世民根本吃不完,更不用说,太原本身就是并州的粮仓。 李世民,自己的好弟弟,他究竟要做什么?!李建成在一瞬间,狐疑万分。难道说,他想拥兵自立吗?并州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的确可以支撑他独立,四面环山,有天然的屏障,而汾河平原,有万顷良田,足以养活并州军民。 李建成不由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负手踱步,皱着眉头苦思。在外患日愈严重的时刻,难道真的要萧墙于内吗?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不想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发生。 李建成想了又想,这才坐回案几前,提笔慢慢写了一封书信。 太原城,一片冰雪。城北的裂石山虽然地势不高,却西临汾河,是太原城北面的门户,殷开山、刘弘基屯兵在此地,虽然是在冬天,但唐军依旧操练不辍。 李世民身着皮甲,身后是穿着厚厚衣裳的房玄龄。 “秦王,如今太原城中,已经囤积了五十万石粮食,如果太子再送来粮食,至少有七十万石的粮食。”房玄龄低声禀告。 李世民嘿嘿笑了一声,道:“玄龄,你这一次立下大功。有了这批粮食,孤派兵守卫太原四周要隘,又有何惧?如今冬天来临,那洛阳城城池高大坚固,隋军至少要等到春天才能攻打洛阳。” 如此,李世民便可利用这段时间,将太原的数万兵马,牢牢掌握,同时训练士兵,提高士兵战斗力,为未来的战斗做准备。 房玄龄也是点头,道:“隋军虽然有攻城利器,但洛阳城是少有的坚城,半年前,隋军付出了数千士兵的代价,依旧没有攻下。就算开春,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攻下的。” “唯一的隐患,是王世充的粮食。”房玄龄又道。 李世民不由颔首,道:“正是如此。”说着,叹息一声,道:“不管怎样,孤希望王世充能够撑的久一点,等孤击退了苏定方这个手下败将,便立刻出兵河北,让逆隋不得安生!”--30183846。 第八十三章夜深攻城 四日后,黄昏时分。.。 崔孝仁、杨恭慎、李俭、刘孝元等人在躲在崔孝仁府上的一间密室内,商量着事情。今夜,是众人与隋帝约好的日子,能不能成功,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还能在大隋朝廷内谋得一席之地,让众人心中忐忑。今夜,不成功便成仁啊! 密室内,火盆熊熊燃烧,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忽长忽短地跳动着。 众人围着案几而坐,案几前,放着一副地图,上面画着圈圈又或者是三角形,赫然是洛阳城的布防图。诸将在洛阳多时,对洛阳的防备情况有比较详细的了解。 崔孝仁正指着地图,道:“诸位,洛阳城中,以皇城的防备最为森严,此路自然不是主攻方向。我以为,夺取东北方向的安喜门,是最好的策略。” “而在夺取安喜门之前,先要吸引王世充的注意力。李将军,你带三百死士,在城东南放火,刘将军,你也带三百士兵,在城西南放火。若是大火一起,必定人心浮动。王世充一定会派士兵灭火。” “大军必然会云集在南方,趁此机会,我与杨部郎各自带兵五百,我亲自率兵猛攻安喜门,先将北门的控制权拿在手中。杨部郎,你率兵埋伏在义修、厚敦等坊,若是王世充派兵赶来支援,就伏兵杀出,尽量为我争取时间。” 这个计划,是最好的计划,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只有尽快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放隋军入城。 “如此,诸位没有意见,就今夜子时开始行动。现在,诸位先回去准备,安歇。”崔孝仁再度说道。 杨恭慎、李俭、刘孝元三人站起身来。道:“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 四张大手握在一起,随后,密室内的烛光熄灭了。 夜色越发的深了,隋军大营,火光熊熊。杨侑换了一身皮甲,正在大帐内。看着战意盎然的诸将。 “诸位爱卿,崔孝仁将时间定在了子时。诸位爱卿,亥时便可行动,按照计划赶往各门。一旦城中火起,先是南门发动进攻,配合崔孝仁发动攻势,吸引王世充注意力。” “罗爱卿,崔孝仁主攻的方向,将会是安喜门,朕给你岭南步卒三千。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配合崔孝仁拿下安喜门。裴爱卿,你按照计划攻打含嘉仓德猷门,吸引王世充的注意力。” “喏!”裴行俨、罗士信双双走上一步,朗声说道。 杨侑扫视了一眼余下诸将,道:“余下诸位爱卿,按照计划行事。夺取各门。进城之后,若是郑军投降,不可杀之。但有顽抗者,可杀无赦。另不可扰民。” “喏!”诸将齐声说着。 随后,隋军大营开始忙碌起来,在夜色的掩护下。阚棱、王雄涎渡过洛水,准备攻打东门,而沈光、麦孟才则主攻西门,李袭志、李袭誉兄弟主攻南门,余下诸将,随同杨侑一起行动。 子时,终于来临。整个洛阳街头,显得十分冷清,偶尔有一队队的郑军士兵在街头上巡逻。士兵们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却仍然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劲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头发和衣摆向南飘去。 在如此寒冷的日子,只有傻子才会上街。士兵们抱怨着,将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停地呵着气。 “快,再逛逛,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点东西。”一个郑兵说着。 “对,最好有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再来二两烧酒,那就最好不过了。”另一个士兵说道。 士兵们加快了速度,走过了一条阴暗的街道。这一队郑兵离开之后,黑暗中,几个黑影出现在墙边,他们警惕地看了四周一,便顺着墙壁,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到了街边,又矮下了身子,凝视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灯火,这又是一队巡逻的郑兵。等到这队郑兵离开,黑影再度向前奔去。 这一幕,发生在洛阳城南方的各个坊外,在坊外,黑影叠在一起,迅速翻过了城墙,进入了坊内。坊内一片安静,大多数的民居没有灯火,黑影到了目的地,打开房门,只见屋子里堆满了柴薪,他们在柴薪堆里,找到了几个装满了油汁的罐子,将油汁浇在柴薪上。 火石打亮,被点着的火绒落在柴薪上,柴薪在油汁的帮助下,迅速被点燃,黑影冷笑一声,迅速退出了房子。 很快,大火点燃了门梁,大火冲天而起。这样的情形,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洛阳城南。正想要吃点东西,休息片刻的郑军士兵,看见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 “铛铛铛!”无数个坊内,也有人发现了大火,敲打着铜锣:“起大火了,快来灭火!” 一时之间,洛阳城南鸡鸣狗跳,热闹非凡。百姓们忙着救火,而巡逻的士兵,心中无比震惊。冬季本来就不容易失火,再说,城南各坊,大多失火,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 “快,通报陛下!”有反应较快的郑军士兵立刻说道。 与此同时,崔孝仁正带着五百死士在街道上潜行,城南的大火被他尽收眼底,心中当即涌起一阵狂喜,李俭和刘孝元已经得手,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支持。 果不其然,街道上,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巡逻的郑军士兵,赶往城南灭火。半炷香后,城北又归于宁静。 “杀!”崔孝仁一声厉喝,“啷呛!”一声,拔出横刀,跃了出来,喝道:“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为了家人,为了荣华富贵,杀!” 说着,崔孝仁一马当先,朝着安喜门杀奔而去。 安喜门附近,百余名郑军士兵正看着城南的大火,惊讶莫名,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原因。崔孝仁忽然杀来,引起一片混乱,最外围的郑军士兵措不及手,等到想要反抗,却被崔孝仁一刀砍下了头颅。 “敌、敌袭!”一名郑兵反应过来,刚刚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就被砍了一刀,幸亏衣裳厚实,这一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仍然被砍中,鲜血淋漓,痛得他倒吸了几口冷气。 “杀,杀!”崔孝仁带着的五百死士,拼命大喊,鼓动着气势。 郑军士兵数量虽然少,但安喜门一带,是洛阳最为重要的城门之一,守卫城门的,都是大郑的精锐,虽然受袭,但还是稳了下来,借着城门的地势,开始阻击崔孝仁。 就在安喜门厮杀的时候,李袭志、李袭誉兄弟看见城南的大火,立刻下令攻城。此时护城河已经堆满了积雪,有的地方已经结冰,反而利于隋军攻城。 攻坚的士兵竖起了云梯,朝着城墙上狂奔而去。看见隋军杀来,郑军守将一边派人灭火,一边派人抵抗,同时请求支援。 郑军士兵颤抖着双手,射出箭羽。但他们很悲剧的发现,弓弦的弹力不足。大雪令天气寒冷,空气中充满了湿气,使得弓弦的失去了大部分的弹性。 守城的士兵,在失去了弓箭这个最强大的利器之后,只能依靠礌石、檑木来攻击隋军。然而,从黑暗中涌出的隋军似乎数不胜数,仓促应战的郑军士兵,只能以少打多,形势越发危急起来。 洛阳皇宫,王世充刚刚躺下,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宦官段瑜惊慌地跑到他的床边,道:“陛下,大事不妙了,城南突然大面积起火。” “丝!”王世充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自然知道,城南的大火,必然是有蹊跷。隋军不可能进入城南,那么放火的,只能是隋军内应。 王世充翻身坐起,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正要开口说话,太子王玄应匆匆而来,道:“父皇,儿臣在东宫听见安喜门一带,喊杀声震天。” 王世充一惊,安喜门是洛阳北门,此门若是失陷,隋军便可攻打皇城,绝不容有失。 “传朕命令,跋野纲率兵三千,支援安喜门,一定要将这股内应剿灭!”王世充厉声。 “喏!”一名宦官应着,跑了出去。刚跑了屋门,一名郑军士兵冲了过来,将宦官撞到在地上。 宦官大怒,正要破口大骂,那人已经奔到了王世充身边,焦急地道:“陛下,隋军突然在南门出现,正在拼命攻打南门。” “报!隋军正攻打东门!” “报!隋军正攻打西门!” 那人话音刚落不久,王世充还没有回过神来之际,又是两个非常不妙的消息传来,如同重锤,敲打在王世充的心头,令他喘息不过来。 一时之间,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王世充,也是心乱如麻,他根本料不到,隋军居然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此黑暗的夜间,突然发动攻势。 除了攻城的士兵,还有内应,难道说,这一次洛阳城,是守不住了吗? 王世充嘴唇哆嗦了几下,道:“传令,单将军统领城中兵马,抵御隋军进攻。” “喏、喏!”那士兵匆匆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之间,空气都似乎凝固了,王世充的手掌有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几下。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王世充这才定了定神,又瞟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太子王玄应,慢慢站起身来。 段瑜忙上前,给王世充披上衣裳,伺候着他穿上了。 “玄应,立刻叫醒禁军士兵,死守皇城!”此时,王世充也明白,在急切之间,恐怕是守不住洛阳城了,只有先守住皇城,等到天亮,观察一番局势再说。--1813219181535。 第980章破城 洛阳街头,单雄信行色匆匆,他得到隋军攻城的消息,同时城内出现叛乱,心急如焚的他急忙披挂上阵。不管怎样,王世充是他的主公,他要为大郑,为王世充流尽最后一滴血。 决不能让隋军夺下洛阳,这是单雄信心中的唯一念头。骑在战马上的他,带着数十名铁骑朝着城北的安喜门狂奔而去。其他各门虽然也有隋军攻城,但相对而言,城北安喜门受到的压力最大。 崔孝仁这个叛徒正在率兵攻打安喜门,城门上的守军已经岌岌可危,若在迟了半步,恐怕这城门就要易手了。 战马在风中狂奔,马蹄刨在结冰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快,再快一步!”单雄信大声喊道,声音有些嘶哑而惊慌。 众人狠狠抽打着战马,战马的速度陡然加快,骑兵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前方奔去。忽然,最先的几名骑兵闷头倒下,战马跌倒在地,齐齐发出哀鸣声。 单雄信大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街道两旁,喊杀声如雷鸣一般,响彻在耳边,紧接着,箭羽呼啸,如同雨点一般,劈头盖脸打来,最前面的几名骑士立刻被射翻在地。 单雄信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拨打着箭羽,但黑暗之中,不辨箭羽。单雄信左臂中了一箭,痛得他几乎拿捏不稳马槊。 “杀!”黑暗中,一群士兵涌了出来,他们一边射出箭羽,一边向前厮杀,其中一人,正是杨恭慎。 五百多士兵看起来人数很多,但实际上,多是各府的家丁,战斗力不强。此时他们看见单雄信等人被射杀,以为已经占据优势,当即涌了出来。杨恭慎本是文臣,带兵能力不足,一时也无法制止众人。 众人杀了出来,阵型反而乱了,箭羽也变得稀疏。单雄信强忍着疼痛,一声厉喝:“杀!”此时,伏兵正在前进的方向,逃走就败了,只有拼死一杀,尚有机会击败敌人。 单雄信久经沙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骑士在他的鼓励下,齐齐喝了一声,举起了手中长矛,向前刺杀。 道路虽然不宽,但长度足够,给了单雄信冲刺的空间,三四匹战马并成一排,杀伤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尤其这支部队,是单雄信的心腹,当年在瓦岗,便是百战精兵。 杨恭慎的家丁或许乱战有优势,但在两军对阵之际,却没有任何优势。骑兵扑上,长矛刺出,所经之处,不死就伤。有的人被战马撞到,旋即被战马踏过,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肚子像牛膀胱一样,瞬间被放了气,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杨恭慎看着这一幕,咬着牙,道:“杀,他们人不多!” 单雄信的人数的确不多,仓促调集的郑兵还在集合之中,单雄信焦急安喜门战事,就提前杀来了。杨恭慎虽然兵马多,大部分却是家丁,战斗力较差,也没有严格的军事组织,一旦前线战死的人太多,余下之人,心中便惶恐不安。 单雄信只是冲杀了一轮,杨恭慎就付出了五十多人的伤亡,借着月光和火把,只见街道两旁,尸体累累,鲜血染红了积雪,墙壁上,鲜血和碎肉清晰可见。 家丁们惶恐了,乱战之中,不知道谁大喝了一声:“不想死的,快逃啊!” 原本杨恭慎还在鼓励家丁,但就这么一句,士气顿时大跌,家丁们纷纷转身狂奔,杨恭慎大怒,举刀杀了两人,却依旧阻止不了颓势,兵败如山,杨恭慎见势不妙,躲在人群之中,朝着安喜门狂奔而去。 城外,杨侑身着皮甲,骑在战马上,冷冷地看着三百多步外的洛阳城。月凉如水,西风带着凌冽的寒意,不时从脖子钻入,让人觉得一阵寒冷。 “陛下,已经准备妥当!”罗士信禀告。 “传令下去,立刻攻城!”杨侑下令。 “咚咚咚!”冬日里,鼓声响起,惊得冬鸟飞起,浑厚的鼓声让隋军精神一震,攻取洛阳,就在今日! 在罗士信的率领下,隋军举着云梯,跑过了结冰的护城河。城头上,为数不多的郑军正在射箭,但对隋军的伤害不大,突然杀出的崔孝仁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罗士信口中咬着横刀,双手如同猿猴一般灵巧,抓住云梯快速向上爬去,几名士兵在下,死死撑住云梯,不让云梯滑动。罗士信行动很快,跳上城墙之后,发现整个城头,已经一片混战。 一群额头上包扎着白布的士兵,正在围攻郑兵。罗士信一摆横刀,喝道:“罗士信在此,尔等还不投降!” 黑暗中,声如惊雷,几名郑兵为罗士信的声音所惊吓,立刻被崔孝仁杀死。越来越多的隋兵爬上了城墙,逐渐占据了优势。 “罗将军,这边来!”崔孝仁大喝道。 爬墙不是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先打开城墙,才是上策。罗士信知道崔孝仁目的,应了一声,紧紧跟上。 远处,杨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罗士信能攻下安喜门,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杨侑担心的是裴行俨那边,战局会怎样?尽管在大势之下,洛阳必定会被大隋攻破,皇宫也会重新成为大隋的皇宫。但杨侑却担心,刀光火海之下,皇宫会受到巨大的损害。而且,王世充眼见洛阳守不住,若是投机跳墙,指不定会放火烧城。 目光再度转回安喜门,罗士信带着隋兵杀下了城头,城门也已经被打开,冉仁才、冯智戣等将,沿着吊桥杀入城内。单雄信恰好杀散了杨恭慎赶来。见城门大开,隋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心中暗叫糟糕,此时他身边不足百人,虽然是骑兵,但在城中,一旦跑步起来,陷入阵地战中,唯有死而已。 “撤!”单雄信一声立刻,从另一侧逃走。 杨恭慎气喘吁吁,赶到罗士信、崔孝仁身边,道:“将军,单雄信跑了。” “他跑不了!”崔孝仁冷笑一声。 罗士信扫了两人一眼,道:“汝二人带着进城大军剿灭城内郑军,那单雄信交给本将!” “喏!”崔孝仁和杨恭慎应着,带着冉仁才、冯智戣等人朝着皇城杀去。 德猷门。裴行俨抬起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墙,上方,黑暗一片。德猷门是含嘉仓与皇城交界处的城门,防备相对较松。此时,城头上的黑暗,让裴行俨心怀疑虑。 毕竟隋军攻城,是大张旗鼓,各将领命,四面攻打。这含嘉仓的守军,不可能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头上怎么可能是一片漆黑? 事出异常必有妖,裴行俨没有选择立刻攻城,而是让大军临时驻扎了下来,迅速召见了几名校尉,商量如何攻打含嘉仓。有人说强攻,有人说趁黑攀上城头。 裴行俨略作思考,绝不能就此放弃,他决定强攻。但在强攻之前,不能中了王世充的诡计。弓弩手很快集合起来,火箭被点燃,一支支火箭飞上城头。 “啊!”城头上,立刻传来尖叫声,躲在黑暗中的郑军被火箭射中,身上厚厚的皮甲瞬间被点燃,吓得他们哇哇大叫起来。 “弓弩手掩护,步兵攻城!”裴行俨大喝一声。 隋军弓弩手继续射击,箭羽纷纷落在城头,郑军也不甘示弱,在隋军射击的间歇,不断还击。但隋军火箭威力很大,郑军显得十分狼狈。 步卒靠近了城墙,依旧使用云梯,裴行俨最为骁勇,一马当先,爬上城头。几名士兵见有人上来,齐齐拔刀砍来。 “铛!”裴行俨抽出横刀,夷然不惧迎击。横刀相撞,溜起一串火星。 “吾乃裴元庆,尔等不认识吾?!”裴行俨厉声大喝,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疼。 裴仁基、裴行俨父子在洛阳多年,后来虽然兵权被夺,但门生故旧,依然不少。王世充想要一一除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裴行俨勇冠三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郑军士兵闻言,无不是愕然变色。 “原来是裴将军!”有人当即高呼。 “裴将军,裴老将军死的冤枉啊!”有人回答,语言悲凉,想来是裴仁基的旧部。 “兄弟们,我等本来就是隋臣,王世充多行不义。我等何苦为他卖命?如今大隋天子杀来,我等索性献了含嘉仓,也是大功一件!”一名校尉说道。 说着,有数人跪在地上,愿意投降。事情发展的太快,让裴行俨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旁上,一名校尉勃然大怒,喝道:“叛逆,受死!”说着,拔刀砍来。 裴行俨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举起横刀就是一撩,只听一声脆响,那人兵刃竟然被砍断了,端刃向后飞去,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名校尉没有反应过来,裴行俨虽然厉害,但他自问至少能接几招。但裴行俨兵刃竟然如此锋利,一刀就砍断了自己的兵刃,教他如何心中不惊? 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是风声乍起,裴行俨一刀砍来,一声脆响,校尉脊椎被砍断,头颅飞上的天空,鲜血洒满一地。 裴行俨的英勇让余者心惊胆战,有了先例,余者纷纷扔掉兵刃投降。 “裴将军,含嘉仓尚有数千石粮食,请随我来!”一名校尉急着献功。 “先打开城门,再带本将去含嘉仓!”裴行俨吩咐。含嘉仓的数千石粮食,是王世充最后的希望,若是拿下了含嘉仓,王世充撑不过两日。 “喏!”那名校尉说着,急忙带兵打开城门,紧接着,隋军一拥而入。 q--1813219206818。 第八十五章复仇 皇城内,王世充正在焦急地踱步,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据悉,单雄信已经率兵赶去支援,可是在如今的局势下,王世充自己都觉得,击退隋军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如今的洛阳城中,可谓风云再起,强敌之下围困之下,百姓缺衣少食,对大郑朝廷已经极度不满。不然,也不会出现这场叛乱。而且,这场叛乱,来的太突然,让他事先没有准备。 消息不断传来,王世充得到更为确切的信息。这个信心令他肝胆俱裂。叛变的不是旁人,居然是不少是军中将领,崔孝仁、刘孝元、李俭等人,都是将军,至少管着千余士兵,他们的叛变,是否意味着,部下也参与了这场叛乱? 而军中的其他诸将,是否也有参与?或者说,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加入叛军?一想到当年他是如何发迹,王世充便觉得这事情非常可能。 众叛亲离。春秋时期,卫国公子州吁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卫桓公,自立为君,引起国人不满。由于州吁弑君篡位,喜欢打仗,不能安定百姓,因此不受卫国人拥护。最终被卫国大臣石碏联合陈国国君陈桓公杀死州吁。 此时的王世充,觉得自己就是州吁,他已经面临极为困难的局面。他更是清楚地知道,一旦落入杨侑的手中,必将生不如死。 皱眉不展间,太子王玄应一脸汗水匆匆而来,道:“父皇,隋军果不其然,朝着德猷门杀来。” “哼,这一点,早就在朕的预料之中。”王世充冷哼了一声,脸上稍稍得意片刻,便又消失不见,如今的局势太不让人乐观了。 “父皇,城外依旧混战。儿臣听说单雄信被击退,好像还受了伤!”王玄应再度禀告。 王世充慢慢踱步走到床边,扶着窗棂,看着如血的残月,一颗心冷凉到了极点。 “玄应,你按父皇的吩咐去做吧!”王世充言语之中,充满了悲凉。 王玄应一愣。有些舍不得父亲,道:“父皇。要走一起走!” “玄应,父皇只有留在这城中,才能吸引杨侑的注意力,才能为你创造条件。”王世充回头,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汉王已死,他只剩下这个儿子,霸业已经灰飞烟灭,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保存王氏血脉。 王玄应咬着牙。虽然一向纨绔,但对父亲之情,却是不减他人。王玄应身子在颤抖着,他要做出选择,是跟随在父皇身边,以死殉国,还是逃出洛阳。苟延残喘,延续王氏一门的血脉。 王世充蓝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儿子,眼神复杂。一方面,他希望儿子能活下去,但另一方面,他希望儿子不再纨绔。变得有担当起来,这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可是儿子若是成熟了,必定会选择留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王玄应咬着牙,半响。忽然跪倒在地上,将手掌放在胸前,朗声道:“父皇,儿臣在这里发誓,若是能逃出洛阳,我必为颠覆逆隋而奋斗一生。” 王世充苦笑一声,作为父亲,他最了解儿子了,他只怕,儿子是一时意气所为。再说了,逆隋大势已成,纵然是有回天之术,恐怕也无法动摇逆隋根基。 “玄应,你能如此想,父皇非常高兴。但是,你要切记,父皇一死不足惜。如今逆隋羽翼已成,就算是李唐,也早晚必败。你,就找个地方,过上一生,为王氏一门,留下一些血脉罢了!”王世充毕竟是一代枭雄,当他冷静下来,还是能看清楚局势的。事实上,也证明了这一点。 王玄应磕了两个响头,眼中含着泪水,道:“父皇,儿臣走了!” “走吧,一路小心!”王世充叮嘱。 王玄应匆匆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越王王君度、卫王王道诚、燕王王道夌等人匆匆走了进来,看见王玄应,不由都是一愣。王道诚正要说话,王玄应已经匆匆走了,等他转过头,王玄应已经消失不见。 “陛下,隋军已经杀入城中,如何是好?”燕王王道夌急匆匆地问道,虽然是在冬日,但脸上却挂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显然心中十分焦急。一旦城破,王氏家族还有活命吗? 王世充扫视了一眼几名侄儿,脸色并不好看。这大郑江山,是他一人撑起,从而造就了王氏家族的荣光。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些家族的人,统统是酒囊饭袋,半点忙也帮不上。 王世充仔细地看了看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慌,一点都不沉着。唉,或许王弘烈还在,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吧。 “陛下,隋军气势汹汹,不如,不如,投降了吧!”卫王王道诚咬着嘴唇,说道。这也是他的心思,洛阳被围,已经足有一年,粮食就要吃尽。而且,由于隋军的围困,柴薪已经用尽了。卫王王道诚心中嘟囔,他其实是忍受不住寒冷了。 “投降?”王世充虎目一瞪,即使已经落魄,他也是一只猛虎。这么一瞪,一名侄儿都身子一抖,心中有些害怕。 “哈哈哈哈!”王世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格外的悲凉。半响,他抬起手,冷冷地看着侄儿,道:“你们真是糊涂,你们以为,投降了,那暴君就会饶过尔等吗?” “如今虽然城破,但皇城尚在,等到天亮,城中大军得到消息,必然倾巢而出,将隋军赶出洛阳!”王世充厉声。尽管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但他还是如此麻痹着自己。 王玄应匆匆而行,父皇让他逃走,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他舍不得身在东宫的美妾,此外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要让在山中过一辈子可以,但却不能种地一辈子,这是他的底线。 王玄应带着数十人一路疾行,朝着东宫狂奔,尚未到门口,就见东宫宫女、宦官卷着行李,哭着喊着,逃了出来。 “直娘贼!”王玄应大骂了一声,形势危急,这群白眼狼就纷纷逃走,真是可恨。 “都给我杀了!”王玄应吩咐,十几名骑兵上前,挥舞着手中的横刀,杀了十几人,依旧不能制止逃兵。 王玄应看见,更是大怒,他拔刀正要上前,忽然,剧烈的马蹄声灌入耳中,王玄应惊讶间,密集的箭羽划破长空,几名郑兵士兵措手不及,立时被射落马下。 “什么人?”王玄应大惊之下,厉声大喝。 “隋将裴元庆在此!”黑暗中,一骑奔袭而至,回答了王玄应的话。 王玄应顿时慌了,裴行俨的厉害,他自然是清楚的。而裴家和王家的血海深仇,是怎么化也化不开的。王玄应一愣神的功夫,裴行俨刷刷两刀,砍翻身前的郑兵。郑兵哀叫着倒下,血溅十几步。 “大隋已经攻下洛阳,尔等还不投降?!”裴行俨身后,一名隋兵厉喝,声如洪钟。 郑兵闻言,气势大堕,其中几人对视一眼,策马跑到一旁,翻身下马,道:“我等愿意投降,还望裴将军不杀。”事已至此,再顽抗又有何用?性命没了,一切都没了,这几人想的十分清楚,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王玄应大骂,道:“我待尔等不薄,今日为何相负?” 裴行俨冷笑一声,道:“王玄应,尔等父子已经众叛亲离,这便是叛徒的下场!”说着,策马狂奔而去。 裴行俨马快,话刚说完,人已经冲了过去,王玄应大惊之下,急忙举刀来挡,此时他身边的士兵尚未反应过来,裴行俨便已经杀到,手中横刀闪着寒光,狠狠一刀劈下。 “啊!”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一声大喝。裴行俨的横刀挟着千钧之力,与王玄应的兵刃甫一接触,就听一声脆响。王玄应手中的兵刃顿时崩断。 “死!”裴行俨低喝一声,手中横刀继续劈下,只听骨节的破裂声传来,王玄应身子一斜,就要倒下。裴行俨再度挥动兵刃,一刀割下了王玄应的头颅。 鲜血喷洒中,余下的十几名郑兵这才反应过来,最先几人想要一拥而上,杀死裴行俨,可是看见裴行俨沐浴在血色之中,脸色狰狞,犹如死神一般,竟然被他气势所惧,吓得不敢上前。 “尔等还不投降?!”裴行俨再度厉喝一声。 几名郑兵相视一眼,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裴将军,吾等愿降!” 裴行俨一手提着横刀,一手拎着王玄应的人头,道:“谁给本将带路,生擒了王世充,必有重赏!” 一名校尉率先走了出来,抱拳,道:“裴将军,我愿意带路!” “很好!”裴行俨环视四周一眼,留下百余名隋兵在东宫内守卫,余下将近两千人,随着他杀奔皇宫而去。 此时,安喜门、上东门、建春门、长夏门等城门已经被隋军攻破,在隋军诸将的率领下,正在城中与郑兵厮杀,仓促组织起来的郑兵准备不足,节节败退,大量的郑兵选择了投降。一路上,随处可见跪在地上求饶的郑军士兵。 罗士信在人群中搜寻着单雄信的身影,他说要去追击单雄信,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要再劝说单雄信一次,让他弃暗投明,为大隋效力。如此,他才能活命,保全单氏一门。--2s+13838656。 第八十六章兄弟之谊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隋兵,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永不停止。。.。单雄信持着马槊,靠在墙壁上,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的身上,已经全部是血,手臂的受伤,让他有心无力。 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多了,隋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困,在这种局势下,想要逃走是不可能的,击退隋军更是不敢想象。 人群中,有人忽然一声暴喝:“杀!” 潮水一般的隋军再度涌来,厮杀依旧在继续,一个一个的袍泽倒下,尸体堆满了街道,鲜血沿着沟壑流淌。单雄信再度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奋力在人群中厮杀,人头滚落的同时,单雄信的体力越来越少,手中的马槊越来越慢。 或许,死亡就会在下一刻来临。单雄信如此想着,心中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留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痛快的死掉,也不受辱。 隋军又涌来了,又有十几名士兵战死,单雄信扫视了一眼身边,只有两人了,而且两人浑身是血,互相依靠着,仿佛分开了,就再也站不稳了。 “赫赫!”单雄信苦笑了一声,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马槊,拔出了横刀,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脖子上。一股寒意传来,单雄信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是一种解脱。 “啊!”单雄信一声大喝,正要引颈自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道:“单二哥!” 单雄信手臂一抖,定睛看去,原来是罗士信匆匆赶来。厮杀中的隋兵看见罗士信来到,都吃了一惊。麦孟才听见罗士信的声音,快步走了过来,道:“罗将军。” “麦将军,此人是我兄弟,还望给个方便,容我劝降于他。”罗士信拱拱手说道。 麦孟才点点头,道:“罗将军。你能劝降他,那是最好不过了。”回过头,吩咐了一声,带着隋兵退到一旁。 罗士信跳下战马,一步一步靠近单雄信。 单雄信一摆横刀,喝道:“你给我站住。” “单二哥,是我啊!”罗士信说着。特意将头盔摘了,露出脸来。 单雄信苦笑一声。道:“士信,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用多说了。我若是想要投降,当初早就投降了。” “单二哥,伪郑灭亡就在顷刻之间,你又何必为王世充殉葬?!”罗士信大急。 “士为知己者死,你不用多说。”单雄信后退一步,背脊紧紧地靠紧了墙壁,手中横刀毫不犹豫一抹。 “单二哥!”罗士信抢上几步。扶住了单雄信的身子。只见咽喉已经被割破,鲜血涌出,单雄信紧紧抓住罗士信的手臂。 “来世,你我,还是,兄弟!”单雄信异常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手掌松开了。头一斜,就这样死了。 “单二哥!”罗士信抱着单雄信的尸体大哭。 “报,裴将军已经夺下含嘉仓!”一名斥候快马来报。 听见奏报,杨侑点点头,笑着道:“含嘉仓已经被拿下,事情就顺利了许多。”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各门也传来消息,均已经攻入了城中。” 杨侑瞅了瞅天色,东边已经泛白,这一战,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三个时辰,西风正烈。清晨的露水格外冰冷,纵然他身体很好,也不觉有了寒意。 “攻伐中原,这一战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年。”杨侑不免感慨。 杜如晦拢了拢衣领,道:“陛下,微臣倒有一个想法。” “杜爱卿有何想法?”杨侑问道。 “陛下,这场大战固然有一年,但牵扯的不仅仅是中原,关中的李渊,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如今,苏定方正在雁门,李尚书正屯兵天井关,侯将军同样在轵关虎视绛郡。” “从形势上来说,对李渊更为不利。并州与关中的联系也随时可能被掐断。微臣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给李渊喘息之机。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到开春,三路夹击,攻取关中。” 杜如晦说着,天气寒冷,不免咳嗽了两声。 杨侑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道:“虽然明春就开始进攻,会影响春耕。但若能明年一举收复关中、并州,尽快统一天下,对国家是有好处的。” “既然如此,朕可令汉中王行本、尧君素出兵散关,屈突通出兵陇西,而朕,亲帅禁军两万,攻打潼关。”杨侑缓缓说道。 杜如晦点点头,道:“中原百姓苦矣,若能尽快结束。积蓄实力,才能应对东、西突厥。” “东、西突厥都是豺狼,若是让朕找到机会,一定灭了他们。”杨侑说着,又瞧了一眼天边,道:“进城罢!” 此时,天色更亮,太阳出来,积雪反射着红光。在禁军侍卫开路,杨侑率兵进入了城中,沿着宽阔的街道,朝着皇城奔去。 杨侗在杨侑身后,看着熟悉的景致,不由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孤竟然有机会回到洛阳。” “越王,你要相信,一个人只要努力了,必然会有结果。”杨侑淡淡一笑。收复了洛阳,心中的豪情顿生,接下来,整个中原,唯有李唐。而李唐在他手下,屡次战败,杨侑的信心满满。 杨侗微微一笑,道:“父皇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必定欣慰。” “我大隋江山,纵然不能千秋万载,也不能毁于我辈之手。”杨侑笑道。 杨侗点点头,他曾经懦弱,可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 “陛下,臣有一个请求。”杨侗又道。 “什么要求?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杨侑笑了笑。 “陛下,臣知道你志向远大。如今收复中原在即,若是平定了中原,强敌仍然环顾四周,东、西突厥,契丹、吐蕃各族都虎视眈眈。就算是高句丽、吐谷浑,也随时可能复辟。”杨侗说道。 “大隋是在废墟上建立,可谓百废待兴,决不能让异族得逞。臣想驻守西北边疆,为陛下分忧。”杨侗说着,抬起头,看着杨侑。 杨侑同样看着他,目光十分平静:“西北边陲苦寒,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杨侗说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好,朕准了。日后你若是后悔,朕可不许!”杨侑笑着,轻轻一夹马腹,汗血宝马向前奔去。 “臣,永不后悔!”杨侗说着,也拍马向前赶去。 众人行了五十多步,忽然,杨侑只觉得眼前一亮,抬起头看时,前方皇宫,火焰冲天。 “不好,王世充放火!”杨侑叫了一声,拍马向前狂奔。 应天门外,裴行俨正在率兵猛攻。守卫在宫城里的郑兵都是王世充的心腹,因此异常顽固。这些郑兵训练有素,兵甲齐备,战斗力非常强悍。裴行俨虽然英勇,但宫城城墙异常坚固,而在宫城外,隋军的投石器不可能发挥作用,因此一时之间,裴行俨无法拿下应天门。 看见宫城内火起,裴行俨心急如焚。洛阳城是先帝的心血,又是大隋未来的国都,决不能被王世充烧掉,他连连喝令,隋军士兵只可进,不可退。若有擅自撤退者,杀无赦。 隋军在裴行俨的驱使下,奋不顾身地朝着应天门杀去。只是片刻时间,城墙下已经是尸首遍地。 宫城内,王世充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不免捋着胡须冷笑。为了给太子争取逃跑的机会,他故意放火,为的就是吸引隋军的注意力。当然了,王世充也是想要玉石俱焚,就算失败,他也要轰轰烈烈,不让杨侑舒服。 “哈哈!杨侑小儿,你以为占领了洛阳,就能让朕屈服吗?这天下,虽然朕拿不到,但也要让你后悔。”王世充哈哈大笑,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大火越来越烈了,照的王世充的脸颊红红的一片,王世充忽然跑上前去,捡起火把,摇摇晃晃地走着。四周,是惊慌的宫女和宦官,洛阳城破,宫城也被围攻,他们不是绝望的,一心求死的王世充,自然是害怕万分。 段瑜躲在一处,冷冷地看着王世充被映红的狰狞脸颊,不由咬紧了嘴唇,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伸手招过几名小宦官,轻声细语了一番,几名宦官忙点头,表示同意。 几人朝着王世充走了过去,段瑜到了王世充身边,道:“陛下!” 王世充一愣,回头一看是段瑜,哈哈笑道:“段瑜,你来的正好,这皇城,朕要烧了他,让他与朕一起,长眠在洛阳!” 段瑜抬头瞄了一眼王世充,见他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当即拱拱手,道:“遵命!”说着,袖子一抖,一根白帛出现了手中,他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同时喝道:“还不动手!” 王世充措不及防,被段瑜扑倒在地,几名小宦官闻言也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王世充捆绑了起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王世充大怒,拼命挣扎。可是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段瑜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狠狠踢了王世充两脚,道:“王世充,你已经没有了盼头。我要借你人头一用,向大隋皇帝请功。” “哈哈,段瑜,你这个叛徒,必定不得好死!”王世充破口大骂。 “你这贼人,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诅咒我!”段瑜朝着王世充的脸狠狠踢了几脚,王世充顿时鼻血横流,脸也青了,眼圈黑黑的一片。 “走,带着他,去迎接大隋天子!”段瑜打了半响,累了,便说道。--30523374。 第八十七章定都洛阳 杨侑凝视着皇宫那高大的城墙,远远地,便能看见里面火焰冲天,将半个天空都染红了。,。 裴行俨正在奋力攻打应天门,郑军士卒拼命抵抗,但隋军越战越勇,已经有数名士兵登上城头,双方正在肉搏,皇宫就要被拿下,但杨侑更为关心的,是皇宫内的情况,看熊熊的大火,就算拿下了皇宫,恐怕也损失不小。 杨侗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在洛阳生活多年,自然不希望洛阳皇宫化为灰烬,只是,郑军士兵依然在顽抗,这一战,起码还有几个时辰,才能结束。 皇城外,隋军不断赶来,沈光、李袭志、李袭誉两兄弟以及其他诸将正在赶来,围着明德门等各门,蛢命攻打。忽然,应天门城门打开,在一群宦官的拥簇下,一个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人被送了出来。 “我等愿意投降。”为首的一个宦官说着,跪倒在地上。其余宦官也纷纷跪倒在地上,山呼海啸地喊着。 杨侑冷冷地看着前方,慢慢策马过去,独孤千山率兵在前,禁卫军士兵手中持着横刀,虎视眈眈地看着宦官。 杨侗眼睛一亮,奔上几步,看着被宦官捆绑着的那人,失声道:“王世充?” 王世充闻言,不由抬起头,愤愤地看着为首的那名宦官,道:“段瑜,你以为抓住了朕,就能向杨侑小儿请功?哼,以你的罪过,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段瑜闻言,又扑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陛下,越王殿下,罪臣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对不起越王的事情。如今,罪臣愿意悔过。还望陛下、越王殿下,给罪臣一个机会。”说着,磕头不止,他用力过度,额头破了,流出鲜血。 杨侑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瞟了他和王世充一眼。摆摆手,吩咐道:“沈光。你带兵五百,速速赶往皇城救火。” “喏!”沈光回答,立刻策马进入了应天门,他手中举着横刀,喝道:“王世充已经被擒,尔等还不投降,难道要给王世充陪葬?” 尚在抵抗的郑军士兵互相看了几眼,想了想,纷纷抛下武器投降。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郑军士兵伏在地上,沈光率兵朝着皇城深处冲了过去,一路上,宦官和宫女尖叫着四散逃走,沈光一边令人安抚宦官宫女,一边继续赶去。皇宫内。大火正在蔓延,但数十名宦官正在忙碌着扑灭火势,沈光立刻派人取代他们,同时又派人拆除火势附近的屋子,避免火势蔓延。 应天门外,杨侑依旧没有说话。空气中,仿佛死一般的寂静,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罗士信抱着单雄信的尸体走到杨侑身边,朗声道:“陛下,微臣想要劝说单雄信投降。但他不肯,已经自刎而亡。” 杨侑轻轻叹息一声,杨侑虽然不喜单雄信,但也不得不佩服此人,倒也忠义。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此人依然不投降,与历史上的单雄信,这一点分别不大。 “单雄信虽然是敌人,但总算有些薄名,既然已死,朕就既往不咎。罗士信,安葬单雄信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是将他葬在洛阳,还是送回家乡,朕都许了!”杨侑说道。 “微臣多谢陛下!”罗士信说道,微微躬身施礼,将单雄信的尸体转交给身边的亲兵。 王世充听见单雄信居然自刎而死,不由脸色一暗,当初他还一度怀疑单雄信会学罗士信、程知节等人离他而去,所以他对单雄信有防备之心,但如今单雄信的自刎,证明了他的忠心。 王世充忽然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心情,但他却发现,根本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单雄信虽然死了,但让王世充欣慰的是,儿子应该是逃掉了,想到此,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忽然,裴行俨踏步走了过来,从腰间取下一颗头颅,随手一扔。头颅滴溜溜滚到了王世充面前。王世充定睛一看,不由悲从心来,奋力挣扎了几步,看着拿证熟悉的脸庞,猛地抬起头,喝道:“裴行俨,你杀了朕的儿子,朕就算做了鬼,也不过放过你!” “哈哈!”裴行俨哈哈大笑,他大踏步走到王世充身边,狠狠踹了一脚,将王世充踢倒在地,道:“王世充,老子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若是每个人都想要老子的命,你能算老几?” 王世充被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被踢倒在地,就地滚了一圈,想要站起身来,努力了几次,却毫无办法。只得在地上滔滔大哭,次子死了,长子也死了,王世充这一脉,算是绝了。 这时,隋军士兵将王氏一门全部带来,卫王王道诚、赵王王道询、燕王王道夌等数百人人,男女老幼,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在地上排成几排,妇孺们跪在地上哭着,哀声动天,连连求饶。 王世充奋力翻过身子,像一只蚯蚓一样,在地上爬动着,终于到了杨侑身边,王世充慢慢屈身,跪在杨侑跟前,道:”陛下,自古成王败寇,我王世充输了,自然认输,陛下要千刀万剐,我没有怨言。只是这些家人,都是无辜之人,还望陛下饶他们一命。“王世充说着,磕了三个响头。 杨侑冷哼了一声,道:“王世充,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讨价还价?” 王世充脸色一窒,憋得如同猪肝一般红,但他仍然不愿放弃,瞧了一眼杨侗,又冲着杨侗磕头,道:“越王,我王世充虽然有错,但当初在洛阳,李密围攻甚急,是我,力保洛阳不失,不然,恐怕越王已经身首异处了。” 杨侗不由点点头,王世充虽然无耻,但总算保住了洛阳。洛阳若是被攻破,李密就算一时不杀自己,但终究是早晚的事。杨侗沉吟着,看了杨侑一眼。 杨侑手握缰绳,同样看了越王杨侗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已经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杨侑朗声道:“王世充,你说的这些,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朕可以念你保卫洛阳之功,但你篡夺大隋江山,而且反复无常,罪不可赦。朕念你终究是一代枭雄,令人给你一刀痛快。” “多谢陛下!”王世充又磕头,全然没有了枭雄气息。 “王氏一门,妇女充为军妓,除了五岁以下小孩,一律处斩!”杨侑又道。 王世充一愣,杨侑这句话,等于给了他的希望,他又连连磕头,道:“多谢陛下。” “你不用谢朕,朕只是不想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与小孩罢了。这些小孩,朕都会送到交趾,是死是活,全靠他们的造化了。”杨侑又道,说完拨马进入应天门,朝着大火处奔去。 在沈光的努力下,大火已经得到了控制,房间只被烧了十余间,损失不算大,杨侑还可以接受。 杨侗也赶了进来,看着逐渐熄灭的大火,松了一口气,洛阳皇城,是先帝的心血,若是毁了,后辈如何去见先帝? 杨侑看着洛阳皇城,道:“日后,这就是朕的皇城,大隋,将会定都在洛阳!” 四周士兵闻言,无不纷纷齐声大喝,道:“大隋万岁,陛下万岁!”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冲破苍穹,杨侑看着兴奋的大隋将士,不由颔首,道:“大隋万岁!” “大隋万岁!” “大隋万岁!” 是年冬,隋军攻破洛阳,伪郑王世充被擒,五日后,王氏一门,除却妇孺,尽皆被斩杀。隋帝杨侑不久后布告天下,宣布以洛阳为京都。同时,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安抚中原百姓。 中原历经多年战乱,百姓早就思定,如今隋帝杨侑开仓放粮,又宣布免税三年,百姓毫不犹豫,立刻选择拥戴大隋。 消息传到巴蜀,萧后、韦后、独孤雁、嫣然等人,一颗心终于放下,若非此时大雪封山,早就赶往洛阳了。而杨侑待在洛阳,带领群臣处理洛阳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长安城。李建成手掌微微颤抖,军报显示,王世充已经伏诛。至于出卖他的段瑜,同样被斩首示众。杨侑迁都洛阳,足以震惊大唐上下。 如今,大唐再也没有了盟友,是孤军奋战,在强大的隋军面前,大唐能撑多久?半年?一年?并州方面,秦王依旧没有击退苏定方,而叛徒李靖,已经屯兵天井关,侯君集则在绛郡骚扰。 关中方面,陇西、汉中,甚至中原,都能威胁,大唐,居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该怎么办?李建成的心中没有底,因为他不知道,大唐还能看多少天的太阳!或许,闭一闭眼睛,明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建成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根据各种情报显示,杨侑会在开春之后,发动对大唐的战争。而大唐兵马已经不足十万,要守住并州与关中偌大的地盘,根本是捉襟见肘。而逆隋军队至少上百万,士兵随便吐口唾沫,恐怕就能将长安给淹没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李建成脑海不断重复,可是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他更清楚,此事绝不能让父皇知道,不然,恐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李建成想了又想,难道说,要收缩兵力,在长安与逆隋殊死一搏吗?--30579129。 第八十八章李世民的抉择 大雪中的并州,格外冰冷。.-一出门,劲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这样的天气,躲在屋子里,燃着木炭烤火,喝点小酒,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世民与房玄龄正在屋子里喝着酒,一边说着事情。苏定方固守雁门关,虽然依旧威胁着太原,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苏定方兵力不足。李世民需要一点时间,等到开春,他就可以挥兵北上,赶走苏定方。 一旦赶走了苏定方,李世民便可以邀功,部下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从而更进一步掌控军心。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房玄龄,虽然知道逆隋已经成长,但仍然有机会。王世充的洛阳,便是最大的契机。如今是冬季,洛阳虽然不比太原寒冷,但也能冻死牛羊,在这样的天气,杨侑就算智计百出,隋军就算再厉害,也是无法攻下洛阳的。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显得比较乐观,两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着天下大势,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已经过去。房玄龄站起来,拍拍衣裳,正要迈步走出,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刘弘基出现在房玄龄眼前。 刘弘基有些紧张,额头上挂着汗珠,见到房玄龄,同样吓了一跳。用手摸了摸胸口,刘弘基这才平静下来,他打开门,身后是一名显得十分狼狈的骑士。 刘弘基领着他快步走到李世民身边,拱拱手,道:“秦王,太子密报!” “太子密报?”李世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800 那名骑士拱拱手,道:“秦王,隋军在上个月已经攻破洛阳,从种种迹象表明,隋军开春之后就会攻打关中,太子令卑职前来,是想要秦王还军,守卫长安!” 骑士的一席话。有如晴天霹雳,震得李世民、房玄龄两人久久喘息不过来,房玄龄半响后,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也猛地站起身来,情绪有些失控地抓紧了骑士的衣领,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骑士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有些喘息不过来,鼻翼拼命抽动。嘴巴也张大了。李世民喊出了这几声之后,却松开了手,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迷离。 房玄龄最先反应过来,他示意刘弘基,道:“骑士一路辛苦,还是先去安歇,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刘弘基会意,带着骑士退下。骑士临走前,将太子李建成的亲笔书信取了出来,放置在案几上。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在地上喃喃自语,房玄龄默不吭声,伸手将李建成的书信拆开。慢慢的看着。即使看的很慢,可是房玄龄的脑海却忍不住出现杨侑那张得意的脸庞。一想起杨侑,房玄龄心中恨之入骨。 李世民对杨侑的恨意更深,他脑海中,同样浮现的是杨侑的一张脸,那是如此的令人憎恶。李世民过了好半响。情绪这才控制了下来,慢慢抬起头,看了房玄龄一眼,默默伸出手。 房玄龄忙将书信递了过去。李世民抿着嘴,将书信捏在手中,很是用力。仿佛那封书信就是杨侑一般。非常吃力地看完了书信,李世民慢慢垂下手。目光无神。 房玄龄忙道:“秦王!” 李世民摇摇头,仿佛要将杨侑的身影,将不利的消息统统甩出脑海一般。半响后,李世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玄龄,太子的意思,你认为如何?” 房玄龄看完书信之后,一直在思考。但却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闻言,他不由在屋子里踱步。虽然秦王与太子不和,这一次带兵,也是为了掌握兵权考虑,但唇亡齿寒,若是长安不守,秦王也独力难支。更何况苏定方已经夺下了雁门关,北方的屏障已经失守,太原盆地很难守卫。 “秦王,卑职的意见,是南下河东,以河东为基地,若是分担太子压力,力保关中不失。”房玄龄半响后,缓缓说道。 李世民心情逐渐平息,整个人也恢复了理智,他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苏定方驻守在雁门关,随时可能南下。太原毕竟是重镇,更是我大唐的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必须要留可靠之人镇守,方能全力南下。” 房玄龄思考片刻,道:“刘弘基、殷开山可当此重任。”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两人从征伐西秦薛举之时就跟着他,论忠心,他是相信的。两人都是沙场老将,苏定方就算厉害,也不过是黄口小儿,连胜他几仗的李世民自然不会将苏定方瞧在眼中。 李世民颔首,道:“正当如此!” 随后,军令传达下去,唐军积极备战,修葺城墙。刘弘基、殷开山两人得到密令,表示一定守住太原。 洛阳,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灾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皇城被烧毁屋子也不多,杨侑暂时也没有修葺之意,禁军士兵征战一年,无论是身心还是体力都非常不妙,杨侑一边犒劳军队,一边鼓舞士气。 大隋攻破洛阳的消息传开,大隋治下各郡无不欢欣鼓舞,杨侑心情大悦,传令各郡赋税减免三成,其中河北、山东减免五成,中原则是免税三年。 日子飞快,转瞬又是春暖花开。树上新吐绿芽,在泥泞的官道上,一个个赤膊的民夫推着小车,连绵数十里,朝着洛阳行进。 大运河上,无数的船只扬帆北上,船弦被压得低低的,除了大批的粮食,还有大量的箭羽,南方种植的竹子在去岁被大量砍伐,制成了百万支箭羽,这些箭羽将会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使用。 巴蜀的皇室,也在开春之后,先是随着长江东进,从夏口沿着汉水北上,到了襄阳之后,弃船而行。一路上,沿途美不胜收,杨世业和杨萱看的目不转睛。足足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一行人才赶到洛阳。 杨侑领着禁卫军在城外相迎,萧后看见洛阳,心中无比感慨。韦后看见清瘦的儿子,十分心疼。杨侑却不以为意,请安之后,将家人迎进皇城。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几个儿女围着杨侑,嘻嘻哈哈,十分顽皮。 一场家宴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深夜,这才各自散去。 第八十九章石破天惊的阴谋 初春的深夜,依旧有些清冷,杨侑回到寝宫,便要休息。(800)。虽说与妻子小别胜新婚,但一路匆匆,想必十分困乏了。杨侑刚刚回到寝宫,在几名宦官的伺候下,沐浴,将满身的尘土洗尽,靠在软榻上,借着烛光翻阅书籍。 轻柔的脚步声响起,杨侑抬头一看,竟然是长孙无垢。长孙无垢咬着薄薄的嘴唇,一脸犹豫。 杨侑不免一愣,站起来,走到长孙无垢的跟前,拉着她的柔荑,道:“无垢,你不累吗?” 长孙无垢摇摇头,依旧低垂着头,嘴唇蠕动,道:“不累。” 杨侑看出来了,她有心事,拉着她的手,到了软榻边上,道:“你有心事,朕看出来了。” 长孙无垢依旧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杨裒然笑了,道:“无垢,你是为了李世民的事情而来的吧。” “不,不是。”长孙无垢闻言,急忙说道,眼睛里,却充满了慌乱。 杨侑慢慢松开她的手,一张脸沉了下来,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朕不希望有人欺骗。” 长孙无垢沉默片刻,道:“如今洛阳已经被攻下,下一步就是攻打长安。他,陛下会怎样处置?” 杨侑不免一笑,明白长孙无垢口中的他,是何人。想了想,杨侑道:“你希望朕怎样处置他?” 长孙无垢有些迷惑地摇摇头,她虽然知道这一天究竟会来临,但却想不出,该怎么办。 “李世民,是一个自傲之人,你以为,如果朕答应了你的要求,只是囚禁他一辈子,你以为他会开心吗?”杨侑缓缓地说道。 长孙无垢咬着嘴唇,她自然知道李世民是怎样的人。可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之人,她又不忍心看见他命丧九泉。所以,她才没有睡觉,而是来寻杨侑,希望陛下能饶他一命。可是,她又十分清楚,陛下说的话十分有礼。 “伪唐国灭。朕也不是不可以饶他一命。只是你想好了,他值得你如此吗?”杨侑又问。 长孙无垢忽然跪下。道:“陛下之恩,臣妾难忘。只是,臣妾不想他身首异处。”说着,长孙无垢几滴泪水流下。 “朕自为君以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李世民,朕一定会杀他。但朕可以许诺,让你安葬他。”杨侑看见这一幕,心中不悦。站起身来,拂袖而起。 长孙无垢咬着嘴唇。道:“多谢陛下。”站起身来,匆匆退了出去。 独孤雁恰好走了进来,看见长孙无垢,不免叫了一声,但长孙无垢已经跑远。 “陛下,无垢这是怎么了?”独孤雁有些不明白,问道。 杨侑淡淡一笑。道:“朕就算留他一命,根本不是大事。朕只是觉得,她能为那人哭泣,有些不爽罢了。” 独孤雁也笑了,上前替杨侑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她若是无情之人。岂不是让人心寒?” “这倒也是。”杨偾呵一笑,捉住妻子的手,道:“朕已经天下在握。长则两年,短则半年,便能平定天下。李渊父子的性命,朕就算留下,也没有什么不可。” “陛下仁慈之名。必当天下闻名。”独孤雁也笑了,眼中,却有些淡淡的埋怨之色。 杨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种默契,是旁人学不来的。杨侑抓住独孤雁的柔荑,吹了吹她的耳朵,道:“今夜,就在此安歇吧。” 独孤雁脸色一红,点头不语。 次日一早,杨侑依例前去给祖母、母亲请安。萧后毕竟年长,多少了解一些,便道:“侑儿,何时要攻打关中?” “祖母,开春之后,军粮、器械都在准备,下个月中旬,就能准备妥当。孙儿准备五月初出兵,三路大军攻打关中。河北也走井陉关,攻打并州。令伪唐难以四顾。”杨侑禀告着。 萧后喝了一口茶,她四方游历,对天下地理也有一些了解,当即点点头,道:“如此四面攻打,李渊必定难以四顾。攻取长安,便在旦夕之间。” “祖母放心,攻取长安,孙儿已经有良策。”杨侑笑了笑,信心十足。 萧后叹息一声,道:“天下乱时久矣,但愿天下至此再无战乱,国泰民安。” “孙儿谨记。”杨侑说着,又与萧后聊了半响,这才退了出去。 到了明德殿,杨侑翻阅奏章,一日,便不知不觉过去。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陡然之间,天下出现了新的情况。 长安城。 李渊怀中铺着狐裘,正在听着段文操禀告。随着段文操的话,李渊的一张脸,变得格外阴沉起来。他原本的脸色就十分苍白,此时更显得十分吓人。 忽然,李渊猛地一拍案几,喝道:“竖子,竟然如此?”随着这一拍,李渊不由咳嗽几声,脸上更是有如金纸,忽然,他张口不由吐出了一口鲜血。 段文操忙跪在地上,道:“陛下,微臣经过仔细打听,此事的确是千真万确!” “赫赫!”李渊忽然笑了,但他的笑,比哭更难看。 “暗中带人证来见朕!”李渊强行忍住心头的愤怒,说道。 “喏!”段文操说道,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在阴暗的密室内,段文操带来了一人,此人正是宫中的太医王德文。王德文一进来,身子便不停颤抖,汗如泉涌。 “陛下,饶命呀!”王德文趴在地上,颤声说道。 “饶你一命,你要朕怎么饶你一命?”李渊冷冷地说着,口舌中,一股杀气弥漫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王德文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也是受到威胁,不得已才行此下策啊!” “受到威胁?”李渊浑浊的双目瞪圆了,死死地盯着王德文,道:“你食君之禄,便当为君分忧。你王德文吃的穿的,全是朕所赐。可是,你居然如此。”李渊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陛下,这段时间以来,微臣给他的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微臣已经悔过!”王德文说道,又在地上磕头,连额头都破了。 “哼!”李渊重重哼了一声。道:“段爱卿,你将他家人全部抓起来。关在一起,决不能放走一人。” 段文操应着:“喏!” “嘿嘿,想不到除了你这个奴才,就连王欣俊也背叛了朕。同样将此人关押起来,对外,就宣称朕派他们去做事了,决不能打草惊蛇。”李渊缓缓说道。 段文操默默点头,上前去将王德文一把抓起来。 李渊叹息了一声,道:“派人去宣太子来见朕。” 李建成正在东宫处理政务。大战将至,器械、粮秣都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关中的情况非常恶劣,粮食捉襟见肘,满打满算,只够支撑到秋初。虽然秋收会有收成,可是。当隋军杀来,农田必将被烧毁,根本无处可以寻找粮食。 李建成的一颗心愁啊,可是他短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尽快击败隋军。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名小宦官匆匆而来,道:“太子。陛下召见。” 李建成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暗自沉吟,父皇已经有很久没有处理政事,召见自己,是有什么大事吗?莫不成是齐王书信的事情,他知道了?李建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那些书信。拿到手之后,他就藏在东宫。 李建成打开了盒子,看见书信还在,不由放下心来。父皇应该是有其他事情吧。李建成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备马。” 宦官应着,退了出去。等李建成走出了东宫,宦官已经牵着战马在门外等候,几名侍卫也在一旁。李建成翻身上马,朝着皇城跑去。片刻之后,李建成到了皇城,跳下战马,将缰绳递给侍卫,快步朝着后宫走去。 李渊在屋子里已经睡着,听见太子求见,急忙召见了他。 李建成进了屋子,施礼,道:“父皇,身体可否好了一些。” “唉!”李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太子。同样是自己的儿子,为何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太子李建成有些奇怪,父皇这是怎么了? “建成,世、世民他到哪里了?”李渊问道。 “世民已经到了河东郡,正在蒲坂驻扎。”李建成回答。 李渊瞳孔猛地收缩,道:“他为何还不回来?” “据世民说,隋军大将侯君集正在绛郡一带骚扰,为了御敌,他暂时驻扎在蒲坂。”李建成道。 李渊冷哼了一声,他立刻明白,李世民这是要拥兵自重啊。他一日不回朝,手中就握有兵权,而河东乃是重镇,又有河中平原作为依仗,可以供给部队所需。 “建成,朕召世民回来,你会怎么办?”李渊又问。 李建成一愣,道:“父皇,如今并州战事频仍,虽然儿臣想要集中优势兵力,但河东蒲坂却不可放弃,世民驻扎在蒲坂,是为了扼守关中与河东的要道,为何要将他召回?” “建成,如果为父说世民是一个不忠不孝之人,你相信吗?”李渊说着,摇摇头,不由老泪,心中无比失望。 李建成吃了一惊,道:“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李渊忽然苦笑了两声,道:“朕有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但也有一个想要谋杀亲父,夺取大唐皇位的儿子。这,难道真的是天谴吗?” 李建成不由失声,道:“父皇,你的意思是?” “不错,你的好兄弟,秦王李世民,故意下药给朕,想要害朕,夺取你的皇位!”李渊开口,便是石破天惊,让人喘息不过来。 第九十章兵进潼关,收复大兴! “啊!”李建成闻言,惊得嘴巴张大,足以能塞下一个鸡蛋。 一向至孝的李建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秦王李世民会做这种事情。他曾经箭杀自家兄弟楚王,如今居然毒鸠父皇,这是何等的大罪?李建成不敢相信,可是这话如果是旁人说出来,他或许不信,但如今从父皇的嘴里说出来,他又如何不信呢? 李建成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他忍不住说道:“父皇,秦王虽然有些跋扈,但不至于如此吧,是不是弄错了?” 李渊咳嗽了两声,摆摆手,十分伤心,道:“世民是朕从小看到大的,朕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如此。但建成,你不觉得奇怪吗?朕的兵,来的如此的蹊跷,御医多方诊治,也没有效果。” “如果不是朕暗中派人调查,又岂会发现这其中的秘密?唉,世民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李渊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本来对秦王十分倚重,想要内靠太子,外靠秦王,可惜秦王还不够争气。 李建成沉默不语,一时想起了很多事情。李渊见他沉默,似乎有些不信的样子,不由冷哼了一声,道:“建成,你在想什么?” “父皇,儿臣是在想,秦王为何会如此。”李建成忙回答。 “哼,他能想什么,还不是想要朕的皇位?他是次子,这太子之位还轮不到他!”李渊冷冷地道。 李建成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秦王竟然如此。” “建成,你实话告诉爹,这些日子,世民在并州,究竟在干什么?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朕才能想出办法,不然,这大唐可要毁在他的手上不可。”李渊说道。 李建成眯起了眼睛,心中沉吟着。究竟要不要告诉父皇?可是李渊虽然病重,眼睛已经浑浊,但敏锐依旧,他立刻看出来了,太子李建成在犹豫。 “建成,你的性格,还是有些优柔寡断。今日,他能毒害父皇。明日就能统兵进长安,夺了你的皇位。”李渊说道。 李建成叹息了一声,道:“父皇,儿臣说了,父皇可不能激动。” 见李渊点头,李建成这才缓缓将事情说了,李世民在并州要粮,而且还从其他各郡抽调郡兵,此外。自从抵达太原之后,对苏定方按兵不动。如今,又屯兵在河东郡,名义上虽然是为了抵御侯君集,但如今看来,恐怕心有不轨。 李渊伸出手,示意太子将他扶起。脚步轻轻。但李渊的心思却在快速的转动着,如今秦王屯兵在河东,说是可以支援长安,但却是为自己打算。前番秦王出兵,带着数万禁军,加上并州的战士。兵力不容小视。 如今逆隋随时可能进兵长安,大唐绝对不能内乱,内乱只会削弱大唐的实力。李渊心中也猜到,李世民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造反,而且他的妻子还在长安,最大的可能,便是坐观长安虎斗。然后在伺机夺权。 李渊沉吟半响,知道此时决不能让李世民怀疑。“建成,你以朕的名义,下一道旨意,就说春耕在即,召关中籍的士兵回乡务农。” 李建成一愣,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大唐承袭前朝,依然是府兵制。也就是说,这些士兵平时为农,战时是兵,装备、战马,都是自家提供,官府给予赋税上的优惠,也能获得军饷。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以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 李建成忙道:“父皇放心,此事儿臣一定办好。” 数日后,河东郡重镇蒲坂。 李世民手中捏着印有唐皇印绶的书信,递到房玄龄跟前,冷笑道:“太子真是阴险,竟然盗用父皇的玉玺。” 房玄龄将书信略略一看,笑道:“他也是急了。” “可是不管怎样,毕竟盖有父皇的玉玺,如果不遵命,岂不是抗命不尊?”李世民抿着嘴,苦思。 “这个好办。”房玄龄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好办法,他低声说了起来。 李世民一听,顿时笑了,道:“玄龄,这果然是好计,一方面,堵了太子的嘴,一方面,可以精兵简政,最大程度上节约粮食。” 房玄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卑职以为,必要时候,可放弃太原,集中兵力在河东,打好这一战,才有希望。” “这倒是,兵力在于集中,若是分散,必然不堪一击。”李世民沉吟,想了想,又道:“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如今春暖花开,先将太原的粮食运输大半过来。” “秦王英明!”房玄龄笑着拱拱手。 就在荆襄、吴越朝着中原大量运输粮食的同时,并州方面,李世民也出动了大量的民夫,将囤积在太原的粮食,运输到河东,一时之间,汾河里,千帆航行;官道上,挤满了手推车。 唐军在调兵遣将,所有的一切动静,都没有瞒过隋军的耳目,消息不断传往洛阳,被整理成册,放在杨侑的案几上。 对于伪唐的反应,杨侑早就猜到,关中一战,是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无论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大隋虽然占据优势,但若是败了,恐怕就会被紧追猛打,丧失大好的优势。因为伪唐若败,就是灭国,家族也不能保存。 隋军攻伐关中的各路大军中,洛阳的准备稍微慢一些。而汉中和陇西,早就囤积了大量的粮食,随时都可以出兵。屈突通和尧君素、王行本在等待着陛下下令。 时间迅速流逝,坐镇洛阳的杨侑得到各路大军准备妥当的消息,便下达了命令。 五月三日清晨,洛阳城外,赤红色的军旗招展,大隋将士人人十分兴奋,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阚棱、王雄涎等将士身着明光铠,腰间配着横刀,背上背着弓箭和箭壶。 高台上,杨侑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刚刚念了一封讨逆檄文,在檄文里,杨侑痛骂了李渊父子一顿,说他们是窃国大盗,国之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杜如晦想出来的檄文,通俗易懂。大隋军队里,不是人人都是书生,用最简单的话,反而能激起士兵的斗志。 果然,在杨侑充满了激情的声音里,士兵们人人兴奋,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发誓要打好这一战,为帝国效力,为陛下效力,更为天下百姓的安宁、幸福而效力。 山呼海啸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西苑,回荡在邙山余脉,声音惊起鸟雀,扑腾腾地朝着天空飞去。 紧接着,隆隆的鼓声响起,将士们听着浑厚的鼓声,回味着刚才陛下的话,心中激情彭拜,罗士信、裴行俨等人当先跪下,将手放在胸前,握成拳头,高声大喝:“我等,为大隋的荣誉而战,为大隋兴盛而奋斗。今生今世,必将为大隋流尽最后一滴血,不死不休!” 随着罗士信、裴行俨等人的声音,更多的大隋将士跪在地上,齐声大喝,声如雷动,震得天际似乎也裂开了,阳光洒了出来,照在大隋将士一张张坚毅的脸上。 “出发,兵进潼关,收复大兴!”山呼海啸的声音中,杨侑厉声高喝。 身边的亲兵,独孤千山等人,同样厉声大喝,声音传开,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大吼:“兵进潼关,收复大兴!” “出发!”诸将齐声大喝,纷纷翻身上马,阚棱、王雄涎为先锋,率兵五千先行,随后,便是罗士信、裴行俨率领的中军,杨侑在后,带着越王杨侗、杜如晦、高甑生等文武百官缓缓而行。 “又要出征了。”德猷门,城头上,独孤雁抱着儿子,凝视着前方,刚刚与丈夫相聚不久,却又要分开,这一去,起码也要一年。 萧月仙同样抱着女儿,听见皇后的话,劝慰道:“皇后,这一战,是平定天下最后一战,自然非同小可,陛下要亲征,也是情理之中。” “他说,这一战非他不可,我也不清楚,这一战,究竟为什么非他不可?”独孤雁说道。 “陛下如此说,自然有他的理由。”萧月仙笑了笑。 杨世业和杨萱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飞扬的赤红色军旗,兴奋的拍着手。 “我也要当将军。”杨世业忽然说道。 “哥哥,我也要当将军。”杨萱兴奋的脸色通红,挣扎着跳下了母亲的怀抱。 杨世业也跳了下去,两个小孩一前一后,沿着城墙奔跑。 “希望,这一次之后,天下太平。”独孤雁说着,这几年,从关中到巴蜀,再到洛阳,她已经看透了许多,有了很多感悟。 “希望吧。”萧月仙说着,她其实比独孤雁更加清楚,即使平定了天下,以陛下的性子,最多休养生息十几年,便会收复西域,恢复汉人的荣光。甚至,有可能,灭掉称雄西域的突厥人,占领更为遥远的西方,成为新一代的“圣人可汗”。 目光所及之处,赤红色的军旗一望无际,闪着金光的战甲不断移动,消失在视线里。连绵十几里的大军,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才消失在德猷门。 阴少华和窦红线、长孙无垢也都来了,见了独孤雁,微微躬身施礼:“皇后。” “妹妹们不必多礼。”独孤雁说着,扫视了一眼北方,最后的一抹红色消失了,“有什么话,回宫再说吧!” 独孤雁说着,率先走下城墙,几名宫女紧紧跟着。众人相视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第987章计将安出 大隋出兵的消息,声势震天,各路大军调动频繁,尚未出征,长安就得到消息。。李建成剑眉紧锁,隋军果然倾国来袭,而且从各处都有进兵,大唐在兵力上捉襟见肘,必须要集中兵力打一仗。 李建成不敢怠慢,忙召集朝中重臣,并将李渊请了出来。李渊脸色不好看,虽然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吃过毒药,但要将药性完全排除,还需要一段时间。 至此国难之际,李渊打足了精神,坐在龙椅上,打量着群臣。有人脸上,显得十分担心,隋军势大,就算潼关方向,能挡住逆隋皇帝杨侑,但西边的屈突通、南方的尧君素呢? 大殿内,出现了令人尴尬的一幕,大唐朝会,第一次显得如此的沉默,空气似乎不流通,死一般的沉寂,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渊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威严起来,毕竟是一国之君,更是有大魄力之人,在这个时候,国家随时可能灭亡之际,需要他这个一国之主,来做出决断。 “太子,你来说说,具体的情况。”李渊半响,开口道。 太子李建成抿着嘴,走上前去,几名宦官将关中地图打开,高高的举着。李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手中拿着竹棍,道:“诸位根据探子来报,逆隋的动向大致如此:屈突通率兵三万,从拢山杀来;尧君素、王行本率兵约两万,兵出散关。至于逆隋皇帝,则率兵五万,正朝着潼关杀来。” 李建成缓缓说着,实际上,他将隋军的兵马进行了削减,屈突通是五万人,尧君素是三万人,至于杨侑,率兵足有八万。李建成十分清楚,若是将隋军说多了,会引起朝廷震荡,但若是说少了,又不太可能,因此做了一定修改。 不过,纵然是如此,隋军兵马也有十万,而大唐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大唐十万兵力,要守卫关中、并州以及凉州北部的大幅区域,兵力的确不足。 就关中而言,能够投入的兵力,只有五万,这还算上了长安城中的禁卫军。 群臣听见,都默不吭声,如今的局势,太过于糜烂了。一些聪明的大臣,已经能猜到一些。如今秦王屯兵在河东,不愿意回到长安,联想到太子和秦王复杂的关系,岂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 “众爱卿,有什么看法?”李建成介绍了之后,李渊眯起眼睛,打量着群臣。热门 独孤怀恩脸色十分难看,当初他以为李渊能开创盛世,所以他暗中投靠了大唐,原本想要借着亲戚关系,博得荣华富贵,可是想不到,荣华富贵没有得到,反而为了大唐,付出了数十万石粮食,如今,长安面临隋军夹击,比当年李渊围攻大兴城更要来的危急。 因为当时的李渊,兵力不足,各方势力并不平衡;而如今,隋军连战连捷,就士气上,就有大大的不同。这长安能守住吗? 这个疑问,不仅仅是独孤怀恩的想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李渊冷哼了一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诸位都是大唐的英杰,难道说逆隋才刚刚进兵,诸位就已经胆寒了吗?” 裴寂是李渊心腹,闻言出列,道:“陛下,隋军虽然气势汹汹,但未必没有办法。” 李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满意地点点头,道:“裴爱卿,你有何良策?” “陛下,隋军虽然气势汹汹,但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需一万士兵,就能将杨侑的五万大军,挡在潼关外。只要挡住了这支军队,余下的屈突通、尧君素等人,必定群龙无首。”裴寂笑道。 杨侑身为皇帝,亲征关中,必然是各军的主帅,无论是陇西还是汉中的两支隋军,都会听命于杨侑。一旦杨侑被挡住潼关以东,屈突通和尧君素便不足为虑。 裴寂便是这个意思,他这么一说,又解释了一番之后,朝廷内的群臣都不由点头,就连李渊也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着头,心想在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靠裴寂。 太子李建成哈哈一笑,道:“潼关天险,城墙高大,只需数千士兵,就能御敌于关外,诸位不必惊慌。” 听见太子李建成哈哈大笑,群臣之中,立刻有人也朗声笑着,窦琮、刘政会等人站出来,朗声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逆隋虽然来势汹汹,但不足为虑。” 李渊哈哈一笑,猛地站起身来,道:“有诸位爱卿相助,逆隋何足为虑?” “传朕命令,白玄度为东路军指挥,率兵五千,务必要将暴君杨侑,挡在潼关之外!”李渊下令。 白玄度健步走了出来,道:“微臣遵命!” “武爱卿,朕给你一万兵马,赶往扶风,将尧君素挡在扶风。”李渊说道。 武士走出来,道:“遵命!” “至于陇西军,则由裴爱卿统兵三万,驻扎在高。另传令下去,令淮安王李神通从武威出兵!”李渊又吩咐。 裴寂走了出来,朗声道:“遵命!” “至于秦王。”李渊说着,顿了顿,道:“则留守河东,抵御并州的隋军。太子,你负责总览全局战事,为大唐之最高军事统帅。” “父皇,儿臣遵命!”太子李建成拱拱手,说道。 “陛下英明!”群臣说道。 紧接着,又商讨了一些事情,东宫负责这一次战役的统筹安排。很快,整个长安乃至于大唐就像机器一样迅速运转起来。 在河东,李世民也得到了消息,他一边继续训练军队,一边令殷开山、刘弘基等人固守裂石山,与太原城互相犄角,抵御苏定方的进攻。 此时,杨侑已经率兵赶到弘农郡,弘农郡各县纷纷投降,杨侑率兵进驻长渊县,旋即进驻稠桑,距离潼关已经不远。 杨侑没有急着攻关,毕竟潼关是天下雄关,比起函谷关更为险固。当年战国时期,东方六国屡次攻秦,都在函谷关下折戟沉沙,比函谷关更为险要的潼关,更是难以攻打,这无疑是肯定的。 杨侑在稠桑驻扎下来,立刻派出斥候,查看稠桑以西的情况,不久之后,消息传来,白玄度统兵五千,支援潼关,如此一来,潼关守军足有万余人。以潼关的险要,只要固守,万余人足矣。 对此,白玄度是信心满满。而杨侑在探听到潼关守军数量的时候,不由冷笑了一声,李渊以为潼关险要,试图依靠高大的城墙来挡住隋军的攻势,但杨侑早有计谋。 杨侑抵达稠桑的第二日,密密麻麻的走舸以及少量的艨艟战舰,从东方出现,水师将领依旧是雷士猛与刘兰成。此时大河上游已经解冻,河水逐渐高涨,船只可以任意通行。 雷士猛、刘兰成抵达稠桑,上岸拜见杨侑。杨侑见到两人到来,也颇为高兴。立刻下达了命令。 次日,陆军先行,朝着潼关杀奔而去,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军旗遮天蔽日,让人一看,不由望而生畏。 大军一路缓行,沿着羊肠小道缓缓而行。两日后,方才抵达潼关。在离开潼关十里外扎下大营。白玄度得到消息,迅速登上城头一看,只见隋军赤红色的旗帜飞扬,连绵足有十余里,不由让人生畏。 但白玄度是潼关守将,他不能畏惧,当即指着前方,笑道:“潼关历来是天险,隋军虽多,但不足为虑。传令下去,三军时刻准备,若是隋军攻城,就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几名唐将深以为然,认为以潼关的险要,隋军再多,又有何惧? 杨侑安歇了一日之后,第二日一早,立刻派出大将罗士信、裴行俨,两人率步卒五千,骑兵三百,抵达潼关外,隋军架起了投石器,不断轰击。然而隋军的投石器虽然是攻城利器,但潼关地势较高,巨石往往抛到半空,就落了下来,就算砸在城墙上,损害也不大。至于城头,根本连个边都碰不着。 看见这一幕,唐军士兵包括白玄度,不由哈哈大笑,隋军实在是可笑,即使逆隋的投石器无往不利,但这一次,必定会在潼关面前,失去效果。 虽然伤害不大,但罗士信和裴行俨不以为意,下令士兵,继续抛射,巨石滚滚,落在潼关城下,居然将城门都给掩盖了。罗士信一直轰击到天色阴暗,这才收兵回营。 杨侑得到消息,令裴行俨、罗士信两人来日继续攻击,不可间断。 白玄度目睹隋军撤退,不由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隋军的投石器对潼关城墙,作用不大。只要坚定守城的决心,就能守住潼关,令杨侑不得寸进。 白玄度迅速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长安,禀告军情。这个时候,大唐需要的是稳定,需要的是捷报,才能稳定军心、民心。白玄度就负责了这样的重任。 远在百里之外的河东郡蒲坂,李世民得到消息,不由冷笑了一声。如今,他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机会。不过,此时,无论是白玄度还是李世民,甚至是李建成、李渊,都没有想到,一场意外,即将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令他们措手不及,以至于打乱了所有的部署。 第九十二章打蛇七寸 “轰!”投石器抛出的巨石,砸在潼关城墙上,留下无数的的白点 城头上,白玄度与众校尉在城墙上,哈哈大笑着,对隋军的自不量力,充满了嘲讽之词。白玄度兴致来了,派了数十名唐兵,在城头上大喊大叫,辱骂大隋将士。 不过由于距离的关系,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隋军将士依旧有条不紊地运送着石头,不断轰击城墙,碎石落下,城墙下又逐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就让他们继续抛射,不用紧张。”白玄度笑着说着,转身走下了城墙。隋军还是这样攻击的话,根本对潼关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潼关这边,罗士信、裴行俨攻关“不利”,而屈突通率兵杀到高嗻,被驻扎在高嗻的裴寂所阻挡,裴寂充分利用了高嗻的地理条件,修筑了大量的城堡以及防御工事,屈突通只得在高嗻与裴寂对峙。 至于尧君素,则在扶风郡与武士彟对峙,窦轨在扶风经营多年,陈仓更是扶风郡的重镇,军事堡垒众多,郡兵也相对骁勇,武士彟同样依靠众多的山寨和军事设施,严守不出。尧君素试探了几次,均无功而返。 各方的战局看似陷入了胶着,但就在罗士信、裴行俨轰击潼关的第三日中午,趁着水涨之际,雷士猛与刘兰成率领着走舸,从大河东面,如同蝗虫一般涌来,赤红色的军旗,白色的风帆,显得是如此的夺目。 潼关是在大河以南,而唐军水师并不多,这主要是因为大唐的地理边缘所决定的,而在潼关附近的风陵渡,也仅仅有三十多艘小船而已。隋军突然出现的数百艘走舸,惊得风陵渡的船夫纷纷逃走。雷士猛迅速占领了风陵渡口,刘兰成带兵三千。登上北岸。 风陵渡是重镇,李世民同样有驻兵,但雷士猛来的太突然,等到刘兰成登岸,守将梁实得到消息,匆匆带兵赶来,刘兰成已经布下战阵。弓弩手已经准备妥当。梁实猛攻了一阵,死伤数百人。隋军战阵依旧纹丝不动。 梁实无奈,只得率兵撤退,驻守在大营内,同时派人通知秦王李世民。 就在刘兰成与梁实作战的时候,雷士猛继续西进,越过潼关,在潼关以西的渡口停了下来。隋军走舸虽然不大,但胜在数量众多。而潼关渡口,依旧兵马不多。谁又能想到。位于潼关以西的渡口,本来处于大后方的渡口,突然会遭到隋军的袭击呢? 在雷士猛的命令下,隋军士兵射出火箭,潼关渡口被点燃,驻守的百余名唐兵惊恐地四散开来,渡口旋即被烧毁。如此一来。潼关与北部并州的联系,就变得十分困难。雷士猛在拆除了潼关渡口之后,又回到了风陵渡,并在风陵渡驻扎了下来。 隋军水师的突然出现,令白玄度十分紧张,虽然雷士猛最终退了回去。但他还是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长安。 快马奔跑了一夜,次日清晨,信使气喘吁吁赶到了长安,信使拿出信物,很快就见到了太子李建成。信使送上书信,李建成展开书信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隋军是有水师,这一点李建成十分清楚,但他没有想到,隋军可以从大河杀奔而来。要知道,潼关附近的大河,河流湍急,很容易出现船毁人亡的结果。因此,大唐在潼关没有水师,只有数十艘摆渡的船只。 隋军水师突然杀来,大唐根本无法对抗,难道要将大河的控制权拱手相让吗?隋军水师既然能从东边而来,那么随时就能越过潼关,杀入关中。如此一来,潼关天险虽然还在,但却形同虚设,只要数千隋兵杀入关中,那么情况就十分不妙了。就算伤害不大,但对百姓却会造成巨大的恐慌。 决不能让隋军水师杀入关中,这是李建成的第一个念头,必须要屯兵在各个便于登岸的路口,防止隋军登岸。必须要尽快,李建成立刻召见了几名将领,做出部署。 诸将领命而去,次日一早,唐军立刻朝着潼关方向进发,准备占据大河各处登岸路口。 然而,天色刚亮,潼关外的隋军,再度轰击潼关,与此同时,在北岸风陵渡驻扎的水军再次出动,大量的走舸冲锋在前,少量的艨艟战舰在后,再度席卷而去,湍急的水流中,艨艟战舰抛锚,走舸继续北上,在潼关北部停下。 湍急的河流中,两艘艨艟战舰恰好能容身,战舰侧身,将船弦冲着潼关的城墙,紧接着,投石器推了出来,刘兰成立刻下令,朝着潼关城头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由于距离的关系,隋军水师抛射的巨石落在城头上,不断轰击着女墙。城池一阵颤动,碎石纷飞,唐军只得暂避一时,心想战舰的投石器虽然厉害,但从大河上,很难直接登上城头,因此白玄度虽然诧异隋军水师的厉害,但尚不至于太紧张。 刘兰成的水师在轰击着城墙,而雷士猛的走舸则在潼关以西的渡口开始登岸。被烧毁的船坞已经没有了唐兵,所以雷士猛很容易的登岸,并在潼关以西的一块平原上扎下大营。雷士猛的选址非常好,恰好能截断潼关与长安的连接。 潼关只是军事性的堡垒,粮食补给需要靠永丰仓又或是华阴县提供,雷士猛恰如一根楔子,夹在了潼关与永丰仓之间,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正中唐军的要害。 白玄度看见隋军走舸离开了潼关,向西航行,但却无能为力,因为唐军缺乏战舰,根本不可能阻止有大量船只的隋军。等到雷士猛登岸的消息传来,白玄度想要派兵出击,却发现隋军严密布阵,根本无处可寻。隋军一万多人登岸,白玄度想要击败这一万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玄度只能望着西边隐约可见的隋军赤红色军旗兴叹,他希望长安能尽快派出援兵,击溃这股隋兵。不然潼关就危险了。 此时,李世民派出的援兵才赶到渭南,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根本无法对雷士猛造成威胁。等到次日,隋军再度运送了一万士兵,已经彻底将潼关与长安的联系截断。猛将阚棱、王雄涎也抵达了潼关以西,应付随时出现的唐军。 李建成派出的将领是其心腹,哥舒季通、张长逊都是其帐下大将,其中哥舒季通是突厥人,年轻时就为李渊效力,后来成为。其人勇悍无比,而张长逊饱读诗书,曾经在前朝任官,后来官至通守、太守,有一定能耐。 李建成以两人统兵赶往潼关,正是看中两人可以互相弥补不足。张长逊在渭南停留了一日之后,次日一早立刻出兵,朝着潼关赶去。可是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黄昏时分,当他过了华阴,越过永丰仓之后,张长逊接到斥候的报告,说前方有一座大营,截断了去路。 哥舒季通当即上前,道:“张将军,隋军挡住去路,就截断了与潼关的联系。一旦潼关缺粮,必然会发生变故。观隋军营寨,应该是初立,不如引兵攻打一阵,查看一番虚实?” 张长逊显得稳重许多,他点点头,道:“带几名亲兵,随我去看看。余下的,都先驻扎下来,等本将消息。” “喏。”几名校尉应着。 “走,去看看!”张长逊说着,拍马向前赶去。 哥舒季通带着十几名亲兵紧紧跟了上去,踏上一处高地,凝目向前看去。隋军大营连绵数里,截断了去路,而且靠近大河,有着丰富的水源,至于粮食,既然隋军能在这里扎营,必然是不缺的。 当张长逊看见隋军漂泊在大河上的船只,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多的走舸,隋军至少有万人,想要攻破隋军营寨,并不容易。仔细看了看隋军的营寨,张长逊发现隋军营寨布局严谨,拒马、鹿角等物密布在大营外,各个大营之间,驻扎有法,让人一看,便可知道,这是一支百战精兵。 张长逊的心头升起了一丝不安,这一支隋军决不能让他们闯入关中,不然,长安会非常危险。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从隋营的布局来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拿下隋营,而且他所带兵马,不足一万,与至少一万的隋兵作战,而且是有营寨作为依靠的隋军,显然非常吃亏。 张长逊的脸上阴晴不定,而哥舒季通却有些按捺不住,道:“张将军,隋营虽然看似防备森严,但末将愿意一试,攻破隋军大营!” 哥舒季通虽然表现的非常积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张长逊却摇摇头,道:“隋军早有准备,且数量不少,若是进攻不利,士气必然低迷。如今不可进攻。” 哥舒季通有些焦急,道:“可是隋军安营扎寨在此,断绝了交通,潼关一旦没粮,可是大事情啊!” 张长逊目光看向隋营,摇摇头,道:“潼关暂时不会缺粮,我等还是先退回永丰仓,协助永丰仓守将守住粮仓,方为上策。” 哥舒季通见张长逊十分坚持,也只得点点头,道:“既然张将军如此坚持,必然有道理的。那么就暂退永丰仓!” 军令传达下去,唐军很快退却,朝着永丰仓前进。 第989章再来一击 张长逊的异动并没有瞒过雷士猛的眼睛,但对于他来说,稳扎稳打才是最重要的。.-雷士猛、阚棱等将原本认为张长逊会主动出击,但随后传来的消息,让众人都有些意外:张长逊居然撤退了。 大帐内,雷士猛、阚棱、王雄涎几人凑在一起,简单地商讨了一番,认为张长逊撤退,非常有可能是走永丰仓。毕竟永丰仓是关中的粮食基地,当初便是大隋的粮仓,李渊夺取了关中之后,同样看中了永丰仓靠近大河,交通便利这一点,关中的粮食,大多囤积在此地。 因此,永丰仓的重要性不容置疑,雷士猛没有急着猛攻永丰仓,是因为永丰仓地势较高,隋军登岸,或许早就已经知悉并做好了准备,与其猛攻,空耗粮草,雷士猛觉得不如屯兵驻扎,安心等待白玄度又或者是长安方面的决策,以静制动。 阚棱、王雄涎虽然一心求战,但也知道如今最好的策略是屯兵,因此同样赞同雷士猛的决策,三人分兵,各领一寨,将潼关堵在了中央。 张长逊退往永丰仓之后,一边加强防守,提防隋军偷袭,一边派人赶往长安,向太子李建成通报此事。而在另一边,杨侑已经得到雷士猛的消息,他立刻做出部署,一边让锦衣卫传达军令,告诉屈突通与尧君素,配合潼关大军行动,一边散布谣言,扰乱关中民心。 次日,隋军继续攻打潼关,虽然巨石对山石筑造的城墙伤害不大,但潼关的军心已经出现了动摇。 就在退路被截断的时候,不少唐军校尉纷纷进言白玄度,说隋军已经截断了后路,潼关的形势非常危急。虽说潼关存粮足够食用两个月,但隋军每日都不停轰击,对唐军士气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军心惶恐之下,不仅是士兵沉不住气,就连校尉也沉不住气了。 身为一军主帅,白玄度不能不沉住气,他亲自接见了各个校尉,表达出他的决心,那就是要放下包袱,固守潼关,消耗隋军实力,然后寻找机会反攻。 校尉们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隋军继续轰击。 长安,李建成得到消息,心中大为后悔。尽管他做出了部署,但依旧迟了一步。隋军屯兵在潼关以西,潼关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关。(800)这让李建成怎能不忧心忡忡呢?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不能告诉生病的父亲,只能独自承受。大唐的荣辱,全部系在他的身上。 要在潼关粮尽之前,打通与潼关的联系,而这个时间,大悦是两个月,李建成想了又想,派何人出征呢?长安的兵力捉襟见肘,除了段文操的两万禁军,便只有一万五千兵力,要防守偌大的长安,已经是严重不足。 这余下的三万五千士兵,是最后的机动兵力,哪里的战事吃紧,就要顶上去。但如今战争刚刚开始,就要的动用长安的禁卫军,这显然太早了一些。 李建成放目光放在了李世民的身上,李世民尚有五六万的大军,身为大唐的秦王,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李世民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河东。 隋军占据了风陵渡之后,李世民便得到了消息。虽然惊讶于杨侑能想出这种办法,但李世民依旧不焦急,即使占据了风陵渡,又能如何?让李世民担心的是,北并州的战事。 开春之后,苏定方已经率兵南下,杀奔太原,在城外驻扎下来,与殷开山、刘弘基的大军对峙。双方大小数十战,谁也占到便宜。至于壶关方向,李靖也开始进兵,对壶关发动攻势。 倒是在轵关的侯君集一直没有动兵,似乎是知道李世民大军太多,所以没有出动,生恐吃亏。 李世民对此有些得意,侯君集还是知道自己厉害的嘛,一时间,他显得信心满满。可是,当李建成的书信,送到他的案头的时候,李世民顿时吃了一惊。隋军不仅攻占了风陵渡,居然还夺走了潼关的渡口,并驻扎了下来。 潼关是长安的门户,此地绝不容有失。李世民顿时犹豫起来,要不要出兵,赶走雷士猛?李世民想了又想,又召见了房玄龄,与他商量了半响,李世民决定采纳房玄龄的建议,先出兵夺回风陵渡,然后再走蒲津渡,攻打雷士猛。 为了彻底赶走风陵渡的隋军,李世民决定亲自出征,激励士气。次日一早,唐军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出兵。李世民也披上了战甲,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房玄龄也身着儒袍,随同李世民一起出征。大军朝着南方赶去。可是刚刚走到首山,突然,几名斥候匆匆跑来,为首一人,到了李世民身边,拱拱手,道:“秦王,前方大河上,忽然发现大量走舸。” 李世民吃了一惊,道:“有多少船只?” “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看不出来有多少。”斥候回答。 李世民抿着嘴,也在不说话,而是一抽马鞭,战马沿着首山的官道,朝着大河边上奔去。足足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李世民这才到了岸边,登高一看,只见大河上,全是插着赤红色旗帜的走舸。 略略一看,至少有两百多艘,李世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隋军的水师,太多了,多的大唐无法抵挡。 可是,在关中与并州的交接,大唐没有水师存在,这些走舸前来的目的,是什么?李世民的脑海急速思考着,而身后的匆匆赶来的房玄龄却忽然一拍额头,道:“秦王,大事不妙了!” “为何大事不妙?”李世民急忙问道。 房玄龄指着北方,急道:“秦王,前方是蒲津渡!” “他们的目标是蒲津渡?”李世民失声之后,脸色大变。 蒲津渡是关中与河东最为便捷的连接通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大唐占据了关中之后,用了上百艘船只将两地连接起来,如此更利于通行了。如果说,隋军的目的是蒲津渡,那么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想要摧毁蒲津渡的船只。 一旦蒲津渡的船只被摧毁,那么后果,李世民根本不敢想象。他当即大喝一声,道:“快,尽快赶往蒲津渡!” 唐军士兵听见命令,纷纷拨转战马,朝着北方赶去,与隋军水师抢时间差,想要尽快赶到蒲津渡。可是,战马虽然速度很快,但这一带,首山地势复杂,需要绕路,反而不如隋军水师逆水而行来得快。 隋军水师将领正是雷士猛,一大早,他就奉命出征。骁将阚棱、王雄涎留守大营,而他亲帅水师赶赴蒲津渡,打算利用水军的优势兵力,一举烧毁蒲津渡,并将唐军的运输船只、船坞等物尽数摧毁。 一路上,雷士猛十分顺利。虽然大河越来越窄,但却没有遇见任何的敌人,唐军没有水师,这让雷士猛有些遗憾的同时,又对烧毁蒲津渡有着非常大的信心。 李世民的军队在大河边上出现的时候,雷士猛也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他立刻下令,加快速度,朝着蒲津渡杀去。 “将军,那便是蒲津渡!”一名校尉指着前方,说道。 雷士猛眯起眼睛,凝视着前方。前方伪唐的军旗正在半空飘扬,船坞里,为数不多船只正在停泊,看见隋军密密麻麻的走舸杀奔而来,唐军士卒尖叫着组织了起来。 唐军大约有三百多人,多是老弱病残。在校尉的率领下,他们取出了弓箭,想要反抗。可是,零零星星的箭羽对隋军并没有太大的伤害。等到隋军还击,一轮箭羽抛射下来,而且还是火箭,为数不多的唐军士卒中箭身亡,很快就崩溃了。 “快,将浮桥烧毁!”雷士猛下达命令。 隋军将士得令,纷纷靠近了浮桥,有人取出大刀,砍着铁索。有人则拿出了瓦罐,将火油洒在了船只上。一名校尉带着部下,正在追杀唐兵。一时之间,蒲津渡鸡飞狗跳,五十多名唐兵被杀死之后,余者皆一哄而散。 那名校尉也不追赶,而且带兵赶回,经过小半个时辰,隋军将火油洒满了浮桥,铁索也被砍断。 “报告将军,蒲津渡内外,已经洒满了火油。”一名校尉禀告。 “很好,点火!”雷雷士猛大声喝道。 “喏!”隋军士兵得令,点燃了火把,四处放火。很快,船坞被点燃,火焰冲天,一串火苗在浮桥上飞快地窜动着,瞬间也点燃了。 “好,烧得好!”雷士猛大笑道。 “将军,蒲津渡被烧,河东的唐军想要支援关中,就困难了许多。”一名校尉美滋滋地说道。 “李世民?不过一个短视之徒而已!”雷士猛哈哈一笑,非常看不起李世民。至少在陛下面前,屡战屡败的他,连给陛下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看,唐军杀来了!”忽然,一名士兵说道。 雷士猛凝神看去,却是李世民已经杀到,对此,他不屑一顾,道:“李世民你来晚了。” 李世民的确是来晚了,山路曲折,他足足多走了三十多里路,才赶到蒲津渡,等他赶来的时候,已经看见那冲天的大火,将天空映的一片血红,就像李世民此时的一张脸。 “狗贼,实在是太卑鄙了!”李世民大喝了一声,看着已经被点燃的浮桥,心中在滴血。火势已成,根本无法扑灭,再说隋军在一旁虎视眈眈,唐军根本无法从容扑灭。 雷士猛凝视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并没有急着撤退,他凝视着停驻不前的李世民,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心中愤然,却也无可奈何。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火势这才减弱,雷士猛见事情已成,当即下令返程,留下一脸郁闷的李世民。 第990章攻下潼关 “真是可恨!”李世民看着杨帆远去的隋军,咬牙切齿,恨不得背有双翅膀,能飞到半空,给隋军致命一击。。。·····可是,他毕竟是凡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离开视线。 房玄龄气喘吁吁,道“秦王,如今浮桥被烧,算要恢复,至少也要一个月之后。” 李世民默然点头,这一带虽然地势较为平坦,但若要搭建浮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一个月,已经算快的。而这一个月,关和河东的联系,必将受到极大的影响,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李世民不能顺利支援长安。 北方虽然尚有龙门渡,但却需要多花费七八日的时间,对于一向认为兵贵神速的李世民来说,这是无法容忍的。 房玄龄想了想,道“秦王,为今之计,只有一方面征集船只,修复浮桥;另一方面,需要打通与潼关方面的联系。” 李世民颔首,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要如何拿下风陵渡,是一个大问题。而且,算收复了风陵渡,由于船只不足,大河的运输权,还是落入大隋之手。 李世民一时踌躇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 雷士猛顺流而下,速度快了一倍,黄昏时分,便已经回到潼关,他立刻修书一封,向杨侑禀告此事。杨侑得到消息,将书信递给杜如晦。杜如晦微微一笑,道“陛下,河东与关的联系,暂时被截断了。如今正是发动进攻的好时机。” “不错,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潼关,兵逼长安!”杨侑说着,立刻召见了罗士信、裴行俨等骁将。 这几日的罗士信、裴行俨只是轰击城头,一直没有率兵真正攻打潼关,两人都憋了一口气,此时听见陛下下令,精神都是一震,朗声道“陛下,微臣早手痒万分,明日一战,一定让白玄度胆寒!” 杨侑摆摆手,道“两位爱卿,不必焦急。这潼关毕竟是雄关,城池高大,更是依山而建,一时之间,想要拿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白玄度的后退被截断,唐军必定军心惶恐,关键看白玄度的驭下之术!不管怎样,明日开始正式攻城!”杨侑下令。 “喏!” 次日一早,罗士信和裴行俨率兵出击,这一次隋军准备充分,各种攻城器械都推了出来,摆明了一副要攻城的态度。潼关守军得到消息,立刻将消息禀告白玄度。 白玄度得到消息,立刻赶往城头,凝神一看,只见城外的隋军密密麻麻,如同秋后的蚱蜢一般,前几日多了许多,军旗在半空猎猎作响,站在城头,白玄度依旧清晰可闻。 种种迹象来看,隋军是真的要攻城了,白玄度立刻紧张起来,传令各个校尉,准备作战。好在潼关历来是雄关,石、檑木必不可少,由于隋军已经杀到,白玄度早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还有少量火油,都是御敌之物。 白玄度唯一担心的是,在潼关以西存在大量隋军的情况下,他需要分兵御敌,如此一来,潼关的兵力会十分紧张。潼关两翼都要防守,都要守住,任何一边出事,潼关很有可能失守了。 在白玄度做出部署的时候,刘兰成率领水师出击,再度出击潼关北侧。白玄度虽然不担心刘兰成能攻下潼关,但还是派出了士兵驻守。唐军各名校尉刚刚抵达,雷士猛那边,也做出了反应。 在蒲津渡被烧毁的情况下,潼关已经岌岌可危,隋军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致命一击。 潼关以东,罗士信这边率先发动攻击,隋军先是使用了投石器进行攻击。此时,罗士信、裴行俨将投石器的真正威力充分发挥出来,巨石恰好砸在城头,女墙剧烈颤动,碎石飞溅,只要被碰着,无不是被划伤。 唐军士卒纷纷躲避,白玄度也大为惊讶,隋军的投石器威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他不得不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跟,避免被乱石击。隋军在轰击的同时,其他步卒已经在准备着冲车以及云梯等物。 足足轰击了小半个时辰,罗士信一声大喝,隋军士兵立刻朝着潼关杀去。 “隋军杀来了!”一名唐兵一声厉喝,站了起来。 唐军赶紧清除地的乱石,将石檑木搬运来,积极备战。隋军冲杀而来,纷纷将云梯架在城墙,朝着方爬去。唐军士兵没有急着行动,而是等待着隋军士兵向爬,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城墙下,披着湿牛皮的冲车也被推了来,在巨木的保护下,逐渐靠近了城门。 “投!”白玄度脸有一道血痕,那是被飞溅的碎石击伤的。他目光充满了愤怒,隋军太可恨了,竟然使诈。唐军士兵听见白玄度的命令,纷纷抬起石檑木,砸了下去。 石落下,砸在城墙,将云梯砸断,隋军士兵凡是被砸的,不是缺胳膊断腿,是头颅崩裂,死于非命。然而,隋军依旧悍不畏死地扑,喊杀声震天,石檑木密集如雨,隋军士卒也纷纷落下,但没有人退缩,这一战,是关系重大的一战。 裴行俨、罗士信发动进攻不久,雷士猛部,以阚棱、王雄涎为首,也对潼关西城发动了进攻。相东城而言,西城的城墙并不高大,不到三丈高,更加利于隋军攻城。 东西两方发动的攻势如同雷霆一击,悍不畏死的进攻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虽然隋军惨重,付出了千人的代价,但依旧没有退缩。战斗已经炙热化。这不仅是一场战斗,更是在考验两军的士气,考验着士兵们的心理承受力。 潼关城头下,尸体逐渐堆积,已经有了两尺多深,隋军几度登城池,最终被赶下城墙,唐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随着厮杀的继续,相当一部分是新兵的唐军有些崩溃了。 毕竟隋军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让人畏惧。打仗靠的是精气神,谁的气势更旺盛,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在三个时辰后,天色逐渐变暗,已经是申时,面对巨大的压力,虽然白玄度还在拼命指挥,但其部下一部分新丁已经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节节后退。尤其是潼关西门,阚棱、王雄涎都是猛将,西门城墙更低,隋军攻势更猛。 白玄度从东门跑到西门,又从西门跑到东门,往返数次,毕竟分身乏术,管得了这边,管不了那边。阚棱和王雄涎寻了机会,杀城头,两人一场骁勇,砍死数人之后,唐军新丁呐喊一声,纷纷逃走。 一旦缺口被打开,无数隋军爬城头,在各名校尉的带领下,朝着潼关各处杀去。白玄度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他迅速派兵想要堵截隋军,但为时已晚,隋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阚棱和王雄涎更是两头猛虎,带着隋军士兵一阵屠杀,潼关内人昂马翻。 消息传到城东,白玄度惊魂不定,部下接到消息,心震惊,军心此崩溃。这一场崩溃,除了被困之后的惊慌,更是由于隋军的骁勇。唐军一旦崩溃,兵败如山,溃军沿着大街朝着西门狂奔,想要逃出潼关。 可是,隋军已经牢牢的堵住了路口,凡是想要逃走的唐军,大多被杀死,余者选择了投降。隋军真正攻打潼关,说起来也不过是一日,但已经让唐军士卒心胆寒,一旦心恐惧,这一战的结果,基本定了。 白玄度想要逃走,乱军,被流矢射死,这一下,群龙无首,唐军更是惊恐到了极点,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了投降。 黄昏时分,潼关战事落下帷幕,杨侑得到消息,立刻率兵进关,将大本营改为潼关,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攻略。 与此同时,长安的李建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他得到消息,隋军的水师竟然烧毁了蒲津渡的浮桥,这使得关和河东的联系,变得困难起来,一旦长安发生战事,至少要浪费五六日的时间。而这五六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如今该怎么办?雷士猛的大军占据了潼关以西,潼关不得不救,可是,关兵力不足,需要秦王的大军支援,才有可能拿下雷士猛。但如今看来,秦王算从龙门渡赶来,也需要七八日,如果能一鼓作气赶走雷士猛,恐怕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李建成只希望,潼关守将白玄度能够支撑到秦王赶来。想来以潼关的险要,怎么也能撑住一两个月吧。想到这里,李建成一颗心逐渐放下。他立刻修书,一方面让李世民尽快赶来关,一方面,让张长逊守住永丰仓,不可轻易出击。永丰仓是大唐的命脉所在,决不能有失。 李建成让人快马将书信送出去之后,又在考虑,是否将永丰仓的粮食运回一部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不然,算潼关掌握在手,但雷士猛可以随时威胁永丰仓,还是十分危险。 李建成想了半响,立刻召见了心腹率更令欧阳询,让他速速赶往永丰仓,告诉张长逊,寻找机会将粮食运回长安。欧阳询得令,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当即带着几名家仆,趁着黄昏的阳光,拿着太子令,星夜奔往永丰仓。 第991章瓦解军心 永丰仓守将声名不显,却是关韦氏,名唤韦承泽,年纪约有四旬,国字脸,脸布满了胡须,显得十分坚毅。韦承泽是韦家年青一辈人的佼佼者,被韦家人寄以厚望。 韦承泽显得有些忧心,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隋军杀来了,可谓是四面夹攻,不仅关岌岌可危,连并州守住的机会也不大。国势艰难到了这等地步,任由是谁,都要为自己考虑了。 更何况,韦氏是关大族,韦承泽不仅仅需要为自己考虑,更要为家族考虑。韦承泽想的很深远,所以,面对隋军的攻势,他有自己的打算。但如今,不是机会,他需要等待。 永丰仓是大唐的命脉所在,绝不容有失。一旦失陷,后果不堪设想,这个道理,算是一般百姓都懂。如今隋军占据了潼关渡口,随时可能攻击永丰仓。尽管张长逊带兵前来支援,但一旦永丰仓被围,粮食运输不出去,关还是缺粮。 韦承泽看的十分清楚,因此,他做出了一些准备。当张长逊带着欧阳询赶来,拿出太子令,说要将永丰仓的粮食拿出二十万石,韦承泽只是略略做出准备,让士卒们押送着粮食,送往长安。 大军刚刚走出永丰仓不久,一群衣衫篓缕的士兵,灰头土脸地从潼关方向走来,这群唐兵约有三十多人,人人身带伤,看起来十分狼狈。一命唐军校尉异常警惕,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止步。”说着,校尉拔出了横刀,显得非常警惕。 “将军,我等是潼关的唐兵!”一名士兵站住,回答。 “潼关的唐兵?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那名校尉依旧警惕。 “将军,潼关已经失守,我等是逃出来的!”那名士兵回答。 校尉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潼关失守?!”脸色不由大变,话音刚落,便匆匆朝着永丰仓内跑去。 张长逊和哥舒季通、韦承泽等人正在屋子里商量着事情,校尉匆匆闯入,一进门,大声的喊道“韦将军,大事不好了。隋军已经攻破潼关!” “什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张长逊、哥舒季通、韦承泽三人都站了起来,面色均是大变。(. 潼关失守!这是多么大的事情,怎能不让众人吃惊呢?潼关是长安的最大依仗,失守了,长安以东,几乎是一马平川,并无险要,怎能抵挡住隋军的铁军呢? 潼关失守,要尽快告诉太子,及时作出应对,这是太子李建成心腹张长逊的第一反应,他立刻迈步向外走去。大厅外,衣衫篓缕的唐兵正坐在地,大口大口吃着胡饼,看见张长逊、哥舒季通等人走了出来,忙纷纷站起身来。 “将军,潼关已经失守,失守了哇!”为首一名败兵,说道。 张长逊摆摆手,道“本将已经知道。”顿了一顿,张长逊又问道“这一次潼关是如何失守的?详细说说。” “喏!”那名士兵应着,将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张长逊听着,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隋军在没有正式攻打之前,只是每日用投石器攻击潼关,看似束手无策,但实际,一直在等待机会。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一旦来临,竟然如此突兀,隋军仅仅用了一日的时间,四面攻击,看似坚固的潼关竟然在一日之间,被攻下,看来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张长逊又仔细问了半响,突然心咯噔一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想到此,他不由冷汗淋漓,可是算知道了杨侑的诡计,又能如何呢?他只有尽快派出使者,向太子禀告此事。 潼关,隋军士兵正在忙碌地准备着,运输粮草,磨利武器,收拾箭羽,准备着新的攻势。而在一间屋子内,杨侑正在与群臣商议事情。潼关天险已经落入大隋之手,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进兵长安。 不过在此之前,杨侑还有事情要做,那是进一步分化、瓦解伪唐的军心。 “诸位爱卿,第一批唐军已经放走,接下来,便是第二批,朕要在三日之内,放走这潼关的一万多士兵。”杨侑说道。这唐兵一万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这几批对关军民的士气必然有巨大的影响。 如此多的溃兵一旦逃回长安,算李渊父子想要堵住潼关失守的消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万多的溃兵带给李渊的,负面消息大于正面,这是杨侑乐于看见的。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等所有的唐军都被放回去,必定会带去潼关失守的消息。军心惶恐之下,伪唐士兵士气低迷,必定兵无战心。届时,只要合理引导,能引起关百姓的愤怒,进而一举收复大兴。” 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听了,均是抱拳,道“兴复大隋,在此一举,微臣等原为先驱,收复大兴!” 杨侑朗声道“如果朕猜的没有错,李建成必定会将永丰仓的粮食运回大兴。冯将军,朕给你三千人,作为先锋,驻扎在永丰仓以南。永丰仓的唐军若是出兵攻打,你无须迎战,只可固守。若是唐军运粮,可出兵截杀。” 冯智得命,前一步,道“喏!微臣定叫李建成不能将一粒粮食送回大兴!” “冯将军,责任重大,明日一早便可动身。”杨侑说道。 “喏!”冯智得命。 “余下诸将,准备粮秣,攻城器械,两日后出兵。”杨侑吩咐。 次日,长安城,已经响午十分,李建成依旧没有用餐,他在思考。如今的局面该如何破解?可是,纵然是各种思考,他仍然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在大隋已经占据了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几路大军围攻长安。可以说,隋军只要稳扎稳打,大唐几乎没有取胜的希望。可是身为大唐太子,决不能轻言放弃,像当年,各路义军攻打大兴,那个少年,依旧没有放弃,不是吗? 如今的李建成,经历了更多的风雨,变得更加成熟,他更没有放弃的理由。可是,面对困境,该怎么办呢?潼关能挡住隋军吗?算潼关挡住了隋军主力,作为偏师的屈突通部、尧君素部,仍然兵马不少。大唐能安然渡过这一次的难关吗? 李建成想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到更好的破敌之策,他只能寄希望于,隋军或者说杨侑犯错,大唐才有取胜的机会。 在他想着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建成抬头一看,原来是欧阳询。欧阳询满脸大汗,有着焦急之色。 李建成忙问道“欧卿,粮食运回来吗?” 欧阳询点点头,道“太子,微臣运回来二十万粮食。” “好,很好!”李建成忍不住鼓掌,这二十万粮食至少可以支撑一个月以,未来的大战,能多支撑一会,又多添了一点点的胜算。李建成面容逐渐缓和下来,正要说话。 欧阳询却低声道“太子,据可靠消息,潼关已经失守!” “什么?”李建成闻言,有如遭到雷击,身形一震,后退两步,不由自主靠在了案几边,案几震动,几本折子落在地,茶杯也被摔碎,发出声声脆响。 李建成不敢置信也不肯相信,潼关天险,大唐经营了很久,算隋军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攻下。可是,欧阳询给他的消息,让他十分震惊。 “你,说什么?”一瞬间,李建成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了。 “太子,潼关失守,消息确凿。”欧阳询再度说了一遍,他生恐太子不相信,因此多加了四个字。 李建成咬着嘴唇,心不仅是愤恨,更有一种无力感在心头升起,难道说,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吗?李建成不甘心啊。 欧阳询忙前一步扶住李建成,道“太子,虽然潼关被破,但若能以华山为屏障,华阴、渭南坚城驻扎兵马,层层抵抗,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束手擒的好。李建成咬着牙,凝目沉思了半响,终于点点头,道“正当如此,只是此事太过于重大,孤在考虑,是否要告诉父皇?” 李渊毒,虽然后来发现了,也及时医治,但毕竟毒太深,不是一时半刻能治好的,身子依旧虚弱。若是将此事告诉父皇,恐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刻意隐瞒,恐怕等到隋军杀来,父皇知道消息,身体会更加糟糕。 欧阳询想了想,轻声道“太子,此事虽然关系重大,但陛下是国家柱石,在这个关键时刻,决不能出事。微臣的建议,是依旧隐瞒,而且要叮嘱陛下身边的宦官,严密封锁消息,不得乱嚼舌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建成沉吟片刻,艰难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父皇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此事孤会做出安排。” 顿了一顿,李建成又道“必须要尽快派兵支援永丰仓,杨侑的下一步,必定是要夺取永丰仓的粮食,此消彼长之下,对大唐必定打击巨大。” “太子,一方面可以派兵支援,一方面,还是需要秦王赶来支援。”欧阳询说道。河东的唐军,才是大唐的精锐,决不能留守在河东无所事事。 李建成点头,立刻做出部署,应对隋军的行动。 第992章运粮 冯智戣进兵永丰仓之后,立刻扎下大营,防备十分森严,同时,全副武装的斥候每日都处营查探,一旦唐军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骑兵就随时出击,张长逊得到消息,立刻召开了小型会议。 哥舒季通一拍桌子,认为隋军虽然骑兵不少,但兵马只有数千人,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一鼓作气,歼灭这三千余人的隋军。再说了,冯智戣声名不显,据说是南岭蛮人,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哥舒季通说着这话的时候,却忘记了,自己是突厥人,同样是“蛮夷”。 韦承泽却沉默不语,隋军的强势进击,一日之间,就攻破了潼关,实在是奇怪。难道说,隋军有什么秘密武器吗?可是从败兵的叙述来看,根本没有异常之处。韦承泽在考虑,这永丰仓如何守卫?很明显,冯智戣是先锋,随后,就会有大批的隋军杀来,那个时候,永丰仓还能守住吗?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离开永丰仓。 哥舒季通力主出战,张长逊却有些迟疑,太子令他不管怎样,都要守住永丰仓,如果出击,拿不下冯智戣,反而中了诡计,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太子问罪还是小事,永丰仓是关中粮仓,绝不容有失。 韦承泽眼皮一搭,忽然开口,道:“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要通报太子,将永丰仓的事情告诉他。永丰仓绝不容有失啊。” 张长逊点点头,道:“韦将军说的极是,的确先要让太子知道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末将愿亲赴长安,向太子禀告此事。”韦承泽不紧不慢地说道。 张长逊略一迟疑,道:“韦将军是永丰仓守将,若是赶赴长安,恐怕有些不妥吧。” 韦承泽笑了笑,道:“张将军是太子心腹,更有胜人一筹的见识,如今驻扎在永丰仓,处理一切事宜,那是最好不过了。末将不过马前卒,只是为将军效劳而已。” 张长逊见他话说得漂亮,心中却不由冷笑了一声,他一向瞧不起世家子弟,认为他们不学无术。如今看来,这仗还没有打,韦承泽心中就有了惧意,实在让张长逊心中充满了鄙夷。 张长逊想了想,笑道:“既然是这样,就有劳韦将军了。网”此人既然胆小如鼠,留在此地,只会碍手碍脚,还不如将他打发回长安,还能将永丰仓的唐军控制在手中,兵力多了,政令又统一,才方便行事。 韦承泽忙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张将军,事不宜迟,末将先回长安。” “韦将军一路小心!”张长逊点头,目送韦承泽消失,直到看不见了韦承泽的身影,这才冷笑了一声,道:“纨绔之徒,走了是好事。” 哥舒季通道:“张将军,还是出兵打一仗再说。” 张长逊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思考,攻不攻?按照他的本意,是不想攻打的,但一味防守,何时是个尽头?王世充守,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眼下隋军兵力不足,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哥舒季通见张长逊犹豫,劝慰道:“张将军,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不可放弃啊。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张长逊沉吟片刻,道:“此事容我想想。” 冯智戣在永丰仓以南驻扎下来之后,将大营修建的结结实实,拒马鹿角等物齐备,哨楼上弓箭手时刻监视四方,斥候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将消息传回大营。 冯智戣深受其父冯昂影响,对汉学十分精通,排兵布阵也有心得。大营各种防备设施,一应俱全。抵达永丰仓当日,冯智戣下令士兵打起精神,严加防范,防止唐军偷袭大营。 可是一夜过去,永丰仓的唐军依旧没有出兵,这让冯智戣松了一口气,昨日行军,人困马乏,是最容易被偷袭的,既然唐军放弃了这个机会,隋军士兵恢复了体力,以隋军的精锐,又有什么值得害怕呢? 冯智戣一大早就起来,在营中巡视,刚刚转了一圈,一名斥候伍长匆匆而来,到了冯智戣身边,拱拱手,道:“将军,永丰仓的唐军出动了。” “哦?有多少兵马?”冯智戣凝目,这是他的第一战,不能出错。 “将军,唐军并不是前来攻营,而是朝着长安运输粮食,目测约有五万石粮食,护送的部队除了民夫,约有两千人。” 冯智戣眯起了眼睛,唐军早不运输粮食,晚不运输粮食,偏偏在这个时候运输,难道有什么诡计不成?护送的唐兵有两千人,这个数目其实不少,因为相对于冯智戣的兵马,数量已经不少。冯智戣只有三千人,不可能倾巢而出,出动的最多两千人,不然营寨就守不住。 冯智戣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道:“传令下去,骑兵营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击!” “喏!”亲兵匆匆而去。 半个时辰后,五百骑兵呼啸而出,沿着官道狂奔而去。山尖上,一名唐兵斥候看见隋军气势汹汹杀出,不由冷笑一声,立刻拨马回奔。 永丰仓内,张长逊站在高台上,河风吹拂,吹动张长逊的发丝向后飘去,身边,哥舒季通神色严峻,不时踮起脚尖,看着远处,似乎有些紧张。 “张将军,你说隋军会上当吗?”哥舒季通问道。 张长逊捋着胡须,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冯智戣虽然年纪不小,但毕竟是南蛮,哪里懂得汉学的博大精深?只要他出兵,就一定会上当。” 哥舒季通摸着虬髯胡须,不由点点头。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名斥候匆匆而来,朗声道:“张将军,隋军出击了!” “果真?”张长逊问道。 “卑职亲眼看见,绝不会有错。”斥候朗声回答。 张长逊点点头,转过身,看着仓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隐约可见隋军赤红色的军旗在半空飞舞。 斥候又道:“张将军,隋军都是骑兵,约有五百人。” “五百人。”张长逊笑了笑,道:“隋军这是想要截杀我军士卒,哼,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就算是五百骑兵,又能奈我何?” 哥舒季通有些按捺不住,道:“张将军,出击吧!” “不要急,不可打草惊蛇。隋军就算是骑兵,至少也需要两炷香的时间。等到他们中计了,哥舒将军再杀出去,也不迟。”张长逊笑道。 哥舒季通点点头,道:“但凭张将军吩咐。” 冯智戣亲帅五百骑兵,沿着官道一路疾行,官道两旁,密林丛生,冯智戣不时打量着两旁,他看出来,两旁并没有伏兵,而且他相信,以隋军骑兵的精锐,没有人敢挡。 又奔跑了半响,前方士兵传回来消息,说前方平坦的官道上,唐军正在运送粮草,手推车、老黄牛,正沿着官道缓缓而行,两千唐兵护送在四周,一副警惕的模样。 “杀,沿着官道杀过去。”冯智戣一声令下,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陡然加快速度,朝着唐军杀奔而去。如雷的马蹄声突然响起,天空如同炸雷一般,惊得唐军士兵纷纷回头。 当隋军赤红色的旗帜印入眼帘,数名校尉瞳孔猛烈收缩,纷纷大叫,道:“敌袭!” 听见校尉的叫声,唐军赶紧行动起来,将手推车置于前方,试图阻止隋军铁骑的冲击,至于他们,则躲在手推车后,准备迎击隋军。铁蹄奔袭而来,冯智戣并没有靠近,而是一声令下,隋军士兵取出弓箭,迅速搭上了火箭,朝着前方射击。 “快逃!”一名校尉看见,惊讶的大吃一惊,立刻拔腿就逃,其他唐军见势不妙,也纷纷逃走。 冯智戣有些惊讶,唐军这是做什么?但下一刻,冯智戣就明白了这是为何。 “轰!”火箭落下,手推车上突然火焰熊熊,映红了冯智戣的脸,手推车上的,不是粮食,而是易燃之物,看见那一串故意留下来的缺口,冯智戣不由冷笑了一声,原来唐军是想要引诱,一旦隋军杀进去,唐军便可以堵住缺口,利用一场大火,将隋军全歼。 冯智戣心中暗叫了一声幸运,若不是他想要烧毁粮草,恐怕就中计了。想到此,他大喝一声,道:“射,射死他们!” 不用冯智戣多说,唐军的手推车着火之后,火势便开始蔓延开来,手推车上的多是易燃之物,而牛车上,也同样堆满了柴薪,一旦着火,很难扑灭。唐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火势迅速在人群之中蔓延,唐军士卒纷纷逃窜,仓皇逃命。 冯智戣将骑兵分成两队,沿着官道两侧,火势没有蔓延之处厮杀,骑兵的射箭,虽然准头较低,但无差别的射击,还是射死了大量的唐兵。熊熊的大火引起了张长逊的注意,他忍不住一拍大腿,道:“隋军中计了!” 哥舒季通哈哈大笑,道:“张将军,如今正是出击的好时候!” “哥舒将军,本将给你两千兵马,在隋军归路上埋伏,务必要将这支五百人的骑兵全歼!”张长逊下令,言语间,充满了喜悦和自信。 哥舒季通一抱拳,道:“张将军请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给隋军一点厉害看看!”说完,哥舒季通匆匆离开,带着早有准备的唐军精锐,偷偷下了山,准备伏击隋军。 q 第993章挫败阴谋 哥舒季通带着步卒下山,沿着密林潜行,准备藏在冯智回营之处,伺机伏击。按照哥舒季通的想法,冯智兵败之后,必定是军心惶恐,突然有伏兵杀出,隋军必定会更加惶恐,说不定还能擒获冯智。如果生擒了隋军先锋,这份大功,足以获得不少的赏赐。太子若是高兴,指不定有什么丰厚的奖赏。 一想到这点,哥舒季通就开心了起来,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 此时,冯智带着隋军,已经将唐军的辎重车点燃,隋军射出的火箭,将官道变成一片火海,惊慌失措的唐军已经被斩杀了不少,余者见势不妙,选择了投降。 冯智骑在战马上,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唐兵,见一人是校尉打扮,摆摆手,道:“你上来!” 那名校尉见躲不过,只得走上前,哭丧着脸,道:“将军,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冯智哈哈一笑,什么都不知道,往往代表着知道。这人也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型了。想到此,他问道:“说,张长逊的计划是什么?” 唐军校尉身子一抖,道:“将军,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他衣甲扒了,送进火里做烧烤。”冯智笑的很是残忍。 唐军校尉大惊失色,两名隋兵已经走了上来,伸出有力的胳膊,将唐军校尉死死按住。校尉想要抵抗,但却无济于事。两名隋兵按住他之后,立刻有人过来,将唐军校尉的衣甲给剥了。 校尉只是穿着白色的裘衣,虽然不冷,但却有着不安,几名隋兵押着他,走向了火海。大火熊熊,映照在他的脸上,汗水立刻滴了出来,微风吹拂,一股糊臭传入鼻孔,仔细看着,甚至还能看见火海中,正在燃烧着的尸体,仿佛前一刻,这些尸体正在火中疯狂的叫喊,可是无论怎样,还是被活活烧死。 想象力丰富,有时候不是好事,一想到如此残忍的一幕,校尉不寒而栗,在两名隋军想要推他如火海的时候,校尉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折磨,道:“我说,我说!” 冯智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眼前的校尉,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李成全。”那名校尉连连点头。 “张长逊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你快快道来,本将饶你不死。”冯智说道。其实心中他早就知道张长逊无非是伏击,但在具体的步骤上,他还不知道。 李成全忙道:“冯将军,张长逊的想法是利用运粮来诱惑将军,然后利用手推车上的易燃之物,击败将军。而哥舒季通将军,则在冯将军归路上埋伏,伺机擒获将军。” 李成全的话非常简短,但冯智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他笑了笑,道:“你先起来罢。”说着,叫过了一名亲兵,吩咐了一番。 很快,两队隋军斥候四处跑开,寻找着唐军的斥候,而两百人隋兵换上了唐军的衣甲,朝着隋军大营赶去。冯智曾经想过偷袭永丰仓,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四周必然有唐军的斥候,再说,他兵马不多,就算偷袭成功,也无法拿下永丰仓。一旦失败,隋军士气反而受挫。 经此一战,张长逊已经得到教训,必然不敢再度设计,就算想要运粮,也没有那么容易。再等两三日,隋军主力就能赶到,届时围困永丰仓,张长逊又不是鸟人,岂能飞走? 冯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哥舒季通击败,再给张长逊一个教训,如此就够了。三百骑兵化整为零,零零散散地朝着隋军大营狂奔而去。随后,是两百化装为唐军的隋军骑兵。 永丰仓内,张长逊正看着熊熊的火光,一副欣赏的表情。他仿佛看见了隋军被大火烧得四处奔逃。心中得意非凡。这一战之后,若是哥舒季通顺利将冯智擒获,那么隋军先锋必然崩溃,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大捷,就会由他张长逊创造。 张长逊等待了将近半个时辰,看着东面的火势渐渐变小了,不由得意地笑了一声,看来战事差不多了。他转身正要走下哨楼,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几名士兵匆匆走来,身后是几名灰头土脸,格外狼狈唐兵。 张长逊一愣,这几人为何会如此? “张将军,大事不好了。隋军居然使用火箭,我军反中其计,损失颇为严重。我等侥幸逃出来。”一名士兵语无伦次地说着。 张长逊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道:“你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后一名口舌较为伶俐之人,忙上前,将事情详细说了,张长逊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变化。而伏击失败之后,哥舒季通那边,恐怕就难以奏效了。 哥舒季通必然赶快撤退,这是张长逊在吃亏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可是,他却不知道,为时己晚。 哥舒季通一直埋伏在密林中,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冯智不仅知道张长逊的阴谋,而且还制定了相应的对策,零零散散的骑兵冲了过来,哥舒季通没有急着攻击,因为他看清楚了,大部分的隋军还在后方,隋军最大的一杆旗帜,就在其中。 哥舒季通示意部下将这些隋兵放走,继续埋伏,一炷香时间后,隋军大部队杀来了,只见他们十分狼狈,人人的脸上带着惊慌,看来是被伏击吓破了胆。哥舒季通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挥挥手,示意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呼啸声响起,隋军在官道两旁一边快速奔走,一边射出火箭,此时虽然草木春生,不容易起火,但也引起了一阵骚乱。唐军士兵忍受不住,纷纷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然而,隋军的攻势越加猛烈,越来越多的火箭落下,地上的枯枝被点燃。 哥舒季通从密林中跑了出来,官道上,还有几根没有拉直的绳子,他已经来不及下令了。其他唐军也是如此,纷纷从树林里逃了出来。 “杀!”冯智一声令下,隋军铁骑席卷如风,横刀砍下,长矛刺出,乱哄哄的唐军如同稻草一般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人头滚滚而落。 将近三百骑兵如同旋风一般,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将唐军击溃,乱军中,哥舒季通被长矛刺死,至死,他都不知道是被谁杀死的。 张长逊在知道上当之后,立刻派兵三千,试图救援哥舒季通,但半途上,援兵遇见了一群身着唐军铠甲的士兵,而且其中不少是骑兵,援兵将领一时没有防备,被两百铁骑冲垮了阵型,余者崩溃而逃,隋军铁骑一阵追杀,到了永丰仓路口,见山势险要,又有堡垒,只得撤退,但纵然是如此,也杀敌五百多人。 冯智这边,也杀敌足有千人,哥舒季通的铠甲与一般士兵不同,而且由于是突厥人,更容易分辨。冯智见杀了一名唐将,自然是心中欢喜,下令割了哥舒季通的人头,回营交差。 这一战是冯智初战,总计斩敌有三千余人,其中包括一部分民夫。冯智回到大营,杀鸡宰羊,犒劳三军。 与隋军喜气洋洋不同,永丰仓内,至少有四千多人的唐兵多多少少带伤,战死的袍泽身躯已经不全,或被割了耳朵,或被割了头颅。整个永丰仓,陷入了沉寂。 张长逊看着眼前被割掉了头颅的哥舒季通的尸身,心中情绪复杂,他看不起冯智,认为他是南蛮,不通汉学,更不懂汉家兵法的精要。可是不管怎样,这一战却是他失败了,不仅被杀了三千多人,还有四千多人受伤,在这场大败的带动下,唐军士气低迷。放眼看去,人人低垂着头,显得萎靡不振。 “将军,我军初败,对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呀。”一名心腹亲兵低声。 张长逊默默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清楚,在如今局势下,不可贸然出击,但若是拖了数日,隋军大军就会杀来,永丰仓虽然地势险要,但又怎能守住?而且永丰仓是有足够的粮食,但若被长期围困,就会缺乏柴薪,一旦没有了火,怎么吃饭? 张长逊想了又想,只得无奈摇头,如今看来,还是需要太子的支援。不然,根本守不住永丰仓。他立刻再度派出信使,向太子求救。 与此同时,李世民在河东,一边积极收集、打造船只,一边搜集信息。他几度召集幕僚,如房玄龄等人商议军事,最终做出了决定:秦王李世民先统兵两万精锐,立刻从龙门渡过河,南下支援长安,尤其是抢占永丰仓。 大唐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就算他想要自立,也要能独自支撑战局,但从目前局势来看,是不可能的,只有和太子互相依靠,才有可能度过难关,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 就在李世民准备过河的时候,李靖攻破壶关,席卷上党郡,并沿着官道北上,准备与在太原的苏定方会师,夺取并州重镇太原。此时,苏定方与殷开山、刘弘基两人交战数十次,互相有胜有负,处于相持阶段,李靖的迅速北上,不仅带来兵力上对比的不同,更造成了双方士气、心理上的变化,太原一战,即将出现新的不同。 第994章李渊的办法 哈址,请牢记! 两日后,杨侑在放走了潼关的败兵之后,率兵赶到了永丰仓。冯智得到消息,亲帅兵马出营相迎,杨侑、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等人进入大帐,冯智详细禀告了军情。 杨侑听了,不由微微一笑,关中粮仓已经被围困,唐军不多,此时不攻,更待何时?隋军将永丰仓围困起来,准备拿下关中粮仓。张长逊看出杨侑意图,一边下令严防死守,一边再度联络长安,希望太子能尽快派兵。 长安城,李建成早已得到消息,可是,更大的危机却摆在了面前,数日来,潼关败兵陆续回到了长安,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大唐潼关兵败,本来是一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如今,随着败兵的口,长安军民都知道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尽管李建成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败兵控制起来,但异常狡猾的杨侑,将败兵分批放出,让李建成防不胜防,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多少败兵被放回来。而且其中一些败兵,怕被追究责任,改头换面,偷偷潜入长安城中,更让李建成增加了搜寻的难度。 长安街头,一时之间,流传着潼关唐军兵败的消息,人心惶惶之下,朝中重臣都纷纷去寻太子李建成,询问事情的真相。李建成十分为难,一方面,他要将消息封锁,以免引起军心惶恐,民心涣散;而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此时瞒不住,早晚会被长安城军民知道,届时,恐怕引起的慌乱更甚。 李建成面对群臣的怀疑、质问,显得犹豫不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难以做出决定。 皇城内,发须花白的李渊正在小宦官的扶持下,沿着青石板路缓缓而行。李渊的身子在御医的精心治疗下,已经有了大的好转。此时夏日已到,天气转暖,晒一晒太阳,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李渊走了半响,有些累了,便在小宦官的帮助下,在亭子里坐下休息,轻风吹拂,让李渊显得十分惬意,然而,表面上的惬意,却让李渊的思考,一刻没有停下来。 逆隋大兵压境,气势汹汹,数路进攻,长安岌岌可危,怎能不让大唐天子李渊忧心忡忡呢?李渊坐在石凳上,忽然问道:“欣俊,太子那边有消息吗?” 王欣俊嘴唇蠕动,道:“陛下,太子那边,依旧在处理政事,据悉各方战事,风平浪静。热门(” “嗯!”李渊点点头,几个地方的战事处于相持阶段,那便是最好的。毕竟大唐兵力不足,一方面的溃败,都有可能造成整个战局的溃败,绝不容得半点的马虎。 李渊一颗心逐渐放下,这总算是一个好消息,他不由眯起了眼睛,舒服地享受着微风。忽然,李渊又睁开了眼睛,道:“你可知道秦王在哪里?” “秦王?”王欣俊一愣,旋即摇摇头,道:“陛下赎罪,老奴不知。” 李渊本来心情颇为高兴,闻言不由冷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你不说朕也知道,想必他正在河东休养生息!”李渊的心中有些愤怒,休养生息,如今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吗?这个秦王,实在是太不像话,不过,李渊的心中还是相信,李世民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背叛大唐,毕竟他对杨俎之入骨,杨侑,是大唐李氏一族的仇人,这个大仇,是永远不可能放下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渊才会放心让李世民继续领兵,只是他希望,李世民会以大义为重,为大唐的兴盛而努力。 李渊轻轻叹息了一声,轻轻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太过于沉重了,他身体尚未完全痊愈,不可浪费太多的脑力。李渊休息了半响,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渊睁开眼睛,抬起眼皮,原来是心腹禁军将领段文操。 段文操脚步匆匆而清脆,走到李渊身边,一拱手,道:“陛下。” “段爱卿,坐!”李渊说道。 段文操摇摇头,道:“微臣不敢坐。” “为何?”李渊不由一愣。 段文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微臣这个消息石破天惊,还望陛下知道之后,不要惊慌。” 李渊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道:“文操,究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陛下,潼关,潼关失守了!”段文操一语,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李渊半响说不出话来。李渊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文操,猛地站起身来,口气十分艰难而苦涩,道:“段爱卿,你说什么,潼关失守了?!” “陛下,潼关的确失守了!”段文操再度肯定地说道。 李渊眉头紧皱,手掌微微颤抖,忽然,大喝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就地倒下。 段文操和王欣俊急忙扑了上去,道:“陛下!” 李建成得到父皇昏迷的消息,显得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明白,父皇怎么会突然病倒,而且还口吐鲜血?难道说,是潼关失守的消息,传入了父皇的耳中了吗? 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明明知道父皇身子不好,偏偏要去告诉他?在这个骨节眼上,不是在添乱吗?李建成在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往皇宫,进入父皇的寝宫,张莹莹和尹春华正在服侍着李渊,替他洁面,擦拭身子。 李建成走进去,一名御医正在收拾行李,李建成忙道:“父皇怎样了?” “陛下已经醒了。”御医说道,又低声说道:“陛下受惊过度,千万不能再受到惊吓了。” 李建成点头,表示理解,他略作沉吟,走了过去。脚步声惊醒了尹春华和张莹莹,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见李建成,均是脸色一变,抬起木盆匆匆走了出去。 李渊已经醒了,身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此时正半躺在床上,听见脚步声,问道:“建成,是你吗?” “儿臣李建成见过父皇!”李建成上前几步,行礼。 “建成,你有什么话,想要给父皇说吗?”李渊缓缓说道。 李建成毫不犹豫,忙跪倒在地上,道:“父皇,儿臣知错。” “知错?你知道什么错?”李渊淡淡的笑道。 李建成忙道:“父皇,潼关在数日前已经失守,可是儿臣担心父皇的身子,因此没有禀告。” “哼。”李渊冷哼了一声,心中略微舒服了一些。太子毕竟是孝子,百善孝为先,李渊是知道的,也就容易理解。 李建成又道:“父皇,潼关已经失守,杨侑小儿故意放走败兵,扰乱关中军心,其心可诛。” “你,有好的办法了吗?”李渊问道。 李建成摇摇头,道:“暂时没有想到对策,败兵已经三三两两逃出城中,儿臣并不确定究竟有哪些人,知道潼关已经失守。” 李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如今关中最为重要的问题,是军心民心不稳的问题。只有稳定了军心民心,大唐才有希望取胜。可是,该怎么办? 李渊眯起了眼睛,想了想,道:“堵不如疏。” “父皇,你的意思是?”李建成有些惊讶。 “既然潼关失守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更为他人所知,那不如公开消息,说潼关已经失守。不过,在公布这个消息之前,还要做出一些准备。”李渊沉吟着,说道。 “隋军杀来,气势汹汹,只有大肆渲染隋人凶狠,才能让关中军民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李渊又道。 李建成眼睛一亮,道:“父皇,你的意思是?” “哼,建成,你就是过于心软了一些,还不够霸气。朕的意思是,你可以派兵假冒隋人,故意在一些村子里抢劫杀人,你要记住,一个村子的人,不能全部杀死。”李渊又道。 李建成不是愚笨之人,李渊已经如此点明,他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关中父老,都是大唐的臣民,他又怎么能忍心呢?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父皇所说的,是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妖化逆隋,大唐才有机会。 而且,逆隋毕竟在关中统治多年,这个时间比大唐要多,换而言之,根基要深一些。如今逆隋反攻长安,恐怕会有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意图颠覆大唐朝廷。 杀,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李建成想了想,点头道:“父皇,儿臣明白了。这就着手去办。” “此事一定要办好,而且要保密。”李渊说道。 “儿臣明白。”李建成说着,又顿了一顿,道:“父皇,秦王统兵已经从河东赶来,两日后,会抵达长安。” 李渊眼皮抬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好,很好。” “秦王打算支援永丰仓,守住大唐的粮仓。”李建成补充。 “永丰仓一定要守住,如果有机会,将永丰仓的粮食运回来。”李渊吩咐。 “儿臣已经先期运回了二十万石粮食,如今长安已经有五十万石的存粮,至少能撑一段日子。秦王到了永丰仓之后,儿臣会想办法,再运回一些粮食。”李建成禀告。 李渊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谈了这么多,他觉得累了,不由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李建成何等聪明,立刻蹑手蹑脚,慢慢退出了寝宫。退出之后,他立刻赶赴东宫,召集心腹,着手处理事宜。 第995章一件小事 “杀!”长安附近,本该是和平,但随着黄昏的来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出现在村庄里,他们呼啸着进入村庄,对手无寸铁的村民痛下杀手,无数百姓倒在血泊中,一些村民取出木制弓箭,锄头农具想要反抗,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面对凶神恶煞的骑兵,村民大多被杀死,只有少部分百姓逃走,一些胆大一点村民,或躲在了柴薪堆里,或躲在了暗处,终于逃过了“一劫”,成功的活了下来。 该死的骑兵在撤退之前,大声的说着话,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是隋军!万恶的隋军!侥幸活下来的村名明白了,这些人是隋军!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仇恨,隋军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这种仇恨,深入骨髓,让他们痛恨一辈子。 当“隋军”撤退了之后,活下来的村民纷纷出来,寻找着亲人,当看见亲人倒在血泊中,全身几乎被踏上肉泥的时候,这些百姓痛哭流涕,对可恶的隋人深恶痛觉。他们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报仇。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几乎是在同时,关中许多村寨,都发生了相似的一幕,一瞬间,许多村子的村正,或是德高望重之人,纷纷赶往县城,寻求大唐官府的帮助。 县令得到消息,也颇为无奈,毕竟隋军是骑兵,而各县只有数百郡兵,且多是步卒,根本拿骑兵没有办法,各县县令只得派人赶往长安,将此事报告太子李建成,希望他能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 李建成得到消息,心中情绪复杂,但他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做出决定,让各县百姓进城,同时派人安抚百姓,声称逆隋是大唐的敌人。就在李建成紧锣密鼓进行着鼓动人心的计划同时,李世民已经率兵渡过龙门,沿着冯翊郡南下。 而隋军,正在奋力攻打永丰仓,守将张长逊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隋军的猛烈进攻,充分发挥了才能,将隋军挡在了永丰仓外。而杨侑考虑到永丰仓有大量的粮食,因此没有选择火攻,裴行俨、罗士信等猛将攻了数日,双方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隋军虽然久攻不下,但损失尚可接受,而张长逊却不同,他被困在永丰仓,虽然有粮食,但士兵若是得不到补充,早晚会被隋军耗死。而且,永丰仓的柴薪已经不多了。 隋军自从杀到永丰仓之后,砍掉了不少树木,用来制造攻城武器,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张长逊缺乏柴薪。张长逊时常站在永丰仓的最高处,凝视着西方,望穿秋水,希望太子李建成能尽快派兵支援永丰仓。 永丰仓外,隋军大营,杨侑正凝视着地图,永丰仓地理位置特殊,山势险要,因此攻打不利。而张长逊铁了心的防守,居然有模有样,隋军一时攻打不利。 “陛下,永丰仓的守军已经不多,再有两日,微臣一定拿下永丰仓。”罗士信胳膊上受了伤,不过没有大碍。在永丰仓下受伤,这让罗士信心中非常不爽,决意找回颜面。 杨侑正要说话,门帘被掀起,一名信使匆匆走了进来,拱拱手施礼,道:“陛下,刚得到可靠消息,李世民已经率兵渡过龙门,正朝着南方赶来。” 杨侑眉毛轻轻扬起,瞟了一眼沙盘,道:“李世民来了,难道他的目的,是永丰仓?” “十之是永丰仓。”杜如晦在一旁说道。 “李世民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裴行俨冷笑一声,他至今对秦叔宝的死,耿耿于怀。 杨侑仔细地看着沙盘,永丰仓北部便是大河,过了大河,再走五十多里,便是冯翊郡郡治冯翊县,途中有沼泽沙苑。李世民不会走这条路。所以,李世民很有可能走另外一条路。那便是从下邽渡过大河,然后经由华阴进入永丰仓。 走这条路至少要多花两日的时间,杨侑想到此,心中不由有了主意,不由笑道:“既然李世民是赶来支援永丰仓,那么朕就给他一个机会。” 杜如晦一愣,旋即道:“陛下,可是要围城打援?” “不错,李世民的这支军队,可以说是伪唐最后的精锐,若是能将其彻底击败,甚至生擒李世民,对关中一战,都有莫大的裨益。”杨侑点头。 杜如晦也点头称是,道:“不仅仅如此,李世民在河东屯有重兵,一旦李世民被擒,河东众人很有可能群龙无首。” 杨侑笑了两声,对杜如晦的看法深以为然,不过,他仍然十分警惕。尽管占据了优势,但在优势之下,被弱势兵力翻盘的战役,可谓比比皆是,官渡、赤壁,淝水,便是其中的代表。 “虽然是如此,但仍然不可松懈。而朕总觉得,李世民率兵南下,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恐怕有什么阴谋在内。”杨侑又道。 罗士信皱眉,道:“能有什么阴谋?” 裴行俨也是一愣,道:“陛下,如今伪唐形势十分危急,李世民,又或者是李建成,不可能互相内斗吧。再说,李渊仍在,当不至于如此啊。” 杨侑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笑道:“不管有什么阴谋,朕以不变应万变,就算李世民有诡计,朕又有何惧?再说,若是长安发生异变,对于大隋来说,是很好的机会。” 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等人都点头称是。 李世民心急如焚,一路疾行。他知道,永丰仓何等重要,绝不容有失。大军在冯翊驻扎下之后,李世民得到了隋军在关中四处乱杀乱烧的消息,,对此,李世民心急如焚。关中有隋军出现,是否意味着其他战线,被隋军攻破? 关中山河四塞,大唐的依靠是各地的险要,可是如今险要已经逐渐失去,令形势更加危急。就算大唐的将士都是精兵,都是三头六臂,恐怕也不是数量众多的隋军对手。 在冯翊郡略略停留之后,李世民立刻率兵从下邽渡过大河,沿途,李世民看见的是,许多荒无人烟的村子,好不容易寻到村民询问,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村民大多被迁往了城中,只有少部分依恋故土的村民留了下来,因此,沿途大多是这等凄凉的情况。 李世民更加惊慌,他在河东呆了数日,压根没有接到隋军杀入关中的消息啊,什么时候,关中各郡竟然如此萧条了?李世民大惊之下,立刻让房玄龄带兵小心翼翼朝着永丰仓赶去,而他亲帅心腹将士,赶往长安。 他之所以敢去长安,一方面是因为胆大,而另一方面,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子李建成不可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因此,他才敢如此放心大胆。匆匆赶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长安城头已经关闭,唐军士兵在城头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世民不由哑然失笑,他才带了十几人,长安城需要如此吗?李世民尚未靠近长安,城头上的唐军便拉满了弓弦,对准了城下。 李世民皱着眉头,高声大喝,道:“你们都眼瞎了吗?孤是秦王!就算你们看不清楚孤的脸,难道还认不出孤的军旗吗?” 愤怒的声音涌上城头,城墙上的守军面面相窥,一名校尉快步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朗声道:“你是秦王?有什么凭证?” “哼,孤的这张脸就是凭证!”李世民大声喝道。 “哈哈!”那名校尉大声笑着,忽然一摆手,道:“弓箭手准备,若有人敢上前,只管乱箭射走!” “你敢!”李世民大怒,拍马走上两步,但城头上乱箭射出,李世民忙拔出横刀,左砍右挡,劈落几支箭羽。几名亲兵忙跑上来,道:“秦王,小心!” 李世民慢慢退出箭羽的射程,心中无比愤怒。在他看来,这是有预谋的行动,太子想要阻挡他进入长安。联想到父皇的身子不好,李世民猛然觉得,或许父皇已经驾崩? 如果父皇驾崩,太子无疑将成为大唐的掌舵人,那么他秦王,该怎么办?他将会是兄长的臣子,日后有什么企图,都必将成为千夫所指。李世民凝视着城头,想了半响,最终只得咬咬牙,拨马而走,身后亲兵紧紧跟着他,朝着东方狂奔而去。 这件事,显得非常小,就连李建成也并不知道在这样的黄昏时分,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战事的事情。李世民迅速追上了房玄龄的大军,在渭南驻扎下来,准备进驻永丰仓。 唐军的动向并没有瞒过隋军的密探,密布在各县的锦衣卫战士,很快将李世民抵达渭南的事情禀告了杨侑,同时,长安城外发生的事情,也被详细记录在册,杨侑得到消息,不由微微一笑,即使他相信长安城头的一幕,不是出自于李建成的授意,但实际上,此时造成的后果,却是相似的。 李世民一定会怀恨在心,他虽然领兵赶到了渭南,但必然不会与隋军主力决战。此时杨侑隐隐觉得,李世民甚至有撤退的倾向。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私的,李世民同样也是如此,他绝对不可能倾尽全力,与杨侑一战。一旦战败,他必然会怀疑李建成还会不会给他精兵? 杨侑想到此,不由笑了,既然出现了新的情况,那就没有再留力的必要了,当然,该有的准备还是有的。李世民若是上钩,还是符合杨侑的利益的。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硬,才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q 第996章拿下永丰仓 次日一早,隋军再度攻打永丰仓,一时之间,永丰仓再度陷入战火之中,隋军如潮水一般涌上,预示着,今日又是一场血战。 张长逊显得十分紧张,连日来,隋军猛烈攻打,守军损失极大,兵力捉襟见肘,面对隋军猛烈的进攻,张长逊的内心中,多是担忧。但面对困境,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隋军的进攻。 裴行俨、罗士信等人亲帅死士,悍不畏死朝着永丰仓杀奔而去。一路上,箭羽如蝗,仍然不能阻止裴行俨、罗士信的拿下永丰仓的决心。不断有士兵倒在路上,但更多的士兵冲了上去。云梯架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隋军冲了上去,围着永丰仓奋力攻打。 张长逊紧张地指挥着,那边吃紧,他就赶过去,指挥士兵。可是,隋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根本不怕死。 在远处的杨侑,登高观看战局,当看见隋军将士越战越勇,就要登上城头之际,杨侑忍不住点头,这永丰仓,被拿下,便在这两日了。 随着战局的激烈,血腥味随风飘来,让人忍不住抽动鼻翼。杜如晦在一旁,捋着胡须,同样观看着战局。这场厮杀已经逐渐炙热化,拿下永丰仓,只是时间问题了。 渭南。李世民在屋子里踱步,长安不准他入城,让他心中愤然。但此时,强敌压境,李世民知道他该做什么。永丰仓要救,但在救援之前,他一定要捞取一定的好处。 李世民曾经和房玄龄仔细探讨过,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只有将兵权集中在一人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才能在夹缝中继续生存下去。李世民赶往永丰仓,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关中的粮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与杨侑决一死战,以报夺妻之恨。 但是,李世民领兵赶到渭南之后,便停留不前。李世民很清楚,永丰仓是个坑,他不能轻易地跳下去,所以要需要等。他一边在等待着长安的回音,一边时刻关注着永丰仓的战事。 张长逊的急报他已经收到了好几封,对此,李世民嗤之以鼻,永丰仓好歹是关中最重要的粮仓,异常险要,隋军想要拿下,是不容易的。而且,李世民猜测,杨侑一定会设法夺取永丰仓的粮食,以战养战。 所以李世民暂时按兵不动,等待着博取最大的利益。 李世民揉了揉额头,这些日子,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国仇家恨,让他不敢怠慢。李世民坐下来,喝了几口茶,继续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房玄龄忽然快步走了进来,拱拱手,道:“秦王,刚刚得到确实的消息,隋军正在猛攻永丰仓。”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隋军又开始猛攻永丰仓,一定有阴谋。玄龄,你怎么看?” 房玄龄点点头,道:“秦王,杨侑小儿一向诡计多端,如今他猛攻永丰仓,一定在两侧埋有伏兵,设了一个套子,就等着我军钻进去。” 李世民闻言不由踱步,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可是,永丰仓关系重大,若是守不住,恐怕整个关中都会缺粮,更不能支持太久。” 房玄龄犹豫片刻,道:“秦王,如今杨侑兵马,至少有六七万之多,而我军,不足三万,余下的皆在河东,卑职以为,向太子请求援兵,势在必行。” 李世民瞧了一眼一脸阴沉的房玄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有些犹豫,实际上他也十分清楚长安的情况,长安已经无兵可调,余下的兵马,守住长安都是问题,岂会有多余的兵马给秦王? 只不过,房玄龄是为了尽量争取利益罢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话虽然是如此,但永丰仓还是要救的。” 房玄龄认真地点点头,道:“永丰仓要救,却不能急躁,不然会上了杨侑的当。我军当徐徐东进,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李世民深以为然,旋即修书一封,向大哥李建成禀告此事,同时,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即刻赶往永丰仓。 经过一日的猛攻,隋军逐渐退却,张长逊看着鲜血染红的城墙,眉头紧皱。这一日,他虽然千辛万苦的守住了永丰仓,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多处城墙破烂不堪,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至于唐军,受伤者超过三千人,这也就意味着,永丰仓内的唐军,十之都受伤,作战能力受到极大的影响。 守住永丰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多明日,隋军再度攻打,永丰仓就会沦陷。张长逊的一张脸如同苦瓜拉长了,该怎么办?在隋军退却的时候,他立刻派人设法通知太子,请求援兵。但很显然,在明日之前,太子的援兵不可能赶到,如此永丰仓的沦陷,是毫无疑问的了。 张长逊叹了一口气,如果永丰仓沦陷,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只能以死殉国了。 永丰仓外,隋军大营在用过晚餐之后,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大帐内,杨侑与群臣在商量着军情,今日一战,张长逊已经顶不住了,若不是天色暗了,仰攻不便,此时恐怕已经拿下永丰仓了。 “永丰仓已经支撑不住,明日依旧猛攻,罗爱卿、裴爱卿,你二人依旧为先锋,拿下永丰仓,当为首功。”杨侑说道。 “喏!”两人齐齐抱拳。 “沈爱卿、冯爱卿,你二人多备泥沙、水等灭火之物,以防张长逊狗急跳墙。”杨侑又道。 沈光、冯智两人出列,应声道:“喏!” 杨侑又吩咐了几句之后,群臣逐渐退出,大帐内,只余下杨侑、杜如晦两人。 两人围着沙盘,仔细地研究着,李世民已经抵达了渭南,偏偏迟迟没有进兵,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说,他还对李建成有敌意?如果是这样,对于大隋来说,再好不过。 兄弟不和,杨侑看在眼中,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小的代价,夺回长安。 次日,隋军再度出动,攻打永丰仓,张长逊组织了最后的力量抵抗,厮杀了半日,罗士信率兵突破张长逊的封锁,在乱军之中大肆砍杀,不久,裴行俨也紧随其后,杀进永丰仓。 张长逊见势不妙,带着心腹躲进仓内窖中,准备放火,半路,被高甑生擒拿,送到杨侑跟前。 “跪下!”高甑生大喝。 张长逊哈哈大笑,道:“我张长逊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我一跪天地,二跪父母,三跪大唐天子,旁人休想能指挥我。” 杨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忽然忍不住也笑了。他十分清楚,张长逊是故意而为,目的在于求死。杨侑一向喜欢推陈出新,既然张长逊一心求死,杨侑反而没有了兴致。如今永丰仓已经被攻下,张长逊也被生擒,杨侑心情大好,自然不会为难一个虾兵蟹将。 “张长逊,永丰仓的粮食,还有多少?”杨侑问道。 “哼,若不是迟了半步,我早就将粮食全部烧了。”张长逊冷笑一声。 杨侑闻言也笑了,这个张长逊,倒也有意思。“你以为你能将永丰仓的粮食烧掉吗?朕已经让人准备了沙土,随时能灭火。”而且,永丰仓是囤积粮食的重地,自然是防火防潮的,哪能轻易点着? 张长逊闻言,只是不说话。杨侑摆摆手,道:“你不说,朕早晚也会知道。你的部下众多,为了活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硬气吗?” 张长逊嘴唇蠕动,沉默片刻,他清楚杨侑的话,十分有理。张长逊垂首而立,道:“永丰仓的粮食,尚有三十多万石。” 杨侑摇摇头,道:“永丰仓至少能囤积粮食五百万石以上,想不到如今的屯粮,居然不足十分之一。” 杜如晦笑道:“关中在李渊父子的治理下,民不聊生,自然没有多少粮食。” “胡说!”张长逊忽然大怒,道:“我主仁慈,收税极少。永丰仓的粮食不多,只是藏富于民罢了。” “哈哈!”杨侑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藏富于民。朕这一路走来,关中百姓多有菜色,怎能说藏富于民?莫非关中的百姓,都宁愿将钱币藏在家中,不愿意拿来吃喝吗?” 张长逊涨红了脸,默然不语,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朕听闻你是李建成的心腹,只要你愿意投降,朕可以饶你一命。”杨侑眯着眼睛看他。 张长逊先是一愣,旋即苦笑一声,摇摇头,拱手道:“败军之将,已经是愧对太子,又岂敢重投二主?还望陛下赐我一死。” 杨侑微微摇头,心中叹息一声,张长逊虽然是反贼,但尚算忠义。杨侑摆摆手,示意独孤千山将他带下去。此时,隋军已经将唐军俘虏,用绳子拴了起来,关押在俘虏营中。 杜如晦捋着胡须,道:“永丰仓已经被攻陷,伪唐的粮食更为不足。” 杨侑正要说话,一名斥候匆匆而来,到了杨哟身边,半跪下施礼,道:“启禀陛下,李世民已经从渭南杀奔而来。” “李世民还是来了!”杨侑眯起眼睛,不由笑了。 杜如晦道:“李世民来了,正是好事。陛下可以就地驻扎在永丰仓,以逸待劳。” “正当如此。”杨侑颔首,吩咐道:“传令下去,三军就地驻扎,等到李世民赶来,至于永丰仓,令冯智率兵五千镇守,仓内依旧插着伪唐的军旗,以迷惑李世民。” “喏!”杜如晦回答。 第997章斗智 李世民令尉迟恭为先锋,赶往永丰仓。,。 一路上,尉迟恭小心翼翼,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查四周情况,斥候不断将消息传回,沿途方圆二十多里内,压根看不见隋军。尉迟恭心中奇怪,一边派人将消息禀告秦王,一边快速朝着永丰仓挺进。 李世民率领的主力在尉迟恭身后二十里处,听到尉迟恭的消息,李世民虽然不解,但还是传令下去,快速前进。当日黄昏时分,李世民赶到了华阴县,离永丰仓不远了。 华阴县县令李成良,是陇西李氏族人,接到秦王带兵支援的消息,赶紧出城相迎。华阴县守军不足五千,幸好隋军将注意力放在了永丰仓,没有攻取华阴县,这让李成良松了一口气。 “卑职见过秦王。”李成良在西门,带着衙役。尉迟恭在一旁,他已经带兵控制了整个华阴。 李世民在战马上点点头,道:“先进城再说吧。” “喏!”李成良和尉迟恭相视一眼,翻身上马,朝着县衙奔去。 半炷香后,一行人进入了县衙,在后厅商议军情。 李世民有些迫不及待,问道:“永丰仓的战事如何?” “启禀秦王,隋军连日攻打永丰仓,卑职几次派斥候查看,却被隋军斥候所阻。从目前状况来看,隋军依旧没有拿下永丰仓。”李成良禀告。 “何以见得?”一旁的房玄龄问道。 “因为永丰仓的城头,依旧插着的是大唐的军旗。”李成良说着,忽然叹息一声,道:“从前天开始,隋军的攻势越发猛烈,恐怕不能支撑太久。永丰仓是关中的粮仓,绝不容有失,幸亏秦王及时赶来。” 李世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隋军在休息了几日之后,又快速进攻,而且攻势越来越猛烈,难道有什么阴谋?李世民抬起头,瞧了房玄龄一眼,房玄龄也是一副思考的表情。 究竟,杨侑的心中,打着怎样的算盘? “报!”一名斥候在大帐外禀告。 “进来。”杨侑吩咐。 斥候健步走了进来,双手抱拳,道:“陛下,刚才接到消息,李世民已经赶到了华阴县。此时正在华阴驻扎。” 杨侑摆摆手,道:“再探。” 斥候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鼓鼓掌,道:“诸位爱卿,李世民已经赶到了华阴,他之所以没有急着来永丰仓,一定是怀疑朕有埋伏。” “李世民急冲冲的赶来,无非是看中了永丰仓的粮食,如果他知道永丰仓已经被夺下,恐怕会后悔吧。”裴行俨笑道。 杜如晦拱拱手,道:“陛下,李世民既然来了,那是最好不过。” 杨侑慢慢踱步走到了沙盘前,笑道:“朕不妨请君入瓮。” 杜如晦不由一愣,道:“陛下,何谓请君入瓮?” 杨侑咳嗽一声,随意扯了一个故事,简单说了意思。 罗士信道:“陛下不杀张长逊,原来是有深意。” 杨侑略作沉吟,吩咐了几句,诸将领命而去。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罗士信、裴行俨“攻打”永丰仓,而高甑生、沈光等人,则在永丰仓四周驻扎,做出一副护卫的姿态。一时之间,永丰仓一带,喊杀声震天。 永丰仓内,一只信鸽冲天而起,朝着西边飞去。 尉迟恭身为先锋,心中的压力非常大。如今强敌大兵压境,他的心中一度十分彷徨。自从为李唐效力之后,身边好友,一个个离他而去,寻相、秦叔宝,先后战死沙场。 如今秦王几乎无人可用,他尉迟恭成为秦王帐下最为骁勇最为得力的助手,如果表现优异,必将获得更多的利益,取得更好的地位,可是这一切,并不容易啊。 一路上,尉迟恭显得十分警惕,算算距离,离永丰仓已经不足二十里,随时可能出现隋军的伏兵。尉迟恭放缓了速度,并停了下来,让士兵们恢复体力,已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数十名斥候四散开来,刺探消息,尉迟恭跳下了战马,将马槊取下,拿在手中,慢慢的抚摸着,仿佛在摸着他最心爱的女子。他在回忆,思考。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几名斥候狼狈地逃了回来。 “将军,前方十里处,都是隋军的骑兵。”斥候禀告,并将沿途的遭遇详细地说了。 原来他们一路小心翼翼查看,发现隋军并没有埋伏,但是,隋军兵马齐整,像一只拦路虎,挡在了路上。若想要救援永丰仓,必须要击败这些骑兵,不然,一切都是妄想。 尉迟恭显得十分犹豫,如此一来,足以证明隋军早有准备,想要顺利救援永丰仓,是十分困难的。尉迟恭不敢做出决定,只得暂时停驻了下来,派人将消息传给秦王。 李世民在两炷香后得到了消息,他不敢怠慢,立刻率领轻骑赶路,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尉迟恭的身边。 此时,尉迟恭正从信鸽的脚下,取出一封书信,看见李世民,尉迟恭忙奔了上来,道:“秦王,永丰仓的求救书信。” 李世民伸手接过,展开一看,是张长逊的手笔,书信里,张长逊说,隋军正在猛攻用永丰仓,如今永丰仓能战士兵已经不足三千,余下不是战死,就是受了重伤,如果援军再不到,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书信的内容李世民早就猜到了,他一直在考虑,永丰仓该不该救?如今杨侑已经做出了准备,永丰仓四周,隋军密布,早有防备,而且多是骑兵,要想击败他们,顺利抵达永丰仓,必然要经过一番恶战,他兵力不足,若是一战不利,损失必然是巨大的。 李世民露出犹豫之色的同时,杨侑正在和杜如晦喝茶,对于李世民的援兵,杨侑抱着的态度,十分清晰。若是李世民来援,就关门打狗。若是不来援,那么永丰仓的粮食,就是大隋的囊中之物。 正是考虑周全,不管怎样,都对大隋十分有利,所以不管哪个结果,杨侑都能接受。 在如此悠闲的心态下,两人都是笑意盈盈,太阳逐渐西斜,已近黄昏。 杨裒然站起身来,摇摇头,道:“看来如今的李世民,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青年。” 杜如晦笑了笑,叹息一声,道:“他的退却,是明智的。当然,也可以说,他是有私心。” 杨侑吩咐着独孤千山,道:“传令下去,准备收兵回营。” 独孤千山一愣,道:“陛下,这么说,李世民不敢来了吗?” “有非常大的可能。”杨侑笑道。 “喏!”独孤千山应着,下了高台,传令退兵。 晚风吹拂,隋军收兵回营,杨侑与杜如晦一前一后,商议着军情,刚走了半个时辰,便有斥候来报,说李世民的确已经撤兵,回到了华阴。许多斥候都目睹李世民的行动。 杨侑点头,表示明白。三军回到隋营,就地安歇。 华阴县。李世民皱着眉头,不安地踱步。房玄龄在他身边,同样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玄龄,如今如何是好?”李世民使劲摇摇头,想要将心头的不安全部抛掉似的。 房玄龄咳嗽了一声,沉默片刻,道:“如今隋军势大,只可用奇,而不能与敌人硬拼。” “玄龄,你又什么好主意?”李世民眼睛一亮。 “秦王临走之前,留下了斥候探查情况,再等等,看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路线吧。”房玄龄说着,心中不免叹息。 李世民沉默不语,他从未如此焦虑过,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就算他心里素质再好,也难免不安焦虑。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让两人都十分难受,房间里,虽然窗子打开,可依旧十分闷热,两人的额头上,细汗密布。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尉迟恭带着几名斥候出现在门口,尉迟恭大声道:“秦王,有消息了。” “哦?”李世民和房玄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头,又同时发出一声“哦”,带着询问的含义。 “秦王,杨侑攻打永丰仓不下,黄昏时分退兵。”尉迟恭说着,一招手,一名斥候上前,详细禀告了探查的消息。 隋军虽然退却,但斥候依旧不停巡逻,使得唐军的斥候无法顺利渗透,但几名胆大的斥候在付出了代价之后,依然看见永丰仓上的旗帜,是大唐的旗帜,这也就意味着,永丰仓依旧掌握在大唐的手中。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也意味着,李世民面临着更大的难题。 房玄龄皱眉,虽然说永丰仓插着大唐的军旗,可是毕竟离得太远,不太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李世民却是眼神一动,一个计划在心头浮起。他快步走到了地图前,仔细地看着,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玄龄,孤打算趁着夜色,带兵埋伏在此地,明日隋军若是攻打永丰仓,再率兵杀出,你以为如何?” 房玄龄捋着胡须,思考了片刻,道:“隋军若是攻打永丰仓,杨侑的指挥台必定在这里。”房玄龄说着,用手点了点永丰仓南方三里处的一块山丘。那里地势相对最高,是最佳的地点。 李世民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道:“杨侑小二最擅长的,便是偷袭,如今孤也要让他尝尝被偷袭的滋味。” 房玄龄指着隋军大营,道:“隋军大营,或许已经空虚。” 李世民沉吟良久,还是摇摇头,道:“杨侑小二一向谨慎,大营必定固若金汤,还不如偷袭他指挥台。”李世民顿了一顿,看着尉迟恭,道:“尉迟将军,孤给你三千骑兵,都是我军精锐。” 李世民说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尉迟恭的肩头,道:“这一战,若是成了,便能扭转乾坤。尉迟将军,孤祝你旗开得胜,立下旷世奇功!” 尉迟恭一抱拳,朗声道:“秦王放心,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房玄龄皱了皱眉头,有种奇特的感觉。 q 第998章不战而退 露水深重,夜色下,尉迟恭带着唐军秘密潜行,斥候在前方探路,一路上十分小心。()足足花费了三个时辰,方才抵达永丰仓以东的一片密林处。这里位于永丰仓和隋军大营的夹角处,密林丛生,山谷众多,便于埋伏。 尉迟恭抵达之后,刚好是寅时,还处于黑暗之中,尉迟恭传令,三军抓紧时间休息,而斥候则埋伏在密林四周,查看情况,提放隋军。三军休息之后,尉迟恭却没有睡意,尽管他的眼珠带着血丝,很需要休息。 “将军,时辰还早,休息一会吧。”一名亲兵靠近了尉迟恭,低声说着的同时,递过水囊。 尉迟恭摇摇头,道:“偷袭此事,关系重大,我,睡不着啊。”尽管尉迟恭征战沙场多年,但如今摆在他的面前的,是生死的抉择,他十分清楚,这一次若是失败,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不想死,只能在明日的进攻中,一鼓作气,擒拿逆隋天子。 这个难度很大,但他却不得不如此做,后退只会死的更惨,除非投降,而他已经决意为秦王效力,断不会投靠他人,不然怎么对得起秦叔宝? 后背的伤疤隐隐传来痛感,那是河北一战,留下的耻辱,尉迟恭要在这一战挽回面子,尉迟恭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不知不觉,天色转亮,天边一抹鱼肚白出现了,紧接着,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大地,这又是炎热的一天。尉迟恭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紧张、激动,依旧带着唐军精锐,静静的埋伏着,等待着隋军继续攻打永丰仓,然后他们会在适当的时机杀出。 日头渐渐升起,躲藏在暗处的唐军斥候,不断传来了消息,隋军开始行动了,大批的战士朝着永丰仓移动,一时之间,永丰仓附近,人声鼎沸。鉴于隋军斥候密布在四周,唐军斥候只敢潜行,偷偷摸摸行事。 尉迟恭掌握的情报,只是一个大概,并没有详细的情况,隋军出动的兵力有多少,主将是谁?尉迟恭暂时还不知道。 巳时初,隋军开始攻打永丰仓,战场上厮杀的声音,震得埋伏在密林中尉迟恭的耳膜生疼,他知道,机会来了,但他仍然不能轻举妄动,他需要继续等待,等到隋军力竭的时候再杀出。 战斗打响之后,尉迟恭担心两点,永丰仓会不会被攻破?杨侑到底会不会出营?终于,有几名斥候大着胆子,靠近了隋军的指挥台,发现指挥台上,插着杨侑的金色大旗,而且指挥台四周,都是隋军的精锐,一看他们身上的铠甲,可以判定他们是禁卫军。 尉迟恭忍不住握紧的拳头,他传令下去,要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吃食,等待着发动致命一击。 隋军高台上,杨侑依旧在喝茶,不紧不慢,带着淡淡的笑意。 杜如晦也端着茶杯品茶,隋军在猛烈地“攻打”永丰仓,依旧是做出一种姿态,让李世民认为永丰仓依旧在伪唐的掌握中。杨侑在等待的,是其他方面军的共同配合。 此时,李靖已经横扫上党,与苏定方围攻太原。太原是李渊的骑兵之地,如果一举拿下太原,李渊必定十分惶恐。在如此的局面下,李渊便只能死守长安,而对如何攻破长安,杨侑已经成竹在胸。 李世民已经退往华阴,他还会不会来,对杨侑影响不是很大。 杨侑和杜如晦聊着的时候,李世民已经从华阴县进兵,他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杨侑的注意,从而为骁将尉迟恭提供机会。一路上,李世民大张旗鼓,军旗林立,仿佛怕杨侑不知道他前来救援似的。 杨侑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听了他便是一愣:“杜爱卿,你怎么看李世民的行为?” 杜如晦沉吟片刻,道:“依微臣之见,他的目的,恐怕是想要吸引我军注意。” 杨侑颔首,传令道:“吩咐下去,冯将军、沈将军撤回。” 独孤千山一愣,道:“陛下,若是冯将军、沈将军撤回,那李世民岂不是轻易赶到永丰仓?” 杨侑并不回答,杜如晦却是哈哈一笑,道:“你若是李世民,你敢率兵杀来吗?” 独孤千山恍然大悟。 李世民一路上大张旗鼓,杀奔永丰仓,目的在于吸引杨侑的注意力,为尉迟恭创造条件。为了提防杨侑的伏兵,李世民的行动很慢,直到响午时分,李世民才走了十里路。斥候不断传来消息,让他十分吃惊。 本来挡在永丰仓与华阴县之间的数千隋军突然撤退,意味着隋军有诈。李世民知道永丰仓的兵力不多,隋军选择在响午时分撤退,不会是因为兵力不足,也不会是因为在永丰仓受挫,所以,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李世民和房玄龄一致认为,杨侑在使诈。 房玄龄甚至告诉李世民,很有可能永丰仓已经夺下,杨侑故作姿态,是为了引诱他。房玄龄十分确凿的语气,让李世民不寒而栗,他十分清楚一旦中了埋伏之后,以他微弱的兵力,必然会被杨侑围歼。 李世民使劲摇摇头,他进兵,是在有希望一战擒获杨侑的可能下,才会以微弱的兵力进兵,可是,当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破灭的时候,李世民必然不会选择冒险。可是,最为得力的骁将尉迟恭已经深入敌后,如果撤退,那么尉迟恭几乎没有逃回的可能。 李世民犹豫,一方面,他不肯以身犯险,另一方面,又不肯放弃尉迟恭,不然,天下的人,怎么看他?又会有何人为他效力?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的犹豫,轻声道:“秦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李世民身子一震,眼中原本的迷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力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孤就撤回华阴县。不过为了让尉迟将军顺利突围,孤还要做一些事情。” 说着,李世民吩咐下去,三百士兵带着火石,准备放火烧山,吸引隋军的注意力,而他,则带着大部分撤回华阴。 此时树林茂密,正是一年最为炎热的季节,天气虽然炎热,但树木却不容易燃烧。唐兵花费了大力气,才将树木点燃,一个时辰后,大火开始蔓延,朝着东方烧去。 滚滚的浓烟杨侑看在眼中,他不觉微微皱眉,凝目向前看去,借助望远镜,他看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不到,李世民还是逃走了。”杨侑微微摇头。 “李世民兵力不足,其人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又怎敢与陛下交锋。”杜如晦笑着回答。 杨侑摆摆手,道:“他就算是一只将头藏在龟壳里的乌龟,朕也有办法让他露出头来。” 杨侑接着又吩咐,斥候密切探查李世民的消息,并派人灭火。三千士兵在沈光的带领下,先将火源四周的树木砍伐,再徐徐灭火。 尉迟恭藏在密林中,太阳虽然射不进密林,但藏身于此处的唐军都感到十分闷热,不少人脱掉了衣裳,露出结实的膀子,躺在地上休息。可是,时值盛夏,蚊虫很多,不少唐军刚刚躺下,就被闻讯而来的蚊虫叮咬,可谓苦不堪言。 尉迟恭身上多了许多疙瘩,痒痒的,让他忍不住去挠,挠的多了,身上到处都红红的。不少亲兵苦着脸,前来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击?在这密林中,真的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打仗呢。 尉迟恭神色变幻,他在等待时机,他知道,秦王一定不会负他。而他,生为秦王人,死为秦王鬼。他的满腔热血,都是为秦王而流淌的。 当大火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的时候,尉迟恭也瞧在了眼中。他心中一喜,知道这场大火,一定是秦王所放。 秦王杀来了!一瞬间,尉迟恭的心头,涌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他猛地站起身来,低声喝道:“全军准备,出击!” 军令传达下去,唐军士兵都站起身来,斥候先行动,朝外奔去,尉迟恭率领三千骑兵,直奔杨侑所在的指挥台。唐军士兵就像一群饿极了的野狼,呼啸而去。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颤动起来。 尉迟恭提着马槊,眯起了眼睛,计算着与指挥台的距离,三千骑兵取了弓箭在手,一旦有敌军出现,就立刻击杀。 奔跑了约有两里,隋军指挥台已经尽收眼底,尉迟恭登上了一处山丘,已经能很清晰地看见隋军的布局以及指挥台上,杨侑那杆特别鲜艳的王旗。 虎目只是略略一扫,尉迟恭心中不由一喜。或许是杨侑太过于自负,又或者是因为秦王来袭,以至于杨侑不得不抽调兵力抵御。总之,不管何种理由,在杨侑身边的隋军士兵,并不多。以尉迟恭的眼里,估计只有一千人,而且大多是步卒。 劲风吹动尉迟恭的发梢,前方杨侑的身影若隐若现,这一战,是大唐最好的机会,也是他尉迟恭扬名天下的机会,尉迟恭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唐军士兵,只见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一脸的兴奋,脸上带着红潮。 成功,就在今日,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传本将军令,所有人只能进,不能退,若有退者,杀无赦!”尉迟恭的声音响起,他威严地看了众人一眼,带着满满的信心,他不仅是在鼓励部下,也是在鼓励自己:“隋帝就在前方,若是一战将其击杀,逆隋必然崩溃,我等,都将是大唐的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唐军骑兵都举起了手臂,握成拳头的手在胸口用力一锤。 尉迟恭满意地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喝道:“随我杀!” 第999章最后的信念 随着尉迟恭的声音,战马再度奔腾起来,尉迟恭带着三千骑兵,带着必胜的信念,朝着大隋天子所在的指挥台冲杀而去。劲风吹拂,有如刀削一般,割在尉迟恭的决然的脸上,尉迟恭咬紧了牙齿,心中的信念越加坚定了。 战马越过树林,越过高高低低的山丘,距离杨侑越来越近了。 如雷的马蹄声惊动了杨侑,他愕然回头,只见后方,密密麻麻的战马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指挥台下,隋军步卒同样赫然回头,尘土飞扬中,各种颜色的战马若隐若现。 “那是唐军的骑兵!”隋军士兵有人惊愕地叫了一声。 但惊讶的只是少部分士兵,更多的隋军迅速列开了阵型,手中捏紧了陌刀刀柄,准备一场厮杀。这一支隋军虽然只有千余人,却是禁卫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这群士兵,人人身高马大,其中一部分,是已经被汉化的蛮族,已经获得了汉姓。杨侑为了笼络他们,允许一部分人进入禁卫军中,不过比例不大。 “列阵!”一名校尉喊着,士兵们按照吩咐,加快了速度。 回到杨侑身边的沈光凝神,他骑在战马上,喝道:“三军准备。” 杨侑冷冷地看着下方,隋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布阵,从数量上来看,隋军暂时不占优势,但杨侑并不焦急,这一支亲兵,是大隋最为骁勇的战士,如果面对突袭,束手无策的话,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杜如晦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低声道:“陛下,李世民居然有伏兵在此。” “是尉迟恭。”杨侑看清楚了尉迟恭那张扭曲的虬髯面孔,冷笑了一声,道:“不用担心,尉迟恭的骑兵虽多,但这一带地势复杂,骑兵不利于冲锋,虽然人多,但机会不大。” 杜如晦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 但此时,尉迟恭率领的骑兵,速度已经达到了巅峰,距离指挥台不足两百步。 沈光抬起了手,道:“弓弩手准备。” 这一千陌刀兵,除了精通陌刀,同样善于射箭。士兵们闻言,纷纷取出弓弦,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沈光在默默计算着距离的同时,尉迟恭也在计算着。他看见隋军准备射击,但他并不担心,人数上的优势让他信心满满,决定依靠人海战术,一举擒拿杨侑。热门 骑兵的速度快,只要能冲出箭雨的覆盖范围,冲击力极强的骑兵杀出步卒阵型中,便是一场屠杀。 “冲!”尉迟恭挥舞着马槊,大声的喊着,激励士气。唐军士兵胡乱叫着,继续冲锋。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一十步!距离越来越近,沈光冷笑了一声。 由于指挥台在山丘上,唐军是仰攻,地形上有些不利。尽管这座山丘的坡度并不大,但对于隋军来说,优势还是十分明显的。 沈光一点都不焦急,他在等待。唐军也有弓弩手,但射程不比步卒,稳定性和精准度都比步卒要差。而且仰攻,这又是尉迟恭吃亏的地方。这些劣势,尉迟恭十分清楚,但在此时,他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只能硬拼了,希望依靠士兵的悍勇和出其不意,击败这支人数并不多的隋兵。 距离越来越近了,只有不到七十步的距离了,越到这个时候,地势越加起伏,尉迟恭大喝了一声,再度加快了速度,只要越过前面的两道浅丘,山丘上,有着大片的开阔地带,杨侑正在指挥台上。 马蹄声越来越猛,响彻在人们的耳边,是如此的让人心惊。如雷的马蹄声让杜如晦不由皱紧了眉头,而杨侑颇有兴趣地看着尉迟恭的模样,对他十分有兴趣。 尉迟恭可谓是伪唐最后的猛将,李世民派他前来偷袭,正是看中他的勇武。同样的,作为在演义里大名鼎鼎的尉迟敬德,杨侑也有些兴趣,统一天下的日子即将来到,而杨侑想要收集“英雄卡”的兴趣,依旧没有改变。 秦叔宝已经战死,杨侑倒想让尉迟恭为自己所用,只是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终于,距离只有五十步了,沈光猛地抬起了手,大声地喝道:“准备!” 弓弩手举起了弓箭,搭上了箭羽,等待着沈光的命令。 见士兵已经准备好,沈光再度下令:“射击!” 几乎是在一瞬间,箭羽如蝗,遮天蔽日,朝着唐军而去。尉迟恭举着马槊,拨打着箭羽。唐军士兵也纷纷用兵刃拨打箭羽。但隋军的箭羽非常密集,还是有数十名唐军哀叫着倒了下去,无主的战马被携裹着继续狂奔,倒下的唐军虽然身着皮甲,还是被踏成了肉泥。 “冲,不要怕,只要冲上去,就是为袍泽们报仇的时候了!”尉迟恭大声的喊着。 唐军士兵冒着箭矢,鬼叫着冲了上去,五十步的距离,看起来不远,但却格外难熬,隋军密集的箭羽落下,每一次就能带走数十名甚至更多的唐军士兵的性命。 尉迟恭在乱箭中侥幸不曾受伤,但看着袍泽不断倒下,他的心中十分愤怒。当唐军距离隋军只有三十多步的时候,尉迟恭抽出了箭羽,开始还击,骑射的精度虽然比较差,但至少能给隋军造成麻烦。 果然,随着唐军零零星星的还击,隋军阵型出现了骚动,一些士兵为了躲避箭羽,停止了射击。趁着这个机会,唐军铁骑再度奔跑了十几步。 此时的距离,再用弓箭已经威力大减,沈光立刻抽出了兵刃,准备肉搏。隋军士兵纷纷拔出了陌刀。 闪亮的陌刀让尉迟恭心中微微一惊,陌刀在此时还没有大规模使用,但长长的陌刀,比平常的横刀更长更大,看起来更为锋利。来不及多想,战马已经离隋军不远了。 本能地,尉迟恭举起了马槊,朝着一名隋军校尉扑了过去。他已经看见了沈光的身影,但在靠近沈光之前,先要将眼前的校尉斩杀。 “死!”尉迟恭大喝一声,手中马槊刺了出去。 那名校尉冷笑一声,夷然不惧,站在那里有如泰山一般安稳,手中陌刀快速劈出。两人兵刃相交,发出一声清晰的金戈交鸣声。 尉迟恭胯下战马“灰律律”发生一声尖鸣的同时,尉迟恭觉得手臂发麻,定睛看时,那名校尉后退了七八步,手中的陌刀不知道到那去了,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虎口被震裂,双手满是鲜血。 那名校尉并没有想到,遇见的是尉迟恭,伪唐最后的猛将。如果是一般的士兵,他自信能挡住来人的攻势,并寻找机会将其杀死。可是他不知道,尉迟恭心中的震惊更甚。 因为尉迟恭是骑着战马杀来,来势汹汹,借着冲击力,居然没有将敌人杀死,这对于尉迟恭来说,是极大的耻辱。而且,他在这一击中,手臂酸麻,马槊几乎脱手而出,更让尉迟恭脸色涨红,觉得无比羞愧。 他握紧了马槊,再度杀奔了过去,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将此人杀死,沈光这时骑马奔了出来,他也看出,尉迟恭是这支唐军的主将,只要擒获了他,士兵就好办了。 此时,随着尉迟恭的杀入,唐军骑兵也杀进了隋军阵型中。如同尉迟恭猜想一般,很多唐军都认为,一旦骑兵杀入步卒阵中,必然是一场屠杀。然而,隋军士兵并不畏惧,他们三人为一组,互相配合,手中陌刀专门砍马腿。 唐军士兵只有两只手,就算一起用,也无法挡住隋军的三柄陌刀。马腿一旦被砍断,唐军骑兵最大的依仗便没了。 大部分的唐军骑兵面对隋军士兵的围剿,吃亏居多,一时之间,马腿纷飞,战马哀叫着倒下,鲜血飞洒。唐军士兵刚刚落马,就有一柄陌刀砍了下来,或砍断了头颅,或击碎了胸膛。 虽然有少部分的骑兵冲破了隋军的防守,杀死了一些隋兵,但就整体而言,唐军骑兵还是处于劣势。 杨侑冷冷地看这一幕,身边的一千禁军,数量虽少,却是百战精兵,人人能以一当十。杨侑仅仅留兵一千,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杜如晦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心中无比惊讶。虽然知道这一支陌刀兵的厉害,但以步兵来对抗骑兵,居然还占据优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杜如晦并没有考虑到地理以及士气的问题。唐军地理处于劣势,士气比隋军还要低。因为这一千禁军都知道,身后便是大隋天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时的他们后退不得,唯有死战,因此气势高昂。 战斗一开始,隋军就占据了短暂的优势,尉迟恭同样吃惊不小,不过,他还是不肯退缩。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后退只有死,绝无活路。他想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垮隋军,扭转大唐与逆隋的局面。 尉迟恭与沈光斗在一起的同时,两军的厮杀依旧在继续,随着唐军悍不畏死的冲击,隋军的阵型逐渐后退,伤亡也开始多了起来,但阵型依旧完整,要想突破,还需要时间。 而此时,骑兵陷入了步兵阵型中,山丘上虽然有一块方圆百余步的距离,却不利于骑兵冲杀,许多唐军不得不原地作战,骑兵的优势并没有充分发挥出来,之所以能推进,依靠的人海战术。 尉迟恭满血是血,大部分都是旁人的鲜血,七八名想要偷袭他的隋兵被他发现,反被杀死。沈光同样也是如此,两人都沐浴在血幕中,看起来格外吓人。 李世民并不知道,就在他撤退的时候,对他最为信任的骁将尉迟恭,为了大唐的荣耀,为了秦王的未来,果断出击,却陷入了苦战之中。 第1000章降不降? 此时的李世民已经撤退,但尉迟恭却以为秦王正在挥师猛攻隋军,为他创造擒获逆隋天子的机会,三千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朝着杨侑的所在拼死冲锋。 隋军陌刀队充分发挥了步战的优势,面对冲击力极为强大的骑兵,专门砍马腿,一波又一波的唐军冲上,付出的伤亡了巨大的。唐军损失巨大的同时,隋军陌刀队也有不小的损失,毕竟是步卒对抗骑兵,在冲击力上远远不如。 指挥台下,血流成河,已经染红了地面,鲜血沿着沟壑流淌,战马嘶鸣,受伤未死的士兵躺在地上不断呻吟,在乱战中,或被士兵踩死,或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两军的厮杀声传上来,震得杨侑的耳膜隐隐生疼。所有的士兵都在奋力厮杀,为了各自的使命。杨侑脸色依旧沉静如水,看不出有任何的波澜。打仗就会死人,这支精兵,是杨侑的心血,但在必要的时候,牺牲是值得的。 杨侑凝视了半响,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李世民将最为精锐的骑兵都派了出来。” 杜如晦笑了笑,道:“虽然是如此,但李世民还是不战而退,整个计划,便落空了。” “李世民是担心受到更大的损失,毕竟朕撤走了冯、沈两位将军的兵马,几乎是门户大开。李世民、房玄龄都是聪明人,反而会怀疑朕有埋伏。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杨侑淡淡的道,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北方,罗士信、裴行俨正在撤退,刚才他已经传令下去,指挥台受到袭击,罗士信和裴行俨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 不管谁赶到,一旦加入战场,隋军人少的劣势立刻就会被扭转,合围唐军。 尉迟恭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拼死进攻,可是隋军非常顽强,层层抵抗让唐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微风吹过,血腥味不可控制地钻入鼻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尉迟恭依旧和沈光斗在一起,轮力气,尉迟恭比沈光大很多,但沈光的身手灵活,抵消了不足。两人厮杀了半响,都拿对方无可奈何。 沈光倒是不急,他知道唐军既然是偷袭,那人数就不多,而四周全是隋兵,一旦得到消息,就会赶来,形成围歼之势。此时唐军偷袭,气势是最盛的时候,只要挡住了唐军的攻势,等唐军士气渐堕,就是隋军反攻的时候。 又厮杀了一炷香的时间,大批的隋军赶来了,赤红色的军旗漫山遍野,数都数不清。尉迟恭脸色巨变,许是他立功心切,鏖战半响,却不知道时间迅速溜走,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而在这段时间内,指挥台上的隋军,已经利用军旗,下达了军令,无数隋军纷纷赶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罗士信、裴行俨、高甑生、冯智等各部隋军杀来,形势对尉迟恭越来越不利。唐军前后受到夹击,骑兵又冲不起来,无法发挥其优势,陷入阵地战之后,只能是慢慢等死。 尉迟恭见势不妙,想要突围,却被沈光死死缠住,他回身想要杀死沈光,但沈光却后退,等到尉迟恭拨马而逃的时候,沈光又死死追上,就像跗骨之蛆,根本甩不掉。 随着时间的流逝,隋军越来越多,唐军越来越少,一些唐兵选择了投降,他们可不想死。 大局很快就定了,尉迟恭与几名心腹亲兵背靠着背,冷冷地看着密密麻麻的隋军,眼中无比绝望。他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既然是这样,那不如一死,以报秦王的大恩。 尉迟恭慢慢举起了马槊,将心爱的武器放在身前,然后拔出了闪亮的横刀。 忽然,隋军破开了一道缝隙,数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为首一人,年轻而有锐气,正是杨侑。在他的身后,是杜如晦、独孤千山等人。 杨侑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尉迟恭,道:“尉迟敬德,你是要为伪唐尽忠吗?可是,你如此想着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李世民已经抛弃了你?” 尉迟恭瞪大了眼睛,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带着不甘,他不相信,秦王会抛弃他而去。西边的大火,不就证明了秦王正在猛烈攻打隋军前线吗?尉迟恭摇摇头,并不相信杨侑之言。 杨侑轻笑了一声,道:“在一个时辰前,李世民就已经撤走。尉迟敬德,你已经成为李世民的弃子。朕念你武艺高强,为人耿直,只要你放下手中兵刃,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为大隋效力。日后,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尉迟恭微微皱眉,杨侑的话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与杨侑讨价还价的资本。尉迟恭虽然表面上不认可逆隋,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逆隋的猛将比起大唐,不知道多了多少。 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侯君集,都是猛将。而在陇西战场,席君买、梁建方、桑显和,也都是名震关中的隋将。大隋皇帝并不缺乏优秀的将领。杨侑的许诺让尉迟恭曾经有心中一动的感觉,但他很快便摇摇头。 秦王对他,可谓知己。如今秦王正在猛攻隋军,他决不能投降,决不能负了秦王。说到底,尉迟恭的心中,仍是不相信秦王李世民会抛弃他。或者说,他不相信秦王在这个时候,放弃最佳的反击机会。 “多谢陛下厚爱。敬德深受秦王信任,就算是战死,也不可能投降。”尉迟恭略作沉吟之后,还是表明了态度。 杨侑嘴角微微翘起,尉迟恭的话,他已经猜到了,扫视了一眼浑身浴血的尉迟恭,又看了看他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兵,杨侑略作思考,忽然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让尉迟恭就是一愣。 尉迟恭不明白,大隋天子在笑什么?难道说,自己都那么值得可笑吗? 杨侑笑了半响,这才缓缓开口,道:“尉迟敬德,朕看你也算英雄,可惜投错了明主。今日朕心情高兴,也就不为难你,你走吧,无论是回到李世民身边,还是隐居山林,朕绝不阻止你。” 尉迟恭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杨侑在大唐君臣的心中,名声极差。甚至有传言,说杨侑专门吃人肉,喝人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尉迟恭自然知道,这是大唐的策略,在妖魔化的后面,是要强化大唐君臣一致对外的决心,共同打击逆隋。 作为一个君主,尤其是乱世之中的君主,心狠手辣是必然的。而且杨侑杀死了不少李唐皇室中人,例如李孝恭、李元吉等人,李杨两家的仇恨,已经是针尖对麦芒,不可避免的了。 心狠手辣的杨侑,居然会放过自己,这让尉迟恭在吃惊的同时,对杨侑多了一份奇特的感觉。说白了,尉迟恭对杨侑没有恨意,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是敌人罢了。 杨侑瞧了一眼不肯相信的尉迟恭,摆摆手,道:“尉迟敬德,趁朕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马上离开。”说着,杨侑策马后退,离开了这片充满了尸体和血腥的山丘。 尉迟恭握紧了手中的马槊,马槊在微微颤抖着,放下武器,走出这里,对他而言,是耻辱。可是,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耻辱究竟有多少的份量?尉迟恭犹豫不决。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原来是他身后的亲兵,受不了诱惑,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随后,零零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几名士兵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将军,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啊。”一名士兵低声说道。 尉迟恭微微昂着头,闭目,眼角有泪水划过。半响,他的手一松,马槊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尉迟恭扔掉了手中的横刀,拨马而走,也不回头,片刻之后,消失在山丘中。 “陛下,他还是走了。”杜如晦说道。 杨侑以手加额,摇摇头,道:“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伪唐,朕不怪他。一个人,总是有值得坚持的东西,即使最后错了,失败了,也证明曾经努力过,心中不再有遗憾就好。” 杜如晦一愣,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有此感慨? 独孤千山挠挠头,道:“陛下,这尉迟敬德可是一员猛将,放走了他,岂不是让李世民多了一份助力。” 杨侑哈哈笑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独孤千山,杨侑也不回答,而是迈步走下了山丘,朝着隋军赶去。 独孤千山一愣,难道自己说错了? 杜如晦慢慢踱步走了过来,道:“尉迟敬德虽然骁勇,但伪唐已经是日薄西山,内部又有矛盾,就算再多两个尉迟敬德,对大局也不会有影响。” 见独孤千山认真听着,杜如晦捋了捋胡须,又继续说道:“而且尉迟敬德几乎是单骑逃出,丢盔卸甲,若是到了李世民的面前,他会怎样说这番经历?以尉迟敬德的个性,他十之会直言。可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已经是惊弓之鸟,尉迟敬德说真话,反而会让李世民觉得是假。甚至他可能会怀疑,尉迟敬德已经暗中投靠大隋。” “如果李世民对尉迟敬德动手,军心会更加惶恐。就算不动手,恐怕尉迟敬德兵权也会受限,又或者是得不到重用。如此一来,尉迟敬德回不回去,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分别。”杜如晦慢慢说着,心中却在想,陛下也当是如此考虑的吧。 独孤千山摇摇头,心想这事情居然如此复杂,我还是专心做我的侍卫好了。抬起头,见杨侑已经远去,他忙拍马赶上,护送杨侑回营。 第1001章并州的消息 华阴县,李世民进入了城中之后,立刻派出了斥候,四处查探消息。 迫不得己放弃了这一战,李世民的心中,是非常难受的,可是他也知道,绝不可能轻易犯险,大唐的希望还寄托在他的身上。反攻还有机会,那就是如何擒获杨侑。擒贼先擒王,一旦抓住了杨侑,逆隋就会分崩离析,大唐必将在他的带领下,横扫四方。 可是,这终究会是个梦吗?李世民的心中想着,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充满了渴望,但在心中,同样充满了不确定性,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并不知道,居住在长安的太子李建成压力更甚,各方战事都朝着于大唐不利的方向发展,逆隋数路大军即将围攻长安,可是长安的粮食不足,永丰仓又危在旦夕,大唐能支撑多久?李建成的心中没有底。 可是,作为大唐的储君,旁人没有底也就罢了,李建成的心中没有底,那怎么能成?父皇身体有恙,大唐的希望可是全数寄托在他的身上,别人可以倒,李建成绝对不可以倒。 这些日子,李建成都没有休息好,眼里,满是血色,一看就是熬夜了。李建成喝了一口浓茶,又吩咐心腹宦官端来热水,细细的洗了一把脸之后,精神这才略略一震。低下头,李建成继续看着地图,分析着局势,究竟哪里才是突破口? 难啊。李建成心头涌起这个字,旋即苦笑着摇摇头。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祭酒韦挺出现在门外,声音显得十分急促,道:“太子,大事不妙了。” 李建成一扬眉,眉宇间的忧虑更深了:“韦祭酒,慢慢说。” 韦挺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皮甲的士兵,士兵身上,血痕斑斑,头盔也掉了,衣甲不整,多处破损,一看就是从血海之中厮杀出来的。士兵一路赶来,体力消耗甚大,有些站立不稳,李建成先让他坐下,又吩咐宦官端了茶水过来,让他解渴。 士兵咕隆咕隆将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感觉要冒烟的嗓子舒服了许多,士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太子,卑职是从太原而来。(” 李建成身子一震,原本他以为此人是秦王派来,传达永丰仓战事的,想不到居然是太原的使者,李建成不自觉抬起手,捂在了胸口,道:“太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启禀太子,就在十天前,太原沦陷,殷将军、刘将军被俘,数万将士,都被困在了太原,成为了俘虏。”士兵说着。 这句话有如石破天惊,震得李建成嘴巴张大,半响说不出话来。长安重要,但太原也同样重要。殷开山、刘弘基,都是开国老臣,久经沙场,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两人有兵马三万多,加上太原郡兵以及从其他各郡招募而来的士兵,兵力约莫有六万。太原城池高大,粮食充足,至少能撑一年以上,可是如今不到半载,就被隋军攻下,这怎能不让太子李建成震惊万分呢? 太原失陷,对大唐的部署是极大的打击,牵一发而动全身,至少半个并州,都会落入隋军之手,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南并州,霍邑,这座标志着大唐开始一帆风顺的要隘,如今大唐一定要守住。 霍邑在鼠雀谷南段,只要守好了此地,北并州的隋军就无法进入南并州,只是需要提防出没于轵关的侯君集。 守卫霍邑的人选一定要谨慎,谨记死守这个方案。李建成想了又想,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本来秦王是最佳人选,他还有一部分主力在河中,对这支军队他最熟悉。只是,如今他在华阴救援永丰仓,分身乏术。 李建成不自觉踱步思考,该怎么办? 此时,杨侑也回到了大营。隋军杀鸡宰羊,吃的正欢,杨侑还格外让人取了酒,每人供给三两酒水。 隋军大胜,所有的士兵都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饱餐一顿的隋军将士早早安歇,准备来日进兵华阴。 大帐内,独孤千山泡了一壶茶水,送了上来,又替杨侑、杨侗、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等人斟满。杨侑带着笑意,举起了手中的书信,道:“诸位爱卿,朕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杨侑说到这里,刻意顿了一顿,扫视一眼群臣,再度笑道:“李尚书已经攻破太原,擒获殷开山、刘弘基等唐将,如今正率兵急速南下,夺取河中地区。” 河中包括河东郡、绛郡等地,不仅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也有极为丰富的财富,汾河平原,是重要的产粮区,足以自给自足,位于安邑的两池,产盐颇丰,主要供给关中食用,同时也是重要的赋税来源。历史上,原本控制在大唐手中的两池被王重荣夺走之后,大唐的赋税受到极大的影响。 因此,河中对伪唐的意义重大,一旦李靖顺利夺下河中,长安必定难以支撑。 听见杨侑之言,杜如晦喜上眉头,道:“恭喜陛下,太原重归大隋,对李渊的打击,十分重大。” 罗士信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李尚书已经夺取太原,如今正是进攻长安的最佳时机。” 听闻此言,裴行俨、高甑生等人也纷纷进言,誓要一鼓作气,拿下长安,尽快统一天下。 面对气势高昂的群臣,杨侑摆摆手,走到沙盘前,凝视着关中地图,半响,方道:“李尚书夺取了太原,这个消息,想必李建成已经知道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挡住李靖这支精兵。” “霍邑!”杨侑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顿时想起了宋老生,当初镇守霍邑的他,轻易出战,被刘弘基一刀砍死,至此霍邑失守。 对于杨侑而言,重生醒过来的他,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霍邑失守,宋老生战死。这个消息对于杨侑而言,着实有着非凡的意义。当初,是气势汹汹的李渊要夺取大唐,而今,是中兴的大隋,去收复失去的土地。未来的大隋,必将是一个崭新的大隋,勃勃英姿的大隋。 长安,杨侑已经势在必得。他唯一担心的是,握有重兵的李世民,将会如何?以杨侑的猜想,李世民会拼死抵抗大隋王师,但是,他十之会躲在李建成的身后,也就是说,他会让李建成先拼尽全力,等到双方精疲力尽的同时,李世民才会趁虚杀出,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个度,对于李世民来说,是不好掌握的,杨裒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轻敲打着沙盘,杨侑几乎可以肯定,李世民撤退之后,在华阴县只会短暂停留,然后就会奔走河中。尤其是在听见太原失守后的消息之后,更会如此。 杜如晦这时在一旁说道:“陛下,既然太原失守的消息,李建成已经知晓,断然也瞒不过李世民。微臣以为,李世民一定会撤出华阴县,回转河中。” 如果说并州是山河四塞的盆地,河中则是小型的并州,如果在乱世,有地势有粮食有盐有赋税,足以割据一方。如今的李世民,或许就是如此想的吧,杜如晦心中如此猜测着。 杨侑颔首,杜如晦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想到此,杨侑掷地有声,道:“传朕命令,明日一早,裴爱卿、罗爱卿率兵六千,赶往华阴。若是李世民不撤退,便驻扎下来,若是李世民撤退,便以轻骑追之。” “喏!”裴行俨、罗士信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余下诸将,随朕赶往华阴,朕倒要看看,这李世民将要如何抉择?”杨侑摸着下颚的短须,说道。 华阴县,夜色已经深了,李世民依旧没有睡。他睡不着,尉迟恭至今没有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不能活了。尉迟恭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也是部下诸将中,最为勇猛之人。尉迟恭对于李世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损失他,有如舍了一臂。 李世民想了几个时辰,他觉得,不能在华阴县待下去了,从种种迹象来看,隋军已经夺下了永丰仓,之所以设空城计,无非是吸引他上钩。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李世民觉得还是自己抽身的快,不然就要落入杨侑小儿的圈套中了。 一想到杨侑,李世民又将牙齿咬紧,对他十分憎恨,这个大仇,他要报,可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报仇变得十分渺茫。 房玄龄在一旁,同样是相顾无语,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余下的,只有心头的苦楚。只是两人心头的苦楚各自不同罢了。房玄龄不经意瞟了门外一眼,突然觉得无比懊恼,当初,他和杜如晦决定投奔的对象时,两人都看好了李渊,决定为他效力。 可是随着杨侑在大兴城中放粮,并随后击败了李秀宁,逐步扭转了关中战局,杜如晦的心思就变了,决定为杨隋效力。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可是谁又能想到,区区数年,两人的命运已经截然不同? 一个在生机勃勃的大隋取得高位,得到大隋天子的信任;另一个为日薄西山的朝廷效力,仅仅是藩王帐下的谋士而已。这个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啊,让自尊心很强的房玄龄觉得无比心疼。 可是当初他做出了选择,不管是好是坏,就要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当然,机会也不是没有,至少房玄龄觉得,以自己的才能,若是投奔大隋,以杜如晦的个性,他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房玄龄还想搏一搏,毕竟大唐虽然处于不利的位置,但还有一搏之力。 第1002章撤退 夜深人静,清风吹拂,树叶沙沙的响声,清晰可闻。).。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想来是晚归的鸟雀。 屋子内,李世民和房玄龄的心情都格外难受,放弃,这两个字写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啊,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传来士兵惊喜的声音:“尉迟将军,你回来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几乎同时抬起头,脸上都是一喜,这是在诸多坏消息中,让人惊喜的一个消息。猛将尉迟恭的回归,让李世民心中稍安,但旋即他又想到,能从隋军的埋伏中杀出,这三千骑兵恐怕凶多吉少。李世民帐下的骑兵并不多,尤其是河北一战,几乎损失殆尽,随后的日子,他好不容易重建了这支三千人的骑兵,但在这一战,就此覆没了,怎能让李世民不心疼。 李世民将心中的郁郁压下,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恰逢尉迟恭也走了进来。尉迟恭浑身浴血,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浓烈,李世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道:“敬德,你回来了!”说着,不顾尉迟恭身上满是鲜血,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尉迟恭没有动,而是任由李世民抱着他,一脸的憔悴。他一路奔跑而来,体力已经耗尽。而更让他心寒的是,诚如大隋天子所言,唐军果然是不战而退。刚才他路过兵营,看见唐军将士虽然士气低迷,却没有厮杀过的痕迹,连半个受伤的士兵都没有,这就足够说明了一切。 而秦王的样子,虽然郁郁,一副忧愁的模样,但尉迟恭同样十分肯定,秦王肯定是主动撤退。一想到这点,尉迟恭的一颗心顿时寒了下来。 李世民抱着尉迟恭,欢喜万分:“敬德,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见尉迟恭不说话,李世民慢慢松开了手臂,奇怪地看了尉迟恭一眼,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我糊涂了,你一路杀回来,辛苦万分,还是早些休息吧。” 尉迟恭摇摇头,道:“秦王,永丰仓已经被隋军拿下,如今该怎么办?”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慢慢垂下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房玄龄咳嗽一声,在一旁道:“如今的局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华阴已经不可守,退回河中,是最好的办法。(” 尉迟恭心中一紧,失声道:“长安,不要了?” 李世民微微变色,有些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微微叹息一声,道:“长安是大唐的根本,岂能不要?只是如今隋军势大,孤需要修整兵马,寻找战机,先回河中驻扎,也是迫不得已。” 尉迟恭略略沉吟,道:“秦王说的极是,只是末将以为,永丰仓离华阴并不远,隋帝狡猾多端,恐怕会趁夜突袭华阴。” 这话一说出来,李世民和房玄龄都变了脸色,杨侑擅长于奇袭,这一次设计之后,奇袭不是没有可能。隋军势大,李世民顿时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他可不想被困在这华阴县。 房玄龄看出了李世民心中的犹豫,当即拱拱手,道:“秦王,杨侑小儿一向诡计多端,不如趁夜退出华阴,并在城头多插军旗,以迷惑杨侑。” 李世民默默点头,瞧了一眼尉迟恭,有些歉意的道:“敬德,必须要辛苦你一趟,今夜,所有人撤出华阴。” “喏!”尉迟恭说着,又想了想,道:“秦王,末将想去接长安的妻儿。” 李世民先是一愣,旋即一笑,道:“敬德,还是你懂孤的心,这一次去长安,你可要小心。” 尉迟恭点点头,强自支撑着身子,离开了房间,回到屋子,尉迟恭略作休息,洗漱了一番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着几名亲兵跨上战马,直奔长安。 李世民在华阴县内,则下令三军准备,连夜拔营而起。唐军士卒接到命令,表面上不敢说什么,暗中却是在埋怨着,奔波了一日,虽然没有打仗,却也十分辛苦,此时已经是夜深,还不让人睡觉,若非秦王威望甚重,恐怕早有桀骜之人跳出来表达不满了。 就在唐军连夜撤退的时候,隋军正在呼呼大睡,恢复体力。天刚蒙蒙亮,裴行俨、罗士信率轻骑直奔华阴。一路疾奔,太阳刚刚升起,裴行俨、罗士信两人杀到华阴县外,凝神看去,华阴城头,唐军红白相间的旗帜密布,士兵严阵以待。 裴行俨不由有些犹豫,唐军看起来早有准备,罗士信虎目一扫,道:“元庆,我带一千骑兵,绕城走一圈看看。” 裴行俨点头,罗士信率领轻骑围着华阴县走了一圈,只见各处城墙,均是军旗密布,罗士信略作思考,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派人通知裴行俨,自己却率兵朝着西边狂奔而去。 一路上,罗士信仔细观察,发现路上有些脚印,此外,还有衣物、细软、物什等东西一路朝西而去,很显然,唐军已经撤退,留在华阴县的部队不多。罗士信立刻率兵追击。 李世民骑在一匹黄骠马上,神情萎靡,眼圈黑黑的,连日来他没有休息好,昨夜赶路,又心事重重,因此精神不佳。房玄龄在一旁,更是不时低下头,然后猛然间抬起。 这一夜,趁着夜色,走了七八十里,速度已经比较快了,李世民特意让辎重走在中间,后方留下了三千精锐断后,断后的将军正是罗成。罗成银铠长枪,带着两千八百步卒,两百骑兵埋伏在山间密林处,等待着隋军上当,而斥候不时将后方的消息传来。 随着天色大亮,罗成的一颗心逐渐放下。天亮了,视线变得清晰,隋军想要追击,很容易被发现。不过想必隋军还不知道,英明的秦王已经战略转移了吧。 当天色彻底亮了之后,罗成选择了撤退,因为已经没有了留守的必要。罗成步卒走在前,后方是骑兵断后。走了三十多里,几名斥候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惊慌,道:“罗将军,隋军杀来了。” “有多少追兵?”罗成问道。 斥候回答,道:“追兵全部是骑兵,具体数量不清,但听声音,至少有一千骑兵。” 罗成变了脸色,如果是平常,一千骑兵不算什么,但如今,他部下多是步卒,骑兵仅有两百,而且多是斥候,战斗力并不强。而隋军追兵都是骑兵,显然是精锐。想比之下,唐军的战斗力就差了太多。 但是隋军杀来,罗成决不能束手就擒,他立刻做出部署,准备伏击隋军。罗成观察了一下地形,四周多是平地,唯有前方大约五百步的地方,有一处密林,可以作为伏兵之处,就是那里了。罗成心中想着。 转过头,罗成忙问道:“隋军离此地有多少里?” 斥候回答:“不足五里。” 罗成点点头,这段距离还够。在隋军赶来之前,他一定能抵达密林,并有短暂的时候设计,罗成猛地一挥手,道:“快,随我来!”说着,策马狂奔,士兵们迈动双腿,一路狂奔。 不一刻到了密林,隋军还没有看见踪影,罗成立刻让人在地上拉了绳子,准备绊马腿,先引起隋军混乱,再趁乱杀出。 两里外,狂奔而来的罗士信渐渐放缓了速度,他得到斥候的消息,前方发现越来越多唐军的迹象。罗士信虽然是追击,但仍然十分谨慎,密布四周的斥候,都在提防着唐军的伏击,尤其是在经过山丘、密林之处的时候,罗士信变得更加谨慎。 距离唐军越来越近,而且前方有着密林,隋军在罗士信的率领下,减缓了速度,一方面是防止被偷袭,一方面也是节约马力。 罗士信策马而行的时候,一名亲兵忽然一抬手,指着密林上空,道:“将军,你看。” 罗士信凝神看去,忍不住便笑了,抬起手,指着在半空盘旋的鸟雀,道:“不知道李世民以何人断后,竟然在此地埋伏,真是可笑。” 罗成虽然受到其父熏陶,饱读兵书。可是纸上谈兵,终究来的浅,他一心想要伏击追兵,却没有注意到,士兵进入密林,惊动了鸟雀,从而提醒了罗士信的注意。而罗士信却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罗成这点小把戏,他怎能看在眼中。 罗士信略作沉吟,计上心头,他立刻吩咐下去,骑兵放缓了速度,手中提着长矛在手,将近密林,罗士信眯起了双眼,仔细地打量着密林深处。与此同时,罗成也在紧张地观看着林外。 本来,罗士信带着密密麻麻的骑兵狂奔而来,震得地面都颤动了。看着隋军进入埋伏圈,罗成的一颗心变得十分紧张,毕竟,他亲自参与的战事不多,而且又是第一次断后,责任重大,敌人又强大无比,怎能不让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呢? 看着隋军逐渐进入了埋伏圈,罗成有些喜悦了,但罗士信突然放缓了速度,又让罗成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罗士信虎目正好瞧了过来,让罗成心中不由一凛,紧张万分。 罗成知道敌将肯定没有看见自己,但那犀利的眼神,充满了杀气,让罗成不寒而栗。罗成并不知道,两人还没有交战,但仅仅是这一瞬间,他就落了下风。 心中有了惧意的罗成,又怎么会是罗士信的对手呢?恰好这时,罗士信在密林外,猛地抬起了手,罗成几乎是下意识的地,同样抬起了手,仿佛罗士信手中的长矛,会向他抛射过来似的。 q 第1003章各怀鬼胎 罗成看见罗士信的动作,心中无比紧张,他举起手想要挡住在百步之外的罗士信的攻击,但很快,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因为罗士信似乎只是挠了挠痒,随后,隋军铁骑散漫的继续前行。.。 罗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额头上全是汗水,刚才罗士信的动作,让他十分紧张。松了一口气的罗成慢慢站起身来,等待着罗士信上钩,此时他十分肯定,罗士信肯定上当了。 就在这时,后方一名骑兵快速奔来,迅速到了罗士信的身边,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之后,罗士信策马向后奔去。罗成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罗士信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这似乎不可能啊。 罗成心中思考着的时候,罗士信又奔了过来,紧接着,隋军铁骑变换了阵型,数十名铁骑似乎毫无目的地靠近了密林。罗成心中先是疑惑,旋即感觉到不妙,他正要大声下令,隋军铁骑在一瞬间,点起了火箭,朝着密林里射了过来。 此时虽然是盛夏,枯叶不多,但林中尚有不少灌木丛,还是很容易燃烧。更何况唐军埋伏在密林中,看见隋军射来火箭,岂有不躲避之理,顿时,唐军如同被火烧一般,从埋伏地跳了出来。 几名唐军躲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要害,顿时身死。几人死了之后,更多的唐军叫了起来:“起火了,快走!” 声音层层叠叠,传到后方,更多的唐兵惊慌失措,隋军也不管他,只是以火箭射之。此时对于罗士信来说,密林中,什么地方藏着唐军,都是未知之数,火箭是有效打击敌人的最好办法。 逃出来的唐兵,被隋军迎头痛击,只得仓皇逃走,可是在隋军铁骑的追击之下,唐军步卒大多被砍死,只有少数人侥幸未死。罗成是其中之一,在遇袭之后,无奈的罗成选择了逃走。 罗成身边的骑兵不多,因此他不敢恋战,罗士信看出罗成身上的铠甲与平常士兵不同,果断率兵追击,双方发生一场恶战,罗成拼死逃跑,战斗力陡然上涨,而且其武艺本身不错,虽然力气比不过罗士信,屡屡处于下风,罗士信终究奈何不得他。 罗士信率兵追杀了十余里,接近李世民的中军。此时李世民得到消息,亲自率兵断后,步卒阵型已经摆好,防止骑兵冲阵,罗士信本来死死缠住罗成,想要将其斩落马下,终究不得手。又见李世民已经做好准备,只得拍马撤退。 罗成身上银白的铠甲已经被染红,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血。罗成觉得无比疲惫,远远看见李世民,拱拱手,道:“秦王。” 李世民皱了皱眉,道:“罗将军,你埋伏在密林之中,难道怎么反被追杀?”李世民心中不解,看隋将身边的骑兵,并不多,仅仅百余骑而已,就算隋军勇悍,以罗成的三千步卒,有心算无心,就算不能全歼隋军,也不至于被追杀啊。 罗成摇摇头,将看见的情况仔细说了,李世民不由皱起了眉头。 唐军此时开始缓缓而行,李世民在前,罗成在后。罗成倒也没有受伤,身上的鲜血都是部下的,只是他的手臂有些酸麻,隋军实在是太骁勇了,力气比他还大。 李世民觉得十分奇怪,说起来,罗成埋伏,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是何人泄密,从而坏了大事?李世民想了半响,想不明白,只得带兵速速撤退,以免隋军追击。 五十里外,杨侑正在带兵缓进,此时大隋占据了九分的优势,胜券在握,并不需要冒进。杨侑一边与杜如晦、杨侗等人商量着事情,一边在关注着罗士信的消息。 当裴行俨将华阴县的消息传来,杨侑只是微微一笑。一方面他知道李世民必然顶不住巨大的压力会逃走,一方面杨侑又希望李世民不撤退,如果将其困在华阴,河中的唐军就被崩溃,一旦攻下长安,李唐覆灭,就在转眼之间。 然而,李世民的果决撤退,为伪唐保存一丝火种。李世民撤退,必然是去河中,大隋收复了长安之后,还要攻打河中,至少需要数月乃至于一年的时间,又是生灵涂炭,关中经济的恢复,又要延后。 兵进十里,杨侑接到罗士信的消息,和李世民一样,杨侑也十分奇怪。通知罗士信密林中有伏兵之人是谁?杨侑打破了脑袋,也猜不透。杜如晦也猜了半响,隐隐觉得或许与尉迟恭有关,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也不敢妄自猜测,只得按下不表。 大军在两日后抵达渭南,渭南县不战而降,县令章成之献出府库、民册等物,杨侑欣然笑纳,在大势之下,章成之的选择是明智的,而为了让关中各郡的刺史、县令投靠大隋,杨侑需要一个标杆。此时,渭南县令章成之就是这个标杆。 杨侑立刻对章成之进行封赏,仍命他为渭南县令,候补冯翊郡刺史,赏三百金,赐田五百亩,另特赐银鱼袋。章成之大喜,对杨侑千恩万谢,他原本以为会被大隋天子赶走,想不到居然得到升迁,还有格外赏赐,自然心中大喜。 隋军进驻渭南,离长安已经不远,只有一百多里。此时李世民已经撤到冯翊郡,留下五千士兵驻守冯翊,准备退回河中,抵御即将来袭的李靖。 黄昏时分,夕阳格外美丽,映着翠绿的树叶,不由让人心旷神怡。然而,站在长安宫城的李建成,心中着实萎靡到了极点。华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心腹张长逊被擒。这也就罢了,秦王李世民居然不战而退,拱手将华阴县要地让出,使得杨侑大军顺利进驻渭南。而渭南县令章成之的投降,更在大唐的伤疤上撒了一把盐,痛的李建成有些喘不过来气来。 如果说逆隋是猛虎,那么在李建成看来,李世民是一只白眼狼。在关键时刻的撤退,使得长安十分危急。百里的路程,即使杨侑缓行,最多两日,也能杀到长安。 当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建成立刻做出了部署,令在西线与屈突通、南线与尧君素对峙的唐军撤退。李建成的意图十分明显,是要加强长安的守备,打一场艰苦的守卫战。 只不过,屈突通与尧君素都是百战沙场的老将,岂会容唐军轻易的撤退?恐怕一场追击之下,唐军士卒又多有损伤。李建成手扶着女墙,心中无限惆怅,大唐立国不过数年,在长安还有坐稳,难道就要覆灭?难道上天,对李氏如此刻薄? 李建成摇摇头,不管怎样,他总要坚持下去,在他的心中,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大隋数万大军进逼长安,先破潼关,旋即拿下永丰仓、华阴,逼降渭南。杨侑暂停在渭南,观察李世民的动向。果不其然,李世民撤回了河中,不管长安死活。 另一方面,锦衣卫传来了消息,西线和南线的唐军撤退,屈突通和尧君素率兵追击,击溃唐军后军,夺得首级千余,俘虏唐军三千余人。唐军残兵逃回长安,数量有三万多人。 这三万多人,对于杨侑来说,和一个人没有多大的分别,唐军士兵越多,长安的粮食消耗也就越多。对于缺乏粮食的伪唐来说,是巨大的压力。而为了维持长安的守备,李建成只有咬牙接受这些战士,不然,长安城将无兵可守。 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杨侑不紧不慢,一边派冯智戣、丘师利等人招抚各郡,一边进兵长安。 是年夏末,隋帝杨侑、陇西道总管屈突通、汉中道总管尧君素三路大军,朝着长安进发,准备恢复大隋旧都长安。另一边,侯君集以轻骑出轵关,骚扰绛郡,绛县、闻喜、正平等县多被掠劫,一时之间,郡内民心惶恐,百姓拖儿带女,逃入城中。 李世民得到消息,立刻带兵进驻绛郡,驻扎在侯君集必经之地绛县,侯君集见李世民带兵杀来,退回轵关,静待时机。此时李靖南下西河郡,平遥、介休、灵石等县望风而降,并州离石、楼烦等郡得到消息,也纷纷选择投降,北并州大部分的郡县复归大隋,李靖仍令各县自治,此时各郡县只要保持稳定即可,其他的事情,待统一天下之后,陛下自然会有处置。 随后,李靖、苏定方屯兵霍邑城下,准备夺取这座位于临汾郡的要隘。霍邑守将是李孝恭之子,名唤李崇义,得到李靖来袭的消息,立刻派人将消息通知李世民,更派人赶往长安,请长安派兵支援。 一时之间,关中、南并州各郡县,变得陡然紧张起来,百姓出行,无不带着忧色,尤其处于前线的几个郡县,更是城门紧闭,百姓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李神通原本从威武出兵,围攻陇西,但数月过去,始终夺不下薛仁越镇守的金城,得到李世民的命令,只得带兵南下,支援长安。 随着各方军队的移动,谁都知道,定鼎天下之战,即将开始,短则半年,多则两年,这场战斗就会结束。而东西突厥,甚至也将目光转向了这里,一个统一的大隋,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只是,东。突厥因为突利小可汗的叛变,颉利可汗暂时无力南侵,而西突厥,因为铁勒各部蠢蠢欲动,也暂时没有动兵。 q 第1004章忧心和喜悦 渭南县令章成之投降,看似只是一城的投降,但实际上,引发的效果是可怕的。杨侑对章成之的赏赐虽然不算丰厚,但却深深地影响着关中各郡的县令、刺史。 武士彟从扶风郡撤退之后,扶风郡兵力不足,不战而降。扶风郡落入大隋之手。而在北部,裴寂撤退之后,屈突通一路高歌猛进。关中各郡,新平、武功、郿县纷纷举旗而降。 杨侑率兵抵达新丰之后,便暂时驻扎下来,隋军每日打造攻城器械,准备围攻长安。九月中旬,屈突通、尧君素率兵杀到长安四围。李建成得到消息,令武士彟、裴寂分别率兵两万,驻扎在咸阳、长安故城,以成犄角之势,拱卫长安。 隋军强势杀来,这一天,李建成虽然早就想了无数次,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充满了忧虑。李建成为人较为和善,却不代表他没有心机、能力,他早就知道,一旦命令武士彟、裴寂撤退之后的后果,可是,却又不得不如此。 这就像饿极了的人,面前只有腐烂的胡饼,不吃就会饿死,吃了会拉肚子。李建成为了不被饿死,只能拉肚子,挖肉补疮。这虽然是下策,却是大唐存活的唯一希望。 李建成扯着屈突通、尧君素尚未站稳脚跟之际,令人加固咸阳、长安古城,打算全力防守长安。幸好的是,隋军暂时没有进兵长安,让李建成得以有较多的时间,部署一切。 全力的防守不是上策,此时,长安的援军,只有两支,一支是秦王李世民,另一支是武威的李神通。此时李建成也十分清楚,秦王李世民既然已经退回河东,而李靖、侯君集又威逼河东各郡,想要李世民支援长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了。 李建成心中有些悔恨,他想不到李世民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会做如此的选择,令他太过于失望。可是,毕竟兄弟情深,李建成也无法对李世民家中妻小下手。 李建成只能希望李神通的援兵能够杀到长安。李神通的凉州战士,多是骑兵,是很大的战力,只要应用的好,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 就在李建成想着的时候,窦师干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身边说了几句。李建成听了,猛然一拍桌子,道:“竖子,竟然敢如此。”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世民竟然派人暗中将妻儿接走,这摆明了,是要自立于河东!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道他不知道,长安一旦失守,以河东方寸之地,岂能独立? 李建成皱着眉头,想了半响,最终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还能怎么办? 长安皇城内,李渊在张莹莹的扶持下,正在玄武湖边走路,恢复身体。自从知道李世民下毒之后,李渊的心中充满了失望。他中毒较深,年纪又大了,调养了很久,身体依旧不好。 此时的李渊依旧担心着各地的战事,逆隋咄咄逼人,令他心头压力大增。不过,据太子所言,隋军虽然气势汹汹,但终为英勇的大唐将士所阻,形势对大唐变得越加有利。 李建成之所以报喜不报忧,或者说隐瞒了事实真相,是不想让父皇担心,生恐他的身子承受不住。李建成是出于好心,也知道一旦消息泄露,对父皇的打击必然是巨大的。所以李建成呈给李渊的折子,多是修改后的。 李渊走了半响,觉得有些累了,在亭子里坐下,喘息着,道:“爱妃,朕累了,休息一会。” 张莹莹先吩咐宫女垫了垫子,这才扶他坐下,又让人端来了茶水,李渊慢慢喝着。太子发来的奏报,说秦王力抗强敌,隋帝杨侑屡屡受挫。打仗还需父子兵啊,李渊心中渐舒。 此时的李渊,并不知道,整个关中,形势已经大变,大隋总计十余万大军,逐渐形成夹击长安之势。当他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原大隋京兆郡,新丰县。杨侑将大营设置在此地,时值响午,杨侑大帐内,人声鼎沸。 陇西道总管屈突通率领部下桑显和、席君买、梁建方等诸将,汉中道总管尧君素率领王行本觐见杨侑。屈突通有数年未见杨侑,心中自然是格外激动,席君买、梁建方受杨侑恩德,尤其席君买更是得到杨侑赏赐的铁箭,对杨侑更是格外敬仰。 席君买不敢认真去看杨侑,只是低下头。梁建方同样是如此。 杨侑先与屈突通、尧君素述了一番,这才打量着席君买、梁建方等武将。杨侑见一人手臂粗大,似有千钧之力,便知道此人是席君买。杨侑摆摆手,令独孤千山取出十支铁箭,道:“席爱卿,这是朕亲用的铁箭,朕知道你神射无双,希望你能用铁箭,多杀敌人。”如今杨侑虽然还带兵,却不需要上阵杀敌,铁箭留着无用,还不如赐给席君买,多杀敌人,发挥铁箭最大的功效。 席君买心中感动,陛下能记住他的名字,更是亲赐铁箭,足以证明他在杨侑的心中,是有地位的。席君买上前一步,道:“微臣席君买叩谢陛下大恩,微臣自当用此箭,多杀胡虏。” 杨侑却微微一笑,又看着梁建方,道:“梁爱卿,朕知道你擅长使用长枪,朕有一种武器,你可试试。”说着,独孤千山又拿出一件武器。 这是一柄长枪,却与平常的长枪不同,长枪下有沟,乃是后世的钩镰枪。此枪是纯钢打造,梁建方是识货之人,一看立刻施礼,道:“微臣梁建方多谢陛下。” “梁爱卿平身。”说着,杨侑顿了一顿,道:“朕虽然不曾去过陇西,但也知道,陇西军在巨大的压力下,顶住了伪唐的进攻,并且还数度进攻凉州、关中,试图恢复大隋江山。” “正是有了诸位的忠君爱国之心,大隋才能剿灭四方反贼,恢复中原。席爱卿、梁爱卿,屈突总管多次进言,两位爱卿有万夫不当之勇,朕希望,日后两位爱卿,能为朕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业。他日,在青史上,自然有两位爱卿的名讳。”杨侑笑道。 梁建方、席君买两人听了大喜,陛下的话,不仅是一种鼓励,也是一种许诺,青史留名,是多少人渴望的? 君臣略略叙旧之后,转而说起长安的战事起来,此时,各方的消息已经通过锦衣卫送达。李建成将兵马驻扎在咸阳与长安古城,是图谋长安不被死死围困,如此方能力保长安不失。 可是,杨侑偏偏不急,大隋已经恢复了天下五分之四还强的土地,兵精粮足,并不缺乏粮食,士兵在连战连捷的情况下,士气旺盛。反观唐军,士气低迷,粮食不足,一个拖字,对伪唐极为不利。 关键是,杨侑的目的在于围城打援。因为杨侑十分清楚,就算攻下了长安,擒拿了李渊,又或者是李建成,在河东拥兵自立的李世民,也绝不会投降,两人之间的仇恨,太深了,不死不休。 当初李世民曾经建议李渊挖杨氏祖坟,虽然被李建成压了下来,但杨侑记在心底,他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是弘农杨氏的血脉,即使他的灵魂,是来自千年之后,但作为一国之君,有人敢如此做,杨侑岂能记得不清楚? 如今,李世民退回了河东,摆明了不肯支援长安,杨侑倒也不会勉强。长安一下,河东支撑不了多久。杨侑等待的是另一个人,李神通。 说起来,杨侑与李神通交手数次,每一次李神通都十分吃亏,甚至还被擒拿了两次。杨侑还用李神通换回了李靖的妻子儿女,彻底获得了李靖的忠心。 杨侑不担心李神通,也不担心长安的李建成,但若是一举拿下了长安,李神通得到消息,不是撤回凉州,就是与李世民合兵一处。无论是哪一种,杨侑都不允许。 尤其是让李神通撤退凉州,恐怕此人会和突厥人同流合污,一旦引突厥人攻打中原,是杨侑所不想的。统一中原之后,大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天下乱的太久了,百姓多苦,尤其关中、并州,时常受到突厥人威胁,损失极大。河北同样是如此。 只有缓过起来,大隋积蓄了足够的国力,才能支撑南征北伐,视线杨侑的目标。 李神通是忠心之人,听到长安被围,必然会带兵赶来,参与长安之战,届时,杨侑将李神通围歼,再收复长安。等腾出手来,再收拾李世民。 杨侑的计划如此,群臣听了,也纷纷点头,认为可行。杨侑部署了一番之后,屈突通、尧君素率部下各自离开,按照杨侑的计划行事。席君买、梁建方等人虽然不舍,也只能离开新丰。 杜如晦捋着胡子,虽然心中认同陛下之言,但两人都无法确定,李世民终究会如何选择?虽然他在河东有数万兵马,也有拥兵自立的意思,但长安一旦失陷,其意义是重大的,李世民不是愚笨之人,怎会看不到长安失陷后带来的影响? 杨侑想了想,吩咐下去,令冯智戣、沈光两人率兵一万,进驻冯翊郡,准备夺取龙门渡,牢牢封死李世民支援关中的可能,如此,李世民就会被封死在河东郡,等关中战事结束,李世民也就如同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1005章各自的抉择 隋军逐渐逼近长安,并在四周大兴土木,砍伐树林,制造器械。热门关中平原,良田无数,大部分落入隋军之手。来不及撤退进入城中的百姓,杨侑并没有采取高压政策,而是派人安抚。 天下动乱,吃亏的还是百姓,除了少数作奸犯科之徒,大部分是在大势下,身不由已。杨侑派出了大量的使者,安抚各地的百姓,多数投降大隋的郡县,在杨侑的努力下,没有发生骚动。毕竟本身就是大隋的臣民,杨侑在撤离关中之前,数度布施,得到了百姓的拥护。 如今大隋天子兴王师而来,重新统一天下之势已成,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天下,将会是何人的。再说了,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谁坐在金銮殿都没有关系,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谁做皇帝不是一样呢? 在这种情况下,杨侑的安抚很有效果,武功、郿县等地恢复平静,百姓每日出城务农,有条不紊。 隋军不紧不慢的动作,一度让李建成疑惑,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杨侑的诡计。杨侑这样做,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方面,想要等待李神通或者是李世民的援兵,围城打援。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耗尽大唐为数不多的粮食。 再者,长安毕竟是逆隋旧都,杨侑自小在长安长大,或许不忍心破坏先祖的心血。中原最大的几座城市,长安是隋文帝杨坚的心血,而洛阳,则是杨广的心血。身为杨氏后人的杨侑,必然不忍心毁坏这两座城市。李建成这么一想,便明白了杨侑心中的想法。 如今看来,杨侑不会急着攻城,就像攻打洛阳一样,以围困为主。李建成认为,必须要加强长安的防守,可是,大唐兵力捉襟见肘,这援兵,要去哪里请呢? 李建成想了又想,心中始终没有主意。李世民那边,已经希望不大,而李神通那边,究竟能不能顺利抵达长安,还是未知之数,而且,恐怕对战事没有太大的裨益。 还是需要寻找外援,可是外援在何处?李建成打破了脑袋,也只想到突厥,但在李建成的内心,引突厥人入中原,又是他不愿意的,毕竟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武德三年时,他曾带兵北上并州,抵御背信弃义的突厥人。 依靠突厥人,是他不愿更不想的,可是,该怎么办呢?李建成良久,没有思量到良策。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隋军逐渐完成合围,期间,李建成数次派骑兵骚扰隋军,却被杨侑设计,败了几仗。自此之后,李建成成了惊弓之鸟,知道隋军早有准备,不敢在轻易派兵出击。 在这种态势下,李建成数次暗中派使者,赶往河东,让李世民速度支援长安。李世民接到书信,以李靖正在围攻霍邑,侯君集时常在绛郡出没而拒绝。 时间迅速过去,九月下旬,天气已经转凉,收获的季节即将来到,杨侑继续围城的同时,派兵帮助百姓收粮。此时,李神通率领轻骑,一路绕过拢山,越过北地郡,踏入京兆郡。进入京兆郡之后,李神通不敢轻进,一天只走三十里,深恐中了杨侑的埋伏。 在一片金黄的麦浪中,杨侑策马缓缓而行,身后,杜如晦、杨侗、裴行俨、罗士信等人随后而行。杨侑策马登上一处山丘,扬鞭指着前方,道:“前方三十里,便是霸上。李建成屯兵三万,驻扎在霸上。” “霸上乃是长安的门户,想要攻打长安,必先拿下霸上。”杜如晦道。 “不急,等到秋收之后,再进行决战。不然毁了农田,百姓少了粮食,朕还需从巴蜀运粮。”杨侑淡淡的道。 永丰仓还有粮食,却是军资,而洛阳经历多年战火,百废待兴,河南郡入不敷出,根本拿不出粮食,只有陇西或者是巴蜀才有足够的粮食,但运输较为不便,尤其是巴蜀,需要翻山越岭。 与其如此,不如暂停攻城,让百姓先收获粮食,日后就算官府要救济,压力也小的多。 杨侑看着山丘四周的平地,百姓正在奋力收割粮食。而在农田边缘,隋军骑兵正在巡逻,防止唐军偷袭。不过杨侑的担心并没有发生,李建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给了杨侑足够的时间。 此时,在河东,李世民也在抢收粮食,他一边派兵堵住绛县的出口,一边派兵收集粮食,为了有足够的粮食对抗隋军,李世民将税率提高了五成,百姓虽然不满,可是在强权之下,也只得将这口怨气吞下肚。 就在河东、关中都抢收粮食的时候,李神通率领的三万铁骑终于赶来,李神通在泾阳驻扎下来。此时,关中各郡各县,除了泾阳、云阳等少数县城,余下大部分都投靠了大隋。 杨侑之所以不招降泾阳,也是给李神通一条可以通往长安的路。 李神通在泾阳驻扎下来之后,将临时大营安置在泾阳县衙,再也不敢前进,而是派兵四处打探军情,了解情况再进兵。泾阳县附近,斥候如同南归大雁,进进出出,颇为热闹,军情不断传入李神通耳中,让他忧心忡忡。 他怎么也想不到,局势居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唐连战连败,如今连命脉粮仓都丢掉了,长安是大城,每日需要的粮食数以万计,丢掉了永丰仓,这仗还怎么打? 更让李神通想不通的是,秦王居然还在河东,而不是在长安。河东固然重要,但长安才是大唐的国都,是大唐的根本所在!难道传言是真的,秦王有自立之心?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立只会加剧大唐的内耗。两兄弟争斗,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李神通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率兵南下长安,李氏家族的荣耀,就在这一战了。李神通收拾一番之后,带足粮草,缓缓南下。 有了隋兵的帮助,关中各县收割粮食的速度大大增加,而杨侑也实现了他的许诺,关中百姓发现,他们得到的粮食更多了,这让百姓们喜笑颜开,只要能吃饱喝足,生活无忧,管他谁做皇帝呢? 河东城,李世民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快要被收割完的小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河东各郡,初步估计,上缴的粮食足有三十万石,让他可以度过冬季,李世民相信,一旦冬季来临,隋军很有可能退出关中,届时,关中各郡,便会回到大唐的怀抱。 长安发生的事情,李世民通过细作了解的十分清楚,而冯智戣、沈光两人镇守龙门渡,虽然令他无法顺利进入关中,但冬季来临之后,大河便会结冰,李世民可以从河面顺利进入关中,或支援长安,或追击隋军,天下还有谁能挡住他? 就在李世民思考着的时候,房玄龄匆匆走了过来,道:“秦王,王妃来了。” 是尉迟恭将王妃接回来了!李世民心中一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方,长孙无臻正在侍卫的陪同下,碎步走了过来。长孙无臻担心李世民的安危,当看见李世民的第一眼,心中放下心来。夫君虽然瘦了,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李世民快步走到长孙无臻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妻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无臻,你能安全到来,我就放心了。” 长孙无臻摇摇头,道:“夫君征战在外,异常危险,夫君安然无恙,臣妾才会放心。”说着,长孙无臻转身,将侍女抱着的孩子递给了李世民。 孩子已经睡着,李世民瞧着孩子那张粉嫩的脸,心情复杂,他想给妻儿稳定的生活,但如今看来,恐怕很难实现。当然了,李世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但想要对付逆隋,可谓长路漫漫。 李世民见儿子睡的香甜,将他递给了长孙无臻,道:“无臻,你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长孙无臻脸色一红,点点头,丈夫这话,对她倒有几分体贴之意,让她十分开心。她接过孩子,就要转身,这时,李世民又发话了。 李世民这时才发现了一丝不同,刚才他只顾高兴,竟然忘记了一个人,尉迟敬德!作为他帐下仅剩的大将,李世民对他是十分倚重,可是,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无臻,尉迟将军哪里去了?”李世民叫住了长孙无臻,问道。 长孙无臻奇怪地看着李世民,道:“夫君,不是你下令让他去办事吗?” 李世民显得更加奇怪了,他并没有让他去办事情啊,长孙无臻怎么会如此说?李世民奇怪之际,长孙无臻又道:“尉迟将军将臣妾送到蒲坂,便折身回到关中,说是奉夫君之命,还有要事。” 长孙无臻简单地说着,忽然,她响起了什么,将孩子递给侍女,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世民,道:“夫君,这是尉迟将军临别之时,让臣妾转交给你的。” 李世民心中咯噔一声,觉得有些不秒,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急忙从长孙无臻手中接过书信。书信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刺得李世民眼睛生疼,他三两下撕掉火漆,将书信取出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手指一松,书信飘落在地。 房玄龄心中惊讶万分,他弯腰拾起书信,只是瞟了两眼,也不由愣住了。余光扫过李世民,他知道,尉迟恭的决定,对李世民来说,打击极大。 第一百一十章忠心名利与前程 秋高气爽,夏日的炎热已经远离,站在新丰城头,感受着即将来到的寒意,杨侑目光看向了西方。。wщ好快。虽然在这里看不见长安的城头,但在杨侑的心中,长安至始至终存在,收复长安,并且不使长安有太大的损失,才是杨侑的终极目标。 此时,李神通在长安外围的北方驻扎,东、南、西,均为大隋的雄兵所占据,围三缺一之势已成,杨侑在等待,李神通上钩。而李建成被打怕了之后,一直龟缩在城中,李神通同样也不敢出兵,深恐中计。 杨侑凝视着天空,再有半个月,天气就会转冷,西北苦寒,天气冷的特别快,恐怕再有一个月,就会下雪。即使是那个时候,杨侑依旧不会退兵。有了永丰仓的粮食,杨侑暂时不需要从洛阳以及巴蜀等地运输粮食,这是杨侑的优势,兵精粮足。 李建成实际上耗不起,不仅粮食不足,而且兵力不足,李建成也是没有办法,想要出击,打隋军不过,不出击吧,多半是等死。这就好比一把双刃剑,令李建成无法选择。 杨侑猜想,李建成还在打着另一个注意,那就是等到下雪,隋军运输军粮不便,自然会退却。但杨侑却深深知道,这一战,一定要收复关中,如此,大隋才能提前休养生息。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千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到了杨侑跟前,独孤千山施礼,道:“陛下。” “千山,武师那边,可有消息?”杨侑淡淡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据悉,李建成对长安城控制非常严密,戌时不到,便要进行宵禁,为了配合陛下攻势,武师、方德一致认为。此时还不是时候。”独孤千山说道。 的确还不是时候,长安城中,应该还有三十万石左右的粮食,百姓也有不少的存粮,伪唐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李建成更不是轻易放弃之人,独孤武师、方德此时贸然动手。不仅对杨侑攻城毫无帮助,反而会暴露出锦衣卫的所在。影响杨侑的计划。 杨侑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独孤千山的表情不同,不由有些奇怪。 独孤千山却是笑了笑,道:“有一个人,陛下一定感兴趣。” 杨侑颔首问道:“是何人?” 独孤千山却是笑了笑,后退两步,摆摆手,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几名隋兵的拥簇下,一名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大汉被押送到杨侑跟前。此人穿着布衣却难掩一股杀气。仔细看着,眸子明亮有神。 杨侑忍不住笑了,道:“尉迟敬德,想不到在这里,朕又看见你了。” 尉迟敬德虽然被捆绑着。身子却站的笔直,他定定地看着杨侑,目光一点都不畏惧。事实上,经历了永丰仓的战事,尉迟敬德已经想通了,秦王能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让一心想要为大唐效力的尉迟敬德太伤心了,而他又认为,空有一身武艺,决不能就此浪费,所以他决定投靠大隋。 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晰,大隋统一天下已经不可阻挡。尉迟敬德虽然不能成为元从之臣,但他知道,大隋就算统一,北方仍然有突厥人的存在,西边,同样有西突厥、吐蕃各部存在。日后还会有大战,只要把握好机会,仍然有建功立业的良机。 尉迟敬德正是如此想着,才会在为李世民做了最后一件事情之后,立刻赶往杨侑暂时驻扎的信丰县。尉迟敬德名声在外,独孤千山得到消息,自然不敢怠慢,便将尉迟敬德绑了起来。 尉迟敬德也知道一时之间,是得到隋人信任的,于是便老老实实,被捆绑起来。此时看见杨侑一脸笑意,后退一步,屈膝正要跪下:“罪臣尉迟敬德见过陛下。” 杨侑上前一步,扶起尉迟敬德,道:“尉迟将军,不必多礼。”说着,摇头示意。 独孤千山拔出横刀,将尉迟敬德身上的绳子割断,自己退到一旁。 尉迟敬德被杨侑扶着,心中纠结万分,当初秦王也是如此的礼贤下士,可是后来呢?在关键时候,还不是抛弃了属下?这个念头在尉迟敬德脑海中一晃而过,他也十分清楚,大隋天下绝非薄情之人。 杨善会、阴世师、张季徇、薛世雄等隋将,都是为国捐躯,除却阴世师,其他人的骸骨,大隋天子均有厚葬。而阴世师算起来是大隋天子的岳父,等到收复了长安,更不会受到亏待。 从一点来看,大隋天子是念情谊之人,绝非那个殴打妻子,抛弃部下的李世民。当初长孙无垢的事情,尉迟敬德认为只是私德,无关大业,更无关尉迟敬德建功立业的决心。但此时看来,私德,也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决定投靠大隋,尉迟敬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尉迟敬德拱拱手,道:“多谢陛下饶恕之恩。”刚才陛下呼他是“尉迟将军”,这个称呼十分微妙。 杨侑笑道:“朕早在巴蜀之时,就听闻尉迟将军之名,如今尉迟将军弃暗投明,实乃大隋之福。朕能得到尉迟将军,何惧突厥人?” 杨侑的话让尉迟敬德放下了一颗心,虽然决定投靠大隋,但他还是不想面对旧主,尤其是李世民。如今大隋天子说何惧突厥人,便是打算不让他与大唐为敌,避免了尴尬。 君者,固然要有霸气,也要有宽广的胸怀,天子的善解人意让尉迟敬德更加坚定了为大隋效力的决心,他不由深深施礼,道:“微臣尉迟敬德敢不从命。日后定当为大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杨侑哈哈一笑,为将者,马革裹尸,这是荣耀,尉迟敬德如此说着,杨侑也不便打击他的积极性。 当夜,杨侑在军中设宴,款待尉迟敬德,席间,介绍越王杨侗、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等诸将与尉迟敬德认识。裴行俨、罗士信与尉迟敬德说起秦叔宝,不免唏嘘万分,为一场喜宴添加了一点伤感。 杨侑并没有给尉迟敬德高位,在他看来,所有人,无论能力有多强,都需要一步一步做起,是金子总是会发光,所以杨侑给尉迟敬德的职位,不过是一名校尉。 尉迟敬德也很清楚,他刚投靠大隋,又是敌人,贸然高位,必然有人不服,因此也接受了陛下的任命,心中却憋着一口气,暗暗发誓,不能比别人差。 一场酒宴,最终欢乐散去,诸将都喝的醉醺醺的,杨侑只是微醉,作为君主,他的头脑时刻保持着清醒。尉迟敬德将家人都带来了,所以诈降的可能性很小。 关中战役,杨侑也不会让尉迟敬德带兵。大隋猛将如云,还不需要一个新降的将领出力,多一手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过,尉迟敬德毕竟在长安生活多年,对李建成、李世民的兵力部署应该有一定了解。在必要时刻,杨侑需要尉迟敬德提供信息。 关中粮食收割完毕之后,隋军做好了准备,将新丰到永丰仓的官道修葺一新之后,十月中旬,大隋主力在杨侑的带领下,朝着长安逼近,与此同时,屈突通、尧君素也带兵逼近长安,形成夹击之势。 隋军的速度很慢,因为攻城器械非常之多,临车、投石器、云梯、冲车等物,运输的速度比较慢。 大隋的动向,很快被传回长安,落入了李建成的耳中,李建成接到消息,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连日来,隋军停驻在新丰,不进不退,让李建成有些摸不透,费尽了心思。此时,杨侑再度进兵,李建成不需要再猜测,但压力却更大了起来。 作为老对手,李建成对杨侑甚有研究,杨侑每次进兵,都是思虑过后,有着极大的把握。有时候看起来颇为冒险,但从过程及结果来看,几乎都在杨侑的掌握。所以这一次杨侑再度进兵,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 此时隋军想要攻城,却偏偏不是时候,因为李建成认为,隋军再英勇,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拿下长安城,而一旦关中下起了大雪,攻城便不利,难道说,杨侑真的想要像攻打偃师一般,使用诡计? 长安又不是偃师,那点诡计岂能成功?再说了,诡计使用一次可以,使用两次,便没有了太大的效果,隋军攻打洛阳,便几乎被破了计谋。 李建成想了又想,觉得唯一的变数,便是长安城粮食不足,恐怕会有兵变。这一点,李建成会牢牢控制,为此,掌管长安各城门的都是心腹,尤其是皇城,更是忠心可靠。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李建成还是决定下令,调李神通的数万铁骑南下,与长安形成掎角之势,巩固长安的防守,只要等到冬季,或许还有机会。李建成如此想着,立刻修书一封,让人赶紧送给李神通,同时,加大巡逻力度,尤其是宵禁之后,更要特别注意。 看着部下离开书房,李建成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屋外,天色阴沉,乌云已经压到了城头,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李建成默默看了半响,咬着嘴唇,不管怎样,他会奋力拼搏,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担心的是,父皇一旦得到真实的消息,恐怕身体会支撑不住,那个时候,外有强敌,内有更迭之忧,大唐恐怕真的难以支撑了。 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建成如此想着,眉头依旧紧皱。 第1006章忠心、名利与前程 秋高气爽,夏日的炎热已经远离,站在新丰城头,感受着即将来到的寒意,杨侑目光看向了西方。虽然在这里看不见长安的城头,但在杨侑的心中,长安至始至终存在,收复长安,并且不使长安有太大的损失,才是杨侑的终极目标。 此时,李神通在长安外围的北方驻扎,东、南、西,均为大隋的雄兵所占据,围三缺一之势已成,杨侑在等待,李神通上钩。而李建成被打怕了之后,一直龟缩在城中,李神通同样也不敢出兵,深恐中计。 杨侑凝视着天空,再有半个月,天气就会转冷,西北苦寒,天气冷的特别快,恐怕再有一个月,就会下雪。即使是那个时候,杨侑依旧不会退兵。有了永丰仓的粮食,杨侑暂时不需要从洛阳以及巴蜀等地运输粮食,这是杨侑的优势,兵精粮足。 李建成实际上耗不起,不仅粮食不足,而且兵力不足,李建成也是没有办法,想要出击,打隋军不过,不出击吧,多半是等死。这就好比一把双刃剑,令李建成无法选择。 杨侑猜想,李建成还在打着另一个注意,那就是等到下雪,隋军运输军粮不便,自然会退却。但杨侑却深深知道,这一战,一定要收复关中,如此,大隋才能提前休养生息。 就在杨侑想着的时候,独孤千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到了杨侑跟前,独孤千山施礼,道:“陛下。” “千山,武师那边,可有消息?”杨侑淡淡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据悉,李建成对长安城控制非常严密,戌时不到,便要进行宵禁,为了配合陛下攻势,武师、方德一致认为,此时还不是时候。”独孤千山说道。 的确还不是时候,长安城中,应该还有三十万石左右的粮食,百姓也有不少的存粮,伪唐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李建成更不是轻易放弃之人,独孤武师、方德此时贸然动手,不仅对杨侑攻城毫无帮助,反而会暴露出锦衣卫的所在,影响杨侑的计划。 杨侑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独孤千山的表情不同,不由有些奇怪。 独孤千山却是笑了笑,道:“有一个人,陛下一定感兴趣。” 杨侑颔首问道:“是何人?” 独孤千山却是笑了笑,后退两步,摆摆手,很快,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几名隋兵的拥簇下,一名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大汉被押送到杨侑跟前。此人穿着布衣却难掩一股杀气。仔细看着,眸子明亮有神。 杨侑忍不住笑了,道:“尉迟敬德,想不到在这里,朕又看见你了。” 尉迟敬德虽然被捆绑着,身子却站的笔直,他定定地看着杨侑,目光一点都不畏惧。事实上,经历了永丰仓的战事,尉迟敬德已经想通了,秦王能在关键时刻抛弃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让一心想要为大唐效力的尉迟敬德太伤心了,而他又认为,空有一身武艺,决不能就此浪费,所以他决定投靠大隋。 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晰,大隋统一天下已经不可阻挡,尉迟敬德虽然不能成为元从之臣,但他知道,大隋就算统一,北方仍然有突厥人的存在,西边,同样有西突厥、吐蕃各部存在。日后还会有大战,只要把握好机会,仍然有建功立业的良机。 尉迟敬德正是如此想着,才会在为李世民做了最后一件事情之后,立刻赶往杨侑暂时驻扎的信丰县。尉迟敬德名声在外,独孤千山得到消息,自然不敢怠慢,便将尉迟敬德绑了起来。 尉迟敬德也知道一时之间,是得到隋人信任的,于是便老老实实,被捆绑起来。此时看见杨侑一脸笑意,后退一步,屈膝正要跪下:“罪臣尉迟敬德见过陛下。” 杨侑上前一步,扶起尉迟敬德,道:“尉迟将军,不必多礼。”说着,摇头示意。 独孤千山拔出横刀,将尉迟敬德身上的绳子割断,自己退到一旁。 尉迟敬德被杨侑扶着,心中纠结万分,当初秦王也是如此的礼贤下士,可是后来呢?在关键时候,还不是抛弃了属下?这个念头在尉迟敬德脑海中一晃而过,他也十分清楚,大隋天下绝非薄情之人。 杨善会、阴世师、张季徇、薛世雄等隋将,都是为国捐躯,除却阴世师,其他人的骸骨,大隋天子均有厚葬。而阴世师算起来是大隋天子的岳父,等到收复了长安,更不会受到亏待。 从一点来看,大隋天子是念情谊之人,绝非那个殴打妻子,抛弃部下的李世民。当初长孙无垢的事情,尉迟敬德认为只是私德,无关大业,更无关尉迟敬德建功立业的决心。但此时看来,私德,也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决定投靠大隋,尉迟敬德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尉迟敬德拱拱手,道:“多谢陛下饶恕之恩。”刚才陛下呼他是“尉迟将军”,这个称呼十分微妙。 杨侑笑道:“朕早在巴蜀之时,就听闻尉迟将军之名,如今尉迟将军弃暗投明,实乃大隋之福。朕能得到尉迟将军,何惧突厥人?” 杨侑的话让尉迟敬德放下了一颗心,虽然决定投靠大隋,但他还是不想面对旧主,尤其是李世民。如今大隋天子说何惧突厥人,便是打算不让他与大唐为敌,避免了尴尬。 君者,固然要有霸气,也要有宽广的胸怀,天子的善解人意让尉迟敬德更加坚定了为大隋效力的决心,他不由深深施礼,道:“微臣尉迟敬德敢不从命。日后定当为大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杨侑哈哈一笑,为将者,马革裹尸,这是荣耀,尉迟敬德如此说着,杨侑也不便打击他的积极性。 当夜,杨侑在军中设宴,款待尉迟敬德,席间,介绍越王杨侗、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等诸将与尉迟敬德认识。裴行俨、罗士信与尉迟敬德说起秦叔宝,不免唏嘘万分,为一场喜宴添加了一点伤感。 杨侑并没有给尉迟敬德高位,在他看来,所有人,无论能力有多强,都需要一步一步做起,是金子总是会发光,所以杨侑给尉迟敬德的职位,不过是一名校尉。 尉迟敬德也很清楚,他刚投靠大隋,又是敌人,贸然高位,必然有人不服,因此也接受了陛下的任命,心中却憋着一口气,暗暗发誓,不能比别人差。 一场酒宴,最终欢乐散去,诸将都喝的醉醺醺的,杨侑只是微醉,作为君主,他的头脑时刻保持着清醒。尉迟敬德将家人都带来了,所以诈降的可能性很小。 关中战役,杨侑也不会让尉迟敬德带兵。大隋猛将如云,还不需要一个新降的将领出力,多一手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过,尉迟敬德毕竟在长安生活多年,对李建成、李世民的兵力部署应该有一定了解。在必要时刻,杨侑需要尉迟敬德提供信息。 关中粮食收割完毕之后,隋军做好了准备,将新丰到永丰仓的官道修葺一新之后,十月中旬,大隋主力在杨侑的带领下,朝着长安逼近,与此同时,屈突通、尧君素也带兵逼近长安,形成夹击之势。 隋军的速度很慢,因为攻城器械非常之多,临车、投石器、云梯、冲车等物,运输的速度比较慢。 大隋的动向,很快被传回长安,落入了李建成的耳中,李建成接到消息,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连日来,隋军停驻在新丰,不进不退,让李建成有些摸不透,费尽了心思。此时,杨侑再度进兵,李建成不需要再猜测,但压力却更大了起来。 作为老对手,李建成对杨侑甚有研究,杨侑每次进兵,都是思虑过后,有着极大的把握。有时候看起来颇为冒险,但从过程及结果来看,几乎都在杨侑的掌握。所以这一次杨侑再度进兵,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 此时隋军想要攻城,却偏偏不是时候,因为李建成认为,隋军再英勇,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拿下长安城,而一旦关中下起了大雪,攻城便不利,难道说,杨侑真的想要像攻打偃师一般,使用诡计? 长安又不是偃师,那点诡计岂能成功?再说了,诡计使用一次可以,使用两次,便没有了太大的效果,隋军攻打洛阳,便几乎被破了计谋。 李建成想了又想,觉得唯一的变数,便是长安城粮食不足,恐怕会有兵变。这一点,李建成会牢牢控制,为此,掌管长安各城门的都是心腹,尤其是皇城,更是忠心可靠。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李建成还是决定下令,调李神通的数万铁骑南下,与长安形成掎角之势,巩固长安的防守,只要等到冬季,或许还有机会。李建成如此想着,立刻修书一封,让人赶紧送给李神通,同时,加大巡逻力度,尤其是宵禁之后,更要特别注意。 看着部下离开书房,李建成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屋外,天色阴沉,乌云已经压到了城头,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李建成默默看了半响,咬着嘴唇,不管怎样,他会奋力拼搏,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担心的是,父皇一旦得到真实的消息,恐怕身体会支撑不住,那个时候,外有强敌,内有更迭之忧,大唐恐怕真的难以支撑了。 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建成如此想着,眉头依旧紧皱。 第1007章谁说女子不如男 天气越来越凉,秋风如同犀利的刀锋,将天地间越来越少的绿色逐步抹去。落叶纷飞,宛如蝴蝶一般飞舞,让人炫目,却有一种悲伤之意,萧瑟万分。 李秀宁靠在窗边,秀眉紧蹙。大唐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她又怎能不知?论才能,她并不亚于兄长,更不会差给秦王。只是可惜身为女儿身,不能过多的抛头露面。 诚然如此,在大唐建国的过程中,以及击败刘武周的战役里,李秀宁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立下了赫赫战功。后世里,原本名唤苇泽关更名为娘子关,便是因为李秀宁曾经驻扎在此地而得名。 李秀宁心中微微叹息,如今的局面,她觉得自己纵然是神仙,恐怕也难以解除这场危机。但不管怎样,她是大唐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纵然身为女子,也要为国效力。 即使抛却国家的恩怨,她与杨侑的仇恨,可谓不死不休。尤其是柴嗣昌,身体上、心身上受到巨大的创伤,无时无刻不在思虑报仇。柴嗣昌随秦王出征,至今仍然逗留在河东。其中的那些猫腻,李秀宁虽然心中清楚,但却不想管。大唐已经危如累卵,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岂能因为内斗消耗自身实力? 李秀宁想了很久,挥挥手,杨梅在一旁看见,忙走了过来,道:“公主。” “替我披甲!”李秀宁说道。 杨梅一愣,道:“公主,你这是?” “去东宫一趟!”李秀宁咬着嘴唇,即使是失败,她也要轰轰烈烈,而不是坐在公主府上等死。 杨梅漆黑的眼珠一愣,旋即点点头,取来了铠甲,替李秀宁披上,自己也穿上了铠甲。李秀宁带着心腹步出公主府,早有亲兵牵来了战马,李秀宁翻身上马,纵横在朱雀大街。 大街上,平素热闹的街道门可罗雀,偶尔有少数行人,也是一脸菜色。李秀宁心中微微叹息,这与当初父皇进兵长安之时,长安百姓的状态何其相似?她原本以为,以父皇的能耐,大唐必定如同旭日一般,照耀整个神州大地。届时,北伐突厥,东驱高句丽,成就大唐的赫赫威名。 可是,现实并不如梦想,反而是可恶的杨侑,居然连败突厥,甚至还占领了高句丽旧地,实现了李秀宁心中的梦想。大唐,难道就要如此沉沦下去吗? 李秀宁心中想着的时候,杨梅的神情却显得十分复杂。杨侑对她有恩,李秀宁对她有情。即使杨梅身负重任,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长期与李秀宁生活,已经潜移默化了杨梅心中的想法。虽然他还是忠于大隋,忠于杨侑。但如果看到李秀宁身死,却又是杨梅所不希望看到的。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杨梅的心中如此想着。 一行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很快就到了东宫。早有士兵看见这七八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为首的队正正要说话,杨梅已经高声道:“平阳公主驾到,求见太子。” “是平阳公主!”队正一惊。与其他公主不同,平阳公主是诸多公主中,唯一掌握一定兵权的公主,并且还有一支数百人的近卫军,全部都由女子组成。这在大唐只此一例,长安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见是平阳公主来了,队正忙吩咐士兵,打开了城门,李秀宁拱拱手,朝着队正示意,一行人呼啸进入东宫。 东宫,李建成正在踱步苦思,他认为逆隋想要拿下长安,一时之间是不成的。他唯一担心的是,粮食不足。如今长安城中,粮食仅有五十万石,除了供应禁卫军,还要供应百姓,压力非常大。 他刚才苦思半响,觉得最好,还是秦王出兵,支援关中。可是,永丰仓一战,秦王不战而退,随后连日行军,已经退回了河东,已经摆明了态度。想要他出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李建成咬着牙,恨得挖出心来,或许,要孤将这太子之位给他,他才能出兵? 李建成想着的时候,马蹄声传来。李建成便是一愣,在这东宫,何人敢骑马?他正要开口询问,一名近侍匆匆而来,道:“启禀太子,平阳公主求见!” 李建成点头,快步走到了门边,放眼看去,李秀宁刚刚奔到,身着铠甲的她,英姿飒爽,就像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恍惚间,李建成觉得有了希望。 “大哥!”李秀宁跳下了战马,快步走了过来。 “秀宁,你这是?”即使猜到了一些,李建成还是问道。 李秀宁摇摇头,道:“大哥,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国家将亡,我岂能坐视不理?大哥,我愿意领兵出征,会一会那杨侑小儿。” 李建成沉默,平阳公主的才能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李建成担心的是,李秀宁会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两军对阵,将帅一定要保持冷静,若是杨侑设计挑逗,使激将法,平阳公主会不会沉住气? 李秀宁何等聪明,一看大哥沉默,当即沉声道:“大哥请放心,我虽然报仇心切,但私仇与国家大事想必,孰轻孰重,我自有章程。” 李建成后退一步,示意李秀宁进入屋中。屋子里,火盆已经被点燃,李秀宁搓搓白嫩的手,这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屋子里,挂着一幅关中地图,李秀宁进入之后,直奔地图前,秀目凝视着地图,眼中充满了忧虑,在压力面前,李秀宁更加坚定。 李建成缓步走到李秀宁身后,道:“平阳,我已经下令,淮南王南下,驻扎在长安北部,威慑杨侑。” “如此甚好。”李秀宁只是简单地说了四个字,继续看着地图。半响,道:“淮南王南下,固然是好事,但也要防着一件事。” “如今已经入冬,即将下雪,战马恐怕会缺乏粮草。”李秀宁说道。 李建成点头,道:“纵然是如此,但隋军同样如此,并且,隋军补给线更加漫长。” 这么一来,两军比的是国力,比的是粮食的多寡,比的是兵力的多少。李建成和李秀宁都清楚,这些都比不上逆隋,唯一能比的,便是大唐是本土作战,有一定优势。但即使击退了逆隋,整个关中却很有可能错过种植冬小麦的最佳时机,等到来年,关中就会青黄不接,缺乏粮食。那时候,逆隋再来攻打,大唐如何抵挡?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建成的心中微微叹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就像一个老翁,苟延残喘而已。 李秀宁心中也在叹息,半响,方道:“淮南王南下,支援长安战事。但这还不够,秦王必须要兵出河东,一战击溃隋军主力。” 李建成闻言一愣,旋即沉默不语,秦王出兵?恐怕何其难也。 “秦王虽然任性了一些,但不管怎样,身上流淌的都是老李家的血脉,长安危急,他不会坐视不管。柴嗣昌如今正在河东,想必能劝说秦王出兵,共击杨侑。”李秀宁说道。 李建成点头,柴嗣昌与李世民关系不错,或许能说动。而前些日子,李世民出兵永丰仓,至少证明他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后来退却,应该只是为了保存实力。 李秀宁一手扶在案几上,一手敲打着案几,道:“大哥,你还记得我军进攻长安的情况吗?” “记得!”李建成回答,他怎么不记得呢?大唐起兵之后,一连夺下西河、绛郡等地,声势大振。但在河东,由于屈突通的死守,河东城久攻不下,大唐只能走龙门渡,试图夺取长安。就当时的策略而言,是正确的,李世民的奇兵也有了效果,冯翊郡太守萧造投降,形势对大唐越加有利。 但是,在形势对逆隋不利的情况下,杨侑发动了一次战役,他一边亲帅主力吸引大唐主力的注意,一边令屈突通攻打蒲津渡,截断河东与关中的联系,同时,又让侯君集攻打蒲津关,夺取大唐储存在蒲津关的粮草辎重。 那一战,无论是屈突通部,还是侯君集部,都顺利达成了目标,而杨侑亲帅的主力,更是以出人意料的姿态,突然出现在大唐主力前。那一战,卑鄙的杨侑利用了李智云,令李渊心神不宁,致使李渊判断错误,随后,李靖使诈,在唐军主力与大营之间,燃起大火,让唐军误以为大营被劫,从而功亏一篑,兵败如山。 那一战,是大唐的耻辱,是李渊的耻辱,是李建成的耻辱,李建成怎能记不牢呢?此时听见平阳公主询问,李建成思绪万千,有些走神。 李秀宁轻轻敲打着案几,道:“大哥,难道你不觉得,如今的局势,有些相似吗?” 这么一说,李建成不免点头,局面是有些相似,但相比较而言,如今大唐的形势更加恶劣一些,困难也更多一些。 李秀宁想了想,道:“根据情报,隋军在潼关驻扎的士兵,仅仅有千余人。” “潼关凶险,即使是千余人,也不能轻易夺下。”李建成说道。 李秀宁道:“话是如此,但对于大唐来说,却是最后的机会。杨侑出兵,陇西一路军,汉中一路军,他自己则亲帅洛阳兵马,气势汹汹杀来。” “如今,杨侑驻扎在霸上以东,广建营寨,摆明了是要围困长安。隋军远离潼关、永丰仓,若是这两个地方遭到袭击,顷刻之间,不能救援。只要合理利用,在三日内拿下潼关、永丰仓,就能断绝杨侑的东退之路,不仅大唐粮食危机解除,隋军反而会缺粮!” 李秀宁的话,李建成明白了,一味的死守,只是等死。如果能寻找到战机,打蛇七寸,就能改变战局。但是,李建成仍然有担心的地方:“隋军水师已经驻扎在风陵渡一带,想要渡河,千难万难。”不渡河,又怎能攻打潼关与永丰仓? 李秀宁捋了捋秀发,秀目看着大哥,道:“大哥,你猜不透吗?” ps:书终于解禁了,开始更新,这些日子实在是抱歉!! 第1008章意外相遇 长安城严密的布局并没有逃过杨侑的眼睛,为了尽量保存这座先辈花费了大量心血以及财力物力建造的城市,杨侑必须慎之又慎。 从长安城内传来的消息表明,如今长安城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长安城内,存粮还有数十万石,至少够李唐支撑到春季,在粮食耗尽之前,长安城,应该不会乱。 摆在杨侑面前的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很复杂。李神通已经驻扎在长安以北,由于其所率部队全部是骑兵,战斗力不俗,不容小视。李神通进兵的方向,决定杨侑的策略。至于李世民,他的选择相对较少,河东已经成困兽之地,不管他支援关中与否,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西风如刀,刮在杨侑的脸上,有如刀削一般,但杨侑不以为意,此时他正带着裴行俨、罗士信等心腹猛将观察着长安城外的局势,在霸上,唐军严阵以待,布局严整,当是良将所为。 “此地布防严整,秩序俨然,想来是百战之将。”杨侑忽然扬鞭,指着霸上的唐军营寨。 霸上是长安门户,李建成除了屯兵霸上,还屯兵在咸阳、长安故城一带,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李建成已经建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布防体系。有了外围的防御,李建成才会信心满满,认为隋军想要攻破长安,至少要等到来年开春。 杨侑此行,是来寻找当初部署的暗棋,至于霸上,则是顺路。此时看见唐军,不免感慨。 “唐军虽强,但在大隋王师面前,终将不堪一击。”越王杨侗这时在一边说道。 杨侑笑了笑,唐军虽然败了几次,但在长安的禁卫军,乃是伪唐最为精锐的所在,杨侑不会大意,尤其是在大功将成之际。 “走!”杨侑继续前行,一行人绕过霸上的唐军营寨,朝着西边跑去。 一路上,杨侗十分奇怪,陛下这是要去哪里?如果是要探查军情,自然有斥候,何须劳烦帝君?裴行俨、罗士信也是如此想着,同样疑惑不解,杨侑也不解释。 奔走了五里,登上一座高岗,西风陡然狂暴了起来,吹动杨侑的发梢向后飘去。杨侗凝目看去,前方层层叠叠,居然多是山丘。此时在秋风的肆虐下,大树已经变得光秃秃,显得无比萧瑟,让人有一种悲伤之感。 杨侑凝视着前方的山丘,目光炯炯,当初,他在撤出长安之时,留有后手,此事,只有他与独孤武师知晓。而今,独孤武师身在长安城中卧底,便只有杨侑知道秘密所在,因此,他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来寻找地方。 “走,就在前方三里。”杨侑朗声说道,策马正要下坡。 忽然,从山丘的另一端,一彪骑兵出现在杨侑的视线里,略微一看,至少有五十多人。 杨侗目力极好,只是瞟了一眼,失声道:“是唐军!” 裴行俨、罗士信立刻策马而上,挡在杨侑身边,众人身边只有十余骑,人数远远逊于对方,虽说裴行俨、罗士信都是万人敌,杨侑更是身手了得,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裴行俨和罗士信岂能不紧张呢? 杨侑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在河北,他一度与李世民相遇,那个时候,他都不曾害怕,今日更没有害怕的理由。尤其这股突然出现的唐军,多半是女人。 “是李秀宁?!”杨侑身后的高甑生突然说道。高甑生当年是侯君集的副手,曾与李秀宁多次交手,见过李秀宁几面,因此,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错,正是李秀宁!”杨侑轻声,不紧不慢从背上抽出了铁弓,李秀宁恨自己入骨,难保她不会头脑发热,带兵冲杀而来,因为此刻,对于整个伪唐来说,是擒获杨侑的最佳良机。否则,唐军想要击败大隋,只能硬碰硬。 远处,来人正是李秀宁,在她身后,是以杨梅为首的女兵,李秀宁得到太子许可,决定带心腹女兵赶到霸上,掌握霸上的两万精兵。在决定了此事后,李秀宁立刻动身,想不到在这里遇见杨侑。 李秀宁秀目圆睁,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杨侑这个大仇人,几乎在一瞬间,李秀宁的眼睛红了起来,她忍不住握紧了横刀,手掌微微颤抖。 杨梅在李秀宁身后,聪明如她,已经看见了杨侑的身影,心中忍不住就是一突。遇见杨侑,太忽然了,李秀宁这一次带兵有五百人,他们是先锋,只有五十多人,但大部分就在后方半里,如果前方发生战事,余下的军队很快就能投入战场。毕竟半里的距离,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 杨梅在心底,多么希望杨侑带兵更多,或者能赶紧撤退,不然就将陷入包围圈之中。等她看清楚杨侑摸出了背上的铁弓,便立刻意识到,杨侑身边的亲兵不多。 杨梅轻声道:“公主,杨侑在此出现,恐怕有些不妥。” 李秀宁并不知道杨梅心中所想,闻言问道:“有何不妥?” “杨侑一向谨慎,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岂有亲自犯险之故?恐怕这是杨侑的诱敌之计。”杨梅低声。 李秀宁闻言略作沉吟,杨梅说的有理,但此刻,也是最佳的时机。李秀宁不是胆小之人,当初她能单身在鄠县能闯下偌大名头,靠智慧,靠胆略。任何决定,尤其是在战场上,都有着风险,往往兵力占优的反而会失败。 但是风险越大,收获越大,李秀宁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就算这五百人都损失在这里,就算战死沙场,只要能将杨侑重创,都是值得的。 李秀宁拔出了横刀,喝道:“前方便是逆隋皇帝,无论是杀死还是生擒,封万户侯!” 即使是女子,李秀宁麾下的数十名女骑士与男子一样,同样有着建功立业的心思,闻言群雌啾啾:“擒拿杨侑,封万户侯!” “这群女人真是疯了!”随风而来的怒吼声,让裴行俨心中不悦。 罗士信拔出了横刀,道:“这群疯女人,真是不要命。” 杨侑冷笑了一声,此时他身边只有十五人,虽然都是精锐,但李秀宁治军一向严谨,即使是娘子军,也不容小视。杨侑低声道:“李秀宁身边数量不少,当要小心。如今敌众我寡,探查地形一事,先押后再说。” 罗士信舔了舔嘴唇,虽然心中战意如火,但为大局着想,还是先退为妙。当即裴行俨与罗士信断后,杨侑、杨侗、高甑生、独孤千山等人策马东南奔去。 杨侑、杨侗等人策马后退的同时,李秀宁身先士卒,已经杀奔而来。铁蹄如风,震得山丘瑟瑟发抖,将要冬眠的鸟兽被惊醒,在山丘乱窜。 双方本来的距离就不远,只有二十多步,李秀宁率兵追出半里,终于追上断后的裴行俨、罗士信两人。 “杀!”群雌啾啾,娇喝声此起彼伏,杨梅紧紧守在李秀宁身边,不离她半步。杨梅在保护着李秀宁的同时,目光不时看向杨侑,希望他能尽快逃走。 杨侑胯下的,是当年缴获的汗血宝马,马力足,速度快。杨侗、独孤千山、高甑生等人所骑,也多是青海骢,速度快,耐力足,唐军想要追击,还是有些辛苦。 而裴行俨、罗士信又是万人敌,一般大汉都不能近身,即使娘子军厉害,一时之间,也拿两人毫无办法。杨侑、杨侗在远处,时不时射出箭羽,击杀追兵,每一箭射出,至少能杀死一人,尤其是杨侑的铁箭,杀伤力更大,给李秀宁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双方且战且走,奔走了五里,李秀宁始终拿杨侑毫无办法,但裴行俨、罗士信厮杀半响,至少杀死十余名女兵,但这群女子堪比男子,依旧毫不畏死杀来,令两人有些头疼。关键是这群女兵前赴后继,两人虽然是悍将,究竟力气有限,总会有用完的时候,而且鏖战半响,两人身上不同程度受伤。 “走!”罗士信大喝一声。他可不想在这里战死。 裴行俨与他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所想,这群娘子军,比男人还厉害。 这时,众人已经在关中平原上驰骋,极目望去,一群黑压压的骑兵疯狂追击着杨侑等人。 三里外的霸上,唐军大营,守将正是李唐皇室中人,庐江王李瑗。当李瑗接到士兵禀告,他立刻登上了高台,观察着局势。由于距离的原因,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看见茫茫的平原上,一群人正在追逐着为数不多的骑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庐江王李瑗喃喃自语。一向谨慎的他,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绝不会轻易出击。 “殿下,似乎是平阳公主的娘子军。”一名眼尖的队正手塔凉棚,眯起眼睛看了半响,开口说道。 “平阳公主?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李瑗有些奇怪。由于李建成对李秀宁的任命是临时决定,故李瑗尚未接到消息。 “殿下,不妨派斥候前去打探,若真是的平阳公主,可出兵迎接。”那名队正倒是有些见识。 李瑗略作沉吟,正要说话,忽然,一名骑兵快速奔来,离营寨大门尚有五十多步,便大声喊了起来。 “让她过来!”李瑗说道,来人表明身份,是平阳公主的使者,这么说来,远方的骑兵,很有可能是平阳公主,他有必要听一听。 第1009章试探 2015扫黄打非净网行动正在紧密进行中,阅文集团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提交资料 请作者们写作时务必警醒:不要出现违规违法内容,不要怀有侥幸心理。后果严重,请勿自误。(已有外站作者,判刑三年半) 女兵匆匆进入大营,向庐江王李媛禀告军情,李媛听了,不免抬头观看营外情形。此时追击正在进行,仅有的隋军十余骑如同丧家之犬,疯狂逃窜。 隋军人数不多,李秀宁派来的使者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李媛屯兵霸上,是因为霸上的地势,在这一带比较高,因此能一目了然看清楚局势,又因靠近灞水,便于防守。 李媛适才已经观察了片刻,已经对形势有一定了解,闻言迅速做出了决定,派出两名校尉率兵配合平阳公主李秀宁追击,务必捉拿杨侑。李媛一想到或许一战能改变局势,一颗心如同火烧一般。营寨大门迅速被打开,骁勇的唐军铁骑呼啸而出,准备截断杨侑的归路。 杨侑率领十余骑在广阔的平原上驰骋,李媛从霸上杀出来,一眼就能看见。 “快走!”杨侑冷喝一声,汗血宝马陡然加快了速度。杨侗、高甑生、独孤千山等人护在杨侑身边,沿着南部平原狂奔,当看见霸上出兵,立刻微微折向东南,以免被李媛包了饺子。 李秀宁一眼看见李媛出兵,心中更加笃定,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她根本不用担心杨侑的伏兵。马蹄声响,惊得密林内的鸟雀飞起,附近百姓也都惶恐万分,将房门紧闭。 “陛下,那边有一片山丘。”奔跑了约有十里,杨侗眼尖,抬眼一看,立刻说道。 “走!”杨侑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约三十步的裴行俨和罗士信,忽然取出了铁弓,迅速拉弓,射出两箭,两名冲在最前面的女骑士轰然倒下,落在地上,脑浆迸裂,让人看了,心中不由惧意顿生。 几名女骑士迟疑的一瞬间,裴行俨、罗士信抓紧机会,奔出十余步,距离杨侑等人近了。 “走,上山丘!”杨偃道,又射出两箭。 一行人约上小山丘,极目看去,隋军大营内,飘扬的赤红色旗帜隐约可见,杨侑初步估算,至少还有二十里的距离。杨侑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距离越来越近。() 还是有些孟浪了,杨侑本意,是要带裴行俨与罗士信,查看当初留下的杀手锏,由于此事隐蔽,因此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而且如果带兵太多,势必会引起李媛、李建成的注意。但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见李秀宁,一场追击战就此展开。 下了山丘,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想来是秦岭余脉,虽然地形复杂,不利于奔跑,但同样的,追兵的速度也变得缓慢起来。 杨梅瞟了一眼前方,道:“公主,前方地势复杂,隋军专门走南行之地,恐怕有诈。” 李秀宁秀眉一拧,旋即笑道:“无妨。”说了顿了一顿,解释道:“杨侑一向谨慎,如今更是占据优势,他不可能以身犯险,前来刺探军情,这一次偶遇,杨侑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只是,李秀宁想不透,杨侑来到这,究竟有什么目的? “但是不管是什么阴谋,如今他麾下不过十余骑,正是歼灭他的最佳时机!”李秀宁说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战马提速,向前追去。 杨梅微微摇头,她知道李秀宁是很有主见之人,并不敢多劝,只得策马跟在李秀宁身后。 又跑了五六里,山势渐缓,地势变得越来越平坦。杨侑与李秀宁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七十多步,至于李媛的援兵,因为战马不济,距离较远,李秀宁、李媛包围杨侑的企图已经破灭。 这时,杨侑已经跑到了官道上,但两边密林越来越茂盛起来。 “快!”杨侑厉声,虽然算时间,唐军不可能在此地有埋伏,但为了以防万一,快速通过密林,才是上策。 “喏!”众人回答。 战马继续狂奔,才跑了五十步,忽然,杨侑拿眼一看,只见密林上方,鸟雀惊起。杨侑微微皱眉,隐约感觉到不妙,密林中,似乎有埋伏。这时,十几名骑兵斜里奔了出来。 高甑生吃了一惊,难道这里还有埋伏?拔出横刀,就要动手。 杨侑倒是眼尖,低声喝道:“萧怀安?” “陛下,请速行,微臣已经做好准备!”萧怀安回答。 在李秀宁追击之际,漫山遍野的唐军吸引了萧怀安的注意,作为一名优秀的斥候,萧怀安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而且他知道,陛下似乎今日出去了。想到此,他立刻带着十几名斥候返回,又料定陛下必然会走官道,因此提前埋伏。 杨侑点头,策马而过,经过萧怀安身边,道:“你要小心。” 萧怀安点头,带兵退了下去,在密林内埋伏。 娘子军冲了过来,拐了两道弯,只见杨侑等人正在狂奔,几名身形彪悍的女骑士心中不甘,她们一路追击,追到这里,离隋军大营似乎不远,本来能够擒获杨侑的大功,就要从指间溜走,岂能不让她们悔恨? “驾,决不能让他逃了!”一名女骑士看身上铠甲似乎是一名队正,她大声的叫喊着,激励士气。可话音刚落,只见地面一弹,一根绳索横空而出,挡在官道上。 突兀而来的绳子令娘子军措手不及,顿时有十几匹战马轰然倒下,女骑士纷纷倒下,旋即发出阵阵翱。原来萧怀安在杨侑撤退之后,在地上洒满了铁蒺藜,娘子军的骑士一时之间,哪里料得到? 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萧怀安见娘子军上当,一挥手,身边士兵迅速割断了绳索,一支支削好的,有手臂粗细的木桩弹了出去,直奔娘子军。 李秀宁身在前军,遭袭的第一时刻,就得到了消息,看着前方乱成一团,她的心中在考虑着杨梅的话,难道隋军真的是故意引她出来?可是这不合理啊。 “公主,看来隋军的确有埋伏,还是先撤吧!”杨梅及时说道。 李秀宁正要说话之际,无数木桩而来,杨侑拔出横刀,连劈带削,将朝着李秀宁身边的木桩削掉。 李秀宁低头看了一眼木桩,咬着嘴唇看着前方密林。隋军伏兵使用的是木桩,证明这支伏兵不是大军,而是小规模的军队,最大的可能是隋军斥候,看见战况,因此提前在这里埋伏。现在的关键在于,这支斥候有多少人,在密林中,有怎样的埋伏? 李秀宁虽然极度想要杀死杨侑,但也绝不会贸然前行,只有先将密林中夫人伏兵击杀,才有可能继续追击。但此地离隋军大营已经不远,隋军若是得到消息,必定会出兵接应。 李秀宁没有太多犹豫,果断选择了撤退。大军迅速退出了密林,赶往霸上。事后,李秀宁得知密林中只有十几人,不由暗自惊叹这十几人的胆量。但同时她的心中并不后悔,因为通过斥候,她得到消息,隋军出兵三千,赶来接应,两军若是相遇,必然是一场大战。而此时,对于李秀宁来说,准备尚不充分,还不到厮杀之时。 杨侑回到大营,有些不解为何会遇见李秀宁,以至于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很快,消息传来,原来是李建成令李秀宁镇守霸上,封堵杨侑的进兵路线,对此,杨侑只是微微一笑,他画了一张草图,令独孤千山派人去寻。 又令人通知独孤武师,给李渊一点颜色看看。 三日后的河东,深夜时分。 柴绍看着妻子的信件,不由握紧了拳头。他当初随李世民出征,无非是想要报仇,但李世民在华阴不战而退,令他想要复仇的心受到重创,对李世民有些失望。 而且,从李世民的表现来看,秦王有自立之意。可是,如今的局势,是大唐齐心协力,共同击败强隋,而非大唐分裂的良机。柴绍的心中,对李世民隐隐有些不满,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平阳公主在信里,详细地分析了如今的局势。柴绍本身也是多才之人,有见识,有胆略,可谓文韬武略。只是败在杨侑手上,又受了奇耻大辱,因此躲在家中,功名不显。 平阳公主的一封书信,让柴绍明白,这是大唐最后的机会,如今的关键在于,怎样说服秦王出兵,配合李秀宁的攻势,截断杨侑的粮道,甚至关门打狗,将他堵在关中,慢慢消灭? 柴绍慢慢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伸手一摸下巴,两根沾的不牢固的胡须飘然而下,柴绍一愣,苦笑一声,继续踱步。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声音响起:“姐夫!” 是李世民的声音,柴绍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李世民走了进来。 “世民,已经将近子时,你还不睡,却是为何?”柴绍一愣,问道。 “姐夫,我睡不着啊。”李世民说话,带着一丝忧虑。 柴绍定睛一看,只见李世民眼圈黑黑的,想是这几日没有睡好。柴绍咳嗽一声,道:“世民,可是为逆隋之事?” “哎!”李世民叹息一声,自顾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了一口,这才道:“姐夫,如今逆隋气势汹汹,我有些担心,这长安守不住啊。”说着,李世民拿眼看着柴绍,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话。 柴绍何等聪明,从李世民的话语里,猜到了李世民为何而来。柴绍也没有急着回答,同样斟满了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一点都不焦急的样子。写作时务必警醒:不要出现违规违法内容,不要怀有侥幸心理。后果严重,请勿自误。(已有外站作者,判刑三年半) 第1010章入冬 李世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青年,看见柴绍不急,李世民也就按捺住心头的问题,等待着柴绍上钩。(800)-79-{新79小說奇中文小說}这个时候主动,就丧失了主动,恐怕捞不到实惠。 李世民知道柴绍与李建成关系不错,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会选择支持谁,尤其重要。 两人就这样喝着茶,一时之间无话。片刻之后,柴绍忽然道:“这天啊,就要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冬?” 柴绍话里有话,李世民又岂能不清楚,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柴绍,点头道:“今冬虽然酷寒,但只要用心,总能度过。” “总能度过?”柴绍不可抑制的笑了笑,正是对现实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柴绍才会觉得如今异常艰难,即使他的心中承认,如今大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看着李世民一副强撑的模样,柴绍忍不住笑了。或许是触碰了李世民强烈的自尊心,李世民差点如同被火烧的猫一般跳起来,他双手按在案几上,死死地盯着柴绍,道:“今天下纷攘,国破家亡,姐夫,你将要何去何从?” 李世民单刀直入,问的尖锐。柴绍苦笑一声,摇摇头。这是在逼他选择。双方都知道,柴绍不可能投靠逆隋,所以,李世民是在逼问柴绍,在太子和秦王之间,选择谁?尽管这个时候,不是选择的良机。 柴绍垂下眼帘,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道:“我与杨侑小儿,不共戴天,无论大唐有多么艰辛,自当为国捐躯。”柴绍也不傻,耍了一个花枪,只承认为大唐效力,至于太子与秦王之争,他暂时不理。 李世民见他如此说,心中微微叹息,他也知道,大哥与平阳关系很好,要柴绍一下子做出决定,是不可能的,好在此时柴绍在河东,短时间内无法去长安。 柴绍咳嗽一声,道:“世民,如今隋军势大,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什么机会?”李世民愕然问道,如今他被隋军封锁在河东,根本无法过河,北部绛郡又有李靖,轵关有侯君集虎视眈眈,何谈击败隋军? 柴绍眯起了眼睛,摊开一张地图,慢慢说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杨侑站在军营哨楼上,斯条慢理地说着。自从前几日脱险之后,杨侑改变了策略,夜间行动,找到了当初的布局所在。时隔几年,居然没有太大变化,这令杨侑欣喜万分。 杜如晦站在一旁,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心中感慨万分。离开关中太久,思想情绪越加浓烈。虽说陛下将京师定在洛阳,但长安地位依旧十分重要,是为陪都。 “陛下,微臣实在想不到,陛下居然会有此暗棋。”杜如晦说道。 杨侑摸着下巴的短须,笑道:“当年朕虽然被迫撤出大兴,但心中却是不甘。好几次,朕想要立刻反攻长安,但终究没有行动。关拢势力依旧强大,就当时而言,关拢贵族宁愿选择伪唐,而不是大隋。若是一味纠缠关中,恐怕会陷入苦战之中。正是基于此种考虑,朕才以南统北,大力发展杂学,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就冷兵器时代而言,骑兵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南方,战马不仅数量少,质量也差,根本无法和北方争衡。但杨侑发展杂学,令投石器、弓弩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在一定程度上,能抵消差距。随后杨侑出奇兵,在西秦薛仁果与李世民对峙之时,走阴平道突袭天水,夺得了陇西的产马地,在取得战马的同时,虎视关中,令李渊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经过了数年的奋斗,天下群雄,投降的投降,被斩的被斩,只余下了李渊父子顽抗。 杜如晦忽然道:“陛下,李渊父子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城破,陛下会将如何处置?” “杜爱卿,你认为朕会如何处置?你尽管说,朕不怪你。”杨侑笑了笑。 杜如晦略作沉吟,道:“杨李两家,本来便是亲戚。但天下之争,利益为先。陛下宽宏,然李氏子弟,多死与大隋之手,可谓不死不休。微臣认为,须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杨侑哈哈一笑,并不回答,其实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有的人,自尊极强,就算饶他一命,他也会觉得是耻辱。 又等了数日,李神通骑兵南下,在咸阳驻扎下来,与武士合兵一处,经过简单准备,李神通率兵一万五千,赶往霸上与李秀宁汇合。李秀宁部下顿时激增至四万,其中骑兵约两万,战斗力俨然不俗。 趁着尚未下雪,李秀宁主动出击,邀战杨侑。杨侑不为所动,依旧在大营内驻守,既然已经智珠在握,又拟定了计划,与李秀宁作战,就不明智了。李秀宁一连五日,邀战不成,她借机激励士气,唐军士卒士气高涨。每日在隋军大营外破口大骂。 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等将领纷纷请战,甚至杨侗也进言邀战,但杨侑不为所动。十一月初,大雪纷纷扬扬,铺满了地面。作战更加不易,隋军只是派出斥候,每日探查长安情况,双方斥候在霸上、咸阳、长安古城一带反复拉锯,斥候死了上百人。 情况看起来对隋军不利,因为下雪之后,运粮不便,对长安城的打探也不及时。但好在以独孤武师、方德为首的锦衣卫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将长安城内的消息传了回来。 入冬,尤其是下雪之后,长安城的灾民日子更加难熬。当初李建成在关中宣布大隋的残暴,不少百姓心中恐惧,迁入长安城中,这部分百姓足有三千多户,但李建成还不满足,又强行迁了两千多户百姓入城。 李建成的想法是在必要的时候,这部分百姓可以参军守城,但实际上,隋军没有急着攻城,五千多户百姓,接近两万人,每一天对粮食都是巨大的消耗,对柴薪、水的需求也非常惊人。 隋军迟缓的行动,看似没有威胁,实际上威胁很大,因为大隋是以富裕的南方来对抗李唐,而李唐仅仅有关中、并州半部,人力、物力皆有不足,时间拖得越久,对李唐就越加不利。 长安城中,流民越来越多,数以千计的难民嗷嗷待哺,更有甚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冲击城中粮商,独孤家、韦家、李家等等关拢贵族的粮仓都不同程度受到冲击。 以独孤怀恩为首的关陇世家找到李建成诉苦,李氏族人也有粮仓被冲击,无奈之下,李建成只得一方面派士兵巡逻,防止暴民抢粮,一方面,派人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百姓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成,于是长安城逐渐恢复了平静,灾民暂时平息了下来。这些消息,杨侑通过锦衣卫了解的十分清楚。 杨侑召集了杜如晦、杨侗、屈突通、尧君素等人,商议了军情之后,一致认为长安城中,粮食已经不多,前些日子,李秀宁出兵邀战,便是明证。如今天气寒冷,大雪没膝,不是作战良机。等到春季,长安城中必定粮食不足,士兵乏力,不战自溃。 屈突通进言,要截断李神通归路,杨侑同意了屈突通的决定,李神通已经率骑兵主力抵达长安,正是关门打狗的时候了。此时,身在西域的契业力率领铁勒旧部,已经夺下敦煌、张掖等地,准备夺取凉州,李神通只能留在长安。 会议结束,屈突通、尧君素、杜如晦等人各自散去,杨侑叫过了独孤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独孤千山领命而去,是夜,杨侑直接领导的锦衣卫战士调动频频,准备给予长安致命一击。 长安城,已经是深夜。 在李建成的努力下,长安城逐渐稳定了下来,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这一次赈灾,李建成从府库拿出了一万多石粮食,这仅仅是十余日的消耗,接下来呢?恐怕花费更多。 即使是熬粥,要想度过冬季,至少需要七八万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缺粮的百姓会越来越多。长安府库的粮食如今不足四十万石,再拿出约十万石赈济灾民,三十万石的粮食根本不够食用。 士兵的粮食必须要保证,而且至少要保证两餐,士兵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作战。可不管怎么节约,粮食最多只够撑到开春。一旦开春,隋军还不退,李建成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降。 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秦王的配合,平阳公主的建议,是最后的办法,虽然希望渺茫,也胜过坐以待毙。 “世民啊,世民,你可不要令大哥失望啊。唉,若是能一战擒获杨侑,改变如今的局面,这太子之位,就算是给了你,又有何妨?”李建成的心中如此想着,要相当大唐的储君,当大唐的皇帝,并不容易啊。如果真的能扭转局面,他不介意丢掉这太子之位,从此做一个在家读书的书生。 可是李建成不能,至少在胜负未定之前他不能如此,肩头还是那般的沉甸甸。火盆里的木炭发出噼啪的响声,李建成踱步很久,眼皮拼命往下垂,但他却不敢睡着,仿佛一睡着,就会出事一样。 宫女泡了一壶茶水端上,李建成用力喝了一口浓茶,精神略振,他走到地图边上,仔细地看着。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第1011章刺客 即使房间里燃着火盆,身处深宫的李渊依然有些抵受不住寒冷,自从不知不觉吃了慢性毒药之后,尽管李渊一直在调养,却没有太好的效果,年纪,不饶人啊。 一名俏丽的宫女跪在地上,为李渊锤打着老寒腿,舒服的李渊直哼哼。张莹莹在一旁温了酒水,伺候着李渊喝了。一杯烈酒下毒,李渊舒服的打了一个冷颤,又喝了两杯,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陛下,不能再喝了。”张莹莹温柔地说道。 “好,好,好!”李渊也知道不能多喝,此时只是因为身体寒冷,喝点酒舒服一点罢了。 张莹莹将酒具撤下,李渊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就要到子时了。”张莹莹回过头,说道。又忙碌了片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准备为李渊泡脚。 李渊眯起了眼睛,冬天泡脚,实在是享受,让张莹莹柔软的柔荑轻轻捏着,更有说不出的舒服。张莹莹刚将木盆放下,忽然,段文操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股冷风卷了进来,李渊被吹得头发散乱,顿时大怒。 “什么人,如此大胆!”李渊沉声喝道,虽然年迈,身体不佳,但终究是帝王,有着一股子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段文操进来之后,先是一愣,旋即半跪下,道:“陛下赎罪,陛下,皇宫内起火,还请移驾别处。” “什么,皇宫起火?”李渊一愣,说着,也不管脚上靴子已经脱掉,光着脚奔到了门外,只见皇宫西方,太仓方向,火势冲天。 李渊大吃一惊,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太仓,道:“火,火!” 长安城内皇宫的粮食,大多储存在太仓,其地位不亚于洛阳的含嘉仓。太仓如果着火,问题就大了,这皇宫内外,包括宫女宦官,有数万人,吃什么用什么? “快,灭火!”李渊说道。 段文操忙应声道:“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前去灭火,只是……”段文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什么?”李渊皱眉,又抬起头,看着太仓的大火。 “陛下,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似乎有人放火。”段文操说道。 “哼,谁敢如此大胆?!”李渊说道,皱皱眉,又道:“不管怎样,这场大火的原因总要查验清楚,如今先去救火,减少损失。()” “喏!”段文操说着,匆匆离开,片刻之后,两队禁卫军士兵跑来,保护李渊安全。 段文操一走,李渊这才惊觉没有穿靴子,又在屋外站了半响,脚已经十分冰冷。忙在张莹莹的扶持下回屋,穿了靴子,李渊想了想,带着两队禁卫军,换个地方。如果说这场大火是有预谋的,恐怕有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这里,还是小心为妙。 此时,不远处,独孤武师、方德等一行人,正躲在皇宫内的隐秘之处,看着太仓的大火。 “总指挥,大批唐军已经赶往太仓。”脸上蒙着黑纱的钱大娘说道,她极度渴望能亲手杀死李渊,以报大仇。 独孤武师眯起眼睛,打量着大仓的火势,听着噪杂的声音,半响没有说话。陛下给他的下达的命令,只是骚扰,如果能烧毁太仓的粮食,那是最好不过。 方德在一旁,道:“总指挥,钱大娘,太仓虽然起火,但唐军依然不少,我等区区数人,恐怕不能奏效。若是让李渊发现密道,恐怕功亏一篑。” 独孤武师点头称是,当初陛下撤出大兴,令他主持一事,从皇宫内挖了通道,分别通向城中一处院子,随后此地被忠于大隋的锦衣卫掌握;而另一处,则是通向城外,为日后攻打大兴,创造条件。 今夜,众人正是从密道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皇宫,四处放火。 独孤武师心中也想杀掉李渊,引起伪唐混乱,但理智胜过了名利心,他点点头,道:“撤!” 几人排成一排,找到了密道,潜了出去,到了城外,方德抬头一看,只见皇宫内的大火已经逐渐熄灭。 “段文操的反应很快。”独孤武师说道。 “来日方长,有了密道,李渊一定会有更多的惊喜。”独孤武师说着,忽然发现方德一脸的震惊。 皇宫内,李渊的确震惊万分,他带着两队禁卫军寻找安全的地方,对于这场大火,他深深地怀疑。如今大唐在战场上连战连捷,将逆隋逼退,据太子说,杨侑似乎打算撤出潼关,而屈突通部也退回了陇西。 这对于大唐是好事,或许,正是由于战场上的失败,杨侑小儿使用诡计,想要杀死自己,引起大唐的混乱罢了。 “真是卑鄙啊!”李渊如此想着,忽然,风声乍起,月光下,一个黑衣人,躲在昏暗的角落,挥舞着闪亮的匕首杀了过来。 “挡住他!”禁卫军士兵大吃一惊,立刻分出两人,挡在李渊面前,另有四五人上前,挡在刺客面前。刺客夷然不惧,与禁卫军士兵厮杀着。此时,李渊才发现,刺客竟然是名妇女,只见她舞着匕首,在四五名禁卫军的围攻下竟然游刃有余。 不过,刺客也终究进不得半步。刺客正是钱大娘,她的家人被李渊部下杀死,这笔账,她自然算在了李渊身上,若非他纵兵烧杀,澄城又怎会有如此惨剧? 钱大娘虽然一心想要报仇,奈何禁卫军士兵太多,乱战之中,钱大娘咬咬牙,不躲不避,硬是用身躯挡住了禁卫军的一刀,鲜血流了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匕首奋力一掷,朝着李渊抛去。 天色昏暗,李渊只看见月色下光亮一闪,急忙偏头躲开时,已经晚了半拍,匕首从干瘦的脸颊划过,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竟然是流血了。这对李渊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将她带上来!”李渊沉声说道。 “喏!”禁卫军士兵回答。他们用力按住了奋力挣扎的钱大娘,押到李渊身前五六步。 火把照在钱大娘的脸上,那是一张沧桑的脸,李渊相信,在皇宫内,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女人存在。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意图刺杀朕?”李渊缓缓开口。 “呸!”钱大娘一口浓痰吐出,朝着李渊喷去。李渊措不及防,被喷了一脸。 李渊大怒,闻着脸上的浓痰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正要大骂,钱大娘喉咙一动,好像吞下了什么。李渊反应过来,喝道:“快制止她。” 两名士兵上前,但此时已经晚了,钱大娘瞪大了眼睛,哈哈一笑,道:“昏君,你屠杀百姓,谋朝篡位,早晚不得好死!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的死样!”说着,喉咙发出几声咕咕响声,大口鲜血喷出,竟然是死了。 一名士兵蹲下,借着火光,仔细看着,禀告道:“陛下,她服毒自杀了。” 李渊摆摆手,道:“将她拖下去,挂在城门口。” 几名士兵一愣,还是应着:“喏!” 张莹莹拿着锦帕,替李渊将脸上的浓痰擦干净了。 “唤太子来见朕。”李渊吩咐。 李建成赶到的时候,李渊的脸色有些潮红。他想不到,在这皇宫之中,竟然遇袭。从钱大娘的话语,李渊感到了一丝不妙,他觉得有必要问一问太子,如今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李建成一路上听说了情况,进了屋,见父皇脸上犹自挂着血滴,忙上前两步,跪下,道:“儿臣救驾来迟,以致父皇受伤,儿臣罪该万死。” “罢了。”既然已经脱险,李渊也就不再追究,不过他仍然想要问明白,“建成,你老实告诉朕,如今与逆隋的战况,究竟如何?” 李建成心中一颤,心中十分犹豫,他本意不是隐瞒,只是不想父亲操劳过度,这本是孝心,但在李渊此时看来,却大大不妥。 李渊何等精明,见李建成一副犹豫的模样,指着一旁的东宫舍人徐师谟问道:“太子不说,你来说。” 徐师谟偷偷瞄了李建成一眼,心中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渊冷笑一声,道:“莫非朕的命令,还没有太子管用吗?” 此话一出,徐师谟连连磕头,道:“陛下,微臣不敢,不敢哪!”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父皇,还是由儿臣来说吧。” “你起来说。”李渊说道,脸上依然有着怒气。 李建成无奈,只得将局势说了。李建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渊的表情。 此时,李渊的心中翻江倒海,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他没有想到,一向至孝的太子,竟然敢隐瞒军情,如今各路连战连败,哪里是太子说的连战连捷,已经将隋军赶到了潼关? 隋军已经逼近长安,大唐的国土已经大大缩水,除了河东两三个郡还掌握在秦王手中,关中只剩下了长安以及附近几个为数不多的县治。这样的局面,纵然是李渊老成,恐怕也无力挽回局面。 创业艰难百战多,大唐创业未成,难道就要夭折吗?李渊的一颗心顿时颤抖起来,原本他只是猜测,心中还抱着幻想,觉得太子不会骗他,大唐的局势正在好转。但此时太子亲口承认,将近几个月的事情全部说了,怎能让李渊心中不震惊呢? 更何况,他知道李世民这个逆子躲在河东,一定有所图谋,将大唐的利益抛之脑后。大唐,已经危险到了这个地步!李渊心中不甘啊,难道朕要做那亡国之君? 想到这里,李渊心神激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猛然间昏迷了过去。 q 第1012章李渊之死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前些日子听到的所谓“捷报”,不过是太子为了宽慰自己的心而特意报的假情报。事实上,大唐已经无比危急,国土大幅度缩水,只余下区区三十几个县,而且大部分还在河东,被秦王李世民掌控在手中。 至于关中,只有三四个县,还在大唐的手上。李建成无比惶恐地将关中的情况一说,老谋深算的李渊哪能不明白如今局面到了何等地步?一时间,心神激荡,就此昏迷了过去。 “父皇!”李建成急忙上前一步,抱住父亲,只见李渊嘴唇发白,身子微微颤动,整个人十分冰凉。 “快,叫御医!”李建成大声喝道,随后将李渊放在了床上。 徐师谟一脸凝重,趁着李渊昏迷之际,低声在李建成耳边道:“太子,陛下病重,此事千万不可外泄。” 李建成一愣,旋即明白徐师谟的意思。如今逆隋大兵压境,表面上长安一片和谐,实际上一些世家蠢蠢欲动,想要迎接杨侑入城,若不是担心当年他们抛弃了大隋,抛弃了杨侑,担心杨侑报复,恐怕早就打开了城门。 “传孤命令,令禁卫军接管各个城门,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另,让罗艺来见孤。”李建成吩咐。罗艺与罗成不同,两父子自从投靠大唐之后,各自有着效力的对象。 罗艺比较倾向于李建成,而罗成则成为李世民部下。李建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于罗艺,他一点都不担心。 很快,罗艺接到命令赶来,见了李建成,抱拳道:“太子。” “罗爱卿,朕有一个密令,希望你能完成。”李建成说道。 罗艺脸色凝重,正色道:“太子请说。” “昨夜,有贼人潜入皇城放火,以孤推断,应是隋人暗中作乱,如今潜伏在城中,十分可恶。孤令你带兵两千,务必要擒获这贼。”李建成吩咐,他知道,昨夜太仓失火的事情,在皇城外就能看清楚,是瞒不过旁人的,倒不如索性说出来。 罗艺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按照李建成的吩咐,带兵两千,并将钱大娘的尸体挂在了闹市口的城门上,又派人大肆宣传,说钱大娘暗中投靠逆隋,如今已经伏诛,若还有人意图不轨,下场便是如此。 闹市口,独孤武师打扮成商人模样,方德也在一旁。方德与钱大娘共事多年,一眼就看出钱大娘的尸身,对此,他只能微微叹息。 “方德,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密道?”独孤武师低声问道。 “不会。钱大娘虽然这一次鲁莽了一些,但必定宁死不屈。而李渊想要发现密道,千难万难。”方德说道。 两人再度看了一眼钱大娘的尸体,低声祷告,旋即离开。此时还不是时候,钱大娘的尸体只能任由唐人了。回到城南的住所,三名锦衣卫的战士正焦急地踱步,这几人都是关中的锦衣卫,与钱大娘关系匪浅。如今钱大娘消失不见,他们非常担心。 独孤武师和方德走进来,一名唤作张铁牛的锦衣卫站了起来,拱拱手,道:“总指挥,指挥使,钱大娘她……” 两人相视一眼,方德咳嗽一声,低声说了起来,张铁牛闻言,立刻站起身来,道:“总指挥,钱大娘与卑职共事多年,虽然不是卑职母亲,但胜似母亲。我决不能让唐人侮辱钱大娘。”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余下两人相视一眼,也都站起身来,想要朝外走去。 “站住!”方德忽然一拍案几,喝道。 三人闻言,身形一滞,张铁牛看了方德一眼,又看着独孤武师,道:“总指挥。” 独孤武师慢慢站起身来,道:“钱大娘的牺牲,我也很难过。只是,唐人故意将钱大娘的身体挂出来,就是为了引我等出动。如今伪唐已经日薄西山,大隋收复长安在即,我等皆是陛下在长安的眼线,绝不容有失。我,以锦衣卫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你等决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钱大娘,我一定禀告陛下,日后厚葬钱大娘,并将钱大娘的名讳,刻在英烈碑上。”独孤武师缓缓说道,目光却十分威严地扫过众人。 方德也开口道:“为了大计,决不能鲁莽。” 张铁牛猛地跪在了地上,哭道:“钱大娘,铁牛一定为你报仇!” 罗艺带兵在街上搜查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逆隋锦衣卫的蛛丝马迹,钱大娘的尸身在街道上挂了几天,最后反而是李建成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令人将钱大娘草草埋葬了。 这几日,独孤家、韦家、张家等关拢大大小小的贵族,不时来找李建成,询问大唐天子的身体。那场大火,始终太大了,想要隐瞒,绝不可能。李建成为了应付他们,焦头烂额。 尤其是独孤怀恩,一向以大唐功臣自居,又是李氏亲戚,逼得李建成毫无办法,只得带他去见李渊。 在李渊的身边,尚有裴寂、唐俭等心腹,这让独孤怀恩微微不悦,别人都可以看见李渊,而自己不成,这李渊不是在防着自己吗?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躬身施礼:“微臣独孤怀恩见过陛下,恭祝陛下身体安康。” 此时的李渊经过御医的调养,脸上有了红色,但身体依旧虚弱。屋子里燃着火盆,宫女、宦官额头上大汗淋漓,而李渊却觉得十分冷,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依旧觉得十分冷。 尹春花小心翼翼地喂着米粥,李渊吃了半碗,便再也没有了胃口,正与裴寂、唐俭说着话,见独孤怀恩进来,李渊微微不悦,还是摆摆手,道:“爱卿免礼。” “都说陛下遇袭,微臣十分担心,如今看见陛下,也就放了心。”独孤怀恩说着。 李渊眯起了眼睛,浑浊的眼睛一丝杀意一晃而过,独孤怀恩话中有话,而且他吩咐李建成将遇伏的事情一再保密,独孤怀恩如何知道?双方寒暄了几句,独孤怀恩见目的达到,便告辞而出。 裴寂目送独孤怀恩离开,低声道:“陛下。” “不必多说,朕自有分寸。”李渊低声说道。 裴寂点头,陛下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好歹,只是,陛下的这个身体,让人担心啊。 “陛下,太仓起火,绝非偶然,不知段将军是否查到端倪?”裴寂问道。 李渊摇摇头,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段文操查询原因,但几天过去了,没有找到原因。 “陛下,宫中的防备,总要加强。陛下身系大唐安危,还望陛下保重啊。”裴寂说道。 李渊应着,这时觉得有些累了,头一斜,靠在一旁休息。裴寂见陛下睡着,慢慢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张莹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尹春花也在一旁,两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娇媚的声音回荡着。 “莹莹,你真要动手吗?”尹春花问道。 张莹莹咬着红润的嘴唇,也有些犹豫,李渊登基之后,大唐没有皇后,轮宠爱,就数她和尹春花。这份恩情,怎么还都还不完。可是,人总是现实的,如果大唐蒸蒸日上,为了荣华富贵,两人或许会抛弃家中的老父,至于杨侑掌握的其他把柄,两人知道,以李渊的宠爱,很大可能不会相信这些。 可是如今不同,大唐连战连败,国土大大缩水,国破就在旦夕之间。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不会选择为李唐陪葬。张莹莹和尹春花就是如此。只是毕竟和李渊恩爱多年,心中有些不舍罢了。 半响,张莹莹道:“春花,你我还年轻,难道你就舍得死吗?” 尹春花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怎么舍得死?她正是大好的年华,还没有享受人世间的乐趣,若要这么死掉,说不舍是假的。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中的老父想想。”张莹莹又道。两人的老父被杨侑接到了巴蜀,说是照顾,实际上等同于软禁。两人都是至孝之人,自然是舍不得的。 在一片沉默中,两人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下了决定。 是日深夜,万物俱静,李渊早早睡着了。张莹莹借故支走了宫女,她拿起了枕头,死死地捂住了李渊的嘴。李渊在睡梦中被惊醒,他奋力挣扎着。性命攸关,李渊的力气变得很大,张莹莹一时控制不住。 尹春花及时赶来,两人合力死死压住了李渊,李渊挣扎的气势越来越软,干枯的手越来越无力,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张莹莹和尹春花只觉得心跳的厉害,额头上也冒出了大汗,毕竟同床共枕多年,虽然有着极强的目的,但当有这一天的时候,还是无比紧张。 一代枭雄李渊,就这样死在了两个女人的手上,至死,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看着李渊如同死猪一般瘫倒在地上,张莹莹和尹春花站了起来,迅速将软榻整理好,尹春花退了出去。片刻之后,一名宫女端着点心匆匆进来。 “陛下,臣妾端来了一盘点心,你尝一尝?”张莹莹从宫女手中端过点心,柔声问道。平常这个时间,是李渊吃宵夜的时间,因此也没有人多疑。 张莹莹叫了两声,李渊始终没有应她,张莹莹故作焦急,上前一步,抱着李渊,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第1013章试探 李建成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末,天色都黑透了,月亮隐晦不明,劲风呼啸,预示着这一晚,不是平凡的一晚。. 当宫中的密使只是请李建成去皇城的时候,李建成还以为父皇的身体只是恶化而已,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虽然得知了这等大事,但武将出身的父皇身体还算硬朗,就连御医也说,只要调养得当,不再受到刺激,便无大碍。 当李建成赶到皇宫,看见张莹莹以及数名宫女跪在地上哭泣的样子,李建成心中一紧。这时,张莹莹哭着道:“太子,陛下忽然驾崩,还望太子早作决定啊。” 看着哭的雨带梨花的张莹莹,李建成有如遭到雷击,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父皇就这样驾崩了。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李建成在徐师谟的扶持下,这才站稳了。 深深吸呼吸了一口气,李建成立刻派人封锁了屋子,并派人召见裴寂、唐俭等人。 隋军大营内,灯火通明。 杨侑弹了弹手中的书信,道:“独孤武师火烧太仓,虽然没有达成预定目的,但总算是好事。只是可惜钱大娘为国捐躯。” 杜如晦叹息一声,道:“钱大娘报仇心切,差一点误了大事。” “这几日,让独孤武师、方德暂时偃旗息鼓,李渊被伏击,必定大怒,城中必然会严加盘查。”杨侑说道。 杨侗颔首,道:“陛下,李渊一向身体欠佳,这次遇伏,恐怕活不长了。” “有道理!”杨侑笑了,李世民毒鸠李渊之事,虽然极度隐秘,但还是被锦衣卫从种种渠道得知。李渊正是身体欠佳,因此将国事尽付太子李建成。 杨侑略作沉吟之后,道:“既然如此,不妨试探一番,明日点上五千人马,由裴行俨、罗士信率领,看看唐军如何动作。” “喏!”杨侗回答。 这时,独孤千山走了进来,微微躬身施礼,道:“陛下,河东有军情。” “哦?李世民有什么动作?”杨侑问道。 “陛下,这是急报。”独孤千山上前,将急报递给了杨侑。 杨侑拆开一看,依旧是河东锦衣卫的消息,在书信里,言李世民兵马调动频繁。李世民亲帅五千人马,北上霍邑,抵御李靖的进攻。杨侑微微一笑,将急报传给杨侗、杜如晦两人。 片刻之后,杨侗道:“陛下,事出异常必有妖。如今大雪封山,李尚书尚未动兵,霍邑完全没有压力。李世民在这个时候支援霍邑,不对劲啊。” 杨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问杜如晦:“杜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杜如晦捋着胡须,略作思考,道:“声东击西。” 杨侗一愣,道:“风陵渡由雷将军镇守,李世民如何能渡过大河?” “嘿嘿。”杨侑放下茶杯,走到沙盘前,指着风陵渡一带,道:“如今天降大雪,天气较去年更冷,想必此时,大河已经结冰。李世民正是想要趁着大河结冰,突然攻打永丰仓、潼关一线。若是能夺下永丰仓,或许就能改变这一战的态势。” 杨侗闻言,脸色一变,道:“此计果然歹毒。如今大雪封山,运粮不便,若是永丰仓被夺,我军必定陷入缺粮危险。” 杜如晦摆摆手,道:“这个不妨,既然识破了李世民的诡计,不妨给他下一个套。”杜如晦笑的很诡异。 “这一天,朕等很久了。”杨侑同样笑的很诡异。 河东郡。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五六日,积雪没膝,除了官道由于有人常走之外,其他地方行走异常困难。李世民率领心腹兵马五千,一路北上,扬言要支援霍邑,先击退李靖。 实际上,这一支人马,多是老弱,主将也不是李世民,而是一名酷似他的士兵而已。李世民带着罗成,昼伏夜出,朝着南方奔去。李世民在与房玄龄商议之后,觉得柴绍的建议,是可行的。 此时隋军主力正在关中长安一带,虽说风陵渡、潼关、永丰仓留有士兵,但若是突袭,成功的几率非常大。如今大唐势弱,唯有兵行险招,才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李世民没有走风陵渡,根据情报,风陵渡的隋军至少有五千人,虽然多是水军,陆战不成,但想要一举歼灭,显然不可能。为此,他绕路翻越了雪花山,直奔华阴县永丰仓。 西风中,决定大唐命运的一战,即将开始,李世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一眼望去,茫茫积雪中,隋军战马嘶鸣。 站在哨楼上,李秀宁蹙眉,隋军在这个时候出击,让她莫名万分。地上的积雪已经结成了坚冰,伸出手,很快就被冻的通红。这样的天气,适合打仗吗? 一旁,庐江王李媛低声道:“隋军突然出击,究竟有什么目的?”杨侑一向狡猾,不肯吃亏,今日出击,必然有阴谋,可是以他的智慧,又猜不透杨侑到底有什么诡计? 此时,李秀宁和李媛还不知道李渊已经驾崩的消息,因此两人在猜测着。 霸上唐军大营外,一千铁蹄严阵以待,防备着唐军,而余下的士兵,则手中拿着锄头铲子,正在奋力地清扫积雪。李秀宁皱了皱眉头,隋军这个样子,是要来真格的? “快!”裴行俨指挥着士兵,要他们加快速度。 罗士信骑在战马上,手上缠着厚厚的布,以免握着刀柄的时候被冻伤。他瞟了一眼唐军营寨,道:“元庆,你说唐军会不会出战?” “嘿嘿,不来便罢,来了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捉了李秀宁献给陛下。”裴行俨嘿嘿笑着。 罗士信诡异地笑了笑,道:“听说这李秀宁当年与陛下在关中大战,可是吃了好几次亏,侯君集差一点就捉住了她。” 裴行俨点头,道:“这李秀宁果然还是命大啊。” 两人说话间,一匹快马从霸上北门进入唐军大营。那人在士兵的带领下,朝着南门赶来。杨梅正站在李秀宁身后看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低声道:“公主。” 李秀宁也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不觉就是一愣。因为她分明认出了,此人是太子宫中的宦官。这个时候,太子派人来,做什么? “小人见过公主。”宦官尖着嗓子说道。 李秀宁扫了四周一眼,道:“杨梅,你且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喏!”杨梅应着,目送着李秀宁和李媛离开,心中却在猜测着,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秀宁、李媛到了帅帐内,李秀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太子派你来,莫非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宦官摇摇头,道:“平阳公主,小人也不知。太子让小人送一封信给你,说公主看了便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李秀宁脸色凝重接过,白嫩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她有不好的预感,不然这个时候,太子怎会送来书信?慢慢拆开,只是匆匆一瞥,脸色变得格外苍白,细长的手指一松,书信从指间滑落。 李媛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书信,不由失声道:“什么,陛下……” 李秀宁反应过来,迅速伸出手,捂在了李媛的嘴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宣扬!” 李媛脑子像爆炸了一样,轰的一声。心乱如麻。听见李秀宁冷静的语言,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啊,陛下驾崩,是何等大事。就算是和平时期,权利尚未交接之际,也要慎之又慎。更何况如今强敌压境,一个不好,军队就有哗变的危险,若是如此,长安不需要隋军进攻,就会乱了。 李秀宁眼角带着泪水,她用力地擦了擦,父皇的突然驾崩,她怎么会不伤心?只是,她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决不能慌,不然,霸上的数万大军,恐怕就会乱了。 李秀宁拿过书信,仔细地看了看,一边看,一边流泪。太子李建成在书信里说的很详细,父皇先是遇伏,口吐鲜血,病的不轻,但尚不至于驾崩。而在昨日子时,突然驾崩,御医又查不到原因,令李建成只得处死了御医,将父皇驾崩的事情,封锁起来。 李建成要平阳公主稳住霸上的局面,不能让隋军趁虚而入,因为他怀疑,这是杨侑的诡计。 李秀宁何等聪明,立刻明白杨侑今日派兵攻打的原因,她将书信藏好,立刻走出了帅帐,朝着南门狂奔而去。 此时,隋军在罗士信、裴行俨的指挥下,已经清除了一片区域,隋军很快将投石器架了起来。 “隋军这是要强行轰击啊。”李媛脸色大变,他知道隋军的投石器射程很远,决不能让隋军从容攻击。 李秀宁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杨梅在一旁道:“公主,决不能让隋军动手。” 说话间,隋军士卒将坚冰放在了投石器的凹槽里,如今积雪足有五寸,砸成冰块容易的多,坚固程度不亚于巨石。 “公主,让我带兵冲一冲,先捣毁隋军的投石器再说!”杨梅说着,就要走下去。 “不可!”李秀宁终于发话了。此时她想清楚了,隋军出击,是要试探父皇的生死情况。如果她选择出击,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引起杨侑的怀疑。再说了,积雪足有五寸,不利于征战,骑兵更是难行。 李秀宁咬咬牙,道:“所有人注意隐蔽,若是隋军杀来,只管用弓箭射之!” 第1013章真真假假 李建成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末,天色都黑透了,月亮隐晦不明,劲风呼啸,预示着这一晚,不是平凡的一晚。 当宫中的密使只是请李建成去皇城的时候,李建成还以为父皇的身体只是恶化而已,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虽然得知了这等大事,但武将出身的父皇身体还算硬朗,就连御医也说,只要调养得当,不再受到刺激,便无大碍。 当李建成赶到皇宫,看见张莹莹以及数名宫女跪在地上哭泣的样子,李建成心中一紧。这时,张莹莹哭着道:“太子,陛下忽然驾崩,还望太子早作决定啊。” 看着哭的雨带梨花的张莹莹,李建成有如遭到雷击,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父皇就这样驾崩了。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李建成在徐师谟的扶持下,这才站稳了。 深深吸呼吸了一口气,李建成立刻派人封锁了屋子,并派人召见裴寂、唐俭等人。 隋军大营内,灯火通明。 杨侑弹了弹手中的书信,道:“独孤武师火烧太仓,虽然没有达成预定目的,但总算是好事。只是可惜钱大娘为国捐躯。” 杜如晦叹息一声,道:“钱大娘报仇心切,差一点误了大事。” “这几日,让独孤武师、方德暂时偃旗息鼓,李渊被伏击,必定大怒,城中必然会严加盘查。”杨侑说道。 杨侗颔首,道:“陛下,李渊一向身体欠佳,这次遇伏,恐怕活不长了。” “有道理!”杨侑笑了,李世民毒鸠李渊之事,虽然极度隐秘,但还是被锦衣卫从种种渠道得知。李渊正是身体欠佳,因此将国事尽付太子李建成。 杨侑略作沉吟之后,道:“既然如此,不妨试探一番,明日点上五千人马,由裴行俨、罗士信率领,看看唐军如何动作。” “喏!”杨侗回答。 这时,独孤千山走了进来,微微躬身施礼,道:“陛下,河东有军情。” “哦?李世民有什么动作?”杨侑问道。 “陛下,这是急报。”独孤千山上前,将急报递给了杨侑。 杨侑拆开一看,依旧是河东锦衣卫的消息,在书信里,言李世民兵马调动频繁。李世民亲帅五千人马,北上霍邑,抵御李靖的进攻。杨侑微微一笑,将急报传给杨侗、杜如晦两人。 片刻之后,杨侗道:“陛下,事出异常必有妖。如今大雪封山,李尚书尚未动兵,霍邑完全没有压力。李世民在这个时候支援霍邑,不对劲啊。” 杨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问杜如晦:“杜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杜如晦捋着胡须,略作思考,道:“声东击西。” 杨侗一愣,道:“风陵渡由雷将军镇守,李世民如何能渡过大河?” “嘿嘿。”杨侑放下茶杯,走到沙盘前,指着风陵渡一带,道:“如今天降大雪,天气较去年更冷,想必此时,大河已经结冰。李世民正是想要趁着大河结冰,突然攻打永丰仓、潼关一线。若是能夺下永丰仓,或许就能改变这一战的态势。” 杨侗闻言,脸色一变,道:“此计果然歹毒。如今大雪封山,运粮不便,若是永丰仓被夺,我军必定陷入缺粮危险。” 杜如晦摆摆手,道:“这个不妨,既然识破了李世民的诡计,不妨给他下一个套。”杜如晦笑的很诡异。 “这一天,朕等很久了。”杨侑同样笑的很诡异。 河东郡。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五六日,积雪没膝,除了官道由于有人常走之外,其他地方行走异常困难。李世民率领心腹兵马五千,一路北上,扬言要支援霍邑,先击退李靖。 实际上,这一支人马,多是老弱,主将也不是李世民,而是一名酷似他的士兵而已。李世民带着罗成,昼伏夜出,朝着南方奔去。李世民在与房玄龄商议之后,觉得柴绍的建议,是可行的。 此时隋军主力正在关中长安一带,虽说风陵渡、潼关、永丰仓留有士兵,但若是突袭,成功的几率非常大。如今大唐势弱,唯有兵行险招,才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李世民没有走风陵渡,根据情报,风陵渡的隋军至少有五千人,虽然多是水军,陆战不成,但想要一举歼灭,显然不可能。为此,他绕路翻越了雪花山,直奔华阴县永丰仓。 西风中,决定大唐命运的一战,即将开始,李世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一眼望去,茫茫积雪中,隋军战马嘶鸣。 站在哨楼上,李秀宁蹙眉,隋军在这个时候出击,让她莫名万分。地上的积雪已经结成了坚冰,伸出手,很快就被冻的通红。这样的天气,适合打仗吗? 一旁,庐江王李媛低声道:“隋军突然出击,究竟有什么目的?”杨侑一向狡猾,不肯吃亏,今日出击,必然有阴谋,可是以他的智慧,又猜不透杨侑到底有什么诡计? 此时,李秀宁和李媛还不知道李渊已经驾崩的消息,因此两人在猜测着。 霸上唐军大营外,一千铁蹄严阵以待,防备着唐军,而余下的士兵,则手中拿着锄头铲子,正在奋力地清扫积雪。李秀宁皱了皱眉头,隋军这个样子,是要来真格的? “快!”裴行俨指挥着士兵,要他们加快速度。 罗士信骑在战马上,手上缠着厚厚的布,以免握着刀柄的时候被冻伤。他瞟了一眼唐军营寨,道:“元庆,你说唐军会不会出战?” “嘿嘿,不来便罢,来了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捉了李秀宁献给陛下。”裴行俨嘿嘿笑着。 罗士信诡异地笑了笑,道:“听说这李秀宁当年与陛下在关中大战,可是吃了好几次亏,侯君集差一点就捉住了她。” 裴行俨点头,道:“这李秀宁果然还是命大啊。” 两人说话间,一匹快马从霸上北门进入唐军大营。那人在士兵的带领下,朝着南门赶来。杨梅正站在李秀宁身后看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低声道:“公主。” 李秀宁也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不觉就是一愣。因为她分明认出了,此人是太子宫中的宦官。这个时候,太子派人来,做什么? “小人见过公主。”宦官尖着嗓子说道。 李秀宁扫了四周一眼,道:“杨梅,你且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 “喏!”杨梅应着,目送着李秀宁和李媛离开,心中却在猜测着,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秀宁、李媛到了帅帐内,李秀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太子派你来,莫非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宦官摇摇头,道:“平阳公主,小人也不知。太子让小人送一封信给你,说公主看了便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李秀宁脸色凝重接过,白嫩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她有不好的预感,不然这个时候,太子怎会送来书信?慢慢拆开,只是匆匆一瞥,脸色变得格外苍白,细长的手指一松,书信从指间滑落。 李媛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书信,不由失声道:“什么,陛下……” 李秀宁反应过来,迅速伸出手,捂在了李媛的嘴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宣扬!” 李媛脑子像爆炸了一样,轰的一声。心乱如麻。听见李秀宁冷静的语言,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啊,陛下驾崩,是何等大事。就算是和平时期,权利尚未交接之际,也要慎之又慎。更何况如今强敌压境,一个不好,军队就有哗变的危险,若是如此,长安不需要隋军进攻,就会乱了。 李秀宁眼角带着泪水,她用力地擦了擦,父皇的突然驾崩,她怎么会不伤心?只是,她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决不能慌,不然,霸上的数万大军,恐怕就会乱了。 李秀宁拿过书信,仔细地看了看,一边看,一边流泪。太子李建成在书信里说的很详细,父皇先是遇伏,口吐鲜血,病的不轻,但尚不至于驾崩。而在昨日子时,突然驾崩,御医又查不到原因,令李建成只得处死了御医,将父皇驾崩的事情,封锁起来。 李建成要平阳公主稳住霸上的局面,不能让隋军趁虚而入,因为他怀疑,这是杨侑的诡计。 李秀宁何等聪明,立刻明白杨侑今日派兵攻打的原因,她将书信藏好,立刻走出了帅帐,朝着南门狂奔而去。 此时,隋军在罗士信、裴行俨的指挥下,已经清除了一片区域,隋军很快将投石器架了起来。 “隋军这是要强行轰击啊。”李媛脸色大变,他知道隋军的投石器射程很远,决不能让隋军从容攻击。 李秀宁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杨梅在一旁道:“公主,决不能让隋军动手。” 说话间,隋军士卒将坚冰放在了投石器的凹槽里,如今积雪足有五寸,砸成冰块容易的多,坚固程度不亚于巨石。 “公主,让我带兵冲一冲,先捣毁隋军的投石器再说!”杨梅说着,就要走下去。 “不可!”李秀宁终于发话了。此时她想清楚了,隋军出击,是要试探父皇的生死情况。如果她选择出击,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引起杨侑的怀疑。再说了,积雪足有五寸,不利于征战,骑兵更是难行。 李秀宁咬咬牙,道:“所有人注意隐蔽,若是隋军杀来,只管用弓箭射之!” (l~1`x>+``+l~1x) 第1014章流言的力量 隋军大营,罗士信、裴行俨禀告着军情。 李秀宁宁愿冒着被投石器攻击,也不愿意出击,捣毁隋军的投石器,这让杨侑猜测万分。本来,如果李渊出事,唐军一定会设法掩盖这个秘密,面对隋军的攻击,唐军应该会选择出击,以打消杨侑的顾虑。 但此时李秀宁忍气吞声,反而让杨侑有些不解。虽然裴行俨、罗士信砸坏了唐军大营的外围防御工事,但丝毫没有用。唐军大营里三层外三层,防御能力极强,因此,裴行俨、罗士信只是试探一番,便退回了大营。 听着裴行俨、罗士信的禀告,主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一次的试探,看起来没有取得想要的结果,长安城内,李渊的身体情况,究竟怎样,还一无所知。 众人在主帐内商量着事情,半响没有决定。忽然,独孤千山匆匆走了进来,靠近杨侑,低声说了几句。 杨侑颔首,虽然独孤千山传来的消息,不是很确定,但只是一点蛛丝马迹,杨侑已经猜到了。想了想,杨侑吩咐下去,明日继续进攻霸上,同时,屈突通、尧君素两部,也一并行动。又让独孤千山想办法通知独孤武师,要他伺机而动。 “杨侑是疯了吗?”长安城内,李建成接到隋军出击的消息,心情变得十分暴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皇突然驾崩,如果将这个消息外泄,长安城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李建成杀掉了一些知情者,又让心腹守住了父皇、张莹莹等人的寝宫,每日吃喝,都由心腹传送。 李建成一直在考虑,怎么办?毕竟父皇驾崩,早晚是瞒不住的,必须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太子继位。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杨侑出击,攻打霸上的唐军大营。虽然攻击力度不够,但李建成已经看出来,隋军是试探。 一想到这点,李建成觉得父皇之死必定和杨侑有关,可是查了好几天,一点结果都没有,令他疑惑万分。 隋军三路大军,同时发动进攻,李建成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去,严加防备。好在此时大雪依旧很厚,攻城不便,唐军依靠坚固的城墙,挡住隋军应该没有问题。 长安城内,隋军再度袭来的消息,令百姓惶恐万分。无数流民中,流传着各种传闻,有人说,隋帝杨侑三头六臂,如今回师长安,势必要灭了陇西李氏。又有传闻说,李氏已经日薄西山,不如早些投降,尚有活命之计。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大唐战神李世民已经兵败自杀,河东数郡已经落入大隋之手,大唐可以说已经完了! 消息大多是负面的,偶然流传着隋军被击败的消息,很快就被淹没在负面消息的海洋中。身在皇宫中的李建成,担心父皇驾崩一事泄露,因此并不知道长安城中,流传着这样不利的消息。 正是响午时分,独孤武师、方德等锦衣卫战士化装成一般百姓,三三两两在城中各大酒楼、酒肆里,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唉,我听宫中传来消息,说陛下已经驾崩。”独孤武师神神秘秘地说着。 “哦?”张铁牛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道:“陛下一向身体健康,去岁还出城打猎,箭无虚发。怎么突然驾崩?你这是谣传吧!” “怎么会是谣传?”独孤武师涨红了脸,左右看了一眼,一副警惕的模样,片刻,又装作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有一个亲戚,在宫中当差。” “数日前,太仓起火,你可知道为什么?”独孤武师继续问道。 张铁牛想了想,道:“莫非是宫中那个宦官、宫女一不小心,点着了火?” “非也,非也。”独孤武师连连摇头,又道:“根据可靠消息,乃是隋人潜入皇宫之中,试图烧掉太仓的存粮。” “便是在那一夜,陛下遇刺,虽然当时没有大碍,但却受了惊吓。前几日,挂在闹市口的那娘子,便是刺客!”独孤武师说着,心中忍不住叹息。 张铁牛擦了擦眼角,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但他很快就控制了情绪,道:“原来如此,可是陛下没有受伤,为何却说他驾崩?”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嘘!”独孤武师提醒张铁牛低声,警惕又看了四周一眼,道:“据说当时陛下只是受了惊吓,但随后知道逆隋已经夺下关中数郡,大唐灭亡就在旦夕之间,一时急火攻心,睡梦中突然去了。”这后半截话,是独孤武师编造。 “这……既然陛下已经驾崩,太子为何不宣告天下?”张铁牛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紧追不舍的问道。 独孤武师余光瞟过四周,发现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独孤武师的声音更低了:“你是傻子吗?如今逆隋大兵压境,随时可能攻打长安,若在此时宣告天下,陛下驾崩,太子继位,这长安城还能安稳?” 张铁牛一拍脑袋,道:“哎,瞧我这脑子。”说着连连摇头。 独孤武师突然抬头,只见几名善于八卦的男子正围在四周,一人颇为感兴趣地问道:“这位兄台,此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我什么也没说!”独孤武师脸色匆匆一变,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拔腿就走,张铁牛紧紧跟上。 酒肆里,几名食客见独孤武师、张铁牛远走,便聚在一起,说着独孤武师刚才的话题,只不过,到了他们的口中,变得更为夸张。 就在独孤武师、张铁牛说着的时候,方德也与其他锦衣卫说着同样的事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整个长安城中,流传着大唐陛下李渊突然驾崩的消息。 三人成虎,经过长安城百姓的加油添醋,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有甚者,说太仓的大火,乃是上天所为,就是为了惩罚大唐,惩罚李渊。谁叫他是乱臣贼子呢?如今大隋强势崛起,围攻长安,不就是明证吗? 经过百姓们的加油添醋,谣言以异常恐怖的速度在百姓中传播,甚至还传入了流民的口中。一些流民十分愤怒,本来他们有家,甚至还是大隋的顺民。后来李渊造反,兵进长安,一些舍不得关中土地和亲人的百姓,选择留在了关中。 虽然说隋末大隋并不得民心,但经过杨侑的努力,还是挽回了一些声望,杨侑在关中的善政得到了百姓的支持,临走前,更是将永丰仓的粮食发放给百姓,让缺乏粮食的百姓感恩戴德。 而相比之下,李唐进入关中之后,虽然也有一些举措,但总的来说,给予百姓更多的,是伤心,是索取。 前几年,在襄阳大战,数万兵马被擒,齐王李元吉也落入隋军之手。为了救回家中的亲人,百姓们付出了很多钱,一些家境贫寒的,更是秦家荡产,卖地卖房,这才凑够了赎回亲人的钱。 随后,大唐在陇西吃亏,在中原吃亏,在河北吃亏,在并州吃亏。数万兵马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而大唐国库空虚,往往不能给予战死士兵及时的抚恤,更是令百姓伤心万分,若不是强行征兵,一些士兵根本不想当兵。 这几年,大唐连连征战,如果胜利了,还能从战败国获得资源,以用来安抚百姓,也能提高士气。可是一连数次的失败,大唐丢地丢钱丢脸面,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这个时候,百姓们心中隐忍已久的愤怒爆发了出来,三三两两地商议着,如今大唐陛下已经驾崩,该何去何从?是要继续为大唐卖命,还是选择投靠大隋?大家本来就是大隋人嘛! 只是,长安城内还有不少军队,百姓们私下议论,却不敢有太大的想法。 黄昏时分,独孤怀恩躺在蜀锦铺就的马车里,心事重重。他刚从宫里出来。独孤怀恩进宫,是要看一看李渊的病情,毕竟是亲人。但是却被几名宦官挡了道,几名东宫侍卫腰间挎着横刀,虎目带着杀意,言:没有太子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独孤怀恩无奈,只得怏怏而归。一路上,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陛下的身体究竟怎样了?从种种迹象表明,陛下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独孤怀恩心中微微叹息,当初做出的选择,如今看来,是错了啊,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谁又能知道,那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竟然在数年之内,带领大隋这艘迷航的战舰,重新找到了归途,并且更加的强大。而那个看似越来越强大的大唐,反而日薄西山,变得如同老人一般虚弱,就像如今的李渊,手无缚鸡之力。 “唉!”独孤怀恩的心中真的后悔了,可是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果人生可以来过,他一定选择杨侑,选择大隋。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贡献出独孤家的力量,与大隋杨氏共同进退。从后面的局面来看,收获必然是巨大的,毕竟独孤雁已经成为大隋皇后,独孤武师更是杨侑倚重的一股神秘力量,至于独孤千山,虽然仅仅是侍卫,但能保护大隋天子,这份荣耀这份信赖,是旁人所不及的。 “失策啊,失策!”独孤怀恩想着,这时,他发现马车速度减缓了。揭开窗帘,独孤怀恩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大街上,流民甚多,而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独孤怀恩吩咐。一名侍卫拍马向前走去。 第1015章风起云涌 独孤怀恩有着心事,路上却看见流民一波一波,显得十分嘈杂。独孤怀恩眯起了眼睛,这群流民,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当年大隋在长安,虽然也有不少流民,但永丰仓牢牢掌握在大隋官府手中,并不缺乏粮食。 而如今,关中最大的粮仓落入隋军之手,长安城粮食不足,无数流民嗷嗷待哺,独孤怀恩隐隐觉得,异常暴风雨即将来袭,这大唐,这长安,还能支撑多久? 很快,侍卫带来了最近的消息。侍卫根本不需要询问,就从流民的口中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当侍卫将所见所闻告诉独孤怀恩之后,独孤怀恩的一颗心更加沉重了。 此时流民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没有抢劫的心思,此时他们想的更多的,是各种流言。独孤怀恩身边又有十几名侍卫,因此顺利回到独孤府。 此时的独孤府人丁没有往年那般兴旺,说起来,独孤怀恩自认为对李渊不错,投效大唐之后,独孤怀恩自认为勤勤恳恳,可是得到的待遇却远远不够。至少,唐皇李渊信任的是裴寂、唐俭等人,对于独孤怀恩,更多的是索取。 走下轿子,独孤怀恩看了一眼大门,当年独孤氏是何等辉煌,几乎权倾朝野。望着有些斑驳的大门,独孤怀恩摇摇头,迈步走进大门。事实上,独孤家远没有这般落魄,独孤怀恩之所以弄得如此,是不想被李渊勒索的太多。 刚刚走进大门,管家在门口等候着,看见独孤怀恩,忙上前道:“老爷……” 独孤怀恩一愣,他想不到,这个时候,那人居然来了,忙问道:“他人在哪里?” “在书房。”管家回答。 “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独孤怀恩说道,匆匆朝着书房奔去。一路上,他在想,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 带着复杂的心思,独孤怀恩踏进了书房,回身他将房门紧扣,然后看着正负手而立的那人。 听见扣门声,那人回头,脸上不由露出了喜色,拱拱手,施礼道:“侄儿武师见过叔父。” “你,是怎么进长安城的?”独孤怀恩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是一家人,又多年未见,心中难免激荡。 “侄儿在长安城中多时了。”独孤武师笑道,看着叔父斑白的两鬓,心中情绪同样复杂。 “哦?”独孤怀恩应着,略作沉吟,突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太仓的那场大火,是你放的吧。” “不错,正是我放的。”独孤武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然后定定地看着叔父,又道:“如今大隋大兵压境,威逼长安,伪唐已经气数已尽,难道叔父要选择为伪唐殉葬吗?” 独孤武师单刀直入,话虽然简单,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将独孤怀恩的心给剥开了。独孤怀恩从来都不是一个忠臣,当年大兴受到李渊威胁,他便暗中投靠李渊;如今,大唐势微,随时有可能被大隋灭掉,独孤怀恩又怎会甘心陪葬? 独孤怀恩不说话,他此时已经明白,独孤武师作为一名说客,必然是受到杨侑的指示。独孤怀恩慢慢踱步,依旧不说话。 看见这一幕,独孤武师心中笑了,他知道叔父心中的打算,无非是想要尽量争取利益,可是当年,元、卫、独孤家一同造反,却被杨侑所挫败,事后,由于独孤雁及独孤武师的关系,独孤家幸免于难。可是元、卫家却被满门抄斩。 杨侑对独孤家的大恩已经难以言表,当然了,独孤武师也清楚,这是为了让独孤氏更好为大隋效力罢了。但不管怎样,这总是恩情,杨氏与独孤氏,几代的联姻,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叔父,你可知道,我这一次来,仅仅是个人的私自行动而已?”独孤武师再度开口,趁着独孤怀恩惊愕间,又继续道:“你可知道,陛下围长安而不攻,是什么目的?” 独孤怀恩一愣,这个问题,他想不透,事实上,他一直都看不透杨侑,对于杨侑的想法,自然也就猜不透。 “我可以透露一点,而这些,大多是我的猜测。”独孤武师说道,轻轻咳嗽一声,道:“陛下十几万大军围攻长安,可谓步步为营。陛下之所以如此缓慢,并不是拿不下长安,而是要想要李唐皇室,围困在长安,或全部杀掉,或全部擒获,总之不能有漏网之鱼。” “李唐勾结外族,与突厥、吐谷浑狼狈为奸,实为中原之耻辱。当年,陛下曾经说过,他要一扫颓风,壮中原雄风,平天下,清,让四夷咸服,让汉家文化,传播世界。” 独孤怀恩心中愈加震惊。他震惊的不仅仅是杨侑的雄心,而是杨侑在夺取关中,恢复长安过程中的自信心。本来早就能拿下长安,但至今尚未动手,究竟有什么目的?独孤怀恩有些疑惑。 “长安,或者说大兴,毕竟是大隋国都,是先帝花费了心血所建,陛下迟迟不动手,是想要保全长安,以免受到战火的波及。”独孤武师凝视着独孤怀恩,话语已经很明显。 独孤怀恩不是笨人,立刻从独孤武师的言语中听明白了,这是要独孤家,准确地说是他独孤怀恩为大隋效力。这个时候,独孤怀恩倒是有了一些心思,只是,不知道大隋天子能给什么条件? “叔父,不要再犹豫了。陛下已经下令,陇西道总管屈突通、汉中道尧君素,两人已经紧逼长安。至于大隋兵部尚书李靖,与侯君集正率兵围攻河东数郡。最晚冬季一过,天子就要攻城,那时,覆巢之下无完卵?”独孤武师继续说着。 “也罢,我愿意投靠大隋,但不知道陛下……”独孤怀恩依旧舍不得荣华富贵。 独孤武师轻笑了一声,道:“叔父,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条件?独孤家人口众多,可不缺叔父一人。” “你!”独孤怀恩心中愤然,武师这话,岂不是要让他远离独孤家的权利中心?换句话说,等于要让他独孤家家主之位拱手相让。 独孤武师也不多话,拱拱手,道:“叔父慢慢考虑,明日侄儿再来。”说着,拂袖离去。 独孤怀恩在书房里踱步,思考着未来,直到深夜,他依旧不觉得饥饿。不知不觉睡着,次日一早,日上三竿,独孤怀恩醒来,匆匆洗漱一番,咬了两块胡饼,吩咐侍卫准备马车,准备去城北一趟。 城北,韦府。 自从永丰仓撤退之后,韦承泽就被削掉了官职,但他并不在意。这个时候,离大唐权利中心越远,责任便越小。大唐已经不成了,韦家却还要继续生存下去。 一大早,韦承泽就推着车子,族长韦霁坐在车上,享受着冬日的阳光。韦霁担任族长多年,自然是老奸巨猾。韦霁当年没有随着杨侑南迁,是以老迈的名义,但他将族中有才能的子弟送往了巴蜀,例如韦云起,此外几个孙子辈的同样改名换姓,随同杨侑南迁。 韦霁如此做,是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一旦投资失败,整个族人都将覆灭。如今现实证明,当初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大隋在年幼的君主领导下,先南后北,逐步统一了河北、中原,进而就要收复旧隋故都长安了。 对于整个局势,韦霁虽然年老,却不糊涂。正是他安慰韦承泽,失去并不是一件坏事,有时候反而是新的开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时的失意,并不能代表什么,焉知以后不能奋发图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韦承泽一边推着小车,一边说着事情:“族长,从昨日开始,市坊便有流言传出,河东已经被占领,秦王战死……”韦承泽不紧不慢,将坊间流传的事情说给韦霁听。 韦霁的耳朵有些不好,不时会问上几句,韦承泽便耐心地回答。韦承泽将小车在院子中央放下,阳光温暖地照在韦霁身上,韦霁眯起了眼睛,不断思考着。 长安城中坊间的传言是突然出现的,这证明是人为。长安城中的流民数以万计,而且还有大批贫苦农民,如今官府还有一些储粮,还可以拿出来赈济百姓,一旦粮食储备不足,又或者是太子不愿意放粮,长安城中的流民、贫苦百姓怎么办? 他们很有可能冲击粮商,冲击官府。那时候,长安的局势更加难以控制,大隋可以轻易而举就能收复长安。想到这里,韦霁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忽然又想到,韦承泽说,坊间流传天子已驾崩的消息。 联想到太仓起火,太子封锁皇宫,韦霁觉得,就算李渊没死,恐怕也撑不过几日了。那也是,大隋重兵压境,身为开国之君的李渊,知道这个消息,又怎能不激动呢?将国政交付给太子,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这陇西李氏,是撑不住了。以那大隋天子的个性,恐怕李唐皇室都要被杀个精光。当年卫玄、元迈造反,族人尽皆被诛,血流成河的场面,让韦霁至今记忆犹新。 李氏要被灭了,作为韦家的掌舵人,就要为韦家考虑。韦霁绝不会为李氏陪葬,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投靠大隋,加上韦娟的关系,韦霁觉得,韦家至少不会受到波及。 可是如何投靠大隋?这需要周密策划,毕竟李唐在长安城中,还有数万兵马,隋军即使厉害,想要夺下长安,也需要一段时日。而在这段时间里,若是不小心,消息泄露,韦氏一门,就要先辈灭了。 该什么办?韦霁眯起眼睛,看着并不刺眼的太阳,默默地想着。 第1016章以进为退 “老爷,韦府到了。”车夫到了韦府,高声说道。 独孤怀恩站起身来,走出了马车,看着同样斑驳不堪的韦府大门。自从投靠了大唐之后,李氏皇族就像吸血鬼一样,几乎要榨干了世家的血液。不管是独孤家,还是韦家,这大门看起来,异常的相似啊。大门上的朱漆已经脱落,露出本来色颜色,显得十分落魄。 独孤怀恩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迈步走出马车,身后侍卫紧紧跟上。独孤怀恩踏上了台阶,侍卫上前敲门,很快,门子露出了半个头。门子认得独孤怀恩,忙打开门,道:“独孤老爷,请!” 独孤家、韦家,是如今关中少有的大族,两家关系非常密切,很多时候,独孤怀恩不需要通报,就能出入韦府。 独孤怀恩点点头,进了大门,道:“国公可在?” 门子忙道:“在,老爷正在后院嗮太阳。” 独孤怀恩掏出两枚铜钱,道:“我去找他。”说着,迈步走了。 韦府虽然比不上独孤府,但占地面积也颇大,独孤怀恩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到了后院。此时韦霁正在嗮着太阳,与韦承泽说着什么。独孤怀恩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国公身体可好一些?” 韦霁闻言,吃了一惊,他正与韦承泽密谈,什么时候有人在附近?回头一看,却是独孤怀恩。韦霁心中稍安,叹息一声,道:“这把老骨头,恐怕是没有几天好活了。” 独孤怀恩笑着靠近了,仔细打量了一番韦霁,道:“国公身体安康,便是好事。” 韦霁摆摆手,道:“承泽,你去上茶。” “是。”韦承泽答应着,将推车安置好,转身走了。 韦霁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怀恩,你后悔吗?” 独孤怀恩知道韦霁在问什么,不由苦笑一声,道:“后悔?这个世界,有后悔药可以吃吗?” 韦霁眯起了眼睛,慢慢站了起来,独孤怀恩忙上前,扶起韦霁。韦霁慢慢在院子里走着,身子颤巍巍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我这身体,是不行了,想来也活不了两年了。我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不管怎样,我总是韦家的族长,总不能只顾着自己。”韦霁苦笑,“你我肩头的担子,都不轻啊。” 独孤怀恩点点头,道:“独孤家、韦家决不能在你我手上一蹶不振,如此,愧对祖先。即使是死,也无法面对列祖列宗。” “一蹶不振倒不可能,但是自此之后,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你要知道,大隋陛下推行科举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韦霁说道,在石凳上坐下,又道:“其实科举本身有着不足,寒门子弟,大多无书可读,可是,大隋陛下在巴蜀大力推广州县学,不管是否寒门,均可入学。尤其推崇杂学,实在是不可想象。” “可是,偏偏推行了下去。今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一些世家遭到打击,大隋陛下握有兵权,从巴蜀逐渐扩张,靠的是战争,靠的是谋略。天下各大世家,经由战乱,已经不同程度衰弱,为了保持利益,只能答应大隋陛下的条件。” “如今,关中的局面何其相似啊!” 韦霁慢慢说着,觉得有些口渴了,恰逢韦承泽送来茶水,他一口气喝了两杯。 独孤怀恩苦笑,要他抛弃利益,实在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可是,如今的局势摆在眼前,无论是独孤武师,还是韦霁的话,都大致相似。难道说真的要将独孤家在关中的土地、粮食、商铺等资源交出去吗? 独孤怀恩咳嗽一声,低声将独孤武师来找他的事情说了,并将两人的话原原本本说给韦霁听了,希望能听他的意见。 韦霁脸色微变,如今看来,独孤武师的话非常可信,大隋陛下抵达长安也有了一段时间,却偏偏等到下雪也没有正式发动进攻。同时,长安城内出现的各种流言,令城内惶恐不安,如今看来,必然是大隋陛下的授意。 这长安城,恐怕守不了多久了。韦霁想着,又道:“怀恩,你我皆有族人在大隋,我欲重归大隋,你意欲何为?” 独孤怀恩身子一震,凝视着韦霁半响。韦承泽在一旁,也不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为两人添茶。 独孤怀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中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点点头,道:“国公之意,我已经了解。只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投效大隋?” “第一,通过独孤武师,表达意愿。”韦霁说道。 “第二,你即刻进宫,禀明太子,独孤家、韦家愿意为君分忧,拿出米粮在街头赈济灾民。”韦霁又道。 独孤怀恩一愣,道:“这岂不是在帮助李建成?” “哈哈。”韦霁轻笑一声,道:“不是在帮李建成,而是在帮自己。如今城中流民甚多,贫民也有不少。不少百姓粮食根本不足以撑到开春。那时候,大批的济民没有粮食可吃,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独孤怀恩下意识道:“抢。” “不错,抢!”韦霁叹息一声,道:“那时候,长安城中,各大粮店都会成为饥民攻击的对象。反正如果不抢,便会被饿死,还不如抢劫,总能吃顿饱饭。” 独孤怀恩有些舍不得,道:“太子总不会看着饥民暴乱吧?” “太子?这个时候,他都自顾不暇,那还能管其他事?”韦霁显得不屑。太子李建成说起来文韬武略,才德皆备,是大唐最佳的继承者。可是,偏偏遇见了杨侑,这位大隋的幼主,不然,大唐非常有可能统一天下。 见独孤怀恩不说话,韦霁又继续说道:“第三,你可告诉太子,隋军强敌压境,独孤府、韦府的护卫、家丁可以协助太子守卫长安。” 此话一出,独孤怀恩更是身子一震,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如果太子答应,隋军夺城之际,独孤府、韦府的护卫随时可以反戈一击,帮助隋军夺取长安。 “另外,关中战乱多年,大隋陛下若是收复关中,必然会鼓励耕种,恢复经济。从大隋陛下在巴蜀、荆襄的政策来看,土地越多,需要交纳的赋税越多。这韦家,可以考虑分家了。”韦霁苦笑一声,形势比人强,总比韦家家破人亡的好。 虽说韦后、韦松都出身于韦家,但有了萧家先例,大隋陛下占据关中之后,实力必然会受到削弱。与其等大隋陛下下旨,还不如主动一些。 独孤怀恩摇摇头,韦霁的这话与独孤武师的又十分相似。尽管他心中不舍,如今看来只能是如此了。 东宫内,李建成与裴寂、罗艺等少数人正在商量着事情,天子驾崩,接下来该怎么办?独孤怀恩已经连续求见,令太子十分为难。他不想让父皇驾崩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但一味的拒绝,更会让人怀疑。 裴寂、罗艺均是脸带愁色,陛下驾崩,偏偏隋军强兵压境,纵然两人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也一时束手无策。 李建成也十分无奈,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秦王李世民,希望他能被柴绍说服,出兵攻打潼关,进而夺下永丰仓,为大唐创造最后的机会。 几人正在商议的时候,宦官匆匆而来,在门外禀告,道:“太子,独孤怀恩求见。” 李建成脸上带着诧异、郁闷之色,这个时候,独孤怀恩前来,必然是没有好事。李建成皱着眉头,裴寂看出了他在犹豫,低声道:“太子,不妨让他进来,看看他说什么。” 罗艺也点头,道:“如果要求见陛下,不妨说陛下已经睡下。” 李建成苦笑,心想还能有什么理由?便道:“请他进来。” 很快,独孤怀恩进来,看见裴寂、罗艺也在,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就消失了,道:“见过太子殿下。” “呵呵,表叔不必多礼。”李建成说道。独孤怀恩是李渊表弟,关系密切,虽然心中讨厌,但礼节不能没了。 独孤怀恩道:“太子,隋军数路大军紧逼长安,形势危急啊,不知太子有何良策?” 李建成面露尴尬之色,咳嗽一声,道:“目前尚未有良策。”就算有,李建成也是决然不肯说的。 独孤怀恩不以为意,道:“太子,逆隋暴政,当天下人共诛之。独孤家虽然不才,但尚有粮食十几万石,甲士数千人,尚可为国效力。”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奇色,与裴寂对视了一眼,李建成笑道:“表叔能为国分忧,侄儿在此拜谢了。” 独孤怀恩见李建成毫不怀疑,忙将细节说了,又表示韦霁也愿意将家中米粮、甲士贡献出来。话说道这个份上,李建成没有拒绝的理由,裴寂、罗艺都是人精,忙称赞了独孤怀恩一番。 几人又聊了片刻,见天色已晚,独孤怀恩告辞离去。 “玄真,此事你怎么看?”李建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独孤怀恩的行为,的确能帮李建成忙。 裴寂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不管怎样,独孤怀恩的行为,没有可疑之处。但米粮可以接纳。至于甲士,只要不让他们掌管要地即可,另外派人监视他们。”裴寂倒是心狠手辣。 李建成微微一愣,虽然对独孤怀恩不满,但他没有多想,听裴寂这话,独孤怀恩似乎有所企图? 见李建成似乎不解,裴寂摇头道:“太子不必多想,独孤家、韦家虽然有甲士,但毕竟没有经过训练,不仅战斗力不行,配合度也差,要他们上战场,恐怕会坏了事情。” 李建成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第1017章攻心 屈突通、尧君素虽然率领兵马进逼咸阳、长安古城,但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此时地面上依旧有着积雪,并不利于攻城。但是,守卫咸阳、长安古城的武士彟、裴寂十分紧张。 就连霸上的李秀宁、李媛也调兵遣将,积极备战。这一日,天气晴朗,太阳高挂,风也暂时平息了,天气意外的好。霸上唐军大营,李秀宁看着营外的再度杀来的隋军,心情复杂。 隋军飘扬的军旗,表明了主帅乃是杨侑,绣金的赤红色旗帜,在阳光的照耀下,刺得李媛睁不开眼睛。 “平阳,隋军似乎来着不善啊。”李媛隐隐觉得,隋军来意并不简单,不像前几日那般,只是随意抛几块巨冰就匆匆撤退。 李秀宁眯起秀目,神色凝重,她清楚杨侑杀来,恐怕意味着一场激烈的厮杀,但是,在最不是动兵的时刻动兵,对唐军是有利的,难道说,杨侑在经过长期的胜利后,已经骄傲自大,变得盲目起来了吗? 李秀宁思考间,隋军已经搭建好了高台,一行人登上了高台,杨侑看着五百多步外的唐军大营,道:“传令下去,依靠计划行事。” “喏!”独孤千山回答。 很快,隋军将投石器推了出去,在唐军弓弩手射程外停下,然后紧张地忙碌着。在投石器的身后,裴行俨、罗士信各自带着骑兵、步兵虎视眈眈,以防唐军冲阵,捣毁投石车。 至于两翼,隋军几名悍将各自带着轻骑兵严阵以待。 李秀宁观察了半响,始终没有找到隋军的破绽。 李神通瞧了片刻,道:“隋军投石器威力强大,射程极远,决不能让隋军从容抛射。”前几日,隋军的攻击事件短暂,就将大营外的拒马、鹿角等物摧毁。 李媛沉吟了片刻,道:“趁着隋军立足不稳,不如出去杀一场,挫挫隋军锐气。” 李秀宁摇摇头,马鞭一指,道:“你且看隋军两翼,至少三千骑兵虎视眈眈,而在投石器之后,同样是数千骑兵,想要冲阵,几乎没有机会。” “唉!”李神通叹息一声,他在杨侑手上吃亏不少,心中有着惧意,对于李媛的建议,心中不太赞成,但却也不敢多说,生恐旁人瞧不起他。 李秀宁沉吟片刻,忽然想通了一点,道:“传令下去,三军严守,若是隋军来犯,只可射箭。若有不奉将令者,杀无赦!”时间拖得越久,对大唐就越有利,而且,将隋军主力拖在霸上,秦王李世民那边,机会也就更大一点。 李神通、李媛两人表情各自不同,只得奉命。杨梅在李秀宁身后,脸色阴晴不定,她也有些不确定,公主在想什么? 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隋军很快对唐军大营进攻攻击,但李秀宁很快就发现,隋军轰击过来的,不是巨石,也不是冰块,而是被捆绑好的纸包。纸包没有被捆好,砸在地上,便四散开来。整个唐军大营顿时纸张飘飘,颇为壮观。 几名士兵好奇地捡了起来,识字的士兵低声念着,很快就脸色大变。 李神通发觉不对,立刻跳下哨楼,捡了一张纸看着,不由脸色大变。他急忙让亲兵传令下去,严禁士兵私下取纸,又让心腹收集纸张。李神通将事情告诉李秀宁,李秀宁不由咬着红唇,道:“杨侑小儿,过了这几年,还是使用此等诡计,实在是可恶。” 话虽然这样说,李秀宁却无可奈何,只得同意李神通的做法。 隋军在杨侑的下令下,继续抛射纸张,令唐军士卒更为好奇,但在严令之下,只得作罢。 直到黄昏,杨侑才率兵退回大营,与此同时,屈突通、尧君素两支大军,对咸阳、长安故城实行同样的计划,打击、分化唐军的士气。裴寂知情,还不至于非常惊讶,倒是武士彟不知李渊已死,心中无比震惊。 一时之间,咸阳、长安古城、霸上的唐军将领,都在极力安抚士兵,将隋军投掷的纸包全部收集起来焚烧,严禁军中议论。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唐军士卒表面上不说,暗中都在嘀咕,隋军说的,究竟是真是假?陛下真的驾崩了吗?长安城中,粮食真的不足了吗?如果是这样,大唐该怎么办? 隋军大营内,杀鸡宰羊,一片欢腾气氛。隋师远征,又是冬日,杨侑自然极为舍得,每餐士兵都能吃上半斤肉,至于酒,则是少量供给。 “从今日状况来看,李渊很有可能病死。李秀宁不出战,是要拖延时间,为李世民争取机会。”主帐内,杨侑正在与越王杨侗、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等人说着军情。 “根据情报,李世民在数日前就从北方偷偷折回,李世民南下之后,没有走风陵渡,而是穿越雪花山。”杨侑又道。 裴行俨是闻喜人,对河东地势比较熟悉,不由问道:“陛下,雪花山是河东南边屏障,高有数百丈,如今大雪尚未消融,李世民在这个时候翻越雪花山,可不是明智所为。而且雪花山南方,是汹涌的大河,根本不容易渡河。” 杨侑指着雪花山,道:“元庆,你再仔细想想?” 裴行俨凝神一想,旋即点头道:“陛下,微臣明白了。” “按照行程,李世民在四五内翻越雪花山,朕要在雪花山下,给他一个惊喜。”杨侑轻轻敲打了一下沙盘,继续道:“明日开始,越王,由你假扮朕,继续攻击霸上唐军大营,李秀宁若是出击,可要狠狠痛击。” 越王杨侗一愣,道:“陛下,这是要?” “朕要给李世民一个惊喜。”杨侑淡淡的道,又看了裴行俨、罗士信两人一眼,道:“裴爱卿、罗爱卿,你二人点齐五千骑兵,一人双马,明日一早,随朕赶往永丰仓。” 裴行俨、罗士信双双拱手,道:“陛下,如今天气寒冷,陛下不如在大营之中,静待微臣佳音。” “不,朕与李世民,还有事情要办。”杨侑摆摆手拒绝。 接着又吩咐了半响,无非是战略部署,有杜如晦在,越王杨侗也十分成熟,杨侑倒不是很担心。不一刻,酒食送了上来,众人饱餐一顿,各自回营休息。 雪花山位于蒲坂南部,紧靠大河,雪花山以东,便是连绵不绝的中条山,在两山之间,有风陵渡。李世民将翻越地点选在雪花山,是因为一旦翻越了雪花山,就能踏入大河,直接攻击华阴县、永丰仓,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雪花山山势高大,较为险要,虽然大雪下了足有一月,但大雪足以没膝,行走十分不便。李世民带着心腹士兵翻越雪花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为了避免被隋军密探发现,李世民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是昼伏夜出。为了不让炊烟引起旁人怀疑,大多数的时候,唐军士兵吃着冰冷的胡饼、馒头等物,聊以充饥。天寒地冻,士兵们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仍然冷的瑟瑟发抖。 不能生火,不能吃温热的食物,甚至喝水,也是冰冷的,这对唐军士兵,是极大的考验。李世民在这个时候,以身作则,带头喝冷水,吃冰冷的胡饼,做出了表率。看见这一幕,士兵也只能默默承受,毕竟身份高贵的秦王都能如此,他们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此时李世民并不知道李渊已经驾崩,在李世民的心中,此时已经抛弃了对李建成的所有不满,抛弃了对父皇的所有不满,他被柴绍,或者说是被李秀宁的想法打动了,这是李唐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李世民最后的机会。 只有抓住永丰仓、潼关隋军兵力不多的机会,才能一举改变关中的态势,他必须要慎之又慎,因此才会选择这条最为难走,也最能出其不意的路径。 随着夜幕的降临,温度越来越低,李世民小心翼翼让人生起了篝火,士卒们欢呼雀跃,因为这个时候,是他们最为欢乐的时候,煮上一锅热腾腾的米粥,美美地喝一顿,然后再烧上热水,泡一泡脚,在这样的天气里,真是最美的享受。 看着欢悦的士卒,李世民精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些士兵能陪他在如此的恶劣的环境下,翻越雪花山,足以证明他们的忠诚,李世民暗暗在心底发誓,这一战胜利之后,他一定要给予士兵们优厚的奖励,如果最终能将扭转局面,不管这些士兵是否活下来,他,或者他们的亲人,都会获得数百亩的良田,世袭的爵位。 “秦王,喝碗米粥吧!”就在李世民想着的时候,亲兵端来了热腾腾的米粥。一股清香立刻占据了李世民的鼻尖,让他饥肠辘辘的肠胃蠢蠢欲动起来,李世民接过粗糙的陶碗,呼哧呼哧地喝起米粥来。 一碗米粥下肚,李世民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就着胡饼,李世民又吃了两大碗米粥,这才一抹嘴巴,吩咐道:“传令下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继续出发。” 亲兵应着,退下。 李世民瞅着天空的残月,情绪复杂,经过三天的努力,雪花山已经翻越了一半,再有三日,就能走出雪花山,他准备略作休整,让士卒恢复体力,然后杀奔永丰仓,先取得永丰仓的粮食,这样,他才不会陷入缺粮的尴尬境地。 第1018章南柯一梦 经过三日的努力,李世民终于来到了雪花山南麓,站在山顶上,李世民望着南方,不由松了一口气。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河面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到了,终于到了!”唐兵士卒们欢呼雀跃,这一路行来,有多少酸楚?十三名士兵被活活冻死,唐兵士卒只得含泪埋葬了他们,继续前行。 李世民一眼望去,山脚下,没有一个人。这个时节,冻死猪狗,没有人会来这鸟不拉屎的雪花山上。几名士兵小心翼翼下了山,敲打着冰面,在确定冰面已经冻结实之后,便在山下挥舞着手臂。 唐军下山,李世民深深凝视了一眼南方,永丰仓隐约可见。永丰仓建造在高地,但为了运输方便,离大河不远,只有七八里的距离。 冰面上,李世民看着一脸兴奋的唐军士兵,大声地鼓励士兵,永丰仓就在眼前,只要能出其不意,就能夺下它。此时唐军的粮食已经不多,在大河南岸,李世民一边派兵侦查,一边带兵休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为了确保体力,李世民让士兵饱餐一顿,以作破釜沉舟之势,夺下永丰仓,是势在必行。 不久,化装成山中猎户的斥候回来,说永丰仓守军似乎不多,初步估计,只有五百余人,而且极为散漫,城墙上,几乎看不到巡逻的士兵。李世民精神一振,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永丰仓地势虽然较为险要,但城池并不高,只要能突破第一道防线,余下的防线可以说不堪一击。关键是隋军防御兵力不足,有没有防备,令李世民偷袭的机会大增。 关中的冬日,虽然极冷,但白日大多是晴天,几乎天天出太阳,视线极佳。白日攻城并不划算,李世民便将时间定在黄昏时分。唐军散布开来,在密林内修整。 两个时辰后,天色逐渐黑了下来,李世民叫醒了几名校尉,唐军整装待发。黄昏时分攻城,有利有弊。利是天色昏暗,不易被隋军发现,提高偷袭的成功率,但同样的,城门必定会关闭,必须要有攻城器械,才能攻城。 李世民早有准备,他让人部下准备绳索,上面有着铁钩,可以攀爬城墙。到了永丰仓外两里,李世民望着永丰仓内火光熊熊,不觉冷笑一声。这时正是吃饭时间,永丰仓内香气四溢,甚至还杀了羊,香味传来,让唐军士卒都忍不住咽口水。 十几日来,都在吃着冰冷的胡饼,喝一口混着野菜的热汤已经极为奢侈,更不用说是吃羊肉了。 李世民低声说道:“兄弟们,攻下永丰仓,任由吃饱!”其实不用李世民多说,已经缺粮的唐军士兵都知道,这一战只有竭尽全力,才有活命之机。 黑色越发深了,李世民亲自上阵,带着心腹上前。永丰仓果然没有防备,李世民得以顺利抵达城外。抬头望了一眼,又凝神听了半响,确定城头无人,李世民点点头,示意可以展开攻势。 唐军士兵取出绳索,在半空舞得呼呼直响,忽然向上一抛,一声轻响,钩子勾住女墙,用力拉了拉,勾的十分结实。几名士兵相视一眼,向上爬去。 城墙依山而建,约有三丈高,李世民双脚连蹬,爬了上去。刚爬了两丈,忽然鼓声乍响,无数火把在城头点燃,晃得唐军士兵睁不开眼睛。 李世民愕然失色,他根本想不到,永丰仓看似没有防备,实际上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上钩呢。火把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李世民眼前,令他睁大了眼睛:“杨侑!” 身披棉衣的杨侑站在城头上,一脸微笑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果然来了。杨侑这一路紧赶慢赶,在昨夜赶到永丰仓,他让裴行俨、罗士信率兵驻扎在永丰仓以东三十里处,他知道,这个距离,李世民不会侦查得到。 果不其然,响午十分,隋军斥候就查到了唐军来袭的消息,杨侑也不焦急,鱼儿已经上钩,他要给李世民一个惊喜,所以他没有派兵攻打唐军。李世民选择在黄昏时分进攻永丰仓,也在杨侑意料之中,看似平静的永丰仓,已经张开了大网,等待着李世民这条大鱼上钩。 看见隋军早有准备,李世民反应极快,既然杨侑出现在这里,这一行无疑是落入了杨侑的圈套,只是李世民有些想不通,如此隐秘的行动,隋军如何知晓?但他来不及多想,隋军已经射出箭羽,数名唐军士兵躲避不及,中箭落下城墙,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李世民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猛地从背上拔出横刀,奋力朝着杨侑一掷,也不管是否击中,便立刻手足并用,滑下城墙。 “撤,快撤!”李世民大声喊着,此时他心中震惊之下,已经丧失了勇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逃走,回到河东,再有所图谋。 “射!”杨侑哪里肯让李世民逃走?这一行,便是来抓他。随着杨侑的命令,箭羽如蝗,李世民奔跑中被射中一箭在大腿上,幸亏他穿得多,箭镞只是刚刺破了皮,李世民奋力将箭羽拔出,继续狂奔。 乱箭之下,李世民运气颇好,再也没有中箭,倒是身边士卒死伤不少。奋力跑了一百多步,渐渐逃出隋军射程,李世民松了一口气,见战马不远,立刻翻身上马逃走。只苦了身后士卒,大多没有战马,只能迈动两条腿,跟在后面。 杨侑见李世民逃走,立刻让人点亮火把,发出讯号。罗士信、裴行俨各带士兵,正埋伏在永丰仓以北,得到讯号立刻杀出。唐军奔出两三里,地势越来越平坦,树林也少。五千唐军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唐军士兵不是没有想过反抗,这支精锐士兵一度结阵抵抗,但隋军抛出长矛,像串糖葫芦一样,杀死了数十名唐兵。本来一路行来,唐军士卒士气已经大为低落,偷袭永丰仓不成,更是令士气降到了低点。隋军铁骑杀出,首先破阵,用的是长矛,数十名袍泽当场死亡,令唐军士兵立时崩溃了。 李世民的逃走,更令士兵们惶恐不安。一军之帅,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居然逃走,部下哪还有抵抗的心思。茫茫的大河上,马蹄声响,嘈杂的声音响彻天际。 无数唐军士兵被大肆砍杀,尸体横七竖八在冰面上,鲜血在冰面上流淌,很快就凝固了,血红一片,触目惊心。 李世民不敢回头,唐军士兵的惨叫声,令他心慌意乱,他从未这样慌乱过。在他心里,不止一次想要杀了杨侑,以报夺妻之恨,江山之仇。可是,当杨侑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却又变得无比慌乱起来。 那一瞬间,他已经没有了对决的勇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杨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所以只能逃走,逃得越远越好。不知不觉身后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弱,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只觉得无比疲倦,看见前方有一户人家,忙策马奔了过去。 这件屋子十分小,里屋,一个老人正在桐油灯下缝着衣裳,身边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马蹄声惊动了老人,他出门一看,李世民已经下马,身上有着血迹。老人吃了一惊,他从李世民的装束看出来,这是一名唐兵,而且看铠甲的制式,身份不低。 “老人家,有吃的吗?”李世民疲倦极了,需要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有,有,有!”老人回答,接手接过缰绳,将战马安置在后院,弄了些干草喂战马。 李世民进入屋子,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瞧着满是血污的李世民,十分害怕。李世民环顾屋子,见墙壁上挂着皮毛,此外还有猎弓,想来是山间的住户。 老人端了铁锅进来,乐呵呵的说道:“这位军爷,你运气好。前天杀了一头野猪,还没有吃完。”说着,将大块的肉取了出来。 李世民也是饿极了,抓起肉块就吃,浑然不顾是烫的。老人看着他,不由叹息了一声,问道:“军爷可是唐人?” 李世民将碎肉一口吞下,有些犹豫,此时他犹如惊弓之鸟,老人的话让他警惕万分。 老人见他不说话,伸手拿了一块肉递给小男孩,仿佛自言自语,道:“这是我的孙子。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儿子,前年在襄阳战死,儿媳妇得到消息,心碎而死。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让我独自抚养。”说着,老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打仗。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少年郎,你愿意打仗吗?”老人继续说着。 李世民又抓起一块野猪肉吃着,对于老人的话充耳未闻。 老人继续说道:“听说隋人已经占据了天下大部分,这天下本来就是大隋的,本来就是杨家人的,何必争来争去?我听说杨、李两家还是亲戚呢?哎,少年郎,看你满身血污,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吧。逃得性命不容易,不如回家,隐姓埋名,依我看呀,这大唐恐怕支撑不多久了。” 这时,耳边传来弓弦响声,李世民回头一看,小男孩正拿着弓弦,冲着自己。 下一刻,房间内传来几声惨叫,鲜血溅满了屋子。 第1019章冬去春来 隋军铁骑出人意料地出现,尤其是杨侑的突然出现,令李世民大吃一惊,惊魂未定下,李世民选择了逃走。裴行俨一路追击,却始终慢了半拍,在一间猎户的屋子内,裴行俨发现已经死去多时的一老一少两具尸体。 老人的脸上带着惊讶之色,显然看起来毫无防备,却被一刀割断了咽喉,鲜血流了一地。至于那名儿童,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手中拿着一张弓箭,同样倒在了血泊中。 屋子里的案几上,摆着一个木盆,上面有尚未吃完的肉。种种迹象表明,曾经有人出现在这间屋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杀死了这一老一少。裴行俨亲自率兵追击,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人的踪迹。 当裴行俨将情况禀告杨侑之后,杨侑也只能叹息一声。此时他已经猜透出现在猎户屋里的十之**是李世民。他暗中策划,表面大兵压境,攻打长安,实际上暗度陈仓,伏击李世民,虽然消灭了李世民的有生力量,五千唐军死伤一千二两百人,余者皆被隋军俘获,可谓是大胜。 可是不管怎样的大胜,没有擒获李世民,河东唐军就仍有一战之力,这让杨侑微微皱眉,他意本不在河东,至少如今的预期战略,是以长安为主,一旦夺下长安,河东的唐军有部分士卒家在关中,得知关中落入大唐之手,必然会军心浮动,届时只要攻心为上,河东就不战而平。而且,伪唐已灭,无论是“国君”李渊还是“太子”李建成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区区一个李世民,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大义。 在华阴县修整了一日,杨侑再度率兵,赶往长安。 此时的长安,本来混乱的局面暂时得到了安定,李建成同意了独孤怀恩的请求之后,独孤家、韦家,此外还有其他贵族,也拿出了粮食,赈济灾民。这时灾民的要求还算简单,只要有吃有住,便不会心有异志。 长安看似平静,李建成却更加担心,父皇已经驾崩的事情,很难隐瞒,虽然独孤家、韦家不提,总会有人提。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而且外有强隋虎视眈眈,一时之间又不可能退兵,国势艰难啊。 李秀宁暗中回到长安几次,与兄长李建成商议了几次,始终没有结果。不过两人始终认为是张莹莹、尹春华等女子,索取过度,令父皇身体有恙,这几人,当死。只是如今时刻,李建成也不敢动手,以免引起他人怀疑,将父皇驾崩的事情暴露出来,只得派人严加看管张莹莹、尹春华等人。 商议数次,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李秀宁只得返回霸上。虽说隋军今日多是佯攻,但以杨侑的个性,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进攻,还是要小心为妙。 李秀宁返回霸上的第三日,杨侑也回到了隋军大营。说起这一次的战事,不仅杨侑叹息,杨侗、杜如晦也叹息,捉住李世民最佳的机会已经丧失,如果料想不差,李世民回到河东,必定是困守城池。 然而河东兵力不足,这一次损失了五千人,还是河东军最为精锐的部队,李世民必定会在河东征兵,如果是这样,对于大隋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 此时已经进入一月,天气依旧寒冷,非用兵良辰。隋军每日在大营里大吃大喝,养精蓄锐,等待开春一举拿下长安。杨侑坐拥天下,有巴蜀、荆襄乃至于河东等几大粮仓,甚至河北也恢复了耕种,已经能自给自足。河南也有了长足发展,毕竟对于人口众多的帝都,杨侑很关心耕种。 隋军粮食充足,即使不耕种,也能支撑到明年,如此雄厚的实力,自然是不惧。但身处长安的李建成,却越来越忧虑,独孤家、韦家等关拢贵族,打开粮仓,赈济灾民。有了关拢贵族的支持,长安暂时无恙,可是,关中大部分已经落入隋军之手,大唐只有长安附近不足百里的地盘,已经没有了钱粮、赋税的来源。 反观大隋,未入冬前,隋军就在关中正在组织百姓耕种,就算长安的粮食足够支持数十年,想要隋军退却根本不可能了。这就像当年楚国攻打宋国一样,就地耕种就地征募赋税,令李建成忧虑更深。更何况,长安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一旦缺乏粮食,城内数以万计的灾民随时可能发生暴动。 隋唐双方有着各自的考虑,一时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平静,但谁都知道,在看似平静的水波下,暗涌直流。一月下旬,河东有消息传来,李世民果然在河东郡征兵收粮,以作最后的抵抗。由于大雪封山,侯君集无法从轵关出兵,而李靖由于大雪的缘故,也无法对霍邑发动进攻。 至于北方的突厥,杨侑得到的消息是北方的雪灾越来越严重,就在一月初,又是几场大雪,压垮了许多民居,牛羊冻死不少,大隋北部的几个郡县,涿郡、辽东、柳城郡等北方郡县都不同程度受到雪灾的影响。至于高句丽旧地,损失更大。在长白山挖矿的高句丽人冻死数万人。 整个北方可谓千里冰封,杨侑接到折子,立刻下令,观王杨恭仁为北方巡查大使,视察北方情况,北方各县,打开粮仓赈济灾民,同时,发放帐篷、衣物、床褥等物,务必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鉴于突厥受到的损失更大,杨侑怀疑开春之后,突厥人会南下,因此密令凌敬与突利小可汗联络,支援三万头羊。缓解其粮食危机。同时相约,若是颉利可汗南下攻打大隋,突利小可汗可从北方,率兵直捣颉利可汗牙帐,杨侑许诺,若是剿灭颉利可汗,可令突利小可汗取而代之——至于之后突利小可汗是否会做大,暂时不在考虑范围,毕竟如今的大隋,需要休养生息。 若是颉利可汗攻打突利小可汗,在涿郡、柳城郡一带驻扎的隋军,可支援突利小可汗,抗击颉利可汗。 杨侑要在北方保证突利小可汗与颉利可汗在一定程度上的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扶持突利小可汗,是大隋在北方的策略和任务。 事情吩咐下去,杨侑相信以杨恭仁的能力,必然能完成任务,至于凌敬那边,也几乎没有难度,突利小可汗势力较小,被杨侑击败之后,牛羊损失不小,后来又与颉利可汗反目成仇,数次大战,已经掏空了突利小可汗的荷包。 果不其然,二月底,凌敬传回来消息,突利小可汗已经同意,不,应该是说接受了杨侑的命令,甚至他还派出了使者,愿意接受大隋的册封——就像当年启民可汗一样,奉大隋为主,突厥只是藩臣。 杨侑考虑了半响,又与越王杨侗、杜如晦等人商议,甚至还派人询问李靖的意见之后,杨侑接受了突利小可汗的请求,毕竟如今是要稳住突利小可汗,不然这两叔侄有可能因为雪灾的关系,重新联合在一起,侵扰大隋,破坏大隋休养生息的计划。 其实杨侑也清楚,如果册封突利小可汗,就像历史上的大唐一样,最后于国家是不利的。至少唐朝后期,有后突厥出现,令大唐十分头疼。而回纥、契丹等族,更是在边疆作恶。大唐甚至为了收复国都,引回纥兵进入中原,事后任由回纥兵抢劫、屠杀。这在杨侑看来,不可想象,也无法忍受。 杨侑已经想好了今后对付突厥、契丹等族的办法,但那起码是十年以后的事情。 时间进入三月之后,天气开始变暖,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天气更冷。当然这个时候的南方,已经是莺飞草长了。在杨恭仁的辛苦忙碌下,北方各郡的局势得到了缓解,尤其是海洋解冻之后,从江南一带,大批的船只借着风势、水流北上,极大地缓解了北方的粮食需求。 高句丽旧地,也得到了粮食。初步缓解与高句丽人的关系之后,杨侑准备要大规模移民,并重新划分郡县,恢复乐浪郡、玄菟郡等大汉故称。 北方局势稳定,关中积雪也融化殆尽,休养一冬的隋军悍将人人请战,以裴行俨、罗士信、高甑生等人为首,侯君集也上书杨侑,想来关中做杨侑帐下一个小卒,杨侑考虑片刻,令侯君集赶往关中,轵关军事,则交给夏王窦建德义子阮君明。 隋军摩拳擦掌,积极准备的消息传入李建成耳中,令他寝食难安。父皇的死他已经奋力隐瞒了两月,如今已经隐瞒不下去了。而且随着雪化,隋军真的要打来了,该怎么办? 此时,独孤家、韦家等关拢贵族已经纷纷上表,说家中粮食已经消耗殆尽,尽管独孤家、韦家等施舍米粥,足足支撑了两个月,已经让李建成十分感激和惊讶。但此时,关拢贵族粮食耗尽,对于李建成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李建成的手上,本来有五十万石粮食,随着赈济灾民,发放军饷,已经所剩无几,前几日,他让心腹徐师谟查过,存粮只有十万石!如今长安附近,大唐军队还有十万左右,平摊下来,一人只有一石,还不够吃一个月!更何况长安城中,还有如此多的灾民,嗷嗷待哺,每一日的花费都不小。 偏偏这个时候的李建成,已经没有粮食可以筹集,关拢贵族赈济灾民两个月,每一日消耗数以万计,独孤怀恩、韦霁等关拢贵族已经竭尽全力,耗尽了家财,他李建成只能是感激,根本找不到指摘的理由——尽管此时的李建成也没有指摘的勇气,因为此时此刻,他只能团结关拢贵族,一致对外,但是,李建成对胜利的希望连半成都没有,这让他如何是好?! 第1020章拼死一搏 春暖花开,本该是美好的季节,树枝上,绿芽新吐,风儿也变得柔和起来。 然而关中各郡,尤其是长安附近,兵马调动频繁,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展开。李建成终于下定了决心,在粮食耗尽之前,他要搏一把,如果能击退隋军,大唐尚有喘息之机,若是兵败,大不了一死殉国罢了。 主意已定,李建成将主要攻击目标放在了隋军主力,杨侑的身上,尽管杨侑的兵马最多,也最为精锐,但李建成别无他法。 李秀宁、李神通等人得到密令,连续几日犒劳三军,同时派出斥候,查看隋军情况,以便制定攻坚计划。唐军斥候连续探查,引起了杨侑的怀疑,为此,杨有召集群臣,商议军情。 裴行俨、罗士信自然是求战心切,由于大隋连战连捷,隋军士气高昂,信心十足,两人认为,无论李建成有什么阴谋,都不必害怕。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的诡计都是脆弱的。 杜如晦捋着胡须,倒是认为如今不是最佳的时机,杜如晦说:“唐军突然一反常态,调动兵马频频,与前些日子截然不同,这证明了两点,一是唐军或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二是唐军很有可能粮食耗尽,需要快速决战,才能摆脱缺粮的危机。” 越王杨侗认为,李世民被暗算,如今躲在河东,如同惊弓之鸟。他大肆地征兵,实际是自寻死路。再说了,急切征兵,士兵大多是新兵,战斗力并不强。在没有河东支援的情况下,关中独木难支,应该没有阴谋。如此看来,唐军急切出战,必然是因为粮食告竭。 一个人,往往在绝境的情况下,会有急智,或者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如今的唐军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与其鏖战,大隋得不偿失,因为只需要在等待一段时间,李唐粮食耗尽,长安必定不战而溃。 虽然杨侗身为王爷,但裴行俨、罗士信还是进言反对,当然他们说的也有理由。隋军进驻关中,是去岁夏秋,如今已经大半年。长时间在外,士兵难免想家,早日结束战事,士兵早些回家。不然士气会大幅下降。 杨侑倒是不急,群臣各自的说法都有道理,但杨侑认为,他率领的部下,原籍就是关中。关中是家乡,怎会有厌倦的情绪?唐军既然一心求战,隋军也不能认怂,不过与唐军力拼,显然不符合杨侑的利益。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杨侑做出了部署,高甑生继续出营挑战,吸引李建成注意力,又令屈突通、尧君素猛力攻打咸阳、长安古城。 屈突通、尧君素得到命令,催动大军攻打咸阳、长安古城,武士彟、裴寂奉李建成之命,以防守为主,吸引屈突通、尧君素偏师。又令李秀宁、李神通部,速速准备,一举击溃隋军主力。 霸上的唐军大营,李秀宁、李神通凝视着地图,在地图上,李秀宁画了好几个颜色不一的圈圈,代表着隋唐两军的部署。李秀宁在付出了上百名斥候的代价后,查清楚了隋军的兵力部署。 杨侑部本来有十万人,但在夺取各郡之后,沈光、冯智戣等各自率兵驻扎在龙门渡、蒲津渡等要道,永丰仓、潼关以及华阴、渭南等地,也驻扎了不少兵马,这样算来,杨侑驻扎在霸上以东的隋军约有六万。 在李建成决定拼死一搏之后,他将长安城内的禁卫军调出两万,这样使得李秀宁的部队足有六万,其中骑兵有两万五千,实力不差隋军。让李秀宁迟疑的是,屈突通、尧君素部都发动了进攻,偏偏杨侑部暂时没有动静。 如果隋军出动,李秀宁有信心依靠凉州铁骑,与隋军硬拼一场。但如果隋军龟缩在大营,骑兵威力大减,而强攻隋军营寨,唐军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就在李秀宁与李神通、李媛等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杨梅前来禀告,大唐太子来了。 李秀宁尚未站起来,李建成已经走了进来。李秀宁看着兄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太子不过三十多岁,可是看起来,却无比苍老,压在他肩头上的担子太重了。 李建成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李秀宁,道:“平阳,这一次,就由我带兵。” 李秀宁愕然,难道大哥不相信自己吗?但李建成接下来的话,让李秀宁明白了大哥的决心。 李建成打算以自己作为诱饵,因隋军出击,就算杨侑能忍住,至少隋军也会出动两万以上的兵马,如此一来,只要把握战机,唐军夺下隋军大营,击溃杨侑部,至少能暂时改变不利的局面。 说话间,有士兵禀告,说隋将高甑生率兵五千,前来挑战,李秀宁眉头一挑,杨侑太嚣张了,五千人就想攻下霸上,难道唐军将士,都是白痴吗? 李秀宁正要说话,李建成却看出来,摆摆手,道:“不必急,随孤来。”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唐军大营外,高甑生带着五千士兵,耀武扬威。尤其是五百骑兵,在大营外驰骋纵横,更有数十人,将一些铠甲头盔随意抛出。李秀宁微微皱眉,隋军这是要做什么? 隋军一开始在弓弩手射程外驰骋,不久后,却是离得渐渐近了,有胆子大的隋军,将手中的杂物抛出,头盔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李建成抬起手,示意弓弩手放下弓箭。高甑生看见,示意隋军上前,骑兵将头盔奋力抛到了营内,旋即远远遁走。 一名士兵捡起了头盔,递给了李建成,李秀宁、李神通等人凑上来看着。 “是河东军的铠甲。”李秀宁开口。 李神通点点头,道:“难道秦王曾经出兵过?” 李世民被杨侑暗算,这种大亏自然只会憋在心头,旁人虽然有所猜测,但李世民随便扯个理由,他是河东的时机掌权者,谁又能说什么?是以李世民在永丰仓一带吃亏的事情,李建成、李秀宁等人皆是不知,还以为秦王反复无常,实际并没有出兵。 如今看来,秦王不仅出兵,而且还吃了亏。 这时,艺高胆大的高甑生轻拍战马,走上前来,高声喝道:“李世民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李建成与李秀宁、李神通互相瞧了一眼,都有震惊之色,由于蒲津渡、龙门渡等地都被隋军掌控,因此长安与河东消息不便。前些日子李世民之所以得到消息,完全是因为大河被冰冻,大唐密使可以从漫长的冰线寻找机会,而今大河解冻,却是难以沟通了。 李建成忽然挺起了胸膛,大声喝道:“来将何人!” “本将乃是征北将军,高甑生!”高甑生虎目圆睁,丝毫不敢放松,生恐唐军有神射手意图不轨。 “原来是高将军!孤乃大唐储君,李建成是也。孤有一封书信,请你带给大隋天子,孤请他三日之后决战,他敢吗?!”李建成大声的问道。在李建成身边的心腹,立刻高声喊道:“杨侑小儿,可敢一战?!” 高甑生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唐军营寨中,一支箭羽飞出,在高甑生身边落下。高甑生后退几步,见箭羽上有一封书信,示意亲兵下马捡起。 “这是孤的邀战书,孤等他!”李建成说着,袖子一甩,走下了哨楼。 高甑生点点头,率兵后退,他这五千人马要想攻下霸上的唐军大营,本就不现实。李建成如此说,他就借机回去。很快,隋军就撤退了一干二净。 “大哥,杨侑一项诡计多端,恐怕不会出战。”李秀宁说道。 “这我何曾不知道。可长安的粮食已经不多,只有抓住这个机会,与隋军决战。如今,我只希望,杨侑能接受我的邀战,这样,大唐尚有机会。”李建成叹息一声。 “希望如此。”李秀宁也说道,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要报仇。 杨梅在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忍不住回头,那个人,他会怎样选择? 隋军大营,杨侑弹了弹李建成的书信,笑道:“李建成送来战书,诸卿有何看法?” 越王杨侗略作沉吟,道:“如今事情已经很明显,李建成是要做殊死一搏。这一战,会异常艰难。” “就算唐军如虎,在我眼中,也不过土鸡瓦狗。”罗士信一脸自信。 杜如晦笑道:“唐军士气已经降到最低,今日,李建成一定以为李世民已经战死,河东已经失守。他的心中必定更加焦急,只要应对得当,李建成必将一战被擒。” 杨侑摸着下巴,笑了笑,走到沙盘前,道:“三日后,可约李建成在霸上以东的这块平原上决战,朕倒想看看,李建成困兽犹斗,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刚从轵关赶来的侯君集一脸雀跃,道:“陛下,微臣愿做先锋,为陛下拔营。” 杨侑眯起眼睛,仔细地大量了一番侯君集,见他兴致勃勃,一脸兴奋。杨有摇摇头,道:“侯爱卿,朕另有任务给你。” 侯君集闻言,眼睛暗淡了下来,但随后,随着杨侑的声音,侯君集再度兴奋起来,他没有想到,陛下给他的任务,是如此的重大。他当即抱拳,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不然这项上人头,任由陛下来取。” 杨侑微微一笑,继续部署,罗士信、裴行俨、高甑生等诸将纷纷领命。诗经交代完,杨侑在李建成的战书上批了一个“准”,然后派人送回霸上,同意李建成的邀战。 第1021章鏖战霸上(上) 李建成收到书信,一颗心放下。此时的他不怕杨侑出战,就怕杨侑不出战。接下来,李建成与李秀宁、李神通等人商议军情,在霸上一带,构筑了数道防线。 三日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让李建成奇怪的是,杨侑的大军一直龟缩在大营内,没有任何的动作。 三日后的清晨,露水深重,春风割脸,李建成、李秀宁等人率兵,在霸上以东五里处迎战隋军。李建成站在高台上,一览众山小,足以观察隋唐两军的战况。李秀宁在李建成的身边,娥眉微蹙,隋军看起来准备不足啊。 杨侑所处的高台,是简单构筑而成,看起来摇摇欲坠,一点都不牢固。看隋军的布防,也并不严整。隋军前方,是裴行俨的三千步卒,然后是约莫五千人的弓弩手,最后才是裴行俨的一千骑兵。 而在两翼,外侧是步卒,内侧是弓弩手,其间,拒马鹿角等物密布,用来防止敌军冲阵。如此阵型,摆明是要依仗中军,步步为营。 李建成和李秀宁都是一愣,杨侑如此,摆明了是要打消耗战?不过两人也十分清楚,这一战,会异常艰苦,这片土地,不知道会流淌多少人的鲜血? 杨侑与杨侗站在高台上,同样凝视着李建成与李秀宁,杨侑手中的望远镜,使得他能够十分清楚地看到李建成与李秀宁两人的表情。“李建成有些疑惑,而李秀宁一脸坚毅,这一战,倒有些意思。”杨侑淡淡的说道。 杨侗观察了一番了两军的局势,道:“唐军两翼全是步兵,这不科学。” 杨侑摆摆手,道:“这没有什么奇怪。李建成决定殊死一搏,按道理骑兵必然是倾巢而出,但是实际上没有。越王你看,在李建成四周,骑兵最多有五千人。可是据朕所知,李神通南下,带来的骑兵有数万人,此时少了这么多的骑兵,绝不可能藏在大营中,因为骑兵,只有在野战之时,才能充分发挥作用。” “此时李建成藏兵,便可证明他是想要以正兵吸引朕的注意力,然后寻找机会,以骑兵掩杀。最大的可能,是从两翼,当然也不排除饶后路侵袭。”杨侑语气淡淡,一副猜透的模样。 杨侗闻言,知道陛下猜透,自然有所依仗,只是仍然有些担心:“陛下,李神通的凉州铁骑天下闻名,我军两翼兵马相对薄弱,可不能给李建成机会。” “不急,越王可拭目以待。”杨侑说道,吩咐一旁的独孤千山,道:“擂鼓。”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鼓手开始敲打着牛皮大鼓,声音浑厚,震动在每个人的耳膜,让人心神激荡。杨侑却一点都不在意,让人搬了围棋,要与杨侗对弈。 “竖子,士可杀不可辱!”庐江王李媛忍不住大骂,杨侑如此,显然没有将这一战放在眼中。 此时此刻的李建成倒是十分冷静,默默注视着杨侑方向,究竟杨侑在做着怎样的打算?难道隋军已经强大到他不需要指挥的地步了吗?又还是说,隋军他已经觉察到了唐军的策略? 李秀宁娥眉依旧紧蹙,这是一个强硬的对手,更是一个狡猾的对手。既然杨侑同意与大唐决战,为两国恩怨画上个终点,就不会没有图谋,可是,杨侑的谋划究竟是什么?霸上的唐军大营尚有五千人,而且没有得到太子的命令,绝不会开门。营寨不会有失。至于唐军后方,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隋军如果杀来,必定有来无回。 李建成听见隋军的鼓声,同样下令士兵敲打着大鼓。鼓声激荡,冲破云霄,太阳将光和热洒向大地,天空清淡无风,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厮杀。 隋唐两军的鼓手,都在拼命敲打着大鼓,仿佛谁的鼓声越响,谁就会打赢这一战似的。鼓声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停歇。随着鼓声,两军的士气逐渐被提起。 隋军首先发动了进攻,罗士信亲帅一千步卒,上前邀战。李建成也不肯示弱,派兵一千,接战隋军。 这片广阔的平原上,两千士兵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开始鏖战。因为这是第一战,因此派出来的都是精锐,铠甲、兵器都十分精良,士兵的作战素质,也都很强。 两军甫一接触,杀声震天。罗士信一马当先,与亲卫组成锋利的一把尖刀,刺向唐军的心脏。以罗士信的英勇,唐军士兵虽然强悍,却挡不住罗士信不要命的冲锋,他手中的横刀每一次挥出,敌军非死即伤。 几名唐兵见罗士信异常骁勇,齐齐举枪来刺。罗士信夷然不惧,手中横刀一扫,只听“铛铛铛”数声,长枪头都被罗士信砍断。几名唐兵惊讶万分,此人的兵刃竟然如此锋利?一人惊讶未定,罗士信顺手一刀。 刀锋闪亮,那人愕然偏头,左耳被齐刷刷砍下,痛得他捂住耳朵,手指间,鲜血留下。但他并不害怕,悍不畏死扑上,一名隋兵长枪刺出,正中他的心脏,另一名隋军举盾而上,挡住一名唐兵的救援,身后另一名隋兵横刀砍出,割下了唐兵的头颅。 这几人的厮杀,只是巨大战场上的一个缩影,隋军以六花的阵型,朝着唐军的腹地杀去。 杨侑一边下棋,不时抬起头,观看战局。这套战法,脱胎于李靖的六花阵。六花阵的优点在于坚固,每一个边都是一个作战单位,互相联系而有相互**。李靖的本意是扎营,使得敌军难以寻找到破绽。杨侑拿来用了,这本来就有想通之处,想不到效果不错。 隋军势如猛虎,一路杀奔过去。唐军虽然勇猛,悍不畏死地扑上,但阵营渐渐后移,显然挡不住隋军的攻势。 “想不到六花阵威力不小。”独孤千山有些惊喜,在一旁惊喜地说着,见杨侑颇为淡定,落下一枚白子,又道:“陛下,唐军的阵型渐渐后移了。” “这不奇怪。罗士信乃是大隋悍将。或许罗士信的武艺不是最高,但轮到打仗,他绝对是不怕死第一人。如今唐军人才凋零,最后的悍将尉迟敬德也都投靠了朕,李建成拿什么和朕拼?”杨侑一笑。两军决战,固然兵卒的强悍很重要,但将领的勇武也是不可小觑。即使传说中的单挑实际很少,但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武将的勇武仍然是很重大的因素。 杨侑话音刚落,罗士信又杀死数人,捣入唐军腹地。两军虽然看起来是乱战,兵卒犬齿交错,形成胶着。但实际上,隋军的六花阵在乱军之中,由于特殊的结构,弹性极强,可以相互救援,死伤不多。 李建成站在高处,将两军的情况尽收眼底。此时唐军没有崩溃,是因为他们太过于骁勇,仅仅凭借勇武和不怕死的心,才勉强挡住隋军。两军厮杀,一般死亡人数超过两成,心中会恐惧,才会逃走从而引起军心崩溃。 唐军阵脚已经有了后移的趋势,这让李建成十分无奈,同样是千人对付千人,从装备的精良程度来看,不相上下,但隋军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除了为首隋将悍勇之外,奇怪的阵法让李建成看不透。 李建成饱读四书五经,政略、兵法都有涉及,这种阵法闻所未闻啊,说相似,倒有些像诸葛武侯的兵法,不过更加厉害。 李秀宁凝神看着,道:“大哥,隋军兵锋正锐,不可让他们占据上风,不然前军若是崩溃,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想不到杨侑所率的这支隋军,更为精锐。”李建成微微叹息,他曾经与隋军交战,但多是遭遇战,又或者是攻坚战。阵地战这是第一次,这个时候,两军的素质、团队配合的意识就凸显出来了。 “唉,前军力有不逮,也唯有添兵,方能阻止。”李建成说道,传令下去,添兵一千,务必要挡住隋军。 军旗摇动,唐军中军裂开一道缝,一千步卒如同旋风一般杀出,有了这股生力军支援,隋军的攻势暂时被抑制。双方又陷入苦战之中。 “陛下,李建成添兵了。”独孤千山及时禀告。 杨侑微微扬眉,也不抬头,回答道:“传令下去,添兵五百。就让朕的陌刀队上。” “喏!”独孤千山应着,退了下去。 杨侑帐下的陌刀队,有千余人,此时投入五百,已经不少。冉仁才是巴蜀蛮族冉安昌之子,其人身高八尺,颇有勇力。杨侑对巴蜀的蛮族又打又拉,冉安昌在剿灭蛮族的战事中,立功不小,其子冉仁才在州县学学习汉学,成绩优异,后来被召入禁军。 杨侑见他身材高大,颇有勇力,又精通汉学,因此召入陌刀队中。冉仁才作战勇敢,如今已经是一名队正,在杨侑亲卫队是一个不小的头目。 冉仁才得到命令,率兵杀出中军,直奔两军战场。陌刀队不比六花阵,依靠的是勇武,一往直前的气势。冉仁才奉命杀出,直奔唐军侧翼,此处隋军不多,正是前来支援的唐军,利于隋军陌刀队冲杀。 李秀宁凝视,当冉仁才率兵杀出之际,心中的担忧更深了:“大哥,那是隋军的陌刀队。” 李建成尚未回答,冉仁才已经率兵杀入,一排排身高马大的隋军高举陌刀,齐刷刷的劈下,威力极大,想要举刀反抗的唐军,无不是被砍成两截。 “嘶!”李建成倒吸了一口冷气,隋军的陌刀队竟然如此厉害?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杨侑对这一战的重视程度。 第1022章鏖战霸上(下) 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局面变得复杂起来,隋军陌刀队的杀入,令原本平衡的态势出现了倾斜。唐军投入了两千人,而隋军仅仅一千五百人,场面却是隋军占优,尤其是陌刀队杀入之后,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令唐军损失极大。 看着唐军被陌刀队一冲,阵容立时有些混乱,李建成不由皱起了眉头,李秀宁注视了片刻,苦笑着摇头,隋军的战力看起来提升不小,唐军虽然是百战精兵,但仍然不是隋军的对手。 既然质量上比不上隋军,那么只能从数量上了。可是从如今的局面,至少需要再投入一千人,才有可能挡住隋军的攻势。 “大哥,隋军的攻势很猛啊。”李秀宁说道。 李建成默默点头,在思考着该怎么办。 “添兵吗?”李秀宁又道。 “不慌。”李建成终于开口,添兵不是解决之道,因为唐军添兵,隋军必然也会添兵。而实际上,由于唐军战斗力略逊,使得李建成只能依靠人数,才能与隋军战平。但是这片平原,面积有限,投入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容纳,阵型展不开,一千人与一万人的效果相同。 “击鼓!”李建成下令,唐军的鼓声再度响彻天际,唐军士卒本身就勇悍无比,虽然一时受到隋军压制,此时听见鼓声,勇气倍增,与隋军拼杀在一起。 李建成在关注着战阵中情况的同时,不时询问李神通的情况,李神通此时正埋伏在霸上东北,隋军大营的西北方向。 李神通带着他的凉州铁骑一万人,饱餐之后,便在等待着机会,可已是响午时分,两军的战况依旧十分胶着。李神通十分担心,隋军的斥候会发现自己,那么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只有让太子吸引隋军的注意力,并将部队投入中军的绞杀,才能为李神通创造机会。 可是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个机会。这一战,是关中一战,在秦王靠不住的情况下,太子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与隋军殊死搏斗。决定大唐命运的一战,就担负在李神通的身上,让他怎能不焦急万分?可是他又知道,焦急无济于事,唯有静待良机,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此时太阳高挂,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李建成只觉得满身是汗。李建成与其说热,不如说是激动,一种激动的担心。两军鏖战了两个多时辰,虽然看似胶着,实际上李建成连续不断的添兵,已经有五千人。而隋军,只用了三千人。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隋军采取攻势,打的唐军节节败退。 李建成忽然觉得,这一战,是个坑,指不定他搭上了所有的兵马,都不能击败隋军。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此时撤退,军心就此崩溃,若是被杨侑抓住机会,从此便没有翻身的机会。 此时再困难,李建成也只有拼命上,打破隋军的部署,吸引隋军两翼的兵马,创造机会给李神通。 李建成咬咬牙,再度添兵。此时战场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土地,地上的尸体却不是太多,在鏖战的间歇,双方的士兵将尸体拖下,罗士信与裴行俨也互换了两次,以保持足够的体力。 “陛下,唐军又添兵了。”独孤千山禀告。 此时杨侑正负手而立,凝视着战场。他与杨侗下了几局围棋,思绪已经打开。李建成不断添兵,证明他无法舍弃这一战。杨侑明白此时的李建成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唐军打不过隋军,若是撤退,从此军心溃散,更因粮饷不足,取胜的机会变得渺茫;可李建成不撤退,又打不过隋军,但为了胜利,他只能苦苦支撑。 此时李建成添兵,证明他无法舍弃,只能被杨侑牵着鼻子走。这便是李建成的无奈。 “李建成是拼命了。”杨侑淡淡的说道。 杨侗问道:“陛下,是要继续添兵吗?” 杨侑又瞧了半响,道:“传令下去,让罗士信且战且退,给李建成一个机会。”杨侑这是在冒险,一旦被唐军抓住机会,阵型就有可能被唐军冲垮,反胜为败。 杨侗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罗士信接到命令,开始组织隋兵撤退,六花阵不仅进攻犀利,防守也非常坚固,隋军且战且退,阵型保持不乱,唐军被压制了两个多时辰,此时有机会反击,自然是人人踊跃,拼了老命上前厮杀。 “隋军败了?”指挥台上,李建成有些不敢相信,只是添兵一千,隋军就败了?太不可思议了。 “大哥,隋军有诈。”李秀宁说道,杨侑一向诡计多端,前一刻隋军还占据优势,下一刻就撤退,显然不符合常理。而且,隋军撤退步伐不乱,显然是有目的的撤退,恐怕是诱敌之计。 李建成也知道不符合常理,可是在他的心中,却渴望着胜利。李秀宁的提醒,让李建成警惕,但让他更加为难。 “隋军撤退了,不知道杨侑心里在想些什么。”李秀宁继续说道。 “应该是诱敌之计。”李建成的话语变得苦涩起来,他慢慢转过头,道:“平阳,我还有的选吗?” 李秀宁默然不语半响,方才笑道:“好像的确是没得选啊。” “既然没得选,那只有马革裹尸还。”李建成笑道,果断下令添兵,追击隋军。 李秀宁秀眉一拧,道:“大哥,此战对于大唐,可谓生死之战。李家的荣辱,就在这一刻。我虽然是女儿身,也要为大唐鞠躬尽瘁,流尽最后一滴血。” 李秀宁说着,忽然一抱拳,道:“此时,杨侑无疑在使诈,我军绝不容有失。大哥,请允许我带兵出击,攻打杨侑的中军。” “唉!”李建成心中叹息一声,这是无奈的选择,什么时候,陇西李氏需要靠一个女儿家冲锋陷阵,挽救大唐?李建成希望自己上战场,为大唐效力,可是身为储君,父皇又已经驾崩,李建成决不能出事,不然大唐就没了。 “平阳,你要小心。”李建成半响开口。 “大哥放心。”李秀宁说着,转身迈步走了出去,战甲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李秀宁的娘子军就在指挥台下,李秀宁扫视了一眼众人,也不多话道:“走!” 一个个腰圆体胖的娘子翻身上马,手中提着横刀、长矛等物,朝着战场飞奔而去。此时,唐军正在追逐着隋军,李秀宁在指挥台上时,就已经看清楚了双方兵马的布局,因此,李秀宁率兵娘子军直接冲向了隋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 说是薄弱,实际并不薄弱。隋军在阵前,有插满了长矛的战车,此外,长矛兵、盾兵密密麻麻集结了三层,后面是弓弩手,长弓已经取下,随时可以消灭来犯之敌。 “杀!”李秀宁当先大喝一声,挥舞着横刀,杀入人群之中,后面群雌啾啾,毫不示弱地闯入了阵中。 “咦,李秀宁出击了?”杨侑手中拿着望远镜,有些诧异地说道。 “陛下,看来李建成要毕其功于一役,这一战可是下了血本了。”杨侗在一旁说道。 “李唐已经无人。”杨侑笑道,李秀宁是有大才,但更多的是谋略,当年在关中几乎兵不血刃说服关中几股最大的盗贼,有胆有识。此时李建成却要靠妹妹冲锋陷阵,不是无人是什么? “这股唐军,战斗力的确非常强悍。”这时,杜如晦过来说着,不等杨侑说话,又道:“陛下,萧怀安在西北十五里处,发现有大量骑兵。将领似乎便是李神通。” “是李神通的凉州铁骑。”杨侑道。 杨侗凝神道:“李神通的凉州铁骑,怕是不下于万人。” “这个不妨,令罗士信继续后退,李神通很快就会追来了。”杨侑说道。 “喏!”独孤千山应着。 隋军看起来一溃千里,令李建成稍稍心安。这时李秀宁的娘子军距离隋军防线不足五百步。隋军后退,不管是不是使诈,只要抓住机会,就能领隋军自食其果。为了配合李秀宁的攻势,李建成将最后的兵力投了上去,并且主攻隋军左翼,目的在于迫使隋军将兵马从右翼移左翼,从而为李神通创造条件。 整个战场上,顿时人数激增,唐军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猛攻隋军阵地,李秀宁见隋军有大量战车,不敢以铁骑直接冲阵,只得绕道右翼,从隋军左翼寻找战机。 排山倒海的唐军一路冲锋,隋军弓弩手连续不断抛出箭羽,大量杀伤唐军,而在外围,隋军依靠战车,牢牢顶住唐军的冲锋。 罗士信一身是血,看见裴行俨,道:“直娘贼,唐军都不要命了。” 裴行俨看着他,笑着递过两张冰冷的胡饼,道:“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防守的事情,交给我。”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唐军冲阵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箭已经射出,断无回头的道理。随着两军进入肉搏战,隋军的弓弩手停止了大面积的抛射,而是由神射手开始攒射。 唐军弓弩手也进行还击,双方的死亡人数在不断增加,李建成在祈祷着,希望李神通及时赶到,给予隋军致命一击。半个时辰后,令李建成欣喜的是,隋军兵力逐渐朝着左翼移动,右翼的兵马已经大为减少。 “机会来了!”李建成忍不住一鼓掌,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ps:推荐好友新书《三国之江山红颜》,作者以他的内裤保证质量。嗯,那人就是写复秦的那牲口,真正的牲口,发在起点的。不妨一看。 第1023章出其不意 隋军兵力朝着左翼移动,证明那一侧唐军攻击力度较大,隋军承受不住,只得抽调右翼的兵力来挡住唐军的攻势,只要趁着这个机会,由李神通率领凉州铁骑杀出,破敌的机会很大。 这是隋唐两军最后的战役,李建成不能输,一直以来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刻,有了胜利的希望,心中忍不住一喜。他立刻派人通知李神通,要他速速赶来,共破隋军。 看着信使跨上战马,朝着北方飞奔,李建成转头看着哀鸿遍野的战场,心中没有怜惜之情。这个时候,只有拼命,才有活命之机。 日头渐渐西移,杨侑不时看向北方,李建成将会作出何等决断?很快,杨侑发现,唐军持续不断地派兵攻打隋军左翼,以至于隋军虽强,左翼也不得不暂时后退,重新组织战阵,对抗唐军。 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侥幸未死的,在地上哀鸣,但很快,就被敌人,又或者是袍泽乃至于战马踩死。双方在这一战,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损失都非常大。 “陛下,唐军主攻左翼,难道是看出了我军计划?”观看了半响,杨侗问道。 杨侑摇摇头,道:“李建成带兵多时,如果是在平时,他必然能看出这是诡计,但此时,对于李建成来说,即使他看出来是诡计,也只能拼死一搏。” 杜如晦在一旁,说道:“这一战,虽然损失不小,但若能兵不血刃拿下长安,就是值得的。” 长安城内,仅剩的禁军在街头上巡逻,段文操身为禁军将领,在李渊病重之际,选择效忠大唐太子李建成。太子在长安即将缺粮的情况下,选择主动出击。虽然胜算很低,但如果再继续拖延,胜算只会越来越低。 长安城内,依旧有很多流民,此时正在街上四处游荡,段文操看着,心中叹息。太子是怜悯百姓,但最终,流民消耗了大量的粮食,使得太子在最不适合的时候,选择了出击,能胜利吗?段文操的心中没有底。 在街上巡逻了半响,治安还算好。太子出兵之际,留下了粮食,流民喝米粥,怎么也能撑七八天。衣衫篓缕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但总算吊着一条命。 “回去吧。”段文操叹息一声,转身便走。 突然,一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什么人,敢挡将军的路。”段文操的心腹亲兵大声喝道。 “是我!”来人低声道,揭开了脸上的黑纱,旋即又放下。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令段文操大吃一惊。 “走,快回去。”段文操四周看了一眼,带着亲兵和那人匆匆而走。亲兵都十分奇怪,将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为何看见此人,忽然如此惊慌。 段文操的府邸在长安以北,走了足足一炷香,才到了段府。那人看着段府,长长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摸着段府的大门。曾经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虽然换了人,但终究还是段家人。 迈步走进大门,看着还算熟悉的景致,那人慢慢拉下了黑纱。 段文操身边的亲兵顿时目瞪口呆,道:“小公子,怎么是你?” 段文操深深呼吸一口气,道:“段纶,我听说你已经死了,想不到……” 段纶苦笑着摇摇头,撸起了袖口,道:“叔父你看。” “嘶!”段文操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侄儿的手上,全是伤疤。可以想象,他曾经受过多大的苦楚。 “叔父,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大唐已经不成了。实不相瞒,侄儿是奉大隋天子之命前来,劝说叔父的。”段纶缓缓说道。 “你!”段文操本能地,想要拔刀。左右亲兵却是大吃一惊,忙上前劝慰道:“将军息怒。” 段文操扫视了一眼亲兵,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将军,小公子说得对,大唐已经不成了,这长安城,守得住一天,守不住两日。难道将军真的要为大唐殉葬吗?”一名亲兵壮着胆子说道。 段纶苦笑一声,道:“叔父,实不相瞒,这长安城内,有不少锦衣卫的密探,即使是宫内,也有很多密探。”说道这里,段纶顿了一顿,道:“叔父,你可知道,那张莹莹和尹春花是什么人?” “她们,是什么人?”段文操听见这话,心中一动,猜到了一些,但仍然不敢相信。 “她们二人,听说在宫中争风吃醋。可是叔父,你知道吗?她们都是大隋天子安排在李渊身边的探子,李渊的探子。”段纶说着,还强调了一番。 段文操脸色一变,道:“啊,不好!”说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跨上战马,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段纶叫了几声,见叔父远走,便追了上去。 段文操一路上心急如焚,果真如段纶所说的话,张莹莹与尹春花是杨侑的密探,那么陛下就危险了。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陛下,也不知道陛下安危?虽说太子派兵保护着,但张莹莹和尹春花是陛下最心疼的妃子,出入自由。 沿着大道狂奔,段文操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到了皇城。 “快开门,我是段文操!”段文操厉声大喝。 城门依旧紧闭。 段文操又大喊了几声,并且下马,朝着城门奔了过去。 这时,城墙上,一个人影出现,那人手中拿着硬弓,朝着段文操后方就是一箭。箭羽擦过段文操的头盔而过,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有人要杀我,难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皇城已经被张莹莹、尹春花所控制了吗?” 段文操心中想着,不由抬头去看,只见城墙上,一个身材十分健硕之人,站在那里,如同泰山一般,手中还拿着一把弓箭。毫无疑问,刚才的箭羽便是他射出的。 “段文操,皇城已经落入我的手中,你若是识相,就举手投降,或许还有活命之机。”那人声如洪钟,在城头说着。 段文操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人,仔细地回忆着,他发现,在印象中,根本没有对这个人的印象。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时,段纶从身后快步跑来,到了段文操身后,道:“叔父,此人是侯君集。”对于侯君集,段纶的印象太深了。 “什么,他便是侯君集?”段文操大吃一惊,侯君集在这里出现,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可是,侯君集是怎么闯入皇宫的?这个问题,让他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他发现,皇宫城头各处,原本插着大唐军旗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隋军的赤红色军旗。如果是侯君集一个人闯入皇宫,有张莹莹和尹春花的接应,或许有可能。但要在皇宫换上隋军的军旗,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段文操,你还不投降吗?”侯君集厉喝一声,再度射出一箭。 段纶上前一步,拔刀砍掉来箭,扭头看了一眼段文操,道:“叔父,快投降吧,再不投降,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段家一门,被株连九族吗?” 段文操身子一震,他不怕死,可是他还有妻子,还有儿子。看着他们死,段文操狠不下这个心。 忽然,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段文操回头一看,只见独孤怀恩、韦承泽等人,带着至少上百人朝着皇宫赶来。段文操心中一喜,忙迎上去,道:“独孤兄,韦将军,皇城已经被侯君集攻破,还望诸君借我百人,反攻皇宫。” “哼。”独孤怀恩冷笑了一声,眯起眼睛大量了一番段文操,又看了看皇宫,城头上,一眼看去,全是隋军赤红色的旗帜,很明显,隋军已经拿下了皇宫。此时独孤怀恩只恨自己来晚了,没有立下大功。 “来人呀。”独孤怀恩喝道。 段文操心中一喜,忙拱拱手,道:“多谢独孤兄……” 话音刚落,几名独孤家家将上前,忽然伸出手,出其不意将段文操给拿了。段文操家将纷纷抽刀,却已经来不及了。 “独孤总指挥,求你不要伤害叔父。”段纶忙走上前去,跪倒在地上。 “段纶,你给我起来,不要丢了段家人的脸面!”段文操大声的喝道。 段纶回头,道:“叔父,大唐已经完了,还有必要为李氏父子效命吗?” 这句话如同巨锤,敲打在段文操的心底,是啊,大唐已经不再是“大”唐,虽说太子领兵在霸上,与隋军决战,但只要稍微有点眼光之人,都能看出来,大唐已经没有几天了。 而且,身处在大唐权利中心,或者说靠近大唐权利中心,段文操知道很多内情,比如说,秦王居然暗中下毒,想要鸠杀天子,鸠杀他的父亲!这还是一个正常人所为吗?再联想到秦王当初射杀楚王李智云,段文操的这颗心,就有些冷了。 大唐有关陇世家支持,更有百里秦川,山河四塞的河东,本该统一天下。可是因为内部的争权夺利,国势日下。而敌人却励精图治,先南后北,逐步统一了天下。 段文操不是无知之人,他知道,在巴蜀,在荆襄,在江东,在大隋治下各郡,不敢说政治十分清明,没有贪污之人,但至少百姓安居乐业,大多富裕。反观大唐,李渊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无奈强敌在外,陇西时刻威胁关中,令关中百步艰难。 皇宫已经失陷,陛下生死未卜,而独孤怀恩、韦承泽居然投靠了大隋,毫无疑问,段文操已经没有了反攻的能力。 罢了,还是投降了罢,段文操想着,跪在了地上,道:“我,愿降!” 第1024章拿下东宫 大势所趋,大唐灭亡在即,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做出最为有利的选择,除了极少数忠心的人,才会为国捐躯,付出可贵的生命。就像当年的阴世师,为了争取时间,与长安共存亡,又或者像本来历史上的尧君素、杨善会、张须陀等人,为了维护摇摇欲坠的大隋,竭尽全力,即使付出了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段文操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当初选择为李渊效力,看中的是李渊的身份,认为在暴隋已经失去民心的情况下,只有出身于关陇世家的李渊,才有可能统一天下。可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令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段纶还活着,并且还在长安城内出现,这证明隋帝不是乱杀之人,又或者说,他是一个善于利用之人,所以才会留着段纶。如此想来,当初他掳走段纶,早就有今日的打算。 如此工于心计之人,段文操不想与之为敌,更何况大隋即将统一天下,李氏家族很有可能被灭族,选择继续效忠李唐,不仅没有前途,还会被杀。段文操还没有享受够生活,家中的娇妻美妾让他舍弃不下,对权利的渴望更他恋恋不舍,怎会就这样去死?所以他选择了投降。 在独孤怀恩身后的独孤武师上前一步,扶起段文操,道:“段将军深明大义,我主自然会有丰厚的赏赐。只是如今的长安城,需要保持安定,绝不能乱。” 段文操尚未说话,段纶上前一步,抢着说道:“这点请独孤总指挥放心,叔父掌管皇城禁卫军,可助大隋稳定长安局面,皇城一定会完璧无损。” 独孤怀恩点点头,这时,朱雀大门打开了,侯君集快步走了出来,朝着独孤武师拱拱手,道:“独孤总指挥,我率兵五千,已经顺利进入皇城,如今皇城大部分已经被我掌控,只有少部分唐兵,依靠坚固的城墙在负隅顽抗,尤其是东宫的守卫士兵,抵抗最为激烈。” 独孤武师道:“李建成虽走,但在东宫仍然有不少士兵忠于他,这倒是麻烦事。”平定不难,就怕有人拼着一死的心,纵火烧城,那就麻烦了。 段文操忙出列,道:“独孤总指挥,侯将军,此事交给我。”说着,就要动身。 独孤武师忙道:“段将军,东宫所有人,不得妄杀,尤其是李建成的妻儿。” 段文操一愣,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道:“独孤总指挥请放心。”说着,匆匆而去。 独孤武师扫了一眼韦承泽,韦承泽会意,带着五十多人,跟在独孤武师身后。 丈夫出征在外,皇宫内突然出现大批隋军,令大唐太子妃郑观音惊慌万分,东宫内,郑观音抱着儿子,躲在佛堂里,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此时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仙。 佛堂外,厮杀声震天,士兵的惨叫声不时传入郑观音的耳中,李承明、李承义等几个年幼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郑观音怎么哄都没用,捂了这个孩子的嘴,那个又开始哭了,让她手足无措。宫内的宦官、宫女四处奔逃,东宫内乱成一团。 李承道、李承德年纪较大,两人握紧了拳头,怒目圆睁。李承道不知道去哪里拿了一把木剑,喝道:“娘,我要去杀了他们。” 李承德挥舞着拳头,道:“娘,不要害怕,我和二哥去杀了他们。” 郑观音忙喝道:“不准去,都在这不准动!” 两人都是孝顺之人,闻言都停住了脚步。李承道委屈的道:“娘,他们都是坏人,我要去杀了他们。” 正说话间,忽然大门被踢开,屋子里顿时一亮,突然而来的光亮刺的几人都睁不开眼。等眼睛适应了这光亮,郑观音这才发现,一行人已经站在门口。 “段文操见过太子妃。”段文操进来之后,朝着郑观音拱拱手。 “段将军,是你。”郑观音欣喜地站起身来,这时,她发现东宫内,厮杀的声音已经逐渐消失了。难道杀入东宫的隋军已经被段文操消灭了吗?想到此,郑观音面露喜色。 “是我。”段文操一步一步走上前,心情还是有些沉重。毕竟是旧主,而且李建成一向礼贤下士,有古贤之风。这样的一个人,要段文操立刻反目相向,还是有些做不到。 郑观音这时发现韦承泽也在,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隋军的确是被击退了。“有两位将军在,我就放心了。”郑观音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一旦让隋军杀入东宫,以两家的仇恨,恐怕太子的几个孩子,都会被杀死。 段文操和韦承泽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独孤武师缓步走了进来,拱拱手,道:“大隋锦衣卫总指挥使独孤武师,见过太子妃。” 郑观音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旋即将李承明、李承义护在身后,鼓足了勇气,喝道:“谁敢乱来!” 李承道舞着木剑,喝道:“看剑!”说着,朝着独孤武师冲了上去。 独孤武师微微一笑,伸出手,捉住李承道,一把将他手上的木剑夺过来,拦腰抱起。 郑观音大惊,喝道:“休得伤害我儿。”说着就要上前,李承明、李承义抱着她的两条腿,大声哭着,令郑观音手足无措,担心李承道的安危,但李承明、李承义又该怎么办? 独孤武师夺下了李承道的木剑,扔到一旁,伸出大手,狠狠地拍了李承道的屁股几下。李承道终究是个孩子,承受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再哭!”独孤武师狠狠又是几巴掌:“再哭,就送你做苦力,不准吃饭!” 李承道被狠狠拍了几下,还想再哭,但听见独孤武师恶狠狠的声音,当即撅撅嘴,不敢再哭,眼里倒是还挂着泪水。 李承德本来想要冲上去,但看见二哥被打的哇哇直哭,心中有了惧意,躲在郑观音身后,偷偷去看独孤武师,心想这个人,太可怕了。 “国破家亡,可惜,我只是一个女子。”郑观音苦笑了一声,如此看来,段文操和韦承泽已经投靠了大隋,她还能有什么选择?“他们只是孩子,独孤指挥请不要伤害他们。”郑观音目光清澈地看着独孤武师。 “虽然我主不承认李唐,但不管怎样,你总是太子妃,伪唐的太子妃。我主曾经下过密令,攻入长安之后,不得杀害太子家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独孤武师笑着说道。 “为什么?”郑观音倒有些奇怪了,旋即自嘲地笑笑,道:“我明白了,大隋天子是想要拿我,拿他的孩子,作为要挟罢了。”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独孤武师坦白地承认了,又笑道:“不过还不完全,还有另外一点。” 郑观音一愣,还想再问,独孤武师将李承道放在地上,道:“张铁牛,你带人看好此地,太子妃一家,若是一人出事,定斩不饶。” “喏!”张铁牛回答。十余名锦衣卫战士走了出来,分散在佛堂内。 独孤武师随后走了出去,东宫还有唐兵在抵抗,要尽快消灭顽抗之徒,避免皇城毁于战火。独孤武师、韦承泽、段文操等人走了出去,郑观音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坐在了地上,虽然独孤武师说会保护他们安全,但究竟是敌国,这最后命运,不就是注定的吗? 她死不足惜,唯一让她牵挂的,是丈夫,还有这些孩子。看着年幼的孩子,郑观音柔嫩的柔荑轻轻拂过孩子的脸庞,他们还年轻,最小的刚刚学会走路,难道就这样,死在两国的恩怨中?她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独孤武师领着韦承泽、段文操等人走出了佛堂,迅速游走于东宫、皇城,禁卫军中,多有关拢贵族子弟当兵,此时看见独孤家、韦家已经投降,选择了大隋,纷纷举手投降。段文操禁卫军将领的身份也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在众人的努力下,皇城很快恢复了平静,侯君集率领的五千隋兵,迅速控制了皇城。 由于太子李建成选择主动出击,因此带走了长安城内的大部分士卒,余下的,多是段文操的禁卫军。段文操投降之后,招抚了禁卫军,整个长安城内,唐军的抵抗力量不足,隋军控制了皇城之后,经过短暂的厮杀,很快控制了长安城。不过,还是有数十名唐兵逃出了长安,对此,侯君集只是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城中的百姓都紧紧关闭屋门,对于他们来说,是谁的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活命,吃饱穿暖,这就足够了。而如今的大唐,显然不能满足百姓的需要,而大隋的富裕,他们都有所耳闻,与其受苦,还不如在大隋治下,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吧。 隋军控制了长安城之后,将伪唐的旗帜全部拔下,换成了隋军赤红色的军旗,这一动作,宣告了失陷多时的大隋旧都,重新回到了大隋之手。侯君集、独孤武师都十分兴奋。在两人看来,只有夺下了长安,才是大隋真正复兴的开始。 两人迅速做出分工,侯君集继续守城,以防唐军得到消息之后的反扑。而独孤武师则带着方德等人,去了一趟东宫,方德带走了哇哇大哭的李承明、李承义两个小孩。郑观音虽然心系幼子,只也能无可奈何。此时的她,只希望独孤武师说的是真的。但就算是骗她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第1025章决定胜负的关键 就在侯君集拿下皇城,控制长安城之际。 霸上,战况已经激烈到难以想象的局面,随着隋军将战线移动到左翼,唐军也将兵马朝着这一侧倾移,战场成了一架绞肉机,无数战士前赴后继朝着战场涌去,激烈的拼杀后,遍地鲜血,遍地尸首,受伤者在地上哀叫不已,声音穿透云霄,太阳也为之变色,朝着山尖溜走。 指挥台上,杨侑朝着西北方看去,李神通还没有出现,杨侑不觉有些疑惑,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多时辰,一旦天黑,骑兵行动不便,比步兵还有不如,如果患了雀蒙眼,将无法看清黑夜中的东西,作战更加不利。 隋军一向好吃好喝,杨侑很注重士兵的营养,每餐都有肉食,雀蒙眼在隋军士兵中,基本消失,就夜战来说,隋军的战斗力绝对是最强的。唐军想要和隋军夜战,必然是吃亏的。 难道李建成还有奇策?杨侑一时想不透,既然想不透,那就继续等待,随着天黑,对于杨侑来说,只有好处,那就耐心等待。 与杨侑的悠闲想比,输不起的李建成却越来越紧张,李秀宁率领娘子军冲杀隋军左翼,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隋军伤而不败,死死地守住了阵地。中军也无法攻破罗士信、裴行俨的防守。让李建成担心的是,唐军久攻不下,一旦军心不稳,整个军队就会崩溃。而这个时候,李神通在哪里?李建成翘首以盼,心中就焦急万分,眉头皱起,深深的忧虑! 这个时候,李神通在何处呢?李神通得到太子的命令,率兵出击。骑兵的优势在于冲击力,李神通打算一鼓作气,击溃隋军右翼,改变这一战的局势。一万多的骑兵在得到命令之后,翻身上马。 李神通将军队分成了三支,一支由他亲自率领,直扑隋军左翼,另一只佯攻隋军大营,余下的另一支则试图绕到隋军后侧,最大程度上打击隋军的士气。 双方的距离不远,骑兵只需要大半个时辰,就能杀到。但李神通为了各部同时攻击,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李神通略微停留了一下,结果在这片刻时间内,风云突变。 萧怀安及时发现了唐军的动向,派人快马将消息告诉了杨侑。杨侑得到消息,再度派兵支援左翼,使得右翼看起来,破绽多多。这一幕令李建成更加兴奋,唐军鼓声越来越响,激励着唐军。 李秀宁已经浑身浴血,杨梅跟在她的身后,气喘吁吁,有时候她在想,或许这样死掉,就不用在情感的世界里纠结。一了百了。 经过长时间的战斗,隋军的六花阵也逐渐失去了阵型,双方陷入胶着,所有人只记得两个动作,抬手,落下,机械的重复,凡是眼前的东西,都要砍断。 李建成不时回头看着,忽然,他脸上一喜,视线中,大批的凉州铁骑在眼幕中出现,似乎,隆隆的马蹄声也可闻。李建成不由大喜,他猛然间跳了起来,喝道:“传令下去,全力出击!”这个时候,李建成需要的全力击出,而不是保留。 唐军接到命令,陆续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冲锋而去,在夕阳即将落山的最后一刻,爆发出最后的潜力。 “陛下,李神通杀来了!”独孤千山指着西北面,朗声说道。 “呼,终于来了。”杨侑淡淡一笑,不怕李神通出现,就怕他不出现。李神通既来,杨侑也没有留力的必要了。 “传令下去,依计行事。”杨侑说道。 李神通率兵杀出,将要抵达战场,已经清晰看见隋军左翼,防御力量并不够,这让李神通心中越加热血沸腾。沿途遇见的隋军斥候,大多逃掉了,李神通觉得杀的并不过瘾。李神通很恨杨侑,他曾经几度被擒,而今是他洗刷掉这个耻辱的时候了。 铁蹄如风,李神通冲锋在前,凉州铁骑人人举弓,准备破阵。隋军最前线,仅仅有一千步卒,而且多是弓箭手,一旦让凉州铁骑冲杀过去,就是一场**。 隋军弓弩手显得有些惊慌,他们急切之间,组成了一道稀疏的防线,不足以拦截唐军,而且,他们射出的箭羽稀稀疏疏,杀伤力有限。凉州铁骑付出了不足百人的伤亡后,离隋军防御战线不足五十步。 五十步的距离只是顷刻之间,即使隋军在地上洒满了铁蒺藜,铺上了拒马,辎重车堆放在战线前沿,凉州铁骑还是逐渐靠近了。李神通一声令下,铁骑射出箭羽。骑射虽然不比步shejing准,但在密集的箭羽下,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视。 隋军士兵死伤了上百人之后,呼啦一声,纷纷站起来逃走。 “杀!”看着隋军逃走,李神通立刻兴奋了,难道说,他咸鱼翻身的时机到了吗? 凉州铁骑硬生生地用战马冲坏了隋军的拒马,踢掉了隋军安置的铁蒺藜,毁坏了隋军用来拦路的辎重车。为此他们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用战马和战士的身躯,铸就了一条胜利的大路。在李神通的率领下,凉州铁骑不计较伤亡冲锋而去,每前进一步,李神通就兴奋一分,因为这就意味着,离胜利越来越近。 守卫这一路的隋军将领乃是高甑生,他一边撤退,一边观察着局势,隋军士兵不断将准备好的铁豆子洒在地上,兴奋过度的凉州铁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依旧大吼大叫冲击着隋军阵营,他们越过隋军的辎重车,将其远远抛在了身后。 李神通的凉州铁骑加入了战场之后,唐军士气大振,无论是李秀宁的娘子军还是中军主力,在鼓声的鼓励下,都奋勇而进。李建成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由握紧了拳头。鏖战了一日,唐军数次受到压制,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团队合作,隋军都是优胜,让他一度绝望。 但李神通在最适合的时候出现,击溃了隋军右翼,令胜利的希望大增,李建成又怎能不兴奋呢? 与李建成的兴奋想比,杨侑一脸冷静,高甑生在右翼败退,在杨侑的预料之中,此时他关心的是,侯君集拿下了长安没有? 此时,茫茫的田野里,在不同的地方,隋军的斥候迅速奔跑,准备将军情传达给杨侑;与之相对的,侥幸从长安城内逃出的唐军士卒,朝着霸上的唐军大营狂奔,要将长安失守的消息,告诉太子李建成。 就在李神通冲破隋军右翼防线的时候,杨侑首先得到了消息,斥候被领上指挥台,他气喘吁吁,禀告道:“启禀陛下,侯将军已经拿下长安,伪唐禁卫军将领段文操选择投降。独孤怀恩、韦承泽等关陇世家,大多选择了效忠大隋。” “好,干得好!”越王杨侗忍不住双掌一击,十分兴奋地说道。 杨侑并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祖的心血,还是保存了下来,既然代表关陇世家的独孤怀恩、韦承泽等人选择了大隋,长安城就不复伪唐所有。虽说杨侑对当初独孤怀恩有异心不满,但随着势力的增长,杨侑已经不在意。关陇世家在隋末****中,势力受到极大削弱,等杨侑正式入主长安,重新洗牌之后,大隋对关中、对长安的掌控会更加牢固。 杨侑目光闪烁之际,杜如晦在一旁道:“恭喜陛下收复大兴。”杨侑是大兴城的代王,在大兴多年,对这个称呼,会更加敏感。 听见杜如晦如此说着,杨侑哈哈一笑,道:“即使叫长安又有何妨。朕倒是希望,这大隋长治久安,大兴这名字,就让它长存在朕的脑海里,以后,它就叫长安。”杨侑说着,抬起手指着长安的方向。 杨侗在一旁道:“长治久安。天下的****,即将结束了。” 杨侑颔首,笑道:“破了长安之后,便只有河东的李世民。虽然他再三扩兵,但已经是强弩之末,朕要在盛夏之前,夺下河东。” 杜如晦赞同道:“攻打河东,攻心即可。只是眼前这一仗,才是关键。” 此时,李神通的凉州铁骑已经冲杀而来,卷起的灰尘被风吹上天空,袅袅如同黑龙。这一支奇兵,离杨侑所在,已经不足千步,呈出锋矢阵,要一举拿下隋军的指挥所。 杨侑瞧着,道:“凉州铁骑已经落入圈套,传令下去,令高甑生反击。” “喏!”一旁的旗手听见,在指挥台上舞动大旗,传达军令。 高甑生撤退的同时,并没有乱了阵脚,一方面是因为陛下面授机宜,另一方面,他十分瞧不起屡次被擒的李神通。当高甑生看见指挥台上舞动的大旗,他立刻带着千余名隋军,撤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前, 这是一道由辎重车组成的防线,看起来十分平常,但当高甑生率兵将辎重车上盖着的布匹扯下之后,才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这些物体,黑漆漆的,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而且各不相同。 李神通目光极为锐利,一眼就看出隋军推出的这些东西,是传说中的神兽,什么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头部被栩栩如生地雕刻出来,足有数丈高。李神通心中不免冷笑,这些凶兽固然可怕,但毕竟不是真身,而是雕刻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足为虑。难道说,隋军想要利用这些东西,来击败赫赫有名的凉州铁骑吗?还真是可笑啊。 想到此,李神通双腿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胜败就在此时,杨侑如此可笑,李神通决定要在这一战,将以往的耻辱统统洗净。 战马呼啸,凉州铁骑如同锋利的尖刀,要将隋军的心脏刺破,为这一战,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ps:这几天上班忙得混天黑地,一天就睡五六个小时。实在抱歉。书已经进入尾声,让俺好好收个尾,给个合理而有有趣的结尾。 第1026章生死瞬间 尽管远离战场,但李建成却似乎听见了凉州铁骑的马蹄声,那是胜利的马蹄声,一声一声,踏在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逐渐兴奋起来。他不由自主,朝着走去,靠在指挥台的的栅栏上,凝视着前方。 虽然是初春,但李建成却觉得非常热,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实在太紧张了。当李神通杀入隋军右翼,并不断击破隋军防线的时候,李建成身子战栗起来,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瞬也不瞬也看着,生恐漏掉了此时此景。当高甑生退到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将千奇百怪的东西推出来之后,李建成心中一紧,他不由自主,抬起头,看着杨侑所在的方向,这些东西,以李建成的学识,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神话毕竟是神话,那有什么饕餮、穷奇? 所谓的天子是天的儿子,但不过是为了权力的合法化,所谓君权神授,是忽悠百姓的一种方式。李建成压根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有妖怪,他只相信自己!不然,李氏祖先老子,为什么还不出来,用他撒豆成兵的法术,击退隋军?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李建成才不相信,隋军推出来的这些凶兽、神兽,能有什么作用,难道说,凉州铁骑看到这些不知道用什么东西雕刻而成的凶兽、神兽,就会不战自退吗? 李建成觉得可笑,他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太紧张了。而且,在李建成的内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妥,杨侑年少老成,一向稳重,布局严谨,怎会轻易露出漏洞?而且,隋军推出的凶兽、神兽,证明杨侑早有准备,只是李建成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杨侑有什么诡计。 正是有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李建成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想不出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战场上,随着李神通的杀入,唐军士气陡然高涨起来,尤其是李秀宁的娘子军。李秀宁的娘子军损失极大,伤亡接近一半,但李秀宁治军严谨,虽然部下全是娘子,但彪悍之气不让须眉,即使损失惨重,仍然奋勇冲锋。 李秀宁身先士卒,身上多处染红,左臂受了伤,杨梅给她包扎了。杨梅也受了点轻伤,但不严重,她紧紧跟在李秀宁身后,为她披荆斩棘。四周,还有三十多名娘子军紧紧护在四周,其中几名女战士高举着李秀宁的战旗,在战场上不断移动着。 当李神通破阵,搅乱高甑生的防守,李秀宁顿时兴奋起来,她娇喝一声,带着亲兵再度朝着杨侑的指挥台奔去。 隋军指挥台上,杨侑倒是十分冷静,他早就在战场上安置了一个鱼篓,就等着李神通这条杂鱼上当,进而擒获李建成,结束关中之战。 杨侗抿着嘴,带着微笑看着战场,几乎是势如破竹的李秀宁引起了他的注意,杨侑手指着左翼,道:“陛下,李秀宁的攻势很猛啊。” “强弩之末而已,不足为虑。”杨侑淡淡的说道。略作沉吟,忽然叹息了一声,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个曾经瘦弱的少女,被他赐名的少女,应该就在下面的战场上厮杀吧。 战场上不长眼,她是死是活?想到这里,杨侑的内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愧疚之情。那个少女,离开自己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却要承担如此大的重任,这么多年,辛苦了她,即使杨侑曾经铁血,杀人不眨眼,但随着年纪变大,生存的压力变小,又或者是因为已经当爹,心态有了一定变化。如果她侥幸未死,一定会好好报答她,让她任意选择,过自己的生活。 “千山,杨梅你是认识的,你带兵,去挡住李秀宁的铁骑,如果看见杨梅,朕要你保护她,不能让她损伤了半根毫毛。”杨侑忽然吩咐。 一旁的独孤千山先是一愣,旋即点头,抱拳,道:“喏!陛下放心,杨梅一定安然无恙。”说着,一招手,带着亲兵数十人走下指挥台,朝着李秀宁奔去。 厮杀虽然还在继续,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李神通率领的凉州铁骑,离隋军最后一道防线越来越近,每近一分,李神通的一颗心跳的越为激烈。离隋军防线已经不足百步,但隋军的弓弩手依旧没有射击,李神通心中虽然奇怪,但胯下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就要击破隋军防线。 唐军进入射程之后,开始射击,箭羽零零散散,唐军已经的阵型,已经有些松散了,而且随着战斗的激烈,箭羽也用的差不多了。 箭羽划过天空,朝着隋军射击而去,却被坚固而高大的的凶兽、神兽像所阻挡,即使有箭羽透过缝隙,刺入隋军阵型,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隋军士兵举起盾牌,轻易就将唐军箭羽挡住。 在这种情况下,李神通只能加快速度,只有冲破隋军防线,才能从容杀掉隋军步卒。李神通相信,以凉州铁骑的精锐,要击杀为数不多的隋军步卒,实在是太容易了。 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李神通和高甑生都在计算着距离,两人的情绪都差不多,激动无比。但心情却千差万别。当凉州铁骑离隋军防线只有四十步之际,李神通一张脸变得格外狰狞,他就像一只老虎,即将露出锋利的牙齿。 “哈哈,杀!”李神通厉声大喝,浑然没有注意到,隋军在凶兽、神兽后紧张地忙碌着,很就在李神通话音刚落之际,从凶兽、神兽那张血盆大口里,喷出了熊熊烈火。 烈火来的太忽然,冲锋在前的骑士立刻被大火淹没,骑士身上穿着的是皮甲,被大火一烧,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战士在哀叫,战马在嘶鸣,一刹那,凉州铁骑经受了巨大的考验:至少五六十骑被大火点燃,一团团的火球朝着凶兽、神兽继续奔去,在距离隋军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战马下坠,落入了深坑之中。 杨侑早就令人挖了深坑,高甑生撤退之际,看似杂乱无章,实际却在按照计划的路线撤退,没有落入陷阱中,而唐军不明所以,稀里糊涂冲来,不仅被大火烧,还落入深坑中。偶尔有几名骑兵没有落入陷阱,一头撞在凶兽、神兽上,战马脑浆并裂,根本活不成了。 李神通身先士卒,一时不防,被烈火烧中,跌落深坑,深坑中的木桩立刻将他刺穿。李神通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样命丧沙场。虽说这是武将的归宿,但对于李神通来说死的莫名其妙,他还没有弄明白,就稀里糊涂死了。 不仅仅李神通不明白,凉州铁骑也不明白,前排的骑兵死于非命,后排的骑兵由于惯性,同样被烈火点燃,战马哀鸣,士兵惨叫,然后又跌落深坑,更后面的士兵同样不清楚情况,继续向前冲锋,然后死于非命。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之后,凉州铁骑这才逐渐停了下来,侥幸未死的士兵,惊恐地看着吞吐着火焰的凶兽、神兽,人人战栗,就连战马,也不停地打着响鼻,恐惧到了极点。 “是饕餮!”有人认出了饕餮。 “是穷奇!”有人认出了穷奇。 紧接着唐军士兵有了更多的发现,混沌、梼杌、麒麟等等,这个时代的人们是愚昧的,一下子看到如此多的凶兽、神兽,又适逢袍泽死于非命,凉州铁骑崩溃了。 “大隋有神兽保佑,是不可战胜的。我们怎么会是对手?”有人尖叫。 “我等本来就是隋人,何苦为李氏父子卖命?”有人厉喝。 “大隋就要统一天下,天下即将太平,我等为何不投靠大隋,结束这乱世?”又有人叫道。 “投降吧!天佑大隋,我等凡人,岂能与天神作对?”有人心中恐惧,认为神兽是上天派来帮助大隋的。 此时李神通已死,凉州铁骑军心惶恐,个人有着个人的心思,有人要逃走,有人要投降,乱到了极点。很快,一部分士兵拨马逃走,一部分就地滚落马鞍,选择了投降。 那可是神兽,是会喷火的神兽!凡人怎会是对手? 这一幕来的太快,除了早有预谋的杨侑、杨侗等人,唐军士卒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战的转折点就此出现,看似逐渐占据了上风的唐军,顷刻之间犹如山石崩塌,再也无法挽回。 几乎是在一瞬间,凉州铁骑四分五裂,逃走的逃走,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军旗落下,就此平息了攻势。 站在指挥台的杨侑、杨侗、杜如晦等人抚掌大笑,而李建成却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他清楚地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但压根不知道隋军的凶兽、神兽为什么会喷火?而李神通在即将冲垮隋军防线之际,突然如同彗星一般陨落,令李建成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如果没有希望,我就不会那么绝望,因为我早有失败的准备;可是,上天给了我希望,让我误以为会成功,可是在即将取得胜利果实的一瞬间,果实突然消失,胜利梦不可及。 从即将取胜的喜悦到一败涂地的沮丧,李建成在一瞬间,经历了这样的一个过程,仿佛被一盆天山所化的雪水迎头浇下,令李建成的一颗心冰冷不已。 难道就要这样失败了吗?大唐就此覆灭了吗?我不甘心啊。李建成如此想着,眼中充满了失落,目光所及,唐军士气已经出现了衰落,随着左路的凉州铁骑崩溃,中路军也有崩溃的趋势。 第1027章情义两难 李建成说错了,中路军不是有崩溃的趋势,而是已经崩溃了。 当凉州铁骑遭遇隋军强力阻击,数百士兵轻易被烧城灰烬,余下的凉州铁骑逃的逃,降的降,动静非常大,唐军中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幕。耳边响彻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唐军士兵军心逐渐瓦解了。 鏖战了一个白天,体力已经降到了最低,支撑着唐军士卒继续作战的,是还有胜利的希望,尤其是当李神通冲破隋军防线的时候,唐军士气开始高涨,但随后不久,李神通的凉州铁骑死的死伤的伤,逃走的逃走,被隋军出其不意一瞬间灭掉了数百人。 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突然脱手而去,就如李建成一般,唐军士卒大多崩溃了,此时此刻,他们的选择,只有逃走。 兵败如山,宽阔的平原上,唐军疯狂逃窜,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带动四个,迅速崩溃。士卒返身,朝着西边奔逃,几名军官斩杀了逃跑的士兵,但无济于事,运气不好的,反而被败兵冲垮,踏成肉泥。 看到这一幕,更多的士兵、将领选择了逃走。一场溃败就此形成。 李建成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快速奔上,在李建成身边停下,声音颤抖着,道:“太子,长安传来消息,已经失守!” “长……安……失……守?!”李建成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看着亲兵,说出这几个字。 “据说,是侯君集从密道偷袭长安,独孤怀恩、韦承泽等人不知如何说服了段文操,长安几乎不战而降!”亲兵说着,拿眼去看李建成。 李建成本来脸色苍白,闻言变得潮红起来,忽然,他身子一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几名亲兵忙扑上前去,一把抱住李建成,迅速将他带回了霸上的唐军大营。 此时,隋军趁势追击,唐军纷纷投降。看见这一幕,杨侑与杨侗相视一笑,互相击掌,长安已经拿下,李建成兵败已成定局! “走,趁势攻打霸上的唐军大营!”杨侑说着,走下指挥台,身后杨侗、杜如晦等人紧紧跟上。 唐军大败已经是既定事实,在疯狂逃窜的人群中,李秀宁脸色苍白。她已经努力了,可是,并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目的,一想到失败之后,面临的便是国破家亡,李秀宁这颗心,便沉了下去。 她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人群中,她慢慢举起了手臂,手上的横刀已经残破不堪,刃已经卷了,但杀死人,还是足够的。李秀宁巨木四顾,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 孩子、父亲,甚至丈夫,都已经或即将远离她,与其承受离别的痛苦,不如先走一步。李秀宁正要横刀自刎,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杨梅。虽然两人名为主仆,但感情深厚,与姐妹差不多。李秀宁死不要紧,却不希望杨梅死。 李秀宁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梅,见她无比疲倦,身上同样染满了鲜血,李秀宁大声地喊着:“杨梅。” “公主!”杨梅拍马上前,眼中神色复杂。 “我军已败,你快去河东,替我告诉柴绍,我,爱他。”李秀宁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沾了血迹的书信。 杨梅一愣,摇摇头,道:“不,公主,我就在你的身边。” “你不听我的命令吗?”李秀宁十分生气,她举起了横刀,架在脖子上,道:“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杨梅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李秀宁本来的意思,她还是摇摇头,道:“公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走,我一定会保护你。” 李秀宁苦笑一声,两人认识多年,心意相通,用话来骗她,几乎不可能。 两人说话间,隋军铁骑冲杀而来,娘子军本来就所剩无几,身边的唐军都在疯狂逃走。随着隋军铁骑杀来,为数不多的娘子军被冲散,只余下了李秀宁与杨梅等寥寥数人。 独孤千山率领禁卫军杀入,他认识李秀宁,更认识杨梅,冲杀一番之后,在两人身边停下,隋军禁卫军士兵将两人围住。 李秀宁握紧了拳头,隋军已经包围了她,断无冲出的可能了,她瞧了杨梅一眼,摇摇头,道:“你还年轻。”说着,手臂再度举起,就要在脖子上一抹。 杨梅见势不妙,忙策马疾走几步,抓住了李秀宁的手臂,“公主,你不能死。” 李秀宁被她死死抓住,挣脱不得。杨梅有些抓不住,瞧了一眼独孤千山,道:“快来帮我制止她。” 独孤千山微微一笑,策马上前,夺下了李秀宁手中的横刀,李秀宁大怒,秀目圆睁,她不想死,但更不想受辱,但杨梅死死抓住了她,令她不能自刎。 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了,杨侑骑着汗血宝马,出现在李秀宁眼前:“李秀宁,我们又见面了。” “只恨不能杀死你。”李秀宁咬牙切齿。 “哈哈!”杨侑哈哈一笑,目光又转向了杨梅,见她身上满是血污,不由问道:“杨梅,你可曾受伤?” 杨梅突然看见杨侑,心中有些紧张,忙收回了双手,道:“陛下,我,我没有受伤。”说着,右手却摸着左臂。刚才厮杀不觉得,此时有些疼了。 杨侑看着她,道:“没事就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杨梅闻言,眼帘下垂,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李秀宁却瞪大了眼睛,看了杨侑一眼,又看着杨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好!”笑了半响,道:“想不到我李秀宁一世英名,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骗了。” 杨侑勒住打着响鼻的战马,道:“李秀宁,朕不妨告诉你,朕已经收复长安!” 李秀宁先是一愣,旋即摇摇头,道:“已经兵败,长安早晚失守,此时失守又有什么分别?”说着,又看着杨梅,道:“这么多年,我自问待你不薄,我死之后,不要让我暴尸荒野,这就足够了。” 杨梅没有说话,而是翻身下马,跪在杨侑跟前,道:“陛下,杨梅愿意舍弃一切,换平阳公主一命。” 战场上的厮杀声、哀鸣声,似乎停止了,死一般的沉寂中,杨侑缓缓开口,问道:“杨梅,你的功勋,足够你吃喝不愁。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杨梅几乎没有犹豫,点点头,道:“就像当初陛下救我之时,我便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辈子,是属于陛下的。我愿意为陛下献出生命,献出所有的一切。”杨梅的声音有些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她的体力透支了。 杨侑定定地看着她,道:“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杨梅没有犹豫,果断地说道。 “如果,在朕和李秀宁之间,选择一个,你选择谁?”杨侑再问。 这个问题有些残忍,杨梅一愣,她抬头看着杨侑,道:“如果,我不曾为公主效力,我一定毫不犹豫,选择陛下。但如果,要在两个人之中,选择一个,那么我,宁愿选择去死。”杨梅说的斩钉截铁。 “大胆!”独孤千山与赶来的罗士信、裴行俨听见杨梅的回答,几乎是在同时,厉声大喝。 但杨梅夷然不惧地挺直了胸膛,染满了鲜血的衣裳微微起伏着,“陛下对我的恩情,恐怕此生是不能回报了,如果有来世,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陛下的恩德。” 杨梅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又看着李秀宁,道:“公主,我虽然是隋人,虽然为陛下效力,但你对我,如同姐妹。只是,国家大义大过私情。我希望公主能好好活着。”说完这句话,杨梅忽然弯下腰,捡起了一柄被砍断的长矛。 “陛下,公主,你们的恩德,来世再报。”说着,杨梅举着长矛,就要刺进心脏。她知道,大隋与大唐之间,可谓不死不休,双方仇太深,不可能化解,既然不能救公主,那还不如死了,用自己的命来换公主的命。 “住手!”杨侑却是大喝了一声,如同洪钟一般:“杨梅,你就这样对得起朕吗?” 杨梅倒握着长矛,笑道:“陛下,虽然对不起,也只能如此了。让我做出选择,很难。” 李秀宁忽然跳下了战马,趁着杨梅说话之际,奔了过去,一把抓住杨梅的手,道:“不,你还年轻,不能死!”一开始,她还以为杨梅在演戏,此时才发现不是,心中十分感动。毕竟是陪伴她多年的杨梅,又怎会半点感情都没有。 杨侑脸色从容,淡淡地看着两人,忽然开口道:“杨梅,你不用如此,朕可以许诺不杀李秀宁。但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 李秀宁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杨侑,道:“我不要你可怜。” “朕不是可怜你,而是不想杨梅为你殒命。”杨侑冷笑一声。对唐战役已经进入尾声,区区一个李秀宁,饶了她,又有何妨?一个女人而已! 杨梅闻言,脸上露出笑容,道:“杨梅多谢陛下。”趁着李秀宁不注意,手中的长矛还是用力一插,刺进了身体。 “杨梅!”李秀宁大吃一惊。 杨梅忍住痛,笑着道:“不用担心,不疼。” 杨侑跳下战马,快步走上前,凝视着她,道:“你这是何苦?朕答应不杀李秀宁,便不会杀她。你又何必以命换命,朕很失望!” 杨梅没有说话,而是笑着,沾满了鲜血的手掌慢慢抬起,她一双明媚的眸子看着杨侑,道:“陛下,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第1028章深藏的秘密 杨梅一双眸子又清又亮,似乎是感觉到人之将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李秀宁在一旁扶着她,眼帘低垂,泪如泉涌,道:“你,你这是何必。” 杨梅摆摆手,“我为大隋效力,却不能尽全力,是为不忠;受公主大恩,不能回报,甚至……”杨梅说道这里,嘴角有鲜血流出了出来,看起来格外吓人。 杨侑回头,厉声喝道:“速招御医!”杨侑出征,自然有御医随行。 杨梅听见杨侑之言,惨然一笑,道:“陛下不必了,杨梅自知罪过深重,不可活也。还望陛下念在我曾为大隋效力,一卷凉席裹了,不暴尸荒野就可。” “说什么胡话!”杨侑大踏步走了上来,扶住她,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伤口不深,但刺中小腹,血流如注。 “如果你死了,朕才会杀了李秀宁,因为是她,让朕失去了你。”杨侑说道,却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有些不妥。 杨梅苍白的脸色有些潮红起来,咯血之后,开始咳嗽起来,想是刺中了肺叶。李秀宁紧紧地抱着她,低声喃喃:“你这是何苦?” 杨侑全然不顾李秀宁在身边,他用宽厚的手上抓住杨梅的手,握在掌心,道:“不用担心,朕不会让你死。”说话间,御医匆匆而来,到了杨侑身边,正要施礼,杨侑站起身来,道:“无须多礼,朕要你立刻救治她,如果她死了,你也不能活!” 御医一愣,忙不迭点头答应。李秀宁知道帮不上忙,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方,唐军已然崩溃,正在逃跑,隋军轻骑一路追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让人作呕。 兵败如山,大唐,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即将消失在茫茫的星空,李秀宁先是心中苦涩,随后自嘲地摇摇头。她曾经为之努力的帝国,已经烟消云散,父皇已经驾崩,大哥的数万精锐一朝兵败,断无翻盘的可能。至于秦王,困守河东一地,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在还有希望的时候,李秀宁会奋起,追逐那一丝可能。但当尘埃落定之后,李秀宁一颗躁动的心反而安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终于解脱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她不愿受辱。 杨侑慢慢走了过来,对于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杨侑还是有些敬重。只不过,敬重是一回事,毕竟是敌人,当年在关中,彼此之间,斗来斗去,也是为了活命。如今,他不介意饶李秀宁一命。 “战争就要结束了。”杨侑淡淡的说道。 李秀宁闻言回头,看着杨侑那张年轻的脸,忽然笑了:“论起来,妾身还是你长辈。” 杨侑瞧了她一眼,知道李秀宁一心求死,心中便没有了顾忌,居然占起自己的便宜来了。当然了,论辈分,杨侑是要低一辈。但杨侑又怎会弱了气势,道:“朕却是君,尔等皆是臣。李渊大逆不道,你说朕该不该诛灭九族?” “呵呵。”李秀宁捋了捋额头上的秀发,上面还沾着血迹:“父亲已死,他也成了废人,妾身这一身,好像是很波折啊。” 这个他,自然就是柴绍柴嗣昌了,杨侑心中明白,却不点破。当年年少气盛,心恨在此危急时刻,本是亲戚的李渊不仅不为国平定叛乱,还趁机夺取大隋天下,那时候的杨侑自然是格外气愤,他甚至在担心,关中能守得住吗?自己的性命,母亲的性命,能保住吗? “成大事者,哪有一帆风顺。”杨侑心中一动,不免念起《孟子·告子下》:“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李秀宁忽然抚掌笑道:“说的极是,没有一番经历,得来的东西太过容易,反而不会珍惜。” 杨侑有些奇怪地看了李秀宁一眼,这话说的,好像李秀宁才是穿越者一般,一时之间,杨侑陷入了沉思。 “如今,妾身才明白,那个小丫头,为什么至今不嫁。”李秀宁忽然摊开了手掌,掌心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杨”。“原来是心有独钟,已经有了心上人。” 原本杀伐的气氛顿时一松,杨侑吃惊地看着李秀宁掌心的玉佩,毫不犹豫地拿了过来,丝毫不害怕李秀宁是否有异心。实际上李秀宁也没有此等心思,大唐已经挫败,即使杀了杨侑,杨侗又或者是杨倓便会担当起兴复国家的重任。 掌心一麻,杨侑拿着玉佩细细端详,这块玉佩并不值钱,但上面已经被摸的异常光滑,显然佩戴者常常摩挲,所以才会如此。但是杨侑还是不肯相信李秀宁之言。 “这块玉佩,是适才我从杨梅身上取下,你若不信,可仔细看看。”李秀宁又道。 杨侑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李秀宁说的没错,玉佩上,刻着几个小小的字,“妾愿系罗缨,伴君共结缡。”语言到没有文采,但词语之间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罗缨,乃是女子出嫁只是,系在腰间的丝带,而结缡是成婚的代称。 杨侑一时愣住,那么一瞬间,李秀宁突然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杀死杨侑,但看见独孤千山在一旁虎视眈眈,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又能证明什么?”杨侑淡淡的笑了,却将玉佩放入怀中,替杨梅保管起来。 这时,几名骑兵急速奔来,杜如晦抬头一看,道:“陛下,是方德。” 方德骑在战马上,身后两名锦衣卫战士各带着一个小孩,正是李承明、李承义两人。离杨侑还有十余步,方德跃下战马,两只手各拎起一个孩子,到了杨侑面前,道:“陛下,这是李建成的幼子。” 李秀宁一愣,又见李承明、李承义两人哭个不停,不由惊讶万分,道:“长安,长安……” “长安已经落入朕之手,这两个小儿,便是证据。”杨侑说道,示意方德放孩子放下。 李承明、李承义一落地,看见李秀宁,便躲在她的身后,道:“姑姑!” 李秀宁竖起了眉毛,道:“大唐大势已去,陛下又何苦为难两个小儿。” 杨侑冷哼一声,道:“朕自有打算,何须你多言!” “你!”李秀宁气的嘴唇直哆嗦。 杨侑一甩袖子,也不理他,独孤千山等人上前,分开李秀宁与两个小儿,两个小儿啼哭不止,李秀宁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杨侑骑上战马,朝着霸上赶去,此时唐军已败,正是夺取霸上的良机。身后众人跟着,各有心思,杜如晦、独孤千山等人脸上带着笑意,不管怎样,收复长安,对于大隋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杨侑离霸上还有七八里,斥候传来消息,李建成被亲兵拖回霸上,如今闭寨自守。而咸阳以及长安古城,受屈突通、尧君素强攻,黄昏时分先是咸阳唐军崩溃,随后长安古城唐军看见长安城头变幻,大多放弃了抵抗,武士彟战死,裴寂被擒。关中的唐军已经崩溃了。 隋军在霸上停了下来,屈突通、尧君素等也率兵赶来,将霸上的唐军大营围得水泄不通。 席君买、梁建方这一战斩杀了二十多人,战马后挂满了人头,战马后腿都被鲜血染红了,两人都是好战分子,此时兴奋异常,叫嚣着要接着攻打霸上,擒获李建成。 隋军数万大军,拿着火把,将霸上照耀的如同白昼,刺得人眼睛生疼。唐军惶恐不安,今日大败,军中又传说长安已经被拿下,太子更是昏迷不醒,这仗还要怎么打?军心惶恐,人人不安,若不是守卫霸上的是李建成的心腹,早就打开城门投降了。 杨侑率兵上前,看了李秀宁一眼,道:“大势所趋,李建成若降,朕许他不死。” 李秀宁秀目扫过一丝惊惧,有些怀疑,但她没有说话。 杨侑哈哈一笑,道:“李秀宁,你且看看,前方的唐军大营,谁的脸上没有惊惧,朕不是体恤李建成,而是担心这关中的几十万百姓,担心唐军数万将士。” “天下乱了多年,苦的是百姓。李秀宁,你回头看看,多少人在这场战斗中死去,多少人家痛失父亲、丈夫、儿子?”杨侑说道。 李秀宁心中一动,她想起了尚未出世的孩子,那曾经让他无比心疼,而今回头,那些个躺在地上的尸体,是多少人家的儿子?将心比心,李秀宁的孩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就不是了吗? 李秀宁咬着嘴唇,天下这场大乱,和李氏本来没有关系,也是大隋先帝胡乱折腾,修运河,补长城,西巡东征,耗尽了国力,引得天下大乱。这笔账,同样与李氏无关。 可是,毕竟是曾经的臣子,如今又是俘虏,李秀宁将这口气咽下。她不怕死,但要为几个侄儿考虑,要为大哥考虑。想到此,李秀宁抬起头,道:“我若劝降了大哥,还望陛下为李家留些血脉。” “留不留血脉,将要如何处置,朕自有考虑!”杨侑简单地回答,目光炯炯,看着李秀宁,等待着她最后的决定。 李秀宁脸上阴晴不定,她知道时间不能拖延,隋军正在用餐,最多半个时辰后,就会发动进攻,一旦霸上被攻破,结局会更惨。想到此,李秀宁坚定地点点头,道:“陛下稍等片刻,妾一定说服大哥投降。” “带上这两个小儿,朕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杨侑示意独孤千山将哭啼不停的李承明、李承义送到李秀宁身边。 第1029章历史的转折 霸上唐军大营,到处都是慌乱的士兵,若非李建成亲兵强力压制,一场**就要发生。 徐师谟一双手伸在木盆里,细细地搓揉着一块锦帕。他已经得知长安失守,可是士为知己者死,李建成待他不薄,他又怎能相弃忍心相弃?听着大帐外嘈杂的脚步声,徐师谟苦笑,摇头,事己至此,大唐回天乏力,除了陪太子殉葬之外,别无选择。 将李建成嘴角上的血迹擦净,徐师谟轻声叹息,国破家亡,当年大唐天子的雄心壮志,就这样消逝在风中,而太子,也将步天子后尘成为黄土,陇西李氏,难道就这样消逝在天下争霸中吗? 徐师谟不甘心,但他知道,太子比他更不甘心。大唐覆灭在即,旁人可以选择投降为大隋效力,但太子以及李唐皇室的人都不可以。杨侑的手段,他们早有知晓。恐怕太子前脚投降,后脚就被斩杀,甚至李氏一门,都会被灭门。 “唉!”仿佛听见徐师谟心中所想,李建成悠悠叹息了一声,睁开眼皮。 “太子,你醒了。”徐师谟忙上前,扶起李建成。 李建成摇摇头,强自撑起身子,慢慢坐了起来,用力搓了搓脸,精神略振,道:“长安已经失守,我又中了杨侑的诡计,这一战已然失败。”言语间,无比萧瑟,李建成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而且,大军已经缺粮。 徐师谟默然无语,大帐内,死一般的沉默。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李建成的沉思,他抬头一看,失声道:“平阳,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听见大哥的声音,她显得十分冷静,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李秀宁在思考着措辞,李建成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李秀宁的肩膀上。 李秀宁浑身浴血,浓浓的血腥味不可抑制地钻入鼻孔,李建成突然觉得十分心酸,什么时候,大唐需要一个女子冲锋陷阵了?李建成作为大唐的太子,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对不起妹妹。 “大哥,长安城已经被夺下,我军缺乏粮食,过了明日,三军就要断粮,更不用提已经兵败。在这种情形下,大哥,你觉得大唐还能支撑吗?”李秀宁突然淡淡的说道。 李建成凄然笑了一声,大唐在各个战场上被大隋挫败,当天下逐渐形成隋唐争霸,而大唐仅仅占有关中、并州的时候,李建成就感觉到不妙。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大唐的储君,李建成是奋起的是不屈的,他在内主政,恢复经济,才有了足够的钱粮支撑秦王在外作战。只是,大唐似乎运气不佳,连连失败。 从那个时候起,李建成的内心里,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大唐会覆灭。尽管心中如此想着,但他却不敢说不能说。但如今,显示验证了他内心里的想法。此时李秀宁问起来,李建成只能是叹息一声。 “即使不能支撑,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选择投降吗?”李建成摇头,却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已经惧意。 李秀宁道:“大哥,如果李氏血脉可以保存,你会如何选择?” 春日的夜晚,还有一丝寒意,但霸上唐军大营外,数万隋军严阵以待,一旦杨侑令下,就会随时攻打唐营。 席君买、梁建方躲在一旁,嘀咕着,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陛下为何趁势攻打唐营?难道要让唐军有所准备?不过,当两人看见唐军大营内,惶恐不安的唐军士卒的时候,两人放下了心,只是依旧不明白陛下所想。 隋军士兵用过了晚餐,受伤的士兵也早就被安排送回大营治疗,余下的士兵斗志饱满,手中拿着火把跃跃欲试。 杨侑注视着唐军大营,一点都不焦急。倒是一旁的裴行俨十分焦急,在一旁踱步不停。 “陛下,如果李建成选择了投降,陛下是他派他是西北还是西南?”杜如晦问道,这些地方,都是蛮族较多的地方,历来是犯人流放之地。 杨侑摇头,笑道:“难道朕不会杀了他?” 杜如晦笑了,摇摇头,对于陛下,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既然陛下没有急着攻打唐军大营,存的心思就不言而喻了。但他也不点破。 正说话间,唐军大营寨门打开,一行人缓缓走了出来,杨侑定睛一看,为首几人,正是李建成、李秀宁。身后,是李建成的谋士、亲兵。裴行俨、罗士信带着亲兵守在前方,一一搜身,直到确认李建成、李秀宁等人身上没有兵刃,这才放他们过来。 “罪臣李建成拜见大隋天子。”李建成将近杨侑身前,在几步外停下,跪倒在地上。李承义、李承明紧紧地抓着李建成的衣裳,十分害怕。 李秀宁咬着牙,也跪下,施礼。 杨侑注视着两人,挥挥手,道:“李建成,你跟朕来。”说着,迈步走了。 李建成有些迟疑,但旋即释然,他拍了拍衣袖,安慰了两个孩子一番,又看了一眼李秀宁,见她点点头,这才起身,追了上去。 杨侑在一块石头边停下,他负手而立,似乎并不担心李建成忽然刺杀。李建成匆匆走过裴行俨、罗士信两人,在杨侑身后三步外站定,拱拱手,道:“陛下。” “李建成,你怕死吗?”杨侑沉默良久,直到李建成额头上冒出了汗水,这才问道。 李建成身子一抖,忙跪下,道:“陛下,人固然是有一死,但若是心中有了牵挂,必然是怕死的。” “这么说,你怕死?”杨侑哈哈一笑,没有转身。 李建成点点头,道:“罪臣是一个俗人,有妻子儿女,自然是怕死的。”顿了一顿,又道:“罪臣死不足惜,还请陛下饶过罪臣的妻子儿女。” 杨侑转过身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李建成,朕可以不杀你,也不会杀你妻子儿女。” “啊?”李建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侑,不敢相信。 “难道你觉得朕的话不可信?”杨侑冷哼了一声。 李建成愕然醒了过来,他用力磕头,梆梆直响,片刻之后,地上、额头上已经满是鲜血:“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建成虽死永不敢忘!” “罢了,你先起来。”杨侑淡淡地道。 李建成站起身来,罗士信走过来,递给他一块锦帕。 李建臣擦了擦血迹,小心翼翼地垂手,立在一旁,“陛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觉得奇怪?”杨侑忽然笑了,他望着前方,夜色下,还能隐约看见战死士兵的尸体。 “你看看前方,那是多少条性命?朕虽然不是圣人,但也不是嗜杀之人,总不能看见自己的子民,死于非命。所以,朕不想太多人战死。”杨侑缓缓说道。 李建成低声道:“陛下仁慈,是百姓之福。” “朕不杀你,还有一个理由。当年李世民说要捣毁先帝陵墓,坏我杨氏血脉,是你极力阻止,还派兵看守。不管怎样,这份人情,朕要还你。”杨侑继续说道。 李建成愕然,想不到当年举手之劳,居然活了自己一条性命,不,应该是妻儿的性命。 “你,是至孝之人,朕也是至孝之人。这一点,你倒是与朕相似。”杨侑又道。 李建成忙垂首,道:“罪臣不敢。” “可是,你毕竟是反贼。”杨侑突然话锋一转,“反贼”两个字,令李建成汗流浃背。 “你想朕要如何处置你,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杨侑问道。 李建成半响不语,他在思考着,半响方道:“罪臣愿意带着妻儿、妹妹隐居山林,从此与世隔绝。” “你真这样想?”杨侑问道,一双眸子看着他。 李建成犹豫片刻,还是用力点点头,他虽然雄心万丈,但若是没有了性命,任何理想都是枉然。 “以你的才能,足以作一国之君。”杨侑笑道,一点都不介意。然而这话却令李建成心中惶恐,再度扑倒在地,磕头道:“罪臣不敢。” “你起来罢。”杨侑摆摆手,又道:“朕不是试探你,你不用担心。” “朕只是觉得,以你的才能,若是老死山林,岂不可惜?”杨侑道,抬起手,指着东方,道:“当年,在茫茫大海的之东,倭人有遣隋使,你可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民族?” 李建成摇头,道:“不知,罪臣只知,倭人十分愚昧。” “不错,如今的倭人十分愚昧。可是,这是一个隐忍、贪婪、背信弃义、学习能力很强的民族。”杨侑悠悠地说着,想起了许多。他不是一个愤青,至少这么多年的磨练,他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了。但既然已经改变了中国大陆的历史,那不妨改变倭人的历史,又有何妨? “朕可以给你机会,这些军队中,若有人还选择效忠于你,你都可以带走。朕给你足够的装备,足够的粮食,然后送你前去倭国。在那里,你可以选择自立为帝——不过,朕要提醒你,最多三十年,朕的军队,就会踏上那片土地,将他们彻底征服。”杨侑说的很有信心,三十年,从时间上,足够杨侑扫平突厥,一旦北患平定,是该朝海上发展的时候了。 李建成一愣,后退一步,道:“陛下,罪臣不敢有此想法。既然陛下想要开疆拓土,罪臣愿为马前卒,扫平倭国,从此之后,永为大隋边陲。” 第1030章进长安!! 李建成听闻杨侑有此雄心,心中先是震惊,随后便应声。大唐已经随风而逝,往日的种种,如同昙花一般消逝。大隋天子既往不咎,愿意饶李建成一脉性命,甚至不加禁锢,可以允许他带兵,前去东瀛之地。这份恩情,已经足够。 李建成当即表示,愿意为大隋永镇边陲。可是,只是因为先祖陵墓,天子居然会饶他一命,这是李建成没有想到的。 两人又说了半响,李建成将心中的疑惑彻底放下。长安城虽然被侯君集夺下,以独孤怀恩、韦承泽等人为首的关陇世家也选择了投降,但谁又能肯定,效忠于李唐的顽固势力不会反扑?杨侑需要李建成安抚长安城的各大势力。 此时,随着李建成的投降,余下惶恐不安的唐军也都选择了投降。其实就大部分的唐军而言,投降是好事,大唐已经力竭,也没有了足够的粮食,死战,最终只有死。大部分的人,又岂会不怕死呢? 唐军士兵都放下了武器,接受隋军的安排。经过一夜的休整,次日一早,杨侑率兵进入长安城。此时,长安城在独孤怀恩、韦承泽等人的安抚下,已经稳定了下来。 城中上万的灾民曾近在侯君集攻打皇城的时候欲发生暴动,由于侯君集迅速占领了皇城与东宫,段文操的投降,更是增强了隋军的实力,暴民得以被迅速镇压。独孤武师迅速做出决策,答应百姓,开仓放粮。灾民们在铠甲齐备的隋军面前,有些惧意,随后有人许诺,不仅有粮食,还会有田地。既然有了活路,谁还会选择造反呢? 当杨侑的绣金大旗出现在城外的时候,长安城的城门打开了,侯君集带着士兵,把守街道,防备异常严密。 杨侑缓缓策马,当“长安城”三个字,出现在杨侑眼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尽管这座城市的名称发生了改变,从“大兴”变成了“长安”,但城池还是那座城池,此时的杨侑,倒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手掌微微颤抖,杨侑看着城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一旁的越王杨侗,看见杨侑这等模样,也有些激动。长安,我们终于回来了!这座大隋的都城,曾经带给大隋无上荣耀的都城,终于回到了大隋的手中。 “大隋万岁,陛下万岁!”杨侑沉思间,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震得耳膜生疼, 举目望去,隋军士兵人人脸上带着兴奋之色,手中举着长矛、横刀,不断向上举着,一句一句地重复着:“大隋万岁,陛下万岁!” 这些士兵,多半是关中人氏,当年迫不得已,随着杨侑南撤巴蜀、汉中。这些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着,回到关中,毕竟,只有关中才是他们的家!他们就像游子一般,在外面饱览了世间万物,不管外面怎么好,只有家中,才是最好的地方。 声如洪钟,震入云霄,天际似乎也裂开了,太阳露出了半个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切,深恐打扰了这群勇敢的士兵。 杨侑微微闭目,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这是大隋的荣耀,是天子的荣耀,但同样也是这群战士的荣耀。听见士兵的呐喊声,长安城中,还有着思念大隋好处的百姓,忍不住跪倒在地上,跟随着大声呐喊:“大隋万岁,陛下万岁!” 越来越多的百姓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呐喊。对于百姓来说,天子是何等高大,宛如神邸一般。 山呼海啸的声音连绵不绝,声音回荡,朝着茫茫的秦山飘去。尧君素、王行本等人更是泪流满面,他们是先帝为晋王时的臣子,亲眼看着先帝登基,建功立业,但也亲眼看到大好的江山就此沦陷,天下板荡,群雄逐鹿,大隋九鼎将失。 作为大隋的忠心臣子,他们是痛心的。可是先帝一意孤行,逃了江都,再也不管这偌大的江山如何的烽烟四起。在这个时候,是尚未成年的代王。那个时候,关中群贼纷起,是以李秀宁为主,兵力超过十万,此外,还有占据山头大大小小的各地反贼。而李渊带兵趁势从太原起兵,兵锋直指大兴。 那时的人心,是惶恐的,尤其是霍邑失守之后,关中震动,大兴军民惶恐不安,老臣不乏有变心者。然而,此时代王强势崛起,先是夺了李秀宁的蓝田,随后擒拿了卫玄、元迈等人,将心怀不轨者,一一斩杀。一个强势的大隋亲王就此出现。 大隋,终于有了希望,无数从关中撤退的禁卫军,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机会,一个杀回关中,收复大隋都城的机会。而今,雄伟的长安就在眼前,令一干老臣,尤其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老臣,泪流满面。但,这是欣喜的泪流。 “先帝,在那遥远的异乡,你可知道,陛下已经收复了长安?光复了大隋?”屈突通、尧君素、王行本等人想着,握紧了拳头,脸上老泪纵横,即使昨夜大败了唐军,知道进入长安,已经成为定局,但当进入了长安,心中还是无比激动。 良久,声音终于停歇,杨侑此时已经有了泪光,这一切,来的不容易啊。创业艰难百战多,大隋复兴,不亚于创业,甚至,比创业还要艰辛!一个个的强敌,在大隋面前,尽数扫灭,而今的李唐,也只有李世民在河东城苦苦支撑。 “进城!”杨侑抬手,马鞭一指前方。 “进城!”禁卫军士兵厉声大喝,声动云霄。 马蹄声响,禁卫军在前开路,杨侑率兵进入城中,沿着朱雀大街朝着皇城走去。一路上,百姓伏地。杨侑只是一扫,见百姓多有饥色。能看出来,在隋军长期围困下,李建成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迫不得已,李建成只得将军队全部拉出来,与杨侑拼命,从而给了侯君集突袭长安城的机会。 当年撤退前,那些死囚的白骨,铸就了一条希望之路,让杨侑夺回长安,更多了几分可能。 朱雀大街很长,可是又很短。杨侑接受着百姓的欢迎。当他进入了朱雀大门,登上了城头,凝望着城外的百姓,心中感慨良多。 当杨侑宣布,两日后,永丰仓的粮食就会送来,并且很快就要进行分田地,打土豪的行动,将世家豪族的土地拿出一部分分给百姓之时,百姓们更是五体投地,对杨侑十分感激。 当世的百姓观念十分陈旧,作为农耕社会,土地就是一切。然而杨侑在巴蜀、荆襄鼓励经商,已经有了初步成果。中国古代帝国,一般撑不过三百年,大多是因为到了帝国末期,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活不下去。 两宋是一个例外,因为其商业发展,是古代的巅峰。极大缓解了社会矛盾。 杨侑前世,作为考古的学生,自然知道不少。此时,收复长安,自然是要趁着他手中掌握大权之际,尽量削弱世家,关中承袭巴蜀的政策,按土地多寡纳税,土地越多,纳税越多。而且土地禁止买卖。这样,即使祖上有传承,土地也不会太多。 关中,作为与陇西的接壤处,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杨侑必然会大力鼓励经商,以打破历史循环的禁锢。 百姓听见陛下的许诺,顿时又是厉声高喝:“大隋万岁,陛下万岁!”就连城墙也微微颤抖了。 杨侑直到山呼海啸的声音落了下去,又立刻宣布,将会在城中发放粮食,还是以坊为单位,一户先发两石,足够他们食用两日,这令百姓又是一阵欢呼。 皇城内,杨侑、杨侗、李建成、李秀宁等人,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放着一具棺木,棺木四周,放满了冰块。杨侑知道,棺木里,是李渊的尸体,对于此人,杨侑已经没有了好胜之心。他不是伍子胥,不会将李渊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建成,李渊要葬在何处,你自己选择。若是愿意葬在关中,又或是陇西,朕允许你选择一块墓地,以国公的资格下葬。当然了,你若是要带去倭国,朕也不会反对。”杨侑说道。 李建成上前一步,在杨侑面前跪下,道:“陛下大恩,李建成永远不忘。父亲还是葬在陇西吧,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顿了一顿,又道:“建成想在夏日之后,就赶赴倭国,为陛下开疆拓土,只要李氏永镇倭国,倭国旗帜,永远是赤红色。” 杨侑点点头,李建成如何选择,都不会干扰他的大计。李建成选择继续为大隋效力,固然是好的。大隋征伐倭国,就容易了许多。若李建成选择自立,三十年的功夫,他就算一统倭国,因为人种的关系,倭人相对较矮,也未必对大隋造成威胁。 李秀宁在一旁,咬着牙,忽然也跪下,道:“还望陛下允妾随兄长前去倭国。”中原,是她的伤心地,已经没有留恋的必要了。 “朕准了。”杨侑点头,既然不会为难李建成,杨侑更不会为难李秀宁,更何况李秀宁有将帅之才,允文允武,征伐倭国,她可以给李建成不小的帮助。 李建成咬咬牙,又道:“陛下,微臣想要去河东。” “你要想劝降李世民?”杨侑说道。 “大唐已经不复存在,微臣想要去倭国之前,说服世民,以免河东百姓再受兵戈之苦。”李建成说的很诚恳。 杨侑虎目盯着他,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你随朕出征河东!” 第1031章失尽民心 虽说已经收复长安,隋军也将长安控制在手中,但流民众多,暗地里有不少滋事的暴徒。杨侑在开仓放粮的同时,积极疏散百姓,因长安流民回到家乡,又或者是朝着关中各郡疏散,缓解长安压力。 事情一桩桩,看似不多,却十分繁琐,幸亏有杨侗、杜如晦等人,而独孤家、韦家等关陇世家,在杨侑打压的同时,也付出了一定代价,族中有能耐之人,暂时任命关中各郡官吏。巴蜀州县学的学饱学之士,已经在赶来关中的路上,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长安。 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长安才稳定下来,流民得到足够的粮食,得以返回家乡。杨侑许诺,凡是返乡之人,在官府的帮助下,积极开垦土地。官府会提供种子、农具、耕牛等物,恢复生产。 就在杨侑夺下长安,治理关中之时,李靖率兵猛攻霍邑,同时阮君明兵出轵关,偷袭绛郡,李世民得到消息,率兵出击。阮君明得到消息,主动撤退,驻扎在轵关,利用有利的地势,吸引李世民的注意力。 李世民一路疾行,刚刚抵达绛郡,正要围歼阮君明,不料阮君明却退回了轵关,闭门不出,让李世民蓄足了力气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令他十分无力。可是,他又能怎样?攻打轵关并不现实,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与粮食。 正当李世民犹豫不决之际,霍邑传来消息。李靖在两日前,拿下霍邑,斩杀了霍邑守将李崇义。李世民得到消息,惶恐不安,霍邑失守,南并州的大门已经打开,隋军可以顺利南下,夹击河中各郡。 李世民惊魂未定之时,关中战事尘埃落定。杨侑刻意开放了蒲津渡、龙门渡等要隘,令李世民在关中的密探,得以顺利进入蒲坂。驻守蒲坂的唐军将领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将关中的战事,告诉李世民。 此时,李世民正在大营里苦思,明明知道大唐已经无可挽回,但自尊心极强的李世民,不愿失败更不肯承认失败。他在绝境中,依旧在寻找办法。他也知道,他与杨侑的恩仇,不,没有恩,只有仇。这个仇永世不可能化解。 可是霍邑已经失守,北方的屏障已经失去。而轵关的阮君明随时可以偷袭绛郡,令李世民无法兼顾各方战事。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玄龄出现在大帐内。 李世民抬起头,就看见房玄龄一张惆怅的脸。房玄龄嘴唇泛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也知道长安终究会守不住,但却没有想到,长安失陷的太快。从情报上来看,长安几乎没有经历太大的战事,就落入隋军之手。 而太子李建成的数万大军,一夕崩溃,大唐,已经不复存在。除了详细的战事,探子还带来别的消息,那就是大唐天子李渊已经驾崩,而且是在数月前已经驾崩!太子用冰块保存了李渊的尸体,又让人假扮天子。 这是极大的罪过,但房玄龄却十分清楚,在非常时期,太子做出这种选择,是最好的选择。房玄龄郁闷的是,太子支撑的时间太短了!短的还不足以让秦王的军队反应过来。 不管怎样,都是大唐的子民,在太子守不住关中之际,秦王出兵支援,还是非常有必要,也是符合秦王利益的。 当房玄龄哆嗦着,将关中战事的结局告诉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觉得天都塌了。尽管他不看好太子,但长安坚城,怎会短短数日,就会被攻破? “竖子!”李世民憋了半响,只吐出了这两字,也不知道是在骂李建成无能,还是痛恨杨侑。 房玄龄一时之间,也心乱如麻,固然历史上有着“房谋杜断”,在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脸色通红,忽然,他狠狠一拳,打在案几上。案几发出一声悲鸣,上面的茶具、食盆轰然落下,滚落一地。几名亲兵听见响动,慌乱闯入,看着愤怒的李世民和房玄龄愕然万分。 “你们出去吧!”李世民乏力地摆摆手,亲兵互相看了一眼,退出大帐。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李世民深深呼吸两口气,心情逐渐平复,这才问道。 “使者奔跑一天,已经累坏了,我让人看着他,正在大帐里安歇。”房玄龄回答。 “很好!”李世民说着,眉头紧皱。他最害怕的,是长安被隋军夺下的消息传来,军心必然会惶恐,这样的情况下,士兵怎会有战意?指不定迅速崩溃,那时候,他李世民空有包容天下的志向,过人的能耐,麾下也无可用之人。一想到这点,他又想起弃他而去的尉迟敬德,心中不免腹诽一番,更加怀念战死的秦叔宝、寻相等人。 这个念头只是一扫而过,李世民注意力放在怎样应对危机面前。望着已经为数不多的谋士,李世民苦笑一声,上前一步,握着房玄龄的手掌,道:“玄龄,何以教我?” 房玄龄在得到消息之后,一直在苦思。但他却想不到击退隋军的办法。为今之计,他只有一个办法:“秦王,隋军气势汹汹,霍邑又已经失守,大河水道也被隋将雷士猛所控制。如今天气转暖,隋军随时可能从风陵渡一带杀来。” “我觉得,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房玄龄顿了一顿,道:“坚壁清野,死守蒲坂!” 李世民默默放开了房玄龄的手,闭目沉思,半响,方道:“玄龄,就依你此言!” 不过,李世民吸取了李建成的教训,没有将城外的百姓放入城中,他甚至派兵四处抢劫,掠夺百姓的粮食,一时之间,河中各郡,虽然隋军尚未杀入,却已经浓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失去了口粮,不知道该怎么办。 经过十余日的掠夺搜刮,李世民居然获得了五十多万的粮食。尤其是一些世家,强烈反抗,却被握有重兵的李世民灭门,诛杀了九族。得到的钱财他尽赏三军,粮食大部分储存在蒲坂城内,其余粮食放在各郡要隘、坚城内,准备长期坚守。蒲坂的唐军每日出城,砍伐了大量的木材,除了制作檑木,其余的当做柴薪储存起来。 为了甩掉包袱,李世民甚至还将蒲坂的百姓赶出了城内,在军中有任职百姓除外。将近万户的百姓被赶出了蒲坂城,流离失所。这些百姓手无寸铁,更无粮食,不知该往何处去。 李世民为了给隋军压力,将百姓赶往绛郡、文城郡等地,一旦隋军进入河中,势必会拿出大量的粮食安抚流民,影响杨侑的作战计划。 李世民在河中所做的一切,透过锦衣卫的探子,送到了长安。 “唉!”杨侑深深叹息了一声,李世民狗急跳墙,已经开始不顾一切,他抛弃了百姓,就注定了失败。只是他麾下依然有五六万大军,依然不容小视。 将案几上的军报递给了李建成,杨侑道:“建成,你看看吧。” 李建成知道这是天子信任他,这段日子,他已经选出了将士五千人,这些人愿意随他前去东瀛。当然,这要在击败了李世民之后,他才会动身。摊开书信,匆匆一阅,李建成叹息了一声,道:“想不到世民居然行此下策。不过,这也给了陛下最好的机会。” “哦?你说说看,什么机会?”杨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露声色地问道。 “陛下,大唐虽然势微,但毕竟在关中、并州经营多年,还是有一定基础。如今陛下收复长安,河中的唐军必定军心惶恐,世民一意孤行,妄图螳臂挡车,他坚壁清野,无非是想要寻找机会!哎,可是那里还有机会?”李建成说道。 “李世民此举,虽然是最后的机会,却也失了民心,失去了军心。只要陛下进入河东,安抚流民,派人赈济灾民,必然是民心归附——看似进兵速度慢了,其实一点都不慢。”李建成缓缓说道,大唐走到这一步,他不愿意去看。 杨侑颔首,道:“此话倒是有理。千山,传朕领命,雷士猛准备船只,运永丰仓、回洛仓等地的粮食去河东赈济灾民。另外,令李靖迅速南下,与朕在蒲坂会师!” “喏!”独孤千山回答。 “建成,天下乱了多时,你且准备准备,三日后,与朕收复河东,结束这场战乱。”杨侑站起身来,说道。 “陛下大恩,建成敢不从命。”李建成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杨侑眯着眼睛,凝视着李建成的背影,一点都不担心。杨侗在一旁走了过来,道:“陛下,不担心李建成会临阵倒戈吗?” “李建成是知情识趣之人,不会做出蠢事。这一次朕攻打河东,你留在长安处理政务,恢复关中生产。另外,看好郑观音以及他们的几个孩子。血浓于水,朕倒要看看,李建成会如何选择,李世民又会如何选择?”杨侑语气淡淡,但在其中,却弥漫着杀意。 杨侗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微臣求见陛下。” 杨侑身子微微一震,他瞟了一眼杨侗,道:“越王,你先出去吧,稍后朕在与你商量。” “喏!”杨侗说着,退了出去。到了门边,迈步走出,却看见一抹俏丽的身影,站得笔直,就像冬日里,傲然自立的梅花。 第1032章好事终成 看见杨侑清亮的眸子,杨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经过御医的治疗,她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再说她年轻,身体一向健康,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进了屋子,杨梅施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杨侑倒有些踌躇起来,他想起了李秀宁之言,心中微微犹豫,却已经有了决定。杨侑转身,为杨梅泡了一杯茶。杨梅看在眼中,眼神闪烁,心中情绪复杂万分。 “陛下,大隋已经收复长安,如今李世民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恭喜陛下兴复大隋。”杨梅有着心事,说话淡淡地。 杨侑示意她坐下,或许是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后,在杨侑的内心中,有着一丝歉意。虽然他贵为一国之君,但毕竟是人,孰能无情?杨梅在及笄之年,深入敌后,在李秀宁身边卧底,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如果说只是君臣的关系,这份顾虑少了许多。但若是多了男女之情,情况就不一样了。听着杨梅的话,杨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推到了杨梅跟前。 茶水清香,钻入杨梅的琼鼻,她抬起头,看见杨侑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眸子,此时李秀宁告诉了她前因后果,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她只是一个贫民,若不是杨侑,就会死在街头。对于杨侑,她是感激,还有一种崇拜强者的心情在内。 当年杨侑教她读书识字,甚至还握住她的手,教她写字,潜移默化,心中便了这么一个人。在她的心中,究竟哪种感情多一些,她分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曾经非常想念杨侑,或许,这就是爱吧。傻傻的她,分不清楚。 “慢慢说,不急。”杨侑笑道。 “我,天下已经平定,打打杀杀的,总不是一个女子的归宿,我……还望陛下允许我告老还乡。”杨梅说道。 杨侑不由笑了,告老还乡,这小丫头才多大呢?他看着杨梅清秀的面庞,恰逢杨梅也抬头看他,眼神却是一阵慌乱,不由急忙低下了头,心中十分忐忑。 “本来,论到你的功劳,即使是回到家乡,也有足够的土地,足够的钱财,过这辈子。”杨侑缓缓说道。“可是,我不希望你走。”杨侑的言语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杨梅皱眉,得不到,就远离,这样,就不会太伤心。可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走? “没有原因。”杨侑说着,突然站起身来。自从发现了这一事实之后,他曾经考虑过。身为帝王,自然不乏嫔妃,即使杨侑不好色,也要多生养孩子。或许,他对杨梅没有感情,但就像与萧月仙一样,一开始又哪里有什么感情?古代君王与其嫔妃,大多数又有什么感情?在婚前,有的甚至没有见过面。 看着杨侑一步一步靠近,杨梅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然而,杨侑这时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搂在怀中,突然将厚厚的嘴吻在她的嘴上。杨梅大吃一惊,想要挣扎,却被杨侑牢牢地抱住了。 身为男子,杨侑自然会选择主动。杨梅表面上姓杨,实际却是他赐姓,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一步,终究是要男人去跨越。 杨梅原本挣扎着,但很快,就在杨侑的强势下,变得不知所措,身子也软了下来。 “朕要迎娶你为嫔妃。”杨侑半响后说道。 杨梅脸色绯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低下头,不敢去看杨侑。 杨侑微微一笑,正要低下头,忽然门外响起声音,门也被打开了,哈哈大笑声传了进来:“陛下,陛下要攻打河中,老候我愿意为先锋,为陛下攻城拔寨,砍下李世民的狗头!”声音很是粗犷。 “嘎?”声音忽然终止,侯君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两人,怎么搂在一起了?侯君集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反应还是极快,赶紧用手捂住眼睛,道:“陛下,微臣什么也没看见。” 杨侑扫了一眼侯君集,道:“罚两年俸禄!” 侯君集松了一口气,仓皇退了出去。刚刚走出院子,见独孤千山探出半个头,笑的一脸诡异。越王出来之时,叮嘱了他一番。因此独孤千山很识趣地带着侍卫躲在了一旁,那日的事情他知道,因此判定,今日或许会发生什么事情。 身为臣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独孤千山十分清楚。当他看见侯君集匆匆出现的时候,他没有阻止,而是等待着。果然,侯君集匆匆进去,旋即匆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作为狐朋狗友,独孤千山是合格的损友,他的目的达到了。 侯君集瞄到一脸坏笑的独孤千山,快步走了过去。 独孤千山故作诧异地问道:“侯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侯君集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听闻陛下要进兵河中,欲讨先锋。想不到。”侯君集说着,忽然有些警惕地问道:“刚才你怎么不在这里?” 独孤千山摇摇头,道:“刚才越王与我说话,因此离开了片刻。” 侯君集一愣,他的确看见了越王的背影,但却没有多想。心中只得叹息,埋怨运气不佳。但想想只是两年俸禄,还能接受。当即叹息一声,道:“千山,今夜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屋内,杨梅挣开杨侑的怀抱,道:“都让侯将军看见了。” “看见了又能怎样,他敢说?朕撕烂了他的嘴。”杨侑说着,又牵起她的柔荑,道:“你的心意,我全部明白。如今大业将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平定河中之后,我就娶你。” 杨梅终究是个女子,面对心爱男子的求爱,只得点点头,靠在杨侑宽阔的胸膛,心中无比甜蜜。 杨侑决定进兵之后,隋军准备粮秣,三军擦亮兵器,检查军械,磨刀赫赫准备出征。隋军的动向没有瞒过李世民的探子,消息迅速传往蒲坂。 秦王府内,李世民负手而立,虎目凝视着地图,久久无言。还能说什么呢?长安在短短数日内失守,证明李建成十分无能。李世民不由握紧了拳头,若是由他来掌控大唐军政,又岂会落入今日的局面。 后悔无益,长安失守已经成事实,为今之计,是如何守住蒲坂。可是守住了蒲坂又能怎样?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李世民不肯放弃,一方面是对杨侑恨之入骨,一方面是自尊心在作怪,不肯承认失败,若是失败,他宁愿玉石俱焚! 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少的大唐地盘,李世民眼中带着泪光,他不甘心啊。房玄龄来到他的身边,低声禀告:“秦王,杨侑已经动身了。” “唉。”李世民又握紧了拳头,道:“玄龄,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良策?” “秦王,为今之计,只有联络突厥人。”这时,背后传来阴冷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却是柴绍。 柴绍的一双眸子如同毒蛇一般冰冷,有着浓浓的怨恨之意。他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虑报仇,但最终,希望越来越渺茫。而今,关中已经被隋军全部占据,恐怕太子、平阳公主已经遭难,而陛下十之**也被杨侑杀了。 尤其是妻子的死,令柴绍心如刀绞,他与李世民一般,抱着同样的心思,宁死也不投降。可是大唐只剩下了河东区区数郡,根本无力抵抗暴隋,只有借助突厥人,才能对抗隋军。 “突厥人?”李世民说道。 “不错,正是突厥人。”柴绍重复。 房玄龄摇摇头,道:“虽说去岁突厥遭受雪灾,损失极大。按照惯例,突厥人很有可能南下。但是颉利可汗被突利小可汗牵制,南下的可能非常低。” 柴绍呵呵一笑,道:“谁说是东。突厥?我指的是西。突厥人。” “西。突厥?”李世民与房玄龄同时说道,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是一震。 与突厥人打交道,多是东。突厥,是因为东。突厥与中原边境线漫长,从河北、并州乃至于凉州,都可以杀入中原,夺取巨大的财富。而西。突厥不同,只要守住玉门关、萧关等重要关隘,西。突厥就寸步难进。 自从暴隋夺取了河北,大唐多是与东。突厥联系,却不料被杨侑利用,令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关系发生裂痕,进而反目成仇,在中原上数次大战,国力受损。 正是因为如此,李世民没有将希望放在颉利可汗身上。但柴绍提出的西。突厥,倒是非常有可能。西。突厥主要占据西域,如今在统叶护可汗治下。此人东征西讨,颇具武功。前年曾入侵张掖、敦煌等郡,使得西域商人不敢进入关中经商,使得大唐赋税巨减。 以统叶护可汗的个性,必然不愿看到在中原有一个强势的帝国崛起,或许会出兵攻打敦煌、张掖等地,吸引隋军的注意力。 一旦隋军在西域发生战事,李世民的压力相对就会小了许多。只要有希望,李世民就会抓住,三人商议了很久,最终决定由柴绍乔装打扮,赶往西。突厥搬取救兵。而李世民的任务,就是坚守蒲坂,等待援兵。 事情议定,柴绍匆匆站起,他要回去收拾一番,明日就出发,赶往西域。李世民和房玄龄还在继续商议。 “秦王,如今太子已经阵亡,秦王便是大唐的擎天之柱,微臣以为,秦王需要即刻登基为帝,这样,三军才有了主心骨,才会有盼头啊!”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这些日子他担心杨侑随时杀来,因此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此时房玄龄说出来,到让他心中一动。“这似乎不太合适吧,我只是一个亲王而已。”李世民推辞。 房玄龄与李世民相交颇深,哪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劝慰道:“秦王,长安失陷,大唐诸王恐怕都遭了杨侑的毒手。如今大唐只余下了秦王主持大局,自当负担起兴复大唐的重任!”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还是摇头拒绝,道:“此时不是说此事的时候,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房玄龄站起身来,道:“秦王,已经不早了,微臣告退。”心中却已经有了想法。 ps:关于杨梅,我曾经思考,是不是把她写死了。但写到这里,还是写在一起了,或许有点俗,或许是我一直很喜欢有完美结局的故事吧。 1033.第1033章捕获 次日一早,柴绍乔装打扮,经由龙门渡,走凉州,赶赴西域,此时,他只希望,秦王能多支撑一段时间。-79xs- 隋军的动作非常快,此时大河上游早就解冻,河水已经趋于平稳,经由蒲津渡,便可直达河东,由于李世民没有水军控制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渡过大河。杨侑花费了两日的时间,方才率兵全部渡过大河。杨侑刚刚驻扎下大营,雷士猛、刘兰成便得到消息,赶来相见。 雷士猛驻扎在风陵渡,兵力约有两万,虽然是水军,但陆战也不差,而且蒲坂处于大河与汾河汇合处,水师还是能发挥作用的。刘兰成在风陵渡以北,已经扎下了大营,在李世民龟缩之际,已经向东发展,拿下了芮城、河北等县。 而李靖的大军,几乎势如破竹,所经之处,唐军官吏无不望风而降,大势所趋之下,没有人愿意为李唐效命。就像当年的萧造,以冯翊郡投降一样,使得大隋的局势陡然变得格外艰难。如今的李世民,是劲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当杨侑听到李世民在这种情况下,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之时,杨侑便知道,李世民是铁了心,要为他所谓的大唐,所谓的志向,继续选择坚守。说好听了,是有大志,说难听了,是不识时务,顽抗到底,愚昧! 然而,让杨侑微微头疼的,是南并州各郡的流民,在李世民的政策下,许多百姓没有食粮,没有居所,就像一群孤魂野鬼,如果不及时安定,将会造成巨大的影响,这些流民为了生存,随时会拉起杆子造反。如今河东大部分都属于大隋,屈指算来,也只有河东蒲坂、虞乡、桑泉等县而已。若是流民造反,受到最大冲击的,还是大隋治下各县,更何况杨侑已经视李世民如同死物。 听闻李世民如此,李建成连连摇头,道:“想不到世民竟然走到这一步。” 李建成一语双关,似乎为李世民的冥顽不灵而感慨,又似乎为李世民行此下策而摇头。同样隋军出征的李秀宁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说。此时她只希望看见一个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终究是她的丈夫,她都会不离不弃,一辈子。 杨侑点头,道:“天下大乱久矣,如今大隋统一天下,势不可挡。[看本书请到朕只希望李世民不要做蠢事。但如今看来,他似乎还想依仗蒲坂城顽抗到底。”蒲坂是河东重镇,城池高大,的确有坚守的可能。历史上隋末,尧君素、王行本正是仗着此城,与李渊周旋,足足有三年之久。 杜如晦道:“李世民兵败已经成既定事实,只是时间早晚罢了。”不管李世民死活,杜如晦半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房玄龄,这位至交好友,如今还为李世民效力,恐怕早晚会被一刀杀掉。即使两人政见不同,也各为其主,但他仍然不希望房玄龄身死。只是暂时,他不能提。 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高甑生等隋将分列杨侑左右,按剑而立。杨侑指着沙盘,道:“如今河东各县,蒲坂有五万军队,余下虞乡、桑泉等县,不过数千人,攻取并不是难事,李靖南下,必定望风而降。” “朕要挥兵直取蒲坂,诸位有何良策?”杨侑缓缓说道,目光却是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哪能不明白杨侑之意,当下抱拳,道:“陛下,罪臣愿意赶往蒲坂,劝说唐军。” “建成,你有几分把握?”杨侑说道。既然决定饶过李建成,杨侑就没有让他去送死的想法,更何况东渡东瀛,是一项重大的战略。不管李建成去了东瀛,会不会反,都不会影响杨侑的战略。 李建成闻言一窒,事实上,他也清楚,两人在大唐矛盾就很深,而李世民志在天下,李建成去劝说他,即使是两兄弟,成功率仍然非常低。但李建成没有选择,杨侑看着他,便是希望他能站出来。 李秀宁忙道:“陛下,妾身愿意去蒲坂,说服李世民。” 杨偾呵一笑,正要说话,忽然,方德在外禀告:“陛下,微臣抓获李世民的使者。” “哦?带进来!”杨侑说道。 “喏!”方德应着,紧接着,几名锦衣卫的战士,将一人押送进来。 此人一身商人打扮,原本精明的双眼此刻有些惊慌。当他看见李秀宁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失声道:“秀宁?!”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李秀宁抬起头,凝神一看,不由失声道:“嗣昌?” 李建成同样抬起头,上前一步,抓住商人的手臂,道:“嗣昌,你怎在这里?” 柴嗣昌看见李秀宁与李建成仍然活着,心情激动万分。原本他以为,以杨侑的为人,长安被攻破,李氏族人必定都被杀戮,想不到竟然未死。柴嗣昌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杨侑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咬牙切齿,跨上两步,道:“狗贼,纳命来!” 他心中激动,杨侑那一刀,令他成为宦官,成了不男不女之人,身为将门之后,这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虑报仇,此时看见杨侑,不免怒气冲天,想要上前报仇。 “大胆!”侯君集反应最为迅速,上前一步,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扇了下去。 稍慢半刻,罗士信也一跃而出,一脚踹出。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击中柴绍。一人打脸,一人踢中他小腹。柴绍惨叫一声,飞一般后退几乎,倒在地上。两人下手极重,柴绍咳嗽几声,咳出鲜血。 李秀宁反应过来,抢上几步,护在柴绍身前,道:“陛下,还请饶恕嗣昌一命。” “就凭他那句无礼之言,朕要杀他,一百次都不够!”杨侑淡淡的说道。 李建成忙拱拱手,半跪下,道:“陛下,嗣昌已经是一个废人,还请陛下饶恕。” 不知所以的罗士信、裴行俨面面相窥,倒是侯君集冷哼了一声,道:“陛下从来不养废人。” 杨侑冷冷地看着柴绍,忽然道:“方德,你是在何处捉到的他。” 方德拱拱手,禀告着。如今河东四周,布满了隋军的锦衣卫,柴绍乔装打扮,走龙门渡口时,并没有瞒过隋军的密探,很快,就被锦衣卫盯上,并在客栈将其擒获。独孤武师得到消息,认出是柴绍,因此派方德押送他来到河东。 杨侑眼睛一亮,道:“柴嗣昌,你不在蒲坂,究竟想要往何处去?” “呸!”柴绍吐出一口鲜血,依旧咬牙切齿,对杨侑的恨,已经入骨。 “嗣昌,你快说,你是要去哪里?”李秀宁心中大急,此时她最关心的,也只有柴绍了。 “赫赫!”柴嗣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嘴角带着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 李建成忙上前两步,抱住柴绍,道:“嗣昌,不要冲动!” 杨侑冷冷哼了一声,道:“柴嗣昌,你是在挑战朕的耐心吗?” 柴绍还想说话,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等几人围了上来。 李秀宁道:“陛下,请给妾身一点时间。” 杨侑摆摆手,道:“只给一个时辰,如果他还不肯说,杀无赦!” “多谢陛下!”李建成说着,与李秀宁横拖竖拽,将柴绍拖了出去。 杨侑冷冷地看着,转身走到沙盘前,仔细看着。 罗士信道:“陛下,此人甚为无礼,为何不杀了他。” “当年,朕将他阉了。他恨朕,也是人之常情。”杨侑淡淡的说着,又道:“所以朕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了,朕也非常想知道,柴嗣昌不在蒲坂呆着,他要去做什么?” 罗士信和裴行俨面面相窥,心想陛下果然够狠,将柴绍阉割了,比杀了他还要来的狠。当然了,柴绍还不够狠,此等奇耻大辱,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杜如晦咳嗽一声,道:“蒲坂守不住这是事实,但李世民坚壁清野,意图坚守,拖延更长的时间,难不成还有什么救兵不成?” 杨侑轻轻敲打着沙盘,杜如晦的话提醒了他,但是,诚如杜如晦所言,李世民的救兵在哪里?突厥人?如今颉利可汗与突利小可汗打的不可开交,根本无力南下。李世民就算派出了使者,颉利可汗也不会派兵南下。 这时,裴行俨说道:“救兵?难道是西突厥人?” 杨偻杜如晦身子一震,西突厥人?这非常有可能。柴绍如果要寻求颉利可汗的救兵,可以直接走并州,出雁门关。根本无需走龙门渡。裴行俨看似戏言的一句话,却是非常有可能的。 两人不由暗自庆幸,如果柴绍真的是出使西突厥,并成功说服统叶护可汗,那么刚刚被大隋收复的敦煌、张掖等郡,必将重新陷入战火之中。杨侑休养生息的政策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稍后,李秀宁和李建成说服了柴绍,柴绍将计划和盘托出,消息传到杨侑、杜如晦等人耳中,杨偻杜如晦不由松了一口气,幸亏抓住了柴绍,破坏了李世民的计划,不然大隋必将陷入持续战乱中。 鉴于柴绍将秘密供出,杨侑许诺,饶他一命,并答应李建成东征东瀛之时,可以带走柴绍。事情议定,天色已晚,三军就此驻扎下来,休息一日,再杀奔蒲坂。 1034.第1034章劝降 “隋军来了!”这四个字,每一个都有如泰山一般,重重地压在李世民的心头,他匆匆带兵登上城头,凝视着城外黑压压的隋军,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即使早就知道杨侑回来,但这一刻来得也太快了一些。蒲坂城头的唐军都有些紧张,此时,虽然李世民极力掩盖关中的消息,但还是会有一些闲言闲语,被唐军士兵知道。私下里,有士兵在议论,这长安,是不是已经丢了? 房玄龄站在李世民身边,神色凝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城外,隋军数万兵马缓缓靠近蒲坂。杨侑率兵抵达之后,一边令人扎下大营,一边亲自率兵,赶往蒲坂城,准备给李世民一个下马威。看着蒲坂城上严阵以待的唐军,杨侑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毫无疑问,在长安已经失守的情况下,李世民在纵兵抢劫的同时,依旧牢牢控制着这支军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但是,从李世民的表现来看,他是要顽抗到底了。 杨侑心中叹息,如果李世民也投降,杨侑不介意饶他一命,甚至还可以允许他跟随李建成去东瀛,但如今看来,是不现实的。在杨侑身后,是杜如晦、侯君集以及李建成、李秀宁、柴绍夫妇。 李建成一脸凝重,不管怎样,他不希望李世民走向死亡。 杨侑在离蒲坂城三百步的地方停下,目光炯炯,他手拿望远镜,一眼便看见了李世民以及他身边的房玄龄。杨侑摇摇头,示意李建成前去劝降李世民:“建成,离远一些,朕不想你出事。” 李建成一抱拳,道:“多谢陛下。”说着,跃马走出,李秀宁、柴绍略作犹豫,也跟了上去。另有十余名心腹跟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世民觉得来人十分眼熟,心中不由奇怪。只是李建成、李秀宁、柴绍都换了装束,他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倒是房玄龄先看出来了,他不由捂着嘴,低声道:“秦王,是太子和平阳公主。啊,还有柴嗣昌!” 李世民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他死死地盯着隋军阵容里越众而出的十几人,心中有些疑惑,杨侑难道没有杀李建成吗?没有杀李秀宁吗?还有,柴嗣昌又是怎么回事? “柴嗣昌,这个叛徒!”李世民心中暗骂,怒气到了极点。 心中虽然怒火冲天,但李世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将他们的身份点出来,尤其是太子的身份,更加特殊。就算这些士兵忠于自己,也难保在知道长安已经被攻破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李世民摸了摸北上的弓箭,决定先下手为强,击杀李建成、李秀宁以及柴绍。他迅速取下了弓箭,以他的箭法,可以在一百多步的距离取敌人首级。 不过,随着李建成、李秀宁等人越来越近,那十余名心腹士兵举起了大盾,将李建成、李秀宁等人保护在中间,李世民举起弓箭,瞄了半响,始终找不到缝隙,令他郁闷万分。 距离越来越近,李建成在离城墙五十多步的地方停下,大盾更加严密。李建成摆摆手,令亲兵露出一道缝隙。 “城头上的兄弟们,我,就是大唐太子李建成!我已经选择了投靠大隋!”李建成高声喝道。 声音传到城头上,有些模糊不清,但众人还是听见了李建成、投靠大隋之类的话。目力极好之人更是一眼看出来了,说话那人,正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太子李建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唐军士兵不约而同,看向了秦王李世民。秦王说隋军正在围攻长安,而太子正在奋力抵抗。虽然说私下有人传言说长安已经被攻破,但毕竟是传言,没有得到证实。 如今,大唐太子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岂不是证明长安已经被隋军攻破,而且,作为大唐的储君,太子李建成居然投靠了大隋!毫无疑问,大唐已经覆灭,那么,还有必要为秦王拼命吗?这些想法在新兵的脑海中浮现。他们对李世民的忠心度,并不高,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被强征入伍。 李世民为了抵抗杨侑,抵抗隋军随时可能的攻击,强制在河东各郡征兵,随后,他采取坚壁清野的政策,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有利的同时,弊端也就凸显出来了。 这时,李秀宁、柴绍也露出了脸,尤其是柴绍,尖着嗓子喝道:“蒲坂城的儿郎们,我是柴嗣昌!如今大唐已经不复存在,还是放下手中的兵器,开城投降吧!” 李秀宁也大声喝道:“世民,父亲已经去世,天下大势已定,我等终究是隋臣,还是选择投靠大隋吧!” 众人劝降之言传来,李世民大怒,气急败坏地喝道:“假的,他们统统都是假的!你是何人,胆敢冒充大唐太子!还有你,你说你是柴绍,你敢上城来吗?” 柴绍闻言,倒是犹豫。他知道,若是去了蒲坂,必然会被李世民一刀砍死。他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能与妻子在一起,怎会选择去死? 李秀宁知道丈夫心意,伸手握住了他一双冰冷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安静。 李建成叹息一声,他早就知道李世民不会选择投降。正要开口之际,侯君集骑着快马奔来,在李建成身后停下,他高举着手中的一封书信,道:“李世民,这是长孙王妃给你的书信!” 说着,侯君集迅速取下弓箭,朝着城头就是一箭。侯君集能开四石硬弓,五十步的距离很容易射到。李世民吓了一条,箭羽已经到了城头,不过却是没有箭镞的。 房玄龄捡起箭杆,递给了李世民,这是长孙无垢的书信,他不敢看。 李世民听见是长孙无垢的书信,手掌微微颤抖,急切地打开了书信。字迹娟秀,正是长孙无垢的笔迹。但这种字体,却是李世民没有见过的。李世民突然想起,这似乎是杨侑创造的字体,这让他极度不爽。 书信里,长孙无垢说,当今大隋天子仁德,已经占据天下十之**,无数反贼螳臂当车,最终死的死,降的降。长孙无垢希望李世民能够识大体,投靠大隋,不仅可以活命,更能消除战乱,避免更多的百姓死于战事。 想不到,她居然为杨侑这个奸贼说话。这是李世民的第一反应,他恨得牙齿嘎嘎直响,眼珠也红了。他猛然间将书信撕了个粉碎,快步走到女墙边上,搭箭朝着李建成射去。 李世民箭法精准,五十步的距离难不倒他。但侯君集将书信射出之后,一直就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当李世民射出愤怒的一箭的同时,他一声大喝,“小心!” 不需侯君集大喝,李世民的亲兵已经看见了,他们迅速合并,大盾将李建成、李秀宁、柴绍等人护的严严实实。 “铛!”的一声,箭羽钉在大盾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秀宁皱眉,秦王亲自射出一箭,已经是不顾亲情,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也是,当初他能为了大业,亲自射楚王李智云一箭,如今,为了他的皇帝梦,射杀大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撤!”侯君集说道,拨马就退。 李世民一箭射出,见毫无效果,大声道:“射,他们是反贼,快射死他们!” 十几名唐兵心腹迅速取出弓箭,胡乱射击,箭羽纷飞,在大盾面前,都被挡下了。李建成心中叹息一声,策马后退。一行人有条不紊后退,李世民连连大喝,蒲坂城头唐军乱箭纷飞,最终没有射伤一人,令李世民更加愤怒。 房玄龄忙拉住李世民,低声道:“秦王,休要中了敌人诡计。”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愤怒之意不减,但整个人已经没有那么暴躁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房玄龄,道:“杨侑小儿,目中无人,可恨!” “李世民果然是铁了心。”杨侑看见这一幕,轻声道。 杜如晦笑道:“李世民果然真要投降,早就投降了。如果他投降了,就不是李世民了。” 杨侑抚掌笑道:“杜爱卿说的极是,李世民投降的话,朕倒要小瞧他了。”顿了一顿,又道:“既然李世民不愿意投降,那么就让朕攻破蒲坂,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说话间,李建成、李秀宁等人已经退了回来。李建成到了杨侑跟前数步外,下马施礼,道:“陛下,罪臣李建成不能劝降蒲坂,还请陛下降罪!” 李秀宁、柴绍也都下马施礼,口中说着话。 杨侑摆摆手,道:“诸位起来罢。”他也知道,就算李建成是李世民大哥,也无法劝降他。杨侑所要的,是造势,是要让蒲坂军民知道,伪唐已经不复存在,李建成也选择了投效大隋。蒲坂军民的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就算李世民仍然坚定抵抗的信念,但他麾下数万兵马,必然会有不愿意为李世民陪葬之人,只要有一人心怀不满,就会有更多人不满,就像瘟疫一样,会迅速蔓延开来。 李建成、李秀宁、柴绍等人闻言,站起身来,翻身上马,再度凝视着蒲坂城,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杨侑微微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今日攻城准备还不足,他不会选择攻城。 “撤!”杨侑下令,隋军缓缓撤退,裴行俨、罗士信两员骁将在后压阵,半个时辰后就撤退了个干干净净。 第1035章杨侑的心思 隋军主力在蒲坂驻扎不过两日,李靖便率兵从北方杀来,沿途,曲沃、闻喜、夏县、安邑等县治不战而降,选择投靠了大隋。李靖早就得到杨侑消息,一边派人安抚各县,一边令人取出兵粮,赈济灾民。 李靖在三日后也赶到了蒲坂,此时,蒲坂城外的隋军兵力达到十万,将蒲坂城团团围住。雷士猛的水师同时进入汾河,走舸小船密密麻麻,将汾河填满了。 隋军大帐,杨侑与李靖、苏定方、阮君明等臣子相见,又将屈突通帐下梁建方、席君买等人介绍给苏定方、阮君明等人,苏定方早就听闻梁建方、席君买之名,而梁建方、席君买亦然,此时见面,聊得不亦乐乎。 杨侑下令,隋军摆开酒席,众将士饱餐一顿,准备攻城。 隋军的情况,李世民通过探子已经知晓,绛郡、河东郡的重要县治陷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让李世民愤怒的是,各县县令根本不抵抗,就选择了投降,怎能不让李世民寒心呢? 如今,李靖这个叛徒成为隋帝杨侑的心腹,更是一连夺下北并州各郡,率领大军抵达蒲坂,隋军合兵有十万之众。隋军兵精粮足,怎能不让李世民忧心忡忡呢? 窗外,花朵吐蕊,暖风沿着汾河吹来,远远看去,汾河两岸姹紫嫣红,分外妖娆。然而,伴随着两岸美景,是遍布在其中的隋军大营。站在鹳雀楼上,城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李世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带着房玄龄等人,李世民踱步走下了鹳雀楼,登上西门,河水涛涛,远远地便能看见白白的浪花。李世民目光由近到远,忽然便是一愣。 城外,数百骑兵正在缓缓而行,李世民一眼就看出,正是杨侑带兵,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此时,杨侑正带着杜如晦、裴行俨、罗士信、独孤千山等人在城外巡视,寻找蒲坂城的破绽。李世民早就有割据蒲坂之心,因此蒲坂城又高又大,城墙得到加固,看起来十分坚固,让人望而生畏。 由于蒲坂城位于大河与汾河的交汇处,杨侑考虑水陆并进,拿下蒲坂。今日来,便是视察蒲坂城四周的地理。蒲坂西门,地势相对狭窄,不利于攻城,但是蒲坂城当初为了方便运输,凿了一条宽约三丈的沟渠,通往蒲坂城中。李世民派兵严守水门,并在水门处挂满了铃铛,提防隋军偷袭。 看起来,李世民在蒲坂城的防御牢不可破,要想攻破蒲坂,还需花费一些时日,也不知道,前几日的攻心之策,是否有效?如今李世民粮食至少够支撑半年,还能掌控局面。 不过事情已经大定,杨侑也不焦急,李世民是瓮中之鳖,早晚被擒。 城头上,李世民忍不住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杀出城去,搏一搏,或许能擒获杨侑呢?房玄龄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声道:“秦王,杨侑虽然身边士兵不多,但都是精锐骑兵,恐怕难以成功。” 李世民指节泛白,道:“可是,这似乎是最后的机会!”他仍然不肯放弃。 房玄龄沉默半响,忽然道:“秦王,机会不是没有,但不是此时。” 李世民回头,看着这位心腹,道:“玄龄,你有什么好意见?” “秦王,你可还记得瓦岗降将徐世绩与郭孝恪?”房玄龄低声说道。 李世民一愣,他想起来了,徐世绩与郭孝恪都是瓦岗降将,在李密将灭之时,投奔大唐而来。当时瓦岗旧将还有魏征,不过此人投靠了太子,后来随齐王李元吉出征,被隋帝斩杀。至于徐世绩与郭孝恪,由于是武将,选择了投靠武功赫赫的李世民。 由于李世民对这两人不是很信任,因此一直没有重用,地位反而在罗成、尉迟敬德等人之下。后来尉迟敬德弃他而去,令李世民对降将更加不信任,至今两人只是校尉而已。 此时听房玄龄说起,顿时有些犹豫。其实李世民早就听过徐世绩的名头,此人是瓦岗元老之一,随同翟让草创瓦岗,由于他本是豪族,因此学过兵法,不是一般的泥腿子,颇有几分才能。李世民不用,只是担心他们的忠心度。 李世民这么一犹豫的瞬间,房玄龄已经看出来了,他笑道:“秦王,此二人投奔秦王之后,虽然只是校尉,但一直不曾离去。如今强敌压境,两人仍然不离不弃,足以证明忠心。” 李世民嘴唇蠕动,道:“会不会是杨侑派来的奸细?” “这不可能,当初两人离开之时,李密尚未覆灭,尚有一战之力。两人若是有了异心,早一步便投靠杨侑了,岂会等到今日?秦王放心,此二人可用。”房玄龄劝慰。 “计将安出?”李世民又问。 “嘿嘿!”房玄龄阴险地笑了一声,凑近了李世民,低声说着。 “啪!”李世民忍不住一击掌,道:“此计果然是好计,是孤最后的机会!” “但此计一定要等待关键时刻,才可用。”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非常赞同。两人说话间,杨侑率兵退却,回到了隋军大营。 杨侑率领群臣回到大帐,走到沙盘前,杨侑仔细将蒲坂城描绘了出来,大河、汾河,山川地理,无不惟妙惟肖。李建成、侯君集等人也动手,很快就做好了沙盘。 “李世民加固了城墙,要想攻破蒲坂,非一日之功。”杨侑缓缓说道。 李建成前几日劝降不成,总觉得心中亏欠,当即抱拳道:“陛下,罪臣愿意领兵出征,攻打蒲坂。” 杨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笑道:“建成,朕对你的军事能力毫不怀疑。但毕竟你们是亲兄弟,朕不想后人指责你,攻打蒲坂的事情,你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出谋划策即可。” 李建成点点头,道:“喏。”心中却清楚,或许陛下真有这样的想法,但另一方面,也是要防着他,万一李建成临阵倒戈,对于杨侑来说,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李秀宁、柴绍也获得许可,参与决策。听见杨侑与李建成之言,均是绷直了嘴唇,半句话也不说。 裴行俨这时道:“陛下,雷将军已经占据了汾河两岸,陆军也在积极备战,再有五日的时间,就能javascript:将蒲坂团团围困。” “陛下,李世民虽然还有数万大军,但军心惶恐,士气低迷,为何不急速攻城?”罗士信有些不解。 杨侑闻言,幽幽叹息了一声,他实际上还有其他想法,但此时却不能说,只能等待。 五日后,隋军完成合围之势,面对大隋的铁壁合围,李世民依旧没有采取策略,但他通过斥候,知道隋军骑兵每日在城外巡逻,虎视蒲坂,令他动弹不得。 李世民就像被敌人捆绑住了双手,丝毫动弹不得。 隋军完成合围之后,开始修筑高台,每一日,隋军士兵从数十里外运输数以万计的泥土,然后筑成高台。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耗费日久,泥土需要笃实,隋军骑兵策马奔腾,很快就能将泥土踩实。 高台日渐增高,杨侑不时暗中嘀咕,这李世民,还能沉得住气?一旦高台筑成,就能将蒲坂城内一举一动看的十分清楚。李世民又不是新丁,而是熟悉战事的老将,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弊端? 按照杨侑猜想,李世民要想夺下高台,多半是利用夜间,因此,杨侑加派了人手,特意提防,但数日过去了,李世民依旧没有争夺高台的意图,这让杨侑怀疑,难道李世民还有妙策不成?但从蒲坂城的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李世民每一天只是带兵巡视,安抚城中军民,似乎对杨侑的策略并不紧张。 杨侑不由更加奇怪了,他怎么想,也没有相透,李世民还有什么妙招。他一直在等,除了想要降低战事的伤亡之外,杨侑还想弄清楚,有几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说前世看过的隋唐演义虚构太多,但瓦岗帐下,裴行俨、罗士信、程知节、魏征、秦叔宝、徐世绩、郭孝恪,乃至于单雄信、王伯当也是赫赫有名之人,这些人之中,有人投靠了大隋,有人被杀死,有人还在伪唐效力,那便是徐世绩与郭孝恪两人。 这两人都是帅才,论单打独斗,比不过罗士信、裴行俨,但行军打仗,却胜了不是一点半点。让杨侑郁郁的是,这两人却在李世民帐下,至今没有投奔大隋。 杨侑惜才,因此不急着攻打蒲坂,想要给这两人一个机会,但时至今日,两人尚未有消息,难道说,两人想要为李世民殉葬?尉迟敬德都十分明智地选择了投降,难道这两人比尉迟敬德还要愚忠? 这不可能呀,如果两人愚忠,早就选择为李密死节,根本不可能弃他而去。再说了,两人投靠李世民,一没有得到重用,二时间不长,两人怎么会有为李世民死节的心思? 杨侑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透彻,这时,时间已经进入七月,隋军高台将与蒲坂城城头齐平,如果再筑几尺,就能将蒲坂城内外看的清清楚楚。杨侑心中暗忖,如果那个时候,徐世绩、郭孝恪还不投降,即使两人真有帅才,杨侑也不能用了。 1036.第1036章房玄龄的计划 “诸位爱卿,土丘已经与蒲坂城齐平,李世民近日必定会选择出击,破坏又或者是占领我军土丘,传朕的命令,三军严加防范,就算是老鼠,也不能漏过一只。”大帐内,杨侑吩咐。 “喏!”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等人齐齐抱拳,应声说道。 杜如晦却捋着胡须,房玄龄不是庸才,如果他想要夺取土丘,必然早就动手了,或在地底挖掘地道,令土地陷落;又或者出兵骚扰,甚至夺下土丘,都是可行的办法,可是蒲坂城中的唐军至始至终没有动作,证明房玄龄心中早有良策。 这一点,杨侑也十分清楚,但不管怎样,防守仍然不能松懈。房谋杜断,房玄龄绝对不是庸才,只是,在李世民的帐下,他的才能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或者说,在李世民没有彻底掌握军政大权之前,房玄龄没有充分发挥的空间。如今,伪唐已经覆灭,只余下了李世民的数万残军,困守蒲坂,房玄龄就算得到重用,也无力回天了。 军令传达下去,隋军防守异常严密,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高甑生等诸将,时常夜起巡视。隋军严密的防守令李世民毫无办法,一连几日,他登上城头,远远地看着隋军的土丘,眉头紧紧皱起。 在隋军开始修筑高台的时候,李世民连续召开了几次会议,商讨对策。徐世绩、郭孝恪的想法相同,认为不能让隋军筑成土丘,不然隋军居高临下,将蒲坂城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等到隋军正式攻城,唐军的一举一动必将被隋军牢牢掌控。 徐世绩、郭孝恪之言让李世民心动,实际上,带兵多年的李世民深知让隋军修筑好土丘之后的弊端,但房玄龄的献策却让李世民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房玄龄的计策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收获不小。而徐世绩、郭孝恪之言,虽然成功率较高,但不管是摧毁山丘还是占领山丘,依旧不能解除被围困的局面。 房玄龄朗声说道:“秦王,如今隋军铁壁合围即将成功,杨侑必定心中得意万分。我军固守不出已有一段时间,杨侑必定放松警惕。此时,正是我军用策之时。微臣以为,只要令人诈降,届时里应外合,便能让杨侑吃上一些苦头。” 李世民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芒,道:“玄龄,你有何良策,不妨细说。” 房玄龄咳嗽一声,将想法说了出来,早就知道计划的李世民不时点头,道:“此计是好计,只是我军中缺可用之人哪。”说着,以手加额,目光却看着徐世绩、郭孝恪两人。 徐世绩与郭孝恪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道:“秦王殿下,我等愿往杨侑处诈降。” 李世民正要说话,房玄龄抬起手,轻轻摇了摇,食指分别指了指两人。李世民幡然醒悟,他知道,房玄龄这是在提醒他,不能让两人同时去杨侑军中。徐世绩、郭孝恪两人都是瓦岗旧部,关系非常好。两人若是一起进入杨侑军中,在隋强唐弱的情况下,两人指不定一起投奔了逆隋。但如果分开,以两人关系,或许不会走到哪一步。 李世民明白了此节之后,脸上堆起了笑意,看着两人,哈哈一笑,道:“徐爱卿、郭爱卿果然是我大唐英杰,最关键时刻,为国排忧解难。只是,杨侑狡猾万分,人多了反而会坏事,还是只去一人为妙。” 徐世绩和郭孝恪相视一眼,郭孝恪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去吧。” “好,好,如此甚好!”李世民见郭孝恪主动请缨,心情大悦,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房玄龄捋着胡须,又说了半响,将细节敲定。郭孝恪连连点头,表示已经听明白。 次日,隋军再度修筑土丘,李世民带着房玄龄、徐世绩、郭孝恪等人在城楼上观看,四周,唐军士兵严阵以待,再有几日,土丘就会超过蒲坂城头,所有的士兵都明白一旦让隋军将土丘筑成之后的后果。 李世民一脸凝重的模样,他知道,蒲坂城虽然被他牢牢掌控,但杨侑一向狡猾,锦衣卫的战士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埋伏着。以往,李世民很厌恶隋军的密探,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此时,他非常希望附近就有锦衣卫的密探,不然,这场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秦王,隋军高台将要筑成,决不能让隋军继续修筑了!”郭孝恪凝视半响,说道。 徐世绩嘴唇蠕动,什么也没有说。 房玄龄捋着胡须,忽然冷哼了一声,道:“郭将军,要如何才能让隋军不可继续修筑?” 李世民目视着郭孝恪,道:“不错,郭将军有何良策?” 郭孝恪略作沉吟,道:“秦王,末将以为,此时便是出击的良时,隋军尚在修建,虽然有重兵防守,但一眼看去,防备不严。”郭孝恪说着,指了指城外。城外,隋军铁骑七个一群,八个一伙,显得十分散乱。 “而且,蒲坂城四周土丘已成,不利于隋军铁骑的冲锋,只要秦王出奇兵,一举拿下土丘,以此为据点,蒲坂城的防守会更加坚固。”郭孝恪说道。 “迂腐之见!”房玄龄忽然一摆手,冷笑了一声。 郭孝恪脸色一红,道:“房先生,你说我迂腐,可有真知灼见?” “你这个想法,太相当然了。杨侑一向狡猾,隋军铁骑看似毫无防备,实际上虎视眈眈,不容小视,我军若是出击,就中了杨侑诡计!”房玄龄冷笑。 “房先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军出其不意,必然能得到收获。”郭孝恪正色说道。 房玄龄哈哈大笑了几声,道:“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出其不意?秦王,我怀疑郭将军是杨侑派来的探子,想要削弱我军实力!” “房玄龄,你胡说什么?莫要血口喷人!”郭孝恪大怒。 房玄龄怒道:“郭孝恪,你这三姓家奴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郭孝恪与徐世绩一样,先随翟让,翟让死后跟随李密,李密即将败亡之际,又投奔大唐,可以说,是三姓家奴。郭孝恪闻言大怒,他猛地拔出了横刀,喝道:“房玄龄,我要与你决斗,你可敢?” 房玄龄冷笑了一声,朝着李世民拱拱手,道:“秦王,是非曲直,还望秦王为微臣做主。” 郭孝恪在气头上,也道:“秦王,我郭孝恪忠心不二,岂会是隋军的探子!”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孤当年起兵之时,玄龄就跟随于孤,玄龄对孤的忠心,日月可鉴。” 郭孝恪冷笑了一声,道:“李世民,依你之言,我郭孝恪便是那不忠不义之徒?” 徐世绩忙道:“孝恪,慎言!” 房玄龄大喝一声,道:“秦王名讳,岂容你直呼?!” 李世民的一张脸沉了下来,郭孝恪是他的部下,而他堂堂的秦王之尊,在大唐没有了皇帝,没有了太子的情况下,他李世民便是下一任的君主,地位何等超然? 郭孝恪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继续道:“房玄龄,你本事没有,却只会栽赃嫁祸,我要杀了你!”说着,举着横刀朝着房玄龄奔了过去。 四周唐军急忙上前,挡在郭孝恪面前。 李世民脸一沉,道:“大胆,来人,将郭孝恪绑起来!” 蒲坂城头发生的一幕,来的十分突然,但在修筑土丘的隋军,还是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并迅速回报了杨侑。杨侑得到消息,立刻带着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等人,赶赴到土丘。 杨侑赶到的时候,恰好是李世民亲兵将郭孝恪捆绑起来之际。 李世民脸色铁青,喝道:“郭孝恪,你无君无父之言,孤岂能容你?来人,将他拖出去杀了!” 徐世绩忙上前几步,抱拳道:“秦王,房玄龄,孝恪一时冲动,这才做了错事。还望秦王海涵!饶恕郭孝恪一命!” 左右几名校尉也都齐刷刷上前,齐声道:“秦王,如今用人之际,还望秦王恕罪!” 李世民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额头上,青筋直冒,道:“你等是要造反?” 徐世绩道:“不敢!秦王,两军尚未交战,却斩大将,于士气不利呀。还望秦王允许孝恪戴罪立功!” 一名校尉说道:“房先生,你倒是劝劝秦王呀。” 房玄龄冷哼了一声,道:“秦王乃是仁义之主,自然会有定论。”说着,房玄龄咳嗽了一声,道:“秦王,诸位将军说的有理,还望秦王饶他一命。” 李世民默默地看了房玄龄半响,这才道:“既然诸将求情,孤就饶了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郭孝恪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徐世绩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李世民又道:“郭孝恪,你辱骂孤,辱骂玄龄,但我等都不计较。你还不谢过玄龄?” 房玄龄朝着城外看了一眼,哈哈一笑,道:“这就不必了,我不是小气之人。说到底,郭将军也是为国效力嘛!哈哈!” 李世民鼓鼓掌,道:“隋军在外虎视眈眈,还望诸位将军与孤同舟共济,击退强敌。来日,孤登基为帝,诸位都是功臣!” 徐世绩瞄了李世民一眼,举起手臂,喝道:“同舟共济,击退隋军!” 数名校尉也都举手,齐声大喝。城墙上的唐军受到感染,也都齐声大喝起来。 第1037章补完计划 蒲坂城头上,唐军士气高昂,声势震天,呼喊声不断传入杨侑耳中。 “有点意思!”杨侑摸着下巴,忍不住笑了笑。虽然他听不清楚蒲坂城头的话语,却能猜到一二。李世民能想出这种办法,的确让杨侑有些惊讶,他倒要看看,李世民会刷些什么花招。 紧接着,就在城头上,众目睽睽之下,郭孝恪被唐军士兵死死按住,重打了二十大板。 郭孝恪惨叫的声音杨侑虽然听不见,却仿佛身同感受。二十大板后,郭孝恪已经不能走路,被左右亲兵架了下去,李世民抬着头,朝着杨侑站立的方向凝目,杨侑小儿,你会中计吗?李世民的心中没有底,但这是最后的希望。 很快,李世民下了城头,杨侑也撤退而回。蒲坂城头的异变虽然被杨侑、杜如晦等人看见,但具体的情况却未知。蒲坂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说,唐军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 杨侑、杜如晦、侯君集、裴行俨、罗士信等人商议半响,却没有商议出结果。如今看来,只能等待蒲坂城中锦衣卫将消息传出来,才能判断城中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傍晚时分,消息传来,数名锦衣卫战士冒死出城,被唐军士兵发现。在付出数人伤亡之后,只有一人冒死杀了出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郭孝恪力主出战,却被房玄龄大骂?”杨侑接到消息,不由便是一愣。 杜如晦也是一怔,道:“力主出战,夺取我军土丘,是好策,如此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虽说我军防备森严,唐军想要夺取土丘并不容易,但对于李世民来说,却是最后的机会。” 裴行俨心中一动,道:“莫非有诈?” “房玄龄一向足智多谋,非常有可能。”杜如晦说道。他与房玄龄相交多年,对他十分熟悉。 杨侑略作沉吟,忽然笑了,他摆摆手,道:“诸位爱卿,如今看来,破蒲坂城就在旬日之间,诸位将军提前做好准备,活捉李世民者,赏万顷良田爵位升三级。” 侯君集摩拳擦掌,道:“若是杀死了他呢?” “良田减半!爵位升三级。”杨侑回答的很干脆。 侯君集、罗士信、裴行俨等人眼睛均是一亮,伪唐可算覆灭,天下就要一统,以陛下的计划,至少三五年内,不会再有打的战争。这蒲坂一战,便是数年间最后的战斗,一定要抓住机会,建功立业。 蒲坂城内,郭孝恪趴在软榻上,连声哀叫不已,虽然李世民特意令人打的很轻,但毕竟是二十大板,郭孝恪还是觉得钻心的疼。 天色渐渐黑了,郭孝恪在等待,终于等到月上中天,徐世绩偷偷摸摸来了。 实际上,徐世绩是奉命而来,但谁都知道蒲坂城中,那些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可能在暗中监视,因此,必要的动作还是要有的。如此行动,是做给城内的锦衣卫战士看的。徐世绩等了一刻钟之后,进入了郭孝恪的府邸。 说是府邸,不过是蒲坂城中百姓的居所,十几间屋子,此外还有宽大的院子,仅此而已。 “你可好了一些?”徐世绩进来,低声问道。 郭孝恪依旧趴在软榻上,道:“不碍事。”说着,看了下人一眼,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两人静待下人退下,徐世绩默不吭声,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子,隐隐约约,一人逃窜而去。徐世绩冷笑了一声,又回到了郭孝恪身边。 “是谁的人?”郭孝恪问道。 “这还用说吗?”徐世绩显得十分不屑。 郭孝恪幽幽叹息了一声,显得十分无奈,道:“该怎么办?” “孝恪,大唐已经覆灭,李世民虽然还有数万兵马,但大半是新兵,根本不堪一战。而且国土仅仅有蒲坂数城,根本无法与大隋对抗。你我走到这一步,全都怪我识人不明。”徐世绩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郭孝恪呵呵一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何须如此?李世民让我出城诈降,便是给了一个机会。” “话虽然是如此,但你我仍然困难重重。”徐世绩还是十分担心。 “第一,李世民并不信任我等,我在城中,必然受到严密监视。”徐世绩笑着说道,话锋却是一转,道:“其实这我并不担心,城中的唐军已经军心涣散,随时可能崩溃。我担心的是你,你诈降,大隋天子会相信吗?” 这一点尤其重要,不管郭孝恪是诈降还是真降,都要得到大隋天子的信任。尤其是后者,若是大隋天子认为有诈,郭孝恪随时命不保。 郭孝恪咳嗽了一声,道:“大隋天子应该会相信吧。” “这说不定。”徐世绩摇摇头,又靠近了郭孝恪,低声说了几句。郭孝恪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徐世绩居然有这种想法,当即点点头。两人又聊了片刻,徐世绩站起身来离去,当他走出郭孝恪府邸,黑暗中,数个人影晃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秦王府,李世民忧心忡忡地踱步,妻子长孙无臻在一旁,同样是忧心忡忡,即使她是一个女子,也知道如今的情况十分糟糕。若是让隋军攻破蒲坂,这一家人,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房间里显得十分沉默,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当脚步声打碎这片宁静,李世民这才愕然惊醒,回头一看,却是房玄龄。房玄龄一脸凝重,到了李世民施礼,道:“秦王。” 李世民眼皮一抬,道:“无臻,时辰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长孙无臻站起身来,朝着李世民施礼,退了下去。 李世民脸上露出杀伐之意,道:“玄龄,情况如何?” 房玄龄凑近了李世民,低声道:“秦王,适才得到消息,徐世绩按照计划,去了郭孝恪府上。” “可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李世民问道,他还是不放心。 房玄龄摇摇头,道:“徐世绩非常警惕,探子都被他赶走了。” “竖子!”李世民握紧了拳头,徐世绩如此,十之**是要背叛大唐,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道:“杀?” “不可。”房玄龄急忙摆摆手,道:“虽说徐世绩去寻郭孝恪,却是按照计划行事。根本无法判定两人是否背叛大唐。他虽然赶走了人,但这不是把柄,就算是,也不能打草惊蛇。” “可……”李世民还是不甘心,拳头不由握紧了。 这时,门外有亲兵道:“秦王,徐将军求见。” 李世民和房玄龄不由自主相视一眼,脸上均带着震惊之色,这么晚了,徐世绩来做什么? 房玄龄最先反应过来,道:“秦王,可召见他。” 李世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请徐将军进来。” 片刻之后,徐世绩进入大厅,只见李世民正在桐油灯下翻阅着书籍,一副笃定的模样。徐世绩快步走上前去,拱拱手,道:“末将见过秦王。” “世绩,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所为何事?”李世民问道。 徐世绩朗声道:“秦王,郭孝恪诈降一事,末将觉得有些不妥。” “如何不妥?”李世民很是认真,让下人奉上了一杯香茗,并示意徐世绩坐下。 徐世绩坐下,咳嗽一声,道:“今日之事,秦王是有意为之,隋军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杨侑。杨侑一向狡猾,必定能猜到一二。而且城中的隋军锦衣卫也会通过各种渠道,将此事调查清楚。” 李世民一愣,就是要让杨侑知道此事,郭孝恪卧底成功饿几率才会大大增加啊。徐世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看着徐世绩,等待下文。 徐世绩皱着眉头,道:“消息传入杨侑耳中,以他的谨慎,不一定会相信,若是不信郭孝恪之言,秦王的计划就会落空。” 李世民点头,徐世绩说得有理。再完美的计划,杨侑若是不信,稳扎稳打,李世民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他不由自主问道:“世绩,你有何良策?” “我前思后想,不如如此……”徐世绩缓缓说道,将心中计划说给李世民听,半响后,李世民脸上阴晴不定,他忍不住回头,只见屏风后人影一晃,房玄龄在后做了一个手势。 李世民放下心来,道:“世绩此计大妙,就依此行事罢!” “喏!”徐世绩站起身来,施礼道:“末将这就下去准备,秦王请安歇。” 等待徐世绩退了出去,房玄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他紧皱着眉头,道:“徐世绩这个建议,倒是不错。” 李世民抿着嘴,沉默片刻后,道:“玄龄,他主动献策,将此计臻于完美,难道是真心的?” 房玄龄的确有些吃不准,一方面徐世绩说得有理,提出的意见很好,补充了房玄龄的漏洞;但另一方面,他总觉得徐世绩是外人,是从瓦岗投奔过来的旧将,忠心度非常不可靠。对徐世绩的这些话,他还十分怀疑。 李世民见他不说话,又道:“从徐世绩的话来看,他是向着孤的。明日就依他所言,按计划行事。”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柴绍已经被隋军擒住,大唐已经没有外援,李世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抵抗。 第1038章郭孝恪入隋营 “郭孝恪又被打了?”隋军大帐内,杨侑看完书信,有些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 书信是傍晚时分,锦衣卫暗中递出,因此杨侑很快得到了消息。 杜如晦看了书信,道:“李世民以郭孝恪不参加军事会议为理由,派人将他强行掳来,又是二十大板。” “这二十大板下来,郭孝恪命也丢掉了半条了。”杨侑说道,站起身来,踱步,李世民的举动透露着诡异,在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团结将士,郭孝恪乃是帅才,才能不亚于徐世绩,李世民只有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痛打郭孝恪。 此事诡异,让杨侑更加坚定了此事有诈的想法。时间迅速流逝,三日后的三更时分,正是人最困的时候,郭孝恪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用金钱买通了守门士兵,逃了出来。 郭孝恪刚刚出门,被唐军校尉发现,一阵厮杀,郭孝恪身边士兵大多战死,他拼死逃到隋军土丘边上,高声求援。 隋军守将高甑生得到消息,令人点亮火把,以弓箭射之,击退了追兵。唐军追兵逃走,郭孝恪带着两名受伤的士兵上了土丘。 “郭孝恪见过将军,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郭孝恪拱拱手说道。 高甑生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郭孝恪,笑道:“你就是郭孝恪?” “正是,孝恪有眼无珠,误投庸主,今日才幡然醒悟,还望将军引见。”郭孝恪一脸疲倦,身上多处受伤,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高甑生看在眼中,令人扶住郭孝恪,带他赶往隋军大营,足足走了两柱香时间,高甑生才带郭孝恪进入隋军大营。此时隋军大营几乎一片漆黑,哨楼上的隋军士兵三三两两睡着,怀中还抱着长矛、弓箭等物。 郭孝恪目光扫过哨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郭将军,此时已经夜深,陛下已经休息,你暂且安歇,待陛下明日召见吧。”高甑生说道。 郭孝恪忙拱拱手,三更半夜,他又是唐军士卒,想要大隋天子接见他,自然是不可能的。高甑生带他到营寨里住下,令几名士兵守在门边,这才慢慢踱步走了。 郭孝恪在亲兵的帮助下,趴在了榻上休息,不知不觉睡着。郭孝恪原本以为大隋天子会迅速召见他,然而一个白天过去了,隋军大营一点动静都没有,令他心中焦急万分。 听着大营外隋军士兵操练的声音,郭孝恪几次想要走出大帐,却被隋军士兵所阻:“郭将军,高将军有令,不得他的命令,不得放你外出。” 郭孝恪颇为无奈,只得在大帐内踱步,吃食倒是不缺,有酒有肉,两名亲兵吃的满嘴流油,郭孝恪却没有什么胃口,他在担心、忧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如果能见到大隋天子,还有一点希望,但是见不着,他就只能望饭兴叹了。 两日的时间并不长,但郭孝恪却感觉非常长,尤其是在蒲坂城内的李世民,度日如年,郭孝恪怎么还没有消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说,郭孝恪诈降不成,已经被杨侑斩杀了吗?可是,以杨侑的性格,郭孝恪若是被杀,他的人头必定会被悬挂出来。 李世民忧心忡忡,召见了房玄龄几次,商讨对策。房玄龄没有得到消息,也无从判断,但他认为,既然没有得到郭孝恪的死讯,应该还有希望,他劝慰李世民,静心等待,尽管他自己都火急火燎。 在焦急的等待中,杨侑并不焦急,每日与杜如晦下下棋,批阅折子,时间倒也迅速溜走。到了第三日,杨侑觉得火候到了,吩咐下去,召见郭孝恪。 郭孝恪有着厚厚的眼袋,这几****一点都没有休息好,甚至还瘦了一圈。听见大隋天子召见,立刻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高甑生的带领下,去见杨侑。 大帐内,杨侑正襟危坐,一身便服,正在案几前翻阅折子,郭孝恪在大帐外被搜身之后,随着高甑生进入大帐。 “罪臣郭孝恪见过陛下。”郭孝恪进去之后,双膝跪倒,施礼。 杨侑放下折子,抬起头,看着郭孝恪,慢慢站起身来,负手踱步,道:“你就是郭孝恪?朕听说过你。” 郭孝恪忙道:“罪臣不知天命,如今迷途知返,还望陛下收纳。” 杨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在郭孝恪面前站定,道:“你先起来罢。” “多谢陛下!”郭孝恪说着,慢慢站起来,双手垂下,放在腰边,垂首不敢看杨侑。 “城中的事情,朕已经知晓,郭将军能弃暗投明,朕甚至欣慰,只是可惜呀。”杨侑说着,话锋却是一转,令郭孝恪心中一紧,大隋天子这是何意? “朕在关中之时,便曾听说徐世绩、郭孝恪之名,是瓦岗重臣。只是可惜,山重水远,无缘得见。今日,天下即将一统,郭将军才选择投靠大隋,虽然晚了一些,但终究没有到最后一步。”杨侑笑道。 缓缓坐到了座位上,杨侑又开口,道:“郭将军弃暗投明,徐将军为何不来?” 郭孝恪忙道:“陛下,罪臣与徐将军生死之交,这一次投诚大隋,便是与他商讨之后的结果。陛下大兵压境,欲要一统天下,消灭残唐顽固势力,罪臣与徐将军愿意尽全力,为陛下马前卒,夺取蒲坂。” “计将安出?”杨侑简单地说出了四个字。 郭孝恪左右看了一眼,道:“此事甚为机密,罪臣想要单独告诉陛下。” 杨侑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郭孝恪,忽然笑了,道:“帐下诸将,都是朕的心腹,孝恪不必多虑,尽管说。” 郭孝恪点点头,道:“启禀陛下,这一次罪臣前来,实则有隐秘在其中。” “陛下英明,前几日蒲坂城中的情况,想必已经知晓。罪臣先后被李世民重打四十大板,使用的乃是苦肉计。李世民故意行此计,重责罪臣,是要让罪臣以不忿的理由,投奔大隋。”郭孝恪说道。 杨侑摸着下巴,道:“李世民让你诈降,看来他是拼死一搏了。” “陛下,这天下本来就是大隋的天下,李氏父子本来就是反贼。如今陛下已经收复长安,罪臣迷途知返,不想再为李世民效力。”郭孝恪说着。 “因此,李世民本意是要罪臣诈降,但罪臣是真心要降。出城之前,徐将军已经与罪臣商量好了,他会在城中安排人手,配合陛下攻城,一举夺下蒲坂,擒获李世民。”郭孝恪一连串的话语,表明了他此行的目的、态度。 杨侑很快就明白了郭孝恪的意思,简单地说,李世民要郭孝恪诈降,因此在蒲坂城中,演了几场戏,先后暴打了郭孝恪。这样,郭孝恪出城投降,就有了理由,在外人看来,是符合常理的。 李世民这么做的理由,是要让杨侑相信,郭孝恪的投降,是带着诚意的,并不是诈降。他投降是因为对李世民不满,对伪唐渺茫的前途不再报希望,因此决意与伪唐决裂。 杨侑摸着下巴,思考着。郭孝恪的话需要他分析一番,关键在于,郭孝恪明明白白说了,李世民要他诈降,而他实际想想要真的投降,虚虚实实,令杨侑一时无法判断。 沉默了片刻之后,杨侑摆摆手,道:“孝恪,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但不知,你与徐世绩有何良策,让朕轻易攻入蒲坂?” “陛下,罪臣可修书一封,说陛下已经上当,接受罪臣的投降。罪臣修书一封,告诉徐世绩,数日后隋军主力攻打南门,徐世绩率领心腹士兵,在南门接应,配合陛下大军,夺取蒲坂。”郭孝恪说道。 杨侑踱步,在思考着此事的可行性,如果有徐世绩的接应,隋军拿下蒲坂会顺利很多。思考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杨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爱卿可修书一封,传给徐世绩,令他早作准备,五日后,朕率领攻城!” 郭孝恪拱拱手,道:“陛下英明!但为了迷惑李世民,罪臣建议,在书信里,微臣会写六日后攻城,至于五日之期,则会用暗语。” 杨侑哈哈一笑,看着郭孝恪,道:“果然是好计。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计成功,朕必定论功行赏。” 郭孝恪大喜,双手抱拳,施礼道:“多谢陛下再造之恩。” 事不宜迟,杨侑立刻令人磨墨,郭孝恪立刻修书一封,告知此事。书信写完,郭孝恪将书信递给杨侑看了。杨侑连连点头,让人封了书信,等待深夜,再令人送入蒲坂城中。 是夜三更,徐世绩得到书信,匆匆一阅之后,立刻赶往秦王府。此时李世民已经睡着,被亲兵叫醒,先是一愣,旋即是大喜。徐世绩将书信奉上,李世民双手颤抖,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稳了下来,他匆匆一阅,脸上浮起了笑意,道:“郭将军成功了。” “恭喜秦王,贺喜秦王!”徐世绩忙拱拱手,说道。 李世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将书信捏在手中,几乎是一字一看,半响后,李世民这才大笑了起来,声音在秦王府久久回荡,将睡着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秦王,杨侑已经上当,六日后攻城,微臣建议,立刻做出准备,给隋军一个教训。”徐世绩说道。 “不错,这一次要让杨侑知道孤的厉害。”李世民说着,握紧了拳头,走到了蒲坂城的地图前。 第1039章攻城! 时间如白驹过日,五日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从指间溜走。在这五日里,双方都在紧张准备着,警戒也变得格外严了,蒲坂城严禁出入。 无论是城外的杨侑,还是城内的李世民,都在与心腹进行各种推演,反复验证,试图将各种情况都考虑到,达到预期的效果。五日后的夜晚,月色隐晦不明,隋军大营偶然亮着灯火,与平时没有什么分别。 表面上,隋军大营毫无动静,实际上,在裴行俨、罗士信的带领下,隋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做出部署,一袋袋装满了沙子的布袋被隋军士兵安置在土丘后,只要时机成熟,隋军士兵便可背上沙袋,直扑蒲坂城头,以便顺利登上城头。 高甑生、侯君集等人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大帐里,杨侑正在踱步,杜如晦坐在一旁,慢慢品着茶水。 “时辰就要到了,不知道徐世绩那边,准备的怎样了?”杨侑不紧不慢地说道。 杜如晦笑道:“陛下,今夜,便是夺取蒲坂城的良机,就算徐世绩心有不轨,李世民也插翅难飞。” “朕,只是可惜。”杨侑淡淡的道,如果徐世绩、郭孝恪真的是诈降,杨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反正他这一路杀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多两个人不多。杨侑可惜的是,此二人都有才能,却要与李世民陪葬。 “陛下,此二人虽然有才,但中原大地,人杰地灵,从来不缺人才。”杜如晦说道。 大隋再度开放州县学之后,寒门子弟得以学习,掌握大量知识,这些年来,已经培养了不少人。收复河北、中原之时,巴蜀州县学的毕业生,纷纷赶赴河北、中原各郡县,或为郡守,或为县令,成为支撑大隋的骨架。 至于军事,大隋的军事学院已经开始在洛阳建立,兵部尚书李靖将会是第一任院长,以李靖之才,可以想象,当第一批学生毕业之后,大隋将会多了不少军事人才。 杜如晦如此说着,杨侑不免笑了笑,他帐下能人辈出,一个徐世绩、郭孝恪的确算不了什么。只要军事系统建立起来,有了完善的培训机构,在学校教导知识,辅以实践,将会有很多人成长起来,而杨侑,看中的便有苏定方、席君买、梁建方、侯君集等人,至于程知节、罗士信、裴行俨,多是猛将,距离帅才还有不断的距离。 徐世绩、郭孝恪文武双全,杨侑自然不愿放过。至于后世出名的薛仁贵、裴行俭等人,还是儿童。 杨侑正笑着,侯君集匆匆进来,道:“陛下,三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进攻蒲坂城。” “好!很好!”杨侑笑着停下了脚步。 虽然隋军已经准备妥当,但还要等郭孝恪的消息。 月芽已经升上了中天,时而露出半个头,天地间,忽明忽暗。这样的天气适合隋军作战,隋军士兵的体质得到改善之后,夜晚已经能看清楚东西。 隋军各部按照计划行事,在夜色下,赶赴集结点,李靖、侯君集、罗士信、裴行俨、高甑生、梁建方、席君买、苏定方、程知节等良将、骁将严阵以待,只等陛下一声命下。 将近子时,城内已经有了动静。徐世绩在夜色下,带着亲兵五十多人逐渐靠近了南门。在出发前,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李世民派来监视他的探子杀死。随后,他带着心腹借着月色,朝着南门摸去。 黑暗中,不时有眼睛盯着徐世绩的脚步,这是大隋锦衣卫的战士在暗中监视着,他们接到杨侑的命令,一旦徐世绩叛乱相应,他们就会点燃大火,吸引唐军的注意力。当隋军发动总攻之际,他们同样会想办法牵制唐军,并打开城门,迎接隋军入城。可以说,在这最后一战,锦衣卫的任务,反而更加困难。 这些日子,李世民对徐世绩的看管越来越严,但徐世绩非常聪明地选择了沉默。今日,是与大隋天子约定的日子,如果子时他还不做出反应,大隋天子就不会再相信他,甚至会杀死郭孝恪,而徐世绩的前途,就会烟消云散。 一路上,徐世绩遇见了不少巡逻的士兵,但他十分清楚唐军巡逻路线与时间,一路上还算顺利。终于,离南门已经不足三百步,徐世绩偷偷放出了一只信鸽。 信鸽朝着城外飞去,很快就找到了郭孝恪,落在他的肩上。郭孝恪从信鸽脚上取下了一封书信,并没有拆开,而是递给了独孤千山。 独孤千山接过,带着郭孝恪去见杨侑。 夜风吹拂下的杨侑很是惬意,毕竟平定天下在即,肩头重担虽然依旧还很重,但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松一口气了。 独孤千山匆匆而来,奉上书信,杨侑拆开一看,吩咐道:“徐世绩已经在南门做好准备,传令下去,依计划行事!” “喏!”独孤千山应着,很快消失了。 “杜爱卿,郭爱卿,陪朕一同去看看!”杨侑说着,迈步走出了大帐。 杜如晦和郭孝恪在后方跟着。 夜色下,徐世绩已经带兵靠近了南门,不足一百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唐军士兵越来越,几乎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徐世绩咳嗽了一声,带着十余名士兵挺直了胸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他知道,此时偷偷摸摸是无法靠近城门的,不如直接过去,机会还会大一点。 一名唐军队正看见徐世绩过来,不由便是一愣,他知道徐世绩是秦王信任之人,最近更是得到秦王的重用,掌管北门与东门的唐军,只是这么晚了,徐世绩来南门做什么? 徐世绩慢慢靠近了,问道:“这位兄弟,城外的隋军可有异常?” 队正皱着眉头,道:“暂时没有动静。”说着,叹息了一声,道:“徐将军,如今隋军围城,秦王有何良策退敌?” 徐世绩摇摇头,道:“哎,长安已经沦陷,陛下已经驾崩,太子也选择了投靠隋军。秦王独木难支啊。” 队正细细品着徐世绩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啊。虽说蒲坂城内无人不知陛下驾崩、大唐太子投降,但谁都不敢说,生恐触碰了秦王的逆鳞。但徐世绩却如此说着,有些令人不解。 徐世绩不等队正反应过来,道:“适才我去了东门,城外隋军似乎蠢蠢欲动。南门是大隋天子的大营,务必要小心谨慎。” “徐将军放心,我等一定小心。”队正回答。 “我去城头上看看!”徐世绩说着,迈步走了过去。 队正略作迟疑,并没有阻挡,跟在徐世绩身后,朝着南门走了过去。南门四周,有的士兵已经睡着,毕竟隋军抵达蒲坂之后,连日来并未攻城。虽说土丘依旧在建设,但还没有攻打蒲坂之意,一些士兵还是睡着了。 徐世绩瞟了一眼,城头上唐军足有百人,但竟然有过半的人睡着。越过半空,徐世绩看向了城外,隋军大营隐晦不明,土丘上亮着的火把将四周情况尽收眼底,隋军并没有多少人,但在土丘后,又知道藏了多少人呢? 徐世绩微微一笑,他指着城外,道:“你看,哪里似乎有人。” 队正瞧了一眼,不觉便是一愣,道:“没有人啊。” 话音刚落,徐世绩眼急手快,猛地拔出了横刀,一刀砍下队正头颅。队正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鲜血喷出,头颅滚落在城墙上。鲜血喷了徐世绩一身,他环顾四周一眼,道:“杀!” 接到命令,徐世绩身边的士兵纷纷拔出横刀,朝着城头上的唐军杀了过去,事出突然,大多数唐军都没有反应过来,不少睡梦中的士兵稀里糊涂成了短命鬼。 城头上,顿时杀喊声四起,十余名士兵在城头上四处砍杀,徐世绩点燃了大火。城墙下百余步外,三十多名徐世绩心腹看见城头火起,发出一声呐喊,朝着南门杀奔而去。 “陛下,南门火起!”独孤千山一直盯着南门,当火起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杨侑转过头,看着南门的大火,不由笑了起来,这个徐世绩,还挺准时。 郭孝恪忙拱手,道:“陛下,徐世绩已经在城内做出响应,还望陛下速速发兵支援。” 杜如晦在一旁,默默点头,时机已经成熟了。 杨侑站的笔直,他猛地挥手,道:“传令下去,三军进攻蒲坂!” 话音刚落,独孤千山已经奔了过去,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已经搭好的柴薪。干脆而且洒满了油脂的柴薪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天空给映红了。 紧接着,杨侑登上了土丘,居高临下,观察着蒲坂城内的局势,杜如晦、郭孝恪等人在杨侑身后。 鼓声也在一瞬间敲响,四个牛皮大鼓敲响的声音堪比惊雷,在这样的一个深夜,显得十分突兀,震耳欲聋。随着南门鼓声的敲响,东门、西门,乃至于北门都接到了信号,先后敲响了大鼓。 随着鼓声敲响,蒲坂城各门喊杀声震天,南门的高甑生、裴行俨、罗士信、侯君集;东门的程知节、苏定方;北门的尧君素、王行本;西门的屈突通、席君买、梁建方。此外还有水师将领雷士猛、刘兰成等隋军将领,对蒲坂城发动了致命一击! 第1040章最后的战役(上) 李世民最近休息的时间很短,他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数日后的决战中,他知道,就算这一战,胜利了,也只能赢得苟延残喘的数月时间而已。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和自尊心,不允许他投降而已。 李世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体力透支的太厉害。响午过后,李世民再也支撑不住,休息了片刻,这一觉睡到了亥时,长孙无臻亲自动手,炒了一碗碎金饭,又配了两个小菜,半只鸡,端了上来。 看见李世民吃的呼噜呼噜的,长孙无臻清瘦的脸蛋带着一丝笑意,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会快乐一些。李世民刚刚吃完,忽然,房玄龄闯了进来,道:“秦王,微臣刚刚得到消息,徐世绩去了南门。” “去了南门?”李世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徐世绩去南门做什么?突然,李世民意识到了什么,按照计划,是明日诱骗隋军入城,可是,徐世绩却在今日去了南门。 “竖子,竟敢背叛我?”李世民咬牙切齿,他快步走到了卧室,让亲兵伺候他穿上了铠甲。李世民背着一张弓箭,两壶箭羽,腰间挎着横刀,然后急匆匆地出了门。 李世民走出房门不久,忽然返回,看着长孙无臻,握住她的手,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 长孙无臻用力地点点头,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李世民突然觉得心疼无比,伸出手,将长孙无臻脸上的泪水擦净,李世民双手握住她瘦弱的肩头,坚定地说道:“等我!” “一定!”长孙无臻说道。 李世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离开。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背影,长孙无臻却笑了,她慢慢踱步走回了屋子,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李世民带着亲兵、房玄龄快步走出了秦王府,早有亲兵牵了战马在一旁等待,李世民刚刚跨上战马,突然,眼前一亮,他愕然抬头,只见眼前,火焰冲天,将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昼。 “不好,隋军攻城了!”李世民大声喊道,策马朝着南门冲了过去。 刚刚奔跑了五十多步,隆隆的鼓声传来,震得李世民耳膜隐隐生疼。李世民放缓了速度,环顾四周,只见蒲坂城四周,火焰冲天,鼓声隆隆传来,隋军从四个方向,同时攻打蒲坂城。 就在李世民迟疑间,士兵喊杀的声音震天,让人愕然失色。 南门,早有准备的隋军背负着沙袋,从土丘后纷纷冲出。他们迅速将沙袋填满了护城河。此时,徐世绩已经占据了城头,部下将城门打开。 在禁卫军的保护下,杨侑凝视着南门,当南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骁将罗士信一马当先,杀入城中。裴行俨、侯君集、高甑生也从南城各处,配合着行动。沙袋尚未离城墙还有一丈高,裴行俨就已经跃上了城头,侯君集、高甑生等人也不甘落后,先后杀上了城头。 杨侑回头,看了郭孝恪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惊讶神色,忽然心中一动,他立刻明白了,郭孝恪奉命是诈降,但正如他所言,他是真降。如果他是诈降,攻入城中的隋军恐怕早就吃亏了。 杨侑大手一挥,喝道:“进攻,天亮之前,务必要拿下蒲坂,擒获李世民!” 隋军旗帜手挥舞着大旗,下达着军令。 城头上,徐世绩带着亲兵,举着白旗,大声喊道:“自己人!” 杀入城中的罗士信听见,令一名亲兵带着徐世绩去见陛下,他则继续朝着城中杀奔而去。此时,蒲坂城中,多处火起,锦衣卫的战士在独孤武师、方德等人的率领下,在城中四处放火,即使是在深夜,仍然亮如白昼。 李世民策马狂奔,当南门火势越来越大,他慢慢停了下来。 房玄龄擦了一把汗,道:“秦王,徐世绩看来已经投降!” 李世民咬牙切齿,道:“狗贼,我纵然做了鬼,也要寻他报仇!” 房玄龄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道:“秦王,隋军四面攻城,我军措手不及。如今唯有掌控大营的士兵,与隋军进行拉锯战,方可有一线生机。” 李世民点点头,道:“随我来!”说着,带着亲兵朝着唐军大营赶去。 “罪臣徐世绩见过天子!”徐世绩在隋军校尉的带领下,终于看见了一个青年,正负手而立,炯炯有神的眸子,自然有一股威严的气势和浓浓的杀意。 在青年的身后,是几名身高魁梧的带甲士兵,一名文士稍稍在后,郭孝恪则在更后一点的地方。这等情形,徐世绩自然知道,谁是大隋天子,当即上前,跪下施礼。 杨侑看见数步外,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跪着,略作沉吟,道:“徐卿家,平身。” 徐世绩脸上一喜,天子如此称呼,便是承认了他的投诚,当即磕头,道:“多谢陛下!”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这是杨侑第一次看见徐世绩,他目光稍稍在他脸上停留,便看向了蒲坂城中,道:“徐卿家,你来的还不算太晚。” 徐世绩微微躬身,道:“陛下,当年罪臣被迷了双眼,不识真龙。如今幡然悔悟,愿永为隋人。” 杨侑淡淡一笑,徐世绩急着表功,这种心态他理解,心中却不喜。但不管怎样,徐世绩已经投诚,中原只有大隋,此人此生此世,的确是为大隋效力了。 “回来就好,你本来也是隋人。”杨侑淡淡的说道,指着前方,道:“天下就要一统,今夜,最后的反贼就会被消灭。从此以后,朕希望大隋能千年平安,而这,需要朕的励精图治,更需要群臣的协助。徐世绩,你的才能朕很了解。” “还有你,郭孝恪,只要忠心为朕,为大隋做事,朕绝不会亏待你们,不会亏待为大隋效力,尤其是在朕最为困难的时候,仍然不离不弃的忠臣。”杨侑的话,有一半是说给旁人听。 徐世绩知道,这是大隋天子在敲打他。郭孝恪走上来,与徐世绩并肩而立,道:“陛下,罪臣犯过一次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错。” “郭孝恪,你的话,朕会记住。”杨侑说着,侧过身子,继续看着蒲坂城。 东门,程知节、苏定方;北门尧君素、王行本;西门席君买、梁建方,均已经攻上了城头。水师在雷士猛、刘兰成的率领下,也打破了水门,沿着汾水支流进入了城中。 隋军杀声震天,城头上的唐军几乎是措不及防,人数又不占优,被隋军士兵杀得鼠窜而去。 蒲坂城内,本来百姓就不多,留下的,多是唐军士兵及其家属。随着隋军杀入城中,民居逐渐点亮了灯,唐军士兵仓促披甲上阵,但家中妻子、父母却一把拉住了他们。 “不要命了!李世民大逆不道,据说还毒鸠父亲,这样的一个人,值得效力吗?如今隋军已经包围了蒲坂,李世民没有几天可以蹦跶的了,为何还为他效力?”一个女子说道。 “李唐已经完了,你出去做什么?难道你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一对年迈的父母拦住了儿子,其中一人更是堵住了门口,死死不让。 “爹,我害怕,不要出去!”一个年仅四岁的孩童,死死地抱住了父亲的大腿,令他进退两难。 这一幕,发生在蒲坂城内大多数的家庭,在李唐已经失势,大隋强势,即将统一天下的情形下,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如何选择。隋军在包围蒲坂之后,没有强力攻城,蒲坂城内的粮食暂时不缺,谁也不会先出头,主动投降大隋。毕竟李世民还牢牢掌控着蒲坂城。 但如今,隋军已经杀入了城中,就算他们不为李世民卖命,也没有性命之忧!毕竟这个时候的李世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大多数的士兵,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甚至,他们将家中的灯光熄灭,自己守在门内。 唐军大部分与家人住在城中,只有一部分士兵是跟随李世民多年的心腹,数量约有五千人。他们驻扎在大营里,李世民第一时间冲到了这里。此时唐军大营,一片混乱,隋军攻城,群龙无首之下,人人惶恐。 幸亏李世民及时赶到,稳住了军心,李世民毕竟带兵多年,很有经验,他迅速召见了军中校尉,准备反击。然而,不断有消息传来,隋军已经占据了各门,正朝着城内杀来。 “速度好快!”这是李世民的第一反应。 房玄龄心中叹息一声,大势已去,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如今还能怎么办? “秦王,隋军已经杀来,不如先带兵守住秦王府,再进行巷战。”房玄龄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只也有这个办法了。他当即带着五千士兵,朝着秦王府奔去,打算负隅顽抗。一路上,李世民思绪如潮,他想起了当年随父起义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曾经以为,在李氏父子的率领下,大唐必定能蒸蒸日上,统一天下。届时,他李世民有着辉煌的武功,必定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甚至能夺得太子之位,成为大唐的储君、天子。 可是,现实给了李世民狠狠地一巴掌,大唐连连战败,甚至到了后面,国都长安也落入隋人之手,名义上的大唐已经完了! 李世民不甘心啊,他忽然昂起头,发出一声吼叫,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第1041章最后的战役(下) 深夜的蒲坂城,一点都不宁静,四方城楼喊杀声震天,城池内部,大火熊熊,街道上,脚步声、尖叫声乱成一团。 隋军杀入城中之后,与负偶顽抗的唐军交战,措不及防的唐军士卒人头滚滚,侯君集、罗士信、裴行俨、高甑生、程知节、苏定方、席君买、梁建方等隋将争先恐后,先后率领士兵杀入城中,在锦衣卫独孤武师、方德等人的率领下,朝着秦王府杀奔而去。 李世民此时还打算依靠秦王府做最后的顽抗,他带着最后的心腹五千余人,朝着秦王府奔去。一路上,却心如死灰,悲伤到了极点。忽然,李世民觉得有些不妙,他猛地伏在了马背上,一支箭羽呼啸而过,擦过了他的脸庞,皮破了,隐隐生痛。 李世民大怒,他凝神一看,只见一名隋将横刀立马,就在不远处,目光阴冷地看着自己。李世民冷哼一声,也迅速抽出了箭羽,还手就是一箭。那人夷然不动,横刀一劈,将李世民的箭羽砍成两截。 李世民吃了一惊,此人功夫不错呀。正当他惊讶之际,那人却换了一副弓箭,再取出一支十分特别的箭羽出来。李世民瞳孔猛烈收缩,他发现此人用的竟然是铁箭!那人稳稳地射出了一箭,箭镞在月色下,显得是如此的夺目,令李世民一时之间,以为那人才是自己。 猛然间,一人从后抢了出来,道:“秦王,小心!”话音刚落,那人惨叫一声,落下战马,前胸插着一支铁箭。铁箭几乎要将此人射穿,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恐怕铁箭在贯穿此人后,还会射向李世民。 “秦、王、小……”那人勉强说出三个字,头颅一斜,嘴角鲜血涌出,就此死了。 李世民咬着牙,他年少时,就擅长弓马,射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还是相当自负的。想不到今日一见,他射不中旁人,还折损了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兵,令他无比悲愤。 “哼!”一声轻轻的冷哼传来,那人再度搭箭,又发动了进攻。 李世民听见“嘤”的一声,脸色不由一变,肝胆俱裂之下,他策马狂奔。刚跑了两步,就听背后一声惨叫,一名亲兵被刺中头颅,就此倒下。李世民逃走之后,余下的唐兵面面相窥,也都发出一声尖叫,纷纷逃走。 远处,席君买一声叹息,他单骑杀到这里,想不到遇见了李世民。他试着一搏,想不到惊退了李世民,紧跟着,是无数唐军纷纷撤退。席君买是艺高胆大之人,他双腿一夹马腹,追了下去。 他不时抬手,射出铁箭,唐军士兵接连被杀死。鲜血染红了地面,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传播。 席君买选择了追击,不久,梁建方带兵杀到,他从地上还温热的血迹和铁箭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深恐挚友有失,立刻选择了追击。 李世民一路狂奔,不久便到了秦王府外,此时隋军正在府外鏖战,李世民带兵杀到,仗着人多,暂时占据了优势。王行本见唐军暂时势大,只得且战且退,并派人通知杨侑、李靖、屈突通等人。 这一夜的鏖战,花费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泛白,城中局势逐渐定了下来,隋军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除了秦王府还被李世民占据之外。 “世民真是顽固。”李建成苦笑着摇摇头。 “进城去看看!”杨侑淡淡的说道。 “喏!”独孤千山说着。随后,禁卫军开道,杨侑率领杜如晦、李建成、徐世绩、郭孝恪等人,进入了城中。沿途,隋军将士正在扑灭大火,侯君集、苏定方等人正在收编投降的唐兵,将他们暂时关押在富户的院子里,战争结束后,再放他们出来,或继续为兵,或回家务农。 “陛下,李世民固守秦王府,我军正在攻伐中。”李靖接到消息,赶来禀告。 清晨的风还有些冷,湿气很重,钻入鼻孔,有些呛人,杜如晦咳嗽了两声,道:“李世民这是要一心寻死啊。” 杨侑微微点头,认为杜如晦说得对。一行人逐渐靠近了秦王府,只见秦王府修建的如同蒲坂城一般,城墙又高又大,很显然,李世民一开始就打算着要顽抗到底,将秦王府修建的固若金汤。 唐军士卒站在城墙上顽抗,与隋军士兵鏖战着,由于攻城器械暂时无法运送到城中,因此攻伐秦王府暂时陷入了僵局。 杨侑凝目,道:“传令下去,响午之前,务必要攻破秦王府。” 秦王府内,人心惶惶。李世民带回来的五千士兵,只有三千多人进入秦王府,余下的均战死沙场。隋军已经破了蒲坂城,只余下一座秦王府,唐军士气低迷到了极点,若不是李世民心腹,早就崩溃了。 李世民一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在这场厮杀中,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隋军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之后,暂时停止了进攻。李世民知道隋军是在召集兵马,运送攻城器械。 秦王府要破,是早晚的事情,这一点李世民非常清楚。他并不认为蒲坂城挡不住隋军,区区一个秦王府就能挡住隋军。趁着隋军暂未攻打秦王府,他朝着后院走去。 一路上,众多惶恐不安的士卒让李世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沦了下去。快要到后院,李世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哀伤掩埋了,然后进入了寝宫。 长孙无臻在这里,当年他最爱的人已经离去。如今的妻子,不管他爱还是不爱,总算是一种寄托,更何况长孙无臻长的和长孙无垢如此的相似,令他难以忘怀。 无论是哪个女子,他都欠太多。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那也只有长孙无臻一人了。他希望,她能活下去,只是这个愿望能达成吗?杨侑他……或许吧。李世民的心中也不太确定。 推开门,李世民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刚要推开一扇门,他忽然愣住了。只见几步距离外,胡椅倒在了地上,白色的丝巾飘啊飘。他顺着白色丝巾向上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房梁上,一块白绫吊了下来,长孙无臻的脖子挂在其中,正在半空轻轻摇动。她,竟然上吊了!李世民大吃一惊,忙奔上几步,将长孙无臻抱了下来,伸手在她鼻尖一试,已经没有了呼吸。 “无臻!”李世民伤心欲绝,他对这个女子,亏欠太多,纵然是身死,也无法回报。而她还没有等到这一天,就选择了自杀,让李世民更加内疚。 李世民悲伤的声音令在外的亲兵大为惊讶,他们闯了进来,恰好看见李世民搂着长孙无臻,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抚摸着她的脸蛋,喃喃自语。几名亲兵面面相窥,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一名眼尖的士兵看见了房梁上的白绫,默默地指了指。几人心中无比震惊,主母就这样死了?他们再度相视一眼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谁也没有惊动李世民。 李世民一边垂泪,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在自责,又似乎在惋惜、伤心。良久,他慢慢放下了长孙无臻已经冰凉的身躯,站了起来。许是蹲的太久,腿脚麻了,一时没有站稳,差点跌倒。抓住东西之后,李世民这才站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世民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心情起伏。忽然,他在案几上发现了一封书信,脚步不稳地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长孙无臻的书信。拆开看了,李世民咬紧了嘴唇,他没有想到,在关中陷落之后,长孙无臻已经有了死意,只是那个时候,她放心不下李世民而已。而如今,大势已去,她释然了,不想当李世民的累赘,就这样的离开了人世间。 李世民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悲伤、愤怒。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走到案几边上,见墨迹尚未干涸,提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此时,隋军已经运来了云梯,秦王府这里地势不宽,临车、冲车等物无法使用,只有云梯最方便。 杨侑凝视着前方,隋将侯君集、裴行俨、罗士信、席君买等人已经摩拳擦掌,就要攻城。这时,李世民登上了城头,他一身是血,眼珠带着血丝,浑身充满了杀气。 秦王府外,隋军已经将云梯运来,在距离秦王府不足百步的地方停下。李世民放眼看去,人头攒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赫赫!”李世民忽然笑了。目光缓缓扫视四方,有多少个人,冲着他冷笑,眼中带着贪婪。他知道,秦王府外,无数个人想要取他人头,又或者是生擒! 而在李世民看来,就算是战死,他也不会投降、受辱! 这时,他看见了李建成,他的大哥,曾经的大唐储君!他站在杨侑那个小儿的身后,是如此的卑躬屈膝,丢尽了陇西李氏的脸!目光中带着仇恨,几乎要将李建成击穿。 李建成同样在注视着他,长安城破之际,由于灾民暴动,一些王府受到冲击,不少李氏子弟死于非命,例如楚王李智云便被乱民杀死。如今,陇西李氏虽然侥幸未被灭族,但已经没有了未来,根本不可能得到大隋天子的重用。所以,他才会选择为杨侑东渡东瀛,博取另一场富贵。李世民是李氏子弟中,军事能力最为杰出的一人,他多么希望,李世民能在他的身边帮助他。 可是,当李世民冰冷、怨毒的眼神刺来,李建成就知道,这些都是幻想,根本不可能了。他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陇西李氏的子弟,居然会走到这一步,兄弟相残,父子相残。令人扼腕惋惜。 杨侑目光炯炯,与李世民对视着。一个作为大隋天子,一个作为李唐最为杰出的将领,两人长期交手,多是杨侑取胜。坦白说,李世民对杨侑还是十分欣赏的,只是,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心,令他对杨侑无比怨恨。 而杨侑,也对这个后世有着赫赫名声的唐太宗有着一丝的好奇。历史上的他,究竟有没有改史?号称贞观之治的时代,究竟是不是如胡人所说的那般,百姓衣衫褴褛?然而,这些都没法考证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历史已经改变,所谓的唐太宗必将消失在滚滚长河中。伪唐也终究是伪唐,在李渊手上建立,也在李渊手上灭亡。 两人的对视虽然短暂,却仿佛过了很久,杨侑忽然冷哼了一声,就要摆手,下达进攻的命令。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视线为之一清。 然而,就在这时,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慢慢地拔出了横刀。这把横刀伴随他多年,上面有着缺口,然而在李世民的心中,仍然是最好的一把刀。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刀面,再度看向四周。隋军士卒蠢蠢欲动,随时发动进攻;唐军士卒面如死灰,士气低落,更有数人手指颤抖,显然在连连失败下,他们已经无比恐惧。军心散了,队伍已经不好带了。如此的军队,在强势的隋军面前,根本毫无胜算。更不用说,人数上有着巨大的差距! 他们虽然都是李世民的心腹,但不是每个人都视死如归。这一场战斗,注定了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在死亡面前,没有人会兴高采烈,他们的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李世民甚至还注意到,有几名唐军士卒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们在商量什么?是要背叛大唐,背叛他李世民吗?李世民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纵然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又能如何?又能如何!他最在乎的,先后都已经离他而去!他的心已经伤透,还有什么不敢舍弃,不愿舍弃,不肯舍弃?! 没有!没有!! “哈哈!”李世民忽然昂起了头,哈哈大笑起来。就在大笑声中,他猛地举起了横刀,抹过了脖颈! 鲜血流下,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阳,是如此的鲜艳、夺目,让人触目惊心! 猛然间,再也站不稳的李世民跌落城头,身躯沉重地摔倒在地。一瞬间,无数隋军蜂拥而上,争夺着他的尸身…… 第1042章(天下一统)大结局 仁泰二十五年,沿着长长的官道,数辆马车从西边缓缓而来,在马车前端,二十多名眼珠泛蓝的武士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腰间挎着横刀。其中一人,年约二十,高鼻深目,有着浓浓的西域人的特点,但他的衣着,却与汉人没有区别。 在他身后,是一杆高高挂起的旗帜,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汉字:米托托商行。 当他看见洛阳城的时候,不由激动地大叫了起来:“爷爷,洛阳到了!” “洛阳,终于到了啊!”听见年轻人说着熟悉的汉话,米托托揭开了窗帘。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窗外,青山绿水,美不胜收。沿着邙山的官道,米托托终于送了一口气,他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是想要觐见大隋天子。 天下重归一统,已经足有二十五年,在这二十五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米托托心中感慨万分。 当隋军攻入蒲坂,就意味着中原最后的反叛力量已经消逝,随后,大隋天子改元仁泰,一连下旨,降低赋税,休养生息。在恢复民生的同时,大隋天子依靠手中掌握的力量,进行了较为彻底的土地改革。 许多世家手中的土地被官府收购,然后发给百姓,土地越多,赋税就越高,使得不少世家不愿意再囤积土地。与此同时,大隋天子想出了许多办法,鼓励经商并积极拓展海外、西域等地,拓宽了世家赚钱的渠道,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多数的世家都选择了配合。 在大搞经济建设的同时,大隋武功赫赫。 仁泰三年,东。突厥颉利可汗由于连连雪灾,损失巨大,在赵德言的进言下,进攻中原。大隋得到消息,迅速集结兵马,以退避三舍之计,重创颉利可汗,甚至差一点就抓住了他。 仁泰五年,颉利可汗不甘心失败,联络高句丽人,共同对付大隋。大隋强势做出反应,苏定方、徐世绩、郭孝恪、裴行俨、罗士信等大隋名将带兵出击,在锦衣卫的帮助下,找到了突厥牙帐,一举擒获颉利可汗。 苏定方将其押送到洛阳,大隋历数其罪,将其斩杀。东。突厥灭亡之后,大隋天子并没有让在仁泰四年投奔大隋的突利小可汗继任为可汗,而是择其要地,建设城池,并将汉人逐渐迁往草原,与此同时,突厥人南迁,被打散,安置在中原各郡。 高句丽旧地更为成为以汉人为主的地方,孔庙随处可见,人们的衣着也大多是汉人的衣裳,从街边的学堂里,不时传来郎朗的读书声,多是在朗读四书五经。 东。突厥灭亡之后,约有五年没有动过兵戈。直到大隋商人在西域被杀,令天子震怒,徐世绩、苏定方两人为主帅,率领隋军在西域与西突厥人鏖战,在持续三年的战争中,除了席君买、梁建方等老将立下不世战功,裴行俭、薛仁贵等年轻将领也崭露头角,裴行俭用兵神秘莫测,西突厥人屡次吃亏,而薛仁贵师承席君买,两箭先后射死西厥可汗,更是令他名扬西域。 仁泰十四年,西突厥最后的抵抗势力灭亡,大隋掌控西域,并逐渐建立城池,汉学在西域更加流行。成为汉人,取得汉籍,是很多西域人的目标,这样的话,意味着赋税更低,意味着在别国一旦出事,强势的大隋王朝,就会为他们出头。只是取得汉籍不易,需要精通四书五经,进行严格的汉籍考试,才能得到官府的承认,此外,还要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经过将近十年的治理,如今的西域,汉服随处可见,汉语随处可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各种语言混杂的杂居之地。 米托托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大隋天子的这个策略一旦成功,即使从外面上看来,什么栗特人、契丹人、吐蕃人与汉人仍然有差别,但在栗特人、契丹人、吐蕃人的心中,他们说的是汉话,学的是汉学,从小知道的,多是三皇五帝,内心也只会认为自己是汉人。 即使心中明白,米托托也不会去管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栗特人,经商才是他最大的兴趣,大隋天子能给他利益,这就足够了。 然而,大隋天子的兴趣似乎不仅仅是陆地。从仁泰元年开始,大隋的商船就开始扬帆远行,李建成更是率领他的子弟兵,在仁泰二年出发,抵达倭国。仁泰三年,李建成占领邪靡堆,灭亡邪马台,仁泰四年,更是攻下了虾夷(今北海道)。李建成占领了倭国、虾夷之后,实行汉学,并派人禀告大隋天子,为大隋永镇边疆。 天子大喜,封李建成为镇东侯,令其世代守卫东瀛四岛。仁泰十年,大隋齐王,杨侑次子杨隆前去视察,与李建成共同镇守东瀛四岛。仁泰六年,随着东。突厥颉利可汗被擒,新罗、百济也先后被大隋击败,纳入版图,从朝鲜半岛,只需一日,便可抵达倭国,两地的联系更为密切。 大隋国力昌盛,除了东夷各国被纳入大隋版图,琉球也上书,愿为大隋藩臣,天子派兵驻扎,如今琉球已经成为大隋商人南下经商的补给地,十分繁荣。 南方的林邑、真腊、赤土、婆利等国,或臣服,或被大隋纳入版图。 大隋的声望,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米托托不知道,大隋天子还要做什么?如今,天子已经五十余岁,该做的,他几乎都做到了。而他米托托已经七十多岁,没有几年好活了。他只希望,百岁之后,能被安葬在中原。 洛阳皇城,杨侑站在皇城上,正在慢慢踱步,他的发须已经有了白发,但身体依旧健康,步伐稳健。皇后独孤雁在一旁,正与他说着话。 杨侑登基已经三十余年,帝国在他的掌舵下,欣欣向荣。但他知道,这些年来,帝国征伐过多,需要休养生息了。汉化一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将异族全部杀掉,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能慢慢地,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异族汉化。 东。突厥旧地,高句丽旧地,已经取得了成果,汉学已经成为这些地方的主流文化,地方上的军政也被大隋牢牢掌控,假以时日,不管他原本是什么民族,在他们的内心,都只会认同一个文化。 “为帝三十余年,朕倒是有些累了。”杨侑牵着独孤雁的手,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晋王他还年轻,恐怕还不能担当大任。”独孤雁说道。晋王正是长子,如今已经三十岁了。 “这些年来,朕对晋王一直悉心培养,他的才能,朕很清楚。入住东宫以来,不骄不躁,处事沉稳。前几年统领苏定方、徐世绩等人,也有过军事历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杨侑淡淡的说道。 “国事日重,朕打算明日开始,让他决策军政大事,朕只需要观察即可。”杨侑又道,他已经有了退意,太子又不小了,是该担当重任了。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门。城墙下,无数的百姓慢慢汇集了过来,他们手中拎着灯笼,脸上带着喜色。 “看,陛下!”有人在人群之中,喊了一声。 立时,百姓们躁动了起来,抬起头,便看见了大隋天子,正牵着皇后的手,缓缓而行。 “陛下万岁!”有百姓跪下,呼喊了起来。 随着他的呼喊,更多的百姓跪下,呼喊着,“陛下万岁!”的声音,山呼海啸起来。 刚刚进城的米托托吓了一跳,当他抵达了朱雀门,发现朱雀大门,已经是人满为患。 “陛下的寿辰,可真是热闹啊。”米托托说着,让人绕过洛水,准备走小门进入皇宫,为陛下贺寿。 杨侑在朱雀门站定,看着在地上跪着的百姓,听着他们的声音,不由握紧了独孤雁的柔荑。他享受着这种欢呼,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 不足弱冠之年,他奋起拼搏,这才改变了命运,逃过了国破家亡的结局。而今,他为九五之尊,可是,一些人,却离他而去。 李靖在一年前的某个夜晚,平安逝去,享年七十九岁,令杨侑一度伤感。而杜如晦,天下一统仅仅七年,就因劳累过度去世,就算是长白山的人参,也无济于事。 逝者已矣,总逃不过岁月的侵蚀,老的人去了,新的人成长起来,裴行俨、薛仁贵必将成为大隋的支柱。 杨侑的目光看向远方,这时,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洛阳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笼已经点亮,美不胜收。这一夜的星空也十分璀璨,银河挂在天上,是如此的美丽。 “希望,不要再有战争之苦,也希望,北方不再有游牧民族的威胁。”杨侑心中想着,低下头,他看着皇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萧月仙、窦红线、阴少华等人,心中无比感慨。 “是时候了。”杨侑说道,转过身,牵着独孤雁的手,坚定地迈动步伐,朝着大业殿走去。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